《木棉袍子君休换》前言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我写这篇前言的时候,是整本书完成以后填补的开头,因为很多话藏在心里不吐不快。 《木棉袍子君休换》是我归类于现言青春纯爱疼痛成长类的一篇小说,它不类似千篇一律的蛀牙甜文。从我下笔的一刻起,每个角色几乎都注定经过疼痛的爱情故事。祭奠我们曾抱憾逝去的青春。 小说由暗恋开头,这是每个人成长过程必经的感情元素。喜欢和爱,我们往往会混淆,究竟“喜欢”是什么,“爱”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深奥,因为两者之间相互关联,相互依赖,缺一不可。爱是在喜欢的基础上加有深意,喜欢却又是爱最原始的情愫开端。而暗恋的定义如果要定义在“喜欢”或“爱”上,那么我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每个人经历过的暗恋,酸甜苦辣咸。而我的暗恋,带来的是酸吧!很多年以后我再回想,不管当年是不是对自己喜欢的那个TA告白过,或者没说过,想起来再后悔万分的时候,搁浅以后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很多年以后再跟我暗恋过的TA聊天时,那时的自己已经是一种很随意的心情去讲当年对他的暗恋,他说了一句让我记忆很深刻的话: “喔,那时你又不说。” 很简单的一句话,那一刻心情真却是无法用语言无法形容的。我意识到擦肩而过真的只要一瞬间,但是回过头来去发现你曾经“擦肩而过”过,我却用了很多年。 在这本小说里,我最痛心的莫过于叶窕的死,以至于徐子凡对她的懵懂爱意,那是因为迟来而变成“永远未读的暗恋”。 次之痛心的则是向浠焰,(“浠”字读音同“西”字)。向浠焰是我在《木棉袍子君休换》小说里面塑造得很完美的一个角色,出生,性情,样貌,才华都是上等。有水的柔情,火的热情。她一生的不完美,就是她的爱情。 向浠焰这个名字一开始就注定了她结局,“归向水火”,暗喻她于火海中跳海而亡,也间接引发了男主与女主“朱丽叶与罗密欧”式的爱情遗憾。 男主向冬漾对木棉的爱,是我自始至终认为,那是爱屋及乌。 这个词出自于《尚书大传·大战》:“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 反之,则“不爱人者,及其胥余。” 爱屋及乌是最美的一种爱情表达,中文表达表达就是:你爱这间屋子,就要连同去爱屋檐上的乌鸦;西方的表达则是:你爱我,就要连同爱我的狗。(Love me love my dog.) 而我眼中最高尚的爱屋及乌,就是你爱他,就应该爱他所爱的一切,包括他爱的女人和他的孩子。 从暗恋的情愫在我心里长起的时候,导致我深爱木棉的原因,正是源自爱屋及乌,从当时爱到至今,包括以后。但是如今渐渐回想,以至于我会分不清我爱的是他亦或是木棉。 当我决定为曾经的一份暗恋情愫,由木棉情怀而起,杜撰编成小说,为曾经留一点存在过的证据。 命名时,脑海里就出现了顾随的《木棉袍子君休换》。一拍手,就决定为小说题目取自诗中第一句。 忆帝京·木棉袍子君休换 『现代』顾随 木棉袍子君休换。 毕竟春深春浅。 听说杏花开,却在深深院。 可惜太深深,开了无人见。 一阵阵、风儿回旋,几点点、雨儿萧散。 长怪当年,道君皇帝,见了红杏肝肠断。 不怨杏花红,却怨双双燕。 结尾一句:“长怪当年,道君皇帝,见了红杏肝肠寸断,不怨杏花红,却怨双双燕。”我也在想,几番木棉花开,双双鹧鸪来,念及时自问为何会如此相深爱木棉,才知何为肝肠寸断。 “木棉袍子君休换”,词意上虽然是“木棉袍子”,实则以物指人。不管多少年过去,即使你再拥有多华丽珍贵的衣服时,都不要替换掉旧年时我以木棉为你缝制的那件衣袍。其义就如同汉宣帝刘询的故剑情深。 感触颇深,每当念及此处,唯有三字,泪潸潸。 我忽然想起张爱玲《爱》中的一段话:“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故此小说中男主无意中巧遇女主的最后一句台词:“好巧,你也在这里?”源于此处,既为问候语,也为结束语。 最后,以木棉花语献与读者一句话,珍惜你身边的人,珍惜你眼前的幸福。 许辞凉 2019年10月3日 第一章 拟制血亲不可违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上卷:寻棉】——献词 在倾城木棉的花季等到你, 待落花时节又逢君。 …… 2010年11月。 一夜北风紧,步入十一月的冬季夜晚,人们深眠之夜时,漫雪飘飞,初雪悄然而至,将这个混乱复杂又纷乱扰心的世界掩盖成一片白皑无暇,这是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 姜晓棉醒时,穿着厚重的睡衣下床,顺了一下稍乱的丛发,将半掩的窗帘全部拉开,对着窗户哈了一口气,隔窗子外的世界立刻变得模糊。 “原来下雪是可以来得这么悄然...” 对于这场初雪,姜晓棉早已期待了许久。 虽然她已长成了十六岁的年龄,却是平生第一次亲眼看到雪。如果不来这个遥远的北方,或许她都没有机会看到雪。 “二十九天...三十天,再加上今天...”屈指算了一下,一家人来到北京刚好一个整月。 她侧耳听了一下,旁边没有动静或人语,安静得如时光静止却独留她一人,只听见自己揣摩的心思。 不消说平常老早就敲着门来闹人的弟弟小泉今日消停了一回,就连在平日起早为全家人做早餐的母亲今天也懒了一次。 这天气,果然是赖床的通病。 姜晓棉还有些困意想睡个回笼觉时,习惯性往桌子上的钟表望了望,快八点了。 不过今天是周末,她可以稍微赖床,反正平日里从不赖床,偶尔这么一次。 姜晓棉准备钻回温热残留的被窝里时,忽然脑袋里一嗡地跳起:“周末!” 她瞬间没了困意,一咕噜爬了起来洗漱。 急声的动作吵醒了隔壁房的母亲。 白胜雪走出房门,看见女儿正在换鞋出门,不知道拎了什么东西到哪里。 “晓棉,大冷早上的,你这是哪去呢?” 姜晓棉边换着鞋说道,“妈,我去同学家...” 白胜雪听后应了一声,见女儿出门后,才嘀咕起来:“这孩子,刚搬来几天,同学关系倒是不错...” 想罢脸上又露出一位母亲的笑容,为此感到有些高兴。 当年姜晓棉的小学班主任找白胜雪谈过话,他们怀疑姜晓棉有抑郁症的倾向,在校时与同学们逐渐疏远,行动孤僻,不喜言语。 对于班主任的话,白胜雪心里清楚又难受。 清楚的是女儿根本不是医学上那种抑郁症;难受的是造成晓棉孤僻的根本原因,也是白胜雪不可回首的往事。 这是关于姜晓棉七岁时,她亲眼目睹父亲和大伯从高处坠楼的腥血场面。这一切都随着进入冼家才慢慢洗清了记忆。 姜晓棉拎着一袋棉服,上了公交车,途经几站后,进了大学,来到了冼新辰的宿舍门口。 上次见冼新辰走得匆忙,姜晓棉生怕他冻着了。 本来到北京也不久,所以这是姜晓棉第一次来大学学校找冼新辰。 她拨打了号码,也许他的手机静音,没有拨通之后的应声。姜晓棉只好在宿舍楼下等,孤小的身影在雪中,显得单弱。 “哥,我给你送衣服来了。” 半晌,姜晓棉唤了一声,一位高个平头,长相俊模样的小伙朝她走来。 这位便是冼新辰了。 冼新辰望着面前的姜晓棉,她穿得显些单薄,一件白毛衣搭着下身红裙,系着麻花围编的大红围巾,扎着青春马尾辫。言语间哈出的气散在空中变作冷气,在这样冻冷的天气下,就算穿得再多,也只能让她的身材显得更加娇薄。 “咦,晓棉,你怎么来了?”冼新辰很吃惊。 姜晓棉略带微笑捋了一捋被冷风吹散的散发,在她的心里,很不愿意将眼前的人称作为“哥”。 “下雪了,我妈让我来给你送些棉服。”姜晓棉小谎话的眼神恍惚了一下,笨拙地将衣服塞到了冼新辰的手里。 冼新辰瞧她撒小谎的模样,一时也只笑笑,接过后道:“替我谢谢白姨!” 两人话还没说多少,身边走来几位日常的男同学,看见一对璧人站在那里,殊不知这是佳兄俏妹。 其中一个便搭肩打趣着冼新辰:“嫂子是雪中送碳,礼轻情义重!哎,冼大帅哥,你说说,能不吝啬地将别的桃花运赏给我吗?” “嫂子?”是在说谁?姜晓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眨望着,如浸润在水中的葡萄精灵。 她最喜欢听到这种玩笑话了,跟冼新辰假扮着别人戏言中的情侣角色,即使永远不会成真。 北京的大学,优秀的女生好比花圃里的鲜花,就算参差不齐也是各有芳华。 姜晓棉卑微如泥草,雪中送衣,也还是带着“妹妹”的名义。 冼新辰对于同学在一旁的戏谑,没有任何的异常表情,自然地扭过头去回笑说道:“你这话可说错了吧,她是我妹妹晓棉!” 他们望着姜晓棉,姜晓棉不得已点点头。 当中又有个声音问:“冼小棉?...” “不,我不姓冼,我叫姜晓棉!” 此话话外有音,冼新辰错开话题嘱咐她一句:“晓棉,天更冷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好。” 姜晓棉说后离开而去。 冼新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深知她的心事,但是自己又能表达什么呢。 大家不明就里,瞪目结舌,站一会后一哄而散。 姜晓棉是冼新辰的继母白胜雪改嫁时带来的女儿,由此成为了冼新辰名义上的妹妹。 为什么冼新辰会有后妈? 这就不得不提起亲母,冼新辰的亲母是个爱财如命的女人。 父亲冼修远,母亲何柳,儿子冼新辰,当年一家三口。 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一点都没错。 几年前的冼家也不比如今富裕,在冼修远创业面临破产的那一年,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被迫签了离婚协议,冼新辰的母亲就弃了儿子飞走了。 因为没有哪个一心想改嫁到豪门去的女人会带着前夫的儿子。 母亲走那一年,冼新辰九岁;而白胜雪嫁给冼修远那年,冼新辰十六岁。那时候,冼新辰几乎是懂事的年龄。 没有人会对继母这个词感到亲和,反之厌恶。就算不是如此,也很少有例外,而这个例外,却被冼新辰碰上了。 白胜雪不一样,她是个令冼新辰尊敬的长辈。快七年了吧,她陪伴父亲一路的创业艰辛。尤其是他们刚认识的第一年,白胜雪就要陪父亲度一段艰苦时节。经济拮据时吃冷饭咸菜,兢兢业业时睡工地,陪着父亲把盛星地产东山再起。 一个失去了父亲,一个走了母亲,才使得两家人走到了一起。 当所有的局势迎来好转时,白胜雪怀孕了。 算来白胜雪再生,也不是高龄产妇,为冼新辰添了个弟弟。但是健康无大病的白胜雪,为这个孩子留下了些许的产后病。 新的生命,刚好迎接在一切好转的时局,冼修远为这个小儿子取名为冼新泉。如今一家五口,倒也是过得融洽美满,这大概是重组家庭最幸福的模样。 今年因为冼修远在北京的分公司事业要运行扩大,他们才从南方到了北方暂住。 不过这对于冼新辰来说,北京也算半个老家,繁华的北京是冼修远创业的三窟之一窟。父亲为事业再辗转,冼新辰的学业都是固定在北京这边读的,只有寒暑假时才会跟到父亲身边。 姜晓棉踏着雪靴踩雪而归,第一次走在雪里,她却没有心思去感受着这些氛围。 脑海里仍然回味着方才某些同学的话,勾住了姜晓棉的心头。 就算没有进入冼家,姜晓棉和冼新辰也是很早就认识了。 那时姜晓棉的父亲姜佋华还在世,以工地当搬运工为生。 暑假那年姜晓棉为父亲送饭,因为天气太热,姜晓棉没想到隔夜为父亲留的饭已经发馊变味了。不想让爸爸饿着肚子,孤小的她只坐在工地上小声抽噎,不知如何是好。 是冼新辰路过时寻着哭声发现了角落里的姜晓棉,得知了缘由后将她的饭盒带了回去,换盛了新的饭菜。 一句“我叫冼新辰”,在姜晓棉听来,那个说话的人,就是闪耀在她眼中的星辰。 后来,姜晓棉再没有遇见过那个拿着饭盒向她跑来的小新辰。 而那块建筑工地上,也没有再出现姜晓棉拿着盒饭给爸爸送饭的情景。 因为当天,姜晓棉拎着爸爸吃完的空饭盒准备回家,刚踩完那高高的建筑楼层梯,就亲眼目睹了父亲与大伯坠楼的惨痛事件。 把那天的命运交织起来简直是福祸相依,姜晓棉生命中重要的人,刚认识了一个,却走了另一个。 “新辰哥哥” 姜晓棉当初就是这样称呼冼新辰。 直到几年后再遇见时,不想却真成了她一辈子的哥哥。 因为“姜晓棉”三个字实实在在地被印在冼家的户口本上。 姜晓棉脑子里的倔强驱使着她,多么不想承认这种关系。后来她才知道,这种关系叫做拟制血亲。 拟制血亲结婚的话,逃不开饱受争议。 要命的是,结婚的前提必须得先解除拟制关系。 姜晓棉知道,这是不可能解除的。因为冼叔跟母亲不可能破镜,也没有人希望这样。 北风啸啸,姜晓棉看见又有几片雪花洒落下来,她加快了回程的脚步。 白胜雪听到有人进门声,回望时是女儿。 “晓棉,这么快就回来啦?” 姜晓棉应了一声,弟弟正在学握勺喝粥,又见他丢开了小勺,将稚嫩的脸庞埋向碗里吸吮,任皮蛋沾了一嘴,好似寒意都被吞噬融化在暖粥里。 “快来喝粥,可好喝了!”白胜雪催了她一声。 “妈,冼叔呢?”姜晓棉看了一眼。 白胜雪说道:“还能去哪,公司呀,都变成了他的命!” 姜晓棉将目光望向座机,又问:“妈,你可有接到找我的电话?” 白胜雪端着锅放到桌上,边脱围裙边说道:“我没有接到过,等会问一下你冼叔。” “喔。”姜晓棉拉下脸色只顾喝粥。 “怎么了,才到这边,少友微情的,你要等谁的电话?” 姜晓棉搅拌了一下碗内的粥,吹散着热气,慢慢回答道:“没什么,上个月来时有本书可能是落在飞机上或者出租车里了。” “原来是落了一本书,无妨,找到了也好,找不到也等再有就是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 姜晓棉听了母亲的话,点点头,喝完粥之后回到房间。 她没有将母亲的话听进去,丢失的东西不是书,而是姜晓棉珍爱的素描本。 她再徒劳地翻了一遍搬来时书籍,画册真的不在书堆里,很奇怪究竟去了哪里。 已经一个月了,等不到失物待领的回复,也没法去寻。 姜晓棉酷爱绘画,现在还只是个高一学生,小时候姜家贫穷,没有经过专业的培训,只好眼巴巴去画廊里参考见识人家的作品。 都说勤能补拙,不得不说,在绘画方面,姜晓棉有些奇才之处。 她将素描本摆了一地,这些都是从小学、初中再到现在的作品,从来没有少缺过。现在正寻的画本,是丢失的第一本。 姜晓棉不敢跟谁说丢失的画本里画了些什么东西,也只有翻过那画本的人才知道。 是关于冼新辰的画本,从第一眼开始,姜晓棉把他的悲欢喜怒,画了满满一本。 如今,不知道这画画本究竟躺在何处。或许很多人会觉得画本丢了无所谓,还可以重画。 但鉴于那画本本身的躯壳,尤比里面的画重要。关于画本的来历,姜晓棉再也无法拥有第二本。 她翻开桌上另一本画本,画里的每一页都是彩铅所画成的木棉。这本是只属于木棉花的画本。 姜晓棉爱极了木棉花,可母亲说,北方的天气不像故乡长南市,这里的气候,是不兴生长木棉的。 别以为只有人会水土不服,植物也一样。 上个月还在长南的时候,姜晓棉办理转校手续,是冼新辰陪同。他还帮抱了一箱子的书,两人路过学校里那棵最高大的木棉树。 姜晓棉是多么渴望能够和冼新辰一起走过开满木棉花的树下。可是那一次,偏偏不是木棉花的季节,树上只有几片秋黄零落的木棉叶,在小田月里显得冷漠而寒碜。 “姐姐……” 姜晓棉见小泉探头而来,她忙着收拾方才摆了一地的画本。 小泉推过门,小脚丫穿着可爱厚笨的棉鞋,来到姜晓棉身旁。 看见画页上的大硕朵红花,刚学着发音的小泉不流利地指说道,“花...花花” 姜晓棉看见弟弟指着木棉花来问,放下手中堆起的画本,抱过小泉坐在自己膝上教他:“这红红的花朵叫做木棉花,它长在高高的树上,像个英雄一样。”说着将画页翻到一整棵红彤彤的木棉树上。 小泉拍手叫唤欢呼,旁边另一本更厚的画本吸引了小泉的注意。 拿来翻开看,略过前两页,小手又翻到后面去看。 “大哥哥!” 第一二页时小泉之所以没有兴趣叫唤,是因为他不认识画上的姜佋华。而后面的画像他能认出,明显画的是冼新辰。 姜晓棉顺着小泉的呼唤声看去,他翻开的是一本家人画本,姜晓棉把家里的每一个成员,都画在这本里。 小孩子生来就是胡乱跳动的天性,总喜欢这本没看完就去翻另一本,即使看不懂。 姜晓棉望着第一页画里的父亲,渐渐将画本合上。 窗外又落起飘雪,母亲说过,他们不会在这里待得太久。 第二章 寻棉乡思回旧地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2013年8月,长南。 用来形容世间最美的诗句,那句“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最恰当不过。 寒潮雨露伴着青山夕阳,陈旧的日历一页页翻薄那厚厚的时空万卷,三年光阴之久,木棉迎春开花,至夏成荫,逢秋寂寥,遇冬沉眠,也不过三番四季。 长南这座城市,细水长流,新的故事悄悄源起。 向家的别墅,新闻重播。 “近年来,盛星地产在地产介发展迅猛,分布在我国各处一线城市,现在就听记者采访一下创始人冼总...” 记者:“听说盛星地产当年在长南面临倒闭的危机,冼总整顿了几年的功夫又转到一线城市发展,如今盛星地产在一线发展中占据地产界中心,为何听说冼总有意将总公司设离一线城市的打算呢?” 向言看着新闻镜头移向冼修远,心中感叹:“呵呵,大家都老了,白头发也要蹭蹭地长了!” 他们是老同学,已经是多年没有见了。 冼修远面对记者的提问,说道:“盛星地产只是我年轻时的一个梦想,那时一味只知拼搏,等到人老了,上了年纪,才想起来‘思乡’。” 记者:“这么说冼总是想回到故乡,更想把盛星地产扩大到小市县里?可是如果冼总避开了在一线城市的发展,有没有考虑到会拉低整个盛星的发展状态?甚至再重蹈覆辙?” 冼修远面对记者的提问摇摇头说道:“落叶亦知归根,若为了区区的盈利将出生地所忘,反认繁华都市做他乡,这种背井离乡,对于我们已有子女的人来说是痛苦的一件事。至于公司危机,我坚信运作得当,无关当地经济的繁荣程度。” 记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冼总的故乡是长南,在此,你想对长南地区的观众说些什么呢?” 冼修远:“盛星地产,是我一辈子的心血,面对大城市的喧嚣,我更想把它扎根到我的故乡。用艾青的话就是‘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这样,才不毁我当初创立盛星地产的初衷。对于我乃至长南市的人民来说,才是有意义的!” 向言正在看着,忽然他的妻子走了过来,关掉了电视机,一屁股靠向言旁边坐下,对她老公埋怨道:“这些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还看看看,等到盛星一来,压倒了那些小地产公司,人家又看不上我们的合作,就等于截胡了我们的生意,你还看看看!” 向言不紧不慢倒了杯茶说:“以咱们向氏集团在长南市的地位,不说建筑界第一,那也好歹能够挤上第二,再说故人才刚见面,怎么好意思步步紧逼呢?” 向母一介妇人不懂太多,瞧着向言还是一副怡然自得,悠哉且乐的样子,也就不再问,也省得瞎操心,倒不如操心儿子去。 向母上了楼,推开儿子的房门,看见里面各种撕页坨纸像长了腿跑得满地都有,一地的彩铅笔又是混着零食一大堆,并掺着失了双的袜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嫌弃的味道。 “冬漾,冬漾,向冬漾,出来!” 向母叫了半天,对这一如既往乱七八糟的屋子一视无语,使劲掀开被子,儿子并未卷在被窝里。 “啪” 一本子随着被子抖起的力道,反面一趴,掉落在地上。 “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书本子,也值得枕到床上宝贝着...”向母心想着准备拾起来看。 “妈...” 向母听到儿子进来叫唤着自已,也就懒得弯腰下捡,随后直起身子嫌弃地指说道:“你看看你这个屋子,都读了一半大学的人了,还不知道自理,还指望着我像小时候一样给你当保姆呢!” 向冬漾此时刚刚从红坊画廊里回来,看到母亲正在为自己收拾,他连忙一脸乖样将母亲请了出去:“妈,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不劳您操心啦!” 向母见被推出了房门,絮絮叨叨:“真的是儿大不由娘了!” 向冬漾是家里的贵公子,加上家里条件不差,比他在国外的姐姐向浠焰还要娇气上十分,因此生活过得十分优越。 即将开学之际,他就要读大三了,意味着再有一半的学校生涯,就要跨入社会,可他的性格还是这么毛躁随性,真该缺少点什么该来的锻炼! 向冬漾拾起地上掉落的画本,仍然放回到枕头底下。 眼前的这一片混乱,已是昨晚的灾难现场,向冬漾将房间的纸屑落笔清理了一下。 之所以这些这样乱,是因为他学画画以来,一觉得自己画得不如意之时,就随性撕纸扔笔发泄,待冷静下来的时候,又一点一点地去拾捣整洁。 直到今日,临近开学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向冬漾心里想道:“按时间来算,就是今年,不知道她是否会出现在长南大学。” 秋季的阳光依然那样温柔,倾落在向冬漾的书桌旁,隔着窗户将书桌上的书本照得温暖起来。 向冬漾坐在画板面前,三年来,他反复地练习着同一幅画,想画的人脸儿在他脑海里缩放,却怎么也画不好这篇人物画。 笔下的画里,地点是长南市一高中学校,图书馆门前的一棵树下。 那是棵树是一棵几乎要与图书楼并肩的木棉树。 木棉树下的那条长椅,伴着青春时光,盼着风的微笑,齿月年轮。 长椅上,待着一位女学生,她捧着一卷书籍安静地阅读,身边经过的声音,偶尔嘈闹,可她从不清闲。 这是经常出现在向冬漾梦里的情景,但绝对不是他的想象。 这是他亲眼目睹,魂牵梦萦的画面,若那时正值木棉花落的时节,花面下的美人,又该被映衬得怎样?定是美得不可方物。 他自己亲手画上去的女子,是他高三那年偶见的一位高一新生。 刚见她时,是在组织新生才艺表演会上,她话不多,给大家表演的节目是朗诵诗歌。 一首舒婷的《致橡树》,清灵婉转,如黄莺出谷如醉如音;吐字之间,又似银珠落玉盘,动听至极。就是这样的诗声,吸引了向冬漾。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象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自从见过一次,后来的几天里,向冬漾时常会在学校图书馆的木棉树下,看到她一个人静谧地阅读,或者是拿着素描本在画画。 远见时,她留着搭肩的长发,身材细挑,小个头不算很高。 向冬漾无意间路过她身旁,细瞟一眼,见她的眉眼像是春柳飘成的小刀裁出一般,青涩嫩新,自有黛墨的颜色;一双静谧幽怨的眼睛如同是山谷清泉流淌过,洗出了静澈。 她的容貌,在向冬漾眼里是见过最美的女子。他从来想象不出金庸笔下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龙女,究竟要长成什么模样才算,但也至少要像她那样。 让人望时心生敬畏,又渐起怜惜。 如果要说她身上的不如意,那就是她偏于罕言寡语,脸面上总是一副不可近人的冰冷模样。 所以可惜了她那双弯弯的大眼睛眼睛,本该是一双笑眼盈盈,生满灵气。遗憾的是竟未曾见她笑过,又如,悲中藏喜,喜中露悲。 开学后的第八天,向冬漾再看见她时,她手里只捧着一本曹公的《红楼梦》静静地阅读。 向冬漾如果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看见她,那么他绝对会主动上前去打招呼。 第九天,向冬漾一如既往假装路过那里。 远去看时,不见人,却捡到了她平日里所用的素描本,上面署名是“姜晓棉”,里面画的俊俏男子,亦不知道那是谁。 向冬漾心里只当做是欢喜,终于有个可以搭讪认识的好理由,准备将拾到的画本还给她时,却打听到,她转学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瞬间的失落不言而喻,向冬漾像是从喜悦的高空中跌入深深落寞的河流。本该有着轻涩爱情的年龄,他却拒绝随波逐流,一味沉没在失去佳音的大海里。 至此,木棉树下,人去椅空。 “失望”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向冬漾写满了他整个高三到大二的课本。 自那以后,向冬漾开始学习画画,不为别的,只为能画出长椅上最美的画面。 也许是时间隔得太久,也或许是自已画技不精湛,即使早练习了满本的素描纸,也没有画得那么称心如意。 今天,向冬漾势必要将这幅画作成,他怕时间隔得太久,记忆生疏,就越画不清画上人的容貌。 笔尖顺着手腕的力量“沙沙”作响,他勾勒出框架,描绘好形状,添细了她的五官,再覆上浅浅的阴影。然后又换了一支画笔,将那木棉涂成红色。 深棕色的骨干枝丫,不见一抹绿意,只爬满了簇簇的红花。 冼家这边,冼修远携白胜雪同冼新辰已经先回了长南几日。 这天姜晓棉和弟弟下了飞机,冼叔来接她,驶向长南市的大路道中。 虽然在北方呆了三年,姜晓棉仍然期待回归故里,她望着车窗外的故景,丝毫不变,就连一棵树也是最初的模样。 车经过古城大道,姜晓棉望向车窗外,这是木棉花路。命名由来只因两边道上,顺着长长的路,种满了齐排排的木棉。 等到春天的时候,这条路绝对是条盛世之路,好似一幅红棉绝艳图。在长南人的眼里,世间万物,竟找不出什么来与它相媲美。 其他城市倾城的是堪比李夫人一流的容颜绝色,而长南,倾城的是红木棉。 一到木棉花季,满城红艳,出门俱是看花人。试问,怎能不倾城? “冼叔,前面就是红坊画廊,你把车停一下,晚上我会自己回去的。”姜晓棉将目光挪向前望去,离画廊还稍有一点距离,一脸迫不及待的表情。 冼修远将车停到了画廊门口,看了看时间:“晓棉,现在已经三点多了,等你再回去时,恐怕有些晚了...” “没事的,晚上我会安全到家的。”她说着出了车门,只剩小泉一人在小酣睡觉。 冼修远看着姜晓棉道别而去,深知她与红坊画廊的交情,也不好再阻止。 红坊画廊位于长南古城木棉花大道路口,追溯起来,是民国时代所存留下来的一家画坊。没有人知道画廊名字是谁起的,可能是因为门前的一片木棉红吧。 “你好,欢迎光临!” 姜晓棉走进红坊画廊,这一切仍然很熟悉,招呼声还是那么动听。望眼扫过挂在墙上展示的古画,仍然是画满了年代的沧桑感。 说起红坊画廊藏的画,尤如东海龙宫藏了宝物。那些画,珍贵到民国著名画家所遗留下来的真迹。慢慢赏去时,姜晓棉的视线落在一幅木棉花图:《寻棉》。 作品皆是用彩铅画笔作成,柔情的阳光拨散了云雾,绿地卧着一倾斜草篮,落了一篮鲜艳的红木棉,亮眼而不俗媚,倒似藏了万千情愫,倾巢而出。 细看画框纹路时,姜晓棉心中有些诧异:“这作者,既画木棉花,该知木棉逢冬不活,难以耐冬,为何画框还要用雪花边样来装裱?好像是故意反之其行。” 在红坊画廊,姜晓棉只见过画廊门口活的木棉花,却未曾见过画上的木棉花。她停住脚步,凝望好久,脚下如生了根,疑幻自己似是那株木棉。 整幅画品艺术依稀看出稚嫩之感,画中的笔锋虽是有利气,但转笔在侧锋和中锋之间仿佛没有那么炉火纯青。 姜晓棉心想:“这定不是余老师所收藏的某幅名画,许是画廊里学生学时而作的画。” 再去看右下角之时,看见落款只是“拾花人”三字,只觉给人一种云雾缥缈的感觉,再无其他。 姜晓棉正澄思寂虑,忽然一位工作人员向她打招呼:“姜小姐!” 回头看时,原来不过是画廊里的老员工罢了。 “这幅图是…” 工作人员呵呵笑答道:“这呀,是余老先生的学生所画,作画的学生是谁?恐怕还要问下余老先生了!” 姜晓棉见她说完之后又去忙事,自己便到处观赏了一番。 刚才员工口中的余老先生是画廊里的主人,年轻时是一代著名的古风画派作家余秋波,颇有名气,姜晓棉就是他的门生之一。 余秋波正在拿着放大镜欣赏画面,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进来。” 姜晓棉轻推门而入,老人稀疏的发丝间藏露出银白,任岁月无情的手掌,在他面颊上摩挲出皱纹,她轻唤一声:“余老师”。 余秋波放下手中的东西,立刻激动而泣:“晓棉,你再不回来,我以为我这把老骨头等不到再见你一面喽!” 姜晓棉扶他坐下,安抚着:“余老师,这不,我第一眼就来看看你了。” “你这趟回来是准备在长南大学就读了吧?” 姜晓棉点点头。 师生两人寒暄问暖一番后,姜晓棉才想起来问:“余老师,那幅挂着的寻棉图是...” “喔,那是我近年来学生的画作,不巧了,如果你赶在中午来,兴许还能见他一面。” 余秋波随口说说,姜晓棉也只是随便听听,没有十分往心里面去。 此时同一时间,向冬漾这边终于将那幅画像所作完整,整体看来,较为满意。他感觉还缺点什么,想起时便锁住房间,蹿奔出家门。 “冬漾,冬漾,你去哪里,马上就吃晚饭了!” 任由向母怎么唤去,儿子像是跳了戏的杂技猴头,不听呼唤。 到了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到古城红坊画廊。” 车辆穿流过市中心大道,倒计时后,傍晚七彩的霓虹灯准时亮起,宛如星光闪烁,为道上行车照耀着安全的保障工作,也增添了城市入夜的浪漫。 车子在目的地停下,向冬漾下车后往司机车窗里扔进一百块钱就急忙朝画廊跑去。 司机翻着钱袋找零钱时,抬头只见人跑去的背影。 “小伙子,我还找你钱呢,哎,小伙子?”司机在后头叫道。 第三章 长南大学开学季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余秋波此时带着姜晓棉从画廊的另一头转到门口。 “晓棉,天色已经不早了,路上注意着些。”余秋波嘱咐着送姜晓棉出了画廊。 此时刚好见画廊门口停着一辆出租车,姜晓棉打开车门坐上后排。 “现在的年轻人,真不知道挣钱多辛苦,一天到晚拿着爹娘的钱任意挥霍!”司机正在抱怨着,见后面上来了位姑娘,“姑娘,你去哪儿?” “到平福路57号。” 出租车听到后往方向驶去。 向冬漾将半个画廊找了一遍,一时还不见余秋波,回头时却在画廊门口见他在端正画板。 “余老师!”向冬漾快步走来唤了一声。 余秋波见是向冬漾,下了踩凳笑道:“你小子,就算太想我也不要一天跑两次画廊吧!” 向冬漾跑了四层楼,下来时已是喘气难停,问:“余老师,去年那对欧式进口的雪雕画框,我用掉了一个,另一个还在不在?” 余秋波道:“我说是什么事,也值得这么气喘吁吁跑来,它还在我画室里储藏着呢!” 向冬漾听到还在,放心了大半。 余秋波打趣说着:“怎么?我这里放着那么多别的画框不用,又偏偏来打它的主意?” 向冬漾笑着没说什么。 余秋波来到画室,让向冬漾如愿地带了画框回去。 姜晓棉来到冼家门口,门牌号边醒目的“冼公馆”三个字象征着富贵与豪华,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可是在姜晓棉眼里,字字辛泪,靠着母亲与冼叔,才有这个荣幸住进这豪华的别墅。 “叮咚” 保姆顾妈来开门时,一眼认出眼前人,往里叫了一声:“先生,是小姐回来了。” “小姐,我来帮你拿行李吧。” 姜晓棉摇摇头,“不了,你忙吧,我自己可以。” 从前,习惯过尽了苦日子,姜晓棉很不适应有人在旁边拱手贴耳。 跟冼叔打了招呼后,以轻盈的脚步上了楼,来到自己的房间。 推门而见的宽敞一尘不染,风透过雪纺窗帘悄悄探来,高雅富皇的复古家具隐约还闻得到淡淡木香,墙上还挂着少余的名家画作,脚下的青白瓷砖也亮得不曾有过足迹。 不过这些都入不了姜晓棉的眼,最值得说的是床头墙上框着自己的画像,一眼让人觉着主人的存在感很强。 再从旁边推过一扇房间门,里面是一间独立内室。 姜晓棉走去看时,位置朝阳,放有一张桌子,一架画板。 墙上挂着姜晓棉所喜画家-梵高的名画,《向日葵》,《大碗岛的星期日》,《麦田上的鸦群》。连同另外一些作品,只是不值一提。 不难看出,这是特地为姜晓棉准备的画室。 “顾妈,谢谢你。”姜晓棉走出来道谢。 “小姐,可是谢错人了,这都是少爷布置的,从来不关我什么事,我连扫把都没递过呢!” 姜晓棉心头一惊,这是冼新辰布置的! “晓棉,后晚公司发布会,你准备出席一下。” 姜晓棉听到冼叔的话,放下了手中正串的房间钥匙,“冼叔,没我什么事吧,我就不去了。” “怎么了?” “有新辰哥就好了,我还忙着准备开学的事宜呢!” 姜晓棉一般都不喜欢这样的活动,更何况自己又不是爱出风头的人。 冼新辰在楼栏上听到姜晓棉的推辞,只有他知道她不肯出席的真正原因。 姜晓棉就是不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是冼新辰的妹妹。 可是这样逃避,事实依然还在。 九月初的秋晨,姜晓棉骑着自行车,闲暇地乘风骑往学校,哼了一首小曲,连她自己都觉得好久没那么惬意了。 “晓棉,晓棉,姜晓棉...” 姜晓棉似乎听到后面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疑惑了几秒才回过头。 “姜晓棉,刚刚看你骑车经过我面前,追着你叫了几下半天没反应,差点以为认错人了呢!” 这个气喘吁吁说话的人,是林深。 姜晓棉相视一笑,没想到回到长南以后,林深是她见的第一旧友,她也正拉着行李箱,背包鼓沉,去往长南大学的路上。 “早听说你要回来还真回来了,看来传闻不虚呀!” “哎,这次你回来不仅是为了长南大学吧,听说你那个新爸回来开了新公司!” “...晓棉,当上了千金小姐是个什么样的滋味,别忘了我们这些旧时金兰啊!” 噼里啪啦的话题像鞭炮一样顺着声炸开,姜晓棉真不知道先回答她哪个问题。 “晓棉,在北京那种大城市三年了,有没有艳遇啊?” ... 说起多啦A梦,他的口袋子可是什么宝物都有,而林深的口袋子,就装了满满的话在里头。 一个活活的话口袋子! 林深的问题一个接着,也就只有姜晓棉能够受得了她。 没等姜晓棉的回答,林深自己也没意识到话题翻篇转移得太快,转而又聊了聊没有姜晓棉的这些年。 一路过后,林深来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大学。 “我的梦中大学,今天我终于名正言顺地站在了你的面前!”林深双手展开,做了拥抱的姿势闭上眼睛,站在原地沉浸在大学世界里。 姜晓棉见状微笑着摇摇头,扯了扯林深的衣角:“哎,林深,这还是青天大白日的...” 姜晓棉见她还无动于衷就弃她走进校门,等林深回神过来时见姜晓棉已经走了大半截的路,自己大呼着赶了上去。 大三男生宿舍内,韩非然对着对面铺玩游戏的向冬漾说道:“咱们的向大帅哥今天应该出去逛逛,那准是‘向校草逛校园,满载芳心而归’呀!” 另一舍友徐子凡看书看得眼疲,摘掉眼镜按摩了一下眼睛,跟着陆小郭起哄:“可不是嘛,地球外围的是香飘飘,咱们长南市围的是给冬漾的情书呢!” 游戏挂了,向冬漾假装没听到,不理睬他们,放下手机拿起一本书,装模作样看得认真。 “快三年了,你们不知道咱们向帅哥只对他的‘素描女孩’情有独钟咧!” 这句话的声音是从向冬漾上铺传来的,陆小郭。他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坐直身子,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个新闻。 众人听着觉得新鲜又不解,“什么‘素描女孩’?” 陆小郭越发说得起劲:“去年那天晚上,哎呀,具体记不得哪个晚上了。”陆小郭挠了一下头,“就是韩非然打呼噜又磨牙吵得我睡不着的那个晚上,老向嘴里的梦话‘你别走,别走,你的素描本我还没给你!’” 陆小郭比作“别走”的手势模仿得乐在其中。 “啪”的一声,下铺的向冬漾一本书向上抛向陆小郭,书在他厚实的圆脸上滑落。 韩非然和徐子凡再看时,陆小郭两鼻孔流血,话多!向帅哥就给了当头一啪! 他们都哄堂大笑,不过大家算是见识了,原来向冬漾还有这样一个秘密。 报道处,姜晓棉和林深都是报了艺术服装设计学。 报道完了以后,旁边停下一辆亮得反光的豪车,冼新辰从车里走出来。 “晓棉!” 姜晓棉和林深闻声扭过头。 林深一看眼前的冼新辰是那样成熟绅士的模样,一脸痴呆羡慕拉着姜晓棉:“高富帅哎!晓棉,你还说没有艳遇,这遇都艳到天边去了,简直帅灭了我的火眼!” 冼新辰礼貌性地对林深伸出了握手的姿势:“你好,我是晓棉的哥哥,叫我新辰就好。” 林深见他伸出手,只花痴幻想着牵手,两只手握了上去就持续了好几十秒。 冼新辰一脸尴尬,姜晓棉见状才推她一下,断了林深的白日花痴梦。 “新辰哥...”姜晓棉看到冼新辰,在同学面前,很为难地叫了这一声。这一声哥,小声地恐怕只有姜晓棉自己才听得清楚了。 冼新辰从后背箱拖出行李:“我帮你把行李拿来了,宿舍在哪?我帮你搬过去。” “不用了,我可以的。”姜晓棉本以为是冼叔送过来,虽然她不情愿冼新辰来学校,但是表情上不能透露出来。 “宿舍在那呢!”林深指着方向。 收拾好东西以后,姜晓棉出来送冼新辰。 冼新辰嘱咐着她:“晓棉,陌生的同学和环境,你要照顾好自己!” 姜晓棉点点头,目送着他的车子离去。 随后姜晓棉和林深来到商店挑些必备物品。 林深边挑拿东西,边问起姜晓棉:“晓棉,原来那就是你新爸的儿子,看起来大不了我们几岁,要不,介绍介绍我呗!” 姜晓棉知平日里她就喜欢做各种帅哥梦,这话不知林深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是别人就罢了,可那是冼新辰,姜晓棉特别不想理会却又不知怎么回答,只假装隔着货架没听见,独自走到了收银台买单。 林深没听到姜晓棉的回答,扭头去一看,人家已经在收银台了,林深知道她明明听见了,也跟到了收银台结账。 姜晓棉知道林深会一直缠这个话题,看到她来,索性自己结完帐先走了。 收银员扫描着东西,“咔”一声没纸了,这个收银员大概是个新手吧,让林深等了好几分钟才弄好。 林深不知姜晓棉怎么了,等赶着装完东西走出商店门口,这回连她身影都见不着。 林深没好气地朝姜晓棉离去的路上叫了一声: “姜晓棉!” 不见人在何处,更没有应答,林深只好独自往后面走去。 此时,向冬漾进商店买了瓶水,从外面听到哪里来的一声“姜晓棉”,就好像是找命一样,没等收银员找水钱就冲出了商店门四处张望,看着这附近的每一个女生的面容,都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难道是我太期待,听错了?...”向冬漾带着一阵失意垂脑离开。 向冬漾回到宿舍,陆小郭见他回来又拿住打趣:“老向,学生会今晚举办迎新生派对,你去不?咱洗个澡,香喷喷地出席去,没准收大摞的情书回来。” 向冬漾正因为刚才闻声寻人未果,难免失落,一口回绝闭目躺床去了。 陆小郭向来常跟着向冬漾,两人是铁哥们,如今见哥们不开心,自己也不会去自在逍遥。 “子凡,你跟着非然去吧,要有好看的学妹回头介绍下!”陆小郭对韩非然和徐子凡说完邪魅地抛了个眼神。 徐子凡压根没听到,只对着手中的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陆小郭跟韩非然互相悄笑了一下这个看书的呆子。 姜晓棉回到宿舍才不久,四个人的宿舍除了自己和林深,另一舍友也刚到,正铺着另一边的上铺。而下铺床上,则似放了一个超级的动漫玩具正背对着大家。 林深打量了一下正在铺床的女孩,笑道:“还差一位舍友没到哩!” “谁说没到?”这句话一出,那床铺上的超级动漫玩具转过身来,竟然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大家好,我叫吕冰壶,你们可以叫我壶壶,以后请多关照!” 吕冰壶,别听她名字很有雌性感,其实人就一假小子。一身牛仔衣中性打扮,耳机标配,干练的短发亦如童男,喜欢玩cosplay,听她一张口就知道她的脾性跟林深没差。 大家望着她一身的动漫造型活灵活现地蹦在眼前。 林深指着她身上的奇异服装,“你这是cosplay木之本樱吗?” “对啊!木之本小姐到此!” 林深调皮笑道:“喔,我叫林深,欢迎认识你,木之本小姐!” 另外一个舍友叫张清如,她虽不比起吕冰壶活泼,稍微文静一些,看似也是个好相处的女孩。 不久后宿舍门口来了一位穿着格子衫的女孩,学生头配着鹅蛋脸,容貌秀丽姣好。她挽了一下垂在耳边的短发,站在门口往里瞄了一眼,目光锁定在躺床休息的姜晓棉。 “晓棉...” 姜晓棉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睁开眼睛看去,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声音,是姜晚莞。自从姜晓棉高一转学离开后,就再没见过她。 两人来到操场跑道上,姜晚莞先打破寂静开口。 “早上报道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了,呵呵!咱们堂姐妹再见面会是在大学里!” 姜晚莞皮笑肉不笑的这一声,还不如不笑。 姜晚莞是姜晓棉的堂姐,整整大了六个月。 姜晓棉还是很礼貌地问候了一声:“这些年你一个人过得怎么样,能出现在这大学里,你也挺努力的,祝贺你!” 姜晚莞听来,姜晓棉的话依旧很善意,她终于比以前话多了些。 此刻事别多年,姜晚莞心里对她家有再多的怨恨,也记恨不出什么花样来,舒缓了下语气说道:“晓棉,既然回来了,怎么舍得这些年头,让亲人的坟墓每年都缺席她们的女儿,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们吧。” 姜晓棉听到她这样说,心里也稍作释怀。同时也因为自己的父亲,又觉惭愧,点了头后低头不语。 姜晚莞见她不回答,缓解气氛,将一张卡片递给姜晓棉。 姜晓棉接过来看时,是学生会举办新生派对的时间地点。 “晚上你也一块来。” 姜晓棉原本孤僻的性格不喜欢这种热闹活动,因为是姜晚莞提出邀请,也不好推辞。 “好。” “刚好我的钱包缺个相片,今天也算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咱们姐妹合拍一张吧。”姜晚莞拿出手机提议。 咔擦,一张合照生成,也许是为了纪念大家能顺利入学,也为了纪念姐妹俩重逢。 “喔!冤家路窄,你难道忘了我们才读高一的第一个星期她是怎么为难你的了,得亏你后来转学了,不然她再欺负你我就找人群殴她了!” 姜晓棉一回宿舍就听见林深在气愤。 林深就是个直性子,看到姜晓棉和姜晚莞一同走进宿舍楼,没好气地把话就这样撂了出来。 姜晓棉自然一脸无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她还邀请我去参加迎新生派对呢,快打扮一下去吧。”说着推着林深坐在镜前。 这回新校园里头又撞上了姜晚莞,林深对于派对瞬间可是变得不屑一顾:“人家给你一棒子你还伸手去接,我才不去呢,你自己去!”说完就拿起手机玩起游戏。 林深不去,碍于已经答应了姜晚莞,姜晓棉也只好独自前去。 晚上时,来到迎新地点,姜晓棉看到派对布置得大气非凡,中间挂着的欢迎新生横幅很是夺目,旁边又立着一块各种游戏规则的牌子,等人到全了,场面越热闹。 “欢迎大家从五湖四海汇聚到长南大学,我是学生会主席陈璞韬,你们的大四学长,今日在此安排迎新联欢会,欢迎各位学弟学妹们来参加!下面由学习部部长韩非然来给大家至迎新词!” 韩非然俊逸的面容伴随着他爽响的声音而出:“金秋送爽,莘莘学子们乘着风翩翩而来,聚集在了这个美好向往憧憬的长南大学,大家好,我是韩非然,在此欢迎你们的到来!” 韩非然是学校的尖子生,自从他入学以来,两年的奖学金全都是他收入囊中,下面的新生们人潮拥挤,掌声无数,一片叫好! 话筒中传着洪亮的声音,他们的欢歌笑语,彩光四射的光芒,身边人的活动热情几乎要挤倒了瘦弱的姜晓棉。 姜晓棉身处在这样四面热闹的场景中,平常性格孤僻习惯了,对于这种热闹的场面她更宁愿的是漠不关心。而姜晚莞适应新环境能力强,很快就融入到了活动当中,早就忘记了一旁的姜晓棉。 半晌后,姜晓棉觉着无趣,只身一人走了出来,很随意地坐在台阶上双手托腮,抬头望向安静的缺月,这是马上要变圆的月亮。 “啊?妈,你说啥?” 韩非然接着电话从嘈杂的派对走了出来。 “好,我知道了。”韩非然和母亲通完电话欲转身回去时,瞧见远处坐着一位女孩,似是有满腹心事不悦。 韩非然仔细望去时,他的记忆着实不错,就算姜晓棉没有说过话,韩非然眼睛里却记得有这样一张新生面孔。 “新生会上不善言语,却更愿意在这独自举头望月。”韩非然心想着不由得在原地站着多看了她几眼。因为她生的那张面孔,本就令人忍不住多看。 第四章 此姜女非彼姜女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韩非然,韩非然,打个电话打半天,等你呢!” 韩非然听到里面传来寻自己的声音才回来神,再看眼前的女孩已经走了大老远。 姜晓棉走到半路时,林深迎面而来。 “你不是不来吗,怎么,想着能看到帅哥又反悔了?”姜晓棉也就只会在林深面前打趣了。 林深一噘嘴,“才不是,还不是怕你被姜晚莞欺负,‘忠实保镖’特地来为你保驾护航!”说着挽起姜晓棉的手一起走向宿舍的方向。 她俩回到宿舍不久后,两位舍友们也从派对上回来,瞧她们乐不思蜀的表情,还沉浸方才的热闹之中。 张清如卸下假睫毛,用卸妆水往脸上扑洗着,“听说长南大学最帅的就是法学系的向冬漾了,以为今晚能搭讪一下,可惜未能一睹尊颜...” “人家女色未近,听学姐们说从来没有他的恋爱新闻史,你没想到吧!”吕冰壶在旁边插了一句。 林深听她们嘀咕,一听这个名字,心里欢蹦起来:“莫不是高中学校的向冬漾?他也在这里?” “我跟你们说,向冬漾以前是我们高中学校的,虽然我不跟他怎么熟。但是刚才壶壶说他女色未近,这就错了!当年他还跟我们学校一个叫叶什么窈还是窕来着,有绯闻呢...” 一听林深说这话,这时女生八卦的劲上来了,除了姜晓棉,她们三个人都围到一张床上叽咕讨论。 开学将近一个星期,新生们从初来乍到活跃成老气横秋,像极了刚下锅的汤圆沉底后又竞相上浮,而老生们也不过是根油条再回锅炸了一遍。 这周六,向冬漾一早起来就独自在操场上打着篮球。 他还在为上次的事郁闷,出手投篮的力度十分撒劲,脑子里百转千回着那位唤作姜晓棉的“素描女孩”。 因心思变得不专,向冬漾随手将球一抛,也不管它滚向何方。 韩非然过来时看他不似往日平和,捡起滚停在角落边的篮球。 “冬漾,接球,我陪你。”韩非然从一旁运着篮球过来。 球在两人的手里轮流转悠,不知何时引来一群女同学的雀跃欢呼: “向冬漾,向冬漾,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韩非然,韩非然,我爱你爱到一万年...” 就连歌声都统一分成了两个阵营。 “哐哐”篮板上传来的响撞声都恨不得盖过那群女生的声音。 这可是学校里面最出色的两个男生,一个玩世不恭的富贵公子哥,拥有长南校草身份的向冬漾,另一个是才华横溢,样貌也不差的奖学金收纳者韩非然。 韩非然停了球调侃向冬漾道:“你看那些新生都是为你慕名而来,两年了,没见你理过谁,难道你梦里真有位‘素描女孩’?” 向冬漾听了不忍回避这个话题,这是第一次有人问起他的心上人。 “非然,你觉得一见钟情应该是什么样的?” “一见钟情?”韩非然忽然想到昨晚上那位台阶上望月的女孩,朝向冬漾摇摇头。 “我高三那年,在学校里暗恋了一位女孩,后来捡到了她的素描本,本想还给她,不巧她已经转学了。”向冬漾说完拿起旁边的矿泉水咕噜咕噜猛喝了一口,满脸无奈的表情。 韩非然追问:“那你为什么这么坚持呢,说不定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万一她都要结婚了呢?” 这或许戳中了向冬漾的心坎,毕竟姜晓棉的画本里画着另外一个男孩。 “暗恋从来就是最卑微的感情,就算她有了喜欢的人,再想遇见,就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她若好,就看着她安好,若不好,就为她赶走那些烦恼。” 韩非然听向冬漾这样白痴兮兮的回答,反而不赞同,“什么暗恋,若搁我身上,早就表白追求了!”说完拍了拍向冬漾的肩膀,鼓励他。 向冬漾难得故作含蓄,笑话道:“跟她都没有正经认识呢,上去就说喜欢,人家定觉得我浪荡!” “哈哈哈!”韩非然听了笑一声,这是帅带来的烦恼吗?“错觉!谁叫你的颜值在作祟,人家觉得你不浪荡都不行,哪知你是个守身如玉的!” 向冬漾装作教训他的拳头轻锤了一下。 “别打肚子,我饿!”韩非然说着起了兴致问他:“校门口的陈年饺子店新出了口味,同学们评价都不错,等下你去不去?” 打过篮球的韩非然早已经是饥肠叫饿,先对向冬漾发出了邀请。 向冬漾想来最近父亲身体不好,欲回家一趟,拒绝后独自回宿舍收拾事宜。 陈年饺子馆内,刚出锅的饺香,飘远得悠长,美味的诱惑引人入内。 此时姜晓棉跟姜晚莞也在这家饺子店。 “晓棉,多吃点,瞧你都瘦了,亏得在新家还过着千金小姐的日子呢。”姜晚莞说着手机铃声正响起,是舍友李笑欢的来电。 “喂?” “晚莞,我宿舍钥匙不知道丢哪了,她们都不在学校里,你现在哪呢?” 姜晚莞搁下汤勺,不紧不慢地说:“你等我十分钟,我这就来开门。” 姜晓棉见她已是吃饱的样子,听出有急事的口吻,“你不用等我,去吧。” “嗯,那我先走了。”姜晚莞跨出门去。 刚刚吃饱了一个学生又来了一个学生,这家店的空位永远不愁被顾客冷落。 “老板,给我来一份蒸饺,麻辣鸽子肉馅的。” 老板一看,是韩非然来了,连忙热情招呼着。 韩非然点餐以后正要瞄一个空位,目光遇落在姜晓棉的身上。 “这不是她吗?” 这是韩非然第二次见到姜晓棉。她仍然安静沉漠,碗中的水饺都比不上她洁白无暇的面庞,那双持调羹的手显得修长白细。 韩非然心想她应该是个养尊处优的女孩吧! 正想着,忽见姜晓棉吃完了转身要走。 掩藏不住小欢喜的韩非然没有想到在这会碰上她,而自己刚打过篮球,流汗邋遢的样子都没有好好整理过。 韩非然将身一侧,由着姜晓棉走过身旁,“被她注意到我不雅的样子就不好了,人靠衣装,好映像还是很重要滴!” 一会儿后,老板过来收拾碗筷,从座位上捡拾了一个钱包。 “这是刚才那个女学生丢下吧,真是大意。” 韩非然抬头看见,过去对老板说道:“不错,是那女孩做过的位置,我去追她回来。” 等韩非然跑出去四处放眼寻时,哪里还见得到人,只好回到饺子馆内。 这个店家已驻店将近十年,老板与韩非然也有几分熟,故而诚信方面互信得过。 “小韩呐,你既然认识她,也就代我替还吧。一天走到晚的,发现不见时,又该想不起丢哪了。” 韩非然乐得接受老板的建议,打开钱包,看到两名女子的合照,满眼里只看见他心中的那名女孩,就确定失主深信不疑了。 离开饺子店后,韩非然翻寻钱包试图找那名女孩的相关信息,没有看到身份证,只见几张超市的会员卡以及银行卡,其中两张信用卡,翻看后面持卡人签名档是“姜晚莞”,再翻另外一张,同样。 “原来她叫姜晚莞,果然,人如其名,美得动听。”韩非然心想,又不知道她哪个系别班级哪个宿舍的,怎么找她,也不知道她发现钱包丢了没,思索了后往广播室走去。 姜晓棉回到宿舍后,随便梳洗整扮了一下,正值林深午觉起来,看到姜晓棉就要出门的样子。 “晓棉,你要去哪?”林深抹了抹困意朦胧的眼睛问着。 “医院...” 听到姜晓棉脱口而出,林深以为自己睡糊涂了,吓得从上铺床梯踩跳下来,拉着姜晓棉转瞧了几圈:“哪呢,哪受伤了?” “你呀,继续回床上做欧巴大梦去吧,我是去看病人的。”姜晓棉一语把林深拽回床铺,拿了挎包走,留下林深蒙逼不知的表情。 姜晓棉走出校门口,同一时间,准备回家的向冬漾也迈着脚步从校内出来。 两个人前一脚后一脚。 向冬漾做了三年素描女孩的梦,今天再怎么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脚跨过无数万遍的长南大学,此时一跨,居然会与他朝思暮想的素描女孩一左一右的方向,背身错过。 姜晓棉挥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去市中心医院,经过任意一家花店时停下车,谢谢。” 随后不久,司机把车子停在一家“flower语鲜花店”的门前。 姜晓棉进店时生意冷清,没有一个顾客。她打量了一下花店布景,以经济简洁为主,丝毫不觉堂皇富贵。也不似寻常的花店一味批发些现成的束花,将店里布置得优雅体面来招揽顾客,这里更多的是挨挤参差的花草树苗种盆,浅泥土香更添了几分园艺的气息,又如进了平常人家的院子,只不过多摆些盆花罢了。 姜晓棉忍不住叹道:“比起那些铺张华丽的花店,这家虽旧些,温馨之感最是难得,简朴而存真。” 再看店主时,是位妇人,正坐在一张小木凳子上拾掏着瓷泥,双手皮糙,鬓角白发隐现,估计已经年过五十。 妇人看到有客来便迎面欢迎了一声,“姑娘,你随便挑挑。” 姜晓棉挑了一束康乃馨。 “姑娘,三十五元。”姜晓棉付好钱打算离开时听到身后一阵异响。 回头看时那位店主妇人已经倒在地上,表情痛苦呼吸急促。 姜晓棉被吓了一跳,扶起她打算送医院时,那位妇女却使劲摇摇头,表情痛苦间伸手指了一下桌子。 桌上正立着一瓶药,姜晓棉赶紧拿来倒喂她吃下,又扶着她靠向椅子歇息。 姜晓棉问候她:“这位阿姨,你感觉怎么样了,我打电话叫你家人过来吧。” “没事...”妇人缓缓回答。 姜晓棉不懂病理,担心自己走后她若又出事岂不是自己的罪过了? 妇人拗不过热心女孩的再三求嘱,才当面拨通了儿子的电话。 又见眼前的恩人姑娘一脸温柔可亲,拉了她的手问道:“姑娘,真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住哪呢,要我怎么感谢你才好?” 姜晓棉没想怎么回答,随便说道:“我姓姜,您叫我晓棉就行,家住得比较远……”没等姜晓棉说完,妇人咳嗽了一下。 姜晓棉四处张望,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递与妇人,要相陪到她家人来时才肯安心走。 “请姜晚莞同学听到播音后到播音室一趟,请姜晚莞同学听到播音后到播音室一趟…”。 播音室生怕人家听不到,不停地重复这段话。 很多同学都嫌聒噪,偏偏主人像没听不到。 韩非然在播音室等了许久,被老妈一个电话呼唤也只能匆匆回去。 走时留下一张纸条夹在钱包里,让播音室的同学代为转交。 还好家离学校隔得不远,韩非然紧张地赶到后,惊奇地发现姜晓棉也在。 “难怪播音室等不到她...”韩非然心中以为如此。 “多亏这位江小姐了,不然我躺在哪都不知道了。”韩非然听母亲这一说,呆眼看着眼前的这位姜小姐。 没等韩非然开口说一句话,姜晓棉便先开口:“阿姨,您的家人来了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后抱花辞去。 韩非然愣过来,看她转身离去的模样,虽然自己在新生会上发过言,但她好像没认出来。 “还不快送送江小姐。”韩母一语惊醒梦中人。 “姜小姐,你的钱包...” 姜晓棉听到后头有声音传来,见是花店阿姨的亲人。 “什么钱?”距离稍远,姜晓棉没有听清楚。 司机看到姜晓棉站住不前,鸣笛一声催促:“姑娘,赶紧的啦!” 姜晓棉只当他是要用钱来道谢,朝他摆手后上了车。 韩非然没机会追上去说一句话,略带沮丧地回来。 韩母没注意到儿子的眼神有异样的失落,只顾赞扬说道:“这位江小姐心真善,生怕我出事,硬要等你回来才肯走,她叫江……江什么来着,是水工江吗?当时昏了头了,以后上哪感谢她?”韩母挠了挠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名字。 “妈,是羊女姜...”韩非然纠正后,怨了母亲一句:“平常叫您多少休息偏不听,我又不能时常在您身边。小时候爸爸走了,您辛苦把我养这么大,现在又落得哮喘缠身,万一怎么了,我怎么原谅我自己…” 韩母听了不禁泪下,也少不得要说些让儿子宽慰的话。他们母子两人相互扶持着,才走到了今天。 朱莉莉回到宿舍,拿走了套在姜晚莞头上的耳机。 “怪不得你不知道,播音室那头喊天喊地正喊你呢!” “是吗?干啥找我?” 朱莉莉摇摇头。 姜晚莞来到播音室,才发现自己钱包丢了。 “谁捡到送来的?” “是韩非然送来。”有个同学回答她。 姜晚莞见捡拾者人留下了一张字条,翻开看时上面些道:“那么粗心,别再弄丢了。”再往下便是留名和一串号码,上面注明了法学系韩非然。 “韩非然…韩非然...” 姜晚莞念了下名字,“是学习部的部长韩非然,既然拾金不昧了,为何还好事留名?”想完又笑着摇摇头,对此人颇生兴趣。 姜晓棉来到医院,走到血液病科306号病房。 她轻轻推开了房门,看着躺病床上的女子,从有记忆起,她们便是邻里玩伴。 “愿好...”姜晓棉将束花放下,叫唤着她的名字。 被唤做愿好的女子姓吴,年龄约二十出头,白刷的脸色一看就是病态色,长期的化疗使她的头发掉得一丝不剩。她没有睡着,只是静躺着假寐,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她,这才渐渐睁开眼睛。 吴愿好见是姜晓棉,起来拿着床边上的波浪假卷发,佩戴整齐。 “晓棉,你回长南了...”她的声音越发带些虚弱。 姜晓棉点点头,将吴愿好扶起下床,坐到一旁的轮椅上。 阳光明媚,天气甚好,吴愿好被推在小路上,沐浴着大自然的阳光。 “晓棉,我从小在拾遗所里无亲无眷,多谢你这些年来,一直记得我!” 感谢的话,姜晓棉已经听了无数次,她们的交情,不是一句道谢就说得清的。 拾遗所相当于孤儿院,吴愿好从一开始就被父母抛弃到了破落的拾遗所门口。 因为拾遗所,就是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孩子,从那里长大孩子,都没有家人。 “前些天我去看了那帮孩子,他们都很挂念你,为了他们,你要快点好起来。” 吴愿好点点头。 拾遗所所长去世地很早,从吴愿好十岁起,作为年龄最大的孩子,就是孩子们的父母。因她自小患病白血病,如今渐渐支撑不住。 过会后,吴愿好打扮洗漱了一下,抹了些腮红,看起来精神了些。 “周叔,现在你有空吗,载上前日我准备在车库里的东西,带我去一个地方。” 冼家的司机接到姜晓棉的电话后来到医院门口,载着她们去往拾遗所的方向。 第五章 画本丢失的秘密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周司机开往拾遗所的路上,刚进了郊区小路,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嚓嚓”的声音。越往里去,坑坑洼洼,颠簸得很厉害。 拾遗所位于城郊边一片废落的民屋旁边。如果不是自家的司机,估计没有哪个出租车会愿意来到这边。因为没有谁吃了撑着跑那么荒凉的地方,载着人颠簸而去,空着脏兮兮的车身回来。路又静僻,在那里非但跑不到第二次生意,还要搭上洗车费,如果算到昂贵的车费里头,顾客也觉得不值。 之所以说姜晓棉和吴愿好是邻居玩伴,因为当年的姜家,就是住在这民屋里。 如今经过岁月的折磨,这里的民屋已是旧门朽木小扣柴扉,野草下压着青苔的砖头旁,能见小蜗牛孤独地沿爬。 车子继续往前行驶,停在一所院子里。就这拾遗所看起来还可住一些,虽然外墙已经被风伴着沙雨刮黑得差不多了。 “是吴姐姐,还有晓棉姐姐...她们回来了...”一个年纪差不多十岁的女孩,一直靠在拾遗所大门的铁杆上遥望等待,看到她们来了,跑向屋内欢呼后拿了钥匙后又跑了出来,这个奔跑的女孩,名字叫做大英。 后面的十几个孩子也跟着大英一齐围了出来,各自在大门口呼唤着,他们脸上都是看到她们的喜悦。 大英拿着钥匙往里头开了铁栏门,她是这群孩子中年龄最大的,帮着吴愿好带领着弟弟妹妹们。 “周叔,来,把东西搬来这边。” 那些孩子围在姜晓棉身边,其实不打开包裹也知道,里面尽是些吃穿学玩的用品。每一个孩子看到晓棉姐姐,就知道有好东西来了。 但是这些孩子不知道,在姜晓棉像他们一样大的时候,也会拿着自己的东西来跟拾遗所们的哥哥姐姐们分享。但那个时候只是一块面包,或者是几个野果子,绝不会像现在一样富有。 须臾,空中黑云压城。 周司机来催促:“小姐,咱们该走了,看样子要下雨了,等会天该黑了,路越不好走...” 吴愿好听了,也不挽留,温柔催姜晓棉回家:“去吧,你还要明天还要回学校呢!” “我走了,有事的时候,你就打电话给我。”临走的时候姜晓棉叮嘱她们。 “嗯。”吴愿好点点头。 姜晓棉回到冼家,看见家里已经是摆好了饭菜。 “妈妈,姐姐回来了...”小泉第一个看到了姜晓棉。 冼修远也顺着小泉的声音看去,放下手中的报纸说道:“回来了,来,开饭了。” 姜晓棉看了看,不见冼新辰,问道:“新辰哥哪去了?” “他呀,在公司里呢!” 姜晓棉一听他在加班,心中难免生了些心疼之意,欲言又止,低头闷闷吃着饭。 白胜雪在一旁端着汤锅上来:“这孩子,为了公司也忒太拼了些。别的日子不说,就周六或周末我从中午就打电话催他了,结果每次都回来得那么晚。” 刚好聊着,冼新辰就从外头回来 曹操是怎么到的,一般都是被别人唠叨到的。所以,说曹操,曹操就会到。 姜晓棉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带着陌路的脸色路过冼新辰旁边,连招呼没有,直接上了楼。 冼新辰见此勉强笑问:“晓棉怎么了,看到我来了就上去了?” “我还想问问你呢,你是不是得罪她了?回头等我揍你!”冼修远笑趣。 “哪有,她可能是累了吧,这日子军训着好像还瘦黑了一呢!”白胜雪说了一句。 冼新辰坐下来吃饭,冼父想起来说道:“我看到报纸上登了,建成地产一直馋着城郊那边的地皮,听说那里要拆迁给一大老板开工厂。” “哪边的城郊?”白胜雪随口一问。 “就是二西路那边的城郊呗...” 白胜雪一听冼修远这样说,心中不禁有些担忧起来:“哎呦,那里可住着一群孩子,用来建工厂,对他们影响多不好啊!” 他们没有看出白胜雪的担忧,因为那是故地,白胜雪又如何方便提起。 “新辰,要不你明天过去看看,那群人,巴不得变作吸血鬼去榨干村民。”冼修选想到后开口了。 冼新辰无意中答应着,根本没在意父亲说着是什么。窗外的雨忽然滂沱,雨声让人变得焦躁不安,他的心思还停留在姜晓棉刚刚上楼的背影中。 今天晚上,许多人都各自难眠。 姜晓棉和冼新辰,仍然没有说上一句话。冼新辰的记忆里一直以来都知道,他俩之间的隔膜是什么。 姜晓棉高中那一年,冼新辰去帮她办理转学手续,陪她一起收拾东西,两人抱着一箱的书离校时经过图书馆。 姜晓棉顺道去图书馆归还图书,冼新辰就坐在图书馆外的木棉树下等待着。他往一路抱来的书箱里瞄了一眼,想抽出一本书静看着等待姜晓棉,却看见一本画本。 冼新辰笑了一笑,因为这是当年姜晓棉进入冼家,他给她的见面礼。这些年,被她留存得够久。 翻开画本,冼新辰却看到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那样东西就是姜晓棉笔下画着的人儿。 第一页的素描画很幼稚,是从别的地方撕下来贴在上面的,底下有注明日期,是很早时候就画的。画面上是一个小男孩捧着一个饭盒朝女孩跑来。 冼新辰一眼明了,这画的就是冼新辰与姜晓棉小时候在工地上初见的故事。 随后翻去,后面的每一页,冼新辰看到的都是自己的素描画像,画满了整整一本,划笔间的用心与深情,像模像样的轮廓,这些都是这些年长大后的姜晓棉所画。 冼新辰至少比姜晓棉大了六七岁,所以他比姜晓棉更敏感,成熟。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那天,冼新辰做了一件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事,他趁着姜晓棉还没有从图书馆下来,他偷偷地将这素描本扔在了长椅的角落里。 如果这本素描本被家里人看到,那又是多么尴尬又严重的一件事。冼新辰认为自己做得很理智,如今,姜晓棉还认为是丢在了飞机上或者是出租车里。 丢得掉素描本,却丢不掉感情。冼新辰隐约觉得,姜晓棉对他的感情很可怕。 因为,拟制血亲,法律上是不容许结婚的,传出去的话,也是父亲和白姨接受不了的。 冼新辰从来就没有对姜晓棉动过心,对于她是他妹妹这件事,太深入他心了,他无须痛苦,痛苦的人是姜晓棉。 毕竟从今往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在同个屋檐下,冼新辰每次面对她,都要装作若无其事,越是这样,他就越显得别扭。 窗外的倾盆大雨越让人觉得心惶,“这么吵的雨,也不知道晓棉如何睡得着。”冼新辰倒吸了一口凉气。 姜晓棉之所以躲着冼新辰,是因为她察觉到,冼新辰一直在她周围的朋友圈里,强调着他是她哥哥这件事。 这一点对于冼新辰来说,是无所谓的事实,而对于姜晓棉来说,却是无可奈何的事实。 姜晓棉思虑着,辗转难眠。 姜晚莞这边只拿着白天韩非然留下的字条,躺在床上回忆他主持新生活动时英俊焕发的样子,谈吐流利,看来不失为一位有志青年。况且如今又拾金不昧,越想越对他添了一些好感。 她起身拿起手机,按照纸条了的号码发了信息。 半睡着的韩非然听到手机短信响了一下,起身拿来翻看时是一个陌生信息: “你好,我是姜晚莞,今天谢谢你捡到了我的钱包。” 收到这一条,韩非然开心地到把家里的老木床蹦腾出了一声响,拿着手机一边开心又一边琢磨怎么回复。 “先谢谢今天花店里的事吗?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不能这样太草率了,得当面好好请客道谢才好!”韩非然心里各种想法。 韩非然对待女孩,不像向冬漾对待情窦初开的素描女孩那样腼腆。 他索性大胆地放开回道:“我叫韩非然,大三法学系,几次看见你挺喜欢你的,可以认识一下吗?” 韩非然打出字后点击发送,又小心翼翼把姜晚莞的号码存了起来,生怕会自动消失不见。 姜晚莞收到这样的短信后心里自然有点小开心。 高中时期喜欢姜晚莞的男生也不少,韩非然是最大胆直白又是比较出色的了,姜晚莞顿时就十分得意欣喜,“看来我也是魅力不错的!” 随后韩非然又问各种姜晚莞的喜好,姜晚莞一一回应。她自作聪明地以为,这是一位追求者送上门来了,还是优秀的追求者。 第二天早上,在二西路坑坑洼洼的路上,滞停着一辆车,因为车轮陷坑的缘故,时不时传来一伙人的粗鲁的骂声。 “该死的雨,下了一晚上,妈的!这路是有什么宝藏吗?偏被谁挖了个大坑来磨人!” “这地方又偏僻,老大你怎么领了一份这么苦差?” 他们三五个人相互埋怨着,再加上车子在这个时候又抛锚了,被卡在一摊稀泥泥的黄坑里出不来。 “妈的,这破车该报废了!” “哎,老大,你说那孤儿院好讲话不?”其中一个小子递去工具说道。 一会儿,一个带着金项链,纹身爬满了胳膊手臂的霸汉,从车底下收起工具扬言说道:“那里连孤儿院都算不上,咱们过去顶多就是威胁一下,说不定连钱都不用出,他们就滚蛋了!” “看看车子,能不能发动?” 当中一人上了车,试弄了一下:“行了哎!” “那还不快上车,走!” 他们开着车,继续向前,过了黄泥路才来到了拾遗所的门口。 大英走出门来,正摊晒着被子,忽然看见这一群人来者不善排站在门口。 “小姑娘,开门!” 他们看见大英出来后粗鲁地踢着铁栏门,扯着嗓子叫。 大英被这一幕吓到,那门可经不起这么折腾,散架了可就不妙了,她连忙跑进去找吴愿好。 吴愿好出门来看时,打开了门,一群孩子看到这三五个大汉,都躲在愿好的背后,“吴姐姐,我怕...” 带头人说道:“小姑娘,别怕,叔叔是给你们送钱来了!” 吴愿好见他们的打扮,不是土匪就是流氓,不惧畏地防着问道:“你们来干嘛?” 那群人见主事的是个黄毛丫头,哪里还当回事,翘着头趾高气昂:“这块地,归我们建成地产包了,这里的一瓦一房马上就要拆了,你们可以搬走了!” 吴愿好听了,忙反驳呵斥:“我有房契地契,你们敢动!” “哈哈,我们早就打听了,你把那房契地契的主人从黄土中拉出来,说不定我们哥几个立刻吓得屁滚尿流!”霸主笑着说出灭掉了他们最后一丝的防卫。 吴愿好使了个脸色给大英,大英知其意,悄悄溜到了屋里头去。 冼家内,姜晓棉正要出门,此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吴愿好她们打来的。 “晓棉姐姐,你快来呀!” “大英,怎么了?”姜晓棉一听她急促的声音就知不妙,急忙问道。 “晓棉姐姐,有几个可恶的凶人要来赶我们走。” 姜晓棉忽然瞟眼看到昨晚冼父随手放在桌上的报纸,“建成地产建改二西城郊”那几大字醒目着。 “好,我知道了,没事,你别急,我想想办法,马上就来。”说着挂了电话急忙去找冼修远,可是冼叔此时又不在家中。 姜晓棉只好敲起冼新辰的门。 冼新辰开了门,看她的样子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晓棉,怎么了?” “新辰哥,你能不能想个主意,阻止了二西城郊的拆迁,那群人简直太霸道了,他们谋取私利,绝对是不会赔偿多少的!” 冼新辰面对姜晓棉的请求感到有些无由头:“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你跟那边有什么关系,怎么了?” “那块地方有个拾遗所,住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 原来,冼新辰并不知道姜家住过的地方,更不知道那里还有个拾遗所,否则盛星地产介入此事,分分钟没事。 忽一听倒好像在哪里听过有这么一回事,对了!冼新辰想了起来,是昨天晚上父亲嘱咐过。 “走!”冼新辰拉着姜晓棉出了门。 一群人僵持在拾遗所里,吴愿好带着孩子们跑躲进了屋子,锁了门,就是不肯出来。 “老大,她们不出来怎么办?”几个人砸门,吓得那几个小孩子哭了一屋子。 只有大英没有哭,她是孩子群里面最勇敢的。毕竟还是个孩子,也免不了在一旁发抖,“晓棉姐姐怎么还不来...” 吴愿好一听连忙竖起食指靠在她唇边,暗示大英不要说出来。 外面的那群人越来越不耐烦,“我说姑娘,这么着也不是办法,你好歹出来商量一下。”带头的再三催促。 吴愿好仍然不敢出声,拖缓着他们。 半晌之后,“哎!老大!你看我找来了什么?” 那人不知道去哪里找来了一把火把过来。 “你们再不出来,我就要烧房子了!” “吴姐姐,吴姐姐...怎么办”孩子们哭泣着,拼命来问。 第六章 纵往事不堪回首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等等!” 两个字铿锵有力的声音,吴愿好慌着心揣摩着怎多了一个陌生男人。她扒开窗帘,往外面望去,冼新辰带着姜晓棉推门而来。 “是晓棉姐姐来了!”大英见后,才露出喜悦的笑容,随后打开了屋门。 霸主一看来人,瞧他打扮,似乎是有些来头。“小子,说吧,什么来头,别妨碍我办公!”他拿着火把朝冼新辰指划。 吴愿好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男子,他双眼里倒映出来的火把苗火,燃烧着重生的希望。 “办公?怕是来这纵火行凶的吧!”冼新辰白了那群人一眼,孩子们都静悄悄望着冼新辰,也不知道这个大哥哥什么来头。 霸主一听冼新辰给他们扣上了罪名,连忙围在一起厉声反驳:“你是谁?敢来干扰建成地产的工作!” 冼新辰可是学过身手的,一旋风将霸主手里的把火踢了一脚,火把立马朝着他们车的方向飞燃去。 瞬间火势在他们车上呼呼蔓延起来。 “回去告诉建成地产,这个地方盛星会插手,你们起了烧这里的念头,那么我就烧了你们来时的车;倘若哪日你们动了他们,那么我便能撼动整个建成!” 冼新辰言厉目锋,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 “老大,听他的口气,好像是盛星地产的人,咱们还是别替建成去碰这个钉子,出了力,两头遭罪。”一个小喽喽在霸主耳边说完后摇摇头劝意。 霸主听着觉得有理,他们不过是建成地产的公子私下派来的流氓来赶赶人罢了,何必招惹上有势力的人。 看着他们来时的车渐渐烧成灰烬,“走!”霸主很识相。 “没事了。”姜晓棉安慰着他们。 冼新辰随便观望了一下院子,木架上支挂着一些褪色的衣物及棉被,黄灰的土地面上只不过摆落着皮筋跳绳的玩意。 进了一楼屋子,里面的书桌摆设都已经很陈旧,旁边放着粗短的笔头以及黄旧的教科书。 再去二楼看时,是他们的食堂。没有哪只瓷碗是不缺口的,甚至几只筷子约起霉斑点点。 冼新辰低头看时,一篓子的菜皆是不知名的野菜,耷拉的菜苗焉萎了一些时日。 上面还有一楼,想必是宿舍吧。冼新辰移步上楼时,楼梯口墙面上还滴着水,在墙上流成好几条线,定是昨晚下大雨的缘故。 “嘎吱”,冼新辰轻轻推动着门,还好他的动作很轻。如果他下手重一些,这扇门,可能会倒地不起。 屋子里面很窄小,放下左右两排靠墙的拼接木长床,中间再摆着一张小床,几乎没有什么过道可以走路。 在靠墙的长床边上,缺了几床被褥。冼新辰将目光移向墙的上方,每处缺被褥的墙面上方,皆和楼梯口一样有湿润的痕迹。 现在冼新辰明白在楼底下为什么晒着好几床被子了。 床边还有一个熟悉的大包裹,是姜晓棉曾放在家里的车库,原来那是要运来这里给这些孩子的东西。 今天他亲眼看了才知道,在这里还有一个拾遗所。 经过担惊受怕的折腾,吴愿好累到了极致,坐上凳子靠在墙上。 一会儿,他们看见冼新辰从楼上走了下来。 “谢谢大哥哥!”大英很礼貌地先问候了一声。 吴愿好看着姜晓棉,他们还等着晓棉向他们介绍眼前的男子。 “愿好,他是冼叔的儿子冼新辰!” 冼新辰对那群孩子笑了笑说道:“我是你们晓棉姐姐的哥哥!” 没有人察觉到姜晓棉沉默了几秒才肯对冼新辰说话,“她叫吴愿好,是我儿时的玩伴。” 吴愿好看着眼前向她微笑的男子,原来这就是晓棉的新哥哥。 吴愿好一脸笑样:“谢谢你!今天还好有你出现。” 冼新辰看着吴愿好,她一定是这样里的主人无疑了,只是那么瘦弱的姑娘,也亏得她能坚持在这里。 “晓棉姐姐,那些大坏蛋还会回来吗?”其中一个孩子问道。 冼新辰上前弓身笑摸着孩子的脑袋,“有哥哥在,他们不敢来了!” “耶,大坏蛋被大哥哥赶跑喽!”孩子们拿起风车,随着一片愉快的欢乐声跑了起来。五彩的风车,在纯真孩子的手里,转呀转,转着斑斓如花的年华。 姜晚莞走到冼公馆门口,看着姜晓棉的新家。 今天是他们约定去看亡故父母的日子,姜晚莞特地来这里等着姜晓棉。 姜晚莞走来平福路,一路看着这附近的房子,都好气派。尤其是这个冼公馆,连她小姨家开的五星级连锁酒店,都差了这里好几个档次。 她将身子往侧边一躲,看见冼修远的豪车回来,里面是白胜雪带着他们的小儿子,说笑着往地下车库里头开去。 “同样是丧父,为什么她的命比自己好太多!”姜晚莞心中不公地想着,拿起手机,催了一下姜晓棉。 姜晓棉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姜晚莞发来的短信。 “糟了,差点忘记了!”姜晓棉连忙摆手而去。 冼新辰见姜晓棉出去,也跟着跑了出去,“晓棉,你去哪?哥送你去!” “不用…”姜晓棉说后直向前跑去,丝毫不理会后面的冼新辰。 “这里这么偏僻,哪里会有车子来。”冼新辰见姜晓棉不理他,直接上前抱了她塞进去车里。 “冼新辰!你凭什么干预我!”姜晓棉冲他喊道。 “就凭我现在是你哥!”一句话已出,姜晓棉没有反驳的余地。 冼新辰的车停在冼家门口,姜晚莞在那等着,看见他们两个下来。 “是晚莞吧,怎么不进去坐?”冼新辰看见到她招呼着。 姜晚莞见到冼新辰从一辆豪车中下来,见他生得仪表堂堂,气魄不俗谈吐不凡,因心中有对姜晓棉一家有些疙瘩,此时心中大有不快。 “我路过就顺道来这里等等晓棉,其实我也刚来没等多久…”姜晚莞掩饰,不被他们察觉。 冼新辰对于姜晚莞比较陌生,只知道她是晓棉大伯的女儿。 “那你们去哪,我今天刚好有空,我开车送你们去吧。” 姜晓棉一听立马回绝:“不用了!” 冼新辰明白,她就是不想弄得她身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哥哥。 三个字,三份沉默。大家正在为姜晓棉这突如其来的一声“不用了”显得有些吃惊尴尬。 此时周叔从车库里开车出来,原来姜晓棉已经跟周叔打过招呼了,会有周叔送她们去。 上了车之后,姜晚莞开口问道:“晓棉,你跟你哥的关系好像不那么太好?” “又不是亲哥,血缘就摆在那里,很明了!” 旁边的周司机边开着车,把这对话听在耳里。 姜晓棉收了口转移话题:“周叔,前面有家花店,停一下吧。” 周司机把车停在花店门口,姜家姊妹两人下了车来到花店内。 “姑娘,你来啦!”韩母看到姜晓棉就显得特别热情,同时看到后面还跟了位姑娘。 姜晚莞看到主人对她们热情,像是老熟人一般,悄悄拉了姜晓棉的衣服来问:“晓棉,你们认识吗?” 姜晓棉稍作点头,向韩母说道:“阿姨,我叫晓棉,她叫晚莞,这样称呼我们就好了,我们今天是来买两束素净的菊花。” “好,你们先等我包扎出来。”韩母招呼着他们先坐下。 姜晚莞一眼忽见桌台上摆着一架相框,认出上面的合影是韩非然,另外一个应该就这花店老板了吧。 “韩非然?”姜晓莞脱口而出。 韩母听了后笑说着:“那是我儿子。”转头看了一下,“咦,这孩子,刚刚还在这呢…” “非然,非然,来客人了。”韩母朝楼上叫唤了几声,没有动静,不知是去哪了。 姜晚莞心中有些惊讶,果真无巧不成书,莞尔一笑道:“巧了,正是我们的校友!” 韩母笑了一眼,“那还不好,刚才他还在这帮我写订单呢,你们略坐坐,等他回来。” 姜晚莞看了一眼桌上随便放置的订单,的确和昨天钱包纸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晓棉,我手离不开了,你帮我瞅瞅哪有一圈白色束线,绑花的。”韩母一旁扎花找寻着。 “对了,刚才好像被非然放进抽屉里头去了。” 姜晓棉听到后打开抽屉翻了一下,一眼看到拿去给韩母,在一旁帮她捆花。 姜晚莞看到好像有什么纸张从抽屉边缘飘到了自己的脚边,拾起看时,是张写错字后废弃的订单。 但是这张废纸上,看到上面零碎写着好几个姜晚莞三字,也有晚莞两个字样的。看得出,那是韩非然无聊时写的字。 姜晚莞心口窝了一股气,这口气是舒或是忿,又或舒中带点忿。她默默将这张纸卷成团,不经意间放回原处。 她打量了一下这家花店,是两层楼的平民房,房屋是刷白漆的,没有高大上的瓷砖。墙壁轻微有些脱漆和裂缝,历经的小历史显而易见。左手边的楼道也没有扶手,转角那里堆着一些肥料,混着剪扔的花枝没有打扫。这楼梯通往的二楼上估计是卧室。整个屋子也就摆卖的这些花添了一些优雅高贵。 这样的景象,姜晚莞的心中有些不甘,心想:“韩非然这么优秀的一个男子,家中却是一位老母亲靠着破旧的花店营生。” 从小开始,姜晚莞就过够了苦日子,自己中意的追求者,为什么韩非然不是有钱人家的儿子?想到这些,她刚才心窝子一口气中的忿意,便是由此念头生出。 “小姐,不要耽搁了,路程来回已经不早了。”周司机过来催姜晓棉。 “好,我们来了。” 韩母送姜家姐妹出了门,目送他们的车离去。 蜿蜒曲折的公路盘在他们去的路上,半晌后到了目的地,停在墓区旁。 姜晓棉和姜晚莞各抱着束花,来到他们父亲和父母的墓前。 面对着“姜佋华之墓”几个大字,姜晓棉心中倍感伤怀,眼泪汪汪着打转,迟迟才落。 在姜佋华的旁边,一块立的墓碑是一对夫妻,姜仪尚和杨茜夫妻之墓,历经很多年的墓碑,被风雨洗刷出了历史。 这就是姜晚莞的父母,当年,姜家两兄弟在工地上从高楼坠落,至今在姜晓棉眼里,还蒙受当年血淋淋的阴影。 这场事故,是姜晚莞心中的一个仇怨疙瘩,警方提取监控调查后的结果,并非是事故,而是一起自杀案件。 为何姜家兄弟双双自杀?是因为姜仪尚炒股所欠亏的巨款。事发那天他来工地上找弟弟姜佋华来借钱。争执之中,姜仪尚跳楼,弟弟没能拉住哥哥,一起丧生。 后来杨茜来找白胜雪闹,说是姜佋华害了他们一家,她也受不了所欠下的巨款,在孩子们和白胜雪的面前喝了农药了结。 杨茜之所以会这样闹,的确,最刚开始,是姜佋华带着姜仪尚炒股,结果姜仪尚输得一塌糊涂。 风轻云淡过后,大家都不愿再想起这段往事。 “爸,妈,晚莞来看你们了,这些年,我在小姨家里生活地很好。” 姜晓棉在一旁默默无语,在一旁洒酒去敬先人。 曾经明明是一家人,如今却活出了两家人的状态。 花店这边,韩非然从外面回来,韩母一见他回来,问他:“非然,你去哪了,方才姜小姐来时你也不在。” 韩非然准备去学校,拎着书包一听母亲这样说,连忙放下,“她来了,刚才你怎么不打电话跟我一声。” 韩母也就随便一说,看儿子有这样大的反应,心里立刻变成了一道明镜。 “儿子,你喜欢那位姜姑娘?她说你们是同一个学校呢,那么之前,你们就认识了?” 韩非然一副装作无所谓的表情,“喏,她不过就是一个新生,这才开学多久。妈,你就别瞎猜了。” 韩非然扶着母亲坐下,韩母继续说道:“我瞧那位姜姑娘干净高贵,今天还有个司机叫她小姐,肯定是豪门家里的女儿。孩子,这样的人家,咱们怕是攀不起。” 韩非然很反感母亲的话,一听就来劲,“家穷点又怎么了,我韩非然今后也定会出人头地!”说着后拿着书包离去。 姜家姊妹离开墓地后,姜晚莞一看手机信息,是韩非然发来的短信。 “听我妈说你今天来我家里了,今天晚上在学校里我们可以见一面吗?” 姜晚莞心中对于这条短信,并不是显得那么开心,因为韩非然的家境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小姨绝对不会同意自己和这样家境的人交往。 她默默关了手机,说服自己不当回事,装作没有接收过这样的短信。 冼家内,冼新辰敲起了他爸爸的书房。 “进来。”冼修远看时,是大儿子。 “爸,我想跟你商量件事。”白胜雪看见新辰进了书房,就轻手轻脚到书房门口,听他们父子俩的谈话。 “今天我去看时,建成地产太压榨人了,二西城郊那块地皮,我想找他们谈谈,转让在我们公司的名下。” 冼修远听到儿子这样说,心中有些疑惑,“当初你可是把这地放手让给他们的,又要去争,恐怕有些难以圆场。” “当初是不知道那儿有个拾遗所,今天如果不是我早到,那就遭殃了。如今我想帮帮他们,也因为那拾遗所跟晓棉带些故交。” “喔?我怎么没听你白姨说过?”冼修远睁大了眼睛。 冼新辰点点头。 冼修远沉思了半晌才决定:“既然跟晓棉带些关系,那咱们可就不能放任不管了!你们在所里闹了一场谁也没脸,建成地产不过只认钱,顶多出一些钱和谈,他们就会松口,不要让他们觉得我们大公司欺压了他们小公司!” 白胜雪在外面听着,心下舒了一口气。 这关于前夫老家的事,想必换做是谁都不好提,如今是冼新辰先开了口,也就无可厚非。 第七章 还好你总会出现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第二天,冼新辰朝建成地产里走进去。墙角边,却有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那是来自建成地产的公子霍坤憎恨的眼神。 “不过就是仗着他家公司处于日中天,还敢来烧我霍家的车!”霍坤眼里满怀的恨意,开车驶向别处。 “霍总” 冼新辰来到办公室外,敲门叫了一声。 霍肴峰身为建成地产的总裁,原本也是安分之人,如今有了盛星地产在地产界里独占鳌头,很多事情,也想在盛星之前插上一脚。 “不知冼大公子为何事尊步来到我这区区寒舍?”霍肴峰坐在靠背椅子上,双脚交叉搭在桌上,一双油得光亮的皮鞋还残留着鞋油的味道,那姿态傲慢凌人。 冼新辰知道他明知故问,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二西城郊那块地,还请霍总高抬贵手,相让盛星!”软硬兼施,冼新辰的话一来就显得恳求。 霍肴峰打了一下滑轮火机,火焰燃烧在空气中,空气中紧张的气氛在嚓嚓燃烧。 好几秒后霍肴峰才用这焰火点一根雪茄,缓缓吐缓出的烟雾中缭绕着话音,“之前盛星从不插手这件事,怎么?我们到嘴的肥羊怎么会拱手相让呢?” 冼新辰嘴角轻蔑笑了一笑,他心想,这伙人那么快就狮子大开口了。可是冼新辰的脾气也不会一味像只上门的瘦弱羚羊,由他宰割。 “我手上可还有几个人证,不知道如果明天的报纸上传出建成地产的公子收买流氓,以霸欺弱,强夺民房,那么霍总的面子要如何自处?” “你!” 霍肴峰扔了半燃的烟头直瞪着冼新辰。 冼新辰想起父亲的叮嘱,毕竟不能正面冲突,也就一股气化软语,“区区一块地皮,霍老板何必呢!当然,如果我真的想争对你们,恐怕令公子早待在警察局里头了!” 霍肴峰细想后由不得松了话:“不就是片荒地,难不成我建成还穷到这个地步了!” “多谢霍总。我比起霍总,小辈自然是穷些,如何比得上长辈们辛苦了半生所得!”冼新辰说完后离步而去。 “霍坤呢,把这崽子叫来!”霍肴峰甩扔着文件解恨。 “回总裁,方才霍经理开车出去了。”秘书进来捡着地上的文件。 “哪去了?” 秘书摇摇头。 拾遗所内,孩子们吃好了午饭。 “大英,睡午觉了!”吴愿好在三楼上叫唤着。 大英收拾了下被子,跑上三楼,单单忘记了锁大门。 霍坤可怕的双眼盯着这拾遗所的一切,比他的眼神更可怕的是,他拎着的一箱汽油。 拾遗所的大门,被一双罪恶的手推开。 大英辗转着没有睡着,她下了床,走到中间,“吴姐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吴愿好起身也闻了闻,“好像是有一股味道。” 房间木门上的火光闪来,逼近死亡的烈火“呼”一声燃烧起来。 “大英,快把他们叫醒!”吴愿好极力喊着,一阵阵浓烟从缝隙里面钻了进来。 “救命啊,救命啊!”哪怕他们的呼救声盖过火势,这方圆百里,几乎没有谁会经过。 犯了事的霍坤早就逃之夭夭。 冼新辰和他们谈妥之后开着车开往拾遗所的方向。忽然看见前方一阵浓烟散在空中,甚是不详。 赶紧将车再开进些时,着火的地方不是拾遗所还能有哪里。 “救命,救命...” 里面重叠的求救声乱做一团。 冼新辰立即拨打了急救电话后看着这附近,想该如何将这火势救下去,但是四周没有水缸,如何救得下来。 正急得火急火燎时,忽然看到废弃的墙房上靠有一架木梯。 冼新辰竖起试了一下,也够不着三楼。 “大英,大英,吴小姐...吴小姐...” 吴愿好在里头听见有人呼唤,“这是冼新辰的声音!” 可是楼廊前已经烧得出不去了,他们马上就会被呛死在这里。 “后窗,后窗方向!” 吴愿好听到冼新辰的指示,立刻领着孩子们来到后窗。 从后窗上能看到另一栋废弃的民屋,冼新辰的声音就是从那里面传来。 冼新辰将木梯从民房四楼上降递到拾遗所的三楼,天无绝人之路,还好够得着。 “吴小姐,趁着火势还没有烧到这一头,你扶稳那一头的木梯,让孩子们爬过来!” 吴愿好扶住了冼新辰递来的梯子,“孩子们,你们快从这里爬到大哥哥对面去!” 孩子们陆续爬着木梯,往上排着队安然地到了对面。 毕竟这个木梯靠墙淋雨沉睡了很久,如今承受不住太沉的重量。 大英是最后一个爬梯的孩子,即将到对面时,木梯发出一声断裂的警告。 “快点,大英,拉住我的手!”冼新辰朝她伸手。大英加快了脚步,在木梯弯曲断裂前安然抵达。 大英急切问道:“怎么办,还有吴姐姐,可半折的木梯会让人摔下去的。” 吴愿好看到他们安全到了对面后,此时终于受不了浓烟熏来,倒在了窗口旁。 一栋楼烧得如火焰山一般,终于被赶到的消防火警拿干粉枪扑灭。 “吴姐姐,吴姐姐...”那群孩子下楼往拾遗所里面跑去。 房屋已经被烧得如烬渣一样碎落,里面略升起一些大火遭灭后的股股死烟。 “你醒醒,醒醒!” 吴愿好半迷糊之间,看到冼新辰在身旁叫唤。 “还好,有你...”吴愿好嘀喃一句后,彻底晕死过去,她假发瞬间掉落。 “让开!”冼新辰抱着吴愿好,向救护车直奔而去。 在病房外徘徊了半晌,医生出了手术房,冼新辰忙问:“医生,她究竟如何?” 出来的这位医生名唤谈羽,擅长血液科,是吴愿好的主治医师,约摸三十出头的年纪。 谈羽从进出手术室那刻到揭过口罩的动作不失稳重老练,眼神里透露出一丝不苟的态度,望着眼前一副陌生面孔的冼新辰。 “病人体内的白细胞目前状况稳定良好,在火场里面也抢救及时,暂时她还不会有生命之忧。” 冼新辰听了有些懵,“白细胞?” “对,她是白血病人。” 虽然吴愿好和冼新辰没有交集,但是谈医生的话却让冼新辰感受到生命在意外中险求的重生,震撼人心。 “吴姐姐...” 吴愿好醒来之时,身边只有大英一个人。 “大英,他们呢?”吴愿好勉强坐起来靠问。 大英擦了擦泪水,“他们都在大哥哥的家里。” 吴愿好向四周看了看,天色逐渐入夜,没有看到冼新辰的影子,亦不知他在何处。 正纳闷着,病门外有人推门而入,是冼新辰。 “怎么,感觉好些了吗?我买了些吃的回来。”冼新辰说着将手里的吃食放在桌子上。 吴愿好见他的模样,好像是方才冲进火场里还来不及清洗。瞬间光飕飕的头部有股冷意,她好意识到了什么,往枕头边翻了翻,意图寻找自己的假发套。一时被冼新辰看到这般丑态模样,吴愿好的眼神有些闪躲自卑。 “怎么了,你在找什么?” 听到冼新辰问,吴愿好只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谢谢你!”吴愿好总觉得他会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出现。 冼新辰面作微笑,“那些孩子,都被我安置在我家里,你放心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 “你家?那你父母他们...” 冼新辰知道她的顾虑,解释着:“并非是你想的那样,是我在外面的另一间房子罢了。在拾遗所没有修好以前,你就放心让他们在我那里住下。等你好了,也可以去看看他们。” 吴愿好看着眼前的冼新辰,心中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男子充满了无法言明的感激,如同久旱逢甘霖,烧后的野草遇春风。 “出了这么大的事,到现在还没有知会晓棉一声。”冼新辰掏出手机,正要给姜晓棉发个短信。 吴愿好忙阻止他:“她在学校,还是不要说的好,免得影响她。” 冼新辰听了觉得有理,转而想起来问她:“警方查了起火原因,是有人蓄意而为,你们可看见是谁放的火?” 吴愿好摇摇头。 大英脑子中回忆着:“我下楼收被子时,恍惚看到一个人。后来我闻到异味前,望门旁边的窗口瞧去,也闪过同一个人的影子,然后就起火了!” 吴愿好听见大英如此说,心中猜测道:“那会不会是那帮人的报复?除了他们,没有人会盯着拾遗所!” 冼新辰安慰了吴愿好一番,让她平静睡下,心中在一旁想:“如果纵火人真是他们,那么自己那天烧车的行为岂不是导火线?” 霍坤偷偷摸摸逃到家里,见家中漆黑并无一人,想趁着黑暗中溜回房间,忽然灯光乍亮,身上挨了一扫把棒打来的疼痛。 “哎呀!”霍坤惨叫,看到施暴者正是他老子。 “爸,爸...”见到老子抡起扫把杆,霍坤立马变得如猫见了老鼠,连忙求饶。 霍坤是家里的独子,年岁也不大,仗着自己家里有点小钱高中都没读完,担个总经理的虚名像个地痞流氓游手好闲了这些年。 二西城郊那块地皮原是他看着拾遗所好欺负,等赶走他们自己独吞补偿费,从而使出这等下作手段。 俗话说恨铁不成刚,这个儿子成不了刚也就算了,还锈成一块废铁! 霍肴峰对着霍坤就是一阵痛骂:“你做的好事,你个不争气的,天天只知混干赖吃,这个家产迟早给你砸完!” 霍坤听了直腰说道:“谁说我做砸了的,今天拾遗所里头可是一个活口都没留!” 霍肴峰听了更气,挥手接着还要打。 “你又干了些什么好事...” “不给我惹事你就不舒服是不是...” ... 霍肴峰质问着越打越起劲。 霍坤连疼带叫着把所有的事情跟他老子坦白了一遍。 警察局内,冼新辰陪着他们查看道路的监控视频。 “等下,就是这辆车!”冼新辰手指着说道。 视频监控放大以后,车辆里面依稀可以看到驾驶座上的人就是霍坤。查证车牌号后,车主也是霍坤。 “林警队,现在是不是可以逮捕霍坤了?”冼新辰问他。 林警将视频继续看完,摇摇头。 “监控录像有限,视频里面只能说明霍坤去过二西路,完全不能断定他纵火行凶的罪证!但是这个时间点刚好与拾遗所着火的时间吻合,所以我们会立即对嫌疑人霍坤进行逮捕审讯!” 冼新辰突然想起:“对了,我还有个同伙的消息,也许对案件有帮助!” “叮咚” 霍家的门铃响起,霍坤正洗着澡。 “叮咚”...“叮咚”生怕没有人听到,又急促作响。 “谁呀?烦不烦呐!”霍坤埋怨着出来开了门。 “你好,警察局,你涉嫌在二西城郊里蓄意纵火谋杀,请跟我们走一趟。” 一身警服持着警察证的警察下了逮捕令,霍坤一听顿时脑袋嗡嗡作响,完全变了脸色。 “不,我没有放火!”霍坤强词狡辩。 霍肴峰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看见门口站着四位警察。 “今天我儿子一天都待在家里,哪里都未曾出去过,怎么就成了纵火犯了?”霍肴峰作为父亲,为了帮儿子掩罪,撒谎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林警仍然拿手铐逮捕了霍坤,“霍先生,警察局里的交通录像是最好的证明,还请你多多见谅,霍小先生必须陪我们走一趟。”说罢,霍坤被押上警车。 霍坤一入派出所,与此同时,就看到自己雇凶去赶人的那个流氓霸主也被拷着路过,心下多了几分心虚和不祥之感。 “今天中午十二点到两点之间,你在何处,又是在干什么?”面对警察的询问,霍坤闭口望天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别以为你不开口我们就不能定你的罪了,现在我们已经有确凿的证人证明你蓄意放火,你若是坦白,你还可以从轻发落。” 半晌,霍杰在警察面前自然抵不过多久,林警官出来,对冼新辰点了点头。 三天了,韩非然连上课都变得心不在焉,一直在想着上次姜晚莞为什么没有回复短信。 韩非然有几次大老远地遇见“姜晚莞”,她甚至仿佛不认识他一样径直走过。 “难道她真的嫌贫爱富?才不理我的?”韩非然躺在宿舍里,心中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咦,冬漾呢?”韩非然翻了个身,见对面向冬漾的床铺上空荡荡的。 陆小郭刷着牙从一旁的洗漱间出来,口里含着牙膏泡沫含糊其辞,“他家里有事,请了大半月的长假。” 等陆小郭洗漱好后,韩非然问道:“哎,小郭,你认不认识酒店管理系的学妹啊?” 陆小郭想了想:“酒店管理系?对了,我有个表妹就是这届的新生,不过你问这个想干嘛?” 韩非然一听有戏,凑到他旁边说道:“我想请你这个表妹给我的一个朋友送点东西好不好?”韩非然说着拿出一袋零食。 “呦...有情况啊!”陆小郭打趣着说后伸手往里面拿出了一包牛肉脯就要撕封。 韩非然连忙将他的手打了回去。 陆小郭仍然不说正事,笑话着他:“你这招吊妹子的方式也太老土了吧!还要请个‘快递员’帮你转交。” “她没理我,我怎么给?”韩非然说着边将那包牛肉脯扔回到陆小郭手里,“诺,吃了我的东西,你就说帮不帮?” “这还差不多!”小郭一边嚼着一边拿起手机。 李笑欢正在宿舍里躺拿手机翻着向冬漾的QQ空间照片,忽然显示陆小郭的来电。 “表哥,怎么了?” “笑欢啊,怎么样,大学生活过得美滋滋的吧,也不给你哥我打个招呼,要不是我妈提起,我都不知道你也在长南呢!” “你怎么样啊,有没有谁欺负你啊?”陆小郭继续捡着废话说,他就是故意的。 韩非然见他还要寒暄认亲,宿舍都快要熄灯了,心中有些急,连忙手势示意他进入主题。 “妹儿,咱们说正事,你知道你们系里一个叫姜晚莞的同学吗?” ... “哎,好咧!那我出来在你们宿舍楼下的小卖部等你。”陆小郭说道后挂了电话。 韩非然见这么顺利,忙问如何? 陆小郭继续吃着牛肉脯:“你走运了,他们就在同一个宿舍。走喽!”说着拎了零食下楼。 第八章 总会有阴差阳错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姜晚莞,有你的‘快递’!”李笑欢从外面回来就把一个精美的纸袋扔在姜晚莞的床铺上。 姜晚莞看见纸盒口处还系着一个蝴蝶结,“什么意思?” 李笑欢看她还不明所以,说道:“‘爱心零食’的意思呗,这是韩非然给你的。晚莞,这么快你就吊上帅哥啦!” 姜晚莞懒懒地翻起身,打开看了一下,里面都是自己喜欢吃的零食,而且还是非中文的包装字样。 姜晚莞一脸不屑,心里想着:“呵,一个普通家境的人也懂得花这些钱买高档货来投其所好!” “来,请你们吃零食!”姜晚莞随手将一整提袋的零食抖落出来,宿舍三个人见此就都围了上来。 “哇,好多零食喔!”朱莉莉作为宿舍的最能吃货,都已经眼冒星光了,伸手来毫不客气。 另外一个舍友用羡慕的口气说:“晚莞,我真羡慕你,才一来就有学生会的部长看上你了...” “晚莞,那个韩非然看起来好有钱喔!你看,好多零食都是进口的!这个牛肉脯好像还要两百多块呢!”朱莉莉撕开了一边吃着说道。 “去,莉莉瞧你说的!”李笑欢推了一下莉莉,“就算韩非然没钱,晚莞的家境也是打小就生活在高层人家里的孩子,吃的牛肉哪止两百块!”说着还转向姜晚莞:“是吧?晚莞。” 姜晚莞听她们三言两语说着,再一看朱莉莉手中半撕拿的牛肉脯,心中越被她们的话激起一阵不痛快。 “你都这么胖了,还吃!十五月亮圆了还会缺,人圆了那就不一定了!”姜晚莞说完了眼一撇,把朱莉莉手里的牛肉脯夺了回来。 “熄灯了,睡觉了!明天还要顶着大太阳军训呢!” 姜晚莞关了灯后,将零食收拾了起来,大家才回到各自床铺上躺着。 “怎么样,收到的零食口味还都喜欢吗?”姜晚莞躲在被窝里,收到这样一条短信,默默关了手机,胡思乱想一番睡去。 次日,顶着太阳,教官的各种军训声,吹哨声从操场上传来。 “稍息,立正!”... “跨步走!” 大一的新生,操练的确是很辛苦的,看看现在他们被汗水浸透的衫袖,现在每个人跟刚入学的时候都是两种不同的皮肤。 “靠,教官又要求练站军姿…” “什么时候才结束这苦逼的训练?” …… 站军姿的时候人人心里都抱怨着头顶上的太阳,只有姜晓棉好像无视这个太阳的存在。 “稍息” “休息一下,自由活动!”梁教官见手机一直在兜里震动着,顺便休息了一下。 林深从小卖部回来递了一瓶水道:“晓棉!给你!” “谢谢!” “叮铃铃!”响起了下课铃声,正是该吃午饭的时候。 韩非然早就在教室窗口下看到军训中的‘姜晚莞’,独自多看了她几眼,同学们都已经走完了,他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 “韩非然,韩非然!” 韩非然正当离开教室时,后面有人叫住了他。 “李主任,什么事?” 李主任对韩非然说道:“吃过饭以后,你下午去顶替一下梁教官主持一下几个新生班的扩展活动,他刚刚临时有要事!” “好!”韩非然爽快地答应着,巴不得天降大任。 说好听点,韩非然作为学校的尖子生,处处出头是为了显自己的能力;说不好听点,就是九国贩骆驼。 食堂内,众多学生都排队等着打饭菜。 “晓棉,快,这一边来!我帮你打好饭了...”姜晓棉正寻座位时,林深呼唤了她。 姜晚莞端着饭盘,正当看见姜晓棉过去,自己也要跟过去之时,忽然被位女生撞了一下。 “哎呀,你撞到我了,你长没长眼睛!真是的…”姜晚莞因为被撞到,手里端着的汤菜洒了出来,油渍混着辣椒脏了姜晚莞一大面积的衣服。 撞人的女生衣着朴素,一瞧就是农村大山里出来的大一新学生。 “我这衣服贵着呢!如果洗不掉你赔得起吗?”姜晚莞的怒气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对不起,小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女学生低怜着声音赶紧道歉。 姜晚莞看她一脸灰土肤色,眨着一双惧色的眼睛,心中起了欺凌之意,“这是香奈儿首推最新款,你赔我一件一模一样的,我就接受你的道歉!” 韩非然看到前面围了三五个同学,自己走去看时,原因是一位女同学衣服被菜汤洒了。于是自己掏出纸巾,递过去。 “纸巾给你…”姜晚莞抬头一看,是韩非然朝她微笑着递来纸巾,英善的面容堪比一块吸铁石,惹得众女生发出感慨。 “哇,你看,韩非然喔,挺帅的!” …… 姜晚莞瞬间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蛮横,居然在韩非然面前感到丝毫羞愧。 “谢谢。”姜晚莞有些低着头,刚才的粗暴语气没来由地被出现的韩非然打压下去。 “同学,别计较了,你吃我的饭吧。“韩非然又将自己的份递给了姜晚莞。 “我刚才...” 姜晚莞要为自己澄清,可话儿还没说完,就被别人打断。 “韩非然,这边!”徐子凡呼唤的声音传来。 韩非然压根没有注意到姜晚莞在望着自己,只远远地答应着徐子凡,“我来了...”随后朝着他的方向走去。 韩非然的离开,姜晚莞如挨了一盆凉水,冷在了原地,她都觉得自己仿佛没有过多地被关注到。 直到朱莉莉上来推问姜晚莞,姜晚莞才醒过神来。 “晚莞,韩非然怎么话都没有好好跟你说一句,他就那样走了...” 姜晚莞只以为方才韩非然把局面都看在眼里,有气恼自己的意思,所以才那样撇了自己。 吃过饭,大家都回到宿舍,李笑欢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便公布给大家听,“刚才我路过听到一件好事!” “什么好事?”另外一个舍友在床上趴直了身子问她。 “我远远地听见李主任说下午新生军训扩展活动由韩部长组织呢,不过是不是到我们这一批那就看幸运喽!” 朱莉莉捧着包薯片提醒大家:“哎,你笨呐,咱们有晚莞呢,你说呢!” 李笑欢也笑说,觉得朱莉莉说得很有道理。 姜晚莞听着他们的话,心正烦着把方才脏了油渍的衣服换去,随手将它扔到垃圾桶里,打开手机时,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已停机。 “下午我不舒服,我请假!” 听见姜晚莞冷不盯地冒出来这一句,大家看她表情心里都暗自觑望。 “才刚有爱的火花,该不会就吵架了吧!”朱莉莉结合着刚才两人在饭堂一句话也不说的情形来猜测。 姜晚莞不理她,拿包出了门。 医务室内,姜晓棉因为误食了些牛肉有些流鼻血过敏。 “对不起,晓棉,我不知道你对牛肉过敏!”林深在一旁愧疚。 晓姜棉看着林深低头自责的模样,安慰她不要往心里去:“没事,和猪肉炒得太像了,也怪我没有认出来!” “下午要不要请假?” 姜晓棉反驳:“别了,小事情而已,再说我哪有这么身娇肉贵的!” 下午一大群新生集聚在活动室门外。 “今天下午,所进行的新生扩展活动,不分系,不分班级,不分朋友,随机分成小队。你们所处的这个队一共二十名男生,二十名女生,由我和学习部长韩非然组织,现在我点下名,看看是哪个同学没有到齐。” 组织活动的孙教官一边说着一边翻开名册。 “郑阳城”,“到”;…… “姚垚,“到”;一个女生声音洪亮响起。 孙教官随着声音看去,是个女生,“这位女同学的名字倒起得阳刚,起初看名单分派时还以为是个男同学呢!”孙教官心里想道后继续点名。 “姜晓棉……姜晓棉同学”... 一个虚弱的声音迟疑了几秒,“到!” 林深望着一旁肚痛的姜晓棉,“我得立马去会洗手间!” 站在最后排的姜晓棉来不及报告说一声,拐进旁边的墙边出来转角进了操场一旁的厕所。 “林深……林深同学到了没有?” 林深一听到自己的名字,才连忙说声到。 “王鑫磊”,“到”…… “朱莉莉”,“到”…… “姜晚莞,姜晚莞?”…… “教官,她不舒服,请假。”朱莉莉报告了一声。 “下回请假要亲自来,不得代为转告!”孙教官训申了一遍后继续点名。 “奇怪,晚莞明明去跟梁教官请过假的了!”朱莉莉心里疑惑。 这时韩非然因找一些活动中要用的东西,才到列队。 “非然,已经点完名了,一个名叫姜晚莞的新生不舒服请假,其他都到齐了,你把他们男女随机分配一下。”孙教官交代了后转身去看了一遍等会活动要走过的路线。 韩非然扫描了一下人群,果真没有看到“姜晚莞”的影子。 又将眉眼下暼,心底里头的失落不言而喻,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组织。 “今天的第一轮扩展活动叫做‘你好,陌生人!’。我每个人发一块红布条,等会你们每个人都会被蒙住一次眼睛,所以你们扮演的角色是盲人。”韩非然说完,让男生领了红布条。 领了红布条后,学生们都带着疑问,等待着这个活动将要如何进行。 “现在男生站在我左手边,女生站在我右手边,男女两两对齐!” “同学们都是从各个地方来的,新生乍到的,几乎谁都不认识谁。‘你好,陌生人’是我们今天活动进行的主题。大家从现在开始,到活动结束过程中,不可直呼你认识同学的名字,每个人都要以一副人生地不熟的局面完成这场活动。” 同学们听了韩非然的话后纷纷站成两排,各自待命。 “好,现在女生先来,男生把你们面前的女生眼睛蒙住,蒙成一个看不见的状态。”韩非然指挥着。 看见女生列都已经是“盲人”的状态后,韩非然领着男生队喊起口令:“男生列,向后转,起步走!” 韩非然带领着男生对走去,这样的方法将男生队首尾互换了一遍。 “女生列,向后转!”此时,女生们完全都不认识谁是站在自己的面前。 姜晓棉才缓和了一些,从厕所出来,回到队伍中。 韩非然一看“姜晚莞”前来,心中有些惊喜,一时忘了活动规则,差点直呼名字。 “姜...同学,你不用请假了吗?身体怎么了,还好吗?”韩非然关心着,多问了一句。 姜晓棉看着眼前的人,并不是很认得他。面对他关心的眼神,姜晓棉有些受宠若惊。 “没事,中午误食牛肉有些过敏而已,用不着请假。”姜晓棉说后靠站在女生列旁。 姜晓棉话并没有让韩非然注意到些什么,拿着红布条,小心翼翼为她蒙住眼睛。 孙教官打探布置好了前方的路,回来时见他们已经整齐待发。 孙教官看蒙着眼睛的姜晓棉没有相匹配的男生,拉过韩非然悄悄问:“非然,怎么多了一位女生?” “刚才不是有位叫姜晚莞的女生请假吗,她来了。”韩非然小声回答。 孙教官没有经过人数面上的思索,“有些抱怨,请了假又来了,那早安排好的人数她也缺个搭档啊,别的同学也在各自队里活动,这时候你怎么去找个人来?” 韩非然听了巴不得是这样,欢喜着主动提了出来:“我来和她搭档。” “你本来就是顶替别人的来组织活动的,这下还想来顶替别人!”孙教官提出异议。 韩非然巧言说服他,“你看,这群学弟妹们这般乖巧,哪是要人操心的?我作为一名人才,领着她在前头好带头辅助他们,能者多劳喽!” 孙教官笑着推他去了姜晓棉面前,开始进行活动。 “现在,女生的扮演角色是盲人,男生的扮演角色是扶盲人,谁也不认识谁,却要相互扶持,走过一段坎坷的路。”孙教官话告诉了大家这个活动的意义。 坎坷?人生没有彩排,坎坷的的道路如何定义?活动只落给大家一份体验心得。 女生们一眼黑茫,男生们牵起他们对面“盲人”的手,各自注视着眼前自己不认识而要扶持的人。 韩非然看着姜晓棉,她此时脸上的表情静谧而又无知。因为看不见她的眼睛,韩非然此时可以肆无忌惮地凝视着她。 “走起!”孙教官喊话道。 韩非然带领着姜晓棉走在前头,他们在后面相继而跟来。 姜晓棉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有一双手,会牵引着她而去。 “小心台阶。”姜晓棉听见提示,抬起了脚。 后面路过的“盲人”也纷纷收到自己眼前人的提示,顺利走过几层台阶,继续往前。 “现在我们来到的是一条“小溪河”,每一对“盲人与扶盲人”的同学要想办法走过这条溪流,避免掉水里喔!” “盲女”们能听到教官的话间伴随着溪流潺潺的声音。 教官所谓的溪流,是模拟场景。在学校里一处假山前,靠近流水旁,有方浅池,水深摸约至脚踝。为了这次活动,浅池里还有摆稳方正的石块,凸出水面。 韩非然带着姜晓棉,韩非然走上石块,“跨脚,跨到石块上面来。” 姜晓棉听到声音在牵引着她,慢慢抬起脚,向前垫地摸索着石块。脚尖触碰到了什么,“是石块吗?”晓棉心中想后,整只脚踩上去。 “对了,另一只脚跟着再跨过来!” 姜晓棉另一只脚继续跟了上来,双脚安全站石块上。 “走,我牵着你,跟我来,继续跨脚走。” 姜晓棉知道这个声音会一直在牵引着她,迈出脚,肆无忌惮地跨去。 “嘡”一声,姜晓棉失脚踩湿了整只鞋。 “哎呀,落水了!”韩非然小声提醒了一句。 姜晓棉随着脚步跨空,心也一沉,又跟着那双手,找到了正确的迈脚步伐。 “慢慢走,就按方才的步子跨,不要着急!” 姜晓棉听到柔沉的声音,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慢慢跟着他走去。 大约跨了有九个石头,过了这条“溪流”后,来到假山模拟好的阻碍关卡。 “现在我们要翻过这座“山”,里面有会有些‘荆棘’和‘石头’。” 孙教官的提示还不够,韩非然又提示了一遍姜晓棉:“跟好我。” 姜晓棉听到眼前人这样跟她说三个字,感觉到这个活动让人无限憧憬,不知眼前又是怎样穿过那一片黑暗。 “小心脚下的石头!”韩非然牵着姜晓棉,往“山洞”里头去。 韩非然护着姜晓棉的头,示意她弯下腰去,好不让头撞到“洞口”。 过了“洞口”后,韩非然告诉她可以直起身子了。随后他们来到的是一片崎岖“石头”,他们要爬过这些“石头”上面。 “来,你扶着我!”韩非然将晓棉的双手围在自己的腰上。 姜晓棉立刻感受到自己的手被环在一个男人身上,立刻缩了回去。 韩非然见她缩回手的模样,羞涩惊恐,笑道:“那你抱着我的手臂,跟我来!” 姜晓棉这才接受,扶着他的手臂,跟紧了脚步。 姜晓棉随着韩非然攀爬过那些“石头”,进出过一些“石洞”,走过一段沙路,转着摸索方向。 过程中,有扶盲人迷路的,也有“盲女”碰头或跌倒的声音,历经教官的“布阵坎坷”。 二十分钟后,路变得一阵平坦,好像到了出口旁。 “现在女生们可以摘下你的布条,为方才扶持你们而来的人蒙上眼睛,扶持着他们回程。” 姜晓棉揭下布条后,她看到的人是韩非然。 “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他的照片,应该是花店家阿姨的儿子。”姜晓棉这才想起来,不是很明了“韩非然”三个字的写法。 男女生换了扮演角色,姜晓棉一路带着韩非然,指引着他路过返回的路程。 第九章 换一生不由自主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韩非然本身就是这次活动的策划人之一,对于已知的路程,他了然于心。即使回程再顺利,在姜晓棉面前他仍然也要装出一脸无知的样子。 在孙教官的带领下,回到了活动室内,在这里有两位教官等着他们。 男列和女列面对面,双手拉着双手,同样,姜晓棉拉着韩非然的手。 忽然,所有的女生被教官蒙上了眼睛。 随后,姜晓棉感受到,有一股整齐顺序而来的力量,打断了她与韩非然所拉在一起的手。 不!正确地说,那股力量是打断了他们所有互相拉着的双手。 “轰隆隆,轰隆隆” “雷声”伴随着“雨点”往他们面上有劲力地洒落下来。 “在雷雨夹杂的夜晚,你们还能找得到来时一直指引着你们的那双手吗?”教官的声音在他们每一个人耳边响起。 与此同时,姜晓棉听到一阵渐微的歌声传来,身边的人都一样在黑暗之中跌跌撞撞摸索着那双牵过自己的双手。 “♬没有风雨躲得过 没有坎坷不必走…… 也许牵了手的手 前生不一定好走……” 姜晓棉也同他们一样,一直用双手摸索着那个方才她牵过手的指引人。 黑暗之中,伴随着歌声一直找寻着。 韩非然默默摘掉蒙在眼上的布条,看着姜晓棉在人群中摸索着自己的模样,急切的心思半露在脸上,一双空抓的手,足足让她攒够了失望。 盲人体验的活动结束了,韩非然作为组织人员,离开了场内,他不能逗留,要去准备下一场的活动。 下一场的主题活动是“生命极限”。 十几个教官们成对排站,手臂互搭成一排结实的井字形状。 教官们的另一头是桌子大约堆成两米高。 学生们要踩上桌子,背对着教官,倒背而下。 体验凌空的那一刻,过后自然有教官们接着。 两米高虽然不算是什么,有些女生站上桌子,刚开始都有些胆怯,后来都勇敢凌空体验一回。 队伍排着对马上就轮到姜晓棉,姜晓棉缓缓踩上凳子,望着这下面的一切。 她永远也忘记不了父亲的死法。 这是姜晓棉最大的弱点。 这时,她睁大了瞳孔,血色记忆被迫呈现,双腿止不住地发抖,恐惧很是张狂,肆意妄为。 “同学,勇敢下来吧,咱们都在这里接着你!” 韩非然也在下面望着她的异样,心也忽有慌乱,不知她是如何。 父亲死的那场画面,在姜晓棉脑子里重复闪现,她看到下面的教官们都在仰头呼唤着她,每个声音都在叫唤她跳下来。 “怎么了,她怎么了?”大家一片疑问。 姜晓棉缓缓转过身,背对着他们,闭着眼欲要倒背落下。 “不!”... 姜晓棉心里还是一阵抗拒,脚步移回来,跳下了桌子,跑出了活动室。 “小韩,你快去看看,那位同学怎么了?” 韩非然连忙出去寻时,不知人已去向何方。 “姜晚莞,姜晚莞…” 韩非然一处处呼唤寻着,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不知她能去哪里。转悠了大半个校园,半晌回步时,才见墙边角落里哭泣的人儿。 她蜷缩着身体在角落里发抖小声地抽噎,本有血色的面庞,如鲜亮的玫瑰遭不起滂沱大雨的敲淋,失了颜色。 “给你。”韩非然递去一张纸巾。 姜晓棉抬头看来人时,是他。 为什么是不相熟的他?如果真有神力量的话,她祈祷,出现在眼前的人是冼新辰。 “你怎么哭了?” 姜晓棉哽咽着没有回答,直到韩非然再次问了一遍。 “怎么了?” “我怕……那一年在高楼下,我忘不了父亲的死,我就会一直怕……”姜晓棉自己都能感受到,说话的时候,连呼吸也在颤抖。 “既然怕,就应该要更加克服它,而不是让它牵制着你。走,我带你回去,去克服它!” 韩非然一声“走”,带着坚定的眼神,伸出的手掌,沉着有力。 但姜晓棉在犹豫,眼前如此陌生的人,她没有去接。 “你没有经历过,你不明白那种恐惧!” 她语言间的冷漠,如珠穆朗玛峰上堆积的千年寒雪,冷得很深,很认真。 让韩非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觉得她不应该这么冷漠。 “你忘了?你曾到过我家中,你应该知道,我只有一个老母亲。” 姜晓棉对他的眼神转作仔细,眼前说话的男人,语气里,只是平常得再失落不过的话语。 韩非然拍了块地儿坐下,“我的父亲死于绝症之下,他走的时候,我也还小。他死在冰冷的医院里,母亲绝望的眼神,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记忆。母亲将我拉扯大,而我上大学的学费,是母亲一手养植花草赚来的……” 姜晓棉带了一点认真在听,毕竟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谈这样的话,比起眼前的人,她仿佛又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忽然手机振动起来,是林深的来电。 “晓棉,你去哪儿,我怎么上个洗手间回头就不见你了?你没事吧!” “放心吧,我没事!” 林深说道:“嗯,那好,我就放心了!” 韩非然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到吃饭的时间了。 “我想他们已经解散了,要不我们直接去食堂吧!”韩非然先邀请了晓棉。 没有饿意的姜晓棉,此时无所谓了:“我先回宿舍!”她说完起身而去,给了韩非然一个不留余地的尴尬。 韩非然看着她拒绝后只剩下背影,若即若离,与发短信跟自己聊天的时候判若两人。 姜晚莞回到家中,看见杨恬已经在沙发上做着等她。 “小姨...”晚莞叫了一声。 杨恬是晚莞的长辈,她一生没有孩子,所以收留了晚莞,养了她这么大。 “怎么,没有钱了,才来想到我这个金主,所以回来了?” 杨恬话有些尖,还一边磕着瓜子。她略有姿色,打扮很时髦,烫着卷发,衣服多喜穿旗袍,身上的混有各种不同牌子的香水味道,各种珍贵首饰几乎不离身。尤其是那一双手,十个手指头都不够数她手上带的戒指和手链珠串。 其实她的年龄也还不算大,也只比晚莞大了十五岁。她也是有个资本的女人。作为女强人,她的一生也可以说很不幸运,结婚后因为丈夫出轨,打了几年的官司,才挣得了连锁酒店的经营管理权。 “小姨,你停了我的信用卡?”姜晚莞有些低着气对杨恬说话。 杨恬将两张账单撂了出来,摆在晚莞的面前。 “你说说你这阵子都花了些什么东西?”杨恬一边说着一边指点着账单。 姜晚莞说明原因:“你知道的,开学了,所以最近开销比较大!” “你看看,这件爱马仕的行李箱两千多一个,一口气你就买了三个,还是一样型号只不过换个色!还有这套香奈儿的衣服,也是换色不换样地买……我说你这也太……”杨恬指责说道。 “舍友看我用着觉得好看,很是羡慕,所以我买给她们当做见面礼!” “见面礼买什么不好?这样花钱,人家都要把你当财神爷供着呢!” 姜晚莞对于她小姨的唠叨,早是已经习惯了。她不是不舍得钱,而是觉得这钱花得不在炫耀的点子上。 “诺,你看,还有这个,什么按摩桑拿啊,你日子过得比我都舒服…” 姜晚莞看杨恬仍在唠叨,有些不耐烦,一把拽拉开挡路的椅子,去到阳台上收拾晾干的衣服,然后进了房间。 杨恬看她有些叛逆模样,心下生气地走了进去。 姜晚莞正收拾着床上的一套西式礼服,杨恬心下正来了劲。 “这套礼服是我买给你来和那些贵族们宴会上结交认识的,你倒好,从来都不去!你不结交他们,将来哪里有好亲事寻找你!”杨恬边说边替她整理叠好。 姜晚莞一旁听着心中不爽:“小姨,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愿读了你所想的专业,我的婚事,你就不要为我操心了,还大老远呢!” “你以为结婚很随便,现在不张罗认识些豪门公子哥,万一遇人不淑就好像我一样,你等着吃苦呢吧!” “小姨,姜晓棉回来了!” 姜晚莞终于忍着说出一句能让她停止安静的话。 杨恬似乎没有关注过太多的新闻,否则,她也应该知道。 杨恬的表情变作些许沉默,她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争!因为她想要向天上的姐姐证明,自己比白胜雪过得好,姜晚莞也比姜晓棉过得富有。 姜晚莞的话让杨恬在心里暗恨:“姐姐,她们回来了,他们害了你们一家,我也绝对不会让他们过得这么逍遥快活!” 继而,杨恬又笑道:“晚莞,你生日就要到了,把你的同学们都请来,我在酒店里准备一间豪房,年轻人该好好玩才是呢!” “知道了。” 姜晚莞答应了后,看她小姨走出房间后,才从书包里拿出那包吃剩的牛肉脯,把它放在书桌上面。好在里面是独立包装的。她很喜欢吃牛肉,每次小姨买假神户牛肉的时候都会很小气,总是吃不过瘾。 吃过那么多包牛肉脯,韩非然送的这包牛肉脯,是姜晚莞觉得最好吃的牛肉脯。可是这回,她莫名舍不得大口大嚼地吃完。 等姜晚莞回到宿舍时,她们已经吃完晚饭,大家聚集在宿舍里叽叽喳喳。 “晚莞,你可不知道,你缺席的这个下午有多精彩!”室友先开起了头。 “还有那个韩非然也参加在活动里,如果我和他搭档的话,那就不妄此行了!” 朱莉莉趣笑地推了一下说那话的室友:“晚莞在呢,你可别瞎搅和!” “不过我的男神可跟你们的不一样!”李笑欢推了推眼镜,在一旁神秘插嘴。 “喔?那又会是谁?” “我知道了,那有只能是鼎鼎大名的校草向冬漾喽,就是最近没怎么见他!” 姜晚莞一听朱莉莉的话,笑问道:“哪个校草?如何优秀不成?” “哎,晚莞,你家那么有钱你怎么不认识他,向氏集团的贵公子啊!对了,他好像跟你是一个高中学校的呢!”朱莉莉一听忙对她提醒。 姜晚莞低着头,眼神瞟了一眼说话的人,表情上明显有些不悦。 “我又不是成天工作应酬的人,哪怎么认识人家儿子!” 她们看着姜晚莞的语气有些不柔并且带怒,都将目光都转向刚才最后发言的朱莉莉。 朱莉莉罢手耸了一下肩,真是又不知哪里惹了她。 姜晚莞手机突然一响,是韩非然的信息。 “好好吃顿晚饭,饭后嚼一颗糖,有助于调整一下心情喔!” 姜晚莞忽然觉得韩非然的这短信有些无厘头,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她不开心还是真的,可韩非然怎么知道? 姜晚莞也回了一条短信给韩非然。 “20号就是我生日,盈水路78号卓池大酒店607号,欢迎你的参加!” 在短信提示音下韩非然看了一下来件短信,是姜晚莞的生日邀请。 “呵,这表情转变得也太快了吧,上一秒还在为父亲的死暗自伤神,这会子又惦记起生日来了!” 陆小郭见韩非然在一旁独自嘀咕,趁他不注意抢了手机来看。 “噢……姜晚莞...过生日?...”陆小郭拿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地在宿舍里散布开来叫唤。 韩非然忙得去抢来手机:“小郭,你给我!” “我就不给,上次我帮你送了零食,这会子是不是又要我给你出生日礼物的主意啊!” 徐子凡也在铺上凑一脸笑道:“哎,非然,你跟那个她好到什么程度了,什么时候牵着她光明正大来给我们瞧瞧呐!” 韩非然听了徐子凡的话,抢白了回去:“看你的书去,多嘴!”转头跟陆小郭拿手机。 “陆小郭,你把手机给我!”两人正闹着,陆小郭藏着手机躲到了宿舍门。 “给我,我还没回复她呢!” “爱心礼物就是最好的回复,还要这手机干嘛呢!”陆小郭靠在门背后调戏。 “啪啪!”不知道是谁在门外用力一推攘,陆小郭被推撞到了墙上,手机不防得一滑落。 这回小郭又遭到了流鼻血的倒霉教训。 “是谁啊,进门之前不会先敲门呐!”陆小郭一脸愤气扭回头。 是向冬漾回来了。 “冬漾,你终于回来了!”徐子凡第一个先惊讶了出来。 向冬漾看了一眼,徐子凡在拿着书,小郭在阻鼻血,韩非然在摆弄坏掉了手机。 “他们怎么了?”向冬漾朝徐子凡问了一句。 徐子凡摆手摇摇头。 “是因为我吗?抱歉!”向冬漾有些不好意思。 “手机摔坏了,开不了机了!”韩非然将手机淡淡地往铺上一扔。 向冬漾无所谓道:“再买一个就算了,你的手机本来就用了很久了,坏了也是不值钱的。” 韩非然变了脸色。 “向冬漾,你以为我们一个个都像你一样好命,都能生在豪门公子哥!” 不知怎么,整个宿舍都被韩非然这一句话安静了下来。 陆小郭先打破了沉寂:“非然,对不起,都是我不该跟你开玩笑。” 韩非然一语不发,甩门而去。 第十章 却在灯火阑珊处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我看啊,这手机摔得不是时候,正摔在他的自尊心上了!”陆小郭摆弄着纸巾说道。 向冬漾连忙追了出去。 操场上,韩非然正用篮球来出气。 “非然,非然...” 韩非然仿佛没有听见一样,仍然只顾着出气。 向冬漾走去接住了篮球,扔向了另一边。 “韩非然,你太自强敏感了!”向冬漾朝他大声说话。 韩非然的心还在为方才那件事上,对于追道前来的向冬漾,没有什么好语气。 “我不像你,拥有好样貌就相当于拥有好家庭,我的寒暑假必须要去打工才能够上学的生活费。我拼命学习考高分,更是为了那点奖学金;你的手机坏了回家动个嘴皮子,家里人就会双手捧着手机送到你面前;而我,这是我人生的第一部名牌手机,当初是我母亲一个月的不休不眠换来的!” “非然,我会帮你修,你太多心了!” “就算你帮我修,可是你修手机的钱是你自己挣来的吗?” 韩非然的话让向冬漾沉默了,因为向冬漾真的没必要去考虑这个问题,然而向冬漾也回答不上来。 韩非然坐在台阶上擦汗,姜晚莞在背后早早地就听见了他们的谈话,默默拾起了滚落到一旁的篮球。 姜晚莞心想,原来,这就是方才她打韩非然的电话,却一直是关机的原因。她默默坐在了他们背后的台阶上,静静偷听他们的谈话。 “非然,你从前就算有再强的贫富心,你都不会过份地表现出来,你遇到什么了?”向冬漾很聪明,察觉到了韩非然的不一样。 “没有!” 韩非然越是说没有,向冬漾越是能察觉他的自尊心在作祟。 “我听陆小郭说了,你恋爱了?” 向冬漾一语中的。 这回换韩非然沉默,说不上话了。都怪陆小郭嘴碎! “对!” 想到“姜晚莞”,韩非然的语气变得平和了很多,他实在没有理由发脾气地谈起心上人。 “她叫姜晚莞,是个新生。第一眼她给我的感觉静谧沉柔,月下间,她的眼神若水生怜,我觉得我一生想保护的女子就是她。但是她的家庭条件不错,比起她,我不知道差了多少倍。” 向冬漾听在耳里,嘴上一笑,心中一想:“为什么我跟韩非然喜欢的女子都姓同个姓。” “你也在笑我,对不对?”韩非然看到了他的笑。 “没有!”向冬漾肯定的语气说道,“你跟我一样,我见到她的第一眼也是觉得她的眼睛就像水一样纯柔,万般惹人怜爱。我捡到她的素描本的时候,我就遐想,上天说不定会再次让我遇见她!” 提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向冬漾的表情溢于言表。 两个人相视一笑。 “冬漾,你觉得送她什么生日礼物最好?”韩非然问了出来。 向冬漾道:“无非就是投其所好喽!” “投其所好,短信里她跟我说过她喜欢吃牛肉,我总不能买一大堆口味不一的牛肉干给她吧!” 韩非然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好别扭。为什么军训的时候好像她对自己说过什么牛肉过敏呢?是牛肉过敏吗?那也不对啊? 向冬漾没有察觉到韩非然的表情在思考,只顾自己说着话:“我的心上人,她喜欢木棉,终有一天,我要种满一片木棉园送给她做生日礼物。” “什么木棉?”向冬漾的话勾引了韩非然一脸疑问。 向冬漾没有正式回答韩非然的问题,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许她的名字就来源于木棉。” 刚才向冬漾的话打断了韩非然的想法,心中凌乱成打了结的细线,再也说不出方才脑子里想的牛肉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韩非然干脆懒得想了,只当是自己记错了,邀请着向冬漾:“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我想在姜晚莞生日那天向她提出正式交往的请求,向她表白,这还是我人生第一次对自己爱的人表白,我想有你在现场。” 向冬漾笑着点点头,自然为他高兴。 姜晚莞在他们背后一言不发,此刻为了那天的惊喜,她满足地转身而去。 “我为什么不敢面对他,只因为他家境贫穷?拼命学习为的却是奖学金,买个手机都要准备好一阵子!他也是令女生们心仪的优秀男儿,今后也不难成大器...”姜晚莞边走回去边扪心自问,想到此处,心头那把天平才平衡了些。 韩非然想起问道:“哎,这回你回去一趟你爸爸怎么样了?” “没什么,就是家里有些事忙不过来我爸爸忙得住院了。” “是不是因为盛星地产插入二西城郊的那块地皮,你们公司的项目落了空?” 向冬漾摇摇头:“没有,我倒欢喜是盛星地产的介入,建成地产才没有这么嚣张,他们也终有对强劲头的一天!” 韩非然随便听听,却对向冬漾充满了无比的羡慕。如果他家也是开公司的,那么,他宁愿自己累死也值了。 晚自习结束后,姜晓棉走出教室,看见姜晚莞已经在门口等着她。 “晓棉!”姜晚莞叫住了她。 姜晓棉问道:“怎么了,你在这里等我吗?” 姜晚莞点点头。 可是林深上前来拉着姜晓棉就要走:“晓棉,我们走,不要理她!” 姜晚莞看着林深,算起来,她们俩也是老同学了。 “你好像对我很有偏见?” 林深对于姜晚莞的这句话,很傲慢得刺耳,立马怼回去。 “我就有,你忘了你高中时候是怎么争对晓棉了吗?” 姜晚莞有些理亏,为自己撇清恶事:“那时还小,不明事理。” 姜晓棉拉住了林深,暗示她不要再无理取闹。 姜晚莞看到林深特别不待见自己,自己也装作若无其事不大理她。 “晓棉,我的生日你应该忘不了吧,你可是落在我后面整整半年喔!盈水路78号卓池大酒店607号,欢迎你!” 姜晓棉听到后有些沉默,不知道该不该去,有不去的理由,不是很想碰见姜晚莞的小姨。 “这是你小姨的酒店吗?” 姜晚莞点点头。 该来总要会来,该见的人,上天安排好了就不会放过。 林深拉着姜晓棉摇摇头,巴不得她立马拒绝了姜晚莞。 “到时候和林深一块来吧!”姜晚莞再次说道。 “好,祝你生日快乐!” 姜晓棉还是答应了姜晚莞。 姜晚莞会心一笑,又有意炫耀一把:“你记得韩非然吗?花店阿姨家的儿子,也是学习部的部长,他暗恋了我很久。生日那天,我想我也会接受他。” “这分明就是来炫耀的嘛!切,还暗恋?以为自己有多美貌!”林深对姜晚莞龇牙斜眼,在心里臭骂,“是瞎了眼还是生来就少只眼,居然暗恋你这种人!” “是他吗,韩非然?看得出,他是一个很出色的人!”姜晓棉勉强笑了笑。 回宿舍的路上,林深心中一直不快。 “晓棉,你说你怎么就答应了她呢,你明知道,那是她的地盘!” 姜晓棉看着林深一如既往地为自己忿不平,这回,可是她过于小心眼了。 “别再小气了,她现在对我,不是很友善吗,你也看到了。”姜晓棉一直在为姜晚莞说话。 林深不屑一顾,“她那是惺惺作态!两面三刀!项庄舞剑!摆鸿门宴!扮猪吃老虎...”气得林深挖空了她脑中的词汇量。 “林深,你先回去吧,我去一下图书馆,刚才忘记拿一本书了。”姜晓棉走了一半路,这才想起来。 “好吧,那你快点回来,肚子有点饿,我买一份夜宵等你回来一起吃!” “好!” 姜晓棉取了书走出图书馆后,学校晚间的小路微隐的灯光照在路上,轻快的步伐走过了一座桥,来到了对面的一排树上。 夜风凉飕飕地吹过,姜晓棉觉得身上有些寒凉,她仍然还没有回宿舍的打算。 白天时候她就关注到这里有一排木棉树,此刻来到树下边,沿着这条路,准备绕道散步回去。 漆黑的空中,抬头望去,看不到花看不到叶,也看不到星辰。唯有几片树叶孤零零落下,那是被冷风刮落下来的木棉残叶。 路灯依然照耀着,在这一处,依然显得孤寂,姜晓棉压根没有关注到,她的对面,也有个人影刚刚走过去。 停在木棉树下,姜晓棉依然念起自己喜欢的诗句。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缘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 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黑暗的空中,有一道流星在木棉树空中划过,再黑夜中亮得让人瞩望。 姜晓棉闭上眼睛,心中默许下了一个愿望。 前面的人影却驻足停留了许久,是向冬漾。因为他听到的那些诗句,动听如三年前。 他转过身,移步慢步向前而去,一张三年不曾再见过的容颜,哪怕此刻映入他眼帘的是侧颜,记忆力都在促使着他反应过快。 流星总是一眨眼的功夫,姜晓棉闭着眼睛,她心里头的愿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我希望冼新辰过得幸福,哪怕他心里爱的人不是我。” “姜晓棉...” 愿望刚落下,姜晓棉就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她才睁开眼睛,惊奇那人是谁。 向冬漾这一刻的笑,十足开心,毕竟,是他等了三年的笑。 姜晓棉望着眼前人的笑容,即使自己并不认识,差点感染了自己。 “你好,我叫向冬漾!” 向冬漾对姜晓棉礼貌伸出了握手的姿势。 姜晓棉迟疑了几秒,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自然也没有拒绝笑脸问候的道理。 她心想:“看他的样子,是学长无疑,没想到他能叫出自己的名字。” 姜晓棉那时轻轻一句“喔,学长,你好。”话里带着冷风吹过,向冬漾都觉得是多么久违的暖意。 “你是从图书馆过来的吧,夜很黑了,作为学长,我有义务送你回去。” 姜晓棉沉默了一下,明明心里不想接受,可还是鬼使神差地点头。 或许是出于偶然的缘分促使着她点头吧。 但是她绝对没有想太多。 “哇,向冬漾哎!” …… 一路上,那些女学生都向姜晓棉传过一种羡慕的眼神,那种眼神,羡慕嫉妒恨。无形之中,差点把姜晓棉杀死。 听到旁边的呼声,姜晓棉的眼神凝结在向冬漾满足的脸庞上,那种满足,又像与生俱来的倔强。 “看来她们都很喜欢你。”姜晓棉不知该说些什么,随便搭了一句。 向冬漾笑笑:“习惯了,不理她们就好。” 简单的一句话,简直是作为校草最顶级无上的任性。 姜晚莞也随着她们的欢呼声,看见人群之中的向冬漾和姜晓棉。 “他们怎么走到一块了?” 姜晚莞心中疑惑猜测着,又看着旁边女生们对向冬漾的欢呼,两眼冒光的模样。 这一切,足足能给姜晚莞的心里挖了一个很不舒服的坑。 姜晓棉回到宿舍后,她成了宿舍中的焦点。 “晓棉,你不是说去教室拿书吗,怎么和向冬漾一起回来了?” 林深第是八卦起头者,三人如围剿敌人一样扑过来,等待姜晓棉的回答。 姜晓棉有点反感她们,只歪身略躺下假寐,不做言语。 大家见姜晓棉不回答,也只好一哄而散。 姜晓棉从来就没有关注到这些,只是偶尔听见她们议论学校里的校草是向冬漾。不过今天,她才认识到,原来向冬漾是长那样子,虽然夜晚的微光,不太敢仔细盯清楚他的模样。 男生宿舍这边,熄灯后原本该静悄悄入睡。但是向冬漾的神经细胞就像是被咖啡泡着,兴奋地睡不能入眠。他为了期待着第二天,巴不得舍弃今晚能眠的漫漫长夜。 向冬漾悄悄打开台灯,借着微弱的灯光从抽屉里将姜晓棉的素描本藏在枕头下。 他总有错觉,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不敢睡着,生怕明天醒来是一场梦。 “冬漾,你怎么了,还没睡着,磨蹭什么呢?”上铺的陆小郭含糊不清地埋怨了一句。 “没什么,吵到你了,不好意思,我只是有点小开心!” 陆小郭只当向冬漾说了一句梦话一样不是很在意。 唯有韩非然在想生日时该给“姜晚莞“什么样的惊喜,也辗转难眠。听到向冬漾的话,拿起刚刚修好的手机向他发了微信:“什么事那么开心?” 向冬漾:“今天找到了我的素描女孩!” 韩非然:“她也在这个学校?是新生?” 向冬漾:“是的!你说我会不会是在做梦?” 韩非然:“我帮你作证,你没有在做梦!” 向冬漾:“好兄弟,谢谢你,希望那天你也如愿抱得美人归!” 韩非然:“睡觉啦,陪你喜悦过了,我在想明天去商店去给晚莞挑一个生日礼物!” “ok!” 两人的对话结束后,向冬漾很满足地入睡,唯有韩非然没有怎么愉快地睡着。 他甚至有些紧张,有些不好的预感,连向冬漾都圆了三年素描女孩的梦,而他从来没有好好地跟“姜晚莞”说过一句话,又对自己不是很有信心。 “她是大家富贵里出生的女孩子,也不知该买什么礼物才能入得了她的眼。”韩非然为这事想了半宿。 又是一个周末,正是可以放松的时刻。 “林深,起床了,起床!”姜晓棉呼唤千万遍,林深梦里听不见。 此刻就差有个话筒来助攻了。 大家都出门了,林深依然蒙头不起。 如果世界末日来临,夏懒冬困的林深铁定是丝毫不差地沉睡一觉,连一秒钟都怕被浪费了。 过了良久,林深才不情愿地懒懒打了个呵欠。而姜晓棉都已经是吃好中午饭准备出门了。 “晓棉,昨晚我明明让你提醒我早起的!”林深咋咋呼呼蹦起来又自锤自恨了一拳。 姜晓棉不跟她理论,反正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问:“我要去商店给晚莞挑礼物,你要不要一起去?” “得了吧,她的事情我可没有闲情逸致去做,我还不如去赚外快呢!”林深对于姜晚莞的事嗤之以鼻。 姜晓棉被林深的话唬了一跳:“你要去做什么?要小心安全才好!” 林深从床上下来,拉着姜晓棉面露难色:“你是知道我家境的,原本我是要住八人间宿舍,为了和你住在一起,超过了预算,就把我的生活费垫上了,现在只能借着课外辛勤把这些钱都赚回来,不然连西北风都喝不到了。” “你要去做什么,可靠吗?别被骗了。”林深大意粗心起来,还是不着调的,所以姜晓棉对于她的兼职有些质疑。 林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有个朋友,是在市里做光碟批发生意的,我去他那里批发一些光碟在地铁或者天桥上人多的地方摆个地摊,不愁不亏的,你放心好了!” “真的?” 林深拍拍胸脯,放出大话:“真的,看我赚钱回来给你买玉盘珍羞,美味佳肴,保准把你养得白胖白胖!” 姜晓棉看着林深如此确信,但愿担心是徒劳的,不过依她的性子,也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第十一章 引一段盗版风波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姜晚莞来到宿舍,看到里面剩有林深一个人。 “林深,晓棉呢,她出去了吗?” “不知道!” 对于姜晚莞,林深巴不得把一双白眼瞟得高过天去。 姜晚莞见林深的厌恶之样,识趣得很,同样瞟了她一个眼神后离开。 “晓棉,你在哪呢?”姜晚莞只好自己拨通电话来问。 “我来逛逛商场。” “好,我去找你。”姜晚莞挂了电话,朝学校对面的商场走去。 “您好,欢迎光临!” 姜晓棉进了精品商店,正在为姜晚莞挑选礼物。她与姜晚莞一起从小生活过,可以说,她最知道姜晚莞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小时候在还是在姜家那年,姜晚莞为了看粉红豹的动画片,电视坏了,家里买不起新电视就只能跑来找姜晓棉哭泣。 姜晓棉至今回想起来,这是她们姐妹之间最值得怀念的故事。来到公仔堆面前,挑选着认为姜晚莞最喜欢的粉红豹。 特地挑选了一个最大最柔最亮眼的公仔粉红豹拿到了收银台。 “结账。” “您好,小姐,一共是九百九十八元。” 姜晓棉付了钱后,看着不方便,问道:“你们这里可以快递吗?” “当然可以!” 随后收银员拿出了一张快递单,“小姐,请您填一下信息收货地址。” 姜晓棉打算先将它寄放家中,故此填了家庭地址。 “不知道晚莞喜欢哪一款的?” 姜晓棉忽然听到旁边有熟悉的声音,抬眼望去时,是韩非然。他手里正拿着一条大红色的手链和紫晶色的手链二选一,犹豫不决。看样子,是在为姜晚莞挑选礼物。 姜晚莞曾经说过,这位马上就是她的男朋友。 姜晓棉正想着要不要去跟他打个招呼。 “姜小姐,邮费是到付的,到时候请付一下邮费。” 姜晓棉正想着,收银员打断了她。 收银员的声音吸引了一旁的韩非然,他望去时正见“姜晚莞”正站在前台。 “好,我知道了。”姜晓棉应了一下。 韩非然望向她,正挑选礼物的手有些逃避,因为手中的东西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那么巧,你也在这里。”韩非然笑着先打了招呼。 姜晓棉关注到了他手中两条手链的动作,走过去问他:“你是在为心上人挑选生日礼物吗?” 韩非然没有想到会遇见“姜晚莞”,又不知此时该点头还是该摇头,生日礼物总不能提前暴露了惊喜吧。 姜晓棉走来,指着其中一条紫色手链:“她喜欢紫色水晶,你送这条给她,她一定会喜欢的。” 听着姜晓棉的话,韩非然连带着眉眼思愣,怪异了半晌。 他心想:“她口中的‘她’是指她自己吗?是在暗示我送她这一条吗?可是为什么我听来感觉怪怪的?” 姜晓棉见他一直愣看着自己,心中也觉着诧异,又有些不好意思,礼貌笑后先行离开。 姜晚莞来找姜晓棉,正好看到这一幕,她没有叫住离开的姜晓棉。她更关注的是,为什么韩非然给自己挑选手链作为生日礼物,却是在这精品店里,而不是在珠宝店或者是银饰店。 她静静看着韩非然听从姜晓棉的建议,选了紫色那条,拿出一张百元,收银员还找了他十块钱。 贫富悬殊的失望,是姜晚莞迈步去的坎,爱情与面包,真的如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吗? 她没有现身在韩非然面前,悄悄下了电梯,走回学校的方向。 收银员结账后,发现桌子上正留着一张撕后的快递联单。 “姜小姐,姜小姐...”收银员唤着了出去,再也不见人的影子。 唯有韩非然没有走远,听到呼唤后转过头,“怎么了?” 收银员说道:“没什么,就是刚刚那位顾客托寄的快递单忘记拿了。”说罢伸出那张单子。 “我跟她认识呢,我转交给她吧!” “这...”收银员见他们刚才还在这里说过几句话,也就答应了,将单子给了韩非然。 “那就麻烦您了!” “没事!” 韩非然接过单子,偶然看了一眼,看见上面寄件人姓名为“姜晓棉”。 “奇怪,她不是叫晚莞吗?” 随后看了一眼电话号码,是陌生的号码。 收件人姓名写着冼先生,地址是冼公馆。 “同样是姓姜,或许是她的小名,也或许是她帮人家寄。这年头,谁会这么实诚在快递是报真名呢!”韩非然随便想了几下,毫无疑问收下了。 这边林深胡乱打扮了一番,急忙出了宿舍。 “你好,我是林深,我批发的光碟准备好了吗,我现在就找你要货。” 姜晚莞在学校门口路过林深身边,无意中听到了电话内容。 “这林深,平时处处帮着姜晓棉跟我作对!”姜晚莞遇着她独自一人而去,心中有些恨意。 林深只顾着走去,上了公交车,姜晚莞装作碰巧的样子上了同一辆公交车。 林深没有多在意,下了站点后朝市场走去。 “老板,我来了!”林深笑面呵呵地走进了光碟批发铺。 这光碟老板跟林深其实没有什么交情,跟姜晓棉说的话只是让人图个放心。至于这光碟老板,只是跟吕冰壶聊天时偶然认识罢了。 不过他倒是也心善,一见林深来了,就连忙招呼着。 “姑娘,你来了,你要的唱片光碟一共一千张,收每张你一块五,一共一千五百块。” “好咧,你数数钱!”林深将钱递过去。 老板欢喜地收了钱,顺带好话说了一句:“小姑娘,祝你大卖,回头再来找我,我给你的价钱都是几家中最优惠的!” 林深笑着答应后辞去。她平时在宿舍里,跟吕冰壶磨合着,喜欢音乐的脾性所差无已,所以很早就打卖唱片的念头了。这回一口气批发了一千张,批发得多也便宜,要绞尽脑汁办法使劲卖。 林深推抱着三层大推车辗转着繁华街道,开始了她的生意。 还好,这里人流量不错,形形色色的人从天南海北而来又走向天南海北。偶尔有人会被吸引下来翻一翻林深的光碟,也有人连目光都未曾给予。 “先生,这张新歌多,瞧……” 林深忙着招呼生意,却没发现,姜晚莞暗中看着这一切。 少顷,姜晚莞的电话响起,是韩非然打来的电话。 林深推着摊车走去,潮挤的人流,姜晚莞怕跟丢,挂了韩非然的电话。 “您好,你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韩非然正准备将快递单给“姜晚莞”,明明电话拨通了却遭拒。他自我安慰:“或许她不方便接电话吧。” 林深推着光碟,停留在了地铁口。 “卖唱片光碟喽,最低价,五元一张,十元三张喽!” 她的甩卖吆喝声引来一片人群的驻足观望。 “来,老板,买一张休闲的时候听听DVD呀!”林深拿起光碟,推销得有模有样。 “这么便宜,该不会是盗版的吧?”有些路人开口质疑。 “哎呦?我诚信得很,您就放心吧!” 林深很会招揽生意,大庭广众之下,叫卖叫得出口,也不丝毫觉得羞耻或者是胆怯。 看顾客还犹豫,林深自夸一句:“不会有盗版,我一个清白的小姑娘呢。” 姜晚莞在一旁听着,嘴里吐不出好话,暗笑林深,“真不脸,来街上叫卖,还自诩清高。” “瞧这小姑娘,卖得真带劲,又热情又活泼,我也挑几张!”这当中有路人被带起了兴趣。 林深见生意一单一单接踵而来,比发出去传单的频率还要快,好不热情,忙着跟客人介绍。 大家见有人开头带买,也纷纷下手。卖货就是这样,只要有人下手了,总有人从买。 顾客当中有人见林深年龄不大,搭讪了一嘴:“小姑娘,看你还小,是出来勤工俭学的吧?” 林深见被戳破,又不好撒谎,笑着默认。 也有人附和着:“真是个好孩子,冲着这点,我多支持几张!” 后来路过的人见碟片摊子前围了一大堆人争挑着,也被吸引了过去。 果然,热闹的生意都是凑出来的。 姜晚莞看着这一幕,心中忿忿不平,看着旁边也有好几个摆地摊的,她心生一计。 “城管在前面,大家快收!” “城管来了!” 他们不知道是哪来的声音,一句话传进十个人的耳朵里,信以为真,纷纷收拾东西如逃难一样散去。 “他们怎么都收了?”林深心中疑问,听见有旁边人推她:“小姑娘,城管来了!” 林深心下一惊:“城管?嘛呀,鬼子进村。”她也跟着纷纷收了东西往别处去。 果然,典型的“狼来了”。 姜晚莞看着他们东跑西逃,为自己聪明的杰作,心下才痛快了一点,“林深,看看你狼狈而逃的样子也不错!” 随后又暗跟着林深到了天桥上。 此时,已是夜色朦胧,天桥上你来我往的人群形色匆匆,没有几个人会用赶路的时间停下来看摊货。 “买唱片喽,五元一张,十元三张!”林深嗓门吆喝声响起。 很多行人只是相望一过。 “这该不是盗版的吧!”到了新的地方,又有人开始质疑。 “怎么会呢,先生,你看我的气质怎么会卖盗版光碟呢?” 姜晚莞听着,心中暗自好笑,“盗版”两个字,一个可怕的念头萌芽。 她决定要耍弄林深一道,拨通了电话:“喂,小姨,你手上有盗版光碟吗?” …… “好,我在大学公交站,你派人拿来给我。” 姜晚莞挂了电话,斜眼看着林深哼笑:“这回我让你自找苦头!” 现在的生意状况不如刚才,林深低着眉头,埋怨那该死的城管:“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踩着旺点来!” 正要再吆喝时,渐渐地也没了刚才的热情。 过一会儿,终于有个男顾客来访,光从他一头染鲜色的发色,耳朵上还挂着一根烟的模样,一副吊儿郎当无需多提。 “小姑娘,你这光碟怎么卖?” 林深见有生意来,本该眉开眼笑,笑容却变得松垮垮。 因为不光从来人打扮来看,他的语气也画风不善,似是来挑衅一样,暴躁地翻乱林深的碟片。 “这个人怎么这样?”刚开始时,林深心里揣测。 “十块钱三张。”林深的声音有些谨慎放低。 翻乱了上层还不算,他蹲下来,大手翻着底下每一层本是排齐的光碟,散掉了地面。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林深阻止着他放话埋怨起来。 那个人扯着嗓门叫板:“咋滴?不让翻啊,不翻我怎么买?也没翻到我喜欢的,尽是些不入流的唱片!”说着还踢了一脚最底层,那些光碟一下子都被踢翻落地。 “你干什么!”林深呵斥一声忙去拾捡起来。 那人趁林深背着身子去捡之际,偷偷将一把光碟扔在了光碟堆里头。 而林深只顾着捡,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真倒霉,遇上这样的人!”林深见他走远,朝他背影大骂,又将乱糟糟的光碟收拾整齐。 “嗯,那家的烤串真好吃,环境也舒适不错,下回我们还要再去。”陆小郭和徐子凡擦着嘴,抹着烧烤余味走了回来。 “卖光碟了,十元三张...”经过方才扫兴的事情之后,林深只是有气无力地随便叫唤几声。 陆小郭准备走过天桥回到对面学校,顺着光碟的叫卖声眼睛随便一瞟,正看到唱片堆里有自己喜爱歌手的音乐。 “哎,哎...小郭!”徐子凡见拉不住陆小郭,陪他上前。 有生意过来,林深连忙起身接待。 “小哥哥,十元三张了,挑几张回家呗!” 陆小郭不理林深的客套话,一顾只埋头翻。 “这歌手的唱片怎么只有一张呢?”陆小郭喃喃自语。 林深提醒他:“要不要再看看其他?下面一层也有。” 徐子凡在一旁悄悄催促翻碟片的陆小郭:“陆小郭,这路边摊,又没有售卖许可证,我看别买了吧。” “好了,好了...”陆小郭口上应着,在心里暗自嘲笑徐子凡的古板迂腐,然后随便翻了三本,付了钱欢喜地回学校。 林深收了钱后,又见后面有人围过来观望,又做成了几笔生意。 “虽然不如刚才,倒也不至于空手而归,再卖几天,足够两个月的生活费了!”林深满足地摸了摸钱袋,准备收手就走。 哪想有几个警察站在了林深面前,倒把林深吓得嗓子眼都蹦跳出来。 “你好,我们是警察,有人举报你在此售卖盗版音像制品,请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面对警察的逮捕,林深有些懵逼,不知所措。 “哎,不是这样的,我没卖盗版光碟!” 林深百口莫辩,纵有冤屈,也只能先上警车。 姜晚莞在暗处嘴角一笑,计谋得逞的阴笑。她回到宿舍,看到自己床铺上有一张快递单躺在那里。 “这是什么?”姜晚莞拿起看了看。 李笑欢刚沐浴出来,回答着:“这张快递单是韩非然让陆小郭托我带回来给你的,说是你看了就会收下。” 姜晚莞一听是韩非然给她的,看了半天,上面写的是姜晓棉的信息,自己不解何意。 李笑欢看着姜晚莞一副不解的模样,便问她:“你没寄过快递吗?我看到姓姜,还以为是你的假名呢!” 姜晚莞摇摇头,“也许是韩非然托我转交给晓棉的吧!”心中猜测着,起身下楼,朝姜晓棉的宿舍走去。 “晓棉,这是韩非然托我给你的,应该是你落下的!” 姜晓棉接过看后,的确是自己的。 姜晚莞注意看了一下,她们宿舍四人只有三人。林深被拘留,她心有虚侥,没有在此多留。 此时姜晓棉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警察局打来的。 “什么?盗版光碟?” 这个消息,如劈下了一道惊雷,姜晓棉忙穿好鞋子出了门去。 等她来到警察局外,林深已经被释放了出来。 “警察同志,怎么了?”姜晓棉急忙询问。 林警官说道:“有人举报林深同学售卖盗版光碟,经过查证,百张光碟里面混有十二张盗版光碟。我们核实了林深批发光碟的音像店,那十二张盗版光碟并非是从里面流出。但是对于林深在天桥边摆摊售卖的行为我们做出了严厉的批评,还请林深同学以后牢记不要再犯!” 姜晓棉听了后虚惊一场,擦了一把冷汗,“辛苦你了,警察叔叔,那我现在可以带她回去了吗?” 林警官笑答:“已经有人保释她了。” 姜晓棉随着林警官的眼神望去,是冼新辰。 “谢谢!” 姜晓棉道谢的眼神飘忽不定,让冼新辰半走到之时分不清她是在跟谁道谢。 冼新辰先笑露出笑容:“走吧,我开车送你们回学校。” 第十二章 不用时刻提醒我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才刚上车不久,林深就一个人趴在整排座位上睡着,横七八躺,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好像整排座位都是她的天下一样,竟然打起了呼噜! 姜晓棉回过头看了一眼,对旁边的冼新辰笑道:“这林深,都这样了还能睡着!” 冼新辰望了后视镜发言道:“她今天累了一天,又安心地出了警察局,自然要安心睡一觉。” “你是怎么出现在警察局的?”姜晓棉很好奇。 冼新辰的面容有明显迟疑,他在想总不能说是霍坤判了牢狱之灾,自己来探望他而遇上的吧,这样又难免会牵连出拾遗所失火的事情。 见冼新辰半天不回答,姜晓姜晓又重复了一遍。 “你说呢?” 冼新辰故作神秘加镇定。 姜晓棉摇摇头不解。 “警察知道这件事,不就是因为有人举报嘛!” 看这样子,冼新辰撒了个很圆的谎。 “是你买到了盗版光碟,然后举报了林深?”这猜测的话,姜晓棉说出口,自己都有点不相信。 冼新辰怕穿帮,竖起食指靠在嘴唇边:“嘘,小声点!别让林深知道了,我只是一时不记得她是你同学了,不然我也就扔了碟片不说话了。” 冼新辰以为这个谎圆得没有缝隙,其实一点也不圆。 列如:冼新辰怎么会来大学站的天桥?他这样的身份怎么会屑于买地摊货?还有,举报人居然还变成去保释人的? 但是,姜晓棉没有追问下去,因为她看得出来,冼新辰瞒她的事情太多。 冼新辰察觉出她的异样,转移了话题问道:“晓棉,你什么时候回家过中秋?” 姜晓棉冷冷的语言很犀利:“课程补习被安排得没有一点缝隙,没有时间!” “可是白姨他们都等着你回来!” “如果你不在家,我就会回来!” 姜晓棉的话堪比一鸣惊人,惊呆了冼新辰。 因为她知道冼新辰那天又会直言说什么一家人之类的话,在姜晓棉耳朵里听来很不舒服,他实在没有必要时时刻刻都提醒着这件事。 冼新辰没有注意,差点开过了校门口,一个急刹车惊醒到了林深。 “怎么,到了么?”林深睡得有些迷糊,现场的气氛,得不到回答她。 姜晓棉用力,“啪”一声关了车门。 林深看着姜晓棉下了车,自己才下了车。 “冼大哥,再见!”林深很热情地向冼新辰摆手,又去追姜晓棉,“晓棉,你等等我!” 冼新辰看到姜晓棉一脸倔强之样,好像非要等到海枯石烂才肯罢手。凉薄夜色中,他叹了声气,试问天公月老作此孽缘,尽头何处也? 徐子凡和陆小郭回到宿舍后,陆小郭美滋滋地把三张碟片拍在桌子上,手舞足蹈起来。 徐子凡问他:“哎,小郭,我们宿舍又没有DVD,你买光碟来干嘛?” “经典老歌,已经绝版的唱片,市面上几乎找不到了,没想到今天给我遇见了!” 陆小郭得意亲了一下碟片,又朝徐子凡做了一鬼脸,来到向冬漾的书桌上,打开笔记本电脑:“用老向的电脑,他的移动光驱,不就可以了!” 然而陆小郭开了机,被困在开机密码的界面上。 他满眼迷茫望着徐子凡,徐子凡也无奈笑道:“你别看我,我可不知道!” 陆小郭又把求助眼色移给韩非然,“哎,非然,你知道老向的开机密码吗?” 韩非然靠近过来瞧了一眼说道:“他的生日密码试试...” 陆小郭按下了,密码错误四个字毫不留情地弹跳出来。 “我试试另一个。”韩非然按下了“素描女孩”的拼音字母,仍然显示错误。 “那我就不知道了,只能等他回来问问他喽!” 陆小郭拨通了向冬漾的电话,“还是问问他吧!” 正发现向冬漾的手机在他的床铺上响应。大家互相面觑了一眼,随后都笑着各干各的事情。 过会向冬漾推开宿舍门回来。 “老向,你的开机秘密多少?” 向冬漾翻过笔记本,按下了密码键。 韩非然顺眼瞧去时,见他按下了字母“XUN...”后面的就没太多注意,见此便笑趣他:“冬漾,我以为你会设置‘素描女孩’呢!” 向冬漾听了随便一笑,不多说别话。 陆小郭在一旁无理头地摆弄着光驱和插线:“咦,没搞错啊!怎么播放不出来!卡了?” 向冬漾过来帮忙,排除了移动光驱的问题,用另外两张放也是放不出什么结果来。 徐子凡首先发话笑话道:“小郭,我拉着你,你偏要去买,十块钱的东西,敢情是买了盗版的回来吧!” “你不看字的?你看包装上都找不到出版商的具体地址!”向冬漾瞧了后指说给众人听。 韩非然也笑道:“十块钱,人家就把你一顿饭钱给诓骗走了!” 大家都在笑话陆小郭,而陆小郭使劲将光碟剪了个稀巴烂又扔踩在地,一连咒骂:“我以为是这么好运气,已经绝版了的东西还能碰得上,以后最好别让我再碰着那卖盗版的婆娘!” “得了吧,吃一堑长一智,教训总是价值万千的!”向冬漾安慰道。 林深和姜晓棉回到了宿舍以后,累了一顿,大家洗洗才安睡了下来。 林深许是在车上睡过觉的缘故,此刻有些辗转不能入眠。 “晓棉,我怎么觉得今天这件事情很怪!”林深下了铺,窜到姜晓棉的铺上,拉了拉被子两个人挤在一起说悄悄话。 “怎么了?” “我数过了,那个老板明明没有卖盗版的光碟给我,只能说明谁往堆里放了那十二张盗版光碟?也不止是十二张!我算了钱的,喏,你看:总共一千张光碟,刚好凑整卖了八百块钱,应该还剩七百六十张才对,为什么我盘点了一下有七百五十五张呢?说明塞了十五张盗版光碟!”林深在一旁喋喋不休。 “卖了那么多,难不成你还数得清楚?”姜晓棉翻过身来问道。 “我还真就数得很清楚,你忘了,我可是爱计较的小滑头!” 姜晓棉没有太多在意林深的唠叨,反正她也已经习惯了,上天安排她俩个玩到一起真是巧妙的事情,一静一闹。 “晓棉,你怎么不说话?”林深用脚踢了一下被子,将被角挪了一个平整。 “说什么呢?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林深想起又说:“今天多谢你哥,要不是遇见你哥,我这会子恐怕还蹲在局里呢!” 姜晓棉一旁静静听着,冼新辰的谎话不攻自破,她瞬间觉得这个谎言可笑到冰凉。 “不,那是因为批发老板良心,要不然你就成了从犯了。”姜晓棉反驳了林深的话。 林深一听就爬起来笑她:“刚才你还一言不发,怎么提到你哥,你就就一句话抹杀了他的功劳?” 姜晓棉没有理她,扯了扯被子翻过身去。 林深还继续话痨:“不过,我挺羡慕你的……” 吕冰壶在旁边听着嫌烦,摸了一顶装扮游戏中平时挂在床头的假发向林深方向扔去:“卖碟片滴小美眉,只要你不再说话,我保证明天你有五十块钱的收入。” “ok,遵命!”林深捂了嘴。 第二天,学校里开始布置舞台,欢庆中秋。 韩非然作为学生会的一员,组织学生搞这种东西是必须亲力亲为的。 “来,把桌子摆成一排,盖上红布。” “韩部长,台位牌放在哪了?” “非然,我挂这个彩带够不着,你来帮我一下!” 韩非然很忙,这样凉意的天气还能出汗就代表着他劳动的勋章。 姜晚莞老远就看到韩非然,见他出了一头汗,走到递了一瓶水。 “给你!” 韩非然正低头解着缠绕成一堆的彩带,看到有人递水,抬起来头看时,是不认识的同学。 “同学,谢谢你!”韩非然仍然接过水,打开喝了一口。 “韩非然,你怎么还不过来!”远处的声音又在呼唤他。 韩非然放下水,又热心地跑去。 姜晚莞看着过去帮忙的韩非然,他的举动他的笑容,还有能者多劳的才华,搁在眼里,止不住的情愫还是蠢蠢欲动。 李笑欢从远处就看到姜晚莞,叫了她一声。 “晚莞!” 韩非然闻声抬头看了一眼不见哪里有“晚莞”的身影,心下暗自笑着自己出现幻听。 姜晚莞走向李笑欢的方向,李笑欢拉着她问:“明晚中秋,学校开展两晚的活动,留下来的都是些不回家的学生,到时候你回家吗?” 姜晚莞悄展愁眉,思索了一下,笑着摇摇头。 李笑欢拉了一下她依偎:“真好,终于有伴了!” 此时姜晓棉在教室里,刚下课,准备收书之时,她耳边突然响来一句话。 “中秋快乐!” 姜晓棉听了,在心头想:“一点也不快乐!” 她抬头之时,眼前的人是向冬漾。 “是你?总不会是专程为我来祝福的吧?”姜晓棉淡淡的话,很随意。她收好了书,准备离开教室。 向冬漾听着她冷不丁的一句话,向她背影喊去:“你还有本书落在我手里了!” 姜晓棉转身回头看,果然见他手中拿着课本。 她心里想着:“该死的,他刚才什么时候悄拿了我一本书!”又挪脚回来。 向冬漾递去书,趁此机会把姜晓棉的每一寸容颜打量得仔细,如持了把放大镜细辩,比较出这些年的变化。比如,她的眼眸更清了,鼻挺了,唇色如粉玫瑰发亮,以及下巴萌了颗不起眼的俏皮青春痘。 “谢谢你!” 姜晓棉拿过书,转身之时,不巧,撞到了一位同学。 被撞的同学“哎呀!”一声叫,姜晓棉手里的书撒了一地。 “对不起!”姜晓棉看着散落一地的书,很尴尬地对那位同学道歉。 那同学瞅了一眼姜晓棉后没说什么也就离开了。 姜晓棉准备蹲下拾书时,却发现向冬漾已经在为她拾着。 “给你!”向冬漾把书拾递到她的面前。 姜晓棉觉着他看自己的眼神古怪,便有些逃避,仍然提脚就走。 “哎,我们刚好顺路,你送你一程!”向冬漾各种搭话,顺着她的方向追去。 姜晓棉停住了脚步,转了一下灵动的双眼,“我去女生宿舍,你也顺路?” “啊?”向冬漾惊奇地发笑,圆着刚才的瞎话:“我的意思是到吃饭时间了,去食堂嘛,我们顺路。” “喔,我先回宿舍。” 姜晓棉的话依旧很冷淡,笑容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千金难买笑颜。 “那我在楼下等你!” 听见向冬漾巴望着脱口而出,姜晓棉只当做玩笑话来听。 等她再出宿舍楼时,才发现这个人没有食言。 食堂的人不多,没太多人关注到他们两个,也许是因为节假日放假的原因。 “你多吃一点,瞧你一点也不长肉,还越发瘦了!”向冬漾帮她端了一大盘的肉类过来。 “我不吃牛肉。” 向冬漾听了,连忙扒干净那道小炒牛肉。 “可以了,吃吧!”向冬漾咧嘴笑的弧度,露出整排雪白的牙齿。 除了母亲,这是第二个人给她扒牛肉了吧。姜晓棉这样心想来着。 舞台那边,布置得差不多时有人催促韩非然。 “社长,去吃饭了!” “好。”韩非然答应着,随后先回宿舍清洗了一下。 “非然,你吃饭了吗?”陆小郭饱着肚子刚从食堂回来。 “没有!” “你快去食堂看看,老向正陪着他的梦中情人吃饭呢!你一口,我一口可,可腻歪了”陆小郭八卦了一大句。 其实“你一口我一口,腻歪”这样的词汇根本就没有的事,陆小郭就喜欢夸大其词,添油加醋。 韩非然拿过毛巾擦头发,不以为然应着:“你对我说没用,你应该把这个消息散布给女生宿舍,那边才真该沸腾。” “不过那女子长得还真好看,跟你的姜晚莞比起来,老向的梦中情人稍微胜出那么一丢丢!”陆小郭说着眯着右眼,比了个“一丢丢”的手势。 韩非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瞪了一眼陆小郭:“我有我自己的梦中情人,我才不屑去关心他的长什么样呢!有这个比较的时间,还不如多吃吃几口饭。” 韩非然说完离了宿舍朝食堂而去,不过他实在好奇,向冬漾对待爱情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可他到底忍不住随便看了几眼,估计是自己来迟了,错过了这一幕。 而向冬漾和姜晓棉早散步走在校园上。 “晓棉,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向冬漾话间心头微微一颤,轻飘飘的一句“晓棉”,他多么想把她捧在星月之上。 姜晓棉把脸扭朝他,面对那个阳光下嘴角微扬的少年,终于,她也不经意跟着扬起嘴唇,而后又松弛得快,缓点了头,“可以。” 见她半秒钟的笑容,向冬漾仍喜得嗤笑,又问:“中秋节放假,家近的同学都回去了,等会你是要回家吗?” 听到这话,姜晓棉的嘴角却下撇成了拱桥的形状,原来,她的唇形也稍有苦瓜嘴的模样,若不细看,也无所谓。 她回想昨晚对冼新辰说的话,摇头之余又点头。 “啊?” 向冬漾不懂地挠了挠头。 他的居心很简单,如果姜晓棉留学校的话,他也留下来。 如今看她似是而非的回答,向冬漾笑也不知如何是好。 “晓棉!” 后面有个声音叫起来,那是姜晚莞跑过来叫唤的声音。 姜晓棉对向冬漾介绍:“她叫姜晚莞,是我的堂姐。” 向冬漾看着眼前这个叫姜晚莞的女子。这个名字,就是韩非然向他提过的名字。 向冬漾一听忙挑话问:“姜晚莞?韩非然的心上人!” “喔?这么说你们是一个宿舍的喽?”姜晚莞很容易就猜出来。 向冬漾不防头的嘴巴爽快地攀起亲戚:“韩嫂子哟!” 姜晚莞心中有些嫉妒,因为姜晓棉的追求者比韩非然还要优秀。作为向氏集团的公子哥,如果他送姜晓棉一条手链的话,怎么说也是上千元的价钱。 “那你的‘韩嫂子’要跟晓棉聊私房话,你杵这当窃听器呢?”姜晚莞这是对向冬漾提出了逐客令。 “喔…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向冬漾很不好意思地转身而去,时不时还回头看姜晓棉一眼。 姜晚莞赶走向冬漾后,心里有些得意。邪恶来说,她的出现,并非意外,而是故意打扰。 “晓棉,他是不是在追你?” 姜晓棉摇了一下头:“不是,再说我也有我喜欢的人了。” 姜晚莞假装舒了一口气:“那就好!他可是花花公子,前久,他还跟我们班的女同学拉拉扯扯,你最好不要去回应他!” 姜晚莞张嘴说出这样莫虚有的话,如果向冬漾听见了,一定会诅咒她千百万遍。 然而姜晓棉轻轻嘘了一口气,没有在意姜晚莞的话。 中秋节晚上,学校活动开始。韩非然总是学校里各种活动主持人的不二人选,每次拿着话筒站在舞台的中央。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故此长南大学迎来了今年的中秋晚会,大家好!我是学习部部长韩非然……” …… 韩非然的话音响起,致幕词过后,接下来的活动就是节目,落幕,没了。 第十三章 良辰佳节如愿好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活动精彩无非就是些欢歌热舞,姜晚莞把一晚上的目光都放在了韩非然身上,忽然手机振动了起来。 “喂,小姨,我在学校里,离不开...”姜晚莞对她小姨撒了谎,她一点也不想回去。 “嗯,好!” 姜晚莞挂了电话,往周围看了一眼,活动会上并没有看见姜晓棉。 “她比我命好太多,这种时节,她应该开开心心地在冼家吃月饼呢吧!”姜晚莞心中想了想。 冼家内,“叮铃铃”。 “顾妈,开门。” 白胜雪说时门铃又响了一遍,不见顾妈人,才想起今天放了顾妈的假。 “哎,瞧这记性!”白胜雪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就要去开门。 “我去,我去!”小泉争着到了门口。 “噢耶,是姐姐回来了!” 姜晓棉进了屋子,就听到他弟弟的欢呼声。 白胜雪笑道:“晓棉,怎么走自家门还要按个门铃?” “钥匙忘记在宿舍了。” 回这一趟,姜晓棉其实是走在学校路上临时作的决定,压根没想起回宿舍拿钥匙。 迈进几步到家里,没有看到冼新辰。 “来,吃饭了!”白胜雪唤了大家一声。 冼修远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晓棉,就等你了。” “好。”姜晓棉走到了厨房,看到一桌子的团圆菜,仍然还是没有看见冼新辰。 “新辰哥呢?” 白姨道:“他呀,在家里吃过午饭,就回他自个那里忙孩子的事了。” “什么孩子?”姜晓棉有些一头雾水。 冼叔回答了姜晓棉的话:“还不是二西拾遗所的孩子,前段时间建成地产的人纵火,幸亏没伤着。我决定以盛星地产的名义出资为他们盖一所慈善孤儿院。” 姜晓棉心下一惊,听说没有人伤着,也就没有再吭声。她终于知道那天在警察局为什么会遇见冼新辰了。只是这样的事,他没有必要瞒起来。 “妈妈,我要吃大闸蟹!”小泉挥着小勺夹不起来。 “好,妈妈给小泉夹一只大闸蟹!”白胜雪夹了一只到儿子碗里,帮他掰了蟹黄。 “晓棉,多吃点,学校里可没有那么好吃的菜哟” 冼叔的话提醒了正在发呆的姜晓棉。 白胜雪开始唠叨了:“本来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新辰这孩子,偏要不在。” 姜晓棉听着妈妈的话,没有作声。她心想:“一家人?如果这一家人不包括我,那该多好。” “冼叔,妈,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姜晓棉面无表情离开了饭桌。 白胜雪见她离去,嘀咕着:“才吃了一碗饭,就饱了?” “爸爸,姐姐好像不太开心。”小泉开口说了一句。 不用小泉说,冼修远也注意到了,朝儿子努笑了一嘴:“小泉快点吃,吃好了看看你姐姐去。” “嗯。”小泉点点头,大口地吃饭。 虽然说长南是小地方城市,但是夜晚时分,也总有灯红酒绿,闹市喧嚣。 姜晓棉走到了天台,架起微弱的灯光,坐在椅子上,一页页翻着看家人画本,风也一遍遍捣乱着轻轻翻乱。 长南的风不像北京的风。 倘若在北京,这季节的风,簌簌吹来时带着风刀霜剑一样的寒刺相逼,还会捎带着不起眼的尘粒,灰蒙蒙地扑在脸面上,使人迷了眼,总是遭到大家的三番五次带起口罩的排斥。 姜晓棉闭上眼睛,感受这长南的晚风。顺着风向来去,这是凉意柔净的风,它会不声不响地带着凄凉佛过耳畔,去时不闻不问袭卷走些许烦恼。 姜晓棉一直待在这里,也不知道陪伴了晚风多久,只知道她一脑子的坏心情,想一去不回地让风带走。 “晓棉...” 姜晓棉睁开眼睛,她听到冼修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望着面前人,她思忖了几秒,才脱口叫唤:“冼叔...” 冼修远搬了个凳子,在姜晓棉对面坐下。 “你今天怎么了,大过节的,难不成还没有接受我这个叔叔?” 姜晓棉摇摇头,很显然不是这样。 “想你的父亲了?”冼修远猜想了一下。 也许是这样吧,姜晓棉以不说话的方式默认。 冼修远很聪明,她知道姜晓棉在想什么,方才所问,只不过是故意搭讪他心中的猜测。 一个是儿子,一个算来是半个女儿,他们走过的路,才只是冼修远的三分之一。 “晓棉,你抬头看今晚的夜空,你发现了什么?” 姜晓棉顺势抬头,不消说,分明只见一个白圆圆的月亮,难不成还是两个! 皓月当空,都说“月到中秋分外明”。今晚的月亮,它带着一圈银环的明月悄然无声地升在空中。它的圆,带有一种迷人的可爱,圆得美满。而在姜晓棉眼里,却圆得凄凉。因为上面住着孤独的嫦娥,也有吴刚伐不完的桂花树。 姜晓棉回答道:“我看到了圆月,它的圆,或美丽,或凄凉。” “那你还发现了什么?” 姜晓棉再望去,不明白冼修远究竟要问什么。 无知也是一种稚嫩,冼修远的瞧她稚嫩的模样,问她:“夜空中除了月亮,还会有什么?” 冼修选的话一点就破。 “还有星辰...”姜晓棉望去,天空中的星辰并没有出现,“可是今晚,没有星辰...”她的话语明显低落,“过了那么多中秋,今晚才发现满月的时候,真的没有繁星。” 姜晓棉最后一句话是在喃喃自语,可是冼修远还是听了个明白。 冼修远轻轻诉来:“因为你们习以为常地认为星星总归是挂在空中以月为伴。如今有圆月的存在,你们就会忽略了星星,以为它一直存在。等到你想起来去寻它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它其实并没有存在。” 姜晓棉很明白,冼叔的话好像都在有意无意地提醒她:冼新辰虽一直在身旁,但是终究不属于她。 姜晓棉不甘心,目光搜索着空中的星星。 “冼叔,你看,那有一颗星星!”姜晓棉的发现,好比在被人垦荒开发过的大地,偏偏还要去挖掘一块几乎挖掘不出的新大陆。 姜晓棉指的星光微弱渺小,那是要用细眼去找才能找得到。 可能是星光过于暗淡,也可能是冼修远人老了,实在看不明姜晓棉所指的那颗星星。 “晓棉,你是个聪慧的孩子,可你知道吗?如果没有圆月的存在,它才能更加明亮,闪烁在黑空之中。” 冼修远的话像警告,又不像。 “只能是这样吗?”姜晓棉忍不住的问,显得很多余。 冼修远的话仍听得出几分语重心长:“孩子,其实真正的星辰不在天上,而是在你心中,你要敞开心扉去接纳你身边的人。那时,你才发现,他们的存在,会点亮起你心中的星光。” 姜晓棉听后,看见冼叔起身而去。长辈的话,纵然道理十足,可道理谁不会讲?接受却很难。 等姜晓棉再往空中望去,这会子,那颗星星再也找不着。它应该闪烁着累了吧,悄悄隐藏了起来。 冼新辰去了医院,发现吴愿好不在医院里,他开车回去,停在了自己名下的房子前。 冼新辰才开了门,那些孩子便涌到他的身边。 孩子们就是这么单纯,你对他们好,给了一颗糖,他们就对你没有一点猜疑的念头。 “大哥哥,这回你给我们带了什么回来呀?”大英第一个先上前来问。 冼新辰笑着将大袋的月饼,倒在桌子上:“吃月饼喽!” “哇,我从没见过这么好吃的月饼!” “姐姐,你看,是火腿味的!” …… 他们都欢呼着,因为他们真的没有吃过这么高档的月饼,很新鲜,又很惊喜,也很满足。 吴愿好在孩子们背后,一切瞧着着实欣慰。 冼新辰一个转身,发现了在门角边的吴愿好。 “吴小姐,中秋快乐!”冼新辰祝福了一声。 吴愿好的气色最近还不错,许是生活安顿了下来,不像之前一样提心吊胆一样地呆在拾遗所里。 吴愿好听到冼新辰的称呼,他一直喊的吴小姐,实在让人发笑。 “你不用这样称呼我,你就像晓棉一样叫我愿好就可以了。我想,我也可以像晓棉一样称呼你为新辰哥吗?” 对于冼新辰来说,吴愿好跟姜晓棉不一样。全世界的人都可以不用称呼自己为哥,唯独姜晓棉不行。 冼新辰笑道:“不用,直接唤我新辰就好,你不用那么客气!” 看着这些孩子,他们吃月饼吃得糊沾了一脸,冼新辰帮大英刮掉了饼屑:“大英,等会你带着弟弟妹妹们洗洗先睡,我和你吴姐姐说会话。” “好!”大英往桌子上抓了两块月饼后往屋里去。 吴愿好在一旁听见,不知道冼新辰要跟她说些什么。 冼新辰轻轻朝她唤了一声,“来,你跟我过来。” 两人上了楼顶,垂腿坐在露天台阶上。 “你要跟我说些什么?”吴愿好有些好奇。 冼新辰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吴愿好的肩上:“现在我在张罗以盛星地产的名义在二西建一所孤儿院,以后,你们就是盛星的一部分!没有人会再来欺负你们!” 吴愿好点点头,她眼中含着些微泪望向冼新辰。 冼新辰,冼新辰?眼前的这个冼新辰是吴愿好生命中的救星吗?两次危险,他每次都能出现得那么及时。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这群孩子遇上你是他们最大的福气!” 冼新辰笑了笑:“不是我,准确地说应该是遇上晓棉是他们的福气,要不然我也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你们存在。” 吴愿好听见冼新辰提起姜晓棉,他照顾她这么多天了,这是他第一次闲聊的时候主动提起姜晓棉。 吴愿好问道:“晓棉她知道这件事了吗?” “我还没有告诉她,她应该还不知道。”冼新辰摇摇头。 吴愿好的眼睛洞察地很明了,“你和晓棉的关系很微妙,提起她,你的话语模样就会变得小心翼翼,她是你喜欢的女孩子?” 冼新辰有些瞪目结舌地望着吴愿好。 一看到冼新辰这个表情,吴愿好才意识到说错了话,毕竟他们是一家人。 可是吴愿好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解释。 “晓棉,她在我心里,是我的妹妹。即使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我把她当做亲妹妹一样爱护,我也不想让她因为我受到什么伤害。” 吴愿好看着说出这番话的冼新辰,她看得出,他的眼神没有撒谎。 “可是晓棉喜欢你,她根本就不想做你妹妹,对吗?” 面对吴愿好的猜测,冼新辰点点头。 夜色逐渐入深,天上的明月依然不疲惫地挂着,仿佛时间都还很早。 吴愿好轻微地叹了一口气:“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也许这就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冼新辰不想讨论这些问题,看着旁边的吴愿好,他似乎更想了解眼前这个坚强的女子。 “你可以跟我说说你吗?” 吴愿好惊讶得差点说不出话:“我?” “对,你!比如,你的家人呢?”冼新辰知道他的问题有些唐突。 吴愿好没有向谁提过她的家人,因为她从小就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 “我是在拾遗所长大的,打从一有记忆开始,就是在拾遗所里。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们都是死了父母或者是被父母养不起遗弃的。我是被父母送到拾遗所的,只因为我身患有绝症。” 冼新辰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他没有想到吴愿好被遗弃,只是因为她从小患病,他心下想来又问:“吴愿好这个名字是当时的所长给你起的名字吗?” “没有,是我父母起的名字,当时夹了张出生年月和姓名在襁褓里。” 冼新辰望着这个身世悲凉的女子,话题由自己牵扯而出,少不得要安慰:“上天总是公平的,夺走你的一样,它就会以别的方式还给你。就比如给了你柔弱的身子,但是给了你一颗坚强的心!” 不正是因为柔弱,心又怎会被生活逼得坚强。 吴愿好笑了笑,冼新辰接下来的话依然很温柔。 “当时拾遗所着火的时候,你救孩子们的决心,我以为,只有在电视剧里才看得到。最后你自己倒在火里的时候,我的念头,就是不顾一切地想去救你。后来,知道你身有重病,我心想着要帮你些什么。” 冼新辰的这一番话,如向暮雪之中的吴愿好,递了一杯暖水,温热了心房。 “谢谢你,你帮了我很多。对于我们而言,你的出现,如同你的名字,让我们看到了新的希望。” 吴愿好的话,让冼新辰感觉很熟悉。当年第一次与姜晓棉见面,她也曾经对他说过一番相像的话。 只是从吴愿好口中听来,冼新辰更觉舒心顺耳。 “我可以靠在你的肩膀吗?” 冼新辰点点头,吴愿好轻轻靠了过去。 宽厚的肩膀,吴愿好如释重负,无比的舒服轻松充实了内心。她望着天空中,只见月亮,不见繁星。 “圆圆的月亮挂在空中,不应该有星星吗?”吴愿好在拾遗所里,没有太多的文化,所以她不知道。 冼新辰向她解惑:“因为满月的月亮光太强,它遮挡了星星的光,所以我们都看不见。” 吴愿好有些困了,她听着冼新辰的解释慢慢地睡了过去,她今晚,一定会做一个美妙的梦境。 “愿好,愿好?”冼新辰看她安静沉睡,依稀听见她微喘的呼吸声。 冼新辰将吴愿好抱回了房间,轻脚走出了房间,看到大英在门口,嘱咐道:“大英,你照顾好吴姐姐,有什么事情你打电话给我。” “好,大哥哥,你要走了吗?”大英有些不舍。 “大哥哥出去一会,后天再来看看你们,大英乖!”冼新辰刮弄了一下大英的鼻子。 大英嘟囔了一小嘴巴,想起来道:“大哥哥,你记得叫晓棉姐姐来看我们,我们很想她。” “好,回房去吧。” 看着大英进了房间,冼新辰才出来走到车前,手机上很早就有姜晓棉的短信。 “新辰,中秋快乐!” 冼新辰关了手机,开着车,驶向家中的方向。 半晌,冼家房灯一亮,家人们都已经睡着了,冼新辰回过自己的房间时,半路看见姜晓棉的房间半掩着。 冼新辰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推开时不见里面有人,只见姜晓棉的手机摆在书桌上。 “她回来了,可是这会子人又去哪了呢?” 冼新辰推门走到里面,敲敲画室的门,安静地只听见自己的敲门声。 姜晓棉此时还在天台上,她没有回房过,一个人安静了很久,她就不信今晚等不到星星的萌出。 冼新辰看了看鞋柜,姜晓棉没有出门,再走来天台瞧时,她果然在这里。 “晓棉,你在干什么?怎么不回去休息?” 姜晓棉听是冼新辰的声音,也没有转头去望冼新辰一眼。 “嘘,你别说话,你把我的星辰吓跑了,它就不再出现了。”姜晓棉轻悄悄说道。 冼新辰看着姜晓棉怔魔一样,有些不似以往,上前拉着她:“晓棉,夜深了,风凉。” 姜晓棉一把甩开他,站在面前的冼新辰,那是她打小就喜欢的男人。 “你为什么是冼叔的儿子,为什么上天要安排我来到冼家,为什么我们两的名字要出现在同一本户口本上!” 冼新辰看着姜晓棉,她终于连怨带恨地吐露心扉。 “晓棉,你不要这样,你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我们都会很喜欢你,都会很爱你。” 冼新辰以为自己的安慰是蜜糖,其实是砒霜,还不如闭口别说话。 姜晓棉反驳的声音响到强令要让世界平静,“我要你对我的爱,是跟我一样的爱!” 好多年了,姜晓棉第一次开口表明心迹,以为冼新辰会很吃惊,可是冼新辰在思索着沉默。 “你为什么不感到意外,你早就发觉我喜欢你了,对不对?” 这一刻,冼新辰第一次看见流泪的姜晓棉,其实姜晓棉在冼新辰面前,是很少流泪的。几乎没有。 姜晓棉的话很认真:“有没有那么一刻,你也希望我不是你妹妹? 冼新辰回答不出问题的模样,被姜晓棉误解。 姜晓棉没有意识到,只唱着自己的独角戏,拉着冼新辰:“走,我们去找冼叔,让他想办法!” 冼新辰缩回了手,他的声音认真而又清晰:“我回答你上一个问题,没有。” 这两个字,让姜晓棉胡闹的情绪变作安静。 她多么希望刚才冼新辰缩回去的手是他不小心滑落。 可惜,真是不是。 第十四章 才知错位的相识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呆住了几秒后,她的眼泪顺淌而落,这个时候的姜晓棉,孤独到只有眼泪是属于自己的。 “对不起,哥,我刚刚喝了点酒,失态了!”姜晓棉说完后跑回了房间。 “啪” 冼新辰随后听到一阵很响亮的关门声。 今晚,或许他就不应该回来,冼新辰心想着。 姜晓棉彻夜未眠,待在画室里,画了大半夜的星辰,又写篇日记才勉强入睡了两个钟头。 “明天我生日,记得来喽!”姜晚莞睡前美滋滋地群发了短信。她躺在床上,想象着明天会发生些什么事情。拿起手机时,接到韩非然的祝福短信:“今天你回家了吗,我怎么没有看见你?” 姜晚莞心里发笑:“这人该不会是个瞎子吧,都没看见我。”边想着翻开通讯录,想约着他出来。 点开姓名时,姜晚莞又退了出来,“还是矜持一些好,大半夜了哪有主动去约男生的?”随后简单回了信息,枕好枕头安然地入睡。 第二天,冼家内。 白胜雪做好早餐嘀咕着:“咦,这两个孩子,怎么连小泉都醒了他们还赖床!” 小泉在一旁听到母亲的嘀咕,立马跑过去,敲冼新辰的门:“哥哥,起床了!”随后又提脚哒哒的拖鞋声跑去隔壁敲姜晓棉的房间。 两个人同时打开门,姜晓棉和冼新辰互换了一眼沉默的眼神。 这个眼神连呼吸也带着古怪又略尴尬。 “哥哥,姐姐,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小泉出言的提问,他们才意识到还有第三个人在旁边。 冼新辰抱起小泉:“走喽,去吃早餐了…” 姜晓棉看着冼新辰若无其事,自己心中越有些不太自然。 “白姨,怎么就你在忙活,顾妈呢?”因为空气过于安静,冼新辰有些自找话聊。 白胜雪没有察觉到他们两个的异样,笑道:“你昨晚睡糊涂了?昨夜中秋,咱们又不是吃人的无良雇主,哪有不放人的道理。” 姜晓棉在一边吃着早餐低头不语。 “哥哥,你待会要带我去游乐场玩,还有姐姐也要一起去!”小泉只顾着自己的开心,话不防头,又将他二人的目光引到一块。 白胜雪在一旁催促着:“那也要把早餐吃完,你看,你天天都有剩饭...” 小泉忙抬着碗,开心起来:“那我吃完饭,哥哥姐姐就带我去玩喽!” “好。”冼新辰笑应着,姜晓棉也在一旁默认。 小泉毕竟是个孩子,最是能玩的,早饭也顾不得好好去吃,刷光碗里的食物就到一旁等着哥哥姐姐吃完。 姜晓棉回房间收拾了一下画室,拿了幅画卷。 “快点了,姐姐!” 小泉嫌姐姐走得太慢,干脆一路拉着姐姐上了车。 姜晓棉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说道:“小泉,你坐这里。” 小泉听话上了车。 有的时候小动作之间总能看出很多东西来,就比如刚才姜晓棉分派座位,冼新辰也只能藏匿起眼神一言不发。 “路过红坊画廊的时候停一下。”姜晓棉在后面说了一声。 到画廊路口时,冼新辰看见姜晓棉拿着一把卷筒过去却又很快回来。他不想出声,也没敢问。 来到了游乐场,小泉第一眼就看到空荡荡的旋转木马。 “哥哥,姐姐,我要骑木马!” “好,我们带着小泉去骑木马去喽!”冼新辰欢呼着过去。 售票处,还没等买好票,售票老板见小泉乐呼呼地跑向木马,又见冼新辰跟姜晓棉的俊秀模样,找钱时顺嘴地以为道:“好幸福的一家三口啊!” 姜晓棉听后瞟了一眼冼新辰的脸色。 “哎,不是呢。”冼新辰闷着头把零钱放回钱包,言语中带笑反驳。 旋转木马开转,小泉坐在最前面的位置,冼新次之,姜晓棉选了一个靠后的位置。 姜晓棉的童年算不得多幸福,所以她第一次玩这种游戏。早听说过这种东西是最幼稚,但是又很残酷,华丽的外表跟随动听的音乐,一样的世界一样地转个不停,不论你怎么赶,都超不过彼此之间距离。 小泉在前头咯咯的笑声,使入耳后的音乐,总是无意地分调儿。 旋转时间结束,下了木马,他们又朝碰碰车走去。 “我要和姐姐一辆车!”小泉拉着姜晓棉上了车位。 碰车咛笛声音响起的时候,总会有人不小心地“啊喔”一声。 小泉转着方向盘:“哥哥,你快来追我们呀!” 他们的欢笑声几乎是全场最洪亮,姜晓棉暂时将昨晚的不愉快忘了大半,咧着嘴儿跟着小泉时不时地逃开冼新辰的追逐。 姜晓棉久违的笑,冼新辰差点没有忘掉,她的右脸颊上还有个浅浅的酒窝。 随后各种游乐城堡疯狂地玩了一上午,小泉都已经快要累坏了,但是他仍然眼尖盯上了前面布景的摄影棚,又拉着哥哥姐姐找乐趣:“哥哥姐姐,我要和你们一起照相嘛!” “好。” 三人来到了布景面前,小泉早已经在镜头里头摆好姿势了。 “靠右一点,对着镜头,孩子站在爸爸妈妈中间,牵着爸爸妈妈的手。” 实在是因为太像了,一路玩来,总是有人会误会他们。 小泉开口对着镜头大笑:“哈哈,他们是我哥哥姐姐!” 摄影师一听,明白地“喔”了一声,改过口来:“来,姐姐笑一笑。” 照好后,姜晓棉已没有太多心思,“今天就玩到这里吧,我等会要去参加姜晚莞的生日。” 冼新辰也提议:“小泉,姐姐改天再陪你玩好不好?” 小泉听了,把刚才的照片往胸前搭抱着,带着一副余味未尽的小脸模样点点头。 回到家后,姜晓棉才刚洗澡换了一身衣服,外头响起了敲门声,还有冼新辰的声音。 “晓棉,等会我要去孩子那里一趟,我们顺路。” 姜晓棉打开了门:“走吧,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冼新辰看着姜晓棉去换鞋子,他还以为她会拒绝与自己同行。 “晓棉,早去早回。”白胜雪嘱咐了她一句。 “知道了。” 姜晓棉和冼新辰出门不久,就看见林深在路边一蹦一跳地使劲挥手,高声喊叫地拦截他们的车。 林深那劲势,其实可以不用那么夸张,没人错将她当透明。 “林深,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不去的吗?” 林深进了车门,嘴角撇着:“白吃的蛋糕,我偏要去!” 其实林深就是看姜晚莞不顺眼,担心姜晓棉赴了鸿门宴,巴巴地临时过来,姜晓棉也拿她没有办法。 此时,韩非然那里,满心欢喜地包扎着一束玫瑰。 “她会喜欢什么颜色的玫瑰花呢?” 韩非然心中想了想,还是中意了大红色。 仔细地剃了掉了玫瑰枝上的刺头,因为韩非然平时也很少忙活这种事情,偶尔会被刺到尖叫一声,“真怕这些刺扎了我心爱的姑娘!”他心想着下手又重着仔细了些。 也数不清自己包扎了几只红玫瑰,胡乱拿了些黄莺草配着,免免强强就算是一捧花了吧! 韩母难得见儿子如此认真地包花,也不要帮忙,走去问:“怎么,是送给谁的?” “是...是送给我朋友。” 韩母笑着揭穿他:“我本来就是卖花的,你还跟我弄鬼,送朋友还送玫瑰?” 韩非然笑了笑,掩藏不住。 捧着玫瑰如何揣得了糊涂?韩母立刻心领神会,拉了儿子细眼瞧问:“是送给那位姜小姐的吧。” 韩非然见母亲一话戳穿,也毫不掩藏地坦白:“今天她过生日...” 韩母瞧着儿子脸上说到“她”字时,喜不胜喜的话态,也不再似先前出言去浇灭他的怡悦劲,只希望他来回的表情保持一致。 “妈,我走了。” 韩非然出了门,挥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卓池大酒店。” … 冼新辰载着姜晓棉她们到了目的地后,他从后备箱取出准备好的生日礼物。 “晓棉,我就不去了,晚上时再来接你。”冼新辰一句话后,上了车“嗖”一声,原地只听见车消失的余音。 姜晓棉看着两手空空的林深:“你没有带礼物?” “谁说我是来庆祝她生日,我可是你的保镖,免费的喔!”林深直说后拉着姜晓棉走进电梯。 刚巧韩非然进门时看到“姜晚莞”刚刚走进去的背景,欲要追去,已经赶不上她们乘坐的电梯。(因为名字张冠李戴,实则看到的人是姜晓棉。) “几楼零七来着?” 韩非然模糊了姜晚莞告诉她的楼层地址,翻开手机看时因为手机被修过,已经刷不出来那天的聊天记录。 一筹莫展之时,看到旁边的前台人员,跑去咨询:“你好,我想问一下刚才过去的姜小姐,你知道她去向第几层了吗?” 前台人员看着眼前的人,韩非然的话让她懵逼:“你好,先生,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姜小姐是哪一位?” “就是刚才抱着箱子,和她朋友走上去的那一位。”韩非然说完又补充,“她叫姜晚莞,今天在这里预定了一间豪华包房作为生日派对。” 刚好向冬漾来到了酒店,看到韩非然在抱束花站在前台这里,于是走来问道:“非然,怎么了?” 前台人员听了韩非然的描述,明白了他要找的人,笑着回答:“很抱歉,先生,您说的那位姜小姐她刚刚没有经过这里。如果你要找她,我可以帮你拨通她所在包房的电话,因为我不认识你,所以我需要征求她的同意后你才能上去。” “奇怪,我明明看见她了…”韩非然自言自语。 前台人员:“请问需要帮你拨通电话吗?” 韩非然被问回神,“我叫韩非然,他叫向冬漾,我们是她邀来过生日的,我忘记了她的房间号,你帮我问一下吧。” “好的,您稍等,我帮你询问一下。”前台人员拨通了后问道:“姜小姐,有位韩先生和向先生咨询您的房间号...好的!” 前台人员挂了电话后,道:“先生,607号。” 韩非然和向冬漾走进电梯,按下了6键。 “哎,等等!” 忽然有人阻挡了电梯门,来人是陆小郭。 “小郭?你怎么来了?” 陆小郭坏笑,拍了韩非然,:“你太不够意思了啊!我还得特意找我表妹问地址。” 韩非然本来因为家境的原因,怕姜晚莞拒绝,所以没有告诉很多人,以免到头来被人看的是笑话。 可是这事情却被陆小郭知道了,韩非然有些不悦,望着向冬漾心疑:“这件事,除了你,我可没有告诉过谁!” 向冬漾瞪大了眼睛,真是比窦娥还冤,忙着解释:“我也没有告诉过谁,你应该问小郭才对!” “还真不干老向的事,我是听李笑欢说的。” 三人正说着,电梯到了,韩非然也就不去计较,走到七号门前,按了门铃。 这时屋里面大家正送着礼物,祝福着姜晚莞,“叮当”门铃一响。 刚好姜晓棉离门近,她起身戏道:“就不劳寿星去开门了!”自己去开门时,是韩非然他们,旁边还跟了向冬漾。 韩非然看见是“姜晚莞”来开门,进了屋子,里面的人似是齐了的样子。他杵一了会儿,心窜着吸了一口勇气。 他转向姜晓棉,捧着花,单膝下跪。 “姜晚莞,我喜欢你很久了,在此,我想要你成为我的女朋友。” 韩非然脱口而出后心中还自想:“这样的告白一定是迄今为止,最直接,最普通的方式了。”然而,几秒后,他才发现全场人都变了脸色。 “晚莞,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向她告白了?” “晚莞,他为什么对着姜晓棉却叫着你的名字?” “晚莞,他不是应该向你告白的吗?” 身边的同学朋友都围在姜晚莞提问,像“一万个为什么”的记者发布会现场。 姜晚莞自己也想知道为什么。 “韩非然,我想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晚莞...”姜晓棉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火辣辣地挨了一巴掌。 向冬漾见如此,连忙去扶住姜晓棉:“没事吧?” 林深呵斥着姜晚莞:“姜晚莞,你疯啦,干嘛打晓棉!” 姜晚莞将所有过错归根在了姜晓棉身上,气急败坏地指责她:“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嫉妒我,所以演出了这么一场戏让我难堪,对不对?” “我没有...”姜晓棉憋屈着弱弱地说了一句。 “你怎么没有?”姜晚莞抬手又欲上来羞辱姜晓棉,却被一只有力的手阻挡住。 因为父辈的事情,姜晚莞一惯欺负姜晓棉。如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姜晓棉百口莫辩,一把泪涌出后往楼梯方向跑了下去。 向冬漾连忙追了出去。 林深向姜晚莞啐骂了一口才追了出去。 韩非然也要追出时,被人叫住。 “韩非然,你留下,你给我说清楚!” 韩非然转过头,凝望着旁边人都称呼她为“晚莞”的女孩。 韩非然真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拿起手机,拨通了姜晚莞的号码。 果然,手机在姜晚莞身上响了起来。 “她好像是钱包合照里的另一个女孩。”韩非然想到如此,慌乱之中,瞬间明白了一些什么,“对不起,我认错人了!”说完就扔了玫瑰,出门按下电梯,追了出去。 向冬漾和林深追上姜晓棉时,发现她坐在三楼的楼道里哭泣。 “晓棉...”向冬漾呼唤她劝慰道,“别伤心了。” 林深在一边开口骂姜晚莞:“这个坏女人,谁知道她又抽什么神经!” 姜晓棉抬起头,他们发现她的左脸红了一大片。 “姜晚莞怎么下手这么狠,晓棉,我叫冼新辰来,让他教训一下那个疯女人!” 林深说着往姜晓棉的兜里去掏手机。 姜晓棉已经哭得说不话,阻止了林深,挂了正在呼叫的号码。因站起来的力用猛了些,脑袋昏昏沉沉后眼前一片黑暗,身子一软,随后再也站不住脚。 “晓棉,晓棉,你怎么了?”向冬漾扶住晕倒的姜晓棉。 林深摸了摸她额头:“哇,好烫!” “走,快送医院。”向冬漾抱起姜晓棉下楼拦车去了医院。 而韩非然沿着公路找了一圈,不知觉中与他们错过,打向冬漾的手机时却被对方挂断。 第十五章 十块钱也要计较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酒店里面,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出乎于姜晚莞的意料,一心觉得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受了奇耻大辱。 “晚莞,别哭了,你没事吧!”身边人都安慰着姜晚莞。 哪知姜晚莞却不领情,推赶着他们出去:“你们都走啊!” 大家看见这局面,只好悻悻地离开。 姜晚莞盯着姜晓棉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粉红豹,一端蛋糕泼过去。 当年,家里坏了电视机买不起新电视,姜晚莞就再也没有看过最喜欢的动画片粉红豹。她觉得,姜晓棉的礼物,好像是对她贫穷时期的一种羞辱。 房间的电话忽然响起,是前台打来的:“晚莞小姐,方才我看到你的客人抱着一位昏迷的小姐出去了,你那里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姜晚莞一听,怒摔了电话:“不就打了她一下,就立刻给我装晕了!” 他们将姜晓棉送到了医院后,晓棉的电话在外衣兜里头响了起来。 向冬漾掏出一看,“星辰?是谁?” 林深拿来,接了电话:“冼大哥,晓棉被打了,现在在医院呢?” “什么,怎么会被打了呢?哪个医院,我现在就来!”冼新辰接了电话一脸惊慌,赶向医院。 过了一会儿,医生从病房里出来:“病人先前受过寒,有些高烧不退,打个点滴,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也就好了。” 向冬漾听后进了病房,看见姜晓棉脸上的巴掌印清晰明显,她现在的样子,显得更加需要人来保护。 他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仍然挂了韩非然的电话。不知为什么,他现在特别不想接韩非然的电话,因为向冬漾好像明白了这场错位的认识。 才挂掉电话放下手机,又开始震动,这回是陆小郭的来电。 向冬漾出门接了电话:”小郭... 陆小郭在电话的另一头问道:“冬漾,怎么回事,非然的告白对象怎么变成你的素描女孩?” “一时半会我也没搞清楚,晓棉昏迷了,我现在医院呢。” 陆小郭:“那么严重?怎么打得住院了?” “暂时先不要让非然知道我们在医院。”向冬漾低声叮嘱他。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来找你!”说完后小郭挂了电话。 向冬漾挂了电话后,看见一位英俊面庞的男子找来。 虽然没有见过次人,向冬漾却很熟悉他的样貌。 冼新辰一看见林深就问:“林深,究竟是怎么回事?晓棉被打得很严重吗?” “只是被那个该死的姜晚莞打了一巴掌,医生说她着了凉高烧不退。”林深气呼呼解释。 冼新辰推门进去,看姜晓棉的样子,应该是昨晚在楼顶上待久受凉,今天早上又陪小泉去疯玩累了的缘故。 向冬漾从窗外瞧着冼新辰照顾姜晓棉的样子,转而向林深问道:“林深,他是...” “他叫冼新辰,是晓棉的哥哥。” “冼星辰,哥哥?”向冬漾一脸疑问。 “他们是重组家庭。”林深一句话,向冬漾才明白。 半晌,冼新辰从病房里出来,看到一旁的向冬漾。 冼新辰偶然见过他,知道他是向氏集团的公子。 冼新辰走过去,先打了招呼,伸出手:“你好,我叫冼新辰,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向冬漾看着他温文儒雅的样子,伸手过去握了握。 冼新辰见向冬漾看自己的眼神怪异,不知道自己哪里让他感到奇怪,也就笑作尴尬:“不知家父的身体近日可好?” “你认识我父亲?” 冼新辰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向冬漾。 向冬漾接过看时,原来眼前人,是盛星地产的总经理。但是更让向冬漾关注的是他名字的写法,是“新辰”,而不是姜晓棉手机里的“星辰”。 向冬漾心下暗暗明了,“原来,晓棉画本里的男子,是他!此生没有想过,还能和画中的他打正面的时候。” “多谢冼经理关心,一切都好。”出于礼貌,向冬漾答谢了他。 姜晓棉正熟睡着,忽然姜晚莞闯进了病房,这回没有扇晓棉一巴掌,而是直接掐住了她的喉咙。 “姜晓棉,你的父亲害死了我的父亲,毁了我一家!如今你又要来和我抢韩非然,现在,我要你欠我的都拿命来偿!”说着,姜晚莞直掐着姜晓棉,姜晓棉在床上使劲挣脱。 “晚莞,不要,不要伤害我,晚莞不要!” 姜晓棉的呼叫声传到了外面,冼新辰和向冬漾闻声进去看时,原来是姜晓棉梦魇。 “晓棉,没事了,没事了!”冼新辰过去,坐在病床上轻拍着姜晓棉。 姜晓棉被梦中惊醒,睁眼看时是冼新辰陪在她身旁,半爬起来抱住了冼新辰哭泣。 冼新辰安慰着她:“你只不过是做恶梦而已。” 向冬漾见此,本就知道了姜晓棉的心思,看见他们这幅模样心中有些不舒坦,但无可奈何,又不好表露出来。 “你认识晓棉几年了?”向冬漾忽然问着旁边的林深。 “从初中起就是同学,高中也是,不过高中的时候晓棉转学了,然后到了大学...” 向冬漾听都没听完,就直拉了林深出去。 “哎,向冬漾,你要带我去哪?” 出了院门,向冬漾放开了林深,林深抱怨:“你把我拉出来干嘛,就算你是校草,也不能强拉人家吧!” 向冬漾开口直问:“晓棉做着梦,为什么都怕姜晚莞伤害她?” “这,这...等晓棉醒了你自各去问她吧!”林深开始有些支支吾吾,说着就要走。她不好说,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 向冬漾拉住了林深,仿佛像是要严刑逼供一样:“她都已经这样了,你觉得从她口中我问得出来吗?” 林深现在已经是两头难了:“哎呀!好啦,你先放开我!”向冬漾听后放了手。 “她们两个是堂姐妹,以前晓棉的爸爸害了姜晚莞一家,导致姜晚莞的父母和晓棉的父亲全都自杀了,所以姜晚莞就十分记恨晓棉。上学那会子,初中开始就欺负她,而且还找流氓混混去打她。而晓棉呢,因为他爸爸的事,那时又自闭,心又实诚,也总觉得自己欠晚莞的。后来,到了大学,不知怎么的,姜晚莞来找晓棉谈和,她们姐妹才好了一阵子。诺,今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成这样了!” 林深叹着气说了,向冬漾才知道原来她有这样的过往。 陆小郭下了公交车来到了医院,刚好看见向冬漾在医院门口。 “哎,老向!”陆小郭叫了他一声,来到他面前。 陆小郭刚来到就把眼光放在林深的脸上,林深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 “你!我记得你,你是那个卖盗版碟片的!好啊,这回可让我逮到你了吧!走,跟我去警察局!”陆小郭说着就要拉扯着林深去警察局。 “原来就是这个倒霉蛋,买了那三张盗版光碟!”林深心想着,觉得他倒霉地有趣。 陆小郭强拉着她,林深这野性子哪里肯服气,就当场扯着嗓门跟他吵了起来:“谁说我卖盗版了,你才卖盗版!你全家都卖盗版!” “好,你不承认是吧,我现在就打电话给110,叫警察来查,把你拘留几天,谁知道你还坑骗了多少人呢!” 陆小郭说着就要拨打110,向冬漾一把手夺过他的手机:“别吵了,林深就是我们的校友,就饶过她,你两个私下解决吧。” 林深一听,有些得意:“诺诺,向校草都发话了,你还计较这什么!” “老向,你看看她的样子,像是私下解决可以悔过的嘛!走,今天必须去警察局!”陆小郭说着执意去拦着林深。 向冬漾看他们是胡闹,姜晓棉又是躺在医院里头,没有瞎功夫陪他们算这笔账,一转身朝医院里头走去。 林深看见向冬漾走了,指着他的背影向陆小郭提醒:“哎哎,你看你朋友都走了,你还不去跟上!” 陆小郭仍然抓着林深不肯放手:“你休想诓骗我!反正你今天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拉你去警察局!” “哎呀,你这人怎么那么斤斤计较,不就是十块钱嘛!诺,我赔你就是了!”林深从兜里掏出十块钱拿给陆小郭,“还有,我警告你,下回看到我,你可不许再提起这事情!” 陆小郭执意不肯,塞回她的钱:“就你这卖盗版赚来的野心钱,我连看一眼我都觉得脏!还威胁我!” 林深听他的口气,这回真的是遇上一个难缠的小子了,将那十块钱收回口袋,索性掏出一张百元给他:“假一赔十,这回我赔给你了,总该放开我了吧!” “你还没有意识到,这不是钱的问题,你的人品只值一百块吗?我就是要抓你去警察局,免得你以后祸害更多无知的人!”陆小郭就是不肯放过林深。 林深见他不接钱,收回了以后冷笑道:“哟,你这,是清理门户了是吧!但是我就偏偏告诉你,我就是卖了盗版了,就算去警察局我也不怕,警察早查过真相了,还是会把我放出来的!” 陆小郭看见林深一幅死不悔改的模样,心里以为她是惯犯,吵得直上了脾气性子,“走,你今天必须陪我去!” “我就卖盗版了,我就不去,我看你气急败坏的样子,你能把我怎么样!”林深就是偏不依他。 陆小郭一把抓住林深拽着她去,林深两只手一个身体窜抱着一旁的石柱子:“我就不去,你把警察叫来了我,我立马就跑!看咱两个谁赢得过谁!” ... 两个人如同冤家容不了水火,吵得不可开交。 向冬漾进了医院,看见冼新辰在姜晓棉旁边无微不至,心下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余的那一个人,只黯然神伤望着这一切,不觉呆站在那里。 姜晓棉睡迷了会儿,醒来时看到冼新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想起来问他:“你有跟我妈提起这回事吗?” 冼新辰摇摇头:“白姨估计还以为你在外头玩呢,我还没有告诉她。” “还好,撒个谎搪塞一下,那就别让他们知道了,不然他们知道了以后怕我妈的心里也过不去,就算她知道我在医院里,你也别跟她提起我挨了晚莞一巴掌的事情。”姜晓棉说着,冼新辰在一旁答应着点点头:“好。” “你休息着,我去买点吃的回来。”姜晓棉听后闭上了眼睛,冼新辰走出了门时,发现向冬漾站在病房门口。 冼新辰好奇问他:“我以为你走了呢,怎么还不走呢?” 向冬漾的回答有些支支吾吾:“我…我想看看晓棉,要不我陪她守在这里吧。” 向冬漾的请辞有些不自量力,毕竟眼前有个分量更重的人陪在姜晓棉身边。 “那你帮我看会她,我先去买点东西回来。”冼新辰交代着走了出去。 向冬漾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对于这个男人,心中特别不是滋味。 冼新辰走到医院门口,看到林深抱在柱子上和另外一个人争执着,走过去问她:“林深,怎么了?” 林深一见冼新辰,如同冤人见了青天大老爷,一把拉过冼新辰对陆小郭说道:“我都解释了我是被陷害的,不信你问他!”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同伙的!”陆小郭嘀咕着。 冼新辰刚来,不明状况,问林深:“怎么了?又发生什么事了?” 林深一把抓过冼新辰,背后小声说着:“他就是买了那三张盗版光碟的倒霉蛋,认出了我,都是同一个学校的还要纠缠着我说要报警!” 冼新辰听了,对陆小郭一笑解释:“在这事上,林深她的确是不知情的,才售出了那三张盗版光碟,她也因为这件事情进过警察局被我担保出来的,你如果有疑问,可以随时来盛星地产找我,我叫冼新辰!”说着向陆小郭递了一张名片。 林深向陆小郭做了个鬼脸,随后问冼新辰:“冼大哥,你要去哪里?” “我去买点食物给晓棉。” 林深听了立即表态:“好,我陪你一起去。” 林深这回真的是一脸洋洋得意回望正在看名片的陆小郭,说道:“怎么样,傻眼了吧,我可是有后台的!”说后陪冼新辰离开了。 向冬漾轻脚走进病房,姜晓棉还是听见了脚步声,她以为是冼新辰回来了。 “那么快就回来了?”姜晓棉睁开眼,发现不是冼新辰。 向冬漾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失望,笑着向她问候:“怎么样,好点了吗?” 姜晓棉刚才满眼里都是冼新辰,没有发现向冬漾一直在这里,现在才看到他。 “喔,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向冬漾勉强笑了一下:“是我送你来医院的,你忘记了?” 向冬漾提醒了姜晓棉回忆,他若不说,还以为是冼新辰送她来的医院。 第十六章 我们重新认识吧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姜晓棉低下头,今天,他们都见证了她的狼狈不堪。 向冬漾扶着她躺下:“还有哪里不舒服?哪里还觉着难受?先睡一觉,烧退了也就好了。” 姜晓棉望着眼前的人,听他问一句关心,道一句嘱咐,言语间尽是藏不住的温柔,令她有些受宠若惊。 她还是点了点头,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杨恬来到酒店房间,推开房门,虽然光线稍暗,半遮掩的狼藉还是无处遁形,就连台桌也被推得东倒西倾。人早早地就散完了,只剩随地而坐的姜晚莞。 “啧啧,你同学们呢?敢情散场散得有些阵仗啊!”杨恬戏言了一句,走进来时高跟鞋擦碰到一些细碎玻璃,发出轻微的吱声。 她打开灯光按钮,看到的细节更丰富饱满,砸得稀烂的蛋糕,碎的一地杯子,洒了一墙的红酒,还有因被折了枝而散落的玫瑰花瓣。 姜晚莞蹲坐在角落里不吭声,杨恬见她气得发抖的眼神,能吞下一整个活人。 姜晚莞抬起头,话中带刺地将这一切的烂摊子甩给姜晓棉:“姜晓棉她破坏了我的生日聚会...” 杨恬看姜晚莞的样子,先是“哟”了一声,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我瞧那丫头,只不过是一个不会出气的木头,她能有什么样的能耐把你气成这样?” 姜晚莞听了,恨恨地说道:“小姨,你不知道,她的花招多得很!” “那她都干了些什么?说来我帮你想个法子出气!”杨恬捡了个干净的地儿坐下,准备听着。 姜晚莞自然是不怎么说,难免又牵扯出韩非然的事被小姨数落,装作不想说的样子起身出了酒店。 “小哥,找你五十元,欢迎下次再来!”花店内,韩母做完一笔生意后看见儿子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中。 看见儿子这副光景,大半的结局写在他脸上。 “非然,怎么?那位姜小姐没有接受你?” 韩非然听见母亲的询问,强颜一笑:“没有,就是发生了一点乌龙。” “什么乌龙?” 韩非然将这些日子以来,不对劲的事情结合在脑中想了一遍,很多地方该生疑的时候,他却从来没有意识过。 其实他早就该从牛肉事件和军训中的扩展活动中,还有快递单发现漏洞,可是老天爷竟将这一切很完美地略略略,让韩非然稍不留神地错过。 韩非然问母亲:“妈,你认识姜晚莞是谁吗?” “晚莞?你是说晚莞啊,我见过她一面,她陪姜小姐一块来买过花,剪着学生头的模样,也长得怪伶俐的,我听姜小姐就是这么叫她的。” 韩非然听了心中自嘲:“我竟然比妈还糊涂,但凡妈在我面前直呼一次晓棉这个名字,也不会错到如今的地步。” “妈,她叫姜晓棉,直呼她的名字就可以了,她不讲究那么多的。”韩非然提醒着母亲。 韩母又问他:“非然,晓棉她同意和你交往了吗?那你刚刚说的乌龙又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乌龙呢?” 韩非然听母亲又问起这茬,不好明说,不提也罢。 “没什么,就是我记错了聚会地点,白跑了一趟。”韩非然撒着谎,还好母亲深信不疑,不再追问。 母子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姜晚莞的声音:“韩非然...” 韩非然看去时,她梳着整齐滑溜溜的短发,换了一身格子色的洋布碎花连衣裙,整洁之余又添了几分奢华。 韩母见她便笑去招呼:“晚莞,进来坐,晓棉怎么没有跟你一块来?” 姜晚莞听见韩母邀请,便往花店里面瞄了一眼,里面乱七八糟,无疑是刚忙过后的一片狼藉。 “我就不坐了,过来找一下韩非然,可以跟他聊聊吗?”姜晚莞说着将目光落在一旁的韩非然。 韩非然一听,面对眼前的女子有些怔住,他没有想到,姜晚莞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韩母推了一下正在发呆的儿子,韩非然这才应了姜晚莞一声。 平静的江面被大风吹刮得微微荡漾,偶尔也因为不定时涌来的潮浪被拍得惊涛骇浪。 韩非然随着姜晚莞朝江边一直走,渐渐过了人群嘈杂的地方。两个人都先琢磨着如何起头发言,或者谁先发言,否则就只能听江浪拍打沿岸的声音了。 姜晚莞首先打破了这份沉静:“我们重新认识吧,我叫姜晚莞。傍晚的晚,莞尔一笑的莞。” 韩非然看着姜晚莞,原以为她会拿捏自己的过错,看来,她的释怀倒不失爽快利落。 “我叫韩非然,非然也的非然。”韩非然的面部表情还是躲不过惭愧,“这阵子以来,很抱歉,从那个钱包开始,我就一心以为姜晚莞是姜晓棉...” 姜晚莞最不想知道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她先来面对这一切。 姜晚莞道:“你帮我跟晓棉道歉一声,是我错怪了她,还失手打了她。” 两个人从第一句话开始,一切的始因就已经明了,当初却为这个误会着实绕了一大圈,生出那么多始料未及的事来。 姜晚莞冷笑了一声:“你知道吗?我曾在你家捡过一张纸,上面满是我的名字,字迹跟当初捡到我钱包的人所留的纸条字迹一模一样。那个时候,我也自以为是地认为你暗恋我。看来,如今,咱们不过是笑话一场。” 韩非然看着她的表情,好像不甘心,又似很介意。如果,他们当初早主动约下对方,那么今天的囧事,就不会发生。 韩非然也笑了笑:“早能见面,也不会如此。” 姜晚莞听韩非然的这番话,其实,她明白根本的原因在于她自己。曾经嫌弃他的是自己,如今不想接受这样潦草结局的也是自己。 虚荣心是个很复杂又该死的东西,它一直藏在姜晚莞的心里不停地鼓捣作祟。 “所以,你暗恋的人一直是姜晚棉?”姜晚莞刚刚问出口,才发现这个问题很愚蠢,她要的,也许也只是一份被暗恋的虚荣心和自信感。 韩非然肯定了这一句话:“对,一直以来,就是她。” 姜晚莞心里的落差感,从终得,到即失。即使她明白姜晓棉从未抢过,但是这比直接抢还要残酷。 或许,姜晚莞无形之中对韩非然渐生的好感,这一刻强烈放在心中隐隐作痛。 “那好,祝你早日心愿达成。”姜晚莞抛下话后转身就走,身后洒落了一地的失落。 韩非然打了向冬漾的电话,是关机的状态,回到宿舍时,里面只有一个呆学痴徐子凡在捧书钻研。 姜晓棉在医院吃了晚饭后,依然有些昏昏沉沉,早在不知不觉中睡得安然,却不知向冬漾一直待在她身边。 冼新辰走来,拍拍向冬漾的肩膀悄声一句:“你回去休息吧,晓棉这里有我呢。” 向冬漾望向冼新辰,慎重说了一句话:“我能给你一个今晚我留在这里的理由吗?” 冼新辰一下子没有太明白他的意思:“啥...什么理由?” “我喜欢姜晓棉,始于三年前。” 向冬漾认为自己是在向冼新辰示威,并且看他如何回击,哪知冼新辰笑中带着几分不屑之意。 “她最喜欢吃的早餐是皮蛋瘦肉粥。”冼新辰留下简单一句话,拿起外套,离开了病房。 向冬漾站在原地。面对情敌,他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言辞,哪想到根本没派上用场。 因为在冼新辰看来,向冬漾那一句:“我喜欢姜晓棉,始于三年前”,并非挑战,而是拯救。 他甚至莫名地看好这个向冬漾。 一天的故事乱哄哄地散场,次日的晨光温暖得弥补了丝惬意。 姜晓棉睡醒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冼新辰,而是趴在床沿边睡着的向冬漾。 向冬漾听到动静,醒了过来,姜晓棉在一旁望着他。 “昨晚你一直在这里?” 向冬漾起来,假装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哟,哪有..我只是一大早就过来了,你没醒而已。你饿了吧,我去给你买点早餐。”向冬漾说着起身。 这样的趴背的睡姿经过一晚上,让向冬漾的脚变得麻木。 “哎呦!”一站起来没有知觉,他差点倒下。 姜晓棉忙去扶住向冬漾:“你没事吧?” 向冬漾摇摇头,尴尬笑着出了门去。 护士这时候进门来为姜晓棉量体温。 “看你气色不错,烧退了。”护士看了下体温表后又说道,“昨晚我值夜班,看见你男朋友一直守着你,真是个暖心男。” 姜晓棉看着护士说后笑着出了病房。一大早,这个护士就为她送来了一个意外。 “晓棉,你看,今天的早餐是什么?” 姜晓棉还来不及好好消化这场意外,向冬漾的欢叫声先进了门。 向冬漾掀开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姜晓棉一场惊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向冬漾笑动了一下撒谎的眼珠子:“我刚刚路过街摊,刚巧就遇上了。” 姜晓棉看着饭盒,没有揭穿他的谎言,没有哪家街摊卖碗粥会用高档的饭盒打包得豪华整齐。 姜晓棉尝了一口,粥里的肉分量足地奢华,一碗皮蛋瘦肉粥倒成了是卖肉的,让其他的配菜都黯然成了佐料,这就是家庭版和餐馆版大写的区别。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向冬漾在一旁急切地问。 姜晓棉应了他:“很好吃,只不过粥的味道很陌生。” 向冬漾在一旁笑了笑。 这时林深的声音也传入了病房,她一来就上来拥抱着姜晓棉:“晓棉,想死你了!” 林深看见粥后又问向冬漾,性子开始带些八卦:“哟,爱心早餐喔!” 姜晓棉阻了林深的话:“别闹了。” 林深才正经起来说道:“晓棉,我可是帮冼大哥圆了一个比篮球还圆还立体的谎言,藏着一颗烫滚滚的良心跟白姨说你昨晚一直在我家,怎么,要不要表扬点封口费呐!” “才刚以为你正经一会子,原来是假正经。”姜晓棉只管喝着粥。 林深问:“不过你什么时候出院,如果你妈找上我家门,那我就真的兜不住了。” “好了,我喝完粥,等下就回了。”姜晓棉收了一下饭盒。 林深仍然打趣着他们两个:“果真是这样的话,怕你是舍不得喝完这碗粥喽!” 果真,有林深的地方,欢乐就永远不会安静以待。 向冬漾拎着饭盒回了家中,向母一看儿子回来了,连忙过去。 “冬漾,你怎么了?怎么到医院去了?”向母各种关爱的询问。 向冬漾丢放下饭盒,“妈,没什么,就是我一个朋友病了,我让程妈做了点粥给我朋友送去而已。” 向母一听,才放心,又闻到了他衣服沾上的药水味,瞟眼轻言谑道:“我生病了都没见你这么殷勤过,打个电话,废话巴巴一通:熬粥,多放肉,米煮烂些,送到时别凉了...” 向冬漾听母亲学自己说话的口吻抱怨,过去搂着她:“好了,再说你不是还有老爸给你做粥嘛!” “靠你爸,我还不如去靠程妈呢!”向母说后又问儿子,“什么样的朋友值得你这样衣不解带彻夜守在医院,是手断了还是脚断了?” “妈!” “好好好,不管你了,由着你,别说一晚,以后你五年不回家我都不管你,硬生生活成一匹脱了缰绳的野马!” 向母转而又继续唠叨着:“这孩子,当初就应该像浠焰一样出国锻炼一下。” 向冬漾一听到姐姐的名字,回头忙神秘问:“妈,姐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是在美国找了个美国佬私自婚配了吧?” 向母一听,笑拍了他一背:“没个正形!” “妈,等会出去一趟!” 向冬漾说着回到了房间,看着自己画中的“素描女孩”,那一刻,他觉得老天爷对他很眷恋,但是又没那么如愿以偿。 他不经意间从兜里掏出了冼新辰的名片,望着这个人的名字,随手扔到了书桌的角落。 红纺画廊内,因为受节日的影响,热闹都被景区挣了去,放了员工们的假,剩得余秋波一个人静悄悄作画。 “咚咚咚” 画室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余秋波问了一句后又嘀咕着去开门:“现在谁会来敲门...” “余老师!”外面站着的人是向冬漾,一声招呼,使得余秋波的心情欢快了不少。 余秋波道:“怎么,月饼吃腻了,上我这讨闲来了?” “哪是讨闲,怕您以为是讨嫌,其实是讨教咧!总觉得怎么画也画不好!”向冬漾说着拿出了一幅画。 余秋波望着向冬漾画里的整枝木棉,笑了一下:“你要知道,画技是持之以恒才得以提升,你这样觉得自己画不好就觉得是自己画技不行,你却忽略了在这个过程中其实你一直都在进步。” 向冬漾的眼神被余秋波旁边的一幅画吸引过去。 那是一幅油画,画面感仙美,如梦如幻,让人一看眼前生亮。山坡边上的树杈上,大大的圆月愣在树梢枝头,傍晚的彩霞余晖映衬着天上的白圆月,这夜晚不仅有明月繁星,还是流星划过。 “这画不对...”向冬漾一眼看出破绽。 余秋波看着他,反笑问:“如何不对?” 向冬漾说着正确的见解:“中秋才是前天呢,谁见到了繁星?月明星稀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作者把圆月画得那么白亮,又拼了命似的偏要添上满天繁星,这不有悖常理,以为是画龙点睛,实则画蛇添足。” 的确,向冬漾的见解就连天文学家也不敢反驳。 余秋波笑着摇摇头:“难怪你自认为你的画技愚钝,这幅画,就算它有违自然现象,我仍然很欣赏!” 向冬漾仍是一头雾水:“画境虽美,作画也要讲究依据事实。老师,人家再画得好看,你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吧?” “愚人呐,你看了这么久,你还没看出这其中的意思?”余秋波笑他的执着见解,反问一遍。 向冬漾摇摇头。 从墙上卸下另外一幅画,余秋波腾出了一块面积,将它挂在了学生画展中央。 “孩子,你很聪明,因为你的认知是对的。但是你错误在于赏画只赏了表面,就只坚持着自己的认知,你定然不会作者的用意。如果赏画者他不明白‘月明星稀’这个道理,那么他是绝对不理解这幅画的,只会把它当做普通的星空画来看。可你看了这么久,都没有关注到这幅画的名字吗?” 向冬漾一经提醒,他真的忽略了这一点。 第十七章 仰头不见的星辰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这画被作者命名为《仰头不见的星辰》,向冬漾站在原地,从一顿错愕到醍醐灌顶,被浇透得明明白白。 余秋波见他意识到自身错误后,解语笑道:“怎么,是不是恍然大悟,这些星辰只是由于人类肉眼望不见,并非真的不存在。你还能再计较着你‘月明星稀’的天文认知吗?” “到底是作者的心思太执着,偏要让我们看见明圆皓月与万千繁星共聚在夜空。我猜想,他画这幅画时,许是压抑了很久的不甘,才会如此执意。”向冬漾谈说到作者,再看右下角作者注明处,是一片空白。而余秋波将它挂好后也没有为它注明作者。 “余老师,这幅作品为什么没有署名?” 这本身自是一幅匿名画,余秋波摇摇头,“画是员工在门旁拾到的,作者一声不吭把它靠放在那里。” 余秋波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拿画而放的人儿,但画技落笔处,心里也大概明了作者是谁。 向冬漾没有怎么明白,如此优秀的一幅画,作者为什么甘于隐姓埋名?难道作者画了这幅画还怕被人发现? 他带着疑问离开了红坊画廊,转回学校的方向,又遗憾没有一个线索能认识到画的作者。 冼新辰的车停在了大学门口,林深第一个下了车,跑到垃圾桶旁边呕吐。 “真是吃撑了坐车,难受地要命!”林深埋怨着,“不过吐出来舒服多了。” 冼新辰为姜晓棉开了车门:“晓棉,你要照...” “我走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冼新辰话还没有说完,姜晓棉就已经先回答了他。 说白了,冼新辰每次都只会重复叮嘱,姜晓棉不用再听都知道他要跟自己说些什么。 冼新辰欲言又止,姜晓棉曾经一度认为,她与冼新辰的关系,就好比雪和太阳。 两个人又不小心冷淡了场面,说不出来更多的话,姜晓棉背着书包离去,背影落在冼新辰眼中别有一番愁人滋味。 向冬漾在远处,刚好碰见冼新辰和姜晓棉,见他们话不相言半句,态度也是让人瞧着怪生疑。 “晓棉...”向冬漾赶上去叫住了她。 林深一见向冬漾追来,边玩甩着卫衣帽子上的挂绳笑他道:“哟,向大校草有机会就围着我们转,看来你好像很中意我们晓棉喔!” 一层纸被林深捅破,向冬漾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姜晓棉拉过林深,让她不要乱说话。 “你有什么事吗?”姜晓棉问他。 向冬漾原先还没有准备好措辞,显得语无伦次:“你...你等会要去...要去图书馆看书吗?” “喔?你这是邀请晓棉吗?不过,没听说约会去图书馆的!”林深又在一旁插嘴打趣。 姜晓棉心想着为什么一切都好像有点赶巧,按照一如既往的生活习惯,今天正有去图书馆阅览群书的打算。 但她还是拒绝了眼前人:“我等会还有事情。”说完转过身走去。 向冬漾既知她的性子不会那么热情,在学校,这一定是唯一一个会拒绝他的女生。 林深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向冬漾,他没有追上来。 “哎,晓棉,你怎么拒绝他了?你要知道,他可是学校里最抢手的,哪个女生不乐得在他身边转悠!” 姜晓棉根本就不在意这事,带玩笑回了一句:“照你这么说,如果我不拒绝他,那么我岂不多了好几百个情敌?” 林深噗嗤一笑,瞧见前面宿舍楼下徘徊等待的韩非然,努嘴对姜晓棉笑说:“你的几百个情敌我还没见,此刻,向冬漾的情敌我倒见了一个!” 韩非然见了姜晓棉,立刻跑到她身边。 “你没事吧,自那事以后,我一直联系不到你。” 还没等姜晓棉回答他,林深在一旁先插嘴:“可不是嘛,晓棉躺在医院里,你肯定没联系到喽。” “怎么了?” 姜晓棉摇摇头:“林深瞎说的,你别信她。” 姜晚莞此时在宿舍楼的阳台下,悄望着底下这一幕。 韩非然拉过姜晓棉就要解释:“那天的事,我其实喜欢的人是你,我...我...”连他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姜晓棉也没太多明白韩非然为什么叫着姜晚莞的名字,却向自己告白,况且她也没在意过这件事。 “我不是很想知道事情的由缘,我先上去了。”姜晓棉说着转身离开,因为除了冼新辰以外的男人,她都不想跟他们扯上太多的关系。 “姜晓棉,我暗恋的人是你,只是一直以来我蠢,把你的名字以为成是姜晚莞。” 韩非然的声音很响亮,姜晓棉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听见宿舍门口女生们在七嘴八舌: “哇,韩非然居然在告白哎!” “快,拍下这一幕!” “完了,韩学长告白,学校里有一半的女生要失恋喽...” ... 姜晓棉没有说话,穿过议论中的人群,直接回了宿舍。 “唉,她怎么走了?韩非然告白失败了?” “哇,学校里怎么会有这种女人...” “说不定人家是向冬漾那一派的...” “韩非然告白失败,长南大学八卦头条要沸腾了...” 众言纷纷,林深看见姜晓棉头也不回,韩非然在原地失落,而自己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姜晚莞瞧完这一幕,躺在床上不言不语。 朱莉莉刚从楼下人群堆中上来,看见姜晚莞在宿舍睡觉,于是多嘴去追问:“晚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姜晚莞翻了一个身,不去回答她。 “朱莉莉,你又不是不在生日宴会上,还问,抬脚!”李笑欢扫着地,提醒了她一句。 朱莉莉抱着薯片,“喔”了一句后继续吃着薯片。 姜晚莞被吵得心烦,“朱莉莉,你嚼东西能不能轻点,吵着我睡觉了!” 大小姐发脾气了,大家都互瞅了一眼,暗自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而姜晓棉这边才回到宿舍,她立刻变成了焦点。 “晓棉,好羡慕你,觉着长南大学两个最优秀的男生都中意你喔!” “不过我看好向冬漾...” “不呢,他一定是个花花肠子,我更看好韩非然,他学习好,对待爱情也一定很认真...” ... 姜晓棉无心回答她们的八卦,翻开服装设计书来瞧。 林深在一旁听着她们叽叽喳喳,有支持向冬漾的,也有看好韩非然的,林深做了个停的手势示意让她们安静。 张清如忽想起来问:“晓棉,我听说你被那个姜晚莞打了一巴掌,没事吧?” “对啊,她以为她是谁,怪不得韩非然不喜欢她!”吕冰壶在旁边损了一句。 讨论完一个话题接踵着另一个话题,姜晓棉有点承受不住他们的关心。 林深看出姜晓棉的反感,推说道:“好了,我刚刚带了一袋月饼,你们去看看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她两个一听,扑着到桌子上翻尝,林深见此笑想:“果然,女人八卦的天敌就是零食,堵住他们的嘴!” 等她想完时,姜晓棉早已经出了宿舍。 “恐怕图书馆才能安静消停。”姜晓棉心想着进了图书馆,站在楼层指引牌前。 长南大学的图书馆有四个楼层,才来了不到一个月,姜晓棉还没有摸清楚这些书籍楼层分类,前几天来时只是在一楼看些专业书。 “晓棉,你想找什么样的书籍?” 向冬漾的声音唬了姜晓棉一小跳,大脑反应过来:“刚刚才跟他说过我不来图书馆,这下被捉拿住了...” “我随便看看。”姜晓棉回答的时候,脸上不透露出丝毫表情。 见了文学二字,姜晓棉上了相对应的三楼。 来到红学专柜,用眼瞄了半天,每本《红楼梦》都是翻看了一下目录又放回。 “你想找什么样的书?”向冬漾跟在姜晓棉旁边假装翻书来问,实则找时机跟她搭话。 姜晓棉看着向冬漾言语动作中有些嘻哈玩意,不怎么理会他,转头拿了本下册的《京华烟云》,做在阅书桌上看得认真。 向冬漾又瞧见书架上头还有一本上册的《京华烟云》,也翻了下来,坐在姜晓棉身边一同安静来看。 佳人在旁,醉翁之意哪在酒?向冬漾不过随手把书翻了几页,潦草看了几个字,又见姜晓棉看得沉迷,而自己在一旁着实无趣。 等出了图书馆,还好将近入夜,不然姜晓棉走在光天白日之下,她就是八卦的中心。 向冬漾跟着姜晓棉走在旁侧,灯光很暗,过路的学生几乎不会关注到他们两个。 “刚才你是想找什么样的书,是关于《红楼梦》的吗?” 姜晓棉听见向冬漾问话,点了点头。 向冬漾见她没有说别的什么,只顾又问:“你好像很喜欢《红楼梦》?” “你有看过这本小说吗?”姜晓棉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向冬漾见她不再沉默,笑了笑:“不大看过原著,但谁都知道写的是双玉男女主的爱情穿杂了四大家族没落的悲剧。” “是啊,悲剧。”姜晓棉叹息了一声。 向冬漾又问她:“喜欢《红楼梦》的人都会喜欢《京华烟云》吗?” 姜晓棉点了点头:“《红楼梦》是写给中国人看的,《京华烟云》是写给外国人看,同样讲诉了旧时中国社会的儿女情长伴随着时代家族没落的故事。” “那你最喜欢的人物是谁?” 面对这样的问题,姜晓棉毫不隐藏地答出:“林黛玉和贾宝玉;姚木兰和孔立夫。他们是真爱,是知己,唯一拦在他们之间的沟壑,莫过于家族之因。” 向冬漾沉默了,姜晓棉口中的“家族之因”四字,她想隐射的,不过是她与冼新辰的故事。 姜晓棉继续发表看法:“如果说姚木兰和孔立夫两个人最终都释怀,并且各自安好。可是林黛玉和贾宝玉呢?即使《红楼梦》未完,他们两个也是原著上无法填平的悲剧。不过,也正因《红楼梦》未完,我相信总会有一位意难平的读者续写出一幅双玉成婚的画面,就像在红学界中站不住脚的《癸本石头记》。” 对《红楼梦》浅浅一知的向冬漾,也许不大很理解姜晓棉的话,却对她的执著似曾相识,心中暗想道:“她的执着像极了那幅星辰画作者的心思,一味地反其道而行之,想来也只是徒劳无益。” 向冬漾不是很了解那些小说,无法和姜晓棉长篇大论地互相探讨,遂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你跟冼新辰的关系很好吗?” 姜晓棉没有想到他会这样问,脚步本是一步一步挪向前,却因这个名字稍停下来:“你怎么问起他?” “我只是看出,冼新辰对你很好,多问一句罢了。” 向冬漾的话明显带有醋意,但姜晓棉丝毫没有察觉,哼笑道:“是对亲妹妹的那种好吗?” 提到冼新辰,姜晓棉的话中带刺,令人退避三舍。 不知不觉,前面到了目的地。 “我回去了。”姜晓棉不等他再说些什么,就进了宿舍楼。 向冬漾回到宿舍时,想都不想,韩非然在生日聚会的乌龙告白肯定被陆小郭八卦遍了整个宿舍。 而这场乌龙让向冬漾第一意识到好兄弟要变成情敌,怎么想怎么不爽。 “老向,你回来啦!”陆小郭首先和向冬漾打了招呼。 向冬漾看了一眼,此时徐子凡在看书,有考研志向的人永远是宿舍里最用功的一个;陆小郭带着耳机,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而韩非然,他好像很早就入睡了。 这一切,比向冬漾想象中的要平静很多。 次日,崭新的一天,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课堂上,韩非然还在为昨天的事情闷闷不乐。 “...参加民事法律关系享受权利和承担义务的人,即民事法律关系的当事人。民事主体的资格由法律规定...” 法学老师正在讲台上讲课,声音忽然停下,把目光放在神情恍惚的韩非然身上。 “韩非然,你给大家讲解一下民事主体构成的要件...” “韩非然?” “韩非然...” 韩非然在第二次点名字时起立:“第一:名义独立;第二意志独立;第三...”到后面时他有些不确定,随便拉一个词充数,“第三是人身独立...” 同学们哄笑一堂,唯有向冬漾对于回答错误的韩非然笑不出来。 一上午,向冬漾早就听说了他在女生宿舍楼前跟姜晓棉告白失败的新闻。 “韩非然,你一直是个优秀生,今天课堂走神,回去好好反思一下把知识点补回来。” 面对老师的批评,韩非然低气应了一声:“是。” 下了课以后,大家竞相奔向食堂。 向冬漾盛饭后坐在韩非然旁边:“昨天我看你睡得挺早的,今天早上怎么走神了?” 韩非然嚼了几口饭后抬头,正看到姜晓棉的背影路过旁边。 “是因为她吗?”向冬漾顺着韩非然的目光相问,语气中带有一缕不易被察觉的烦杂。 韩非然点了点头:“其实我一见钟情的人是姜晓棉,只是没搞清楚她的名字,所以导致一直以来和我网聊的人是姜晚莞,然后就发生那样丢人的事了。” 向冬漾听了后又光顾吃饭不作声。 韩非然想起问道:“冬漾,生日那天你也在场,怎么二话不说就追着姜晓棉出去了,你们之前就认识了吗?” 第十八章 进学生会的面试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向冬漾犹豫着说:“没有,只是看她柔弱女子一个而已,追去时没想太多。” 韩非然没有看出端倪,自然而然地相信了他的说法,又想起问道:“哎,你好像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的“素描女孩”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搁到现在才来问有些残酷,稍有不慎,就会变成兄弟之间点燃炸弹的导火线。 “我也不是很清楚...”向冬漾眼神瞄了一眼远方,回答中故意带着含糊。 两个人的话题被传来的一阵骂声打消。 “哎,你这个人怎么占了别人的位置啊!没见我的饭盘放在这里吗?”不远处,林深响亮的嗓音在嚷嚷,因为她将饭盘摆在桌子占位后,中途去换了双筷子,回头再来时她的座位已经被别人占了。 此时诺大的食堂,唯独不见空位的影。如果不是这样,林深根本懒得招惹眼前人。 因为占她位置的人是陆小郭。 陆小郭挺直腰杆打了个饱隔,一脸无视地说:“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个卖盗版的!” “我不跟你计较这个,现在是你占了我的座位。”林深放下筷子,叉腰说道。 “你占的是桌子面积又不是凳子面积,我怎么就不能坐在这吃饭?” “你分明就是强词夺理!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陆小郭只管美味地噻饭,边嚼着说:“如果你占位的时候把饭盘放在凳子上,那我不就是坐不成了。” “你...”林深一肚子怨恨咕噜翻腾倒扑,捅不出什么幺蛾子,气得说不上话来。 向冬漾见这一幕,心里笑着他两:“这俩怕是冤家,从医院吵到食堂。” “林深,你来这里,我吃完了。”向冬漾起身走时朝她呼唤。 林深一看是向冬漾,啐了陆小郭一口:“你看,向校草跟你比起来就是不一样!”说着往向冬漾的位置坐去。 陆小郭看去时林深旁边刚巧走了个人,空出了座位,他忙端着饭过去。 林深看见韩非然坐在她对面吃饭,于是凑近了眼神,话中带些旁敲侧击:“韩部长,我想加入体育部,但是听说那里已经人满为患,你有人际关系,要不给我走个后门呗!” “就你?还进体育部,去街头卖盗版还差不多。”陆小郭带着嘲笑的声音坐下。 林深一看又是这个讨厌鬼,不耐烦扭头向他说:“我说你能不能不提这茬!” 韩非然问林深:“你提交申请书了吗?” 林深忙笑着点头:“交了,你看看,有没有戏?” “就你这身板,我都看不上!”陆小郭又在一旁插嘴。 “我的身板关你啥事?一大盘饭摆在你面前,还堵不了你的嘴啊?赶紧吃吧你!” 林深骂完陆小郭后又眼巴巴笑望韩非然:“怎么样嘛,帮帮我的小愿望嘛?了事后我请你吃饭!” 陆小郭看林深殷勤样又忍不住插嘴:“哎,非然,我觉得林深脑子有点问题!也不看看我们是学什么专业的,就过来贿赂!” 林深踢了陆小郭一脚。 韩非然笑着回答林深:“小郭还真说对了,我们学法,讲公正诚信。我若利用职务偏倚,恐怕我不好立足。再说,你应该问小郭,他的意见更重要!” 陆小郭在旁嫌弃了林深一眼。 韩非然偷笑着又继续说:“别的部门纷纷向学校发出不满,说是体育部人数都朝过了学生会各部门比例中的百分之六十,很多精英都集中在体育部,的确比较难进。就算除去了一批毕业生,体育部也不是很缺人。林深,你要不要考虑别部?” 陆小郭推了一下林深:“瘦胳膊细腿的,真不适合体育部。我建议你自创门派,就叫作:‘盗版销售部’。” 林深真恨不得撕碎他那张蔑笑的臭脸,毫不防头地踹了他一脚,面带得意,脚力加重地问他:“怎么样,还瘦胳膊细腿吗?” “没有,你胖胳膊粗腿!真是个恶婆娘,母夜叉,跋扈婆!”陆小郭疼得直骂各种词汇。 “嗯?”林深瞪着他又加重了力度。 陆小郭挣扎挪开脚:“真是个蛮横女,饶过体育部吧,我可不要这样的人!” 韩非然提醒了一下林深说,“林深,你如果真要走后门,至少先别得罪这位陆部长。” 林深看陆小郭笨拙的样子,如听到了笑话,立马就对陆小郭哈哈放笑:“这拙人是体育部的部长?那我比你强几百倍的岂不是轻松松能抢了你的乌纱帽了!” “林深,你还是放过他吧,他还是新官呢!”韩非然在一旁笑后又想起问林深:“晓棉她?...她有没有说她要申请去哪个部?” 林深嘟嘴摇摇头:“她还真没说,不过,按她的性格,她可能要置身事外吧。” 韩非然心下有些不太开心,心头微略一深,自思着:“难道晓棉的性格就那么内向...” 下午,正是各部门面试的时候,学习部会议室外,从里面传来韩非然唤人的声音。 “下一个,姜晚莞。” 姜晚莞决心来竞选学习部,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她倒带了些自信。 韩非然看着来时的姜晚莞,她带着眉舒眼笑的面庞坐在面前。比起姜晓棉,并不那样沉默寡言,一脸笑意略显得大方婉柔。 韩非然的旁边坐着一位副社长,他叫代时骞,是文学系的学生。 姜晚莞打量了一下代时骞:如果说韩非然是古代时候赶考的清秀书生,那么坐在他旁边的代时骞,就好比书生旁边跟着的书童。瞧代时骞的衣着样式,褪色之余起了些繁密的毛球,想必是三标都不全的地摊货色;再加上那张黝黑粗糙的脸色,摆明了他出生农村,胳膊处明显有晒黑的分界线,许是假期回家干农活的缘故。 代时骞推了一下松垮垮的眼镜,长期带眼镜的痕迹显露出来。由此猜想,他的学习至少不差。 “部长,我叫姜晚莞,来自大一新生的酒店管理系,我志愿申请竞聘学习部。我自信我的活泼开朗,负责积极的态度会让同学们看到我对学习部的热爱与奉献。” 姜晚莞一身胜过普通学生的装扮,加上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张口自信的开场白,让人觉得,她来势汹汹。 在他们眼中的姜晚莞虽是如此,但是姜晚莞自己心中自评,她在极力掩盖内心的虚伪,向韩非然证明,她比姜晓棉更有女性魅力的优秀。 接下来便是提问。 “你认为对自身学习的成绩怎么样?”韩非然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姜晚莞长吸了一口气,极力按耐了一下蹦跳的心,笑道:“我考上长南大学,就足以证明我的成绩非学渣所类。虽然比不上韩部长年年稳夺奖学金,但是如果哪一天韩部长在选择题上一个粗心大意,那么得奖学金的人,说不定就是我。” 代时骞一听,见她从善面容,正经含笑中带些幽默趣答。他面试过这么多同学,眼前女子说话的口气确实有些另他高眼相看。 “如果我们部门出现与其他部门活动相互冲突的事情,你会怎么做?”代时骞忍不住试问她第二个问题。 姜晓莞回答道:“学生会本就是由各个部门组成,彼此之间都是相互支持,甚至相互依赖。我觉得发生冲突的时候,我们就要相互谦让交流,沟通协调好问题,最完美的结果就是让冲突变得不是冲突。” 韩非然问了第三个问题:“如果我交代你一些学习部的问题,对于有难度的事情,你要怎么做到成功推辞?” 姜晚莞面对这个问题,看破地笑了笑,这是道诱惑题。 “部长交代下来的事情,我会尽全力将事情做好。对于我来说,如果有遇到难题,推卸任务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所以我会找领导上级请教沟通,解决好事务的难题。” 代时骞听了,笑着向韩非然点头,是对姜晚莞的肯定。 “你好,姜晚莞,学习部恭喜你的加入!” 一切比预想中的要顺利,姜晚莞松了一口气,安心地走了出来。 体育部这边,果然是男女比例失调。林深看了一眼,除了她旁边有个肥肥的女生朱莉莉,其他都是雄体。 “朱莉莉。” 朱莉莉一听到她的名字,走了进去。 陆小郭拿过水杯,刚喝了一口温水,看到面前站了个肥胖妹。天啊!她花痴的眼神居然在对着自己抛媚眼? “嘛呀,真是我理想中的肌肉男,刚阳的俊脸充满正能量,饱满的肌肉诱着我焦躁的芳心!”朱莉莉心中兴奋感谢老天爷让来她竞选了体育部。 朱莉莉向陆小郭做出扭捏的娇音:“部长,你好,我叫朱莉莉...” 她的话刚一出口,陆小郭嘴里含着的一口水真的咽不下去,他忍笑喷出了嘴里的水,撒湿了朱莉莉的简历。 朱莉莉忙媚声柔语地问他:“部长你呛到了,没事吧!” “没事,我就是咳嗽了一下,真不好意思,弄湿了你的申请表。”陆小郭勉强说了句体面含蓄的话。 朱莉莉忙说:“那我重新写一张!” “不用了!”陆小郭忙阻止她,心里头嘀咕着:“再写你也不会被招进来...” 朱莉莉坐正了,仍然媚眼闪光瞧着陆小郭,等待他问些什么。 陆小郭被呛得还没有回过神来,看见朱莉莉的尊容,立马推给了旁边的副社长杨厉:“杨厉,我还呛着,先把她交给你了!” 杨厉做到朱莉莉面前,朱莉莉看陆小郭到一边去,失落着噘嘴不满,“你好,我叫朱莉莉,来自管理系的新生,我想参加体育部。” 朱莉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不该这样有气无力,立马站起来换了语气对天发誓:“我保证,我有猪的力气,有牛的勤恳,有老鼠的首当其冲!” 陆小郭和杨厉都大跌眼镜,还真听到有人第一次这么形容自己!这个智商,该不会是走后门进入大学的吧! 杨厉端正了一下表情提问:“你的特长是什么?” 杨莉莉想了一下,整个身子趴在桌子问道:“特长?吃和说算吗?” 如果此时有蒜香芝麻和孜然胡椒粉,陆小郭一定是餐桌上美味的主食,因为他已经被雷得外焦里嫩。 桌子因为朱莉莉的用力一趴,嘎吱一声偏了方向,差点把杨厉挤成扁担。 “小郭,换你来吧,我有点驾驭不了她!”杨厉向一旁的陆小郭使了一个眼色。 陆小郭摇摇头。 杨厉勉强坐直了身子,又发出提问:“那你想加入体育部的初衷是什么?” “啥子嘛,初中?我们初中学校小,没有设立体育部。”朱莉莉害羞地说道。 陆小郭跟杨厉的相视一望,两个人的表情就是李逵装哑童—目瞪口呆。 “副社长的意思就是问你为什么想进体育部?”陆小郭解释了一句。 朱莉莉羞望了一下陆小郭:“你还逗人家,你不是都已经看过申请书了嘛,人家进来体育部就是想减肥啦!” “啊?”陆小郭和杨厉四双眼睛,两张嘴巴,一起瞪望着朱莉莉。 “别这样嘛!人家瘦下来还是很好看的啦!”朱莉莉全程都是娇羞的语气。 可怜的桌子,前头刚承受了朱莉莉的肥硕体形,现在又要承接住陆小郭和杨厉的倒头惊昏。 面试过了大半天,身边的人进了又出,进了又出,林深排到最后。 “最后一个,林深!” 林深在门外等候,轮到她了,想都不用想,她为什么被留到最后一个?分明是陆小郭刻意为难。 林深进去后,推凳子一坐,抱手翘了个二郎腿,眼睛斜视,口齿不尊,“芳名林深,桃李年华,嫉恶如仇,目中无人,发起火来脚猛拳狠,还望陆部长容下我这尊大佛!” “小郭,这是你朋友?”杨厉看她跟进了自己家的样子,于是悄悄问陆小郭。 “就一卖盗版光碟的!” 一旁的杨厉张大了嘴巴,怪学生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这个死小郭,他一定尽想法子又刁难我!”林深两眼仇视他,心中暗自要斗过眼前这个人。 陆小郭拿着简历,瞄了一眼来人,读道:“姓名林深,性别女,籍贯长南市,年龄十九,系别...” 林深高声止住他阴阳怪气的话语:“哎,你懂不懂尊重别人的隐私呐?能不能不要念出来!”说着一把夺过简历。 “如果这张表这也算隐私,那么我想你来错地方了,你应该填个去医院的表格,我为你指路,你应该去精神病医院!” 林深怒道:“不要太毒舌,当心你的舌被毒烂掉啊!” 陆小郭抢回林深手中的简历,看到她的特长栏里是“户外运动”,于是发话问她:“哎,我说你这个户外运动能不能具体点!” “这叫概括,户外运动样样是,跑步,篮球,打羽毛球,攀爬,跳水...总之样样行,这格子够我写嘛!”林深反驳陆小郭。 “的确是不够写,不过我看这些都不适合你,我推荐你三字,利落干脆简洁。” 林深望着他,料想他嘴里吐不出象牙,“哪三个字?” 陆小郭拉长了声音:“卖-盗-版。” 林深略收了收怒气,严厉瞧着陆小郭:“好,你是铁定要跟我杠上这回事了吧,那我祝你以后买的碟片全部都是盗版货!” 杨厉见他二人忙掐话不止,连忙过来相劝:“你两好好说话嘛!” “你闭嘴!” 面对杨厉的相劝,林深和陆小郭异口同声。 陆小郭收了一语气,回归正事:“今天体育部招人的制度有所改了,学校建议我们部门控制人数,筛选一下,运动竞选,去弱留强。所以你们要比试一下才知道谁有资格!半个小时后,操场集合!” “不就是打擂台嘛,我还不怕!”林深瞪了一眼陆小郭,手掌拍响桌面,扬长而去。 第十九章 总算看你顺眼了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体育部面试淘汰掉一波后,他们只留取了二十名竞争者待体试。 操场上,学生们派成两队,即将要进行体格标准的筛选。 陆小郭在他们面前发言:“我们体育部是以‘开展体育活动,增强学生体质’为己任,所以你们都必须要拥有强正的体格跟一已特长,各项运动评分方面都不能太低,下面的比赛活动将优胜劣汰,取前十名优异的同学。” 话才说完,下面叽叽咕咕一大片不满: “怎么这样嘛?过了面试还要考实践...” “这辈子就没听过学生会招人还要打擂台的...” “才收十个人,看来这体育部也是挤得跟葡萄串似的...” ... 杨厉清了一下嗓子发声致言:“大家也不要抱怨,也只是因为现在的体育部人数不比往常,今年才会采取这样的方法,公平竞争名额。” 林深在队伍里头,她恶意地被陆小郭排队到最后。探出头时瞧见陆小郭一本正经领导大家的模样,林深轻蔑了一眼,“切,拿着官架子装模作样...” 陆小郭开始发言比赛规则:“同学们将会比赛以下活动:个人活动有长跑、运篮,考察你们最基本的运动能力;集体活动有解手链、拔河,考察你们合作的表现。每项活动二十五分,总共一百分。取前十名高分者入部,由我和杨副部长打分。” 杨厉一声哨响:“现在,开始一千五百米长跑,按名次记分,大家准备就绪,听我的哨声!” “完了,别的还行,一来就一千五百米长跑...”林深一听就痛恨大姨妈来不逢时。这种时期,八百米对于她说都有些过了,还要一千五百米,大姨妈要起命来真是不饶人!又垂着脑袋闭了一下眼心想:“要不跟陆小郭宽容一下把这个留在最后跑?毕竟他看起来还是没那么坏。” “陆小郭,小郭哥哥...”林深转腔变语,过来悄悄拉扯了一下他。 陆小郭看林深一眼谄媚相,笑她:“怎么,退缩了?刚刚是谁嚷嚷着说自己很厉害,户外运动样样行呐!” “我这不是刚好凑巧,不是厉害的最佳时期!”林深此时表面上虽是柔语相求,心中恨不得用巴掌拍他一头。 陆小郭就知道林深要软语求饶,哪会隧了她的意,直推她过去:“快就位,否则算你自动弃权了啊!” “好你个陆小郭,你会不会怜香惜玉!”林深就位前时重力踩了陆小郭一脚。 “啊!” 陆小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差点叫了出来,瞪了林深一眼:“我会怜香惜玉,可是这香也不见,玉也不见!” “哔哔” 一声响亮清脆的哨声传来,众学生纷纷全力以赴,生怕落在后头。 林深跟陆小郭唧唧歪歪斗嘴,这一声哨响,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她赶紧拔腿,朝着第一名奋勇追去。 长南大学的田径场一圈是三百米,一千五百米,相当于要跑完五圈。 林深气呼呼跑完一圈经过陆小郭的旁边,就听到了嘲笑声。 “哟呵,这才第一圈,你就累成狗,后面可怎么办哟!” 这会子林深实在不想跟陆小郭抬杠,只回头瞪了他一眼。不如省下说话的力气向前冲呢! 鬼知道陆小郭去哪捡了一根直刷刷的枝条,每当林深跑经过他身边时,都会挥枝条作赶她的姿势:“赶鸭子喽!” “来大姨妈还要长跑一千五百米,再加上这个倒霉的人,我是上辈子欠了银河系的嘛?”终于最后一圈了,林深真觉得心里十分发苦。 “终于得见天日了!” 到达终点时,林深转向身后看时,一大批男生被她甩在后面。 杨厉按下计时表道:“林深,第三名,五分十二秒!” 林深一到目的地,就倒地躺下,望着蓝天白云使劲歇气。 “可以啊,盗版婆!”陆小郭对她竖起拇指。 林深再也没有了吵架的动力,喘笑说:“难得见你不吝啬地夸我!要是在平常,我五分钟都不要,准在四分钟之内给你跑完,你信不信!” 陆小郭见她一头晶莹汗,满脸包公红,喘着粗气说大话,也真是女汉子无疑了。 “大家原地休息二十分钟。”杨厉在统计分数,陆小郭吹哨喊了一声后来到林深旁边。 “哎,我说你一个小个头为什么能…能…”莫名来的结巴,陆小郭边说边扇了一个手势补充,“能跑这么快?” “咳,家里头不富裕,住的地方比较偏僻,离公交站远,而公交车每次都不准时,要么早,要么晚。读小学起,每天都要背着书包跟公交车赛跑,然后,就这样跑出来的咯!” 陆小郭看着林深大方地说出这样的原因,语气利索不藏捏,平淡而不羞涩。 “怪不得会去卖盗版,活脱脱一个盗版婆!”陆小郭打趣了一句。 林深仍然躺着推打他一胳膊:“你要说几遍,那件事情我是清白的,比纯净水清,比牛奶还白!” 陆小郭偏不依她:“我就说,盗版婆,盗版婆!” “臭锅盖!” 林深也脱口而出一个绰号,笑着爬起身躲开他的攻击。 陆小郭急着要去追打她时,见她的身后有一小块血渍,忙叫:“哎,你别动!” “怎么,要暗算我不成!”林深停下来笑趣着防备他。 陆小郭脱下自己的外套衫,上下对折,将两条袖子打结套在林深的腰上,遮住了她的血渍。 “你要干嘛?”林深说着要扯开衣服。 “别扯,就这样,不然你会很后悔的!” 林深看见陆小郭正经阻止的脸色,自己也一下子脸红意识到了原因。 “集合了!”陆小郭吹哨打断了尴尬。 “下面开始运篮,篮球比赛是学校里组织次量最多的一项活动。作为体育部的一员,要组织比赛,监督规则,所以这块成绩不能差,也可以指点一下将来的学弟学妹。人数现在自觉分成两对,十个人由杨副部长带你们去对面的篮球框,另外的十个人跟我去那边的球框。” 林深跟着陆小郭这队,来到篮球架下。 “排好队,林深,你先来。” 林深还愣在刚才的尴尬之中,顺手接过陆小郭抛过来的篮球,“喔。” 林深扯紧了一下腰上衣服的打结处,在篮球框架下运球迈着利索的脚法,手指一用力,抛出去的球百中球框,一个球也不空落,轻松在规定时间内进完了球。 “她好厉害,不输人呐!” “对啊,我还没看过来,她的球就进完了!” 队友们纷纷鼓掌,迎着掌声下,林深将球抛向下一位后拍拍手上的灰尘,坐回沿梯位置上。 陆小郭在一旁笑赞她:“不错嘛,在球技上又有什么故事呢?” “还真有,高中的时候我暗恋一篮球帅哥两年了,特地为他练的!” 陆小郭瞅了她一眼:“怪不得单相思一场,除非那个男人的眼光不正常,否则谁会看上你个盗版婆!” 林深听陆小郭话头又来劲,准备要踢他一脚。 还好陆小郭防着呢,连忙挪开,林深踩了个空。 陆小郭扭过去装不理她:“下一个……” 个人项目考完了后,便开始团体项目解手链。 “部长,什么是解手链啊?”当中有个同学弱弱问了起来。 陆小郭对他解释道:“解手链就是你们十个人一组,互拉手为圆圈,我把你们相互交叉绕结成混乱一团,你们琢磨着解开。整个过程中,手与手之间不能断开,回归到最先时的大圆圈状态才算成功。” 又有同学关心着问:“前面我们争的是个人分,这集体分又是怎么算?” 听见有人提出了疑问,大家也纷纷跟着问。 …… “团体活动的比赛规则仍然是十个人一组,我和杨部长各绕结好每组后,统一开始计算时间,哪组先顺利解开了,按组内成员的解开顺序算分。” 大家听了都点点头,随机安排分成A、B两组。 陆小郭去指挥林深所在的B队,将成员们绕结地乱七八糟。 林深在一旁又开始瞪他,心中暗自怨骂:“臭锅盖,你就是成心来折磨我的是吧!” 陆小郭见林深对着自己瞪眼咬牙,好似从她的眼神里就听到她心中愤怒的心声。 陆小郭回了他一个眼神,那眼神的藏意在说:“盗版婆,你就等着惨败吧!” “好,现在解手链开始!” 陆小郭一声命令下,两队都纷纷开始寻试着解开。 ...... “不对,你应该先让我先解过去!” “那你挡到我了...” 活动才刚开始,A队成员里首先发出埋怨声。 “哎,同学,你怎么那么笨呐,你从这儿穿过去不就解开了...” …… 林深所在的B队解了半天,解不出个所以然来,大家也开始发出抱怨队友的声音。 “你刚刚就应该先让那位同学解出来,你看,现在又给绕回去了吧!” “你应该往那旁边绕过去!” …… 陆小郭杨厉在一旁关注着他们,表情上都是不太乐观。林深悄悄看了一眼陆小郭,她似乎觉悟到了什么。 “哎,大家别吵。”林深小声地跟组队的同学说道,“你们还不懂这个游戏考察的真正意义吗?部长考的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分数,而是考我们团结合作的力量,不信你们看看杨副部长看A组的表情。” 众人听了林深的话,悄悄看去时,对于A组的吵闹声跟埋怨话,两个部长都拉下了脸。 林深动了一下脑袋后又发言,“你们没发现这个游戏有个技巧吗?” 大家听了林深的话摇摇头。 林深继续悄声说道:“你们的心思只集中在怎么找方法解开,其实最好的方法就是我们按照陆部长绕的的顺序再倒绕回去,不就回到最开始时候的大圆圈了吗?” 众人一听林深的方法,果然是这样。 “我记得了,陆部长最后绕我的是我!”当中有个同学发言,然后自己解开了他那一道。 “然后是你,这样...”旁边也有人陆续从绕堆里头解了出来。 到了林深这一结,果然大都迎刃而解。 几秒后,B队一组转着圆圈欢呼:“耶,我们解开咯!” A队在一旁,他们才解到了一半,困在那里,就先听到了B队的欢呼声。 解手链游戏活动结束了,陆小郭表扬了B队,批评了A队。 “...A队为什么会失败?根本原因就是他们互相埋怨,只想着先解开自己的那一道结。所以我们不论什么时候,什么身份,都要想着你和你身边的人,是一个团体...” 林深看着陆小郭批评人的模样,在心中暗自发笑。 “准备一下,最后一项拔河!” 林深松了一口气,到现在,毕竟她的成绩还是很理想的。 “不过,拔河,这恐怕是要靠蛮力了吧!”林深在心里想道。 陆小郭的哨音响起后发布指令:“A队一边,B队另一边,各自排好队形准备。” “来,林深你是个女生,力气比较小,要不你在中间吧。”队里有人建议了一下林深。 林深无所谓了,毕竟这个拔河除了在人员分配队形上讲究一点,其他的只能使出全劲了,“好,行吧!”林深站了进去。 陆小郭的哨子又被吹响,这回,真正靠搏力的时刻到了! 两队人马各拉着绳子朝一边,起先还分不出上下,越到力气终结时,A队因上场比赛失意,这回真的是节节败退。 最后A队一个倒扑,败给了B队。 活动结束后,名额也是明了,林深竟然排在了第一名。 “名正言顺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散了这场擂台,正式入队以后,林深的心里好不得意。正回去的路上,陆小郭不知道从哪里鼠窜了出来。 “盗版婆,体育部恭喜你的加入。” 林深见那张不怀好意的面孔,如果不是自己进了体育部,暂且饶他一下,否则恨不得掐他一顿,然后死生不复往来。 “臭锅盖,你过分了啊,不许这样叫我!” 陆小郭嬉皮笑脸地反驳:“你也还不是给我起外号来着,喏,我们扯平了!” 林深恼得一个头比俩个头还大,心中直呼:“天啊,我命里怎么招惹了这么一个天煞孤星!这辈子我一定要拯救地球,求得我下辈子安稳些!” 陆小郭又围绕着林深开讲:“不过你今天的表现还真不错,除了拔河的时候你只占据了成功的百分之零点一!” 这哪里是赞扬人的说法,明明是损人的说法嘛!林深一听就知道他的来意了。 她往陆小郭背后狠狠拍了一击,陆小郭猝不及防,大叫了一声。 “怎么样,这还是百分之零点一的力气吗?”林深得意地问。 陆小郭终于自讨苦吃了,那巴掌拍背的疼意迟迟没有减轻缓解过来,“我说你力气怎么那么大,你家该不会给死人搬石头生意的吧?” “你说对了,我家就是给死人竖碑的,怎么?要不要为你的身后事定量身订做?”林深向陆小郭做了个鬼脸后走开了。 陆小郭冲着她背后喊道:“盗版婆,把我衣服洗好了还给我!” “知-道-了!”林深头也不回地拉长了声音。 第二十章 突如其来被邀请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林深回到宿舍,换了裤子,盯瞧上面的血渍,她此刻亲眼看到的表情,比被陆小郭发现时还要红得羞窘。 “偏偏在臭锅盖的面前出了这么囧的事情,他那个大嘴巴不会回到宿舍里跟向冬漾他们乱说吧!” “千万不要,他敢!” 林深正在洗衣间里自言自语时,一想到陆小郭的那副嘴脸坏笑着浮现在她眼前:“盗版婆,你死定了!” “不” 这样的瞎想气得她一边刷洗血渍一边可恨地跺脚。 “林深,你怎么了?”姜晓棉端盆走了进来,看见她莫名其妙的表情。 林深一见姜晓棉,就拉着她倾诉:“晓棉,今天我糗大了!” 姜晓棉看着她一头怒闷的表情,放下盆问:“怎么了,你不是去面试体育部了吗?” “对啊,你知道的,我现在是特殊时期...”林深无已法表达,展开还没刷干净的血渍给姜晓棉看,“估计是我跑完步躺在草坪上休息的原因,漏出来了...” 姜晓棉还当是什么重要事情,也就开解她:“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如果在意,回去多吃几包零食,吃饱了,你就会忘记这茬事了。”说着打开水龙头,一边只刷洗自己的衣服。 林深一股恼气静不下来,又气地咬牙说:“不过也还好,只被一个人看到了,但是那个人偏偏是陆小郭!他那个大嘴巴跟个喇叭似的瞎吹...” 姜晓棉忽见洗衣台上有件男士的衬衫,指着问林深:“那这个...” “所以啊,就是他先发现的,给我遮的...” 姜晓棉瞧着傻乎乎的林深在垂头丧气,于是笑她:“你啊,平常脑子机灵,怎么遇到陆小郭就犯傻了?如果他有意取笑你的话就不会把衣服给你遮上了,还不如让你当众出丑。他虽然搞怪些,但这种事他还是不会张扬的,你放心好了。” 林深一听姜晓棉说得有些道理,噗嗤一声,满脸愁云散化,泡沫还沾着一手呢,就直接过去抱紧她:“晓棉,你这话太对了!好像真是这样,爱你哟!” “别闹了,快洗吧!”姜晓棉笑推开她。 等端着洗好的衣物回到宿舍晾好后,门口有传来寻人的声音。 “你好,请问你是姜晓棉吗?” 姜晓棉看时是她不认识的两位女同学,“我是,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叫叶窈,是文艺部的部长,我旁边这位是副部长叶窕。听说你很有才华,我们想请你加入文艺部。” 两位部长突如其来的邀请,姜晓棉一时只能望着她们错愕。 说起叶窈跟叶窕,在此难免要对她们两个唠叨几句。首先她们两个是一对双胞胎,都是舞蹈系大三学生,其次便是她们姐妹之间的天差地别。 双胞胎从长相上来说,就算不长得一模一样,好歹也要有那么一丢丢相似的地方吧。可她两个的颜值却是大相径庭,一个天之娇女,一个布衣俗女。 叶窈是天之娇女,叶窕是布衣俗女。 猜想她俩自打待在娘胎里时,叶窈绝对是把父母所有优秀的基因都抢揽在自己身上了,凭着美貌优秀一路稳坐校花的宝座。女生们多羡慕她那张标致的瓜子脸,呈黄金比例分割。用古人的话来说就是“淡妆浓抹总相宜”,现代语言简单粗暴就是“素颜女神无人敌”,再是一头乌黑靓丽的头发,总喜欢扎成民国时期私塾里女学生的两条麻花垂辨的模样,妥妥的高颜值不得不令人怀疑女娲造人的时候,对她的过分偏爱。 而叶窕走在人群里,再普通不过。 如果真要说这俩姐妹的共同点,就是她们的魔鬼身材了吧。 如同一双左右不分的筷子,双双窈窕得没法区分,不消说,都是舞蹈界里的好苗子。 叶窈用她那一双大眼明眸望着姜晓棉,目光中含些犀利,却又略带浅笑,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让人忍不住揣测她此行的目的,善意之中携带了几分恶意。 姜晓棉自想自己是个舞不成舞,调不成调,真不知道哪里被她们看上。而且学生会不是一向高人一等,只有他们拒绝别人的份,这文艺部想来也被女生们挤破了门槛,还亲自邀请别人?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并没有这个打算。”姜晓棉直接一句话回绝了她们。 叶窕笑说道:“为何不去?再说你的声音果然好听,刚开始向冬漾说时我们还不信,到这里寻你,听到你一张口,果然推翻了我之前的怀疑。” 姜晓棉打量着眼前说这句话的人,她瞧起来虽然没有叶窈漂亮,一张笑脸看着实亲切面善,让人忍不住想与她亲近,想必她的人缘交际也不差吧。 “是吗?”姜晓棉问了一遍。身边的朋友偶尔也这样说过,但姜晓棉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这一点。从物理上说我们听到自己的声音是由骨传导传播的,而别人听到的声音是由空气传播的,传播介质不一样,听到的声音就不一样。所有有时候姜晓棉也在好奇,他们赞自己的声音动听,这个“动听”究竟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叶窈见姜晓棉呆愣着不知在想什么,便向她介绍:“她是我的妹妹,我们的名字就取自‘窈窕’两个字。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我们是双胞胎姐妹。” 如果不是叶窈说她们是双胞胎,姜晓棉完全没有看出来。 “你们刚刚说是向冬漾叫你们来的?”姜晓棉用淡淡的语气问了一句,对于她们的邀请还是不怎么感兴趣。 叶窈听姜晓棉的语气有拒人千里的意思,因此她有些稍许的不悦, “没有,是他向我们推荐你的。”叶窕没有在意姜晓棉的冷淡,仍然面带微笑回答她。 叶窈补充说道:“因为要到国庆了,又与校庆是同一天,我们文艺部的参赛同学因为嗓子哑了不能参加朗诵比赛,名额又还空着一个没有人愿意顶替,所以我特意来邀请你。” 姜晓棉别的不行,但是朗诵比赛还是行的,高中的时候就因为这个在市比赛里拿过大奖,她正要说些什么时,林深刚回到宿舍门口就欢拍着手掌答应:“好啊好啊,晓棉去了准得第一...” 林深这时候掐在关键点出来,在姜晓棉动摇的时候推了她一把。 姜晓棉散光的眼神在思索,然后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们。” 听见回答以后,叶窕第一个先欢喜,“晓棉,欢迎你的加入!” 因为姜晓棉的宿舍在走廊拐角处,姜晚莞上楼时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叶窕欢喜声,她停住脚步时,正碰见姜晓棉送着叶家姐妹出门。 叶窕摆摆手上了楼,“再见,晓棉,明天中午吃好饭后会议室集合。” “好。”姜晓棉应了她们后,把眼光望向一旁的姜晚莞。 堂姐妹两个照了个正面。 林深看到姜晚莞,直把姜晓棉往回宿舍里拉:“晓棉,走了,不理她!” “啪”一声,林深很响亮地关上了门。 林深进了宿舍对姜晓棉提起叶窈:“哎,长南大学的校花哎,人长得漂亮就是不一样,走到哪里都自带高傲气质。”说着又拉着姜晓棉一脸贴抱过来:“不过,晓棉,跟你比起来,我还是觉得你比较漂亮!” 林深就是这样,喜欢事事都捧着姜晓棉,在宿舍里走了几步后又扭头接着细思:“晓棉,我可听说叶窈跟向冬漾是青梅竹马。” 姜晓棉听了,事不关己,平淡到没有反应。 林深望着她的表情笑问:“哎,你就没有一点吃醋的感觉?” “我为什么要吃醋?”姜晓棉拾装着彩铅笔,对林深的话题满不在乎。 林深挑起的眉眼都带了一丝焦急,皇帝不急太监急。 “自古校花配校草,更何况他们从小认识,对于这个情敌,你就没有意识到危机感?” 姜晓棉只顾着手中的事情,催她道:“我跟她不是情敌,快去晒你的衣服去吧!” “喔...”林深被姜晓棉一提醒,才动了身。 向冬漾在教室里,等着叶窈的回信。 “向冬漾!” 向冬漾一个转身,看到叶窈喜着脸走来。 “怎么样,搞定了吗?她同意参加比赛了吗?”向冬漾一脸急切地问。 叶窈坐下拍着胸脯表示:“有我出马,凭我的美貌与智慧征服了姜晓棉,她怎么可能不答应!”说着拉起向冬漾就要离开教室,“走啦,你说我搞定了这件就请我喝咖啡的,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呢!” “周末吧,我等下还有课呢。”向冬漾找了个借口后离开。 叶窈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仍然殷勤着:“那我在咖啡馆里等你喔!” 向冬漾头也不回,抬手向她做了一个OK的手势。 时间被课程挤得忙碌,姜晓棉才刚下课就趁着这丁点课间时间翻书做功课,过会后察觉到有人影不声不响停留在她面前。 她停下笔抬头望去,是向冬漾正以一副笑脸滋滋的模样望着自己。 “是你找的叶窈?”姜晓棉正想问他这事。 向冬漾嘻哈着跳坐上面前的空桌道:“NO NO NO,这个‘找’字我怎么听得有些恶意呢,分明是我向她推荐了你!” 姜晓棉扭过头,随意望了一眼窗外,调整了一下对向冬漾的眼神,很正式地对他说道:“我觉得你有点多管闲事了。” “哎,我可是为你着想,让你的才华不被埋没,堪比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子。”向冬漾边说还做了一个光芒绽放的手势。 姜晓棉不理他,收下书走出了教室。 向冬漾见状追了出去,拦她:“哎,生气了?” “晓棉,冬漾?...” 韩非然在楼梯口遇到了他们。 不,确切来说,应该是韩非然来找姜晓棉时遇上了向冬漾。 “冬漾,你怎么在这里?” 向冬漾上一秒还是笑着跟姜晓棉聊天,此时面对韩非然,脸上的笑意便停顿下来,“我来找姜同学讨教一些关于…关于设计方面的...的东西!” 他撒了一个不太连贯的谎言。 “设计?”韩非然笑着拍了一下向冬漾,“你怎么突然要研究设计?” 向冬漾顺手拈来一个合理的理由,“你知道的嘛,我一直都喜欢画画,晓棉的画画也不错的!” 姜晓棉心里疑惑问向冬漾:“你怎么知道我画画不错?” 韩非然也在旁等待他的回答。 面对这两个人同时的眼神,向冬漾圆谎的灵活程度还是转得飞快,“学设计的同学,画技方面自然是不错的!” 韩非然没有多想,拉着向冬漾悄悄背了个身窃语:“冬漾,她可是我的心上人,你怎么好意思耽误我来找她...” 韩非然完全没有意识到向冬漾的脸色稍有变化,仍只顾着自己的喜悦心情拍他后背道:“陆小郭正要找你商量校庆比赛篮球的事,你快去吧!” 向冬漾装笑了一下不情愿地挪步而去。 留下他们二人时,韩非然便问姜晓棉:“晓棉,听说你加入了文艺部?” “是啊,怎么了?” 韩非然欢喜中带着一些小得意:“我马上就要上任学习会副主席了,如果他们欺负你的话,你就来找我!”。 姜晓棉笑道:“喔,是吗?恭喜你,果然是脱颖而出。” “小生愧不敢当啊!”韩非然拱了一下手,笑装着谦虚推脱。 中午吃过饭后,姜晓棉来到文艺部会议室,她看了一眼,人员都差不多到齐了,好像只差自己一个了。 见姜晓棉敲门进来,叶窈还不等她开口,手中转悠着笔,语态间有些不屑提起的口气向大家简单介绍道:“这是我们文艺部的新成员姜晓棉,来自艺术系,服装设计。” 大家的表情齐刷刷集中在姜晓棉身上。 “大家好,我没有想到你们都来得那么早,我有些迟了,所以很不好意思。”姜晓棉尴尬着自己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叶窈开始发布说辞:“恰巧在国庆时遇上校庆,所以今年我们文艺部又添了一层重项,既要负责好现场节目活动,又要把两个活动的主题互相穿插相融…另外一点,我要跟大家说一声,代表我们文艺部参加朗诵比赛的同学刚好嗓子不舒服,这突发状况空缺出的名额会由姜晓棉来填补。” 听完叶窈的话,大家又整齐着眼神再次望向姜晓棉。 这一堆成员中,女多男少,姜晓棉总觉她们的眼光有些异样,也许是因为韩非然告白的那件事情吧。 叶窈见她愣着不发言,着重敲了一下手中的笔头,尖锐的声音穿透了整个会议室,问:“姜晓棉,你打算参加赛朗诵是什么?” 姜晓棉想了一下,回答道:“戴望舒的《雨巷》。” “好,那你自己准备妥当。”叶窈应了她一声后向大家讨论着演出节目的部署。 “这样,我已经把流程列出来了,活动当天首先是致贺词,然后是朗诵,接着合唱团,歌舞的话是排在偏后,到了那个点差不多是傍晚,调试灯光的时候...” … 叶窈不光人美,组织能力也是利落得面面俱到,姜晓棉看着他们时不时发言为活动的组织出谋划策,提着建议,而自己初来乍到,坐在这里又觉多余。 ... “差不多大局已经确定好了,等会我带着旧人去彩排一下活动。叶窕,我跟陆小郭招呼过了借一些他们的人帮我们部署场地,你就带着刚入部的新人一块去部署吧。”叶窈吩咐着叶窕。 叶窕笑望着大家:“那刚进入文艺部的新生都跟我过来吧。”她说完特地示意了一下姜晓棉。 姜晓棉跟着大家一路走去,此时宣传部的同学也正在为走道上的黑板报改头换面,擦掉教师节与中秋的内容,替换上了国庆与校庆的字眼。 叶窕见此就扳着指头数,乐呵呵道:“新生典礼,教师节,中秋节,国庆节,哟哟!这个季,哪个学校不忙活着热闹?偏咱们学校把热闹凑得更巧,添了个校庆,更是隆重!” 大家听见叶窕的笑声,也乐得一路开聊。 到达活动场地时,体育部的同学已经在那里开始动工了。 “哎,晓棉!”林深一看见姜晓棉,人还站在桌子上就朝她招手。 “哎哎哎,干活呢,别套家常啊!”陆小郭在一旁制止了林深的热情,把横幅的另一头扔上去给她。 林深朝陆小郭瞪了一眼,接住他抛上来的横幅,踩上凳子去挂,她垫了一下脚,没够到挂勾。 “林深,你这头歪了,再往上一点!”陆小郭在下面比划手势。 林深再垫着脚也没挂上,就差那么一点点了,手还抬酸得紧,气得她直在心里怨:“这陆小郭,明明有高个子的人不叫他们挂,偏偏就来为难我!” 姜晓棉在一旁看到,便过去帮忙:“林深,我来吧。”说着踩上了桌子轻松把横幅挂了上去。 林深向陆小郭道:“你看,你连一个小女子都不如,就知道空指挥。” 叶窕看见姜晓棉去帮他们挂了横幅,过去扶着她下来:“晓棉,当心着下来。” 随后,大家听叶窕的指挥分工,各司其职地忙活起来。 第二十一章 有种忧郁叫雨巷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这天,双庆的日子来临,一条醒目的横幅挂在长南大学的校园里。 “沧桑砥砺建中国,丹桂飘香迎校庆。千军万马山河过,桃李芬芳满天下!在座的各位老师同学,中国成立迎来第六十四周年国庆,同时长南大学也迎来三十周年校庆,我们掌声热烈欢迎温校长致辞!” 台上,韩非然作为学生会副主席,与学生会主席一起拉开了这场活动的序幕。 “旧中国经历了千难万苦的日子,终于换得六十四年的五星红旗如炽焰般与天中红日融成一片辉煌,在这样举国同庆的日子,我们长南大学也迎来了三十周年的校庆。当年,之所以赶在这个日子成立学校,因为梁启超先生的《少年中国说》上这么说过‘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胜于地球则国胜于地球。’做为长南大学的每一个莘莘学子,都应当是青年有朝气,敢做为!做一个睿智,有敏捷思想的志气青年,为社会,为国家,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温百川热烈肺腑的致辞响应了下面大片的掌声。 姜晓棉正在专心地听着台上的演讲,向冬漾在一旁俯着身子侧着脸过来问她:“哎,晓棉,你的朗诵比赛准备地怎么样了?” “本来就没有好准备的。”姜晓棉话中无以为意,又似心中有数。 向冬漾一听她这样的答复,捉摸不透,问:“那你准备朗诵什么?” “戴望舒的《雨巷》。” 其实这些,本就是姜晓棉的强项,诗早背得滚瓜烂熟。 向冬漾手靠膝盖歪过头重复了一遍,“《雨巷》?”又问,“就是那篇写丁香花的?” “对。”姜晓棉搪塞了一下向冬漾。 向冬漾连忙摇摇头,想了一下后提议:“这篇不好,好像有点悲伤了,要不你换一篇,《致橡树》怎么样?” 姜晓棉白了他一眼,说道:“我随口一说你也信,这篇不是写丁香花的。” 向冬漾又嘀咕道:“那伤感总归是不错的吧!” 向冬漾自小就不太喜语文,他总是觉得这些古诗文绉绉的,偏偏要用简单的辞藻堆砌成一大通世人看不懂的句子,还要留给后人琢磨,万恶的背诵就是这么开始的。至于《雨巷》,他就记得高中课本上大概有那么一篇,到底是写姑娘还是写丁香花?课堂上语文老师的话犹如东风吹马耳,他早忘得精光。 唯有例外,就是舒婷《致橡树》,他因为姜晓棉而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姜晓棉看他不了解这首诗,就对他解释:“这首不是普通的伤感诗,当时作者写这诗的时候,全国都处于白色恐怖之中,作者把当时黑暗阴沉的社会比喻成了诗中寂寥狭窄的雨巷,而作者就是那位雨巷中迷惘的彷徨者。” 向冬漾听着这些简单的叙述,他才意识到,姜晓棉身上的文艺气息如天生自带的美着实会吸引人。但是这些文艺气息,是自己身上没有的。甚至姜晓棉一开口的“白色恐怖”是什么东西,他都有些听不懂,更没法去接话题。如一把隐形的标尺,隔在他们两个人的中间。 台上的演讲在继续,向冬漾开始安静下来,没有再说什么。 李笑欢和姜晚莞坐在一块,远远望着姜晓棉和向冬漾,两个人的心思各异。 “韩非然是法学才子,现在又身为学生会副主席,而向冬漾除了家世较出众,其他也没有可以和韩非然相媲美,既然如此,我还嫌些什么呢?”姜晚莞想到这里,心里又释怀了很多。 而旁边李笑欢的目光,始终望着向冬漾与姜晓棉说笑的方向。她酸溜溜的一颗心在想:“宁愿自己没有眼前的这副眼镜,迷迷茫茫望不清,心里倒落得好过些。” 曾经朱莉莉的玩笑歪打正着,李笑欢的确中意向冬漾。 小半会后,姜晓棉起身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去后台准备比赛。” “加油!”向冬漾在她身后鼓励着她。 听到向冬漾在后面一句“加油”,如隐形的力量,璀璨的星光。姜晓棉回头望他时露出微微笑容。 台上声音响起: “下面我们将进行朗诵比赛,每一位朗诵者将由十位评委打分,总分十分。有请第一位同学,姚垚,她将为大家带来朗诵主题《我爱你,中国》。” “当灿烂的太阳跳出了你东海的碧波, 你的帕米尔高原上依然是群星闪烁。” …… 姜晓棉来到后台等待,幕后听着台上同学的朗诵声,她的心里虽然有一点点小紧张,又好像都被刚才向冬漾那一声“加油”给打败。 “晓棉,你怎么站这发起呆了?” 听到叶窕笑着提醒,递过来文本,姜晓棉这才收了一下心意识过来。 叶窈对姜晓棉嘱咐:“晓棉,为了我们文艺部,等一下一定要好好表现,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姜晓棉点了点头,心中大致掂量了一下等会的朗读要如何表现,又站到仪表镜前,长松了一口气,微微整理了一下仪容。 场外,此时的向冬漾在座位上认真地听着别的选手朗诵,其实,倒不如说他是在认真地等待姜晓棉的出场。 众人热烈的掌声中,送走了一位又一位的朗诵者。 随后,韩非然看了一下名单,脸上充满笑容,“下一位,有请姜晓棉同学为我们带来戴望舒的现代诗《雨巷》。” 这个时候向冬漾坐直了身体,扬起脖子,他为姜晓棉鼓的掌,恨不得全世界都听见。 姜晓棉举止从容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她迈着脚步上台那一刻起,脸上的笑容难得持久,显得比平时亲切精神。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 姜晓棉一开口,仿佛全世界都愿意安静下来听她传情达意的朗读声。 声韵之中,平舌翘舌,前鼻后鼻音,传到听众的耳朵里万分清楚,这样的吐字发音就像是经过专业训练,对于普通话一级甲等的考试,定是轻而易举。 诗句从姜晓棉心中,出口表达出来的哀怨很柔,无奈的怅惘亦如戴望舒身临其境,她的妙音与心境,想必每个评委老师都不忍下笔评分来结束这场朗读。 … “我的朗诵完毕,谢谢大家的聆听。”姜晓棉鞠躬之后,结束的掌声比她上台前的掌声更热烈,很真实。这个掌声,没有人因为顺应场面而鼓掌。 每个人的气质里,都藏着他读过的书,姜晓棉离场的脚步与侧颜,在向冬漾眼里,就好像那个雨巷的那个姑娘。 “现在公布上一位选手的成绩:余玫,去掉最高分7分,最低分5分,总分是6.4分。现在我们有请最后一位选手代时骞…” 姜晓棉的脚步伴着韩非然主持的声音回到幕后,幕后组的人纷纷为她鼓掌。 “晓棉,你果然是名不虚传!”叶窕第一个礼貌热情地递水赞扬她,“喝一杯水润一下嗓子。” 姜晓棉接过水,道了一声谢。 叶窈站在一旁后背靠桌,抱手在胸前作笑,说:“晓棉,冬漾把你推荐给我,果然是个宝,看来以后再有这种比赛都要被你包揽下了吧!” 姜晓棉听叶窈语气怪异,但众人没有太多地关注到,姜晓棉只好礼貌微笑不语略应了她一下。 林深的话忽然响起:“晓棉,我刚找韩非然探听小道消息,他说是最高分9.51分,你走之后上台的选手只有一位了,一定是不能超越你的分数了!” 大家看时,是林深与向冬漾,他们一同过来跟姜晓棉报喜。 “晓棉,走吧,我们回到场上继续看比赛!”姜晓棉被向冬漾拉了出去。 这个时候大家的眼光都落在离去的姜晓棉和向冬漾身上,没有人看到叶窈已经变了脸色。 回到座位上,向冬漾说道:“晓棉,给你打满分老师有好几个呢,我敢打赌,最后一位选手的分数超越不了你!” 姜晓棉望着向冬漾,他美滋滋的表情,乐得亦如是他自己的分数。 此时,姜晚莞走到姜晓棉身边,用和软的语气对她说话:“晓棉,恭喜你,你在这方面上依然这么优秀。” 其实姜晓棉还不是很习惯姜晚莞对她好言相待。 “谢谢。”姜晓棉简单两个字,不再多言。 姜晚莞看出了她的冷漠,毕竟上次因“乌龙告白事件”打她一巴掌到现在,她们还没有说过话。 “上次的事情,你还在怪我吗?我那时只是一时失手。” 连句对不起都没有,姜晚莞随便用“失手”两个字推脱。这两个字再敷衍不过,那一巴掌明明下手很重,很果决。 向冬漾望着姜晓棉,看她怎么回答。 “已经没关系了,我没有责怪你。”姜晓棉对她仍然没有什么笑容。 姜晚莞看她的表情还是那样冷淡,不过也是,她俩现在的关系也不必要那么热情。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个了。”姜晚莞说完看了向冬漾一眼,回到了座位上继续关注台上的活动。 向冬漾只悄悄问着姜晓棉:“哎,说实话,她当那么多人的面打你那一巴掌,你就不恨她吗?” “我不知道。”四个字的语速回答地很快,姜晓棉根本不想提起这件事情。她面对姜晚莞,老天没有给她恨的权利。 向冬漾虽然从她口中听到不确定的这四个字,说不恨那是骗人的,没有人挨了一巴掌后还若无其事。如果换作他是姜晓棉,那么他一定会恨死姜晚莞。 对于姜家的事情,向冬漾听林深简单提起,不论谁是谁非,出于对偏爱,他都选择站在姜晓棉这一边。 “晓棉,以后有我在,我就不会让谁欺负你,就算那个人是姜晚莞也不行!” 姜晓棉忽听到向冬漾说出这样一句话,瞧他的眼神,感动之余又替他不值。为何不值?就凭她心里面装的那个人是冼新辰。 这个时候,台上最后一位朗诵选手,代时骞,也已落幕。 台上响起韩非然的声音,打断了向冬漾与姜晓棉互望的眼神。 “感谢刚才十位同学带给我们激情澎湃的朗诵,真是感觉一下子意犹未尽,马上,朗诵比赛的名次即刻揭晓…” … “第三名:许梦的《再别康桥》8.1分;第二名:代时骞的《凤求凰》8.9分;第一名是姜晓棉的《雨巷》9.51分。” 韩非然念完后用余光迅速扫描了一下在场的姜晓棉,发现她正与向冬漾在一块。 “姜晓棉,代时骞,许梦,请这三位同学上来领奖!” 姜晓棉上去站在台上那一刻,所有的人都在仰望她,这种仰望,是向冬漾给她的,从他把自己推荐给叶窈的那一刻开始。 “让我们再次的掌声祝贺他们!” 向冬漾望向台上的姜晓棉,发现她的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两人的眼神又巧遇。 终于,一天活动结束,林深跟舍友们一回到宿舍就如一条懒虫趴在姜晓棉的床铺上。 “晓棉,我看看第一名的奖品是什么?”林深说着拿过盒子来拆。 打开来看时,只是一本笔记本,林深心里有些不满:“我看到韩非然颁给你一个盒子,亏得我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居然是一本实实在在的笔记本!这也太寒酸了吧!”说着将笔记本从里面拿出来,瞧样式工艺是偏木制文艺风。 林深把本子铺在手上翻了两下,第一页上面写有几行正楷字,右下角还盖了奖章。 “恭喜姜晓棉同学于长南大学举办国庆与校庆活动中朗诵比赛表现出色,获得冠军,特发此奖,再接再厉! 2013年10月1日温百川亲笔。” 大家听到林深念出时都围过来目睹这个奖品。 “虽然制作比平常的笔记本稍微那么点与众不同,但也至少镶金带银一下嘛!”林深嘴里趣笑着碎碎念。 张清如插嘴道:“我觉得这个奖品的可贵意义在于温校长的肯定,你们想呐,晓棉的朗诵成绩只是由评委老师打分,毕竟温校长可不在这个评委老师列里,所以温校长就由这种方式来表扬咱们晓棉喽。” “哎,对喔!”大家听了纷纷赞同这个想法。 姜晓棉拿过笔记本装回盒子里,放进抽屉里。 林深见此笑道:“壶壶,你瞧她,放得那么好,还当个宝贝怕谁偷了去不成!” 吕冰壶也跟着趣笑:“咱宿舍又不是贼窝,被偷倒不至于,不如加包干燥剂吧,防着发霉咧!” 张清如听了她们的玩笑后说:“就你们嘴坏,爱打趣!要是我有校长的亲笔奖品,也当宝贝一样呢!” “还坐着聊天呢,还不快去洗漱休息了!”姜晓棉打散了她们。 大家这才散回各自床位上,连洗漱都懒得去,直趴回床上。 国庆节的假期一开始,林深找了份派传单的兼职,张清如跟姜晓棉的性子是爱清静的,唯有吕冰壶几乎把宿舍闹了个天翻地覆。 “啊!” 吕冰壶一身cosplay白起的角色回到宿舍后一声拉长尖叫,“清如又有追求者找她约会,我又落单了!” 今天,整个宿舍里只有姜晓棉一个人靠床看书。 “晓棉,跟我出去玩嘛!”吕冰壶往床上拉了一下姜晓棉。 姜晓棉一个不防备,正看的《野火春风斗古城》落在地上,她捡起书籍翻回刚才的章页,“我不想出去。” 吕冰壶看了一下书名,“斗古城”三个字还以为是宫斗小说,便说:“宫斗小说有什么好看的?国庆假期宅在宿舍里多没意思。” “这不是宫斗小说。”姜晓棉纠正她,“是革命斗争!” 吕冰壶听了嘻哈着一手把抢书过来,“那就更没意思了,陪我出去嘛!我帮你装扮一个角色!” 姜晓棉拿回书,不搭理她。 吕冰壶仍然缠着,“晓棉,别这么无趣嘛!” 姜晓棉一串话驳回了吕冰壶,“这不是无趣,当今国庆的假期,网购,旅游,哪样不是先辈们用鲜血挣来新中国的新面貌。不是英雄流热血,神州谁是自由民?” 吕冰壶就好像受了政治老师的教育,“喔”了一声,不再出声闹她。 第二十二章 咖啡馆惹出祸事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小姐,这是您的咖啡!” 咖啡店里,一位动作利索,笑声咯咯的女服务员正在忙碌,她的声音总是充满了青春动力,给形象上增添了活泼分值。 这个人,毫无疑问是林深。 深秋天的阳光里,暖意的咖啡最会荡漾着年轻人的心,尤其是在今天这样周末散漫的美好时光里,引得咖啡馆人气如烧开的水温热气沸腾。 “先生您好,您点的咖啡。”另一个很甜柔的声音响起。 向冬漾答应过叶窈要报答她一顿咖啡,才刚进门时他就听见了姜晓棉的声音,往里面瞧去,端着盘子的服务生正是姜晓棉。 “咦?晓棉,你怎么在这里?” 姜晓棉和林深闻语转过身,见向冬漾踏脚刚进店门。 林深最喜拿他打趣,把手搭他肩上笑道:“呵,我把你的心上人拐来做苦力了,怎么,心疼了?” “喔,周末嘛,我来这里打钟点工,勤工俭学。”姜晓棉在旁边解释。 向冬漾看了一下环境,满座的客人少不了要忙忙碌碌,关心着问她:“那这里辛苦吗?辛苦的话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姜晓棉摇摇头。但是对于这种话还是感到少许的膈应,这点苦对于她根本算不得辛苦,甚至是微不足道。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咖啡馆里,因为她没必要把自己当做千金小姐。 三个人站在这里多说了一句话,就引起了咖啡店老板的不满:“哎,我们忙得水深火热,你两倒在这里聊得事不关己啊?还不赶快去帮忙!” “好。”林深笑着吐了一下舌头,姜晓棉忙尴尬着过去做活。 向冬漾见此只坐在一旁的空位上等她们忙完。 这个时候,姜晚莞站在校门外,她瞅准了时机邀请韩非然去喝咖啡。 “非然,这边!”她向远来的韩非然大打招呼,“我在这里!” 韩非然小跑过来,带些气喘呼呼,毕竟从宿舍跑到学校门口还是有小段长距离,他擦了擦汗说:“晚莞,你不是说有学习部不懂的地方要和我商量吗?怎么约到学校门口了?” 姜晚莞面带笑意问他:“怎么,自从收到学生会副主席的任命书后就开始对我摆架子,放任不管了?我当初可是你招进来的,现在我有问题请教你,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韩非然笑着摇摇头,虽然他竞选上了学生会副主席,但是他的责任是更重的。 “不是,你不懂的地方我肯定义不容辞,只是为什么不在会议室里讨论,偏要把我约到学校门口?” 姜晚莞神秘地拉起韩非然:“走,我请你喝咖啡,再向你讨教!” 咖啡对于韩非然来说,这个是个很高档的东西,他喝过的咖啡,是速溶的。 面对姜晚莞的热情,他还是想拒绝。 “晚莞,要不这样吧,我把时骞叫来,有哪些问题我们开个小会斟酌讨论一下吧。”韩非然很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姜晚莞撇了一下嘴:“他啊?我真觉得他这个领导小材大用,比起你可差远了!” 韩非然瞧出姜晚莞对代时骞的不满,道:“没有吧,我觉得他很不错啊,你好像对他有成见?” “想什么呢,我能有什么成见。”姜晚莞否认了韩非然的怀疑,直拉着他向前走去。 这时,叶窈应约来到咖啡馆时,一眼就瞧见了向冬漾,“嗨,向冬漾,周末快乐!”说着就要朝他的方向走去。 这时,姜晓棉端着咖啡走来,听到叶窈呼唤向冬漾的声音,挪了一下眼光,心中有些分神。 “啪!”一声咖啡杯碎落的声音很是响亮难听。 姜晓棉没有注意到旁边走过的客人,咖啡泼出来洒了人家一身。 “你眼睛怎么长的,瞎了狗眼的,这过道这么宽也能撞到我!” 面对顾客粗鲁暴躁的声音,姜晓棉一整颗心慌得如同刚犯事被捕的小贼,脸又顿时羞的红窘,立即去将地上的咖啡杯碎片拾起。 老板在一旁,看见这场事故,立刻过去安抚了一下客人:“先生,真不好意思!”随后又责备了一下姜晓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先别收拾,给客人倒个歉!” 向冬漾要过去时,被一旁的叶窈揽胳膊拉住:“你先别急着出头,看看那位贵客什么来头。” 一刚开始客人的责骂,让姜晓棉六神无主,经老板来提醒,才想起忙去道歉:“先生,对不起。” 叶窈说他是贵客,还果真是气场的傲慢级人物。 他嚣张的火焰可不是一声道歉就打发平息,抓着了理就没有打算息事宁人,厉言呵斥着姜晓棉:“你弄脏了我的衣服,第一时间首先没有道歉,而且还先去捡破烂渣子,我的衣服可比你这破烂渣子值钱多了,现在当着面把我的衣服擦干净,就是舔也要舔干净了!” 一声苛刻斥责的要求,更加让姜晓棉惧怕的眼神和小抖的双手无处安放。 现场的吃瓜群众看到姜晓棉就闲言碎语起来: “你看,她不是韩非然告白的女生吗?多丢人!” “是啊,打工不怕什么,最怕她这样笨手笨脚。” …… 姜晓棉听见了校友们的嘀咕,众目睽睽之下,对顾客的话不敢反驳。 “擦啊!” 顾客耻嘴歪脸又斥责一句,连带喷口水沫渣的丑态暴露出来。 姜晓棉如惊弓之鸟,手抖慢吞地拿起一旁的纸巾,要去擦拭客人衣服上的咖啡渍。 “晓棉,别擦!” 一只有力的手阻止了姜晓棉,那是向冬漾。 他白了一眼客人,带着驳回的语气帮腔:“先生,这姑娘也向你道歉了,她还只是个学生,没有必要这么为难她吧!” 那顾客本就是高傲受不得别人说他一句,听见向冬漾如此跟他抗语,心中本不悦不快,这下又添了一层不平衡。 “那不是姜晓棉吗?” 此时,姜晚莞带着韩非然来到了咖啡馆,刚好碰见这茬。 听见那客人冷笑一声:“敢情还有帮手如此出言不逊,你凭什么替这个臭丫头出头!” “就凭我会保护她!” 向冬漾一句掷地有声的话,吸引了在场所有人对他的目光。 “如果你觉得你的衣服很贵重,我可以赔给你,但是你要向这位姑娘道歉,因为你刚才辱骂了她! 那顾客听了这话就直脾气爆来,他怒抓住了向冬漾的衣服:“赔?可以啊!脱光你身上所有的衣物来赔,当然,也可以脱她的衣服来赔……” “啊!”那位顾客惨叫一声。 因为他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向冬漾狠狠的一拳,整只眼睛立马黑肿成熊猫眼,眼球的怒火又红成乌鸦眼。 咖啡店老板急忙过来相劝:“哎呀,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现场的火药马上就要爆炸了,哪里劝得住? 大家都屏声敛气,忐忑起来。 顾客火冒三丈,怒眼冲冲地推开了从中相劝的老板,拿起旁边的咖啡罐子,立马就要朝向冬漾砸去。 “不要!”姜晓棉过去阻止,忽觉头上一阵疼痛感,袭来全身,眼前一黑,倒在向冬漾面前,顿时血渐流滴在她的白衬衫领口。 “姜晓棉,姜晓棉?” “晓棉,晓棉…… 那一刻,姜晓棉亦不知道自己躺在谁的怀里,只听到各种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自己又挪不开眼没有了意识。 咖啡馆现场,无知的人惊呆在望,咖啡老板抖着手拨打110,关心命的连忙急拨了120,伤了人的拔腿逃逸,向冬漾抱起姜晓棉截车去了医院。 “喂,冼大哥吗?我是林深,这回晓棉真的被人打了……” 冼新辰接到电话立马结束了公司里的会议赶到医院,一来就看到很多人沉着面色站在门口等候,向冬漾,林深,姜晚莞,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那个人是韩非然。 “晓棉呢,医生怎么说?”冼新辰赶到后直问林深。 林深面对冼新辰面有愧色,“冼大哥,晓棉她还没有出来。” …… 半晌后,医生推门而出。 “医生,病人怎么样了?”冼新辰冲上去问,他们都围在医生的旁边等待回答。 “幸亏人送得及时,不过她有轻微的脑震荡,家属到了吗?需要去缴费签字。” 冼新辰忙去签了字。 韩非然这是第一次见冼新辰,他望着这个男人,一身的体面西装,一脸的紧张情绪,如姜晓棉的命就是他的命。 “他是谁?顶着家属的身份,听林深的唤法,又姓着另外一个姓。”韩非然心想着悄悄问林深:“林深,那个去签字的人是谁?” “他是晓棉的哥哥,他们是重组家庭。” 这场意外,终于安定了下来,然而总有别的事情要发生, 冼父与白母来到医院,看到姜晓棉的同学们都在。 “谢谢你们,天也不早了,你们回学校吧。” 白胜雪客气地遣散了他们,毕竟这么多人在医院,成堆着如是在守不好的大事,叫人看着心里也不舒服。 林深心里一直歉疚,对白胜雪道歉说:“阿姨,都是我不好,晓棉是陪我去咖啡馆打工的,我没有好好保护她!” 白胜雪没有理由责怪林深,自己也知道,林深和姜晓棉是很要好的挚友,无从责起。 “孩子,快回学校上课去吧,有空了来瞧瞧晓棉。”见林深抹着眼泪汪汪,白胜雪又拍拍她试问:“啊?” 林深走了,白胜雪看到旁边还有另外一个女孩,认出是姜晚莞,嘴皮沉重着启唇招呼:“莞莞,我……我是婶婶啊。” 姜晚莞看着眼前亲切叫着自己名字的婶婶。这个婶婶,穿着既漂亮又高贵的衣服,拎着名牌高档的皮包,满眼的雍容华贵几乎难以辨认。想当年小时候听她一声亲昵呼唤“莞莞”,那时候的婶婶,还只是一个衣服破了都还要缝缝补补反复来穿的贫家妇女。如今,不仅改头换面,身旁还陪站着一个更高贵的男人,盛星地产的创始人。 姜晚莞心中的怨言再没法更恶毒:“为什么死了父母的人不是姜晓棉!为什么他们一家害死了自己的父母,还让白胜雪傍上了一个有作为的男人!” 白胜雪听侄女一声哼笑。 “果真是人靠衣装啊,我的婶婶真是有出息了,莞莞哪敢高攀!” 白胜雪见侄女白了自己一眼后毫不客气就离开,心中难受得紧,冼修远在一旁忙扶了扶她安慰。 大家都散去,冼新辰见还向冬漾未走,过去意味深长道:“冬漾,你走吧,到时候约林深一起来看晓棉。” 向冬漾不得已离开,走到拐角时,正见韩非然以问话的嘴脸等着自己,眼神如一只吃人的猛虎等待着猎物。 有些矛盾,总归要问。 可向冬漾故意不理会韩非然,叫了车,也没有回学校。 一路上的心情很沉重,他推开了自家的门。 “哎?冬漾回来啦!” “程妈,等会晚饭多添一副碗筷!” 向母一看到儿子回来,喜得叫保姆添了碗筷后上前去迎接,又见儿子衣服上沾染了小片血迹,连忙把嘴张得圆圆。 “冬漾,你怎么受伤了?哪受伤了?”向母忙掀开血渍处又拉他转了一圈:“没见伤口啊!” 向言端着杯坐在沙发上品茶,瞄了一眼道:“准是又跟人家打架了!怎么?是不是回家找赔偿来了!从小到大,家产至少被你折腾了一半!” “没人逼着你掏钱!”向冬漾没有好心情,生硬的口气回答了一句。 向母连忙拍他道:“孩子,怎么跟你爸说话呢!快洗个澡吃饭了!” “我吃不下!”向冬漾说完就上了楼。 向母又开始唠叨:“这发生啥事了也不说清楚,就这么让人悬着心就上楼了……” 向冬漾回到房间,一打开门,就见他房间画框中的素描女孩。 一颗心如搁在肉沫机里,被绞得疼痛难忍,咖啡馆发生过的事言尤在耳。 “你凭什么替这个臭丫头出头?” “就凭我会保护她!” 向冬漾亲口说的话,可身上还沾着姜晓棉的血,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如果他的态度不那么糟糕,也没有先动手打顾客,或许也就没有那个咖啡罐砸来。 可是那狂徒说话也忒难听,穿着体面人的衣服,长着无耻畜生的嘴。那个时候不动手又如何为姜晓棉出气? 刚才在楼下,他父亲训得没错。从小到大,家里一直都在为他收拾各种烂摊子。从砸坏学校的玻璃窗开始,到和同学打架,好几次都能把人家打得住院,甚至跟老师顶撞,把老师气到发病的大祸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向冬漾往往只会在别人的事情上理智,对自己的事情冲动。 也或许是这么一个道理,每个人都会这样,因为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你当然觉得很理所当然。只是向冬漾比较典型。 读了大学,本该学会沉稳的年龄,这回他又冲动导致姜晓棉住进了医院。 烦恼总会连续来报道。这些事情向冬漾才想了开头,后来又转移了另外更为难的事情。 今天的咖啡馆里,韩非然也在场,再怎么说也撒不了谎。好几次他都想跟韩非然坦白,直言自己心里的素描女孩就是姜晓棉。 说出来就会变成兄弟之间的一个耿,耿耿于怀的耿。 向冬漾太熟悉韩非然,事到如今,如果韩非然知道了这件事情,那么韩非然一定会跟他打一架,责怪他当初为什么没有早点说出来。 即使韩非然今天不在咖啡馆,明天,咖啡馆发生的事情一样会传遍长南大学。 向冬漾脱扔了衣服,狠命扔在地上,身体呈大字倒躺在两米长的宽长,纵使母亲铺好的蚕丝床被再舒服柔软,心中的杂乱,难受的呼吸,令他无法躺得安稳。 第二十三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哎,你听说了吗?昨天在学校对面的咖啡馆里,向冬漾和人家打架了,而且是为了那个叫姜晓棉的。” “怎么回事?” “我亲眼看到的,当时叶窈也在场,你们是没看见,向冬漾一心护着姜晓棉,叶窈的脸色都快黑成墨缸子了。” “向冬漾向来在学校里没有爱情绯闻的,他连叶窈都看不上,看来这个姜晓棉有两下子呐!” “可不是嘛!哎,你知道姜晓棉是家庭背景怎么样吗?” “没有钱吧,不然怎么会在咖啡馆里打钟点工……” “不呢,我听说她是盛星地产的继女,估计是在家里被虐待了吧!” “怪不得这么狼狈!” …… ...... …… “哎,闭嘴了,向冬漾来了!” 真是背后说人嘴短,乌压压聚集的一群人,见向冬漾走来就闭嘴告终。 流言如被抽了装订线的书本子,轻轻一扯,带着一连串儿,纸页便哗啦啦失控散出。再被风一吹,满天飞去。 连继女的事情都渐渐被掀开。 又好比失了势的风雨,狂散满城。 向冬漾鞋脚下如抹了502,又巴不得楼梯迈不完,拿着课本,闷着气儿走进教室。 教室里的同学也因他来了,叽叽呱呱的嘴巴立即闭口不言。 “向冬漾!” 毫无疑问,这一声,韩非然的愤气暴露无遗。 向冬漾还未回答,他就挨了韩非然一拳,这回该换他的眼睛黑肿了。 准能跟昨天挨揍的顾客凑得对称。 “非然,别动手啊,就算不是骨肉亲,也至少异姓兄弟一家嘛!”陆小郭将他两人拉扯出距离,当起了劝解官。 向冬漾缓了一下,眼周痛感蔓延开来,还是勉强睁全了眼,生怕看不清韩非然的脸色。 韩非然紧攥的拳头也仍有明显相对的痛感,即使如此,他心里没有丝毫的愧疚感,红着脖子扯出的话口不择言,食指指着向冬漾咄咄逼人。 “你曾经告诉过我,你的心里只有那位‘素描女孩’,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姜晓棉,你为什么要去接近她?故意挖我的墙角?” 周围的同学呆若木鸡,看这一场兄弟变情敌之间的对决戏码,就差上好莱坞大片了。 向冬漾无以奉告,这件事情拖到如今,如果告诉了韩非然真相,那么他们就真的成了死对头。 正视着韩非然的脸色,向冬漾又想找一个袋子,密不通风的黑袋子,多想把事实装进里头,栓绑起袋口不见天日。 “‘素描女孩’是一个不存在的幻想,而姜晓棉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幻想。” 向冬漾的回答,让韩非然如溺在水里的人儿,喘不了气的难受,希望抓着一根能逆转局势的稻草。 “你,你再说一遍……”韩非然的眼眸满满都是急切又愤怒的求生欲望。 而向冬漾偏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叙述了一遍:“我喜欢姜晓棉。” “君子不夺人所爱,向冬漾,你竟是小人之心,横刀夺爱!”一团怒气在韩非然眼中燃为熊熊烈焰,又切齿拊心,拉起向冬漾的衣襟欲动手。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外面同学开始嚷嚷着一惊一乍,聚集在门口看戏的隔壁班学生这才散伙。 徐子凡过来扯了一下韩非然的衣角,明事理地提醒他:“非然,你才当上学生会副主席,不要公然动手。” 听到大家都说老师来了,韩非然松了一下手,但一双睁望着向冬漾的怒眼仍是挪不开。 法学老师一走进教室,随眼就见向冬漾脸上淤青,唬了一跳:“向冬漾,你脸上的伤怎么了?” “刚刚在楼梯拐口撞了一下。” 向冬漾拈手随编的理由真是新奇画风,老师念叨道:“服了you,天天走了无数遍的楼梯口,换做别人,黑灯瞎火也难撞着。” 对于老师的嘀咕,大家静悄着不言语,无形之中成了韩非然的帮凶。因为没有人敢公然指认学生会主席级别的人物。 教室里一堂气氛怪异的课开始,怎么着也得摁头上下去。 “大家都拿出课本,我们继续上周未完成的课程。” …… 一早上,一如既往的课,唯有向冬漾和韩非然的心思都在对方身上。 吃过饭,向冬漾在操场上不停地打着篮球出气。 “哐哐哐”,篮球砸力势如破竹,篮板的挡声巨刺耳。 如果不是这样,向冬漾回了宿舍,说不定就是韩非然拿他出气。 所以,只能让这个篮球受气。 想当初,向冬漾和韩非然还为了各自心仪的女孩在这里交谈甚欢,那时谁承想,他们口中的女孩竟是同一人。 “哎,盗版婆!”陆小郭的嗓音响在球场边。 原来林深坐在边上望着向冬漾,两手捧脸发呆地出神。 她瞧见陆小郭走来,斗嘴吵架的心思如断了弦的琴,闷声不出响。 陆小郭看见林深居然一改往日没有跟自己互掐,却望着向冬漾思愣,于是开口先打趣:“你跟我说过你暗恋了三年的篮球男孩,该不会就是向冬漾吧?如果我没有推断错的话,你跟他是长南一中来的哟!” 林深原本想安静下来,听见陆小郭的话胡诌八扯,天方夜谭。她挑眉撇眼道:“去,没有的事!还推断呢,我高一那年他已经读高三了,好吧!哪有时间暗恋。” “那你呆在这里干嘛?” 林深凝了一下眼神,面色变作愁态,“长南大学的头条你又不是没有听说,才一个上午的时间,八卦题目都还文艺着呢!‘韩副主席冲冠一怒为红颜,向大校草夺爱一眼遭黑拳!’你说他们怎么都这样,晓棉躺在病床上都没人关心,他们还叽里呱啦!” 陆小郭难得见林深忧虑的模样,她两态苦颜的面色,说后又把脸低垂,随手捡拿了脚边一根小木棍,出气戳着石头缝角落里的泥土。那样子忽觉幼稚有趣,稍微互补了一下她往日霸道蛮横的形象。 陆小郭坐下道:“你还不明白吗,女人的嫉妒心在作怪,长南大学最优秀的两个男人为了同一个女人大打出手,而现在那个女人出事了,估计她们还巴不得这个女人消失呢,谁还会去关心她!” “你说什么呢!”林深站起来,使出蛮力踹了陆小郭一脚,又拿手中的木棍比作针尖刺他,警告他不要乌鸦嘴。 陆小郭急忙抱着腿认错:“我说错了还不行嘛!”又正经问:“不过说真的,晓棉她怎么样了?” “她啊,我们回来的时候她都还没醒。”林深又叹了一口气坐回原地。 陆小郭想逗她玩笑,故说:“如果当时是你打翻那咖啡就好了。” 林深瞪了他一眼:“你就见不得我好,成心咒呢,巴不得我被打啊?” “哎,你先别着急啊!”陆小郭笑解语道,“你想啊,如果当时撞到顾客的人是你,而你又没有人会为你强出头,你顶多不就是多挨骂两句,忍一时风平浪静,也就过去了。” 看起来合情合理,但是陆小郭又遭到了林深暴力的攻击:“噢?难道我就该受气?还是变相骂我没有桃花缘呢?” “我没说,是你自己这样认为的啊!” 林深已经没有心思接他的话茬,又把目光投到向冬漾的身上,他打着篮球的狠劲,连秒的时间也没带停。 “早上韩非然出手的时候我也在教室门口,我问你,韩非然口中提到什么‘素描女孩’,是谁?” 陆小郭摇摇头,现在他也变得很混乱,表现出犹豫的表情:“‘素描女孩’好像一直是有的,但是向冬漾又当着韩非然的面否认了,这我也不清楚了。” 朱莉莉此时在操场上跑步,她一见着陆小郭,就忙扑上来,粗喘气中强缓着娇声媚语:“陆部长,中午好!” 陆小郭一听她这个声音就恶心地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林深一见陆小郭咂嘴逃避的模样,忍俊不禁道:“刚才怪不得某人说我没有桃花缘,原来他自己捡到了一个大大大的桃花缘正甩不开呢!我走啦!” 林深说的“大大大”,是在暗指朱莉莉的体型,她笑后就走开。 “哎,盗版婆,你陪陪我嘛!”陆小郭在她后面直喊。 “哈哈,没想到陆小郭也有怕女人的时候!”林深心想着边回头指着朱莉莉道:“喏,陪你的人不是来了!” 朱莉莉挤眉弄眼,扑着重臀跳坐在陆小郭的大腿上,双手揽着他的脖子,一脸魅者之相的言语:“陆部长,不,陆哥哥,这样比较好听!” 陆小郭听到这声叫唤,抖了一下肩膀,忙站身推了她出去:“啧啧啧,好肉麻,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老向,我走了,这回不等你了!”陆小郭说完立刻溜之大吉。 “陆哥哥,陆哥哥,怎么嘛?我来了就立刻要走?”朱莉莉嘟着嘴在后面叫,拖着笨拙的身体追也追不上。 晌午的阳光晒在树叶上,强射着人眼,而陆小郭早窜入枝树丛中,傍着枝头摇曳几下,消失不见人。 朱莉莉只好转道去小卖部买了一堆零食捧回宿舍,一推开门,就看到里面三人齐着。 “大家都在呢?” 出了一档子事情,姜晚莞也无精打采,躺在床上午睡。 朱莉莉撕开辣条,盘着腿坐在床上,边嚼边八卦:“我刚才看到向冬漾了,他正在打篮球,我去吃饭路过时就见他在打,我吃好饭去跑步的时候,他还在!估计这会子还在呢!” 朱莉莉的话开始吧啦吧啦一大堆,辣条的味道没有放过宿舍的任何一个小角落。生怕人不嫌她。 李笑欢听着朱莉莉的话,在一旁搅着一杯姜茶不言语。 哪知另一个舍友挑起八卦头条,“哎,你们说,‘韩副主席冲冠一怒为红颜,向大校草夺爱一眼遭黑拳’这两个谁到底谁会抱得美人归啊?” “阿嚏” 朱莉莉打了一个喷嚏,将嘴里未嚼完的辣条喷了一口出来,就算这样也没能堵住她的嘴巴,“我看啊,韩非然未必有戏,你没见他告白那天姜晓棉鸟都不鸟他。” “咳咳!”李笑欢咳嗽了两下,意在提醒她们闭嘴。 朱莉莉没有察觉到,仍然在发表看法,“不过我看晚莞也难喽,好像韩非然对姜晓棉很痴情的样子。” 李笑欢又咳嗽了一下。 朱莉莉停了手中的吃食动作,疑惑问:“笑欢,你感冒啦?” 李笑欢白了这个蠢物一眼后,又指向躺床闭眼的姜晚莞。 “喔。”朱莉莉这才明白过来,张嘴不言,又撕开另外一包辣条。 姜晚莞假寐着,将她们的话听在耳里。她回想姜晓棉比赛那天,韩非然给姜晓棉递去比赛奖品,他朝姜晓棉笑的模样,让姜晓棉惹了一身的被人嫉妒。 李笑欢来到操场上,她舒展了一下视线,依旧寻到了向冬漾的身影。 他根本就没有好好地打篮球,球又不进框,一直撞在篮球板上哐哐直响。 让人分不清他是要拿篮球出气还是要跟篮球板置气。 “来,擦一下汗吧。”李笑欢朝他露了一下笑容,递了手帕过去。 “不用了。” 向冬漾回绝的三个字,让李笑欢伸出去的手尴尬着又缩了回来,成叠有形状轮廓的手帕悄拧到变形。 李笑欢劝他:“你再这样打下去,球都要被你打破了。” 向冬漾额上晶莹剔透的汗珠,于额头的曲线淌顺下来,不偏不倚地掉落在眼眶周围,几乎要模糊了双眼。尽管汗水早已沾衣,他还是抓着领口,擦了一下头上的汗渍,又抹了眼睛。乱发之下,一双明清澈净的眼眸这才重新现亮出来。 他说道:“破了就破了,总比头破了要好!” 这句话听着,意有所指,再明显不过,毕竟姜晓棉还在医院里躺着。 “啊!” 向冬漾又重音尖喊了一声,把篮球使劲往地上砸去,篮球早不够气,挣扎了几下再也弹跳不起,他转身离开。 李笑欢忽然被这一球吓到,缩着脑袋如鹌鹑一样站在原地不敢言语,轻轻说了一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话语:“你怎知道,我并非关心球,我关心的是你。” 在那乱糟糟的宿舍里,现场乱如搜查失了窃的赃物。 “非然,你在找什么?” 韩非然一直翻着向冬漾的东西,任凭陆小郭怎么问,没有人言语。 把向冬漾的课桌翻到床铺柜子,韩非然怎么也搜罗不出‘素描女孩’的画本。 他憋着发泄不出来的气,把书摊翻一地,问大家:“你们谁有看到过向冬漾珍藏的一本画画本?” 陆小郭和徐子凡都摇摇头。 话音落下,向冬漾终于一身汗推门而入。 韩非然看向冬漾的眼光,是一种抄捡不出罪证的盯望,审问道:“你从前亲口对我说过你心里有个‘素描女孩’,为什么今天又否认?你把画画本藏到了哪里?” “我坦白过,‘素描女孩’没有存在,她一直就是我编来骗你的。”这回向冬漾铁了心要瞒着韩非然。 “是坦白还是撒谎?真会为你的移情别恋找借口!” 韩非然很聪明,他大概猜想了向冬漾为什么要否认这个‘素描女孩’的存在,话里带着古怪猜疑继续说道:“呵,你想得真周到,不好意思跟我争姜晓棉,就立即否认了‘素描女孩’的存在!” 向冬漾没有说话。没有说话就等于默认。 总比发现真相后,笑话一场后又怒焰相争。倒不如免去繁琐,站在同样的起点相争,要来得强些。 如果要问那画本的下落。 下落就是向冬漾早就带回了家。 因为自从发现姜晓棉画本里的那个男人就是冼新辰的时候,出于一种男人的自私,向冬漾就没有要把它还给姜晓棉的打算。 因暗晦的事态,连空气也变得浑浊不堪,让人呼吸困难。 向冬漾的眉头变得紧锁,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你这么想,我也没有道理为自己辩解。” 陆小郭在一旁相劝:“好了,你们不要这样,会伤兄弟情的嘛!以后大家还得要开开心心住同一间宿舍,整整齐齐出现在同一课堂,这样打架多不好!呐,晓棉都还在病床上呢,等她醒来就听说你们两个因为她吵吵闹闹,她怎么过意得去嘛?让她怎么舒舒心心养病呢!” 陆小郭的话让韩非然放弃了质问,向冬漾也整理着床铺,两个人的关系像是存了千百年仇恨的敌人。 “为了个女人枉顾兄弟情义,换做是我,我才不会这样咧!”陆小郭说完又问徐子凡,“子凡,如果我跟你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女人,你会不会这样跟我闹翻?” 徐子凡正趴着被窝蒙头解着练习题,自然没有听进去太多。忽听见陆小郭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不明就里地把头探出来,摇摇头回答:“啥?我没有喜欢姜晓棉!” 听到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陆小郭噗嗤一笑:“就你,满眼都对着书本,哪里会看得上女人!恐怕你这辈子就得跟书过咯!” 徐子凡不理他,仍把头埋了回去。 第二十四章 初冬悄盛异木棉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敢情还有帮手如此出言不逊,你凭什么替这个臭丫头出头!” “就凭我会保护她!” 一个咖啡罐朝向冬漾砸来。 “不要!” …… 医院内,姜晓棉惊呼着做了一个恶梦,惊魂未定的她仿佛在深渊前垂死挣扎。一片黑魆魆中,只觉得自己身子湿潮了些,皆因刚才出了一身冷汗的缘故。 渐渐恢复了知觉,有了意识的她挪了挪身子,竟有千般重,如身前被压了十字架,极力翻了身,好半晌才挣扎起来。 她睁大了眼眶,那一双灵动的眼珠子,眨眨又转着,企图搜捕到一丝耀眼的光明。 最后无济于事,她伸出双手想在这黑茫茫当中抓到点什么,除了软绵绵的东西好像是被子,其他什么都没有。 “黑暗,混沌,无音,难道这就是人死了以后的感觉吗?”姜晓棉一整颗心都在彷徨,大约一分钟,就有个声音打破了她的臆想。 “晓棉醒了,她醒了!” 姜晓棉的耳朵往声源方向侧去,分辨出是冼新辰呼唤的声音。 “晓棉……” 这一声是她妈妈和冼叔喜极而泣的声音。 “妈……” 姜晓棉动了动惨白的嘴唇,才让她的唇色露出最里面的一丝血色,她心想:“咦?我还能听到自己说话?” 随后,又感觉到一双手,温暖有力,紧紧握着自己。 “妈妈的手。”姜晓棉轻轻说出声,又抬起那双握住的手,眨着眼睛,努力想看清楚这双手。 但是,看不到手,也看不到她面前任何应存在的东西。 白胜雪吸了一下鼻子,听得出那是因为淌泪的缘故,“孩子,怎么了?” 姜晓棉摸索着母亲的脸庞,连手指甲都在颤抖,咬着那个“妈”字道:“妈,妈……我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一双眼睛本该是灵动有神,秋水盈盈,如今却双双呆板空洞,倒影不出什么影子,唯见分明的惧色在闪。 在场的人,心都如沉了一块铁,互用异色的眼神面觑,哑口无言。 “医生,医生!” 随后,姜晓棉听到冼叔跑出去的声音。 母亲忍泪在一旁呼唤着,又拍后背安慰,让女儿极力平静下来。 姜晓棉咬着牙不出声,几颗泪从她脸上滚落下来,仿佛听见它落在被子上的“滴答”声。 可她好想看看那颗泪滚落在被子上,渲染开来的样子。 科室内,白胜雪直抓着医生,她比谁都着急。 “医生,我女儿她怎么样了?” “片子上显示,病人的头部视觉中枢受到损伤,这个部位正有一块血块阻挡在这里,所以引发暂时性失明。” “暂时性失明?” 医生继续安慰了一下他们:“暂时性失明就是说她的情况还是很乐观,因为血块比较小,不需要要动手术取出,可以於化治疗,视力恢复期就要看病人恢复的情况,临床经验来看,最佳的恢复治疗最快也要一个月。” 大家听了医生的话,惊魂的心才稍许得到安定。 病房内,不小心留得姜晓棉一个人。 “难道命运也学会埋下伏笔吗?”姜晓棉粗喘着一口难受的气,呼又呼不出,憋在心里堵得慌。 想起来那次扮演盲人的扩展活动,她扶着身边的东西下了床,光赤着脚探索那些一事一物,凳子,床铺,桌子,窗户…… “真正的失明,它好可怕,一生落得如此,能有什么趣。”想到如此,姜晓棉的身子不自觉地发抖,直压压地靠向一旁的桌上,指尖不小心划过了什么东西。 “啪”一声碎杯之音,吓得她尖叫起来。 “晓棉!” 冼新辰赶到来扶,“晓棉,你就放心下来好好修养,医生说了,修养期后,眼睛就可以恢复了。” 姜晓棉看不到冼新辰说话的样子,她辨别不出这是一句真话还是假话。 “真的吗?” 冼新辰的话里最起码能听出笑意,“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真的没有骗过她吗?这句话在姜晓棉听来,已经作不得数了。 “我好久没有跟外面的世界打过招呼了,你带我出去看看吧。” 姜晓棉提出的请求很渺小。 “晓棉,你刚醒,不适合去...” 姜晓棉打断了他的话,眼睛里露出倔强摸索到窗户边,“今天的阳光,一定很明媚。” 冼新辰拗不过,抬来一张轮椅,推着她到了外面。 姜晓棉说得没错,阳光温暖得那么善意,饱满倾洒在一每个角落,照耀着新的生命。 即使它碎落在湖面上,漾着水波,也能赶走湖面上凉凉的秋意。 冼新辰跟姜晓棉,就这样,静静靠着树的路,走了良久,默默无语。 直到向冬漾按白胜雪的话寻过来。 风刮过脸颊带来的凉意让人止不住地孤立无援,姜晓棉顺着细细风声,听到大雁的哀鸣,响久难绝。 那群雁是迁徙的候鸟。 姜晓棉先开口说道:“海伦凯勒曾经说过,‘假如她有三天光明,她第一天想看看让她的生命变得有价值的人;第二天想看光的变幻莫测和日出;第三天想探索与研究。’” 她话里的悲凉,让冼新辰觉得她的多愁善感,在一刻变得更加脆弱。 “晓棉,我们一直陪在你身边,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 冼新辰的每一句话在姜晓棉听来,都能挑出扎在她心头上的刺。 “你们?” 冼新辰小心地回答:“是啊,我,爸爸还有白姨,我们都在你的身边。” 姜晓棉悄声嘀咕着:“为什么是你们,而不是你。单独的一个你,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 嘀咕声中,冼新辰看到寻过来的向冬漾,将推手让给了他。 两个男人没有一句对话,只有眼神的示意交流。 姜晓棉察觉到冼新辰停留沉默了一下,才推着自己继续前行。她猜想,他沉默的原因是因为她刚才的嘀咕声。 可过了一小晌,也没有听到冼新辰的声音。 “新辰,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姜晓棉第一次这样直呼冼新辰的名字,也没有听到他的应答声。 向冬漾皱了一下眉,黯然低了头,一脸哑然,生怕姜晓棉察觉出冼新辰已经离去。 粉艳的异木棉,花色映满枝头,阳光投着树影,把地面照得斑驳,两个人缓缓无声息地前行。 身后的花儿悄悄落下,姜晓棉微微的叹息声,很轻很轻。 “我曾经想拥有一颗星辰,以为他只要有他在,就足以照亮我的世界,所以我把他画满了整整一画本。可是后来,我把它弄丢了,就再也没有找回来,也许是老天爷故意给我的警告,让我别再惦记着这颗星辰。” 姜晓棉的这番话在秋风中,清冷而讽刺。 “新辰,我在想,海伦凯勒假如有三天光明,她就有三个愿望。假如我的光明只有一天,那么我只想好好仰望那颗我拥有不到的星辰,它就是你。” 向冬漾屏住了呼吸,听得他不敢发言,不忍打扰,也不敢自在地喘气,怕姜晓棉辨别出这不是冼新辰的气息。 这个时候,他宁愿在姜晓棉看不到的世界里,代替着冼新辰的角色。卑微,很卑微。 带着卑微,一直陪着她,走了很久很久。 风静悄刮着落叶,落在姜晓棉的身上,向冬漾轻轻将它拿开。 “是落叶吗?”姜晓棉伸出手,感受风从指尖溜走的匆匆。 向冬漾微微敛目,他无法再保持安静,止停下轮椅,踏出脚步声,假装才来到的模样,唤出她的名字:“晓棉...” 听见向冬漾的声音,姜晓棉缩回了手,也收回了刚才的惆怅。 平日知他是欢笑惯的性格,姜晓棉也抿唇微笑道:“你来了?” “对,我来了。” 只有两个人的对话,姜晓棉的脸色又沉得有些难看,她似乎已感受不到冼新辰的存在,问道:“他走了吗?” 向冬漾道:“走了,他的背影刚刚消失。” 话才说完,姜晓棉垂下脸,失落的眼睛犹如一潭深深的死水。 向冬漾半蹲在轮椅前,一顾问她:“你怎样,好些了吗?” 姜晓棉点点头,即使好或不好,她都会默认。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冲动,你也不会就这样...” 姜晓棉虽然看不到他惭愧的表情,但是她能想像得到,也不想去提。 “冬漾,风大了,我们回去吧。” 向冬漾,或者,冬漾。 去掉姓的呼唤。 这是姜晓棉第一次如此呼唤他。 却让向冬漾欣喜若狂,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哪怕是因为冼新辰不在她身边,她才想要回去。 向冬漾推着姜晓棉转了一个身,走在回去的路上。 来时的路上,干净无余。 回去的路上,铺了些少许的花瓣。 是异木棉的落花。 如果没有姜晓棉的原因,向冬漾作为一个大男人,八辈子都不会去关注那是什么花。 风吹过花瓣纷纷错落过他们身边,唯有一朵,似被大自然赋予了灵性,落在姜晓棉手边。 她拿放在掌心中摸索,然后用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四处眨巴。虽然,这个眼神很多余。 “这是异木棉。”嗅了嗅花味,姜晓棉猜得很准确。 向冬漾点头微笑道:“我知道。” 却见姜晓棉歪头将花儿温柔地扔落,似乎没有多大的兴致,长长的话语落得很用心:“红木棉与异木棉不同,红木棉胜在颜色,是热闹报春的使节,也是稍纵即逝的美;异木棉虽然耐得住寒寥冷寂,守过秋冬,若论美中不足,便是花色粉嫩,把象征输给了红木棉。木棉红,它的红不止艳丽,还是生命,更是残冬后逢生的希望。” 同样是木棉科植物,向冬漾原以为姜晓棉会极度喜爱两种花,一视同仁,但明显不是这样。 她继续说道:“我对木棉的喜爱,就如元稹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既有红木棉的存在,其它也算不得什么。如今我看不见,也能知道,满树的异木棉定是随风飘落,无声无息。若换做红木棉,即使见不到它的盛放,也能听见它落地的声音。” 向冬漾将嘴角微微上扬,提醒她:“如果是红木棉,那时你就会亲眼看到它盛开的模样。” “也许真是这样。”姜晓棉眼若有光,她也希望如此。 回到医院门口,耳边响起来旁边人的声音。 “到了星期六再来复诊一次,走好啊!” 这是护士送走病人的叮嘱。 姜晓棉忽然想起来问:“今天是星期几,你怎么有空来医院,林深都没见来。” “今天是星期三呢。”向冬漾很诚实地回答,“我是趁着选修课的时间过来的。” 姜晓棉皱着眉,催他:“那你快点回去吧。” 向冬漾杵在一旁,半愣半思的表情,似乎是决定了很久才开口,“那我星期六再来看你,到时候,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啊?”姜晓棉又觉得他的话语沉重之中带了一点神秘。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姜晓棉点点头后,吴愿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晓棉” 姜晓棉分辨不出应该把头扭朝哪一边,只伸出手在摸索等待。 “愿好,是你来了吗…” 吴愿好握住姜晓棉的手,“嗯”了一声。 冼新辰对吴愿好说道:“愿好,你陪着晓棉,我去送送冬漾。” “好。” 吴愿好推着姜晓棉进了病房,冼新辰陪着向冬漾出了医院。 一路上,向冬漾挑眉看着冼新辰,嘟囔了一下嘴唇,“你很优秀,我自然是比不过你。” 冼新辰笑着低头瞧脚下的路,他被酸了一把,还好醋意很浅,没有那么浓烈。 向冬漾继续问:“可以告诉我刚才你身边那位叫愿好的女子是谁吗?” 冼新辰笑了笑,短短的时间里,就被问了这样重分量的问题,便反问回去,“你为什么这样问我?” 看到冼新辰还能笑着回答,向冬漾猜不透冼新辰对姜晓棉是怎样的一种情愫,如今看来跟自己想象的略微有一点差距。 向冬漾扭头,用不服气的语调说:“我看得出来,姜晓棉喜欢你,她依赖你,而你对待她的感情也是十分微妙。” 冼新辰要让向冬漾知道,吃这个醋,无关紧要。 “我有我喜欢的人了,对于晓棉,从一开始她就是我妹妹,我一直呵护着她,直到认识你,我有一种直觉,你对待她,会做得比我好。” 这话足足让向冬漾吃了一闷头的惊讶,因为冼新辰的话太直白,不是一种解释,更像是一种看好的托付。 向冬漾嘴角藏不住喜意,猜测道:“你喜欢的人,是那位愿好吗?” 冼新辰点点头。 向冬漾又忍不住在心底里“哇”一声,这个情敌可以说是有惊无险,于是又问:“晓棉知道吗?” 冼新辰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所以,我要等你,等你走入晓棉心里的时候,这件事情对于她来讲,才不会那么残酷。” 冼新辰的话如卸担子一样说得轻松,可向冬漾还是凝着眉头,把话听得那么沉重。 路旁盛开的异木棉孤傲绚丽,方才姜晓棉说过的话,向冬漾还记得清楚,他先是把嘴撅了老高,又闭眼丧气,道:“如果用晓棉喜欢的木棉花来做比喻的话,你对于她来说就像春天里盛开的红木棉,她每次都会驻足仰望;而我对于她,就是现在盛开的异木棉,有一株红木棉已在她的心里扎根,我就只能在这样落寞的季节中绽放,永远不比那株红木棉深入她心。” 这个比喻很恰当,对号入座,很吻合。 冼新辰听着这个少年人的话,只当成笑话噗嗤一笑,又认真开导他:“冬漾,所以你要做她心里开的那株红木棉啊!” 如此一言,才让向冬漾弯着眉眼睛笑起来。 此时,刚好车来了,向冬漾听完冼新辰的话,就上了车。 他们一路聊着,耽误一些时间,姜晓棉感觉到了异常。 “愿好,新辰哥去送向冬漾怎么还没有回来?” 吴愿好拉开窗帘看了一下,眼神刚好碰见走回来的冼新辰,“快回来了。” 直到冼新辰推门过来,姜晓棉放了些心问他:“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中途接了一下公司的电话,处理了一点事情,所以久了一点。”冼新辰对姜晓棉编了一个谎。 姜晓棉看不见,吴愿好看得见,他的手机明明躺在旁边的凳子上。 但是这个谎言没有被揭穿,吴愿好知道,冼新辰就算撒谎,也不是恶意的谎言。 第二十五章 不说实话的下场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流言往往像刚出笼的热乎包子,热气总有散去的时候。 这周六,林深和叶窕一起过来探望姜晓棉。 林深一来就各种悔诉慰问: “晓棉,对不起,如果我不提出去咖啡馆打零工的主意,你就不会这个样子了,那个坏坏的顾客获罪了,也算是我心里好受的一个小安慰,你快点好起来就雨过天晴了!” “医生说你只要好好配合,恢复期会很快!” “晓棉,你想吃什么,以后我每次都给你带过来!” …… 吧唧吧唧的话,姜晓棉笑摸了一下她的手说:“我怎么会跟你计较呢,人生总要承受旦夕祸福。” “晓棉,我削个果子给你吃吧!”叶窕在旁边说着拿起水果刀,利索地削了一个嫩涩的柿子。 这个声音令姜晓棉扭头仔细侧向声源,话里带些意外,“叶窕也在么?” 那一声呵乐笑回答她:“是啊,我也在啊!” 姜晓棉自想叶窈平日里有些阴冷话尖,但是叶窕却截然相反,笑脸欢话,虽只认识少许时日,她就有来探望的情义,真心实意的心肠不似某些人光有表面做派的功夫。 听姜晓棉问起,林深拍了一下脑袋,忙说:“晓棉,刚刚一来我就叽里呱啦,都忘记告诉你叶窕也在。” “叶窕,谢谢你。”姜晓棉眨着看不见的眼睛,向她道了一句谢。 “校友嘛,相互照顾是应该的,呐,削好了!”叶窕说着递给姜晓棉一块柿子。 病房这边闲言无需多叙,且再提起向冬漾,他上次曾答应过姜晓棉,有样东西会交给她。 他翻开姜晓棉的画本。 出于一个男人对爱情的自私,向冬漾原打算将拾到画本的事情,从此不与姜晓棉坦白,让它从她的生命里彻底消失。 那天在异木棉下,听到姜晓棉对冼新辰说的话,却让向冬漾心中莫名横生了一堵思过墙,他意识到自己藏画本的行为可耻又可笑。 可耻的是这画本藏掖在自己手里,像一件赃物; 可笑的是他自作聪明。 以为姜晓棉找不回画本,念想会就此断些,结果,事实往往相反。 把失物还给人家,如此,丢失的东西才不会被失主惦记一辈子。 向冬漾收拾了一下,直拿着画本出了家门。 学校这边,姜晚莞正拦着韩非然:“非然,你要去看姜晓棉吗?” 韩非然点点头。 姜晚莞嗤鼻一声,使力将他拉回来,一腔话忿忿不平:“你别傻了,你没看出来姜晓棉更在意的是向冬漾吗?要不然这次她是为谁进的医院,我已经看见向冬漾出了校门,你这时候去,就只能看到他们两个如胶似漆!” “如胶似漆”四个字落得洪亮刺耳。 韩非然对这样的姜晚莞开始反感,一向温婉的她很少会这样发脾气,而发脾气的原因居然是阻止自己去医院探望病人。 这个原因让韩非然无法直视眼前人,他无奈将头转朝45°的角度,翻了个白眼,费劲地呼出了一口气。 韩非然暴露着鄙视的态度,让姜晚莞垮了脸色,松了口。即使劝不了他,至少可以退一步。 “那你晚点去吧,我怕你跟向冬漾有冲突。”姜晚莞只能这样到此为止,她不跟着一块去,只因不想碰见冼家人。 “我走了。” 韩非然甩手而去,一意孤行的态度,落得姜晚莞站在原地承受。 医院门口外。 果然,冤家总会照面,情敌也总要碰面。 韩非然下了车,才来到医院门口,正好看到向冬漾拿着什么书从前面经过。 只是向冬漾走得用心,没有看到韩非然。 “哎呀!” 摔倒声伴着叫声传来。 老太太拄着拐杖拎一袋子的苹果不防地倒在地,顿时袋里的果子像越出狱的贼,灰溜溜地满地乱跑。 急得老太太在一旁乱叫:“我的果子,果子!” 向冬漾看到这一幕,怎能视而不见,他把手中的画本搁放到一边,忙过去扶起老太太,又帮她拾起了苹果,关切询问:“老人家,您没事吧?” “小伙子,谢谢你,年纪大了,身体不灵活了!”老太太拄起拐杖站好,面带慈祥,感谢的话音里疙瘩着粗老的语韵。 一袋怪沉重的水果,佛要送到西,好人要做到底。 “老人家,你是要到医院里头去吗?我陪你吧!” 老太太摆摆手,摇头对向冬漾指道:“我不去医院,我去那个移花饭店,我女儿在那里做工呢!这不,今天从乡下摘了一点果子要给她送过去哩!” 向冬漾顺着老太太指的方向,医院旁的确有个饭店,他又指着确问:“那个饭店吗?” “正是呢!”老太太带笑道。 短短之距,不过几十步之遥,向冬漾将画本放到了旁边的石凳上,提过果子,扶着老太太走去。 “真是谢谢你了!”老太太感谢着,脚步还是有些一拐一拐不利索,应该是刚才被摔的缘故。 向冬漾只嘱咐她回去该揉揉腿脚,擦点红花油,视线早离远了身后那孤零零的画本。 送着老太太到了饭店,向冬漾折路返回去取画本时,画本完全不见了踪影! 吓得他睁大了眼睛:“我刚才明明放在这里的啊!” “怎么会呢,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怎么就不见了呢?” … 向冬漾焦急的眼神四处张望搜索。 一位环卫阿姨走过,他擦着汗跑去问:“阿姨,你刚才是不是在这里捡了一本画本,把它还给我吧,它不是垃圾。” 哪知环卫阿姨一脸茫然不知:“小伙子,你说什么?” 向冬漾指着石凳子重复了一遍:“就是我刚才放在这个凳子上的画本,厚厚的一本。” 环卫阿姨摇摇头:“这块地我才刚来扫呢,没有看见咧!”说完只挥扫帚继续手头的工作。 向冬漾生怕她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打开垃圾车看了一下,里面不过是些落叶和少量的垃圾,哪有画本的影子。 “怎么会啊,不可能啊!” 向冬漾四处看看,再也没有别的环卫工人。 他连忙询问了保安,去了监控室。 结果,也是失望。 “先生,不好意思,因为你丢失书本的那块区域处在盲区位置,所以无法查到。” 工作人员的话一下子否决了向冬漾仅存的希望,他坚持重复看了一遍,果真毫无音讯可查。 再回到事发地点,他心想着,就算被哪个路人或者孩子捡去了的话,那也是从大海里捞针,无处可寻。 正在焦急之际,韩非然背着书包出现在向冬漾面前,那一副横眉竖眼,如视仇人。 韩非然冷冷问他:“你在干什么?为什么我看到你从监控室里面出来?” 一时的质问,向冬漾没有抓到时间去想太多,“我只是丢了个小东西而已。” “你丢了什么东西?”韩非然的质问继续延生。 “没什么,只是一个钱包而已。” 韩非然听后,唇角的幅度在冷笑:“向公子不是家大业大吗?丢了一个钱包也会这么着急,至于满头大汗吗?” 向冬漾捏了一把汗,把谎圆起来:“只是一时没有钱坐车回去!” 韩非然盯着这个人,心想他们曾经是很要好的兄弟,如果向冬漾肯坦白说出实话,也许他就会从书包里拿出写有姜晓棉名字的画本,还给他。 一个愣,一个愤,站在原地,没有人说实话。 向冬漾是愣,韩非然是愤,将要燃起的怒火被林深打破。 “哎,你们怎么两个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吗?” 望去时,原来是林深和叶窕陪扶着姜晓棉出来走动。 听林深招呼来人,姜晓棉伸了一下手欲要摸索,只是半天没有接应,便问:“林深,是新辰哥来了吗?” 韩非然看见姜晓棉双眼茫然的模样,超乎了他预想中的样子,挪着难以置信的脚步走去,期望姜晓棉能看他一眼,好证实自己的猜想是错误的。 可他走近姜晓棉面前,如哑了口,说不出一句话。 大家也跟着韩非然的表情沉默着。 姜晓棉没有听到回答,又拍拍林深的手问了一遍:“林深,怎么不跟我说是谁来了?” “晓棉,你的眼睛怎么会这样?” 韩非然问起,让姜晓棉的脸色变得凝重,但她还是微微故作欣然:“没事,他们都说会好的。” 林深忙对韩非然知会了一个眼神,手搭在向冬漾跟韩非然的肩上背过身,悄声嘱咐道:“晓棉已经这样了,你们两个不要当着晓棉的面打起架来,不然我把你们通通秒杀在医院门口!” 韩非然凝望了向冬漾一眼。 林深抬起手假扇巴掌威胁道:“姓韩的,尤其是你,听到没有!” 叶窕缓和了一下气氛,笑着说道:“这下可热闹了,来了非然和冬漾,人家四个人都凑一桌麻将,我们五个人也该找个乐子玩一下才对呢!”说完后瞄了一眼林深,示意让她帮腔。 林深见边上立有一石桌椅,刚好五个位,便扶晓棉过去坐下,乐道:“我们四个人,一人讲一个笑话,让晓棉当裁判,如果谁讲得不好笑,大伙今儿的中午饭就罚他包了,怎么样?” 韩非然和向冬漾没有出声,叶窕连忙应着林深说的话:“这样最适合不过了!” 大家围着石桌坐下后,林深首先扯高了嗓子,比着手势讲起来:“我跟你们讲个笑话,是关于陆小郭的,呐!那天活动结束后我跟杨厉收拾器材搬回放置室,然后陆小郭姗姗来迟。我就生气问他‘臭锅盖,你跑哪里去了,是不是去偷懒去了!’你们猜陆小郭怎么回答我?” 姜晓棉在一旁等听着,叶窕忙问:“他怎么回答你的?” 林深噗嗤一声,回答还没出口就先捧腹仰倒,缓了一下才说:“他去‘跑路’回来!” 惊得叶窕挑高了眉问:“那陆小郭干了什么要跑路?” 林深又咧嘴补充道:“我跟杨厉在那里狂笑,也是问他‘陆小郭你干了什么需要跑路!’,原来是他一下子口误,原本要说‘跑步’,出口却成了‘跑路’。后来啊,因为这个口误,我们看见陆小郭就都笑他‘陆部长,你怎么又跑路了!’” 姜晓棉听后也显露笑容,唯有向冬漾和韩非然挤出几声笑,怪着别扭。 叶窕笑道:“来这儿的时候,坐在车上时刚好网刷了一个简短笑话:有个人不小心从教学楼失足坠落,宣布当场死亡,惹得现场围了一大群人。大家在为他整理遗物的时候,看到死者的手机五分钟前有一条他老婆发来的未读短信,翻开看时,短信内容是‘老公,你快去看,那栋教学楼上有人要跳楼!’。” 叶窕这冷笑话,似乎没人笑。 姜晓棉听到跳楼两个字,脸色稍变。 而林深抖了一下身子,咂咂唇,“噫,这个笑话好冷喔!” 韩非然愣在那里,林深和叶窕一直在催他:“快点呢,轮到你了!” “我...我还没想好...”韩非然支吾着。 林深又转看向冬漾,向冬漾也一脸蒙然,不知该说什么。 看着他们两个同样的表情不知如何解围,叶窕便指手笑道:“那这样你们就输了,两个大帅哥请客,我们口福不浅喔!” 姜晓棉听着他们在一旁欢笑,自己又不方便,说:“你们去吃吧,我就不去添麻烦了。”说完要起身时,韩非然和向冬漾连忙去扶。 一个扶了晓棉的左臂,一个扶了晓棉的右臂,现场嘎然而止。 林深见此化解尴尬,自己出手去扶着姜晓棉,“那我们等冼大哥来了再走吧!”说后带着姜晓棉进了医院。 冼新辰来时,看到四个同学都在姜晓棉旁边,笑着走来问候:“大家都在呢!” “冼大哥好!”林深开口问了一句好。 “好!” 冼新辰提着食盒放下,打开盒盖搅着热气对姜晓棉道:“这是白姨炖的老鸡汤,晓棉,你可要喝完喔!” 汤的香味,在病房里一飘而散。 林深吸鼻“嗯”闻了一下飘香,“这香味惹得咱们该散了,饿魂都被勾来了!” 走时又见向冬漾跟韩非然木然站着,便拉他二人一同而去。 姜晓棉记得向冬漾曾说过今天有什么东西要给她,想要问时大家又都在,又见他没有什么行动,也就不将这当回事,懒得问他。 一会儿,耳边只剩下冼新辰的声音,他说:“晓棉,你吃好饭后休息一觉,医生说要多休息。” 这时候,姜晓棉才发现他的嗓音带着沙哑,摸到他的手问:“你怎么了,感冒了吗?” “没什么,就是喉咙有点不舒服。” “那你要照顾好自己。”姜晓棉一度关心的话,爱意总是迟迟不减。 冼新辰问她:“等会午觉醒后以后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那我想去白头湖。” 姜晓棉说这句话的时候,满怀开心在等回答。 冼新辰眉间还是藏了些犹豫,为她遮盖被子的动作稍稍停下才继续,“好,那你乖乖睡觉吧。” “嗯。”姜晓棉满足闭上了眼睛,笑出一脸安稳的模样。 韩非然回到家,从书包里翻出画本来看。 首页有姜晓棉的亲笔签名,后边一页页素描的人物,但凡有见过冼新辰的人,都能猜得出来。 “他?冼新辰?” 韩非然仔细翻完,整本厚厚的素描纸,至少有一百多张,看每篇素描留下的日期,最早已是十年前,黑白里夹着泛黄的纸张,末后的那几页,也是三年前。 不论是谁翻过这画本,看见的不仅仅是素描画儿,还有作者的用心,跃然于纸上。 男人的要强心,化成一缕怨气扩散开来,肆意地膨胀着整颗心,使韩非然的呼吸变得痛苦难受,让他在一座名叫“自尊”的悬崖边上不甘示弱,垂死挣扎:“向冬漾从一开始就知道姜晓棉是他的‘素描女孩’,他一直都在欺骗我,瞒着我!好几次质问他,他却从不跟我说...为什么?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戏弄我!向冬漾不过就是投胎投得好,可老天爷处处都在帮着他!就连姜晓棉,他也要抢先一步!” 攥着拳头的手,硬锤在桌子上,差点没有出血,韩非然扭曲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非然,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跟妈招呼一声!” 韩母说着推开韩非然的房间,见他对着桌上摆的画本发呆。 韩非然看见他妈过来,连忙将画本合上收好,怒气问:“妈,你怎么不敲门就推开了!” 这句话凶得让韩母吓了一跳,儿子语气中罕见的怒意,让她不敢再多问,顺着事宜道:“既然回来了,就吃饭吧,中午我还留点剩饭呢。” “好。” 韩非然缓应了一声才出了房间门。 第二十六章 白头湖衷肠错诉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向冬漾此时只身踌躇于病房门口,他从未有离开的意思,看到姜晓棉在熟睡,冼新辰在她的旁边,自己又不忍打扰。 可细碎的脚步声,还是传入冼新辰的耳里,他轻轻推门而出。 “冬漾,你等一下。”冼新辰沙哑的声音在安静的走道里特别响耳,“等下晓棉她想去白头湖,你陪她吧。” 向冬漾的出现,对于冼新辰来说,来得巧。 冼新辰的推辞,对于向冬漾来说,来的好。 向冬漾微笑示意,表示同意。 “那我把她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望着冼新辰离开的背影,向冬漾呼出了一口舒舒服服的长气。 半晌后,里面传来姜晓棉的呼叫声。 “新辰哥...” “妈...” “冼叔?你们在吗?” 姜晓棉睁开眼睛,没有人回应她,“新辰,奇怪,去哪了?” 她感觉有些渴意,起身下了床,双手在桌子上摸索着,要找旁边的水。 没有摸索到水杯,却被一双手握住,递给了她一杯水,姜晓棉笑着问:“新辰,是你吗?” 姜晓棉没有听到眼前人的回答,她咽下了杯中的水又说:“你今天是不是喉咙不舒服,不想说话,这样也好,休息一下才好得快。” 向冬漾压着嗓子装作低沉沙哑,用不易被辨别的音色“嗯”了一声。 姜晓棉没有觉察出异常,手里的空杯已被他接过。 “新辰,我们说好去白头湖,什么时候出发啊?” 向冬漾思愣了半晌,不知该作何回答,如果让姜晓棉知道她面前的人是向冬漾而并非冼新辰,白头湖之行,就会化成湖里的泡沫。 姜晓棉忽觉得自己被抱起放在轮椅上,很坚决地站起来反抗:“不,我双脚还在,我不要坐这个!我要你牵着我的手,做我的眼睛。” 她满脸迷茫的渴望,伸出手等待着另一双手将她牵起,就像一朵孤零的木棉花在枝头期待着温暖的春风拂过。她如愿了,掌心没有落空,一双厚实如玉,沉稳得让人心安的手,一点一点地指引她前进。 这双手带来的温柔踏实,让姜晓棉心头窜升的欢喜没有一丝杂念,也没有丁点的怀疑,顺其自然地以为那双手就是冼新辰的手。 姜晓棉的眉眼与唇角,如被喜神勾勒成弯月的弧度,笑面满溢地想:“这是第一次,被冼新辰如此牵着手。” 耳边的喧哗声伴着风声嘶嘶作响,被牵的那双手,不曾迷失过方向。不知道走了多久,又或者还需要走多久,听见海鸥的声音,姜晓棉就知道,她白头湖之行的心愿达成了。 白头湖是长南市有名的风景区,与市区医院相临。因长南属于温暖的南方,每年冬初的季节,就会有成千成万的海鸥从遥远的西伯利亚漂洋过海远道而来,眷恋这边温暖的冬季,到次年的春天又飞回西伯利亚,周而复始。 瞧,湖波荡漾,海鸥长翔,一只海鸥在湖面点水而过,长鸣而去。 “新辰,我听见了海鸥的声音!”姜晓棉细听着声源兴奋地几乎跳起来。 姜晓棉欢唤的“新辰”,于向冬漾来说,着实是两字之苦。 向冬漾低头回首自己二十出头的人生,竟找不出其他痛事与此刻的苦味来相抗衡。一颗心如这泊坑,承受了百千吨的湖水,压得自己大气难喘。 反正,向冬漾扮演着冼新辰的角色,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论是异木棉那次,或是今日之事,他都不愿意开口赶跑她短暂的快乐时光。 “卖棉花糖咯,蓬松入口即化的棉花糖!” 姜晓棉的目光被吸引着搜索棉花糖摊贩叫卖的方向,可是终究是徒劳。她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角,带那么点撒娇的口吻:“我想吃棉花糖。” 棉花糖摊贩果真长了一双灵耳,没等向冬漾反应过来,就赶着殷勤上前来说:“小姐,先生,棉花糖十块钱一个。” 向冬漾给过钱,选了一个洁白的棉花糖,握起姜晓棉的手,稳稳递到她手中。 姜晓棉咧嘴笑着,指尖触摸着柔软如云的棉花糖,将它们撕融在嘴里。这一刻,触在舌苔上的甜,姜晓棉心想,这样的甜辈子都无法淡去。 湖边台阶上,两个人垂腿而坐,迎着晚风追来的海鸥,带着一些猛烈的速度,扑腾着双翅,将他们面前的湖水撩波起清灵的水声。 姜晓棉感觉脸上有些飞溅而来的湖水,知道是那群海鸥在调皮,笑问身边人:“这是回长南以后第一次来白头湖,你知道这里有个美丽的传说吗?” 没有听到回答,姜晓棉在心里头暗自想:“新辰小时候大多在北方成长,想必这里的传说故事他未曾听闻。” 向冬漾看着姜晓棉,她面上平和之余,嘴角边还沾有方才残留的棉花糖,便伸手为她轻轻拿开,听她缓缓开口说着那远久的故事。 “这是一个跨越地域的故事。传说很久之前,这里还不是一片湖泊,而是一座海拔很高的白头山。白头山山神有个女儿名唤白雅,白雅生得很漂亮,她心里装着远方,喜欢游走各国世界。有一次,她游玩到遥远的西伯利亚以后,她很久一段时间没有回白头山。” 湖风渐渐吹着,姜晓棉忽然停顿了一下,因为她唇边的扑着的黏糊糖意招惹了一些发丝来粘。 姜晓棉将散发捋在耳边,继续说道:“你知道白雅为什么没有回白头山吗?因为她爱上了西伯利亚一个养海鸥的民间小伙。而人和神是不可能谈恋爱的,山神愤怒地把白雅抓回了白头山。民间小伙在寻找白雅的时候,不幸在西伯利亚的雪地里冻死。 白雅为了爱人决定与山神决裂,一定要去西伯利亚,山神愤怒之下,白头山立刻山摇地动,渐渐塌裂。因为白头山实在是太重了,导致凹陷入地,形成了一片巨坑。 白雅知道情人死后,她选择泪尽化成湖水,尸身投入湖底,听说那个民间小伙的魂魄附在海鸥上。所以,每一年,就会有成群结对的海鸥过来飞旋在白头湖上方,远远看时白茫一片。人们就把这片湖叫做白头湖,据说情侣相伴着走过这片湖,就会得到白雅的神祝福,让他们一辈子白头。” 向冬漾笑着凝视那群海鸥,听得真认真。 姜晓棉的故事讲完后,已是渐渐入夜,有几颗微星出没,明闪闪地晃亮在空中。 “星星出来喽,回家啦!”旁边传来小男孩跑过的欢呼声。 姜晓棉低语重复了一遍小男孩的话:“星星出来了...”然后又皱起眉头靠在向冬漾肩上,嘀咕道,“多想陪你欣赏天上的星辰,可惜此刻我的眼里,没有星辰。如果,你愿意陪在我旁,那样就好了。” 向冬漾一味不语,只有这样沉默,他才可以更久地待在姜晓棉身旁。 “新辰,我困了。” 一件稍厚的外衣被披在姜晓棉身上,她能亲切地感受到,这件外衣的重力所带来的温暖,以至于让她靠趴在宽厚的背上,回去的路睡得很沉。 向冬漾背着姜晓棉一路回到医院,把她放躺在床上的动作很轻,生怕下一秒会吵醒她。又望着她累得熟睡的模样,向冬漾忍不住俯身往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而姜晓棉对于这个吻,浑然不知。 向冬漾等来了冼新辰,才动身回家。 第二天,姜晓棉醒来时,一早就听见了林深和弟弟小泉的声音。 “姐姐...” 林深见姜晓棉睁眼,笑话道:“醒啦?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你醒得这么迟,都已经是十点多了!是不是昨晚做什么美梦啦?迟迟不愿苏醒呢。” 姜晓棉只笑过不理。 “姐姐...”小泉过来拉着他姐姐的手直唤。 “小泉,怎么来了?来,姐姐看...看你。”姜晓棉说到“看”字的时候停语沉默。 小泉忙安慰:“姐姐,医生说了,你马上就好的,到时候就能跟小泉一块玩耍了!” 林深在旁搬挪凳子坐时,忽见一件男外套落在上面。 “哟,是谁的外套落在这了?” 姜晓棉听后心想是昨天在白头湖时自己披的那件,便说:“应该是冼新辰昨天穿的吧,等会提醒他一声。” 小泉一眼机灵劲地瞄说:“姐姐,你错了,这不是哥哥穿的外套...” 姜晓棉呶了一下嘴,只当小泉不知事在胡说,便驳回他:“这是哥哥的,等下他来接你的时候你记得跟他说一声。” 小泉听了姐姐的嘱咐,疑着“喔”了一声点点头。 下午后,林深从医院刚回学校,才进校门不远,正听见叶窈跟她的狐朋狗友走在前面嚼着舌根。 “哼,姜晓棉的那双眼睛诱人,特别能勾男人的魂,现在老天都看不下去,瞎了吧!”叶窈的语气说得很难听。 与叶窈同行的人也附和起来:“对啊,一辈子做个睁眼瞎,看还有谁喜欢她!” 都说人以群分,这几个人很显明。 刚才开口的女人叫余玫,呵,人如其名,愚昧无知。在学校里,她可是叶窈忠心不二的跟屁虫,就因为叶窈在学校有大姐大的气势,余玫巴不得跟着她混,能讨上一点好处。 叶窈又说道:“我那个妹妹也真傻,还三番五次去看她,再看,还不是个睁眼瞎!!” … “叶窈,你臭豆腐吃多啦,出口的话那么臭!” 一个声音从她们背后传来,原来是林深听不下去这般浑言浊语,呵斥了她们。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姜晓棉的好姐妹啊,怎么?想教训我们不成!”叶窈的话很傲慢,她有多瞧不起姜晓棉就有多瞧不起林深。 林深怒着就要扇叶窈一巴掌,可是叶窈也不是吃素的,眼尖着扭脸躲了过去。 既然巴掌拍了个空,脚总该不能闲着,林深气下之余就踢了叶窈一脚。 “哎呦!” 叶窈不防备一脚被踹在地上,斥声教唆着她的伙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群殴这个恶女!” 大家上前就要围揍林深,哪知林深还会点拳脚,把她们都打了个鼻青脸肿,而林深,顶多就是被揪了几撮头发毛。 叶窈立刻气得花容扭曲,怒眼直视着林深:“林深,你记住你今天的行为!” 林深不屑看她一眼,翻白眼回道:“不劳你惦记,我一辈子记着呢!” 陆小郭从后面走来,见前面围着一帮人,急忙穿过人群走去看个究竟。 叶窈见陆小郭从人堆中冒出来,像是抓到理一样扯着他问:“陆小郭,你看看你们体育部的人,仗着有几下身手,就欺负我们文艺部的弱女子,你说说该怎么处罚!” 陆小郭顺着局势见到一旁的林深,面对叶窈的指控,林深仍然一脸傲慢无礼,仿佛事不关己。 “林深,道歉!”陆小郭话中带怒。 林深张着惊讶的嘴巴,竖着耳朵,听错了吧?臭锅盖居然命令自己对这个女人道歉。 陆小郭见林深没有反应,又重申了一遍。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林深用更有气势的分贝盖过了陆小郭的斥责,“不,我没错,该道歉的人是她们!” 陆小郭的脸色变作严厉,“你作为体育部中的一员,我强制命令你向她们道歉!” 叶窈听见陆小郭如此训斥林深,脸面上不禁有些得意。 “我就是不道歉!” “林深,你信不信我从部里把你踢出去!” 陆小郭的话让林深震惊,她辛辛苦苦淌汗水才进的体育部,现在却轻轻松松被一句话推翻。 林深恼火,一转头,撞开人群离去,留下话道: “爱咋样咋样,你林姑奶奶我不稀罕!” 会议室内,林深为刚才的事情怒红了脸面,气得她找了一张纸就要写申退书。 “臭锅盖,死锅盖!” 林深一边写一边骂,陆小郭来到身边她也不停口,仍然明目张胆地骂。 冷战了一会儿,林深闲不住,粗着语气没好气地问:“怎么,你不去慰问慰问你的叶校花去啊!” 陆小郭听她的意思,看来还能有心情开玩笑。 “哎,来正经的了?我还没撵人呢!”陆小郭说着拿起林深手里的申请书,面上有些嬉皮笑脸。 林深把申请书夺了回来:“哼?撵人?不是你不要我,而是我不要你,拜托你搞清楚状况!” “什么我啊你的,要啊不要啊的,别说得好像是离婚协议书一样!” 此时陆小郭的玩笑口气渐起,而方才吼人的威慑力一下子掉减八成,前前后后,判若两人。 林深撇嘴,心里记着仇道:“刚才某人当着众人的面扬言给我难堪,怎么,这会子就跟我耍起嘴皮子来了?” 陆小郭忙辩解:“盗版婆,这回你可真是冤枉我了!” 林深“哼”了一声,表示不信。 “冤枉?难不成还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说那些话不成?”林深说完还学着陆小郭方才的口气演示了一句。 “说你蠢吧,你就蠢得立马来写申退书了,这才是亲者痛仇者快呢!”陆小郭说着就要走出去。 林深连忙在后面拉住他的帽子:“你什么意思,把话给我说清楚再走,别一词半句让人听着不着调。” “我说我要走了吗?林姑奶奶,我要去关门,放开我啦!” 林深一听,悻悻地放开他坐回凳子上。 陆小郭探出头去瞧见外面没人,才将门关上,转头跟她分析道理,“我刚才之所以当众说你呢,是为了给叶窈面子...” 林深打断了他的话:“呐呐呐,滚到你的叶校花身边去吧!” 陆小郭递给林深一杯水,解释道:“你先听我说完嘛,这个学校,我比你待得久,叶窈的人品脾性是怎样,我比你更清楚。像你正直的性子,跟她吵起来肯定是你有理啦!但是你这样跟她吵,就等于跟她树敌了。而你又在我部下,我当众教训你,长了她的脸,她看着我的面子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林深听了扭脸过去不理,陆小郭又说道:“喏,就好比你跟你小伙伴打架了,当着人家的面,你妈肯定会先训斥你,等回到家,你妈才会关心你,这就是人前人后,明事理的爱。” 一番话,林深本不屑置辩,细听后,才觉陆小郭话中有理,别看他平日不着调地跟自己打闹,头脑清楚起来,倒有几分理据。 “算你有良心,但是我又不要你的保护。”林深话里不甘服气的意思。 陆小郭拍了拍她的脑袋:“就你,哪日她找几个小混混把你在回家的路上一堵,你叫爹叫娘的气儿都没有!” 林深才不信他,说:“我就不信叶窈这么明目张胆!” “说不定哪天你就信了!”陆小郭趣笑了一句又想起来问:“刚才你怎么打的她们,为啥她们都鼻青脸肿你却一点皮也没掉?” 林深听他问到点子上,得意地说:“才想起来问精髓啊?小时候学校里,高年级的人老来向我收保护费,逼得我练就了一身好本事!后来,收保护费的人见到我都要绕道而行!” “行啊!”陆小郭竖起拇指对她刮目相看,“我怎么觉得你小时候的故事有那么多呢!” 林深拍拍胸脯:“这就叫作‘阅历过人,才能出众矣!’” “啧啧啧,赞了你一下,就像UFO一样不明出身了!”陆小郭取笑后又正经提醒她:“不过,检讨书还是要写的,毕竟众目睽睽的,写出来做个样子才好平息。” “知道了!” 林深底气应了他一句。 第二十七章 谁知还失而复得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深秋的雨连绵阴寒,为初冬更添了几分冷意。 姜晓棉迷糊着半睡,忽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待要看近之时,那是她父亲姜佋华。 “爸…” “晓棉,你的眼睛为什么看不见了?好好看爸爸一次,爸爸很想你。” 与爸爸仅有一臂之遥,姜晓棉伸出手,以为一下子就可以抓住父亲久违的手掌,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两人越隔越远。 夜朦胧着凄凉,雾很迷茫。 漫长的路,夹着雪花,姜晓棉觉得自己追了爸爸很久很久。 追到雪崖之时,爸爸却朝她挥挥手,背身而下。 “爸,不要,爸……” “轰隆”一声雷响,姜晓棉吓得惊醒,看到的只是一片漆黑。 “妈” 姜晓棉在床上带着惧怕的音色呼唤,白胜雪听到后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来到女儿的身边,她轻轻拍着女儿,告诉她不怕。 窗外的雨仍然一直下,这场雨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停过。 “晓棉,现在才五点呢,你再躺下睡个早觉。”白胜雪轻轻安抚了她一遍。 姜晓棉抓紧了被子,回想方才梦中的父亲那般唤她的音容,已是许久未曾再见,待要追上细瞧时,突如其来的雷声,与爸爸坠楼落地的画面惊心地重叠。 “妈,我没事。” 姜晓棉起开身子,执意下了床,摸索到窗边,一股冷意袭得她透肤刺骨。 “妈,今天几号了?” “23号了。医生说你的恢复期就这几天了,所以你回去多睡会儿,听话哈!”白胜雪话中带着一点强硬的命令,扶着女儿重新躺回床上。 可是闭上眼睛,姜晓棉总会回顾刚才的梦境。 雨声唰唰作响,大老早的也没有一刻歇停,反倒越加猛烈。 “他妈的,作死的雨!”花店内,韩非然粗暴地吐了一句脏话后急忙搬着店外面的摆花。 好半晌,忙活完后拿着毛巾来擦拭淋湿的头发。 手机叮铃一响,新短信提示:“非然,气温开始下降了,要多穿点衣服。” 韩非然点开看了一下发件人,是姜晚莞。 “非然,把你手机给我打下电话,我的没电了!” 韩非然应着母亲一声,删除了短信,“喔,好。” 韩母打完电话后,韩非然问她:“妈,你跟向氏集团的鲜花订单还在继续吗?我听说他们公司签了一个更加优惠的花店,做完手上这一笔,咱们就不要热脸去贴冷屁股了。” 向母听儿子此话中有如天气乍然的冷意,她疑惑:“是吗?可是前儿他们还打电话过来欢喜喜地订花架作开幕会仪式,也没说以后取消合作啊!” 原来韩非然此言只是胡诌,略有些心虚,眼睛忽闪到一边,随便抬了个喷壶往一旁的水培绿萝叶面上浇洒,道:“人家碰见更优惠的事,哪会知会你。”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是冬漾告诉你的?”向母笑着拿过儿子手里的喷壶,“跟我搞鬼呢,是不是跟冬漾闹矛盾了?” 韩非然仍然糊弄了一个借口:“我路过他们公司时看到的,那么大辆的花车呢。” 韩母一笑:“你这孩子,就是小心眼,谁不贪图个节省便宜,哪头划算拿哪头,自然会有想到我们的时候。” 听见儿子没有吭声,韩母也就继续唠叨:“快收拾东西去学校吧,成天动不动就回来,别耽搁课啊…”说着只忙着自己的事儿去。 “阿嚏” 向冬漾才刚下楼时打了个喷嚏,他抖身缓了一下这冷意,进厨房往多士炉里捏出刚出炉的面包,放在盘里边刷着蓝莓酱带哼着歌,“属于夏天的青春在哪里,在哪里…” “冬漾,牛奶还热着呢,要喝光啊!” “知道了!” 向母又走来唠叨:“每次都要赖到快中午才醒,真不知道你在学校是怎么过的!” 向冬漾朝母亲扮了个鬼脸,不理她的唠叨。吃完早点后,瞧见这边的雨淅淅沥沥还在下,遥远的天边已见阳光透过云层格外耀眼,他便边换着鞋边哼着歌出门:“阳光总在风雨后,乌云上有晴空…请相信有彩虹…” “冬漾,哎,这小子!” 向母呼唤着着他,愣是没叫住跑出门的儿子。 向冬漾来到医院,看见白胜雪陪着姜晓棉,他止了一下将要向前的脚步,哪知白胜雪却转身拿着热水壶出来,两人照了个正面。 “伯母好…” 白胜雪看着眼前头发还有几分湿漉漉的人儿,知他是向氏集团的儿子,前几次他经常来探望姜晓棉,只是没机会跟他单独说些话。 “喔,是冬漾啊,挺早啊,我替晓棉跟你说句谢谢。” 白胜雪作为长辈先发出了致谢,让向冬漾有些不好意思,他稍红了些脸,“伯母,这是我应该的,晓棉也是我们很要好的同学。” “妈,是谁来了吗?” 里面响起姜晓棉的声音,向母回道:“没什么,只是遇到一个故人的儿子聊聊天。” 白胜雪的话让向冬漾笑不出来,她话里的意思似乎对他不讨喜。 向冬漾先是愣了一下,后又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既然晓棉还休息着,那我就不打扰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白胜雪留住了他:“你等等。”她将手中的东西轻悄悄放了回去,陪向冬漾走了出来。 “伯母,你是想跟我说些什么吗?”向冬漾小心翼翼,犹如一个待审的犯人,生怕说错话。 “我听新辰说过,你喜欢晓棉?” 向冬漾悄悄瞄了一眼白胜雪的眼态,她似乎不是来申训的,但面子上也没那么和悦。 “不是为咖啡馆的事兴师问罪,一来就掐着要命的话题,真是个过来人。”向冬漾心想着,对于这个有可能是未来‘丈母娘’点点头。 “你们都成年了,作为父母,这些事情都不好干涉。但是,我不可能沉默地由着你们,晓棉是我女儿,她的性格我最清楚,我只想提醒你,你生来就是贵公子,阅历少...” 白胜雪的语气很舒缓和平,没有半分敌意,可还是被向冬漾打断:“伯母,我不会伤害晓棉的!” 向冬漾的打断,让白胜雪觉得他的年轻意气,过于自以为是。她坚持了自己还未说完的话:“你没有经历过,明白的太少,我并非反对你们,我只是想告诉你适可而止,今后还长,保不定两天晴七天雪的。晓棉她受的苦很多,你没有亲眼见过,也没有承受过跟她同等分量的苦,你拿什么去感同身受地弥补她?如果你走进了她心里,以后横生波折,万一没有守住初心,不如,从现在开始,请你远离她的世界。” 这番简短的谈话保持不了平衡,白胜雪跟向冬漾仿佛各坐在一头的蹊跷板,而白胜雪是份量最重的那头,足够让向冬漾揣着那么点底气轻悬在半空中。 “三年,坚持了三年?难道这不足以证明吗?”向冬漾低着眉暗自反驳白胜雪的话,但仅凭着自己执念的三言两语,这反驳无法举足轻重。 白胜雪不是向冬漾的母亲,如果换做是他亲妈说这番话,他一定扯响了嗓子不服气地执言争辩,到头来对与不对,没人跟自己计较。 眼前站着的长辈,掐着身份,很尴尬。 此时,冼新辰来医院外,打破了向冬漾跟白胜雪沉默僵持的局面。 “咦?你们怎么都出来了,让晓棉醒了找谁呢?” 白胜雪见冼新辰来了便说道:“新辰,晓棉那里交给你了,我去公司了。”说着离开。 “你还呆着干嘛?进去啊!”冼新辰笑拍了拍一旁的向冬漾。 姜晓棉正无聊着,忽听到冼新辰进门来的喜声:“滂沱大雨终于停了,现天上正挂着彩虹哩!” “是吗?我可以出去一下吗?” 冼新辰过去说:“不行,外面有光,对你的眼睛不好。” “这不是有纱布,或者你找条手绢也行。”姜晓棉提出意见后没有听到回应,明显不高兴:“换做是平常,我就可以画下那道彩虹了。” 冼新辰看了一眼向冬漾,对她妥协:“好,那你要听话。” 向冬漾不知是去哪找来了画板跟彩笔,跟着他们来到医院的楼顶上。 “来,还有四步,四,三,二,一...” 冼新辰提示着姜晓棉,坐稳了椅子。 姜晓棉张着手臂,用最大的幅度来迎接大自然的温暖。她既然没办法看见阳光,就让身上的每一个角落,去感应它的存在,叹道:“阳光真温暖,像一只只暖精灵,贴着人儿不肯轻放。” 良久,姜晓棉似乎听到边上有笔触着纸张上的唰唰声。 “新辰,你在画画吗?”姜晓棉说着将手向旁边摸索,的确触碰到了那只拿着画笔的手,指尖感受着洁白的纸张上与画面之间的凹凸。 向冬漾微笑着没有说话,继续手挥画笔。 姜晓棉收回了手,透过眼上的手绢,她似乎看到了微渺的光芒,抬头望向天空。 风吹扑过姜晓棉的眼睛,她眼上的手绢打结处逐渐松散,最后不经意间被风刮落在地。 一刻间,姜晓棉不知道是什么光让她觉得刺目,下意识地抬起手在眼旁悄挡着,闭起眼睛睁迷了几下,再睁着适应光芒时,五颜六色的彩虹终于倒映在她的眼里。 “两道彩虹,一道霓,一道虹。” 向冬漾听到姜晓棉的话后,他稍停了笔,惊奇望向旁边。 姜晓棉的眼神与画画人的眼神对视,她才发现,那人不是冼新辰,是向冬漾。 他的画里,彩虹底下,眼蒙手绢的女孩便是姜晓棉。 “你好,冬漾。” 眼睛能看见的第一眼,姜晓棉平静地微笑,跟向冬漾打的招呼,很久违。 “你好,晓棉。” 这一切,几乎让向冬漾热泪盈眶。 诊断室里,姜晓棉配合医生,接受检查。 冼新辰忙问:“医生,她的眼睛完全好了吗,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她恢复地很好,这几天回去以后也要多注意休息,不要让视觉过度地疲劳。” “好,谢谢。” 这个喜讯传播开来,毫不遗漏。 姜晓棉回到家时,因为今天是周六的关系,刚进门,眼前就站了满排的人。 小泉、林深、吴愿好、叶窕、向冬漾、陆小郭、韩非然。 一排的人,姜晓棉硬是还没愣回神,突然林深和陆小郭一左一右拉出了彩字横幅:“恭喜晓棉痊愈,光明回归”。 意外的阵势,姜晓棉才刚反应过来时,小泉机灵地拉了一下旁边的线,那刻间,气球,彩飘,彩羽从他们头上五彩飘落。 “晓棉,欢迎你回来!” “姐姐,你的眼睛好了,又能和小泉一起吃一起玩了!” 始料未及的迎接,他们的笑容映在姜晓棉的泪光里闪烁。 ‘喜极而泣’这四个字,放在以前,姜晓棉从没有体会过。今天,她才相信这个词不是白造成语。 林深过来拉着她笑道:“晓棉,擦掉眼泪,才刚好呢!” 冼新辰陪伴了姜晓棉那么多年,见过她的抑郁,她的不安还有脆弱,此刻这一幕,他有强烈的预感,有了这些人的存在,姜晓棉定会跟从前不一样。 大家聚了一会玩闹后,该是散去之时,姜晓棉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口,望远他们结伴去的背影,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散后冷清’。 转身要跨上台阶时,有人叫住了她。 “晓棉…” 姜晓棉回头时,不知道韩非然什么时候从暗中折了回来。 “我有一样东西,我想该还给你了。” 韩非然说完,拿出画本,递给姜晓棉。 姜晓棉低头看去,是她三年前遗失的画本,她急忙拿来翻看,丝毫不差,丝毫不损。 “好多年了,它怎么会在你手里?当初你是在飞机上还是出租车里捡到的?我联系他们找了好久!” 姜晓棉激动的话语,无法掩藏的喜悦,却让韩非然徘徊在撒谎的悬崖边缘。 “原来向冬漾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关于画本的事。”韩非然暗自惊奇地呆忖,直到姜晓棉又问一遍:“嗯?你是在哪里捡到的?” 重复的问话,对于韩非然来说,充满了诱惑力,他本是替向冬漾来还的,最终,他选择了张冠李戴。 “三年前,我…在...出租车里找到的。”说这句话的韩非然,那张嘴巴仿佛不受自己控制。 惦记了三年,这一刻姜晓棉捧着它如获至宝。 “晓棉,他对你很重要吗?” 姜晓棉道:“它是当年别人送给我画本。” 韩非然换了句式问:“我不是说本子,我是说素描里的人。” 姜晓棉凝重了眼色,呆口不言。 “晓棉,你知道,你跟他是不肯可能的。冥冥之中我们是有缘分的,否则老天就不会安排我捡到你的画本,我会等你,完全接受我的那一天。” 韩非然的这番话,姜晓棉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拥在怀里。 姜晓棉下意识推开了眼前人:“谢谢你帮我捡到它,我要回去了。” 韩非然看着转身关门的姜晓棉,他的心充满了失落,在眼睛里倒影出来的不甘,有多失落就有多不甘。 对于刚才韩非然突如其来的拥抱,姜晓棉一下子六神无主,她急忙回到卧室,让心镇静下来,拉开窗帘往外看时,不见楼下方才的韩非然,她才舒了一口气。 姜晓棉打开画本,一页一页地翻瞧过去,她心想:“韩非然捡到画本的时候我们亦不相识,也难为他不损不污地保留了这些年。” 正想着翻到最后一页,见有几行陌生的句子,瞧工整的段落格式,大概是现代体诗。 寻棉 待来世,我愿成为一朵木棉, 不为在枝头惊艳你的芳华, 只为默看并驻守尘世间的浮夸。 当四月即逝还抽出花蕾的枝芽。 我静静安身在枝头, 看到你脉脉凝望地回眸。 那刻你为我转身的模样, 划在了永不轮回的时光。 待木棉落尽旧城繁华逝尽, 我悄然无声被埋入你踏过的泥土里。 没有人会发现这朵红木棉为你而开, 也没有人会探寻它沦陷以后归向何方。 “寻棉?好熟悉的名字,跟红纺画廊的寻棉图有关吗?”姜晓棉轻轻念了一遍诗后又在心中悄想,只想着待哪日有机会问一下韩非然,故此也不是十分在意。 第二十八章 流言冷暖识人心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眼眸换了一场新生,如同过了一个世纪,等待,煎熬,漫长。 许是很久不曾回学校了,姜晓棉呆立立站在校门口那一瞬间,身边的人,来往,熙攘。她涣散了眼神,如置梦幻中。 才走在校园路上,就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好像此番回来导致的结果,是让这些流言蜚语再烈些。 “你看,姜晓棉,不是说瞎了吗?” “一个后妈带来的女儿,其实就是蹭家产的。” “哟,分量级人物回归了,这下学校的新闻头条又有更新了。” …… 怎么样才能沦为全校女生的公敌? 很简单,在跟校草出绯闻之余,再跟第二个才子级别的人物带些纠缠。 就像姜晓棉这样,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姜晓棉这三个字,已经被这些人推到浪尖子上,知名度,与名人只差一墙之隔。 又如鱼肉,被摁在砧板上的无奈。 姜晓棉闭着眼睛平稳地呼气,尽量让自己的呼吸保持顺畅,这些再怎么样都只不过令她随便恼一下,唯独身世的事情,究竟是被谁掀起了角儿。 她一路沉着脸色回宿舍,楼梯才走到一半,就看见舍友壶壶装扮着动漫角色在楼梯口望瞧了一眼,随后转进宿舍里通风报信:“快点,晓棉回来了!” 姜晓棉跨楼梯的脚步变得缓慢沉重,“难道她们也……” 没办法,宿舍总是要回的,只能硬着头皮去接受该来的暴风雨。走到门口,里面又很安静,她一推开门,忽听里面齐声大喊…… “祝晓棉重见光明,重返校园!” 姜晓棉被面前一切唬了一跳,宿舍里张灯结彩,气球和丝带挂了一屋子,蛋糕,零食礼物,霸占着桌子上的每个空位。 林深,张清如,吕冰壶三个舍友摆成欢迎她的动作造型。 这样的场景,跟姜晓棉心里的以为实在天差地别,不免有些泪眼婆娑。 “晓棉,你怎么了?”林深连忙来问她。 姜晓棉笑语:“没,没什么,你们吓着我了,意想不到的感动。” 壶壶过来笑道:“你以为我们会向她们一样嚼舌,视你为公敌?错错错!”说着抬手臂比了个叉叉。 “如果我们也跟她们一样,那大家就是白认识一场了!”张清如说着朝宿舍窗口做了一个嗤之以鼻的脸色,“晓棉,看我们联合上演了一场小戏码,怎么样,心里是不是好受多了!” 姜晓棉被她们拉到桌子旁,壶壶准备的出院礼物是支钢笔,她递去说道:“上次你得了一本笔记本奖,我啊,正好送你一支钢笔,就搭配着一起用吧!” 张清如又拉着她说道:“晓棉,我送你一本书,张爱玲的《爱》,也代表我对你的友谊,祝福你的生活处处充满爱!” “如如”林深撇嘴说道,“听得我都吃醋了,晓棉已经有两位优秀的追求者了,再给她‘充满爱’,那我们岂不注孤生了!” 林深的一旁打趣,乐得大家只顾哄堂大笑,随后喜得翻了蛋糕玩闹。 姜晓棉在欢笑沉默下来,前一阵子,卷着满天的流言尘土飞扬,灰蒙蒙地扑了自己一身,现在又如淋了场清爽的雨,好歹洗涤了一些污秽。 烦闷的时光总是被拉得冗长。然而,也有人想要找茬。 这天,一上午的课被吃得透透后,姜晓棉才走出教室准备往食堂方向走去。 姜晓棉离开时,时间已算晚了,所以走到楼梯时,格外安静。而打破安静的,不是姜晓棉的脚步,而是一只“拦路虎”。 “哟,这不是引得向冬漾和韩非然打架的那个导火体吗!” 叶窈出现,扯高着嗓音,话中带刺,存了心给人添堵。 而走在姜晓棉背后的同学,刚好只有一个徐子凡,被他撞上了这场战争。 徐子凡瞅见,吸了一口气,鼓着腮帮子,心想:“就这样装作没看见,径直走过去?不太好吧。”想完只能稍停留脚步,悄悄目睹。 姜晓棉站在楼梯扶手那里,凝视着叶窈的嘴脸。从前只觉得她对自己说话的口气阴阳怪气。呵,藏了那么几天的笑脸,今天,美丽面孔下,终于露出了不相符的本质。 “我不想跟你有冲突,我要去吃饭了。”姜晓棉收回了目光,本不想理会她,下往楼梯后,只顾着走自己的路,欲要擦肩而过。 不料叶窈伸了一下脚,故意使了个绊子。 “哎呀……” 姜晓棉叫了一声,差点摔倒,还好她被人扶一下,是叶窕。 “姐姐,你有点过份了,别这样故意针对她。” 叶窕的出现吸引了徐子凡的目光。常听人说这对双胞胎外貌差距极大,今见两人站一块,果然,无法区分的是身材。 而身材上,能找出不同的,只有那身风格差异的服饰装扮。一个踩着高跟配着高档衣裙,一个穿着平底一身旧常衣裙。 “难道这就是大义凛然的“帮理不帮亲”?”徐子凡细眼打量着来人,继续往下看。 叶窈见自己的亲妹妹居然帮着外人说话,气得她用手指戳了一下妹妹的脑门:“你脑子瘫掉啦?姜晓棉已经是长南大学女生的公敌了!” “哎呀,姐!”叶窕偏着脑袋躲了一下,握住了姐姐的手势,笑道:“什么公敌,是你小心眼罢了,当心喔,你这个样子如果被向校草看到了,可是会有影响的喔!”她说完就拉着姜晓棉离开,“走,吃饭去了。” 剩下叶窈留在原地,徐子凡用余光悄悄瞟了一眼,她的脸气得都变形了。 徐子凡又转望去叶窕离开的背影,他心想方才那一幕,用自己的世界语言形容叶窕和叶窈,一个“是”,一个“非”。 食堂内即使人已不多,姜晓棉的出现,还是引发了些许的议论。 毕竟她现在是新闻的公众人物。 “哎,姜晓棉的后爸不是有很多钱吗?怎么每天都看见她往食堂跑……” “谁知道呢,下一次你再见到她的时候保不定她在哪个饭馆里当洗碗工呢!” 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又能怎么样?嘴巴这个东西是最难堵住,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张嘴巴。 叶窕在旁边嚼着饭,见姜晓棉饭难下咽的模样,便安慰道:“这会子他们就当个新鲜事说一下,过久厌倦了,自然就扔到一边懒得再提。” 姜晓棉努力让自己的脸色露出点笑意:“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 叶窕忙摆手,“那有什么,算不上解围,我姐姐她就是那样,如果向冬漾喜欢的人不是你的话她也就对你挑不出刺,说白了她就是跟自己作对。” 姜晓棉打量她说这话,语气随性,论起自己的姐姐时不失偏倚,脸上笑意不减。这样的脾性,跟那孤高傲慢的叶窈相论,真不知道如何互为姐妹。 “你一点都不像叶窈的妹妹...” 听姜晓棉说出这句话,叶窕难免发笑:“我自然不像她,比不上她漂亮优秀。” “不,你比她漂亮。他们看到的漂亮只是肤浅的视觉,我看到的漂亮,是你身上的暖意融化着人心,远胜于那些外在美让人觉得舒坦。比较起来,你更胜她。” 叶窕又笑着讲来:“嗨哟,比来比去的,有什么意思!小时候跟我姐姐一起落地,在医院起就被拿来比较,后来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简直无时无刻。我姐姐人漂亮,学习好,而我则相反。大家提到我就都会说‘就是叶窈的双胞胎妹妹?’,‘她们长得好有差距’……这样叽叽喳喳的话,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没觉得没意思去计较了,只做自己,平凡也不错。” “嗯,换做别人,他们未必会这样乐观。不得不说,这才是你该有的独特,何必羡慕别人,相似的模样性情,一味让人无法分清,怎一眼能知,谁才是你。”姜晓棉顺着叶窕的话鼓励,怕自已刚才言者无心伤人。 哪知叶窕喜得又讲起来:“我跟我姐姐名字相像,为这个往往会被人分不清到底谁叫叶窈,谁叫叶窕。因为“窈窕”两个字写法像,韵脚读着也一样。两个字又几乎分不开有另外组词的机会,窜在一起读,有些混淆。所以很多人刚认识我们的时候,会觉得名字拗口,分不清两个字。他们只会指着我们姐妹说‘这个是姐姐,这个是妹妹。’要是问他们‘谁叫叶窈,谁叫叶窕’,他们绝对要懵!” 叶窕的话叙述地很欢朗,换作是谁,肯定会先出口怨恨老天爷的不公平,但是叶窕却不卑不怨,原应该是需要人来安慰鼓励的事儿,听却出了不需要鼓励的底气。 宿命早已注定,再埋怨老天爷为何眼瞎,女娲造人如何不公,也无济于事。它不会因为你埋怨了就会改变些什么,只剩下未完的日子,一天天看着你怎么去过。 姜晓棉回到宿舍后,叶窈和叶宨就像她脑子里的两个小人,挥之不去。她认为思考这两个人,比为流言蜚语烦恼,来得更有价值。 才是冬初呢,冷气就肆意地席卷,带着气性儿防不胜防地蔓延逼来。此时,心里再多的气也窜不成一团火。 可篮球场上的火,偏偏被燃起。而韩非然就是那块爆碳。 “向冬漾,我们单挑,谁先投中十个球谁就有资格追求姜晓棉!” 向冬漾无法想象,这种毫无据理的幼稚念头居然是从堂堂法学才子的嘴里说出来。 “非然,你无法用我们的输赢去决定这场战争的胜利与退出。姜晓棉她不是物品,我们都无法拥有物品归属权。” 他们的话吸引了一群同学围在旁边,纷纷说道:“快来,这边有好戏!” “快来,等会他们又要打架了!” 周围挤满人的速度,比韩非然对向冬漾发起挑战的话语速度还快。 周围的看官们,已经让韩非然和向冬漾下不了台。 陆小郭上前劝着韩非然:“非然...” “小郭,你来当裁判!” 陆小郭“啊?”一声变得呆愣,他本来是要劝的,哪里知道反被韩非然拉进战场,一个篮球被砸到自己手里。 “抛球吧!” 韩非然的眼光含着怒火。 箭在弦上,向冬漾已经没有退场的余地,他挪了脚步。 两个人的战争在众目睽睽之下拉开序幕。女生们巴不得用唾沫淹了姜晓棉,而男生们巴不得天天有这种好戏上演。 “加油,韩非然!” 韩非然随着旁人的呼唤声,先抢投进了第一个球。 人群里都在屏声敛气,期待再惊心动魄一些,朱莉莉捧着零食助着向冬漾高呼了一声。 额头上渐起的细密汗珠被冷气稍赶退了些,听到人群里有声音支持向冬漾,韩非然把心中的不平衡,加注在抢球手法上,踩阻了向冬漾的脚暴力地抢走了球。 陆小郭见此连忙吹了一声口哨,警告。 李笑欢和姜晚莞在人群里面紧张着神色,各自担心自己心仪对象的安危。 向冬漾拧皱着手心,瞧出韩非然的不平衡,放慢了抢球的速度,意图让他平怨些。 况且这只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比赛,最终的结果只是让大家看个笑话罢了。 “我不需要你让我!” 韩非然骨气里的自卑被向冬漾践踏,抢过球怒眼圆睁。 林深回到宿舍,慌道:“晓棉,你快去劝劝,向冬漾和韩非然正在打架呢!” 姜晓棉这才听到风声来到了篮球场上,旁边围满了看戏的人。 “你看,罪魁祸首来了!” 叶窈看到姜晓棉出现后在人群中讥讽了一句。 姜晓棉连忙跑隔到他们中间,抢了球扔滚向另外一边,不言语瞪了两人一眼,生气离去。 林深看见陆小郭居然还助着他们两个,便扯出他的哨子扔在地上,又拍他一脑袋冷笑说:“裁判大人,你该下岗了!” “晓棉,晓棉!” 韩非然连忙追着她过去,却被林深一把拉住,“非然,我以为你比向冬漾更明事理些,没想到你比他还糊涂!你们想过没有,这样的行为就是把晓棉推到风波之中,还嫌大家的流言蜚语不够多吗?你们简直愚蠢,可笑!” 林深说完之后离开,操场上只剩得向冬漾与韩非然在原地。 刚刚打得不可开交,现在已经没有了走回宿舍的力气,韩非然嚎叫撒着气,然后整个人直直卧倒在操场上。 向冬漾见此也陪他一倒,呈大字躺下,终于心平气和了些,两人粗喘着气懒得发言,好久才说话。 “向冬漾,我们和解吧。” 一句话,如同阳光照进向冬漾的黑暗眼眸,他睁开眼睛眨望过来,相视而笑。 这几天,韩非然如坐针毡,对待向冬漾一味是冲动挑拨的脾气,放平心态沉稳思考了一下,毕竟大学一起两年多,小吵大吵都从未如此动过真格。 “不是和解,我从来就没有视你为敌。”向冬漾笑道,平白无故背负了一座山的压力,这一刻,仿佛是孙悟空从五行山里蹦跳出来那般轻松。 “真的?” “真的!” 韩非然被他两的这四个字逗笑,起身一把拿了丢落在旁边的衣服离开,留话道:“别以为我跟你和解就是放弃,告诉你啊,咱俩公平竞争。” “好—君子之争。” 第二十九章 无事且频开口笑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呶,盛星继女…” “你看她…” 哪怕他们的讨论声若蚊蝇,姜晓棉一踏入图书馆,这些流言还是细窜着钻进了耳朵。 他们的目光,嫉恨,鄙夷,像一道恶毒的符咒,把姜晓棉定愣在原地;而他们嘴角泛的蔑笑,如一群幺么小丑。 “也许,就像叶窕说的那样,等他们腻了,就会闭口。”姜晓棉眼瞅后,微微呼气,说服自己,不让心思被他们左右。 拿了一本专业相关的书籍,她挨在偏僻寂静的角落里,纤弱的身躯恨不得与墙合二为一,好让人无法发现她的存在。 “我坐在书架背墙这个角落,大概没有人会看到我吧。”姜晓棉心中想着翻开书来瞧。 稍旧的书本,纸张边缘卷陈得有些泛黄,翻阅过去,黑白的线条,彩绘的服饰,不同风格的设计,却清晰可观,让人的视线如触新物。 姜晓棉触摸到这些,她总这么想,翻的不是书,而是梦想。 锦织华缎的公主裙,是每个女生从小的梦想。 在环堵萧然的姜家,则是姜晓棉赤裸裸的梦想。 小时候,父母倾尽了家珍,让姜晓棉到贵族学校里头汲取知识。那儿的富家女总穿着漂亮的罗裙,配着花边洋袜,一双崭新亮丽的女童皮鞋,踩响着高高的骄傲,她们的脸面上尽显得意洋洋。 那时姜晓棉的眼里布着尘土的颜色,拨出一层羡慕的灵光微微地闪跃,妈妈老是告诉她:“将来你读书有出息,就能穿好看的衣服!” 那时候才二年级啊。家里没有多余的钱去买白色的纱裙,在一次班级朗读比赛,姜晓棉只能穿着家常的旧花色布裙。后来因为她的裙子特别显眼,就被扣下了服装不统一的分数,拖了班级后腿。 为此,班上的同学都埋怨她。 大家都穿着那般漂亮的衣服,居高临下地埋怨她。 姜晓棉的小念头便由此衍生,小小的脑袋瓜儿装着大梦想:“以后我要让她们所穿的漂亮衣服,都由我主宰!” 哈!如今她回想,那时候的自己带着有限的视野,无知地轻狂,那是人生的铺垫。 诺大的图书馆,落针可闻。 徐子凡迈着轻矫的步伐下了楼梯,撇见对面的角落里,隐约露出一丢衣角,他挪了挪身子细看,意图把视线扩得更远。 “好好的凳子不坐,谁会选择这么背暗的角落看书?”徐子凡正纳罕时,见姜晓棉起身往书架换了一本书后又坐回原地翻看。 不苟言笑,面冷如霜。徐子凡对姜晓棉的看法只能用这八个字来形容。 “巧笑倩兮”,如果让他站在男性的角度来看,大家不都应该喜欢爱说爱笑的女子吗? “能让向冬漾跟韩非然争得你死我活的女人,在我看来,倒没什么意思。”徐子凡心想着出了图书馆,踩着单车漫不经心地往目的地驶去。 单车轮子碾过细碎的小石子,前面的岔路口正要拐弯时,跳蹦出一个穿长裙的女孩,她正欢捧着一小束白色风信子,玻璃瓶儿灌了水,明澈地浸着白须长的花根,女孩只喜得转弄手中的束花,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的拐角。 虽然徐子凡在第一时间意识到并且按了刹车。 还是听到了那女孩的惨声尖叫,紧接着“砰”的玻璃碎响,她手里的束花跟着人趴落在地,水漫过碎玻璃,满地顺溜流去。 “该死!我忘了刹车失灵还没修!” 单车跌在地上,那轮子还持着惯性转溜溜,直到气息奄奄。 徐子凡忙扶起面前被撞倒的姑娘,拼命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叶窕扶着他的手臂站起来,不确定地叫出眼前人的名字:“你是…徐…子凡?” 徐子凡顿时又羞又愧:“不好意思,我真的没注意看,你有没有伤到哪?” “别紧张,我没事的。”叶窕说着挪动了一下腿脚,还是没防住一阵疼痛:“啊!”她稍提了一下裙角。 徐子凡见她的膝盖都被磨破了,扶着说:“我送你去医务室,赶紧消毒包扎一下,否则感染了就是我的罪过了!” “没事的,这点小…” 还没等叶窕说完话,她觉自己身子一顿轻,原来已被徐子凡抱起,走向医务室。 好陌生的气息,一路上贴得那么近。 “医生,她摔伤了,需要处理一下,麻烦你了!” 医务人员走来看时,为叶窕上了碘伏。 忽觉一阵刺疼,叶窕不禁叫了一声。 “是不是很疼,都怪我!”徐子凡耷拉着脸色,在旁边自责。 叶窕咧咧笑着不当一回事:“只是一些皮外伤,又不会骨折!” “同学,好了,回去以后尽量不要让伤口沾水,等它慢慢结痂以后也就没事了。” 徐子凡搀着叶窕走在回去的路上,身后忽传来叶窈的声音:“小窕,你怎么了?” “是我…”徐子凡正要承认错误时被叶窕一句话打断:“姐姐,是我不小心摔倒后徐同学送我去的医务室。”说完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徐子凡。 “喔,原来是这样,那就谢谢你了。”叶窈朝徐子凡挑了下轻蔑的神色,客气了一句后扶走了叶窕。 剩下徐子凡在原地愣得跟个木头人一样不知所措,两分钟后被赶来的向冬漾撞回神,“子凡,你的自行车怎么随便停在路边,我找了你半天。” 向冬漾推着车给他,又提醒道:“你的刹车怎么还没修好,当心出事故!” “你来迟了,事故还真发生了。”徐子凡摆摆手无奈,又问:“你是不是要去找姜晓棉,我见她在图书馆一楼。” “嘿嘿!”向冬漾咧嘴一笑,赶着步伐跑去,“谢谢你了,看来这自行车还把缘分送到了,我走了!” 此时,姜晓棉正安然徜徉在书海里,忽有口哨声轻轻传来。 至今为止,只有向冬漾会在她面前嘟嘴吹口哨。 姜晓棉的视线仍然凝聚在书页上,头也不抬地说:“这里是图书馆,请你闭上‘口哨嘴’。” “喔。”向冬漾尴尬着捂了一下嘴巴,又低下身子蹲在她面前,小声问:“那儿有座位,你为什么不坐呢?” 姜晓棉假装他是透明人,并没有回话。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向冬漾收了书本,拉着她出了图书馆。 一路人的目光,时不时向他们集聚。 学校的湖边,垂柳的枯色还抹留疏淡的绿意,它刻意掩起冬的颜色,舞着身段飘淌在湖面上,触碰了忧伤,又把忧伤漾成一圈圈散去远方的波纹,平静,消失不见。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向冬漾两个字道:“看湖。” “湖有什么好看的,我要回去看书。”姜晓棉说着就要往回走。 却被向冬漾一手拉住:“你心里的不快乐,书不会帮你解决。” “书不会,你会啊?”姜晓棉微微蹙眉,看他如何回答。 向冬漾捡起石头,往湖里头用力地扔去,传来“噗通”的声音。 “每次,我遇到不开心的事,就会来这里扔石头,把所有的坏心情都当做石头扔到湖里,让它们通通沉下去,一辈子无法翻身!” 向冬漾的做法,无异于路边跌倒的小孩哭着要打石头。 两个字,幼稚。 姜晓棉只认为是无稽之谈,冷问:“难道你的坏心情就变成好心情了?” “不信你试试!”向冬漾捡起一块石头递给她。 姜晓棉朝着寸眼距离的湖面,扔下石头,湖水响出沉闷的叹息。 “呐,石头丢水里了,可是坏心情还在啊!” 向冬漾见她如此,笑着又捡起一块石头,跨出脚距,臂膀张到最大幅度,示范道:“不像你这样扔的,你看我!” “噗通” 石头抛向水面,溅起的水声清脆响亮,并伴着他的呐喊:“我讨厌你们!” “把坏心情大声地喊出来,把你心里头的愤怒尽情地叫出来,让它们带着一切糟糕的事情沉入湖底!”向冬漾把石头捡给姜晓棉,“你再试试,像我刚才一样。” 姜晓棉攥着掌里的石头,呢喃自语:“糟糕的事情…” “对,就是糟糕的事情!”向冬漾在一旁鼓励她。 姜晓棉闭上眼睛,满脑子里糟糕的事情太多了,像垃圾一样占满了大脑的内存,意念驱使着她:“把它们通通扔掉!”她睁开眼睛,抛开石头,用力甩扔到湖里。 “我恨你们!” “咚!” 湖面一声响应,石头以最快的速度沉入水底,惊起的鱼儿随着泛起的涟漪慌逃,又跟着变小的波纹恢复宁静。 姜晓棉忽觉得方才嗓子里痛快嘹亮的声音,让压抑许久的怨忿得到释放,松了一口气后,莫名而来的坦然,她舒眉展目笑道,“整颗心好像顺着一股舒畅的热气在呼吸,真的有那么一点轻松。” 向冬漾再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湖后歪过头,“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坏心情呢,就不能闷着,闷着就发霉了!要大声发泄出来,它就会从你的心里慢慢溜走!” 他说着摊开左掌,垫起右手手指做了一下溜走的手势,阳光堆积在他眯笑的眼角上,暖着姜晓棉的心房。 “你平常不开心的时候,都会这样做吗?” 向冬漾一脸摇头,坏笑地讲:“可不止会这样,以前我还小的时候更离谱,会去翻隔壁教室的窗,溜进去后,把他们班的黑板报擦个精光,再乱七八糟地涂鸦,所以我经常会被广播叫到徳育处报道;如果是在家里,我就会把我妈妈高跟鞋的鞋跟通通拆出来,把它们藏在不易发现的角落,你能想象我妈妈在出门时找不到鞋跟而满屋转悠的表情吗!”他说话间,呵呵的笑声,露出齐排排的白齿,让人忍不住要跟着发笑。 姜晓棉笑扭过头:“原来你这么坏。” 向冬漾难得见姜晓棉笑容舒展,眯着眼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问:“你敢不敢跟我坏一次?” “坏?” 姜晓棉连忙摇摇头。 “不怕,出了什么问题我担着!” 向冬漾挑着贼眉,眨着一双鼠眼,伸出舌尖轻抿了一下上唇,像足了要干坏事的模样。他的眼神捕捉到不远处花草匠刚放下的修剪机器,而那名花草工人刚往厕所方向走去。 “走,咱们去那边。” 拉着姜晓棉来到树枝旁,向冬漾拿起机器递给她教道:“你按下这个,把这些树枝都当做坏心情狠狠地修理一番!” 姜晓棉听了连忙放下机器缩回手,摇头笑了一下。 “别不敢啊!我教你!”向冬漾说着握起她的手,开动机器。 机器的嘈杂声伴着噗嗤的笑,那丛矮小的树枝被他们推推玩玩,由着落了一地的狼藉残叶,最后秃零的树枝杂乱无章,一塌糊涂。 整排的枝丫差点被祸害完,才有大老远的声音追过来呵斥:“喂,你们两个干什么!” “快跑!”向冬漾狡黠一笑,拉起姜晓棉的手,两人奔着脚步逃之夭夭。 姜晓棉第一次昧着良心调皮,享受这刻逃逸的欢笑,倾落下来的阳光温暖着脸颊,身边围绕的暖风,都那么友善曼妙。 喜逐颜开,她的笑,毫无保留。如被束缚已久的困马,享受奔在大草原的自由。 时光摊开卷轴上的人物描写,用粗细的分秒,描绘了他们的笑。 共同的笑。 教室里,只留有韩非然正对着书本用功,“啪”的一声,一堆照片被扔在书本上,抬头看时,扔这堆照片的人是叶窈。 叶窈从鼻孔里发出的蔑笑,“看看吧,你的心上人和你的情敌是多么甜蜜!” 韩非然翻看了一下照片,里面全部是姜晓棉跟向冬漾在一起的场景,图书馆,湖边,花草台,脸上洋溢着各种角度的笑容。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些照片怎么来的?”韩非然望着叶窈来者不善的嘴脸,大概猜到了她的意图。 “咱们可以算得上是‘盟友’了,你如果喜欢姜晓棉,就要趁早出击,别让她抢了我的向冬漾。” 韩非然不听这些,他的眼神变得锋利,抓着叶窈的手,扯高了嗓门来问:“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这些照片到底怎么来的?你跟踪姜晓棉还是跟踪向冬漾?” 叶窈一看韩非然勃然大怒的表情,急忙挣脱了手:“这是我朋友遇到的,我干嘛去跟踪他们!” “哼!”韩非然冷笑,目光如豺狼一样凶狠:“我警告你,你对向冬漾怎么样我不管,但是,不要找姜晓棉的麻烦!” 叶窈开始有些惧意,“你…你以为你是学生会副主席我就怕你啊!” “叶窈,我和姜晓棉,韩非然三个人再怎么样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你让你手下那些乌鸦嘴闭上!否则,我看你怕不怕我!”韩非然的狠话警告,眼神中直逼的杀气几乎要把叶窈杀得体无完肤。 她原本是来找韩非然合作的,不料反倒落了一身亏,心里又哆嗦又气愤,拿了桌上的照片就要离开。 “等等!”韩非然叫住了她,“人走,照片留下!” 叶窈回头把照片重新甩回了桌上。 韩非然靠在窗边,额头上有滴冷汗落下,他抵着气息无奈地闭了眼睛深思。很想平熄燎烧在胸膛的妒火,但是向冬漾这个人,真的能让人嫉妒到发火。 一会后他觉察到有人触碰照片,以为是叶窈回来,睁了眼睛就要骂:“我说你怎么阴魂不…”话一出口,看到面前的人是姜晚莞,他才闭口止住了最后一个字。 “晚莞,你什么时候来的?” 姜晚莞垂着眸,如实相告:“早在叶窈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在门口了。” “刚刚,让你见笑了。”韩非然收敛了脾气,缓下语气,“你来找我是有…”话还没有说完,姜晚莞就依偎在他怀里。 “非然,你为什么那么执着姜晓棉,你难道看不出我喜欢你吗?这滩浑水,你不要去搅了好不好。”姜晚莞话中带着温柔的恳求。 韩非然推开了她,漠视的眼神不带丝毫怜意,“晚莞,我知道,当初我把你错认成了晓棉,你才会关注到我,忘掉这件事吧。” “可是姜晓棉根本不喜欢你!这些照片吗?这还不够吗?” “不够!” 韩非然认为这些不足够是他放弃姜晓棉的理由,“晓棉没有亲口说过她喜欢谁,几张照片就让我下定论,这不是我判断事情的风格。” 一度执着的话,让人跌入深海。沉默,再沉默。 姜晚莞的眼眶早蓄满了晶莹的泪花,直到韩非然离去,泪才敢放肆,如决了堤的洪水,爆涌而出。 她输了,不是输给谁,是输给了自己。 当初,对于这个空有一身才华却穷得叮当响的小子,她犹豫不决。 如今,因为一场错位的乌龙,他爱的是别人,自己又要拼命挽留。 奴颜婢膝。 可笑至极。 轻贱到底。 一直想当花圃里高傲的玫瑰,却活成了荒地里丛生的杂草。 第三十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长南的雾霭,披着朦胧的幻想,停滞又凝聚,悄悄覆盖了城市的苍穹。那些木棉树,败过花儿落过絮,仍然挺着身子眺望那一片浓厚的白茫茫。不见长南见冬雾。它在想雪莱的那句诗: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这个冬季,姜晓棉也站在木棉下想这诗句来着。她仰着头,看缭绕的白雾逐渐被透出云层的微光赶散,她赶紧扯高了脖间那红绯色的围巾,把鼻嘴捂得只透出一丝气,防着冷气侵袭。木棉也抖擞起来不再掉叶,因为它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在等江南岸的春风。 “喔,过冬啦,过冬啦…” 有几个顽劣的同学,不怕冷的,他们邋遢着拖鞋的冻脚,甚至还穿着薄衫短袖,从学校的这头树窜到那头树,还故意在水泥路上发出“啪啪”作响的拖鞋声,张口哈出的气暴露了他强制抵御风刀霜剑的傻意。 姜晓棉正走在前往微机室的路上,琢磨着些什么,脑袋里刚有一股灵感要萌生,就被身旁窜过去的拖鞋声一响而空。 她见前面的校友穿着短袖,明明迎着冷风瑟瑟发抖,还装得跟冬梅一样傲骨躯寒。姜晓棉不由自主地抖了一身冷意,很想告诉他要学会爱自己,天冷要加衣。可是想归想她没有说。如果真说了,人家一定会觉得她莫名其妙。 “唔!把长南改叫长北得了,真是怀疑冬天的脚步走错了路!” “啧,真想看长南下一次雪!” … 姜晓棉听见他们的埋怨,心里只笑想,北方可比这边冷太多了。随后走进了机房,很明显感到一股暖意搪走了些许冷意。同学们陆续进出,换着人各自点击着下学期选修课的相关操作,除了鼠标的点击声和键盘上偶尔传来的敲打声,还有他们的切切私语,讨论哪门课有趣,或者是哪门课容易过线。 姜晓棉往里头走进去,意图寻个位,路过姜晚莞身边时,没有发觉姜晚莞的眼神瞟了她一眼。 还好姜晓棉没有注意,如果注意到了,她的心里一定有稍许的难受。她选了一个比较靠后不扎眼的座位,“也许没有人愿意跟我坐在一块吧。”她心想了一番,打开教务网登进自己的学号。 机房里和谐的气氛总有人会想方设法打破,就如煎鸡蛋时鸡蛋总要先被砸出一个缺口才能达到目的。 “嗯?姜晓棉,怎么选在这么一个靠后的位置,你是怕自己的继女身份有多么地见不得光?” 叶窈的话很刺,姜晓棉低沉着气儿,感到有一个针管缓缓推出里面的空气,逐渐侵入自己的皮肤,然后刺痛感蔓延开来。虽然叶窈的话有半句很实在,姜晓棉只是在想,身份见不得光的原因仅仅只因为冼新辰。 仅此而已。 被人这样一口一个继女喊着,姜晓棉真想甩手给叶窈一个巴掌的冲动,连手关节都伸得僵直就差抬手扇过去,但鉴于叶窕的想法,姜晓棉又只能软了手指,眼睛睁得怒圆仇视她,连发丝也带着气,触着身上的每一根神经末梢。 四目相对,几乎要擦出火花。 旁边人纷纷小声嘀咕: “你看,叶窈跟姜晓棉…” “哇,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啊!” “微机室要变成‘危机室’了…” 叶窈把手抱在胸上,冷笑问她:“怎么,我说句真话还嫌难听了?你问问大伙,他们对于‘土鸡变凤凰’的人多想采访一下啊!” 周围的同学有几个人在哄堂一笑,那种笑,好像是助着叶窈,也好像是在看着姜晓棉的笑话。 “叶窈,走开,你挡到我的路了!” 向冬漾才进机房,就攘开人群狠狠撞过叶窈来到姜晓棉面前。 整个长南大学,恐怕只有向冬漾能做到有恃无恐地针对叶窈了吧。 叶窈一时站不稳,差点摔了个踉跄,气得她竖起愤怒的食指:“向冬漾,我可是整个学校里受人追捧的校花,你今天为了这个女人推我?你信不信新闻头条上立马爆出你的难堪!” “校花?我看笑话还差不多!”诺大的机房室,只有林深敢在一旁笑出声。 向冬漾冷冷道:“惹了名记之家又如何,不过摇身变几天公众人物而已,我悉听尊便。” 叶窈看到向冬漾为姜晓棉出头,又有林深出言讥讽,气急败坏地跑出微机室,又与刚来到的韩非然撞了个霉头,愤然离开。 看见叶窈火急火燎的样子,韩非然不由得想笑,“甜玉米被炸成了爆米花,只能是向冬漾的功劳!” “非然,这边,我给你留了一个位置。”姜晚莞见到韩非然进来,就忙招手呼唤。 韩非然没有怎么理她,余光扫描了一下姜晓棉的方向,她跟向冬漾坐在一起。此时代时骞正从身旁走过,韩非然便一把拉住他:“时骞,好像没有位置了,晚莞旁边那里有个空位。” 姜晚莞看到推辞的韩非然往别处走去,只能暗摔了一下手里的鼠标撒气。又看到代时骞过来坐下,面朝自己微笑,姜晚莞不屑去接望他的微笑,甚至撇过白眼。她觉得,代时骞的微笑,丑陋,粗鄙,像一只觊觎天鹅的癞蛤蟆。 可是,代时骞的微笑,那真的只是一个很礼貌的微笑啊! 姜晓棉这一届是新生,按照学校的规矩,新生的选修课在这个期末考试前选定,下学期就可以跟着课程的脚步上课了。 对于向冬漾来说,这是巴不得的好事。他在姜晓棉旁边瞅着屏幕问:“晓棉,准备选什么课呀,如果你迷茫的话,我作为过来人可以给你指点迷津喔!保你逢考必过。”他说这句话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逮着时机要跟她一起上课。 “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姜晓棉淡淡地回了一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向冬漾一边盯着姜晓棉的点击项,自己也跟着不漏地点去,中国语言文学,历史学,哲学…也不顾自己选修课的学分水平如何。 果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韩非然在前边辣着眼睛只有往后头回望的份,开始忐忑起来。 陆小郭拉着韩非然的衣袖唤了一下他:“哎,非然,你的选修学分差不多了啊,还来这机房搅和个什么劲!如果以你的水平都还差着学分,那还让不让咱们重修的学渣活了?” “学渣啊,不管怎么样,你已经半死不活了!”旁边的林深悄笑。 韩非然压根不顾及跟他说话的陆小郭,起身往后头走去:“冬漾,你选好了吗?我那台电脑鼠标坏了,没有办法操作。” 有那么点鸠占鹊巢的意思,这样的请求,在明显地侵夺。 “喔…我马上就好了,你等我一下。”向冬漾既然不能明确地拒绝,只能拖延。 哪知姜晓棉退了账号,起身就走,“我ok了,非然,来用这一台吧。” 有时候,事实总跟自己料想的不太一样。 “啊?喔,好。” 韩非然也懵了,本来是要借机接近姜晓棉的,她倒先走了。他只好胡乱地按照向冬漾的操作选了一样的课程后追出了出去。 还好,路前头没有过多的拐弯,姜晓棉走在前面的背影一目了然。 “晓棉…” 姜晓棉听到韩非然的呼唤便停了脚步,疑回头,“你把我叫住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韩非然想问的话迟疑不定,眉眼中稍带着焦虑,几秒后还是决定问出口:“最近你跟向冬漾走得比较近,你是喜欢上他了吗?” “没有。” 姜晓棉没有想到韩非然会问这样的话题,两个字回答地很明确。 “那就好…” 问题提出之前,韩非然的心本是难受得皱成一团,现在又烫成了一片平整。 姜晓棉稍加思顿,似乎也要问什么,陈暗的眼眸立即发亮起来,“非然,你知道寻棉图吗?” “寻棉图?…” 韩非然把对画本的记忆搜索了一遍,他只记得‘寻棉诗’,那‘寻棉图’呢?画本里好似没有这幅画。 姜晓棉望着韩非然浑然不知的表情,心中暗起了一百个猜想:“他好像很无知,那首诗跟红纺画廊里的画难道只是一个巧合?” 可又不对。 “为何题目也这么凑巧呢?” “没听说过非然喜欢画画啊。” “想问余老师吧,他又回老家养病了。” …… 此时的姜晓棉,像一条只有七秒记忆的小鱼,藏了好多个猜想在脑子里头,它们随着呼吸吐成翻涌到水面的泡,轻轻“啪儿”一声就破开消失,也乱了自己的思绪。只能跟他的嘀咕重复了一遍,“对,寻棉图,一幅画。” 果然,韩非然摇摇头。 姜晓棉又困扰着猜问:“我的画本是你捡到还给我的,可是画里多了一首《寻棉诗》,是你写的?” 写诗,好动人的做法。韩非然呆忖着又再次陷入了诱惑当中。 这个诱惑是带着爱情袭来的龙卷风,躲不过。 之前撒了一个谎,就被飓风卷入谎言的无底洞。可是无底洞注定要踩着无数的谎言才能走出来。 “对!《寻棉诗》是我为你写的。” 那个“对”字,犹如一双发抖的手费力地对齐纸页,终于可以用订书机“钉”一声,成了定局。 韩非然就这样承认了,攥着一颗虚伪盗窃的心,又好像上了一条谎言的贼船,无耻的龙卷风把他卷入了惶恐滩头。 姜晓棉先是惊愣,咧嘴发出笑声:“我还以为是哪里抄的,没想到是纂写出来的,谢谢你!” 好难得的笑容啊,跟那天她捧着三年不见的画本一样,狂喜的笑容。韩非然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向冬漾的“投其所好”跟“爱屋及乌”。 向冬漾来找姜晓棉时,看见她跟韩非然在聊些什么,把耳朵竖得仔细些,想要窥听时,完全听不清。 见他们在聊天,向冬漾的心里泛起三分醋意;又看他们相谈甚欢,咧嘴笑的模样,心里的醋意又爆发成醋洪。 韩非然牵起姜晓棉的手,一双眼睛望得深情:“晓棉,你还记得我们军训时候的活动吗?那双牵你的手,不是游戏,他是真的很想牵一辈子。” 如果说姜晓棉的心是一面湖,那么韩非然的告白顶多是蜻蜓点水,泛不起太多的澜漪。 “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姜晓棉很快地缩回了自己的手,“可是,那双手,他应该有更好的福分。”她说完便离开,转身的时候,不经意地带走了一缕风,那是韩非然世界里所有的风。 逼进期末考,所有的事情都得先搁到一边。 没有挂科危机意识的同学,打着逢考必过的口号在外面不知天高地厚地跳蹦;担心自己挂科的同学又临时抱佛脚,巴不得把整本书藏到自己的脑里,现实却只能翻开书本临时挑背重点。 晚自习时,寂静的教室起先只有姜晓棉一人在用功,毕竟在医院里做睁眼瞎躺了将近两个月,天知道她要比人家付出多少倍才够补上进程。然后那些同学都垂着脑袋陆续进来,一想到放假都是用那些堆得老高的复习题跟一沓厚厚的墨味试卷换来的,迎接假期的激情被狠狠冲了个冷水头。 紧促的日子,林深跟吕冰壶却把前些时间的节日圣诞帽,万圣节的装扮翻了出来,乐得玩起cosplay。这不,今晚上还带着面具来吓唬姜晓棉。 “嚇!” 可惜姜晓棉对这招已经免疫了,瞄了一眼后说:“这些happy的节日时光早过了,还不如抓紧复习。” 林深卸了装扮,一屁股坐在姜晓棉旁边,拨弄着指甲里的污垢,一脸的漫不经心:“刀要用时才磨,才大一呢,有得玩,就像高一那会,慢慢混,慢慢考呗。” 那些同学掐指一算,哎呀,考试时间逼近,也就幡然悔悟临时抱佛脚;而林深抱佛脚的时间能延多久是多久,远得荒唐,直接奔到毕业时候。 姜晓棉一视无语。真是要等刀架了脖子才会惜命。 “咕噜咕噜”林深的肚子开始叫饿,“哎,晓棉,你饿不,好想学校拐巷后街里的深夜豆浆,我的身体严重缺蛋白质!” “下了自习再去吧。”姜晓棉眼睛也不离书本地回答。 林深望了一下手表,还有好久呢,她又瞄了一眼,“反正今晚也没点名,又不会记过,我溜了。” “哎……” 姜晓棉回头要唤林深叮嘱她小心时,人家早就以风的速度消失不见。没看到离开的林深,却先看到了向冬漾的笑脸,他使了个眼色:“喔,心有灵犀!” “才没有,我刚刚在找林深。”姜晓棉实话相告后扭回头,继续挥动着手中的笔。 “看我给你变个魔术!” 向冬漾从身后神秘拿出一块酸枣糕,现出她面前后又眯眼吸鼻,做出垂涎的模样打广告词:“酸甜可口的浓郁发酵,亲人的贴心味道,可想而知市面买不到!” 姜晓棉只瞄了一眼糕点,又看了旁边的精致木盒,“哪来的?我不吃,晚上了,发胖。” 听到直言拒绝,向冬漾立刻乱了语言,“这是酸枣糕,这是我姐…不,这是我妈…” 姜晓棉捂嘴发笑了一声,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其实这是向冬漾的姐姐向浠焰最爱的酸枣糕,向母为了迎接女儿回来,特地提前准备。这不,向母先带到学校给了向冬漾,向冬漾又拿来借花献佛。 “唉,算了,我来的不是时候。前天下午,我看到你跟韩非然说笑了好久,这会子就对我冷淡了。” 听到向冬漾欢喜着到来,又语无伦次,最后低落的语句转变,姜晓棉搁下笔,咬了一小块糕点,“嗯,谢谢你,不过我想我吃不了这么多。” “没事。”向冬漾见她只吃了一小块,也懒得问味道,只先问:“能跟我说说那天你跟韩非然在聊什么吗?看你笑得跟吃到蜜一样。” 姜晓棉吐了一下舌,又假装正经:“那天…那天我们刚好聊了一下选修课嘛。” “喔,选修课还能聊得这么开心?”向冬漾轻声嘀咕了一句,眉眼下垂,一脸受到欺骗的模样。 姜晓棉假装没有听到,低着头只做自己的事。 “向冬漾,你们宿舍有人急着找你。” 教室外面传来李笑欢的声音,还没等向冬漾回头,她便跑往别的教室里头去了。 向冬漾很讨厌这个叫声,一瞬间,练隐身术的念头都出来了,没有细辨那说话的人是谁,不耐烦地想:“谁啊,打扰我谈恋爱的时间!” “他们找你呢,快去吧。”姜晓棉也拐着弯下了一道逐客令。 向冬漾实在不想浪费跟姜晓棉这点独处的时间,他又坐着耽搁了一下,有事无事地找着话题聊天。直到姜晓棉不搭理话题又催了他一次,几分钟后他才挪脚回了宿舍,进门张口就问,“谁找我干嘛?” “谁找你啊?没人找啊!” 宿舍里只有徐子凡正洗擦着眼镜,冷不丁倒来反问向冬漾。 向冬漾自己都没摸着头脑,“噫?刚刚有谁说宿舍里有人找我来着。” “非然不在学校里啊,小郭也找林深玩去了。”徐子凡笑他,“你幻听了吧?” “喔…” 此事无果。 随后,也就不提。 第三十一章 深夜豆浆出恶棍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真是不能低估林深饿时对食物的**,跨着大步流星出了校门,一路拐进后旁的深角巷子里,便觉刺寒的夜色,冷丝丝直向人面扑来。 “噫……”林深颤着牙,紧紧地裹了一下大衣,深处还时不时有犬吠声传来,吓得她加快了脚步,禁不住哆嗦想道:“今晚这条路为啥这么阴森寒凉。” 其实也不是非来这边不可,林深只不过图省几个钱罢了。毕竟简陋巷子里的物价跟学校旁亮丽餐厅的物价相比,那差距,相差了整整一顿饭钱呢。真真是不同的地段就吸着一层血汗钱。林深心想着又加快了脚步,因为她觉得饿意好像被一股恶意逐渐替换。 四周安静地出奇,可能是天冷的缘故再加上时间也不早了,这空空的巷子里半天都不路过一个人影,更别说平常溜达逗留的那些巷民了。细碎杂乱的脚步声在后头蹭蹭作响,林深细听着放慢了脚步,总觉得自己的脚步没那么响,她猛的一回头。 那几张布满恶意的脸庞,手里抡着棍棒的几个大汉如魔鬼一样凶神恶煞逼近,林深哪想过会被人跟踪到这份上,满眼恐慌,惊呼着就逃去。也不敢仔细看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大约五人。 “快,别让这丫头跑了!” 幸好林深的优势就是跑得飞快,她在巷子里飞奔直喊救命,又臭骂:“他妈的,今晚真是见鬼了!我怎么就招惹谁了!”逃奔在暗黄极弱的灯光照下,前方的路时不时又摸黑起来,左拐右拐的巷子里总不见有行人,迎面扑阻来的冷气几乎要让林深绝望,布满了死亡的气息。 “果然这娘们跑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一个肥壮大汉粗着嗓子说话,他吩咐同伙道:“这巷子再跑就是通顶迂回的了,没几家住户…你两个,去围剿那头!徳子…你去那头看着她。” 看样子,说话的肥壮大汉就是带头的了,因为追了很久,他停下来的时候气喘着结巴,挥着棍棒指挥“布阵”。也因为他的体型肥硕,跑起来去追人的时候,隔着毛衣都能见他一身肉在跟着脚步颤动,如果不是干着追杀人的事,跑起来上下颤抖的一身肉,绝对蠢萌。 又听见他追着人说:“上头说了,抢抱不走就拿棍子威胁她一下,顶多打晕带走,出了人命可担待不起!” “好的,大哥!”那些个小弟应着声。 林深再怎么样她也是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躲得过那些人嘛!她捡起路边的一根晾衣杆当做防卫武器,但是跟那群恶棍手里的粗棍相比,简直就是小柴见大柴。 “完了,没路了!真像那坏蛋说的那样!”林深一个踉跄慌荡,转头时才见他们分拨拦着自己的路。她大喘着气贴紧了墙壁,转手就去敲门求助人家,可敲了几下,才发现这户人家门都上锁了。不但没人救,还把那些个恶人招来了,吓得林深赶紧找地窜躲。 嚓嚓的脚步声里,总感觉乱入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忽冒出一个人影拉住了林深。 “完了,完了,今天小命要断送在这里了!”林深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举着衣杆子使出全身力气往上抡,心想:“老娘跟你拼了!要死一起死!” “盗版婆,是我。嘘!”一个熟悉的声音对于现在的局势来说,简直就是拯救神,得亏林深没有狠下手先打他一棍子。 无路可走了,陆小郭拉着林深往边上一座民楼跑去,那里是空楼,却不知道被哪户人家晒了一丛衣服。悬挂着的衣服床单,随风摇曳,如果此时会变个魔法隐去头脚附身在这里的某件衣服上,不光能救两条命,估计还能把那群追赶来的人吓得半死。 陆小郭一扯将人家晾晒的床单背套靠墙扯长垂地,然后拉着林深紧挨着垂布贴墙躲入,两个人的背拼命地靠墙,靠墙,巴不得压成纸片那样瘦。屏着呼吸静待,冷冷的天,两颗心却噗通着燥热起来。 “找,给我找,这个小妞让我们这么费力,关她一个星期我都嫌短了,白出这趟力!到时候把她关上一年半载才解恨!” 肥壮大汉的声音很粗暴,他们用棍子捣攮着任何可藏匿的斗笼盖罩,又挑翻那些悬挂的衣物,一面逼近林深和陆小郭的藏匿处。 该死的冷风偏偏这个时候吹来,那些干了的衣物都随着夜风飘荡,唯有林深跟陆小郭藏匿处的床单闻风不动,很快,就会被他们搜到破绽。陆小郭的一双谨慎的眼神在黑夜里洞若观火,一脸凝重沉稳,望着这局势,什么叫作“东风不与周郞便”,他今日总算是亲身体验到了。 “怎么办,今天死定了!”林深扯着床单尽量不让它飘飘然,悬着的心从来没有这一刻跳动得厉害,她闭着眼睛,想象到一双恐惧的眼神即将逼近,不敢直视。 “哈呼哈呼” 林深听到了一种别样气喘的声音,很粗很急,不像是从人喉里发出的声音,她睁开眼睛,惊得差点尖叫出来。 正有一只大黄狗吐着舌头在喘,喘气的声音,比它肥硕的犬形还要让人觉着不安。 更不安的是,这狗还是冲着林深跟陆小郭瞪望,离他们的距离,两步之距,下一秒,它随时都会吼叫出来。 林深闭唇咬牙,怕得用手直掩脸色,“完了,完了,还没被这群人打死,就会先死在这锋利得晃白的狗牙里!”这样一想,林深又抓紧时间多呼吸了几口弥足珍贵的空气,不然恶犬一张嘴,哪里还有命再完整地呼吸。她又悄悄看了一眼旁边的陆小郭,看他是什么表情。 哪知陆小郭全程一脸闲聊似的模样在跟狗打招呼,他心里应该是这样念叨了一句:“狗兄,咱又没占你的窝!”然后又做了个什么样的手势,夜太黑,林深也没看清楚。 “汪汪汪...” 一声犬吠,叫出了长剑划空的气势,大黄狗朝那些手持恶棍的坏蛋追扑而去,那画风,简直像极了广告里烈豹追着手拿急支糖浆的美女。顿时整巷的狗都得到呼应,各种犬吠声吵了一巷子。 “靠,哪里来了一只狗!”他们的咒骂声越骂越远,因为被狗追得越来越远。 “果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到底谁追谁的命!”林深掀了床单,整个人蹦跳出来,别提多痛快了。 随后两人从巷子的另一头拐了出去,直到人群渐有的地方才停住了脚步。 “他们应该不敢在这里动手了!” 逃出生天,从第一句话开始,两个人总不忘斗嘴。 林深拍锤在陆小郭背后,舒缓了一下他气喘吁吁的模样,“臭锅盖,你行呐,英雄救美!” “英雄倒是站在你面前,至于美嘛,我眼不瞎,审美正常,愣是没见。”估计是最近上火了,陆小郭一句话充满了火药味。 “狗嘴吐不出象牙!”林深嘟嘴小骂后,又半玩笑指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真想不通我何时招来了这群人,除了跟你有仇。” 陆小郭翻了白眼,拍落了她指的食指,“说我狗嘴吐不出象牙,你良心还被狗叼啃了呢!刚救过你,你就这样回报救命恩人啊?跟踪?我还以为你鬼鬼祟祟过来干坏事呢!” “我就是来这里买杯豆浆,再说哪有长得这么小巧玲珑的坏人!”林深赶紧撇清。 陆小郭哼笑了一声,“大晚上来这里买豆浆?你这么蠢,该吃的是药,下星期就考试了,你该买脑白金补补!” “你,你还吃三鹿奶粉长大的呢!”林深戳了一下陆小郭的脑门。 夜间中闻到一阵香味,是烧烤摊的飘香传来。都快忘了今晚出行的目的了,林深的肚子又发出了饿意的信号。 “哎,我饿了,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吃一顿庆祝劫后余生!”林深主动邀请后来到了烧烤摊,拿起篮子就挑菜。 “姑娘,多吃点啊,我这可是很便宜的!”烧烤摊主很热情。 林深拿起几串肉类,挑好的放到篮框子里,嘴里嘀咕计算着,“烤鸡翅八元,骨肉相连四元,烤肠三元…再加蔬菜各是两元一串,多拿五串吧!” 旁边公路上的车子偶尔嗖一下而过,肉眼难见的灰尘飘飞过来亲密地拍在陆小郭脸上,他再看那摊主在焰火的面前下,都冬天了还热出一脸汗,用手随便抹掉了额头上的淌汗又继续拿烧烤刷沾油翻着烤串。 烤串上的不只有孜然,胡椒粉,辣椒等佐料调味,估计还有烧烤摊主的汗渍,就像滴香油一样,总会有几滴无形地被添进去。 “哎哎,你够了啊!”陆小郭一旁阻止着林深,凑在她耳边,“这样的地方,你也能下肚,咱们换个地方。” 林深对着陆小郭嫌弃的眼神鄙视,竖起食指摇头,“你们呐,就是富贵过头的公子哥,反正我没有千金的命,要吃的话我请客,要换大排档的话慢走不送!” 陆小郭努了一下嘴,心一松,“好吧,吃就吃,免得等会你一个人又遭遇什么不测!” “填好肚子是要紧事,就在刚才,咱两差点成饿死鬼了!”林深说着把篮子塞到陆小郭手里,“自己选啊,我找位置等你!” 陆小郭看了一下她挑的食物,蔬菜都占了半篮,于是捡拿了一些肉类,又去付好钱。 “哎,刚才追你那些是什么人,你不报警啊?”陆小郭坐过来问她,“你该不会是欠了高利贷被威胁了吧!” 林深自已都莫名奇妙,“那种毒瘤的我会碰吗?我倒是想报警,可是怎么查,那里又没有监控。” 陆小郭建议她:“那怎么说也得报个案吧,这次他们不得手,下次再遇上,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说不定那时你就变成警察提醒广大市民的案例了。” “乌鸦嘴,你赶紧呸呸呸!”林深打了他一下。 “好,我呸呸呸!”陆小郭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林深回忆了一下方才,不确定地猜想,“我也觉得奇怪,起先以为他们是劫财的,可是有个声音又说抓我回去关一个星期都嫌少。这样听来,跟我想的又不是一回事。绑架吧,我家又不是大富大贵。” “我也听到了,是有那么一句话,哎,你真的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关你?” 林深摇摇头,摊了手,撇着嘴巴做成苦脸,说:“受害者表示一脸懵逼...” 两人谈着话,他们点的菜品很快上了桌。林深拿起娃娃菜先咬了一口,“嗯,还是不错的味道。喏,尝一口啊!” 陆小郭慢吞吞才动起手,拿起一串鸡柳指问她,“啧啧,这东西纯属就是人造肉,吃多了致癌,你不知道吗?” “切!”林深不以为然,“吃东西顾及这,顾及那,早该解决的就是那些水污染,空气污染,食物安全等等问题,那些才是本质。如果不能让嘴巴享受山珍海味,活这么久也是白活!农民伯伯种出的稻谷萎蘼不茂,再怪贪吃的鼠虫有什么用,它们又不懂农民伯伯对它们是如何深痛恶绝。说到底完全是生存本能在作祟!人比动物高级多了,动物尚且偷鸡摸狗,人为什么不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 陆小郭听这么一串怪道理,笑道:“我服了你了!穷人不都应该讲究每一分钱要花得值得才肯掏腰包的吗?”此话才出口他又觉失言,补充道:“这个你别恼,别跟我抬杠,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哪知林深丝毫不介意,满嘴油也不擦一下就说:“这句话错了,难道穷人就应该是‘吃饼子掉粒芝麻都要捡起芝麻来’那样锱铢必较?钱又不是节省出来的。哪怕今天我冲动大手大脚花了,我明天照样把它赚回来!” “我看到你平常都是去打零工,辛苦吗?” “从高中起就习惯了,没什么困难要去习惯或者说克服,连这点小劳累都承受不起,将来还出什么社会!” 陆小郭点点头:“这倒也是。” “老板,我再烤些打包回去。”林深过去又加拿了一些肉类食物。 陆小郭笑喊她:“喂,你个头不高,挺能吃啊!” “回宿舍带给晓棉她们呢!” 林深挑好串后又问:“老板,总共是多少钱?” 陆小郭一听忙在后头眨眼色向摊主示意,可是摊主愣是没懂他意思,一下不带隐藏爽呵呵地说了出来:“刚才那位小伙已经付了七十五了,打包的是一百二十六。” 一个话不防头,陆小郭假装没听见,若无其事拿了一串玉米,吐了一下舌头吹凉:“好烫,烫得要说不出话了,嗯...好吃。” “拜托,装像一点,我们吃了好几分钟了,根本不烫了好嘛!”林深一眼看穿了他。 还真是一秒被揭穿,陆小郭又扇手在装,“是辣,这个辣有点变态...” 林深过去一瓶辣椒粉撒在上面,“享受吧,真正的变态辣!”然后“哐”一声有力放下辣椒瓶,正脸望着他:“臭锅盖,早知道你付钱我就点一大堆了,我才不会跟你客气呢!你欠我的,多着呢。” 陆小郭笑着抖了一抖玉米上的辣椒,仍然啃着吃光,“我什么时候欠你的了?” “不指物质,是精神方面。每次你惹到我,我就得使出全身的细胞和每根神经跟你吵架,吵完我就会头疼不舒服。”林深说着捂头装痛,“俗话说‘气伤肝,怒伤肺’,这样就会逐渐损失我的血液循环系统,分泌系统,免疫系统等八大系统,而且加速大脑衰老,老了还会得老年痴呆等一系列,七十五元的烧烤,补偿不过来嘞!” “哈?敢情你是讹我!” 林深嗤嗤一笑,“对啊,我还就讹你了,学法怎么样啊,就偏讹...” 陆小郭不服气,“盗版婆,你怕是忘记了,当初咱是谁先讹了谁!” “喔,你说那十块钱啊,可也不够我医药养生费用啊...” ... 两人拌着嘴,拎起食盒走往学校的路。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木棉袍子君休换》,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showContent("304287","74788193"); 第三十二章 光年之距一眼缘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笔尖划在试卷上唰唰答题,填完那一沓答卷,像是告别的信笺,寄向学校的存档信筒。之后的长南大学,总听见那么几声嗷嗷怪叫,从罅隙里穿透最后一抹阳光,把整座教学楼覆盖起来。仿佛盼着这个假期到了,他们就能放纵到天荒地老。 “哇,考完喽!” “解放啦!” “去死吧,该死的课本!” 林深一丢一捧,扔接着书本,呼着欢声回宿舍。那书页在空中腾翻起来,被冷风席卷发出“哗哗”的抗议,折磨得魂飞魄散。 吕冰壶扯掉耳机,呼出长气,如泄了气的气球皱眉苦脸:“押题没押对,考题巧妙地避开了我的知识范围!” “壶壶,游戏比你的命还要重要,你抱着侥幸的心理去考,不挂科才怪嘞!”张清如倒是轻松,进了宿舍后就对着镜子,弄着粉盒,把整张脸扑得白晢。 林深听着她两一言一语,发现姜晓棉迟迟没有进门,“咦?晓棉呢?刚才我还看到她来着?” “对喔,刚才她还走在我身后。”吕冰壶跑出宿舍瞧了一眼,仍然没有看到姜晓棉在哪里。 新的一年以不可阻挡的脚步踏来,整个长南都在等草长莺飞的二月,木棉树的枯叶也早就碾作尘土。姜晓棉猜想,等下一个季节,那些枯叶就会轮回成木棉花了吧。而向冬漾的影子依然留在空荡荡的校园,守着脉脉的时光为下一次遇见打招呼。 “晓棉,放假了,如果你觉得无聊的话,要来找我玩,或者我去你家找你也行,可是你别不见我喔…”宿舍楼下,向冬漾一度缠着姜晓棉,还报上了家庭住址跟座机号码,叮咛,嘱咐,再叮咛,再嘱咐。 姜晓棉觉得自己被一个贪玩的小孩缠住不放,抿了一下嘴唇,没有笑,也没有说答应或者拒绝,“你把我拉出来,就是说这个吗?” 向冬漾一脸希冀地点头,眼巴巴地就等她的答应。未来的一个多月,如果不想方设法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他可能会难受得疯掉。 “嗯,那好吧。” 仅因姜晓棉一句话,向冬漾站在原地兴奋得跳起两尺高,忽然一盆水从天而降,把两个人淋了个水冲头,直愣在原地,还好那水只是清水。 “有人喜欢就了不起啊!”宿舍阳台上传来叶窈摔盆怨恨的声音,那个塑料盆想是倒了一盆子的霉运,被叶窈摔成两瓣。 姜晓棉的眼眸被水淋得沉重,半天睁不开,如同被强烈的阳光袭击后紧闭起来自我保护,睫毛湿水贴在眼皮底下,更显得修长浓厚。向冬漾忙抬起衣袖替她擦去脸上的落水,姜晓棉瞧见两个人如此狼狈的模样,哑愣着相视一笑,也没有去跟叶窈理论,只当是一场瓢盆大雨刷过。 整座宿舍楼,每一次开学季跟寒暑假季,就历经了一场天翻地覆,连跑声都是“轰隆隆”的巨响,嘈杂,混乱,大小行囊也占据了走廊过道。 李笑欢卷着衣物收拾东西,看到姜晚莞还在一旁不情不愿,便笑她:“晚莞,你怎么收拾得那么慢,舍不得心上人了吧!” “塞,塞,进去,呀!” “莉莉,当心点,行李箱别爆了!” 朱莉莉正用她无敌肥硕的体重强压着行李箱,暴力着要让左右两头的拉链相遇,箱里零食面积占了大半,朱莉莉的残暴手法巴不得让它们变成压缩饼干。 “我就不信了,一百六十斤的体重还制服不了这箱东西了!”朱莉莉说完又摁着身子用力,直到箱里响出薯片包爆炸的声音,大家都哈哈笑,她才肯罢手。 朱莉莉想出了一个办法道:“晚莞,你的行李箱大一寸,我们换一下吧,反正你家里人开辆车来接你,背个小书包‘嗖’一下就走了!” 姜晚莞撇了一眼朱莉莉满沉的行李箱,那个行李箱,当初还是自己送了她们每人一个。 “给你,我没什么想要装的,你拿去用吧。”姜晚莞说着把行李箱推到了朱莉莉边上。 朱莉莉喜得将零食和衣物倒腾出来,堆进了姜晚莞的箱里。 “莉莉,咱们是回家,又不是去春游,你至于买这么多零食吗?” 朱莉莉将一包辣条挤扁了后塞进去,回答她们:“这都是我坐火车的粮食,家远着呢!”说着将拉链拉上立起行李箱,拜拜而去。 姜晚莞果真没有什么要收拾,背起自己的LV新款双肩包,来到男生宿舍楼旁等韩非然。 “陆小郭,韩非然还在宿舍吗?” 陆小郭拿着游戏机去还给林深时,下楼遇到了姜晚莞,便说:“非然他一大早就离开了。” 姜晚莞听后说不出别的话,“喔”一声转身就走,与代时骞不期而遇。 “晚莞” 姜晚莞假装没有看见他,擦身走过。代时骞明明唤了她一声,姜晚莞的这份假装,明显是不理睬。 代时骞凝睇着姜晚莞脚步匆快的背影,心里头顿起的失落,像误食了剧毒的虫子饱受五脏六腑毒绞的痛楚,尸体躺在阴暗的角落任由霉点蓬勃地滋生,掏空了整副残躯,风一吹,干了躯壳,被姜晚莞一脚一印踩着前行。 然后,时间万物随着地球的公转继续运作,被失落桎梏住的代时骞,困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寸步难行。 “师傅,卓池大酒店。” 姜晚莞上了出租车,没错,就是出租车。她靠在座椅上,朱莉莉的那句“反正你家里人开辆车来接你,背个小书包‘嗖’一下就走了”在姜晚莞脑海里挥之不去,一根刺扎在心头。她很不想去在意这句话,侧了一下头准备闭目休息,可窗外冼新辰的车又路过她的视觉。 “命好的人才有家人接。”姜晚莞嘲笑了一下自己,再怎么傍着小姨过日子,总过得不如姜晓棉。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即将抵达长南机场,飞机还在滑行中,请您系好安全带。地面湿度为十九摄氏度,谢谢!” 飞机降落在滑道上慢慢终止滑行,机舱门打开后,第一脚踏出落地的是一双镶钻的高跟鞋,向浠焰拉着行李箱,手臂上还挽着一件火红色的大衣,她使劲地呼吸了一下,心里叹道:“家乡的空气仍然是这么清爽舒适。” 她虽过了含苞欲放的二八芳华,二十三年的岁月对她来说又是一朵绝艳正盛的寒冬红梅,岁月赐予了她雪颜带粉的嫩肤。都说“女子是水做的骨肉”,而向浠焰竟是雪堆出来的一个美人。墨镜下的红唇艳而不俗,灿烂一笑白齿如雪。贝雷帽下梨花烫的栗色秀发及着那束纤腰,配着莹白色秋冬季的雪纺连衣裙,如流风回雪穿梭在人流中,拐道时又如轻云避月。她身上散发的香水是出自HERMES尼罗河香水,余香遗散在她走过的每个角落,路过她身边的人都忍不住回望几眼,可惜她带着墨镜,未能一眼睹全仙颜。 “姐姐,姐姐!” 向浠焰听到她弟弟的声音后摘下了墨镜,一双风采神奕的眼睛望去呼唤的方向:“冬漾!” 向冬漾来到姐姐旁边,姐弟两来了一个时隔六年的热情拥抱。 “你又长高了!”向浠焰说着用手衡量着她弟弟的身高。 “爸妈呢?”向浠焰转眼看了一下四周。 “他们呀,在家里为你接风洗尘,洗手做羹汤哩,如果换做是我出国回来,估计都没这待遇呢!” 看向冬漾撇嘴一脸羡慕嫉妒样,向浠焰倒是一句话就点明了真相:“还敢抱怨你没有这个待遇?从小到大,爸妈可少没为你操心!” “姐,你再不回国,我还以为你在金光闪闪的美国找了个相好的呢!”向冬漾缩了头又吐了一下舌头,怕被姐姐一掌报复,忙到车前,帮她打开了车门。 向浠焰进车后抿唇瞟了向冬漾一个眼神,笑道:“哟,这想法也亏你想得出来,你既这么说,八成是你自己在大学里面找了个相好的吧!” 不愧是姐弟,向冬漾听了话后笑扭过头,向浠焰一眼就捕捉了端倪:“诺,还想打趣我,倒把自己暴露了吧!” 向冬漾立马转移话题:“姐,那你在国外这么长时间,凭你的美貌,我就不信没有追求者,你一个也没看上?” “没有!” 向浠焰的回答很坚定,她又沉默叹想:“一年三百六十日,意中人竟十年也难寻!他日一但有缘遇见,笃定一辈子不放手。” “姐,可别我怪话直,你年龄可不是十八岁小女孩咯,别东挑西捡最后变成一个老姑娘喔!” “你这张嘴还是这么刁,我稀烂了它看你拿什么去哄骗小姑娘!”向浠焰说着就玩笑动手,忽然一个急刹车两个人前扑急冲。 “孔司机,怎么了?” 孔司机看了一下前面的情景,转头说明原因:“前面好像堵车了。” 向浠焰听了后往车窗外看去又笑:“是海楼路,我记得这条路不是繁华地带,怎么今天我一回来就被堵在这里了?” “啧啧”,孔司机咂嘴谈来:“大小姐,此时非彼时。这条路啊,因为盛星地产建扩以后,他们的总公司就设立在这里,早就已经不是当年破落的旧路喽!这不,听说盛星地产要成立慈善公益基金会,我看,一路堵的都是豪头的车吧!” “盛星地产?”向浠焰在大脑中迅速回想:“就是当年曾经宣告破产的盛星地产?” “对,就是他!大小姐记性真好,当时你也还不大,就能记得这回事了。” 向浠焰点点头,精练的话语称赞道:“听说卷土重来后,在地产介中可谓是鹤立鸡群!也真是否极泰来,当年他们经济危机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雪中送碳,如今强势而归,一举压倒同行,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做‘东风压倒西风’了,不得不说他们老总的抗压力和求生力顽强啊!” 向冬漾对于他们的话题无趣,只关注着路况,直呼:“哎,哎,车子动了!” 前方车子正缓缓行动,路过盛星集团楼门时,向浠焰无意瞄了一眼,见到一个正装打扮的英俊男子,应该是送他的贵客挥手离去。随着车速变快,向浠焰的视线往后移,想多看一眼时,渐渐远去再也无法看清,只能沿途望着故景。 “妈,我回来了!” 向浠焰进门后响亮地喊了一声,向父听到后也忙从厨房出来迎接。 “爸” 向冬漾见父母拥着姐姐都舍不得放开,表情装作委屈的模样坐在沙发上:“看来我是要失宠咯!” 向浠焰将他从沙发上拉起笑道:“走拉,吃饭去啦,我都饿了。” 一家人在饭局上齐乐融融,向父感叹道:“咱家好久没那么齐了。” 向母端来一盘酸枣糕:“再齐也马上齐不久了,浠焰,女大不中留喽!” 向冬漾听了就立马给他姐姐使了个眼色:“怎么样,老姐,我早就提醒过你了吧,老妈一定会提这茬!” 向浠焰暗中踩了他一脚:“称呼你年轻貌美的姐姐之前请把“老”字去掉!” “浠焰啊,回来了以后你有没有什么打算啊?”向母继续问。 向浠焰停顿一下,打趣说着:“能怎么样,帮老爸打理好公司呗,难不成你们还忍心把我赶出国外去啊!” “浠焰,你知道妈妈问的打算不是这个打算,有意中人了没啊?” 向父在一旁插嘴:“还是女儿懂事,出国深造回来以后还懂得报效公司,着急着嫁人,还不是去到婆家操心挣钱,下班以后操持家务,还不如留在娘家呢!” 夫妻这么多年,向母早就看透了她丈夫向言,赤裸裸的商人思想,肥水不流外人田呐! 一家人聊着家常,向浠焰把在美国的趣事讲给他们听,学校里的制度怎么样,工作又是怎么样,那儿的同学怎么样,美国风情又是怎么样,饭倒没吃几口,话便讲了一大堆。直到次日一早,睡醒时还觉累得有些慵懒,仍勉强打起精神。 向浠焰进厨房后没见冬漾下楼吃早餐,笑着猜道:“冬漾该不会没有起床吧?假期一开始就混吃懒睡!” “冬漾,吃早餐啦!”向母朝楼上大叫了一声。 向浠焰听了笑说:“我去叫他,看我把他揪下来!” “冬漾,起床了…”向浠焰来到房外叫了几声,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她扭了一下门手,房间也没上锁。 眼前的景象仍是熟悉不过:掉床的被子,侧翻的枕头,杂乱的书籍躺在床上,地下的画笔掉落了一地,人也不知何处去,活脱脱像极了盗窃入室后的犯罪现场。唯有画框里的素描女孩是房间里头最整齐顺眼的东西。向浠焰感叹了一句:“弄得生活不能自理一样!” 说着便走进来,抖起地上的被子折叠好,平放好枕头。再收拾散在床上的书籍,那是一本《红楼梦》和《京华烟云》。这两本书足够向浠焰大吃一惊:“冬漾怎么会喜欢看这种?”心想着又望向画里的女孩,摇头笑话一番。 向浠焰把书摆回书桌,桌上又一片脏乱差,桌面被画笔涂鸦成五彩斑斓,逐渐掩盖了原本的橡白,积久不擦的灰尘也抹旧了那些斑斓的颜色。说这张桌子是从旧土里挖掘出来的遗迹都不为过,就差贴一个文物标签了。向浠焰皱了眉头一脸嫌弃,找块抹布,擦去了些灰尘。随着抹布的擦去,书桌角落里掉出了张什么纸片。 “这是什么?”向浠焰捡起看时,是一张名片,她念出了那名字: “冼新辰,盛星集团总经理...” “浠焰,浠焰...” 向浠焰听到母亲叫唤,下意识将名片塞进衣兜里:“来了...”说着又随便摆齐了书籍,才出了向冬漾的房间。 向母见女儿单独下来,就知道了大半,嘀咕起来:“这冬漾也真是,大老早就不在家。” 向父放下报纸插了一句话:“得了,你第一天当妈啊?家,永远是他蹬着不着跳的地方!”随后又对女儿道,“浠焰,老爸有个任务要派给你,感兴趣不?” 向浠焰噗嗤一笑:“爸,你都没说呢,就问人家感不感兴趣。” 向父递给浠焰一张报纸:“你看,盛星地产真是会拉拢民心,重建了一家孤儿院还不算,晾着新楼盘延期开盘,成立了个基金会,要在二西城郊开垦荒地扩大公益,啧啧啧,我在想这个肥差总不能拱手让人吧!” 向母递过一杯牛奶给浠焰,又问向父:“你是要拉拢跟他们建筑上的往来?” “浠焰,你觉得呢?” 向浠焰一眼就看穿了她老爸大众的心思:“老爸,你该不会是想在基金会上投资,沾个光,博个好名声吧!” 向父一听,立即竖起大拇指:“汝女可教也,果然,比你妈有远见!” “老公,你忘了咱当年没有借资金给他们,现在盛星地产跟我们半句话都没说过,咱们冷屁股贴热脸啊?” 向父竖了一下老眉后摆手:“哎,当年他们经济危机不伸援手的又不止我们,他若锱铢必较那早就被商业圈孤立了,再说,咱们这回是去送钱的,哪有不收的!” 向浠焰从美国留学深造回归,她的能力可是不容小觑,半开玩笑地揽下了这个业务:“上天安排我回来,原来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向浠焰的话乐得向父合不拢嘴,又交代她:“那你准备一下,晚上代表我们向氏集团去参加他们慈善基金的成立晚会。” “OK!” 向浠焰做了个OK的手势后回到房间,提到盛星地产,她忽想起方才从向冬漾桌上翻出的名片,便从衣兜里掏出来看。薄小的名片,与向浠焰的目光仅有寸尺短距,却如宇宙里几千光年之遥。 这个名字卷着一汪澄净的水浪,把向浠焰炽热的幻想浸透成与天接壤的湛蓝色,她偃意地浮在海面上,开始想像冼新辰的那双眼睛,明亮到什么样;如果跟暮夜中的星辰相比,又会怎样;他开心时眼角弯起的弧度是什么样;如果忧愁时蹙眉的角度又会怎样;或者与他第一眼对视那天,距离相近到什么样?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三十三章 期待明天会更好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由盛星地产私募成立的盛星慈善基金,晚宴入场时随机奏放肖邦的钢琴曲,动听绕梁的声乐透过五彩的灯光,全音符,二分音符,四分音符…将高脚杯里香醇的红酒映得斑驳陆离。 来参加这个慈善晚会的人,与地产相关的商界建筑界占据了较大部分。绅士们都梳着滑溜洋翘的顶尖发型,奢华体面的正装搭着黑亮油光的名贵皮鞋;而名媛千金们的礼服更是到了金缕衣的地步,皮毛裘锦,珠光宝气,个个靓丽抢眼。他们打着同样的旗号,美名其曰号召慈善献爱心,没有人想过,拥壤喧哗的攀比背后,这是多大的讽刺。他们的派头,穷人们一年的工资都望尘莫及,而鳏寡孤独,流离失所的人更不消说。 这堆人群里头,向浠焰没有用名贵的派头刻意装扮彰显自己,也没有浓妆艳抹来引人注目。她只稍化了一个淡妆,微抿一抹唇彩,搭配着再平常不过的深色小礼服。仅只是这样,如果人们发现她后,都会觉得她才是最出众的女人。 向浠焰放眼望去台面那边,几个有脸面的人物都围在那里,她一眼便看见了冼修远。对于冼修远,向浠焰微微抿嘴,做了个笑不露齿。想当年小时候他还抱过自己,只不过后来冼家与向家不再走动了而已。他的发顶暴露了岁月苍白的痕迹,向浠焰觉得,那是他艰辛奋斗一生,时光在脑上留下辉煌成绩的奖章。又见冼修远边上站着一位韵致犹存的妇女,那是他的现任妻子白胜雪。在这样争奇斗艳的晚会上,与旁边同龄妇女对比,她半老徐娘占据了外貌赶不上年龄的优势。 “原来当年毅然陪在冼伯父身边的女人是长这个样子,果然,熬得了贫苦,受得了富贵。”向浠焰心想如此。她还记得,那是高考的时节,长南发生了一件关注度比高考更高的事情,就是盛星地产面临经济危机,冼修远被妻抛弃,这算平常事吧。而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后来盛星地产的残局还没有拾顿好,冼修远居然举行了婚礼。大家都对新娘白胜雪竖起“万般佩服”的大拇指,没想到后来,整个长南的女人要对她羡慕嫉妒恨。 “小姐,需要一杯红酒吗?” 服务生从向浠焰身边路过,她随便端了杯红酒,泯了一小口,继续注目前方。哪想被旁边的客人碰摔了一下,红酒微微倾斜洒落出来。还好浠焰反应快,手中的酒杯不曾滑落,虽然衣服上撒了一点酒渍在上头,巧在她的礼服本身就是酒红色,用纸巾稍微擦拭也不显眼。 “对…不起,小姐,我帮…帮你擦一下。” 撞到向浠焰的人是吴愿好,愿好一脸愧意,连忙拿起边上的纸巾就要动手帮人家擦拭。 向浠焰抬头打量吴愿好,见她闯祸后的样子慌张失措,道歉的语句也是语无伦次,一副生怕得罪人惹祸上身的怯样;五公分的高跟鞋也被她穿得崴脚,衣着服饰洁旧平淡,与场面格格不入,俨然是没有见过什么大派头的女子。 向浠焰又细瞧她容颜,骨瘦的脸颊上虽然浓施粉黛,显得娇艳红润,但总觉是刻意在掩饰些什么,一双微光弱怯的眼睛隐含着不易被人发现的坚韧,而缁黑厚实的波浪卷发与她的弱体明显不符。 “没关系,我自己来吧!”向浠焰笑意拿开她手里的纸巾。 吴愿好听她话中不怒才搁下忐忑,原本以为惹了贵人不好脱身,听她如此语言,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今晚吴愿好的出现是被冼新辰邀请而来,毕竟拾遗所现在归在盛星慈善名下,她作为拾遗所的顶梁柱,出现在这里是无人议论的。 “愿好…” 姜晓棉从洗手间出来不见吴愿好的踪影,寻着呼喊过来。 吴愿好拉过姜晓棉道:“晓棉,我不小心撞了这位小姐,酒撒了她的礼服,你帮我找件衣服给她换了吧。” 向浠焰顺着愿好的话转眼望向姜晓棉,见她容貌不俗,白色的鱼尾裙上别着红木棉胸针。“在这个场合,能带嘉宾去换衣服的人,身份应该不一般。”向浠焰心想之余又瞧她眼熟,一下子说不上来究竟在哪见过,仔细一想又压根没见过此人,或许是相似的面孔带来错觉了吧。 “谢谢,不用了,不怎么明显的。”打量得认真,向浠焰差点忘记了回答。 姜晓棉礼貌示意道:“那我们走了。” 向浠焰点点头随便她们离去,把目光再移回冼修远那边时,不知何时多了一位俊扬面貌的年轻男子同他们谈笑风生。 “是他?” 向浠焰的记忆被一股滔天巨浪洗濯得清清楚楚。那天下飞机后经过海楼路,在盛星地产楼前,她看到的那个男子就是他。正想猜测他身份的时候,大家纷纷就坐入席,晚会拉开了序幕。 “各位来宾,欢迎大家在百忙之中前来参加由盛星地产私募冠名成立的盛星慈善基金会晚宴,现在我们有请盛星地产的创始人冼修远先生致言。” 掌声沸腾。 “各位来宾晚上好!众所周知,盛星地产是我一劳一力的艰难,一步一个脚印的坚持,才余烬复燃。正因大起大落过,我才更加珍惜,吃饭时不小心落的米粒,冬天时身上御寒的每块布料,对于穷人来说,那就是凤毛麟角。‘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当盛星地产决定在二西城郊修建孤儿所时,尽我最大的努力为社会做出力所能及的贡献,是我成立盛星慈善基金会的初衷。虽然我能做的对于整个国家而言算不上锦绣添花,但是对于那群孩子,却是雪中送炭!在此感谢各位的支持!” 冼修远的发言经过话筒扩音,不起眼的小角落都被震慑得寂静无声。 向浠焰的座位比较靠后,冼修远发言以后,接下来上台发言的都是有头脸有气派的人士,他们依附着盛星地产,衣着高大尚,生活奢靡,表里不一地句句慈善话为自己标榜。“假,这些人都太假了!”向浠焰心中止不住这样认为。 “下面是盛星地产董事长的儿子冼新辰先生,现为盛星地产的总经理,我们有请他上台来说几句。” “终于,这个名字,这个人该出现了!”向浠焰望着这个冼新辰与自己幻想中的冼新辰究竟有何差距。让她吃惊的是,冼新辰不是新的面孔,正是她曾经两次关注到的那名男子。 两次,一次是在刚才,还有一次,便是那日海楼路。 “呵,原来,他就是冼新辰!人也见过,名也见过,缘分竟绕了个小圈圈。”向浠焰将瞳孔放大,欣然接受冼新辰的模样,倒也与自己幻想过的所差无已。又看到冼新辰旁边,还有一位女子,也是方才刚照过面的吴愿好。 “大家好,今天晚上,我要向大家介绍站在我身旁的姑娘,她叫吴愿好。大家一定对她很陌生,因为她一直都默默无闻。二西城郊的拾遗所,我亲眼见过那些吃不饱饭,营养不全的瘦弱孩子,以及他们破旧的学习教室跟睡屋居所。是愿好这样一位柔弱的小女子在那里为孩子们撑起了一片天地。我也目睹过她用生命对那些孩子的热忱爱护,感动到忍不住泪潸…” 冼新辰说完后将麦让给了吴愿好,愿好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合,激动,又带些怯意,灯光下的脸颊,竟滚热发烫起来,心也砰砰跳动。 “别怕,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冼新辰在她耳边轻悄悄说了一句,吴愿好将目光投向第一排的姜晓棉,姜晓棉用眼神鼓励,朝她点头。 “大家好,我…我叫吴愿好,我要感谢大家,感谢盛星地产,因为有了他们,那些孩子才看到了希望和光明……” “吴姐姐…吴姐姐…” 吴愿好才说完,熟悉的声音从入场口处传来,她直眼望去,是那群孩子。他们呼唤着奔跑过来,过道的那条地毯,铺着宽长红红的憧憬,乱丫丫的小脚步声踏踏作响。好像这条路很长,踩着的那条憧憬也很长。灯光投射过去稍稍刺眼,吴愿好看不清他们的笑脸,只见那烁着珠贝般洁白的牙齿比灯光还闪亮,或齐或缺。 在座众人被这一幕惊到,不知来由,纷纷错愕立起,又伸长脖子望去。看见那些孩子都穿着陈旧或带补丁的衣服,并非为这个晚会而稍加装束,又见孩子们亲昵地与吴愿好相拥,惹得愿好滚下热泪。 “你们怎么来了?” 原来吴愿好并不知情,冼新辰曾告诉她此番是来宴会上帮忙事宜,其实也不过是幌子。 大英扬起笑脸,那张笑脸骄傲到不可一世,“我们想你,大哥哥就带我们过来了,大哥哥还帮我们修了新家。”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 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看看忙碌的世界, 是否依然孤独转个不停… 充让我们期待明天会更好…” 听见台上有音乐渐起,其中一个孩子道:“我会唱,我会唱!晓棉姐姐教我们唱过!”一言未了,那群孩子们便同着音乐唱和,歌声有那么一点跑调不齐整,但咧嘴笑的弧度却是一模一样。屏幕上映放的TTP,那是他们在拾遗所生活的点滴。 音符与童真缭绕交织,把时光拉得很长很长,结成一张幸福的网。于是那些感动,曙光,生机都被这张网牢牢扑住。此刻的向浠焰觉着吴愿好像天使,而那群孩子像小精灵。任意缺了谁,就如天堂不再梦幻,希望也不曾美好。她心中忽起遗憾,自己不是那群孩子的愿好。 台下众人也跟着泪光闪烁,唯有一个人例外,霍肴峰藏匿于人群之中凶厉的目光。他真要好好感谢盛星地产,感谢冼新辰,为这个孤儿院,就把他儿子送进了牢狱。 这个仇,就此结下。 接下来的活动,无非就是些弘扬慈善主题的歌舞演讲,向浠焰随处想找冼新辰时,听说他早已离去,也只好带着小失落回家。才一进门,就听见向冬漾抱怨:“姐,今天你去参加盛星开办的什么…晚宴,怎么都不带我去!” 向浠焰放下挎包,换了鞋,听他连是什么宴会都说不清,便道:“还说呢,你自己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再说,你一向都是不关心这些的,你如果早关注的话你就会早知道,你早知道的话也不会一大早不见人影。” 向浠焰说完又见冬漾撇着嘴角不悦,笑着摸摸他的头,“小乖乖,这个点了,你这是在等我回来吗?” “姐,你的手换过鞋呢,就来摸我的头!”向冬漾说完还不满地佛了一下头发。 向浠焰见他如此动作,不觉稀奇起来,“原来你还知道‘干净’两字,我的手就算换过鞋子也比你的房间干净!” 向冬漾也就随便说说不当真计较,连忙寒暄他姐姐吃饭了没有,又从厨房里端着刚煮好的面条出来。 向浠焰瞧他捧着碗来的样子,咋看着那么别扭呢?果然是富公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今连他端碗面条的模样都觉得画风异常。 “姐,快来尝尝我为你准备的亲情宵夜!” “哟,真不知道是口福还是遭罪!”向浠焰说着挑起筷子尝了一口,“还不错,比六年前的面正常多了!” “姐,你今天在晚会上有没有看到一些人呐!” “噗嗤”一声,向浠焰差点被他这句噎到,“那么大的宴会,哪里没有人啊!你当我去了阴曹地府还是下了地狱!” 向冬漾黠笑后重新组织语言:“我是想问你有没有认识他们公司特别的人,比如说董事长啊,总经理啊!” “那你是想问他们董事长还是总经理?” 原来向冬漾是意图打听姜晓棉在他姐姐心里的印象,比划手势说道:“再往下一点,聊人家家谱也无妨。” “往下一点那就是员工啦!家谱?难不成你要打听人家七大姑八大姨?”向浠焰听他的问题怪异得很,且刚才他又抱怨没有去宴会,便揪出了他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你是不是要问我一个女孩?” “对对对!” 向浠焰放下筷子,假意揪他耳朵兴师问罪:“怎么,是不是你喜欢的姑娘会出现在那里,所以眼巴巴来问我?” 向冬漾呀呀直喊:“姐,我发誓,我是来跟你坦白的!” “什么坦白?” “我就是看看你对她有没有第一印象嘛!” 向浠焰松手后又继续吃面:“喔,原来如此!那你坦呗,我听着!” 向冬漾欲言又止:“如果我就这样告诉你,你一定会跟老爸老妈告密的!” “哼,又不是早恋了,你还怕我告密啊。” “姐,那我们做个交换!” “什么交换?”向浠焰看他那双贼溜溜的眼睛,简直比她碗里的面条还要油滑。 “姐,那我说出我心上人的名字,你也要说出今晚在宴会上给你印象很深或者是你一见钟情的男孩子。” 映像很深的男孩子?向浠焰听到这话时,眼神冒一道光,那光带着颜色,于是冼新辰的模样被染得蓝晕,那蓝像天又像海,渲染开来,最后那男孩子的模样飘散成流岚。向浠焰愣了很久,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向冬漾看到姐姐吃面条的动作停顿,目光变得呆滞,拍桌笑她:“喏,被我说中了吧,还不跟我交代那个人是谁!” 向浠焰说不出一句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乱说,我…我只是大概猜到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了!”向浠焰搪塞他,“你还不快老实交代,要不然我就把你看的书跟画报告老妈去。” 向冬漾暴跳起来,“姐,说好一起坦白的,你就这么坑我呐!” 向浠焰笑他:“明明是你自己捧碗面过来找坑跳的!” “那我也不说了,如果你真报告老妈,我也反咬你一口!”向冬漾耍赖着出上楼进了房间。 向浠焰瞧着他孩子气的模样,心里暗觉好笑,“我遗传了爸妈的成熟稳重,真不知道冬漾这孩子气是打哪遗传来的,这孩子长不大咯…”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三十四章 前方情敌名浠焰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总经理,议客厅有人找你,她说她是向氏集团的项目经理。” 冼新辰正翻着文件,听了秘书迪伦的报告后疑了一眼。这些年,向氏集团可谓是傲娇地避着盛星地产,这一点,冼新辰还是心知肚明的。 “项目经理?我们跟他们又没有任何项目合作,今儿这冷风刮得清奇啊!” 迪伦也摇摇头:“是啊,我也觉得奇怪。” “男的女的?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一年轻女的,她具体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冼新辰将手中的文件合上又往旁边换了另一本翻来,头也不抬地道:“你跟她说,让她稍等一下,我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 大约过了一刻钟,冼新辰才出来接见她。脚步还没有走近时,迈步子的声音已传入了那女孩的灵耳,她也未转过身,就开口笑嗔:“冼经理好大的面子,竟然拒人门外,让我在这里等了足足十五分钟!” 冼新辰走近时只见她的背影,一头顺在背梁的长发如黑丝璎珞厚密柔亮,让未转过身的容颜,铺了一层幻想迷离。 “事分轻重缓急,你既然没有太重要的事就恕我让你久等了些。” 向浠焰听他孤高自诩的话,笑着转过来,与他明眸对视,“你好,我叫向浠焰。” 冼新辰的眼神依旧淡然,对于女人的容貌,他从来没有琢磨过。怎么样才算是好看,漂亮;而绝世,倾城又该什么地步才算。那些词汇,在他眼里不像工作诸事,分不出等次。 “请坐,不知道向小姐今日登门是所为何事呢?” 向浠焰笑回道:“难道非要有事才登三宝殿?”然后又停顿了语言,做出刚想起什么事来的表情,“喔,我忘了,刚才冼经理还说事要分轻重缓急,莫不是我前来无事冼经理就要赶起门客了不成?” “向小姐说笑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冼新辰话还没怎么说完,向浠焰就直道:“我代表向氏集团来盛星谈一个合作项目,关于二西城郊。” 听她的口气单刀直入,势在必得。冼新辰想故意挫她的锐气,反笑道:“喔?向小姐可是知道,如今二西城郊那里可是块香饽饽,我们在建筑这块也是不缺的。” 向浠焰笑叹了一口气,眼光透过玻璃,把空气中的灰尘照射得飞蝶灵舞,却不敢落在她的眉毛上,听她激将笑道:“冼经理真是摆明了直接拒绝我,来的时候我爸早说,当年你们落难,他没有伸出援手,如今想合作一下也是难上加难!看来果真是如此。” “不,向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当年怎么样,我还是无知小儿一个,而且家父亲也从未提起。” 这一点,冼新辰也就装作无知,推得干净。 向浠焰一笑,摊了底牌,“我还没有说是什么项目,冼经理也太武断了,难道就因为我们是建筑集团,就只有建筑合作的项目?” “不是这个,那还有什么…” “我想冼经理是个聪明人,既然盛星做的是公益慈善项目,要扩土建房舍,资金也流动周转得厉害,整个长南市,建筑业中莫过于是向氏集团最强盛。虽然之前一直老死不相往来,但是局势在变,我们也得多多走动。你们与其跟那些小建筑公司合作得不痛不痒,不爽不快地被他们的规模资金限制着,拉低了整体的规模,不如我们向氏入股,两家强强联合,如日中天的盛星地产加上强盛的向氏建筑,一个开土一个管筑。我想也是冼伯父最想看到的局面吧!” “你们入股?” 冼新辰才反应过来时,就听到父亲的掌声跟着脚步进来,“这丫头,多年不见,嘴皮子磨得跟刀一样利溜!” 向浠焰看到冼父,喜眉笑眼地过去拉着问候:“冼伯父,多年不见,你都成了地产头霸了,这不,我一回国,我爸就赶着我上你们这来了!” 冼新辰还有些意外,“爸,你认识向小姐?” “能不认识嘛,我跟她爸爸可是老同学,当年如亲兄弟一般!” 冼新辰心里只藐视了一句:“哼,亲如兄弟,为了钱还不是疏远了!喏,为了利益,又来拉近关系了!”不过,他也只是想归想,面上没有怎么异样。 冼父见了浠焰,瞧她智慧与貌美越发出落得举世无双,就喜得热情邀请:“浠焰啊,什么时候到伯父家里来坐坐,也认识一下你伯母和晓棉。” 向浠焰爽快答应着,她倒有些求之不得呢,“伯父,自然是要去坐坐的,但今天我还是来谈正事的,不知我爸的想法是否与您志同道合呢?”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 冼父仰头大笑,声如洪钟雄浑有力,深陷的眼睛闪着智慧的光芒,而眼角也折出好几道深深的皱纹。亲切之于,让向浠焰一点也不碰壁。 这么多年了,冼修远并不是一个计较的人。当年盛星地产面临倒闭,那种局面,别说只是同学友谊的兄弟,恐怕连亲兄弟都会避之不及吧!况且那个时候冼修远也从未对向言提过什么求助,一家不言,一家不语,各自心里都揣着明白。冼修远可是发了,挣回了面子,难看的是向言的脸色,自己过不了这道槛。 “回去告诉你爸爸,盛星慈善欢迎他的加入!” “谢谢冼伯父。” 冼新辰在一旁听父亲都发话了,也就没有什么反驳,拿了两个杯子倒水给他们。向浠焰便打趣说道:“莫非我们只配喝白水不成?都已经是合作伙伴了,你就不邀请我喝点什么?” 冼新辰一时噎住,呆着发愣,冼父忙道:“新辰,浠焰是从国外回来的,你还不快请人家一顿咖啡。” “喔…好。”冼新辰勉强的表情答应着。 半晌后,公司楼下的星巴克里,来了两位顾客。 “要不,就这个位置吧。”向浠焰随手一指,比较中意靠窗的位置。 冼新辰的视线往窗外挪了一下,提议道:“太阳马上晒到那了,要不换个靠里头的位置。” “现在是冬天,阳光下的暖咖啡也不错喔!”向浠焰说着直坐了过去。 “您好,两位,需要喝点什么?” 向浠焰倒是不客气,先开口:“我要一杯冰摩卡,和一份火焰芝士蛋糕。” 服务员看旁边的冼新辰沉默了几秒,就主动问他:“先生,那您需要什么?” “卡布奇诺,谢谢。” 冼新辰说完后,看了一下手表,把目光瞟向窗外,并没有多大兴趣想跟向浠焰搭话。因为他跟姜晓棉约好了等会要去拾遗所,又心想这顿咖啡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向浠焰瞧他心不在焉,趣笑他:“难道冼经理小气,不乐意请我这一顿?” “没有,向小姐多想了。” “咱们父辈都是有交情的,我们之间就算不是因为工作,也可直呼名字,就不要一口一口叫我向小姐了,听着怪别扭的,直接叫我浠焰吧!” 可能是面对面说话,距离近了,冼新辰才把她名字的声调听得清楚,而不是从父亲口里听来的“吸烟”。因为之前的误听他想很发笑,但忍住了笑声,没忍住脸颊笑起来的弧度。几秒以后才问:“西雁,往西飞的大雁?” 向浠焰见他偷忍住一丝笑意,张弛的面部肌肉更添了几分俊貌飞扬,也不计较他在笑什么,自己倒是被他的话逗笑了:“不是大雁,是三点水的浠,火焰的焰。” 冼新辰一听这名字,感觉少见有趣,又问:“火焰的焰,很少用于人名,三点水的‘汐’是潮汐的‘汐’吗?” 向浠焰摇摇头,见旁边无纸无笔,笑道:“把你的手伸给我,我写给你瞧。” 冼新辰伸出手,那一笔一划划着手心,又触了神经总觉得是被人挠了痒痒,很想缩回来,但还是忍着等她写完,理解后又笑:“原来是这个‘浠’,这名字,水火相遇啊!” 向浠焰乐起谈起自己的名字来源,“以前啊,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爸爸就纠结该给我取个什么样的名字才是与众不同。后来我妈找寺庙里的大师给我算命,说是我五行命格里金跟木太旺盛,两者又相克,所以名字要从五行里起,既要四行对应相生,两行之间又相克的名字来震慑。回头我妈这么一提,我爸就翻着那新华字典找字,我的名字就这么出了。” 冼新辰听完了以后像是听了个小故事一样有趣,也陪笑:“原来是这样!” 隔着窗外的玻璃,把冼新辰的脸庞照得暖和起来,姜晓棉驻足在窗外凝视他们两个指尖划在手心上,谈笑自若的侧脸,好像袭来的黑暗模糊了自己的视线,滴滴答答的时间被他们一点一点地抹去消失。 约好一起去拾遗所,也被人遗忘了。 就连洒落在头顶上的阳光,都会变成一撮细小尖锐的群针,直刺在姜晓棉的脑头,穿过胸口再到脚底。于是要呼唤的名字被刺破在心间,不能言语,脚下也踩着一阵刺痛蹒跚而去。 “师傅,二西城郊。” “上车吧,姑娘。” 姜晓棉以为司机会朝她摆手,然后唰一下把车开走,留下自己孤零无处可去。却是时来运转,曾经偏僻到谁都不愿去的地方,如今再也没有人拒绝。 她才打开车门进去还没坐好,有个人的动作更快,从对面门直接进来抢先一步坐稳。 “对不起,这是我打的车……”姜晓棉的“车”字还没有说出口,看清了上车人是向冬漾,他坐在位上弓着背,挪手托起下巴,两只眼睛透露出奸笑,一脸“看到我是不是很惊喜”的样子。 姜晓棉心想他嘴角的奸笑简直此生都忘不掉。好在他不是坏人,否则就是一辈子的阴影。 看他这样,定是要纠缠着这趟车不放了,姜晓棉一脸无语,“向冬漾,这是我打的车。” “我知道啊,不是你打的车我还不上来呢!” 姜晓棉对于他偶尔的油嘴滑舌,也能稍微可恕,“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 “我知道,刚刚你说了,二西路嘛,是个长南人都知道那里是你家扶贫的地方。” 司机很默契,没有说什么话,开着车子往前方驶去。 冼新辰的爽约让姜晓棉懒得开口说话,她微斜仰靠,眼皮像被涂了一层铅,不是很沉重,但也懒得睁开。直到车厢汽油的异味越来越浓烈,她才睁眼微启了一小口车窗,让新鲜的空气吹来。 向冬漾见此才挪过去靠近了她的身旁,提起话题:“哎,我姐姐从国外回来了,她今天还来你们公司谈合作,你见过我姐了吗?” “没有。”姜晓棉的回答很冷淡,换了个更懒散的姿势靠睡。 向冬漾一味撇嘴疑惑,“怎么会没有呢?她叫浠焰,长长的头发,眼儿圆圆,很漂亮的…” “你别吵,路有点远,我想眯一会。” “喔。”向冬漾见她不大想理自己,才听话闭嘴不言。 车窗外的冷风呼呼直刮,姜晓棉偶尔会睁眼瞧一路的木棉,光秃秃立在冷冬里像守卫的士兵。风刮过,别的树都晃着枝叶在哆嗦,可木棉就不会。看四周变幻的景象,姜晓棉不觉会发呆,路程便悄着溜过。直到司机提醒他们:“姑娘,前面施工,车子不好开进去,你们就在这下吧。”。 下车后,便是一条稍宽的河道,淤滩上立着一辆残缺腐朽的老水车,水斗上也积了一层厚厚的石泥。向冬漾怕迷了路紧跟着姜晓棉,一路来到灰土土的大型施工现场。孤儿院刚竣工落成,又要动工建一所希望小学,专供这些贫苦孩子的学习。冷风呼啸着,铺水泥路的身影匍匐前进,挖土机的工人也裹着棉袄业,挖了半壁的山开阔了道路,淘了泥土填了那些洼地,很难想象未动工之前是怎样年久失修的景象。 惊得向冬漾不由得感叹:“哇,这样就是农村了吗?这辈子我还没到过农村哩。” 姜晓棉想说这只是偏僻的城郊,比起农村,农村可比这里有烟火味有乡土风情味。转头一想跟富家少爷说这个很多余,她也就一路走没有回答。 路过那栋废弃楼房,如今也是破木砖瓦,废墟成堆。因为修建拾遗所的时候,这座楼拆得比较晚,所以现在正处于一片待拾的废墟。 向冬漾又问:“这儿以前是小区吗?” “对,这里是我曾经的家。” 是啊,曾经的家啊!如今是一片残瓦废墟,时间在此碾压而过,荒芜了历史。姜晓棉这才发现,拆了这些五楼高的房,没有了障目,那楼房后面的小山体积也变得巍然。小时候总以为这片山很小,原来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山上那片密匝匝的葱郁,一簇簇长的新叶像是给冬天下了战书。 呵!在长南的冬天,这群树就是这么怪,人家在赏花的时候它落叶,人家扫落叶的时候,它在长新叶。姜晓棉忘记了那叫什么树,曾经她听爸爸讲过一次,只不过那时还不识字没有听清,后来就再也不知道。 顺着田埂小路往前走,便是拾遗所了,整栋楼房崭新的面貌,四四方方,八角平稳,布局仍跟以前一样。冼新辰本来要建得再广一些,可吴愿好说孤儿院就应该建得小巧,这样住在里面的孤儿才会变得少。 “你们看,晓棉姐姐来了!” “晓棉姐姐...” 大英瞧见陌生的面孔,便问:“晓棉姐姐,这个大哥哥是谁啊?是你的男朋友吗?” 向冬漾听了,连忙在姜晓棉视线之外的方向朝他们悄悄点头,姜晓棉察觉到些什么扭头看时,他又若无其事挠脖子,那样子,别提多好笑。 姜晓棉笑说:“他啊,是姐姐的好朋友,跟男朋友是不一样的。” “那你们能和我们一块玩老鹰抓小鸡吗?” 向冬漾连忙答应:“当然可以咯,你们是不是想让我当老鹰,晓棉姐姐当保护你们的母鸡呀?” “对呀!”那群孩子们异口同声,排到姜晓棉的后头。 向冬漾露出佯笑抓手去:“老鹰要来咯!”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三十五章 露馅汤圆不藏心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外头嗤咯咯的欢笑声,引得吴愿好走出来瞧,不见冼新辰,只见姜晓棉跟向冬漾陪他们玩得正欢。 “晓棉,怎么是你和冬漾来?”吴愿好的语气有些失落。 姜晓棉的嘴角弧度渐渐撇下,“我不知道他…他好像有事在忙。” “我这不是来了嘛!” 一语未了,大家闻声望去,冼新辰正下了车朝这边走来,更耀眼的是他身后的那名女子。向浠焰的出现,让吴愿好和姜晓棉各揣心思。吴愿好见有客人来,便让大英领着孩子们进里头玩去。 向冬漾一见姐姐,立马笑去接待:“姐,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向浠焰往他弟弟的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嗔笑道:“我是来视察工作的,倒还想问你怎么在这呢?一天就知道乱跑。” 原来方才在公司时,冼新辰迟迟等不到姜晓棉,向浠焰一听他们约来了这边,也喜得用视察工作的借口跟冼新辰一块到此。 “晓棉,这就是我姐姐,她叫浠焰,出国深造的人才,优秀得了不得咧!在家里,我的地位都不如她!” 姜晓棉见向冬漾介绍他姐姐时,尽是一脸得意骄傲之态,家里人尚且如此夸来,可想而知在外人眼里又该如何。那日在晚宴上,他们也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再仔细瞧她,果真秀外慧中,那样的容貌,是个人都会羡慕。可知这个向浠焰,敌劲来头不小。姜晓棉呆愣了好半会,才意识到向浠焰早已握出手来等她。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向浠焰很大方,也眉眼喜笑地想,原来当日觉得姜晓棉面善,只因为在向冬漾的画里见过这女子。 “你好,我叫姜晓棉。”姜晓棉似乎不敢多看人家几眼,只是大家都没有关注到她细微的神情。那神情,似乎是介意,又好像是自卑。 向浠焰放眼望这崭新亮堂的孤儿院,一切都差不多,只是还缺个名字,就先开口道:“我看这也该起个正儿八经的名字,继续挂名为‘拾遗所’的话太寒酸了,也有点不像样。” “我们跟愿好想过了,这边是二西路,‘二西’,倒过来谐音‘惜儿’,就定下了‘惜儿孤儿院’。” 向浠焰听了冼新辰的话后沉思摇头,“‘惜儿孤儿院’,虽然寓意是好的,但这群孩子无父无母,‘惜儿’有些露骨了,他们也会逐渐长大,联想到时岂不伤心?想个更好的改了才是。” 大家听向浠焰提议,这个名的确是有这么一些周全不到的地方。又四目相对,新的院名不知从何再想起,又听见向浠焰笑道,“我刚才来时就看到这些孩子跟你们玩得欢,笑容灿烂满面,童趣天真无邪,要不就取为‘童心孤儿院’如何?寓意他们无忧无虑,健康成长。” “童心孤儿院?……童心孤儿院!” 吴愿好觑望了一眼冼新辰,看他如何回答。姜晓棉在一旁自知没有分量说些什么。唯有向冬漾拍手赞好,“这名字不错!” 冼新辰挠了一下眉头:“那也不错,‘童心孤儿院’是听起来更顺口,寓意也欢快明朗。”此话一出,大家也只是做个默认的状态,察觉到现场略有怪异的氛围,他又分散提醒:“对了,后备箱里有糯米面和黑芝麻呢,说好今天给孩子们做汤圆,都别杵在这里忘记了。” 向冬漾一听就去抱了食材进来,比那群孩子还要欢,向浠焰进了厨房拿起芝麻馅搅和起来,在冼新辰边旁道:“我也好久没吃汤圆哩,再不吃上一顿,恐怕我都忘记中国还有这美味了!” “那等会你多吃几个!” “好!” 向冬漾在旁取笑道:“姐,等下你千万别膈应啊!像小时候一样,卡在喉咙里,那时候你还说这辈子都不吃这劳什子,我怎么不知道你啥时投胎转世了咧!” “你说什么呢!”向浠焰用胳膊肘推了一下冬漾,他倒眼疾手快,连忙迈脚往姜晓棉那里走去,让姐姐扑了个空。 姜晓棉听冼新辰与向浠焰的欢谈,他们愉悦的聊天声早已将自己置之度外,她的心情如面粉湿了水那样沉重,粘稠成一团难受,也不想发言只顾低头揉面,又觉得面团少水了,舀了一瓢水直接冲下去。 “哎哎哎!”向冬漾顺着落水声连忙来阻止,“晓棉,你看,你把水和多了,这都揉不成团了!” 姜晓棉拿瓢的手停在空气中,因为方才舀水的时候,莫名以为自己在洗衣服,要不然,一瓢水哪能倒得那么畅顺。 向冬漾往旁边舀出面粉:“我帮你加点料,这样它就不会那么稀了。”说着那些面粉便从他掌中扬扬洒落。 像雪坠落一样美,两个人的眼神就隔了一层飘雪那样渺远。那一刻,姜晓棉觉得整个世界的色彩只剩下洁白,把他的笑脸影绰起来,连左脸颊的酒窝也变得花白,雪错落过的那双眸,白了眉,白了睫。颠倒了黑白。 “哥哥姐姐,你们做好了吗?我们要来包汤圆了!” 孩子的出现,那双对视的目光这才散去。 姜晓棉赶紧将面团又揉了几下,“现在好了,可以包汤圆了。” “耶,包汤圆了!”孩子们都踊跃进来洗了手争先恐后。 向浠焰端了芝麻馅丸过来,大英拿一团面,放了芝麻馅就要一起揉。 “大英,不是这样的,你看我,应该这样…把面丸捱扁一些,把馅裹进去,再滚成小球状。”姜晓棉边说边示范,黑乎乎的馅丸用指尖一溜藏入白圆圆的面丸里头。 孩子们忙拍手:“晓棉姐姐好棒!” 向冬漾也按照晓棉的说法拾掇出一团面丸,可他的手掌比较大,抓来就随便揉扁,然后塞芝麻馅,姜晓棉见了忙阻止他:“你这个汤圆太大了,他们都还是孩子,去掉一半的面丸再包馅吧。” 向冬漾只见家里的保姆包过汤圆,今天听她一说,才知道汤圆的大小也分年龄,忙将手里的面去一半后,胡乱揉了一下就将馅塞进去,可馅又没有塞好,放手心里滚成球后三分之一的芝麻馅滚附在面丸表皮上。 “哈哈哈,你们看向哥哥包的汤圆!”那些孩子见了就哈哈笑。 向浠焰也噗嗤一笑:“我啊,只见过饺子露馅,这汤圆露馅还是头一次瞧见。” “姐,不准说!” 姜晓棉拿过他手里的汤圆要稍加修整时,向冬漾却止住:“这样也蛮不错,为什么要把心藏在里面,紧紧包裹起来自闭心扉呢?我就偏这样,敞着心!” “就你说话好笑,这可是个‘黑心’呐!”向浠焰在一旁打趣起来。 向冬漾仍把汤圆放到成品堆里齐列好,“不管是什么心,都要自然流露出来,坦诚相对。” 此话里头有话,姜晓棉假装没有听见,继续包着手中的汤圆;向浠焰只以为他在说胡话,一味笑他;冼新辰听出他的意思,也不搅和,一声不吭装去烧水。 “晓棉姐姐,你说汤圆为什么是圆形的呢?” 有个孩子提问,其他的孩子也纷纷来问:“是啊,饺子都可以包成各种形状,汤圆为什么只有圆形的呢?” 鱼儿下了水,才知道河清河浅;鸟儿被囚了笼,才知道什么是自由。孤儿院的孩子,曾经还食不果腹,没有体会过家的欢聚,多少人会知道汤圆的含义呢。 姜晓棉拿起一个滚好的汤圆:“你看,我们有那么多人吃汤圆,你一碗,我一碗,大家就团圆在一桌,圆圆的,才能温情快乐啊!” “还有,还有…”向冬漾连忙举起筷子打岔,“你们吃了汤圆,就要跟它一样白圆白圆!” “喔!” “向哥哥说得对!” … 一波笑声接一波笑声,半晌后,一锅热飘飘的汤圆被端上桌。一群孩子们馋得跟个流水猫翻了鱼缸,陆续拿着漏勺去舀来,大英先给吴愿好盛了一碗,然后才舀向自己碗中。 “晓棉,你要多吃一点!”向冬漾朝她碗里加了一勺。 吴愿好见冼新辰和向浠焰坐在一旁,她吃进去的哪是汤圆,分明就是醋。 “愿好,你怎么了,不喜欢吃吗?”冼新辰见她不怎么嚼下咽,立即关心起来。 “没有,我开始吃得有些饱而已。” 有个孩子往锅里捞汤圆时,看见那个馅露在外面的汤圆,连忙欢喜叫道:“你们来看,这是向哥哥的‘黑心汤圆’!” 大家听见了哄堂一笑,向冬漾好没个意思,吐了舌惭笑,将那个‘黑心汤圆’盛到姜晓棉碗里,拍拍胸脯说道:“这个汤圆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包的汤圆,现在我要把这个汤圆送给晓棉,这个可是有纪念意义的!” 孩子们只顾笑着那个‘黑心汤圆’,只有大人们才懂向冬漾这一举动,无人不心知肚明。姜晓棉也随意接受照平常一样吃下去。 吃过汤圆后,向浠焰邀冼新辰带她去附近视察工程,向冬漾本来也吵嚷着要去,见姜晓棉不去,自己也无心跟去,便与他们一块待在孤儿院里。 向冬漾跟那群孩子收拾碗筷时,其中有个孩子悄悄来问:“向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晓棉姐姐?” “嘘!”向冬漾做了个手势,“难道就我喜欢晓棉姐姐,你们就不喜欢她?我跟你们一样,都一样喜欢晓棉姐姐。” “喔…”那孩子似懂非懂,说不出别的话。 向冬漾来到院子里,瞧姜晓棉的身影,见她跟吴愿好洗衣服,听见她们话题里有自己的名字,他便悄驻足在一旁,藏了好奇心来听。 “晓棉,冬漾他是在追你吗?” 姜晓棉手里洗刷的动作渐停下来,点点头。 “我跟你相处并非一年两年,你的性我清楚,那‘黑心汤圆’话里头的意思,他说的不就是你吗,连我听着心都要被暖去了。他很阳光,也很适合你。” 姜晓棉迟疑了。在这迟疑的时间里,她觉得时间跟空气都好像融化成液体,自己溶进水里,也不知该怎么回忆他带给自己的那些欢乐。该想,还是不该想? “晓棉,你怎么不说话了?” “他很好,但是他的好,终有一天会找到爱他的女孩去心无所愧地享受。” “你不打算接受他吗?”吴愿好问出这句话,有些惊讶的表情,因为她以为他们两个是两厢情愿。原来是自己想错了,以为姜晓棉多少会喜欢他一点。 姜晓棉把衣服从水里捞起,换了一盆明净的水:“他对我的心很清澈,就好比是这盆没有洗过衣服的水;而我的心,就是刚才倒掉的那盆水,浑浊脏污,连我也无法看清自己该有的样子。何必让干净的他惹了一身尘埃。” 吴愿好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打住:“愿好,你去休息吧,这些我来做就可以了。” 吴愿好悄悄叹了气,只是不敢让她听见。转身走时看到门旁呆站的向冬漾,愿好差点失口叫了他名字,便往姜晓棉那里努嘴,示意他去帮忙。向冬漾也装若无其事过去:“晓棉,我来帮你!” 吴愿好一个人来到楼顶,往施工的方向看去,目光搜索着冼新辰与向浠焰的背影。好远的距离,她也用了好长的目光,可还是没有看清他们两个人。 “他们在那里会聊些什么?” “他们又会笑得怎样开心?” “他们该不会已经离开了吧?”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比认识我早吗? 一个个问题都是“他们”两个字开头。想多了,没有答案,问号也就变成了句号。 从拾遗所的方向本来是可以看得到这边的,那山角被机械推出了一片空旷地,旁边堆了高高的黄土坡,所以挡了吴愿好的视线。 “推出山角这块地,我们准备用来建造希望小学,明天带你们的人来量做一下工程预算…” 向浠焰跟冼新辰一路走来,目测了一下距离:“在这里建座学校,是个很不错的想法!幸而孤儿院的位置离这有些距离,不然施工的嘈杂声也对他们有所影响。” 冼新辰跟她聊着工作内容,因走来的路也不平坦,低头时注意到向浠焰的白鞋边上粘了些黄泥,也就轻摇头笑了笑。 “你笑什么?” “我笑以你的模样,跟艺术类的行业才是相宜,很难想象到时候你带着盔帽跟我视察工作,讨论工程的样子。”还没等向浠焰发言,他又添了一句:“我还是第一次跟女人来工地勘察工程。” 向浠焰立刻摇头反驳:“我非常不认可你这样的思想,你们这种思想通常都认为女孩子就应该从事女孩子的职业,男孩子就从事男孩子的职业,使得工作上比例太失调。男孩子倒是无所谓,本就该有男孩子该有的责任气魄,挑起重任。因为这样,难道我们女子就该被你们看轻不成?一味歌舞,她们天天只做着艺梦,明星梦。我倒不想这样,我就偏喜欢跟男孩子抢饭碗,女人的肩膀不一定都是柔弱的。” 冼新辰还是头次听这样的话,不禁对说这串话的这个女子刮目相看。 向浠焰继续说道:“不只是我,以后我做母亲的时候,教育我的女儿,也会拿她当男孩子来教,学男人的职业,学男人的气魄。建设国家社会,安得广厦千万间,难道女子的肩膀就扛不起社会栋梁吗?” “果然,好女子!女强人兼女强人的母亲!”冼新辰竖起大拇指赞叹。 “那是肯定的!”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三十六章 已共身心星辰侣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这日,拾遗所正式更名为“童心孤儿院”,大家欢喜着把院名牌挂上去。 “新辰,再往上一点,你那头歪了!” 向浠焰指正着他们的视觉,拍手道:“fect!” “以后,这里就叫作‘童心孤儿院’,希望孩子们都快快乐乐地成长!” … 孩子们拥着冼新辰与姜晓棉乐呼。 吴愿好心中百般滋味,如果不是冼新辰他们,眼前这一切,取而代之的就是火后灰烬。而旁边站着的向家姐弟,却让吴愿好心里又喜又愁,喜的是向冬漾眼里尽是姜晓棉,有他的陪伴,姜晓棉也终有一日会淡忘冼新辰;而向浠焰,这些日子以来,她的目光随时都跟着冼新辰的举动而移动。从她眼神里,吴愿好看出了她的倾慕之情。也就是自己的愁,如此一对天作佳人,谁能比得? 吴愿好一直想,便一时愣神,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进去。直到冼新辰唤她:“愿好,还呆着什么,进去了。” 姜晓棉看出了吴愿好的异常,忙来扶她:“你怎么了,刚刚在想什么?” “没有什么,只是感慨这一切罢了,感谢有你们!” 姜晓棉笑笑不回答,她跟吴愿好多少年的情谊了,第一次听见她会说‘感慨’两个字。 几个孩子一见向冬漾,就缠着不放:“冬漾哥哥,你要跟我们玩游戏!” “好啊,把你们的晓棉姐姐也叫来,我就陪你们一块玩!” 孩子们听了又转头去撒娇拉扯她:“晓棉姐姐…” 看着他们哀求的小眼神,向冬漾这招真的得逞了。 大英提议:“今天我们来玩一把赢的老鹰抓小鸡,之前我们之所以总会输,就是因为我们让晓棉姐姐当母鸡,把最小的妹妹放到队伍尾巴,其实排在最后面的小鸡才应该是最强的那个,所以今天晓棉姐姐当小鸡,我当老母鸡,这样才不容易被老鹰一一叼走!” “大英好聪明喔!不过你要保护好晓棉姐姐喔,不然我会一直追着你跑的!”向冬漾笑话她。 大英放话:“不怕你,老鹰来吧!” …… 一下午的孤儿院充满了那些乐此不疲的游戏笑声。晚上送走他们后,吴愿好一个人在楼顶上看那漫天绚烂的烟花,感受这到处洋溢着即将过年的气氛光景。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今晚的风吹得人怪冷瑟,冼新辰脱下了身上的大衣盖在吴愿好身上,可被她推攘了一下,大衣落在地上,轻轻发出一声被弃落的叹息。这样的举动,连吴愿好自己都觉得失礼,可还是做出来了。却让冼新辰有莫名想笑的欢喜,可还配合着吴愿好的情绪演戏,假装陪她一起沉默。 “咻~噼~啪” 只听见烟火升空绽放为火花的声音,吴愿好还是弯腰将大衣拾起来放到冼新辰手中,问他:“那位向小姐回去了吗?” 吴愿好以为夜色偏暗,冼新辰会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问的时候,脸色毫不藏避失落,就那样撅了嘴,很不爽快。但是也很不巧,她说完之后立马就有烟花升空的亮光,把她的表情曝光得一清二楚,又有各种颜色反射在她脸庞上,让那张苍白的脸变得暂有光辉。 冼新辰早知道她这些天闷闷不乐的原因,笑着回答道:“她回去了,早就跟冬漾还有晓棉一块走了。” “那你怎么还不走?你还留在这里,亏得人家向小姐愿意走。” 吴愿好这句话的态度也变得怪异,完全暴露了她内心的醋意。话一出口又察觉自己太失分寸,不应该如此明目张胆地吃醋。即使跟冼新辰相处了这么久,但是这些相处都是借着他们家慈善公益的名头。又觉得冼新辰曾经对自己微至细心的好和贴心入怀的关照,只是因为他同情,而自己一厢情愿地以为那就是喜欢。 她想了很多,原地愣了个木讷,哪知冼新辰却笑了,“原来你吃醋是这个样子?” “胡说,我才没有。” 冼新辰对于吴愿好,其实他从了解这个女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她折服了。两个人互生情愫的相处,彼此的感情,或许早就已经心照不宣了,只是谁都没有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喔?没有,还不知道那天是谁因为浠焰改了孤儿院的名字她就吃醋吃得连汤圆都吃不下!” 这句话堵得吴愿好睁圆了眼睛,只呆望着冼新辰不言语。一个劲地在心头感想:“原来,他早就知道,如此心知肚明。究竟是从何时起?” “没有浠焰的出现,我又怎么知道你对我的心思呢!”冼新辰从后面搂住了她,手中揽着那细腰纤弱的身子,他就觉得,自己能保护她一辈子。 “愿好,我喜欢你,我真该好好谢谢老天爷,让我遇见你,知道有你们的存在。很多时候,我一直在想,从火场里救出你的那一刻起,上天就注定了我们之间的缘分。后来跟你慢慢相处,我们又让彼此的情愫在心里滋长。我想陪着你,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 这时候的吴愿好,感觉命运之神终于眷顾了自己,它把全部的幸福都赐予了自己。听冼新辰在耳边说那最后一句话,她也觉察出那句话好坚定。“他的今生就这样笃定了我吗?”吴愿好一这样想,就感动起来。 毕竟她心中藏了一份哀情,“新辰,我的生命马上就到了尽头,而你还有好多路要走。” “愿好,你看眼前漫天绚烂的烟花,它们又何曾经久不衰地在天空中盛放,黑空之中总有被殒灭的时候。它们却用短暂的一刹间,五彩的颜色,换给了我们无限美好的视觉回忆,难道这还不足够证明它们本身到过这个世界的痕迹与贡献吗?” 吴愿好也在想冼新辰的这个道理对不对,她泪光中的烟花绽放又落下,落下又升起,周而复始。是啊,既然已经拥有过,为什么还要计较最美的画面不能永久定格呢。她转身过去,仔细看眼前人,黑夜之中那双动人,会说情话的眸,很认真在问:“你选定我了吗?确定了吗?而不是什么向浠焰吗?” 冼新辰听她这句话说得可爱,吻上她的额,“从我喜欢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从今以后,我爱的人是你,要护要陪的人也是你,甚至我整个生命都是你!我要做你漆黑夜空中的星辰,哪怕你不久于人世,我都不会像你父母那样弃你,你活一日我便爱你一日,即便我们逃不过宿命,也是拥有彼此,黄泉路上何愁冷清堪凉!” 烟花把说誓言的那张面庞照得发亮,吴愿好清楚看见他的眉毛,眼睛,都因为他说的誓言变得色彩生辉。吴愿好相信,他真的是一颗星辰,能照亮自己的那颗星辰。 “等这年头一过,我就想娶你为妻!”冼新辰的话一说出口,加重了臂膀的力度,把愿好搂得更紧。这才是最美好的承诺。 吴愿好一听到这句话,方才冼新辰说的情话早促使她心跳频率加快,现在更加难以平复。结婚两个字,这是她这辈子怎么也奢求不了的,觉得那好遥远。她没有摸过婚纱,甚至不敢想穿上那橱窗里的婚纱,是什么模样。 她又得认真地问:“可是你父母会同意吗,他们会…” 话到一半断在空气中,她把话收回去只放在心里头想,“应该没有哪个父母会同意儿子娶一个累赘的女子吧。” 她的思绪还是被这种无力回天的事情深深缠绕,一想到这里泪水就忍不住往下砸,还好冼新辰看不清楚。这样他也不会被自己的消极情绪渲染。 冼新辰无疑懂她未完的话,面上不笑也不悲,正经说道:“恶疾缠身又如何?生死轮回也就是一辈子,爱情面前最神圣的不就是婚礼时教父那句不论生老病死的话吗? 吴愿好虽然没有亲身参加过婚礼,但是小时候在那闪着雪花白的电视上看见过,人家结婚的时候,的确有那么一句话,不论逆境顺境,不论生老病死。 “愿好,你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我爸不会反对我,白姨那里就更没有别的话了,需要征问意见的那个人,是你。”冼新辰说着掏出戒指,半跪在吴愿好的面前。 今天的确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以后童心孤儿院的诞生纪念日,就是冼新辰向吴愿好求婚的纪念日。 吴愿好第一次近距离看见钻戒真正的样子,虽然她描述不出来那些枚钻戒的构造跟材质,只觉得它闪得那么漂亮。 那是一颗以星辰样式打造的钻戒,最显眼的是钻石中间湛蓝色的星辰,在黑夜之中宛如启明星一样指引着失散的方向,如此熠熠夺目;在烟花之光的映衬下更显得炫目华彩,真不知是烟花照亮了钻石,亦或是那颗钻石里的星辰胜亮了烟花。而拿着戒指的那个男人,才是吴愿好黑夜中真正的星辰。 “愿好,这是来自守护你的星辰向你求婚:你愿意嫁给我,余生只做我冼新辰的妻子吗?” 光照亮了黑暗,于是每一寸顾虑,都不是她迟疑的阻力,那三个字,吴愿好想都没有想,如愿到动听至极。 “我愿意!” 戒指在吴愿好的手指被套牢,量身定做一样。愿好几乎要哑口,猜测这是他什么时候准备的。 “愿好,你知道人们为什么要用钻石来做戒指吗?” “难道不是因为漂亮吗?” “因为钻石是世界上最坚硬的物质,它最好地象征了爱情的坚贞不移,无坚不摧。古希腊人说钻石是天神的眼泪,把它列为行星宝石中的太阳;也有人说钻石是流星撒落在地面的碎片。而我更相信后者,以我为名,我将它命名为‘星辰钻’,蓝色的星辰,而蓝色代表希望。从今以后,我就是你能看到希望的那颗星辰,并且它是独一无二的,在这个钻戒内圈里,有你的名字缩写,如果你想问我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是在中秋节过后的那一天。所以从那个时候起,你就一直在我心里,是我准备守护一生的女人!” 吴愿好快要听不过来冼新辰说的这些话,她只想中秋节的那个时候,原来他们很早就互相倾慕彼此。这一刻的幸福来得太突然,依偎在他怀里,总是不安地害怕失去。不过也不怕,等失去的那一天,就是自己的命之末日吧! 她拉紧了新辰的手:“哪怕我的生命很短暂,我也会为了你努力地活着。新辰,感谢有你的存在,从暗黑中拯救了我。” 冼新辰忽然想到了什么,笑望她眼睛说道:“愿好,至少你父母给你取对了名字,‘吴愿好,吾愿好,我愿你一生都安好’,正因这样,老天爷才会把我派来你的身边守护你照顾你,让你安好!” “真是这样!上天总是公平的,夺走了什么,它就会以别的方式还给你。” 冼新辰怪疑了一声,“嗯?好熟悉,我以为只有我会这么想。” “你忘了,这是你中秋节那晚对我说过的话。” 这样反倒提醒了冼新辰,笑趣:“好哇,我那时说的话你就念念不忘一直记到今天,原来从那时你就喜欢我了?!” 吴愿好装糊涂,“嗯?让我想想…” 两个人正你情我侬,后面忽有孩子们的欢笑声音传来:“吴姐姐和冼哥哥在一起喽!” 原来今晚这一切被孩子们偷听了去,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吴愿好跟冼新辰先是忙着相互一惊,又相视一笑,催促他们:“你们这帮小调皮,还不去睡觉,一个劲管着跟你们不相干的事情!” “大英,还不带着弟弟妹妹去睡觉!” 大英倒先反驳吴愿好的话:“哪里不跟我们相干了,吴姐姐就像我们的母亲。冼哥哥,你今后如果不对吴姐姐好,那么我们几个就一起追着你跑!” 冼新辰听着这小警告,笑道:“你看看这群孩子,哪里学得这么刁嘴蛮舌!” 愿好损笑道:“还有谁,这几天跟冬漾混一处,被他带坏的呗!”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三十七章 缄口不言伤无声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冼新辰以明早要在工地跟进工程为借口,嫌路途遥远,便只有向家姐弟跟姜晓棉三人从孤儿院回程。 路上时车一晃一晃,这道路因为施工运落的小石头,或者泥堆,所以比平时更加颠簸。 向冬漾小抱怨了会又说:“姐,这个点回到家都十点了,要不然我们饱一顿大餐再回去吧。” “可以啊,你问问晓棉去不去?” 姜晓棉不怎么想去,说道:“我有些困了,我还是回家吧,你们把我放在容易打车的任意一个地方就可以了。” 向冬漾一听就急了,“那怎么行,晓棉,根据研究调查的数据,吃点东西才会睡得更香呢!” “我不饿。” 看她说话面色黯然,向冬漾也失落,“那就不吃了吧。” 向浠焰从后视镜瞧她弟弟的模样,心想这顿饭如果没有姜晓棉,料定他是吃得不心宁的,便作了主张直接说:“得了,一个都别跑,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姐,去哪啊?” 向浠焰没有先透露:“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向冬漾也就不再问,夸谈起来:“晓棉,你别看我姐姐人长得不错,可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她回国还没多久,求婚的人都跑到公司堵着门了,不过他们在我姐姐眼里,都是凡夫俗子!” 姜晓棉随便回了一句:“浠焰姐这么优秀,中意的人定也很难寻。” 这一路上,向冬漾各种话题开聊,姜晓棉都是偶尔应答几声。一会儿后,车子停在一家高档的牛肉西餐厅前。 向浠焰拍手惊喜地公布:“下车吧,请你们吃神户牛肉!” 向冬漾乐得欢呼起来:“请我们吃神户牛肉啊!”说着直拉姜晓棉就往里走,察觉她脚步略停了一下,又回过头问:“晓棉,怎么了,进去啦!” “晓棉,你不要拘束,就当我们都是一家人!”向浠焰只以为她客气,笑着别让她太拘礼。 “欢迎光临,晚上好,三位请往楼上走!” 向冬漾一看眼前:“哇塞,这个点了都还高席满座,看来口碑真的顶天!” 选好座位后向浠焰看了一眼菜单,吩咐道:“一盘大份的神户小牛肉,一份安格斯烤面加一杯冰橙落玉湖。”说完又将菜单递给姜晓棉。 “姐,都冬天了,你怎么还喝冰的?这‘橙落玉湖’是什么东西?” 向浠焰说道:“那只是一款酸橙切片泡着碳酸饮料罢了。” 向冬漾往菜单瞄了一眼:“晓棉,我要一份五花趾套餐,你呢?” 姜晓棉看菜品都是跟牛肉有关的,问服务员:“有意大利面吗?” 服务员摇摇头。 “那给我来份素面吧,这个总该有吧。” 向冬漾听了连忙说:“素面怎么行,加份牛排汤吧!” “好的,三位请稍等!” 向冬漾又喜得问起向浠焰:“姐,这个神户牛肉,牛肉中的‘劳斯莱斯’,到底如何啊?” 向浠焰欣然为他们解惑:“神户牛肉是日本宾库县所产的但马牛,这个牛啊吃的东西和生活环境都比人类好,还有专门的人为它们洗澡按摩,一边听着音乐,无时无刻都在为它的肉营造着美妙舒适的饲养环境。” “哇,果然是舒服!”向冬漾头次听说,一脸惊讶。 姜晓棉反冷冷地说了一句:“过得再怎么舒服到头来还不是任人宰割,变作餐桌上的美食供人们谋取金钱利益。” 这冷不丁煞景的话让氛围变得有些怪异,向浠焰只缓着气氛忙再补充:“神户牛肉的定义也是十分严格,并不是哪里的牛都可以被称作神户牛,宾库县出生饲养的但马牛作为基础,血统之中一滴杂血也不能混入,子牛出生以后还有政府的‘子牛登记证’,标明血统并且打上鼻印,后期还要经过脂肪混杂率、颜色、细腻度等检测评定才有资格称为神户牛肉!” “哇,这是‘牛朝皇室’呀!姐,你咋知道那么多?” “因为我去过日本啊,有朋友带我去看过。” “你不是去的美国吗?啥时候去过日本?你瞒着我们周游世界了吧?”向冬漾朝姐姐瞄了一眼,表示不服气的羡慕。 “哪里算是偷偷去的,我那时已经成人了,自然哪里都会去逛了个遍喽。还真别说,我就是周游世界了!列出景点来,长串呢,悉尼歌剧院,锦绣山大阳宫、天鹅堡,埃菲尔铁塔…。” “姐,你快把那些国家的美食,好玩的地方讲给我们听听!” “在西餐里面,要属法国菜最讲究,要讲哪种菜要配哪种酒,那里顶级的“食物三宝”,就是鹅肝酱,黑鱼子,松露菌,真正好的鹅肝非常贵,有的都是用鸭肝金代替……” 向浠焰一长串聊来,聊完了美食聊景点,向冬漾听得入趣认真,时不时更有兴趣地提问。而姜晓棉却没怎么听进去,一味打量她高雅的谈吐,从心底里羡慕她广博的见识,过人的才貌。又在心里悄叹:“她的优点胜过天上繁星,就算找出缺点,搁在她身上也会变成一种优点吧。这样一个女子,想必没有人会拒绝她吧。” “您好,菜上齐了,请慢用!” 服务员上了菜后,向冬漾先舀了一碗牛排汤端给姜晓棉:“晓棉,你要多喝一点,补补营养!” 姜晓棉脸色愣住,将汤碗端给了向浠焰:“你还是先孝敬你姐姐吧。” “我姐姐在国外,老外的食物可会补人了,诺!刚没听她说啊,你看她补得头圆脑肥,心灵眼明的!你啊,就不要客气了!”说着又舀了一碗过来。 向浠焰笑着瞪了他一眼,又对姜晓棉说道:“瞧你怪瘦的,自己也多吃点,第一次请你吃饭,别辜负了我今晚的盛情。” 听她如此说,姜晓棉又不好推辞,只勉强拿起勺子吸允了一口,心想只要入食少些也无妨。 向冬漾切起神户牛肉自己先尝了一口,直赞叹起来:“果真是传说中的入口即化,立马就感受到了金钱堆出来的美味。现在想想那些假冒的神户牛肉简直就是光明正大地玩假!”说着夹了一块到姜晓棉盘里,“晓棉,你也尝尝。” 向浠焰倒笑他:“什么时候你去日本尝一顿,你就知道这些统统都是假的了!” “啧啧,这样还假,真的不还得上天了!”向冬漾直摇头感叹。 “晓棉…” 姜晓棉听到有人唤她,抬头时原来是林深,看她穿着服务生的工服也就明白了,拉着她的手问:“林深,这里辛苦吗?会有人为难你吗?” “还好了,反正能挣钱再辛苦又怎样。”林深说着看去旁边的向冬漾和向浠焰,“这位是?” 姜晓棉介绍道:“她是冬漾的姐姐,浠焰。” “喔!你好,我叫林深,晓棉的同学。” 大家互相认识后,林深对他们桌上的食物惊呼起来,又见姜晓棉脖上泛些微红,“天呐,晓棉,你不是不能吃牛肉的吗?你看你脖子上都出红疹了!” 向冬漾见此心中甚是惊疑,看去时因灯光反射,片片嫣红不明显,又不知严重成什么样,拉她道:“晓棉,你怎么不说呢?走,我们去医院。” 姜晓棉不以为然,冷脸甩开了他的手:“不用,过一会也就好了,我还是不打扰你们吃饭了,我先回去了。”她说着就要走时,觉着肝脾似侵入了噬虫,又乱作一团直往脑袋里头涌去,扑面来的寒气隔断了意识,随后便是一个不醒事的晕厥。 已经是很晚的时间了,医院内,姜晓棉输注了葡萄糖酸钙后,也就渐渐地沉睡。向冬漾的手机响起。 另一头传来冼新辰焦急的询问:“喂,冬漾,晓棉是在你那里吗?” “是,刚刚我们吃饭,她吃牛肉过敏了,我们正在医院,她打了点滴后睡着了。”向冬漾的话语夹杂着无奈。 冼新辰的语态毫无疑问是惊奇的,他问:“晓棉她知道自己吃牛肉会过敏啊,她都不跟你们说的吗?” 对于过敏这件事,向冬漾才从林深的话里知道,如今又被冼新辰确切地提了一遍,像成千上万的飞虫窜入耳朵震翅扑扇在耳膜上,刺耳至极。 “对不起,我们不知道,她也没有跟我们说。” “那你好好照顾她,晓棉最怕白姨担心她了,我等会跟林深通个气,就说她回来路上遇到了林深,俩人聊到一起去了,你也要跟晓棉说一声,别穿帮了。” 向冬漾回答的声音已经显得无力低沉:“好,那我挂了。” 姜晓棉正睡得安详,脖上的红疹虽然消退了些,但还有余留的微泛红肿。凸隆起的小疙瘩,映着血的颜色,它们好像会说话,满满地抗诉着对牛肉的排斥。 想起护士叮嘱过他,等吊瓶尽后要去唤她来挂点滴。向冬漾便时不时地抬头去看,深怕会有什么差池。看多了,于是“难受”这种心情也变成了那瓶挂起来的点滴,一点一滴地注入皮肤,溶于血液,再没有办法驱赶这种难受。 这种难受,不是因为今晚姜晓棉躺在这里,而是因为她不开口明说的难受。她没有说出来,她会对牛肉过敏这回事。向冬漾现在回想起来,怪不得她自从进了餐厅后都有一些怠迟的态度。她宁愿不说,不说的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一个躺在床上难受,另一个陪在边上难受。 “究竟是怎么样的过往才让你活成了现在的模样?我应该怎样做才能让你变得会说会笑?” 闭目无知的姜晓棉,怎知向冬漾是如何把这个问题想成了辞海那样厚。 相处这么久,他能看到她笑容的时刻都是屈指可数的,每次逗她笑,又有几次是立竿见影的呢?就连淡淡扬起嘴角时的笑,都看不到她酒窝的凹陷。 有种天真是“过于以为”,向冬漾以为姜晓棉的世界有他出现,她就会变得不一样;他以为自己执手的画笔能够在她灰暗的世界里描绘出五颜六色的彩墨;他以为他能取代冼新辰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哪怕一点点,像小拇指头的面积那么大。 今天这件事情发生了以后,向冬漾才知道自己过于自信。好像从前他对她的好都化为零,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不仅无动于衷,反而越加不可近人。通往她心房的路上,那片荆棘日益地猛长。向冬漾该怎么去形容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他呢喃细语一句,“我不想让你孤零零地活在你的世界里,你可知,只要多向我靠近一点,你就不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渐入深夜的烟花声被熄灭在冰凉的海面上,冷月清霜在黑夜里悄然藏匿起来。漆黑压没了整片大地,逼仄,混黑,好像整个地球都一起熄灭了灯,没有光明。 迷迷糊糊里,姜晓棉听到谁的呢喃? 是梦神吗?可是他今晚没有来。 时间延伸成一道透亮的冷光,慢慢拉去黑幕,再冲破大团大团的雾。而枝叶上覆着那层毛绒绒的浅白色,冷风吹过,它就晃着光一隐一明,散出冰寒。 于是,长南人裹紧了大衣又要鬼叫了。 “他妈的,什么破天气!手都冻疮了。” “过年了,还下霜呢?” “哟呵,年年过年穿短袖,今年要穿棉袄了。” …… 是啊,今年的长南为什么这么寒冷? 向冬漾冷醒睁眼看时,整个病房里就只有两个人。 他跟护士。 “护士?在这里的病人呢?” 护士叠拾着被子告诉他:“她刚刚已经办理手续出院离开了。” 向冬漾一听,带着责备不满的语气批评:“离开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都不告诉我呢?你们医院怎么服务的?” “大概半个小时前她就离开了,是病人要求不打扰你的,她说你醒了以后你就会自行离开。” 向冬漾眉头的皱纹浅出,再没有责怪的语气,拿起旁边放置了一夜的皮外衣,那层皮冰凉得透顶。 “好吧,谢谢。” 方才的事情同着冷风一直刮,刮起了他内心的狂躁,回程的路,被情绪拉得冗长。路过长排的木棉树,明明不是木棉落絮的季节,向冬漾的心口却被小团棉絮堵塞住那样,然后各种情绪在做困兽之斗。 外衣挽在手臂上,好像能被风卷刮出“哗哗”声,那片衣角被吹跃着阻向他跨步的右腿。一路上很繁沉,很累赘。向冬漾不耐烦地把衣服狠摔在地,咆哮了一声: “啊!今天的风,你好讨厌啊!” 后来,在向冬漾看不见的视线之外,他扔弃的衣服被李笑欢默默拾起。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三十八章 盛星公益的采访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FLOWER花语花店内,因为临近春节,大好生意跟雨后冒春笋一样接踵而来。韩非然这几天跟着母亲也一天到晚张罗着花店的生意,时不时会往冼家投递鲜花,争取在冼家人面前博取些好映像。 今天距离大年三十还有三天,店里的客流量明显比平常少了大半,闲来无生意时,韩母打开电视,调到长南频道,关注最近热播的新闻: “……辞旧迎新欢乐节,长南孤儿入新家!现在我们随着记者的脚步来采访一下童心孤儿院。” 韩母一听跟盛星相关的新闻便来了兴趣,握一杯热水凝聚了精神来看。 …… “吴女士您好!您作为童心孤儿院的院长,有什么话想对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说的吗?” 吴愿好看到记者们进门来,放下了手中正在拭弄的粉笔盒,转过镜头前:“…无论多贫苦与困难,我从来都没有缺席逃避过。非常感谢大家,还有盛星地产给予的帮助,能让大家更加关注到这群孩子的存在。” 愿好说着,不觉泪目起来,心里又记挂着那些孩子能回到父母的身边。她哽咽一下,继续道:“…第一次上电视,站在大家面前,我想跟那些孤儿的母亲说一句话,‘你的孩子他们在这里,等你来寻他。’如果少一些弃子的存在,这样孤儿院就可以替换成幼儿园…” 杂泪的面庞,半泣的言语,几乎要被吞噬在寒风里。愿好的生活很简单,简单到只揣着这样一个希冀过日子。她甚至把孩子们的母亲看得比自己的母亲重要,如果要祈祷自己的母亲出现,还不如为这些孩子祈祷。 记者见吴愿好如此激动悲切的心情,少不得要安抚她。 姜晓棉此时在屋里给那些孩子补些知识,不知有记者在外头,无意出来碰见时就要转身回屋,依然被眼尖的记者捕捉入镜,像看到了热点那种迫不及待。 “现在我要告诉大家,现场有一位重量级的人物,她就是盛星地产冼董事长的养女,我听说如果没有她就不会有这次慈善公益,现在让大家认识一下这位姜小姐。”记者说着就将话筒转向一姜晓棉。 她听到那两个字,心口像被人无意插了一刀那样难受。 记者口中的“养女”?算是给人面子吗?也不怪她如此称呼,户口本上就是这么铁板钉钉的两个字。 非要计较养女或者继女吗?区别呢? 可姜晓棉更喜欢继女这个名词。用这个名词身份去接近冼新辰的话,好像这样就不会引起太多的道德舆论一样。 姜晓棉低着脸,觉得自己长了一张不可见人的面孔,有念头在想:“我能说什么呢?就这样跑了算了。可是这样真的不太好。” 记者收回话筒缓解了一下尴尬:“可能是姜小姐还没有想好措辞,我们给她几秒的时间缓冲一下。”说着又将话筒转给姜晓棉。 “我…我小时候就跟这里感情很深,他们是我的亲人…如果没有我,依然会有其他慈善来救援这群孩子,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无法举足轻重……” 姜晓棉的话音越来越小,像耳边的冷风越刮越远。不过也没有人会刻意去听她这样的发言内容。那个记者就表现得很明显,不等姜晓棉说完就收回话筒抓住重心开口:“姜小姐真的是漂亮又谦虚,盛星地产是最鼎盛的势力,作为势力大佬的千金,婚恋是最引人关注的,很多人都想打探姜小姐是有意中人还是热恋?是否已经暗中定亲了呢?” “我…” 姜晓棉真鄙视这种哗众取宠的话题。 韩母听到这个话题也竖着耳朵关注起来。 “妈,你在看什么呢?”韩非然做了一碗面推门进来,“今天是你的六十寿日,尝尝儿子亲手为你准备的长寿面!” 韩非然瞄了一眼母亲正在看的新闻,而韩母也正用别样的目光看着儿子。 韩非然觉着有些不好意思,挠头说道:“妈,可能盐不够,我转回厨房去拿来。” “非然,来做到妈旁边来。” 听母亲慈祥唤他,韩非然只得坐了过去,听电视机里传出姜晓棉的声音: “我想这个话题对于我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 韩非然连忙拿起碗面吹了几口:“妈,面刚出锅的,我帮你吹吹热气。”说着就鼓起腮帮子装模作样。 “非然,你别逃避母亲想问的话,晓棉是不是拒绝你了?还是你们已经交往了?” “妈,好好的,你这么这样问呢?” 韩母一把抓紧儿子的手,思忖了一下:“你是我的儿子,有什么我看不出来的,你一直在为晓棉拒绝你而感到气馁。” 韩非然眉眼稍沉了下来,默认了,又听母亲语重心长说来: “非然,像晓棉这样的女孩,她的心坚硬,寒冷得不让人靠近。她不会跟你模棱两可,你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接受你的程度到此生不悔,要么你的机会从头到尾都是零。我看晚莞那孩子对你不错,这些日子也尝来帮我解闷忙活,如果你偏执一个心里没有你的人,你此生都会不开心的。” 母亲的话像是落井下石。韩非然本来就因为姜晓棉更亲近向冬漾而心怀不满,碰了壁又被母亲一番话砸得头破血流。 “妈,你怎么了,今儿反倒说起这话来,你不是更应该喜欢晓棉吗,为什么要提晚莞?” “那是两码事,孩子,你跟你父亲的脾气很像,一味坳到迷失了方向。不属于你的东西要学会放手,那些属于你的,才会更加美好…” 韩非然目光中的执着像是魔鬼的凶横,驳回了母亲的话,“姜晓棉就是属于我的人,她就是我的那份美好。妈,不用说了,你吃面吧。” 韩母不再说什么,连空气也带着危险要炸出来的那种感觉,看儿子抬脚离开,她只能不安地沉默。电视上的记者采访依然在继续,只是镜头已经切换到了附近正在施工工地的画面。韩母一想到死去的丈夫,连电视机的声音都变得死气沉沉,完全没有了再看新闻的兴趣。 年味越重,韩母的心头就越重。心上如吊着千吨的巨石,重重地沉了下去,把脑腔的记忆震成碎片。把它们重新拼凑起来,记忆就会带着尖锐的利角,回想的时候就会直刺心头。 每次看到儿子劝而不听的凌厉目光,她的脑子里,就蹦出老人家经常说的“冤孽”两个字。 韩非然从来没有怀疑过,母亲说长南就是故土。如果是故乡,为何连一个亲朋外戚也没有? 韩母年轻时本是个农家女,也有情窦初开喜欢的人,并且两个人两心相悦。是韩父的出现抹杀了所有美好,他冷血冲动,狂妄专霸,强夺强娶。 就是这样一个人,让她遭了凌辱,背负着未婚先孕的丑闻,从此幻灭了她爱情,彻底变成了“韩母”! 所以说韩非然像“冤孽”,爱而不得。 风吹得记者身后传来“啸啸”的声音,带着安全帽的工人穿着厚笨的羽绒服在工地上埋头苦干,形成了这里独特的一道工作线。这些工人也没有因为记者来了就纷纷瞟向镜头,大家都只看得到他们工作的背影。 记者指着身后的工人介绍:“大家看到我身后的都是一些辛勤苦劳的施工作业人,而盛星地产和向氏建筑集团目前已经是达成了合作共识。现在很多少企业公司已经步入春节前期放假好几天了。正当在别人都休息的时候,盛星地产和向氏集团依然还是在工作的岗位上奋斗,所以说作为产业中的头霸,总有别人赶不上的地方。不过呢,今天也迎来辛苦的工人们的好消息,今天是他们今年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所以大家也都格外地喜洋勤奋,可以是工地上是没有任何人有过一句抱怨,那么现在我们来采访一下其中一位工人。” 工人听到记者的话转过头,放下了手中的施工工具,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带着一点醇朴善意的东北口音说道:“虽然我们的同行已经放假好几天了,但是我们却不羡慕他们,依然很开心今天能够在这里继续着我们的工作!因为我们现在正在忙的是一项希望小学的建筑工程,很骄傲地为公益事业奋斗,我们宁可少休息一些,这样就能让这些孩子可以更早地坐在教室里上学!” 记者感慨发言:“这些工人真的很敬业,值得致敬!刚刚也陪着大家也看到了孤儿院的临时教室设备条件,因为地域的窄小而被限制,所以我们也期待着这所希望小学的竣工。” 冼新辰和向浠焰在旁边监测工程的身影进入了记者的视线中:“电视机面前的各位观众,现在我们即将迎来盛星地产的冼总经理和向氏集团的女大工程师向小姐,我们来听听他们什么话要对观众说的!” “冼总经理,您好!” 冼新辰拍了下手中的灰尘接过话筒:“大家好,临近春节,首先恭祝全国人民新年快乐!也希望二西城郊的公益事业能够带给社会上满怀的友爱和关怀,造就一座温情美满的长南市!” 记者:“大家可以看到,冼总经理的手上,脸上还有一些黄泥对他沾亲带故,这项工程是他不辞辛苦亲自现场监测和监督。旁边有位比较陌生的美女面孔,她可是向氏集团的千金,让她跟大家见个面!” 向浠焰接过记者的话筒,热情的表情出现在荧屏上:“大家好,我是向浠焰,是这次二西城郊公益事业建筑的负责人,回国以来,这是我的第一次经手的项目,对于我来说意义非凡!我希望,通过的我的设计施工,去监督跟进这次项目,为孩子们打造一个良好的生活学习环境,这才不辜负我以及工人们的辛苦劳动!让孩子的朗朗读书声,阵阵书香气息充满了二西这块土地!” 记者:“我们都可以看到向小姐是一位优雅气质的美女,却从事这一块比较偏向男性化的工作,可以说是十足的女强人了!今天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她的尊名跟我想像中的字不太一样,人如其名,有水的静谧柔情,不失火的热情辉煌…” 冼修远正看记者采访内容,把眼光停留在向浠焰的身上,放下茶几“啧啧”叹了几声,一脸挑选儿媳妇的眼光。 “胜雪,你看浠焰这孩子怎么样?她跟新辰站在一起,倒是堪配养眼!” 白胜雪视线往移屏幕挪了一下:“这浠焰啊,前天还三番几次地来找晓棉,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着笑了一笑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了冼修远。 冼修远笑道:“我看,他们两个正好因为工作经常相处,估计情愫的小树苗也萌芽出了,以后我们就等着吃果子喽!” 白胜雪把他的意思听得很明白:“你倒挺看好这孩子的,不过也因为她的出现,才使得我们和向家的关系舒缓而靠拢。”说完之后还想了一下,“呵,你是不知道,向太太前日巴巴地还拿了一些补品送过来,如果真要结这门亲事,想必也没有不成的事!” 冼修远忽然想到了什么,拍了一旁的白胜雪嘱咐:“不过咱们还是别露了口风,如果不是那样一回事的话不是给孩子们添笑话嘛!先任由他们,等他们自己水到渠成了也就自己会找上我们当父母的。” 白胜雪也点了一下头,忽然门口门铃一响。 “谁呀?”顾妈正忙着打开了门,瞧时是向冬漾,连忙将他往里面请,报信道:“先生,太太,向少爷来了!” 白胜雪一听,嗨哟笑道:“这小子,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 向冬漾进来时,看到冼修远和白胜雪齐整地做在沙发上,望着他。 向冬漾看到白胜雪,心里有些对她抗拒,随便看了一下含糊其辞:“我…我就是来找新辰的,好像他不在,我…我就先走了!”还没有等谁挽留他,出了门后羞窘地吐了一下舌头,心里直埋怨冼新辰:“骗我,明明说他父母不在家的!……” 冼修远看着向冬漾来得突然,走得突然,心里不觉好笑,于是指着向冬漾离开的地方:“胜雪,你看这对向家姐弟,打的同一个算盘,都是项庄舞剑!” 冼修远的话引起了白胜雪的反感,在一旁默默削着果子,冼修远以为是她不知事,于是就笑她:“我看你呀,这个妈白当咯,你不觉得向家那小子对咱们晓棉有些好过了吗?”冼修远说着拿起旁边的茶水润了一下口。 白胜雪稍微迟疑了一下,故做松驰的表情:“如果向冬漾有他姐姐一半好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他啊,从小到大,简直就是一个混小子,等着哪里有祸待他去闯罢了!”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三十九章 已到初岁犹梦魇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漫天的白红花瓣簌簌而落,雪一样的颜色,血一样的颜色;白里透红的颜色,交错成梦幻的颜色,好似木棉落花时节下了雪。四周响起理查德那首《梦中的婚礼》,哀怨的曲音想必来自天堂之外。天堂之外的那束光也刺痛了眼睛。 姜晓棉环顾四周,打量着这是什么地方。露天的教堂,那光束是无数的星辰闪烁,她不得不眯了一下眼,睁开眼睛再看时,心中还是茫然:“这是在什么地方?” “新人到!” 教父洪亮的声音吸引了姜晓棉的视线,教堂大门被人推开,从外面折射出一束更刺人眼睛的光芒,看不清来人。他们成群而来,那是宾客满席,在迎接着什么隆重的事情。姜晓棉再看自己的穿着时,是一件白色的婚纱。婚纱上波片粼光,像缀着无数的星辰。 “难道我要结婚了吗?”她在心中自想。 姜晓棉强睁眼眸看去,见一身白色西服穿着的冼新辰,那新郎胸花特别显眼,更刺目的是冼新辰身边的那位新娘,她拖着洁白又高圣的婚纱,手拿的捧花又是那么靓雅,一路挽着冼新辰,沿着红毯走来。 看清了她的婚纱,捧花,偏偏外面照进来的强光就洒满了新娘甜蜜的面庞。所以刺目,那样难以直视。 “他的新娘是谁?是向浠焰吗?”姜晓棉拖着脚步怎么也走不到他们面前。 “不要,新辰,我喜欢你,最先开始喜欢你的人是我,是我!” 姜晓棉拼命向冼新辰呐喊,大家却在为这对新人鼓掌。在他们眼里,姜晓棉是透明的。比空气还要透明。 “新辰,新辰,新辰……” 没有一个人听到姜晓棉的呐喊。她绝望的眼神,任由一道流星利剑直穿入胸膛,鲜血像海水蔓延沙滩那样染红了她的婚纱。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承受疼痛,却没有丝毫痛感。 话说回来,她为什么感受不到疼痛? 婚礼依旧进行。 “晓棉,姜晓棉…” 唯有一个奔来的声音在向她呼唤,即使那个声音赶上了光年的速度,但姜晓棉始终等不到他出现的面庞。 “是谁在唤我?可惜,我等不到你了。” 姜晓棉躺地留下一句弱零零的话语,视网膜里只映着漫天的花瓣。 白的像雪。 红的像血。 … “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姜晓棉今年第一个梦境。所有的梦都一样,忘记了从何开始,也不知道要怎样才算结束。 姜晓棉翻了个身,才发现出了一阵阵冷汗,差点怀疑自己是穿着湿衣服睡觉。 由于昨天晚上和小泉他们放烟花,略睡迟了些。今年是大年初一,不知道谁的电话像黑白无常催命扰个不停。 “喂?林深…” “哈喽,新年快乐!我亲爱的晓棉,你现在接听的是来自林深小可爱为你专属定制的拜年闹铃,??迎新年呀,大气派呀,街上人儿喜洋洋,他们欢歌,他们跳舞…” 姜晓棉一半的神经在刚才的梦境里游迷着还没有还魂,顿时觉得林深的音乐很鬼畜。 “林深,别闹了,今年的第一个梦就这样被你搅和了。” “晓棉,大年初一你就赖床上,小心积了霉运喔!” 姜晓棉从床上爬起:“你的乌鸦嘴挺灵的,冲着你这句话,我现在必须起床了。” “哎,晓棉,说真的,这个年才开始,你要怎么过啊?反正我是不像你那么好命,我初九就要去上班了,这生意啊,过年也不放过!没多久就又要开学了!” 姜晓棉开了扩音,换着睡衣道:“我看了一下那儿工资不高,还那么累,要不要我让我哥…” 说到“哥”字的时候姜晓棉明显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要不要让他给你找份临时工作,大公司的活,总比你在那边的活好吧。” 林深犹豫道,“还是算了吧,再说待那里上班也不是我一个人…” “不是你一个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姜晓棉没太明白林深说的话。 林深解释道:“也不知道那个臭锅盖怎么知道我在那里打寒假工,他也过来插了一脚,有时候会跟我作对,有时候也会稍带帮我一下,我这样辞职留他一个人也不好,我看还是算了吧。” 姜晓棉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也就不再提起。 “我们跟臭锅盖约好了,初七的时候去爬青花山,到时候早上十点在青花公园正门集合,晓棉你可不要缺席喔!” 姜晓棉忙问:“那你约了些谁?喂?…” 听不到对方的响应,原来林深才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晓棉,起来了,吃新年饺了!” 白胜雪在楼下呼唤,姜晓棉连忙应了一声“好”后出了卧室去洗漱。来到厨房时,看到大家都整齐地坐在饭桌前,飘散的饺香味没等揭锅就窜入鼻中。白胜雪揭开锅,净白胖嘟的肉饺在漏勺中浮起。又听见白胜雪叫呼:“这是新年的幸运饺,我包了一些特殊的水饺在里头喔!” 小泉连忙过来围着母亲转悠,睁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问:“妈妈,这是幸运水饺的意思吗?” “对呀,小泉真聪明!”白胜雪说着给每个人盛了一碗。 姜晓棉看到冼新辰,就猛地想起刚才的梦魇。梦里的新娘真的很像浠焰呢!果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顾虑到这里,姜晓棉不由得惆怅起来思忖分神。想起那首《梦中的婚礼》,姜晓棉听过这曲子的凄美故事,主人公爱而不得,死在了心爱人的婚礼上。 “未来就是那样吗?好像未来啊!”此时此刻,姜晓棉居然荒谬地衍生出这种想法。 冼父见姜晓棉有些发愣,也就笑她:“晓棉,你怎么了,才新年第一天,怎么就呆在这了?” “没事,昨晚睡晚了,我只是还没有醒神。” 冼新辰看她穿了一身红色的针织裙,也笑道:“还是晓棉会应景,一起床就巴巴穿了一身红!” 姜晓棉听了只是浅笑,接过母亲端来的水饺正要入口时,弟弟小泉在一旁神秘地提醒她:“姐姐,你要小心喔,妈妈她包了一个幸运水饺,说不定等会你就会吃到的。” “是吗?”姜晓棉不当一回事嚼着第一个水饺,好像还真被小泉说中了,往桌子上吐了一个硬币出来。 小泉拿起硬币朝他妈妈噘嘴:“妈妈,那个幸运饺被姐姐吃到了,可是小泉就没有幸运饺了!” 白胜雪抚摸着儿子说道:“小泉,不把碗里的水饺吃完你怎么就知道没有幸运饺了呢?” 小泉笑着应了一声后忙吃水饺,仔细着每个水饺的味道,不一会儿朝父亲睁大了眼睛:“爸爸,我吃到了一个甜甜的水饺哎,这就是我今年的幸运饺吗?” “当然,小泉的幸运饺跟姐姐的不一样,你吃到甜的,每天的笑容就跟吃到糖果一样开心。” 小泉听了立刻欢呼起来:“耶!我也吃到幸运饺了,那我和姐姐就是最幸运的人了!” 姜晓棉看着小泉兴奋的那张脸,有很多年头了,她也曾像弟弟那样,为了一个幸运水饺就跟爸爸欢呼。 那个时候,爸爸也会跟姜晓棉说,即使没有幸运水饺,她也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晓棉问为什么呢? 爸爸会回答她:“我这么疼爱女儿,而万千人之中,只有你做了爸爸的女儿啊。” 姜晓棉想起来,嘴上就会一抹笑意。 吃过新年饺后,姜晓棉没有跟着他们出去玩,她回到房间进了画室,拉开窗帘。新年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整个画室都变得崭新亮堂,她坐在画板前,铺上画纸。 笔尖勾勒出线条,阴影逐步在纸上铺开,沿着轮廓走,从粗浅到细致。没有用彩笔,铅笔搁了4B又换2B,哪怕只有黑白两色,一张张不起眼的白纸也变得很有价值,赋予了意义。 姜晓棉画画的时候四周总是很安静,听笔尖触纸的声音,就会觉得是五线谱添了乐曲那样美妙的听觉。她自己也很喜欢听这样的声音,然后画着她喜欢的人。 每一笔刻画着冼新辰的五官,可以说得上“呕心沥血”这个词来形容了。将冼新辰的每一张画像按作画的时间顺序排列出来,一定会发现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比如说睫毛突然长了两毫米;比如说眼角生了一道细浅的皱纹;比如说面庞的肤色逐渐变得古铜…尤其那本专属冼新辰的画本,那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一沓成长史。 这也只有姜晓棉能够做到。 房间紧紧地锁着,家里面谁都知道,姜晓棉不喜欢谁进她的房间,所以他们都不会去触碰她的“底线”。他们都不知道原因,以为姜晓棉有洁癖或者是过于孤立。其实他们都错了,真正的原因很简单,她过于隐私。毕竟画室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墙上挂了好几张冼新辰的画像。 同时,还多了一幅梵高画。 是冼新辰当初为她布置画室时故意漏掉的《星空》。 至于冼新辰为什么要漏掉这幅画?其中原因可想而知。 可姜晓棉还是悄悄把它寻了来,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如果被冼新辰知道了,估计她会挨他一巴掌。让她清醒。 既然不能光明正大去告诉每个人她喜欢冼新辰,至少还有一个封闭的自我空间,可以肆无忌惮地搜寻任何“与他相关”。就像这间画室的存在。 就像你暗恋一个人,日记本里,相册里,画画里…哪怕你走过的路,欣赏过的风景都会有他的脚印。 姜晓棉的手机在床铺上响起又震动,电话并着短信。 向冬漾一大早就给姜晓棉发了问候新年的短信,又拨了电话,可静候佳音了一上午,都没有收到回音。 “不知道晓棉这个时候在干嘛?”向冬漾心里默默想,又撇嘴在沙发上无聊地打滚,催道:“手机快点响起来,手机快点响起来…” “啪”一声,没听手机响却听见盘子碎响的声音。 原来是向浠焰在厨房里收拾着大餐的残局,笑容还沉浸在冼新辰回复短信的那句“新年快乐”,乐过了头,一个盘子滑溜地从她手里落下。 向冬漾过来取笑她:“老姐,还说你样样都行呢!你看,程妈放假回去,一洗碗就把碗打碎了吧!” 向浠焰笑着将碎片拾起扔进垃圾桶:“都说‘岁岁’健康,你少损人了啊!小心嘴巴生疮,看你怎么去吻人家小姑娘!” 向冬漾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老姐,这么恶心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都说了,叫你姐的时候请把‘老’字去掉!” 向冬漾朝她做了个鬼脸表示不听,又叫了好几声“老姐”后跑着上了楼去。 姜晚莞这边,跟她小姨吃过饭以后,杨恬自己就出去串门了,剩得姜晚莞一个人在屋里,忽然手机短信一声响。 大年初一的短信不用看都知道,非“新年快乐”的短信不疑。 姜晚莞拿起手机看时,发信人是代时骞。 “为什么是他?”姜晚莞等不到韩非然的短信,反感的厌恶便加深到代时骞头上,刚删完短信后新短信又跳入她的眼眶:“初九的时候我们要去爬青花山,是陆小郭发起邀请,你去吗?” 姜晚莞吸了一口凉意,至少这条短信比较顺眼,她心想:“陆小郭也一定邀请了韩非然,何乐不去呢?” 闭了屏幕,她直接没有回代时骞的信息。 看着人家都快乐热闹地过年,而自己却跟平常没什么两样。桌子上依然摆着玉盘珍馐,杯子还是盛着琼浆玉露,平常也不过是这些而已。此刻在姜晚莞眼中,还不如旁边桌上放着的那包牛肉脯。 “姜晓棉那里一定是阖家快乐的模样了吧!”姜晚莞心里想着,真不知道这么多年了,哪个年何曾有过什么意义。 她打扮了番,一件半白色的小披风,坎肩里搭着一袭荼白与缃色两混色的格子式冬裙,围上一款丝绸小方巾后,在镜子前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装束,挎起时尚方包,再从枕边拿出精美的盒子放到方包里头,踩着微金色的高跟鞋出了门去。 …… “妈,你歇着吧,今年第一天哪能让你就累着了!”韩非然连忙去收拾碗碟,听到母亲咳嗖了两声,又叹:“每过一年,您的身体越发弱下来了,总省着钱不会保养自己…” “大过年的,休要叹气!把运气都冲撞跑了!”韩母笑着瞪了他儿子一眼。 “咚咚咚…” 响起敲门声,韩母直起老身板就要去开门:“是一时要买花的人吧,我去瞧瞧!” 韩非然擦手稳住了起身的母亲:“大年初一,谁会买花,应该是邻居吧,我去看看他有什么事。”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四十章 求凰公子匿名礼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韩非然开门时,却是姜晚莞的脸庞映入他的眼眶,一时想不到她今天会来此处,两个人不由得我看你,你看我,一时呆住说不出话来。 “非然,怎么了?”韩母见半天没人进来,于是在里面问唤。 姜晚莞也笑着问他:“怎么了?我身上难不成是有什么魔法,把你定在这里了不成?” 韩母出来一看,喜道:“原来是晚莞呐,快进来!”接着又嗔韩非然:“你这孩子,怎么尽让人家站在外头呢!” 姜晚莞进屋后放下手中的礼品:“伯母,这些是珍贵的蛹虫草,还有冬虫夏草,平时拿来煲汤喝,对您的病情有好处。这份是东阿阿胶,您腿脚骨头不利索,吃这个可以促进钙的吸收。” 看见如此破费的礼物韩母心里头立即不受用起来,忙要推辞:“这怎么说呢?我一把老骨头了用这么好的东西也是白糟蹋了,你还是…” 姜晚莞连忙打断她的话:“伯母,一样是非然的朋友同学,难道您就只接受晓棉的好不成?就收下吧!” “晓棉她只是给我扩展了一些生意而以,你这太贵重了,我是不能收下的…” “妈,既然是晚莞的心意,就收下吧!”韩非然怕晚莞难堪或者多想,忙劝母亲收下,说着去泡了一杯茶过来,姜晚莞笑道:“我不习惯喝茶,你给我杯咖…” “咖啡”两字还没有说出口,她瞬间意识到改口:“白开吧,口渴起来什么饮料都难以解渴。” 听她这样说,韩非然才换了一杯白水过来。 大年初一的日子里,虽然姜晚莞是不速之客,韩母素日知她心意也乐得接受,跟她在一旁随意套些家常,生怕韩非然不言语冷落了她。 “妈,您方才不是说困了要去午睡吗?快去吧。” 韩非然突然催促起母亲来,韩母心知肚明,遂了韩非然的意回房间去了。 见母亲走了以后,韩非然才松了一下心,纳闷问她:“晚莞,今天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姜晚莞沉默后才“哟”了一声,表示无所谓,从方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礼物盒:“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我…” 那精美的礼物盒让韩非然很反感抗拒,不管里面是什么东西他也不屑去瞧看,直接推了回去:“晚莞,别徒劳了,我只喜欢晓棉,我不可能对你…” 也许话太直白了也不好,但是姜晚莞的心理承受力很强,她稍许难受后立即换了脸色,带笑说道:“我知道,但是谁规定朋友之间就不能送礼物了,打开吧!你会喜欢的。” 韩非然愣了一下,姜晚莞又笑催了一遍,“就算是好朋友的心,也别辜负了!” 他皱眉一下,打开盒子看是一条蓝灰色的针织双面色围巾,的确是他最喜欢的配色。如果只是单色也就罢了,想不到她竟如此留意他平时的衣着装扮。看盒子没有商标厂家,应该是她亲手织的吧。 看韩非然脸上没有什么欣喜的表情,姜晚莞嘴角一撇笑,叹了一口气:“喜欢一个人,连他喜欢什么颜色都会留意到,你没想到吧!这条是我自己织的毛巾。你若喜欢了,每年冬天的时候就偶尔戴着它;你若是不喜欢,也不要忙着扔弃,把它放在不起眼的角落,说不定哪天你会想起它。” 这番话的情真如蒲草细柔坚韧。如果天上的皓月被乌云隐去,姜晚莞相信自己终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 韩非然顿时无语,但他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回答些什么,“晚莞,谢谢你。” 名字与道谢,隔了好几秒。 叫唤名字之前,姜晚莞原本以为他是要隆重说些什么,后半句很简单的三个字,像扔出去的漂流瓶死寂地沉入大海,等不到意外的收获。 接下来的时间好像被沉淀一样,总闻到一些酸楚的味道。 于是,简单告别的话就那样脱口而出。 “非然,新年快乐,初九的青花山再见。” “好,新年快乐。” 一路上,姜晚莞彳亍的脚步迟迟寻不着方向,整个人头重脚轻,这个礼物究竟是送得开心,还是送得忧伤? 有些东西真的不要太妄想着去期待。太期待的东西就像吹来的风,吹吹过带走灰尘就没了,消失了。 江边的凉风吹过姜晚莞的脸颊,无聊着沿江边走去。这处江景才算是她跟韩非然正式见面的地方吧。 这时节的人烟真的很稀少呢。吹来的凉风调戏着江面的波浪,激荡的水声,瞬间为这冷场面增加了一些生气。 “姐姐,你要买气球吗?” 姜晚莞忽觉得有只小手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裙。那只手,肉嘟嘟,黝黑黝黑的。 她看去时,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儿,手中抓着一把线,那五彩的气球追逐着轻风在天空中翻飘,一个劲头地冒蹿,因为它们想去更远的地方。 “今天这样的日子,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卖气球呢?你家人呢?”姜晚莞蹲在他面前问。 小男孩咧着破皮嘴唇笑,缺了两颗门牙的笑容憨厚可鞠,普通话还不怎么标准,咬着方言调说道:“因为有需要,我就会出现,姐姐,你喜欢气球吗?” 姜晚莞细嚼他那句话,“因为有需要,我就会出现。” 霎那间的苍穹,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倾洒在身上,像一股暖流。 她莞尔一笑,问:“你这些气球怎么卖?我买完了,家去吧,你家人他们一定都等你呢!” 那男孩低眸想道:“姐姐,五十二块钱。” “喔?”姜晚莞抬头瞧五彩缤纷的气球,飘飞得遮住了一片天的视线:“这么便宜啊?” “因为我舅舅说五百二十是最好听的数字,但是我的气球不值五百二十。我只想卖最好听的数字,我舅舅说抹掉一个零也是一样的。” 姜晚莞笑他天真无邪的年龄透露着精怪的想法,掏出了五十二块钱:“来,给你,回家去吧!” 小男孩一把气球线送到姜晚莞的手中,收下钱后欢乐地跑远:“回家咯!” 姜晚莞看着他满足远去的背影,嘴角没有撇下笑容的弧度,持续了好久的笑容。这一刻,她居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小男孩的笑,竟是她长久以来缺失的那份真挚情感。 风声响得紧,气球受到的阻力也越来越大,她再抓着力也觉得要握不住那把气球线。 世界上受牵制的东西何其多,也只有风,永远最自由。 姜晚莞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直到线把离手而去。那些气球像是监狱里得了特赦令的囚犯,呼啦啦蜂蛹升蹿又哗哗跟风散去。最后被吹向江面,从立体到平面,从江头到江尾,消失不见。 方才卖气球的小男孩跑到代时骞面前,“舅舅,我刚才说得对吗?” 代时骞抚摸他光溜溜的头,笑道:“对,你说得很棒!” 手机短信响起,打开看时,是特件寄送通知。 他看着姜晚莞挪步离去的背影,这是他与她之间,最近的距离。 姜晚莞回到家,看到门口快递柜里静放着一个包裹,她心想大过年的真有人闲不住!有孩提卖气球,居然还有快递员投递包裹? 她疑惑着打开瞧时,收件人是自己的名字,再看寄件人时唯有四字:“求凰公子”。 “求凰公子?”姜晚莞呵嗤一笑这名“公子”二字老套得很,既然收件人标注了自己的大名,心里只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懒得多想,且拿回去一探名堂。前脚进了家门就听见她小姨翻天覆地粗口咒骂: “他妈的,大年初一,家里头就进贼了!” “早该在阿胶上涂个毒吃死他!” “让虫草生出毒虫咬断他五脏!” …… 杨恬见外甥女进门来就摊着手直叫:“上次我朋友进口弄来的尼泊尔虫草,连同那个一万多块的东阿阿胶都入了那个贼的嘴巴里头去了!” “报警报警,得赶紧搜搜,看还丢了什么!” 杨恬嚎叫着又把客厅的东西搜刮得横七八躺。 姜晚莞把挎包随手一扔,厌烦地瞟着眼说道:“小姨,家里没有进贼,哪个贼会只偷两样东西,那三样东西被我拿去送人了。” 杨恬一听气得头发都竖起来,“哎呀呀,小祖宗,被你害惨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都准备好了要去霍家拜年用的!这会子你让我上哪再搞一份过来!喏?你以为拐角药店啊!” “小姨,你跟什么人交往不好,偏去搭着建成地产,他们那起人吃肉不吐骨头!难怪你要弄高贵的礼去送人家,摆明了就是羔羊往虎狼嘴里送!” “喔,难道让我去贴着盛星啊!”杨恬说着去整理方才翻乱的东西。 “得了,霍家俩老少哪懂什么养身之道,你拿盒古巴Behike雪茄去,这个礼才是正合他们口味。” 姜晚莞说完后不理她回到房间来拆看刚才的包裹。 里面可能是假虫子吓人之类的; 要么就是空空如也。 没有拆看之前她只能这样以为。 拆开盒子瞧时却是一条松花配桃红格子间色的丝巾,她看了一下牌子,爱马仕。 跟猜想中的还真是天差地别。 姜晚莞笑想:“好土的颜色,像乡下老妈子戴的头巾,不过好在是大牌。” “那这个‘四海求凰’是谁?” “东西也绝对没有寄错。” “小学同学,初中,高中,大学,谁的绰号吗?” “难道是韩非然?刚才送了他一条围巾然后他回礼?” 姜晚莞念头一出又被自己驳了回来,“这么假的速度,也没道理啊!” “对了,寄件地址!” 可是寄件地址是从快递公司的地址,按寄件号码拨去时,快递公司的名称乍然出现在手机上。 既然对方有心要匿名,查询的结果也只会是“对方隐私”等没用的说辞。 如此想来姜晚莞也只当做是一件无厘头的事情丢开不提。 在长南,春节初九时,不得不提起青花山。 青花山是长南市著名的五A级旅游区,春节初九的青花山,应该是三百六十五天当中客流量最拥挤的一天,夸张到所有客流量的体积加起来都比这座山峰还要重。 如果说中国有珠穆朗玛峰,那么长南市就有青花峰。游客们登到青花山的顶峰后,展臂迎风,抬头望向天空,仿佛与白云只有一伸手的距离,如若再能迎上云雾天气,就知道什么是天上人间的缥缈境界。 这天早上,林深背着一大书包的零食从地铁里面“逃难”出来,眼尖地在出口处呼喊:“臭锅盖,我在这呢!” 地铁口乌压压的一群人,陆小郭的人头随地铁人群的流动渐露面目,一看到林深就抱怨:“盗版婆,你也太不仗义了吧,一直把人家落在后头!” “我的长跑马拉松能力你又不是没有见识过,谁叫你步伐太娘们,走得跟个小脚慢步的千金姑娘一样!”林深说完就把书包扔给他。 陆小郭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哎~”慌忙接住后又望她:“你扔给我干嘛?” “你还说呢,一路上都是我背的!你真不懂怜香惜玉啊!”林深说着拍了一下衣服因挤地铁略有褶皱的地方。 陆小郭顺势背着书包,假装抱怨的语气四处张望:“惜玉在哪?怜香没看到!她们这会子还在地铁里头没挤出来呢!倒是一个背着五公斤书包重的盗版婆把我甩出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走吧,就你话多!等会我破例,我的零食你可以挑一点。”林深说完,陆小郭笑道:“这是认识你以来你说过最良心的话!” “但是这个书包得由你背上山!”林深笑着拍了他一肩膀朝青花公园而去。 陆小郭还真以为她慈悲善悯了,一听完直追着她跑:“盗版婆,居然给我下套!” 两冤家欢乐地跑向公园门口,姜晚莞早到聚集地点,林深一看到她就放慢了奔跑的脚步,张嘴仰天呼叫起来:“喔!天啊,不是吧,谁把她叫来的!我要宰了那个人!” “说不定是晓棉叫来的呢,你也宰她不成!”陆小郭说完后看见韩非然也出现,道:“完了,今天的三角恋人都到齐了!” 林深连忙转头回来掏出手机:“晓棉还没有到,那个女人绝对不是晓棉叫来的,我得赶紧提醒一下晓棉,要么别来,要么就做好迎战的准备!” “你干嘛总大惊小怪的,姜晚莞背着包呢,谁会背着一包的零食来打架啊!”陆小郭说着从林深手里抢过手机挂掉号码。 “臭锅盖,你干嘛要挂我的电话?”两个人正在那里推攘,姜晚莞看到他们便打了个招呼。 “林深,小郭,你们早啊!” “呵,从地铁里‘逃难’出来的人,肯定是比你早!”林深没好话,朝姜晚莞翻了一个白眼。 姜晚莞瞧林深的态度,大庭广众之下,也就不好计较,假装没听懂不在意的样子,朝他们递了一块诱香精美的蛋糕:“原来是挤地铁来的,肯定没有怎么吃早点吧,我这里有两块三明治,你们拿去分了吧!” 陆小郭笑呵呵接过:“这怎么好意思呢!” “切!”林深嗤之以鼻,讽刺回去:“丐帮帮主分粮食啦!”又暗中踹了陆小郭一脚:“臭锅盖,刚才吃早点的时候抢了我两个鹌鹑蛋,你是忘记了挨打的滋味了是吧!” 陆小郭不理林深,坐到一旁吃了起来,悄眼看着林深气急败坏的样子在心中暗暗取笑。 “哎,晓棉他们来了!”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四十一章 情如饮水知五味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韩非然顺着林深欢呼的方向看去时,姜晓棉和向冬漾,旁边还跟着冼新辰和向浠焰,脚步靠近。 “你们好,我叫向浠焰,冬漾的姐姐。”向浠焰自我介绍后又笑趣道:“我可算是不请自来了!” 韩非然笑道:“怎么是不请自来呢?巴不得再多几个人壮队伍呢!” 姜晚莞早在新闻上认识过向浠焰,如今见了真人倒打量得仔细,把那份明艳动人看得真真的。出于女人的攀比心,忍不住不平衡地想:“学校里头论起长相要属叶窈拔尖,可惜那种嘚瑟的人欠缺头脑。而向浠焰,偏偏容貌才情家世样样都占上了!再有向冬漾,果然是妥妥的高颜值姐弟两个,比起那叶家姐妹,这还不如别在同一天出生呢!” 因向浠焰跟大家是生面孔,一见面就免不了要挨个介绍问候。不久后,李笑欢和代时骞也赶来。 代时骞气喘呼呼笑道:“不好意思,路程比较远,来的路上碰见了笑欢,就刚好结伴了!” 陆小郭看到表妹李笑欢来了,连忙往后头瞅了一眼,又拉了李笑欢来悄问:”笑欢,你们寝室的朱莉莉没有来吧!” 林深站在陆小郭旁边,听到他所问,大笑着插嘴:“陆小郭的意思就是你们是不是忘记通知了什么人,还不赶快打电话叫了她来!” 陆小郭瞪了林深一眼,“盗版婆,成天损人,损死你咧!” 向冬漾想起来问:“人到齐了吗?子凡通知了吗?怎么没有看到他?” “他现在正跟他的书本过年呢!如果你想见到他,除非跟他说青花峰有‘天书宝藏’!”陆小郭一句话惹得众人大笑。 “人到齐了,我们出发吧!”林深举一面三角红旗洋洋洒洒走在最前头。 陆小郭看见头顶上的观光缆车路过,道:“我们乘坐观光缆车上去,省了脚力,还可以一边看风景!” “懒人!”林深敲他脑袋道,“我们是来爬山的,户外锻炼懂不懂,亏你还是体育生的!” 韩非然也同意道:“山腰途中有很多项目,直接坐缆车可就错过了!” “等到下山走下来时去看也不是一样啊!”陆小郭独自嘀咕着,少数服从多数,大家仍然往入口处走去。 “诺,买门票了!”林深说着掏出手机告诉大家:“我推荐你们在这个APP里买,我查过了,比现场买的门票便宜五十块钱呢!” 冼新辰笑道:“关掉你的APP吧,门票我已经预定好了,大家跟着我来就可以了!” 林深听后“哇”了一声,眼眸放光:“跟土豪出来游玩就是不一样。” 大家到山脚,拐上山峰处的楼梯原是宽敞,因这日人多,乌泱泱的人群将石楼踏成了逼仄,如水流一样潺潺向前。 “晓棉,你累吗?我来帮你背吧!”向冬漾说着就要脱卸她的背包。 “喔,不用了!”姜晓棉一句话,面上冷冷。 向冬漾只好转头去浠焰的方向:“姐,那我帮你背吧!” 向浠焰一听立刻卸过背包给他:“哎哟,什么叫帮我背,里面很多零食都是你的好吧!” 大家山腰走去,前方是梅花涧,远远望去一簇簇桃红色的梅花开得极艳,待走近之时,细看颜色却又是淡粉,才知浓色原是花瓣重叠堆砌出来的。 韩非然只顾讨着姜晓棉的欢喜,指说道:“晓棉,你瞧,这个时节正是梅花艳丽的时候!” 韩非然粗浅了姜晓棉对木棉的喜爱程度,其它花哪能入眼。不知她无心把眼色放在那花枝上欣赏,落得她随便应一字“嗯”。 林深将手机扔向陆小郭:“臭锅盖,快点帮我拍张照!” “就你们女生事多。” 向浠焰看到他俩人拍照,也拿出手机递给冼新辰,默笑示意他。 起先冼新辰没太懂她的意思,向浠焰努嘴把眼神朝林深和陆小郭瞅去。 “喔,好。”冼新辰无以为辞,帮她拍了一张后,又唤姜晓棉道:“晓棉,过来合照呀!” “我?”姜晓棉愣问,然后又吐出只自己听得见两个字,“跟她?” 向冬漾推姜晓棉过去:“对啊!你就跟我姐姐照一张呗!”说着自己也顺势站到旁边比了一个茄子笑脸,然后又躲在姜晓棉后头帮她比竖了个羊角。 “冼大哥,等一下,还有我!”林深见此也连忙过来加入了他们的合影。 向浠焰原本只想单享“摄影师”为自己服务,见他们陆续加入阵营,也只跟着作笑不好提什么。 照过几张过后,向浠焰推了一下冬漾,“还有新辰没照拍呢,叫他过来,你去当‘摄影师’,我跟他合照一张!” 她话尾那句,让姜晓棉听得百般滋味,像绵里藏的针,隐隐约约会扎人。 小会后,林深看见前面的木亭里坐满了客人饮水,大呼着叫嚷起来,“喔,前面有饮料铺!走啊!” “盗版婆,你包里不是有矿泉水吗?” “管它干嘛,矿泉水哪天喝不到?我也要去前面的亭子凑热闹,你瞧那里头人多着哩!” 大家本以为那是个卖饮料糖水的亭子,等走近了才看见不是那回事。 亭前有块木摊支架,上面摆有五瓶透明水杯,水杯高矮胖瘦皆同等。起先看时都以为五杯里盛了白水,等看到牌子上分别写着:酸、甜、苦、辣、咸,大家都不明其义。 林深伸长脖子,拿手指弹了一下杯壁,对摆水人问:“好奇怪,这算什么?难不成是你自调饮料售卖?” 摊主大约有些年纪,一身平常服装人打扮,并无异处。他抬头看面前一下子来了十个年轻人,笑说:“这是‘情人水’,一款排解的小游戏罢了,看你们个个俊男靓女的,要不要喝一杯?” 向冬漾抬起其中一个水杯来晃瞧,定不信他瞎说,笑问:“哼,哪是什么‘情人水’?这光天化日的,莫不是骗钱的把戏?” 摊主听了笑着摇头,“你们是第一次来青花山吧?我不过只是闲情逸致一只野鹤游人而已,这些水呢都取自前边姻缘庙里头许愿树高上溪泉的流水。据说那里的水是有缘分灵性的,舀喝下去,便是你感情之中或酸或甜或苦或辣或咸的归宿。当然,可信度百分之五十,不收费,随你们。” 大家听了都面面相觑,摊主又指着亭子里的人说道:“小娱罢了,诺,他们都当做一杯解渴水,然后去那姻缘庙随便逛。” 韩非然倒饶有兴趣:“那我们十个人,是怎样的玩法?” “简单,我每种味道送你们两杯,你们各选一杯饮下,也算是你们今天到此一游的缘分。” 陆小郭说道:“免费饮品,不喝白不喝!”说着就到旁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大家也纷纷跟着坐下。 林深诡异的神色说道:“我怎么觉得有点邪门呢?” “得了吧你,瞎说!” “我看也有很多人图个乐趣呢,咱们就当解口吧!” 不一会儿,那摊主端了一盘水过来放置桌前:“五味水来喽!” 他们纷纷伸手随便拿了自己面前的那一杯,一饮而下。 林深第一个喝完,舔着嘴儿的回味道:“我这杯是甜的!还真别说,蛮好喝的!” 陆小郭道:“我这杯也是甜的,被你一说,还真有点蛮好喝!” “你舌头甜化了?什么叫做‘有点’,‘蛮’?’好喝?”林深揪到他错处嗤嗤取笑开来。 姜晓棉尝尽以后,一阵刺辣从舌尖开头侵占了她的整个口腔,只盯着这杯水想,“这应该是水兑了酒吧!” 向冬漾看姜晓棉张嘴扇味的动作跟自己无差,笑说道:“晓棉,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那杯一定是辣的!” 姜晓棉没有回答,只看向旁边的冼新辰,他喝到一半后笑着表态:“我这杯是酸的。” “难不成我们有缘?我这杯也是酸的,值得碰杯一下!”向浠焰说着举杯向冼新辰而来。 两个人轻轻“嗒”的玻璃声,姜晓棉心里也开始抵触,真的很抵触向浠焰那句话。 向冬漾笑着看姐姐和冼新辰,他完全忽略了一旁的姜晓棉,而姜晓棉此时微妙的表情变化,落在韩非然的眼底。 “晓棉,我这杯是苦的,你拿去漱漱口,可以缓解口中的辛辣。刚好我兜里有颗糖果,等会你漱完口以后可以解苦。”韩非然说着果真掏出一颗糖来,递给她。 “谢谢,不用了,不是你想的那样辣!”姜晓棉婉言拒绝,也没有去接韩非然手中的糖果。 韩非然递出去的手,就那样停留在空气中。他们面色微异,笑容也停止下来。众人面前,韩非然掌里的糖果,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姜晚莞解围,伸手横来接过那颗糖果,笑道:“我嘴巴里正苦,晓棉不要的话,这糖就让我吃了吧!” 李笑欢和代时骞听他们说的话,都明了他们小缘分里头的那些味道。只剩自己跟代时骞,跟他口中是一样的咸味,两个人不由得相视一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这‘情人水’也只是玩玩而已,大家也都尝鲜了,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不如我们也进去姻缘庙里瞧瞧!” 林深听了李笑欢的提议,立马站起来附和:“对啊,对啊,我好去看看姻缘树,验证这‘情人水’的源头,究竟有没有这样一事,要不然大家都白喝了!” 大家说着来到姻缘庙前,古旧的一座小庙小有残缺,似乎是不曾故意去修建,泛青的壁沿显现着历史的洗涤。那里面供奉着月老神,四周的香火气息如烟似雾生起缭绕,来这里虔拜的人年轻男女占了大半。 陆小郭抿嘴轻蔑一笑:“这都二十一世纪了,你们还相信这些所谓的月老?难不成你们还要进去求签,读签,测一下你前生今世?” “臭锅盖,我看你真该进去求个上上签,当心你孤独终老呐!”林深就那样站在月老前赤裸裸地诅咒陆小郭。 陆小郭本要言辞回嘴骂她,后又脸色转笑巧语道:“刚才也不知道是谁着急要来!想是要跟月老求个美男子,好不辜负了她天天做着花痴梦!” 林深听了就追着陆小郭打,陆小郭一味做鬼脸围着向冬漾躲着转。 姜晓棉笑着过去把林深拉开:“好了,你就饶他这一回吧!” 林深听见潺潺水声才不追究,许愿树上头果真有一处崖壁的高山流水淅淅沥沥溶向树根,滋养着这棵树。 “哇,还真有这么一回事,你们看这儿还有个牌子挂着这溪水的传说!”林深笑着指给大家看,向浠焰也凑上来瞧。 陆小郭瞄了一眼不以为然:“就你们女生喜欢这种传说!” 向冬漾一想到白头湖畔上,有人曾对他讲过传说故事,朝姜晓棉笑望了一眼。 可惜,姜晓棉不懂他这个笑容的意义。 向浠焰一嘴犀利道:“可不嘛!只要是美景,旅游圣地,哪处没有传说!在变相跟你们钱包里头的钞票招手呢!” “你们看,我手里的东西!”冼新辰不知何时去拿了一把许愿带过来发给大家。 代时骞从书包里头翻出两只笔:“我有笔,我们大家都把各自的愿望许了挂上枝头上吧!”代时骞写完后将笔递给韩非然,怀着一颗噗通的心将自己的许愿带挂得老高。 韩非然看代时骞掩藏着许愿带挂上去的模样,于是笑他:“呦!还要藏着愿望呢!” 代时骞不理会这种调侃,望向旁边正写愿望的姜晚莞。代时骞黯然低下头,猜想她的愿望会写些什么呢?不过他知道,她笔下的那条许愿带,也不会有他的名字存在。 姜晓棉正要动笔时,发觉一旁的向冬漾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许愿带,便催他:“你不是写好了吗?怎么还不去挂?” 向冬漾浅笑,将自己的许愿带挂了上去。姜晓棉挥挥几笔后也将自己的许愿带挂在了最拥挤不易见的地方。 “新辰,你许的是什么愿望?” 向浠焰看见冼新辰一脸虔诚挂好许愿带,他可是足足打了三个结,搞得很相信这个东西一样。 冼新辰笑了笑:“小愿望而已!” “说出了就不灵了!”姜晓棉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向浠焰也不再多问:“也对喔,说出来就不灵了!” 冼新辰悄想:“真怕这个愿望连不等说出来就已经不灵了,恐愿望过得沉重,沉重得盖过了灵气。” 此时,风轻轻掀翻偷窥了冼新辰的许愿带。他的愿望,风知道。 李笑欢等到他们笑谈离开,最后一个系上许愿带,大家都没怎么注意她。于是,她将自己的愿望悄系在了向冬漾许愿的旁边。 大家离开了姻缘庙,陆小郭对林深开口笑道:“盗版婆,你的愿望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灵验咯!” “你说什么?你又不是愿望的主宰者!” 陆小郭邪魅一笑:“因为我许的愿望挟制了你许的愿望,而且我比你更早地将它挂了上去,愿望也是分先来后到的!” “我看你是找打!” 林深捡起旁边的树枝就要冲他挥去,陆小郭乐得拔腿就跑。 “臭锅盖,这次你最好跑得过我!否则,大家都会尝到烤‘鹿肉’的美味!”(谐音陆) 林深和陆小郭在大家的笑声里互相追逐远去,向冬漾朝他们大喊:“这会子你两个有力气,等会爬楼梯的时候,又该你们拖后腿了!”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四十二章 阴影在恶性循环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他们顺着缭绕的阶梯一路攀登而上,刚才游人如蜂巢一样拥挤,现在错开了好几条小路。姜晓棉便选了一条曲径通幽处走在最前头,越深入就越凉静。小路的左右两边石崖挨得近,因此狭窄的路也只容得下两三人平排同行。丛生的灌木一路遮天,阳光穿透绿意投射在他们面颊上,一行人扬着青春的相貌前行,路过的石崖洞壁里,等不到阳光的苍苔依然白露泠泠。 “晓棉,你们快停下来等等我们吧!”林深跟陆小郭在后面半蹲歇气,大家回头一笑,这两人先前追累了后也不知不觉落着大半截的路。 姜晓棉嘴角微扬,道:“再不等他们两个,十个人恐怕就要失散成两个团队了!”说完又朝他们呼唤,“快点,等你!”。 大家都便歇息在半山腰那儿等着他们两人,一览脚下,将大半个青花山收入眼帘之中,向冬漾放大瞳孔道:“晓棉,你看,咱们都把美景踩在脚下了!”说完又直呼累,甩头一把汗后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捶腿。 “冬漾,你的汗渍都甩到你亲姐头上来了!” 听见向浠焰埋怨,冼新辰笑递了包纸巾过去。 “呀,拍美景!”李笑欢四处转悠,拿着手机拍照,时不时偷拍向冬漾,见他跟姜晓棉挨得近,又只能垂眸罢手。 代时骞仰望着即将要踏去的路程,层层叠嶂中若隐若现的琼楼玉宇,再低头俯视曾经走来的路,仿如诗人置身仙幻中不可妙言,倒吟诗起来:“‘仙林路细出山腰,灵谷峰高入紫霄。’青花山堪比灵谷!” 韩非然竖起拇指赞他:“不愧是学习部的老大,脑子里的文墨张口即来!” 姜晚莞靠着崖壁朝代时骞翻了个白眼,每次听他文绉绉的发言就十分反感,觉得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就是拿来配他的,又打心里嘲讽他:“不就是比别人多读了些书嘛,也值得时不时拿出来夸耀!” 今天大家都是一身品牌运动服来爬山,列如向浠焰的美国大牌爆款耐克;向冬漾的李宁;冼新辰的贵人鸟限量版…再不济的林深也穿上换季特价堆里出的特步,唯有代时骞还是平常在学校时的旧衣穿着,十个人里头就他的穿着风格不协调。山寨adidas怎么说也是烂大街的货,也不会买一件来滥竽充数。姜晚莞一想如此,心底里的藐视如一只肥虫蠕动:“读在多的书也盖不住他一身穷酸气质!” 在启程后不远处,遇上一间亭子,林深卸下书包把野餐布翻了出来,再“刷拉”一下将书包里的零食抖落出来,“啥都别说了,补充能量!”然后撕了包鸡腿啃来。 陆小郭也一把抓过鸡腿就要开撕,却被林深抢开:“别打这个的主意。巧了!买的时候超市只剩下两包了,这是给晓棉的!”说着把鸡腿扔给姜晓棉,又把一包豆腐干扔给陆小郭:“这个份多,你吃这个!” “盗版婆,你这偏心得太明显了吧,我营养都不均衡了!”抱怨归抱怨,陆小郭还是撕开了豆腐干开吃,还是津津有味。 林深舔手指上沾的油汁后比了大的手势说道:“你早上不是吃了两大块的超级奢华版三明治吗?这么快就忘啦,敢说营养不均衡!” 陆小郭笑吃着豆腐干,没想再怼回去。 姜晓棉把鸡腿还给陆小郭:“小郭,你吃吧,我也不怎么喜欢吃这些。” “哎哎哎!”向冬漾拦着她道:“晓棉,你可别,你看小郭一个人都抵得上两个你的体重,让他吃撑了再长肉的话,林深怎么打得过他!” 林深听了向冬漾的助攻,得意地望着陆小郭:“怎么样,大家都看得出来是你欺负我,说明群众的眼睛雪亮着呢!” 向浠焰看着林深和陆小郭这两人的一路小吵,眼睛也雪亮着,笑说,“林深若是欺负起小郭,回头咱大家都有‘鹿肉’吃了不是!” 这一句话,乐得大家笑起来。 冼新辰开封了一大包面包,掰着发给众人,“来,晓棉,多吃一点!” “我也要!”林深一手拿着鸡腿,另一手就伸过去接了一块。 陆小郭见此又调侃林深:“我看你少吃一点吧,再吃你也只能横着长了!”林深听了朝他吐了个舌头表示不理他。 “浠焰要不要?” 当冼新辰把面包递到向浠焰面前时,向浠焰犹如是接了一块蜜糖,呵呵笑着吃个精光,连面包上头的芝麻都生怕掉了。 姜晚莞开封了一包牛肉脯,韩非然瞥眼注意看时,那包牛肉脯的牌子曾是自己‘误认乌龙’时送过她的,便悄看了她一眼,心里叹她连这个都要在意。 韩非然冷眼如带着银光闪过,姜晚莞立即察觉到,又不想被他看穿,就递了些牛肉脯过去,假装碰巧笑道:“非然,你吃过吗?这个牌子的牛肉脯很好吃的,我在零食店购物的时候一试吃,我想我的胃这一生都不会放过它了。” 姜晚莞话中有话,韩非然一时回答不出什么来,倒被旁边的向浠焰注意着听了去,说:“这个牌子的牛肉脯是美国进口的,在美国很受欢迎呢,但是不会像中国那样卖得很贵。你喜欢吃的话可以托我朋友帮你代购!” “不用了,我也就是偶尔吃一段时间。再说外国的东西热量偏高,烧钱买脂肪,不值!”姜晚莞笑着拒绝,将牛肉脯逐包拆分发放在大家边上。 向冬漾拿起自己的份跟姜晓棉的份一把都给了向浠焰,“姐,我们的份给你吃吧!” 姜晚莞见此才拍脑袋笑道:“喔,我忘了晓棉对牛肉过敏,原来冬漾也不吃牛肉,你们两个的口味倒凑一块去了。”晚莞说话时还眼瞅了一下韩非然。 “不止他们,我们也不吃!”林深拾起自己的牛肉脯连同陆小郭的份一起扔回给姜晚莞,“喏,我也对牛肉过敏,而且,只对你的牛肉过敏!” 大家看林深对姜晚莞的态度不友善,不明就里的人都觑着脸色不好发言。 唯有代时骞拿过林深扔去的牛肉脯,帮姜晚莞解围,笑脸盈盈道:“我最喜欢吃这种东西了,谁都不爱吃的话我都吃了!” “那整包都给你吃了吧!”姜晚莞不解他好意,直接黑着脸把全部的牛肉脯都抛到他面前。 顿时,空气像沉浸在死海里一样,啃面包的啃面包,噘嘴的噘嘴,干望的干望,没有人发言,总觉得话一出口就会被某个人怼回去。 向浠焰打破了沉静,对代时骞趣道:“都给你吃了,岂不是便宜你了,我也得再分一点!”说着伸手往包装里拿。 陆小郭略皱眉,推了推林深,小声道:“你看,都是你闹出来的吧!” 林深噘嘴不说什么,又开了一包薯片吃自己的,故意把薯片嚼得咔嚓咔嚓响。 姜晓棉笑道:“大家快点吃吧,后面还有一半的路程。” 冼新辰动手收拾起来:“快喔,我要收拾垃圾了。” 如此,大家整顿行囊后继续出发,换了个地点才能装作若无其事或者转移了注意力不再冷场。半路上向冬漾捡拾了一根木棍要给姜晓棉当拐杖,可她不要,向冬漾就自己一路杵着;林深被陆小郭拿枝条拉着走,一脸匍匐着死气沉沉;李笑欢则一路扯着迎春枝条做了个草环来戴;而向浠焰无意扭了脚,被冼新辰扶着落在最后面;代时骞默默走在姜晚莞后面。大家步履沉沉,爬上阶梯又拐过陡坡,山顶就快遥望在即。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我来了!还有九步,步伐倒计时,九,八,七,…”林深欢呼着跳脱起来,身轻如燕弃了大家往前奔去。 他们几个稍作歇息,向浠焰忙擦一头的汗,看见林深奔腿跑去就说,“哇,林深不会累的吗?” 陆小郭呵道:“她啊,是体育中的‘女老大’!” 韩非然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水递姜晓棉:“晓棉,给你,一定口渴了吧!” 这一幕让姜晚莞看得心中不痛快,忽然自己面前也有一瓶雪碧递来,递饮料的人是代时骞。 “谢谢,可讨厌喝碳酸饮料!” “讨厌”两个字,被姜晚莞拉成重音,发出很难听的声音。像喉咙里卡着一口痰吐不出来。 代时骞收了回去,又从书包里换了一瓶最普通的矿泉水。 姜晚莞也没有收下那一块钱一瓶的矿泉水,“不用了,我背包里有。” 她冰冷地拒绝了代时骞,走到韩非然的面前说:“非然,你能帮我从背包里拿一瓶圣培露出来吗?” “是什么,饮料吗?”韩非然本不清楚,听量词是一瓶,就拉开背包拉链,盲目地往里面翻索,见了一瓶绿色饮料,上面有英文字母,也就知道她要的是这个。 林深在前面呼叫,“哎,你们九个快点,山顶呐,快来这边看啊!” 顶峰面前,十个人整齐的脚步放步在石阶上,无论四季昼夜交替,雨露风霜沧桑,放眼望去的青花山不减雄伟俊挺。 这一路来就像是红军长征,不辞千里路程,终于达到了胜利的顶端。风拂走一路的劳累,陆小郭松了一口气:“果然,来得值!” 向浠焰看一旁的冼新辰,说:“跟你们一起来,更值!” 代时骞偷偷看去的姜晚莞方向,再美的景色在他面前,都不如眼睛注视的佳人风景独好。 姜晓棉眺望远方的目光舒怀流露,俯望脚下的时候,青云山的高度让她微怯颤抖,不敢多看几眼,再多看几眼就好像会跌入低端。 “晓棉,你怎么了?是不是累着了?”向冬漾瞧出了她的异样,关怀起来。 “…没什么,就是有些疲倦了。” “啊…” 一声发泄的叫声被拉长响荡在山峰中,大家顺着叫声望下去,仅一根绳索吊着人在山谷中弹跳,引得旁边的观众跟着弹跳的幅度尖叫。 这场景,吓得姜晓棉立刻双手捂上眼睛,脑子里瞬间袭来晕眩感,阴影逼着她快要窒息。只能抚着胸口,极力让自己打消这种感觉。 林深只顾着玩乐,指着不远处心血来潮:“你们看,是蹦极!”说着拉了姜晓棉往蹦极的方向走去。 “你们要玩吗?”冼新辰问道。 林深还是犹豫起来,“这很烧钱,我看还是算了吧,勉强当个观众过过瘾吧!” 冼新辰看见林深失落的表情,笑着推她们过去:“你跟晓棉去那边拿表格体检,我去付钱!”林深一听欢喜得直拉姜晓棉过去,也不给姜晓棉有说话的机会。 冼新辰也对他们说:“你们要玩的也跟上!” “那我们就不客气喽!”向浠焰拍了一下冼新辰,乐着跟了过去。 陆小郭一看林深急切着排队去“找死”,暗暗好笑又鄙视:“‘笨猪跳’也要上赶着!”正想着尖叫声就传来。 “啊…”林深身子一轻,闭着眼睛疾速地迎风下去,简短干练的发丝直竖在空中,拿生命在彻底地凌乱。身体飞驰之后渐渐减速停顿,力道又将她整个人向上抛飞弹跳。她睁开眼睛,炽热的心脏还在体内剧烈地跳动,几十秒后,缓缓被拉上去,林深把呼吸放匀,努力平息着劫后余生的情绪。 陆小郭的心也早紧绷得不行,跟着林深的尖叫声在场外忐忑不安地过了这几十秒。 工作人员解除林深身上的装备,要穿绑到姜晓棉身上时,却渐渐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因为姜晓棉在发抖。 “这位小姐,您准备好了吗?”工作人员询问她。 可姜晓棉已经没有了任何要回答的意识,深邃的眸底如浸在血泊里,残酷的记忆把视网膜反照成血腥的颜色,当年父亲坠楼的画面,如4D电影的立体冲击在她脑海里恶性循环。躯体坠地的骨骼碎裂声,像机械声震在耳膜上。不敢听,它偏响得剧烈,好像不穿透耳膜就不会休止。 又汇集成响雷“轰隆”一声,曾经父亲入梦来唤她的那一击响雷贯彻了她全部的神经细胞,又如受牵制,只能无助地蹲在铁栏的角落里颤抖哭泣,不让任何人靠近半分。 “小姐,你怎么了?” 林深本是歇坐一旁等候,还没怎么缓神过来,就听见工作人员慰问晓棉的声音,林深也吓得过去要扶她:“晓棉,你怎么了?” 越有人来,姜晓棉就越蜷缩退后。这回,连林深也被排斥了。 向冬漾在场外不远处,他最先发现异样,连忙冲了上去。 “先生,非游玩人员不得上去!” 守门员在怎么阻挡得了他们奔上楼梯的脚步,向冬漾第一个冲得最快。 “你是她的家人朋友吗?我们怎么靠近安慰她,她都极力反抗,带她出场舒缓一下情绪吧。” 向冬漾见姜晓棉蜷缩成团抽噎,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像一只受冻的花猫委屈弱怜,便过去拍她肩膀关切:“晓棉,不怕,我在呢。” 大家都陆续赶到围在姜晓棉面前,就如当年那一群人围在她父亲的尸体面前。这个时候,周围所有的人,无形地化成恐惧的来源。逼近空气的窒息,都是死亡的气息。 “你们都走开啊!走开!不要围在他身旁!” “我爸爸他死了,他死了,死了!” …… 姜晓棉吼叫的声音,不停地重复呐喊,甩手反抗着所有人对她的接近。 姜晚莞不曾想晓棉会吓成这样,也发憷着不敢靠近她。 冼新辰过去推开向冬漾道:“冬漾,你们带着同学先去别处玩吧,我先带她回家。” “晓棉,我在,你别怕,我带你回家。” 有辨识度的声音,是冼新辰的手掌。姜晓棉看见他清晰的掌纹,哪怕全世界的人都遭到姜晓棉的排斥,冼新辰是个例外。被他扶起的那一刻,阳光突然扎眼起来,照在侧脸上,太阳穴扎满了无数会刺人的针尖,一阵昏厥,她倒在冼新辰的怀里。 像婴儿的摇篮,很安稳的怀抱。 十几双眼睛看冼新辰抱着姜晓棉,一步一步下了楼梯,任由场外一百多双的眼睛随他们的脚步远望。 由着这一幕,向冬漾发怵着忘记了行动,整个人像衣橱窗的模特一样呆着,作为摆设,没有生命的体征。 “…林深的勇敢者证书…林深,林深是谁?”出口处的工作人员打印出文件后叫唤着林深的名字。 “喔,是我!”陆小郭连忙去帮林深取了过来。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四十三章 一点一线遥距离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再提初九这天,冼父大老早就带着妻儿去亲朋好友家串门,下午回到家中时不见另外两个孩子。才听顾妈说起向家姐弟来过,他们四个人一块出的门,后脚就看见俩个孩子回到家中。他们见姜晓棉一脸耷拉倦样,淌了一头的汗,冼父跟白母只以为她玩累了也不曾多想,由着她上楼休息。到了晚饭时见她睡得香甜,宁可留些食物在冰箱里头也不去打扰她。 白胜雪素日知冼父有意撮合冼新辰与向浠焰,几日以来,浠焰瞧起来倒是有些眉目,只是新辰这不温不火。此时在饭桌上正抓着时机来探听冼新辰的意思如何。 “新辰,今天你们去爬山可大累一场了吧!像你跟浠焰这种白领族,做惯了办公室靠椅,一趟上山,再一趟下山,想必腿都抖得停不了。” 冼新辰喝笑回答:“这可不是么!现在还酸着呢不想挪动呢,估计等会要躺卧不安了!” “我今天去一个老友家里,他给了我两张音乐会演出门票,一个香港很火的歌手,来长南巡回演出,反正我跟你爸也没这种音乐细胞,倒时候你带浠焰去吧。” 冼新辰夹菜的手半停了一下,很快想到措辞推脱,巧言道:“白姨,你是不知道,浠焰她是不喜欢这些的,换成名校开设的建筑大讲堂,那才对了她的胃口。” “那也是,你总归比我们更了解她。话说回去这票也不能浪费,女孩子家家的,总会喜欢听这些的。” “给晓棉跟浠焰倒更好,我常听晓棉听那歌手的歌呢!” 白胜雪还未说明是哪个歌手,看他两次推脱,也就不再继续提下去。 小泉在一旁对大盘里的鸡腿眨巴着眼睛垂涎了许久,只是碍于长辈都在谈话,见母亲不再说话,才出声叫喊:“妈妈,我要那个大大的鸡腿!” “好!妈妈夹给你。”白胜雪撕扯夹来,满足了他的馋嘴。 冼父平时在饭桌上一惯缄口些,看出他的推辞之意,直接打破问:“新辰,你觉得浠焰怎么样?” 冼新辰明显避着他父亲的意思说话:“她不错啊,跟向氏的合作也很顺利,现眼下的工程,最快明年竣工。”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你对浠焰的感觉怎么样。” 一句话开了天窗角,冼新辰索性也不再避着,让这扇天窗更亮些。“爸,我知道你中意浠焰,但我不会喜欢她的,而且我已经有自己喜欢的人了,那个人你们也认识。” 冼父挑起老眉惊讶起来:“你有喜欢的人了?” “对,那个人就是愿好,我也已经向她求过婚了。”冼新辰笑着说来,语态中流露出坚决。 可冼父的拒绝更加坚决,冷眼着撇拱了嘴角,手一摊把筷子拍放在桌面上,厚实的钢化餐桌叫出响亮的“嘡”一声,把小泉吓了一跳。 “我不会同意她的!” 话一出口就是矛盾。父子俩这么多年在工作上,即使有分歧,也不曾斥言一句。可以说这是两父子第一次矛盾。 白胜雪相劝着:“修远,好好说话嘛,孩子们的事情又不能急于一时。” 冼新辰盯望着他父亲的表情,那张老脸变得严峻起来,就像坐在办事室处事一样。冼新辰一直觉得父亲公平,正直,没想到这件事情会遭到怒言反对。冼新辰开始无话可说,甚至觉得父亲变了一副面孔。 “爸,我们从不需要依附向氏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撮合我跟浠焰呢?” “很简单,吴愿好她就拖着一身残躯病体,她怎么能成为未来盛星地产董事长的妻子吗?”冼父雷厉的话一出,脑门上的青筋都凸爆起来。 小泉看得惧怕,苦嘟着小嘴问:“妈妈,爸爸跟哥哥在吵什么?” “小泉乖,吃饱了就回房去吧!” 小泉听了母亲的话,只能乖乖地上楼走向房间,看见他姐姐站在楼间,小声贴耳过去说悄悄话:“姐姐,他们吵架了,你不要下去哦!”说着就跑进了房间。 姜晓棉根本没有在意小泉说了什么,她在这里站了有好一会的时间,此时整个人就好像被大刑伺候过,动弹不得。目光投向有吵声的地方。 冼新辰冷笑一声,“原来你是在乎她的病,可那又如何?难道就因为这样,愿好就应该被全世界的人抛弃吗?如果说今天白姨生病,那么你就要弃白姨于不顾?” “你…”冼父被他气得喘不过气来,摆摆手不想跟他争吵下去,生怕姜晓棉被吵醒,想着被她见了又添一个人不好过。 白胜雪连忙去劝:“新辰,你爸的身体也要保重,你别刺激他了,这件事情,改天再说吧!” 一听见白胜雪的声音,冼新辰瞬间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白姨,对不起,我先上楼了。” “啪!” 姜晓棉侧身躲到旁边转角墙,屏声敛气看着冼新辰一脸怒气回房。 她几乎不曾看冼新辰发怒,尤其是当着家人的面发怒。姜晓棉才看见,原来,他为女人发怒的模样,也会那样焰气凌人。 今天晚上,估计一家子人都难眠。 第二天,姜晓棉起得很早,就好像载着一路的悲伤决绝,来到童心孤儿院。 听见敲门声,大英还张嘴哈欠呢,见来人是姜晓棉,精神立马鲜活笑去开门:“晓棉姐姐,你来啦!” 姜晓棉嘴角也扬起,笑问:“你吴姐姐起床了吗?” “她刚起咧!” 姜晓棉来到吴愿好的卧室,愿好刚起时就看到了推门而来姜晓棉。 吴愿好一脸吃惊,不想她怎么来得那么早,“晓棉,一大早就过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姜晓棉看到愿好的气色不错,面颊上透出的血色,扫荡了以往苍白色。俗语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姜晓棉想到了这样一句话。 “我就来看看你。”姜晓棉看见吴愿好戴上假发整理,便过去伸手拿起梳子,“你坐好,我来帮你打扮吧。” 姜晓棉帮她梳开假发打结处,把那头波浪假发梳得齐顺光亮。发丝掠过指尖,可触摸着的,是从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工艺品。 女为悦已容,这是姜晓棉教过吴愿好的话。所以,吴愿好是多么想拥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 吴愿好不再多想,通过镜子,看见姜晓棉一言不发的模样,对着顺溜的假发,梳了又梳,重复着机械的动作。惹得愿好担忧问:“晓棉,你今天怎么了,一来就怪怪的,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姜晓棉勉强抿嘴笑说“没有”,似笑非笑的表情,眉眼没有任何扬起的弧度。 她放下梳子,往妆台上拿起粉盒,帮愿好的脸庞扑了腮红,瞧起来更显健康的血色,然后打开首饰盒取出项链。 姜晓棉笑道:“这条款式的项链我们两个人各自拥有一条,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而我总不见你拿来带。你瞧,今天我戴来了,我亲自帮你戴上。” 吴愿好对着镜子笑,才发现晓棉戴了项链,也笑摸了摸自己脖间的项链。这一举动,姜晓棉注意到了吴愿好手上的戒指。 一枚星辰样式的戒指,是冼新辰向吴愿好求婚的戒指。“镶在上面的星辰好美!”姜晓棉默默在心里感叹,毕竟她也曾经幻想过这枚星辰钻戒是长什么样;更有,若是戴在自己手上,那颗星辰又耀眼得怎么样。 可是,这个幻想,到今天要终结了。 吴愿好抿好唇膏后,目光回到镜子里的姜晓棉,看见她是发呆的脸色,忍不住又说:“你怎么了,我还是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早晨的窗帘忘记了拉开,微暗的光线把姜晓棉强忍泪水的模样,在镜子里模糊了一圈又一圈。 姜晓棉抬了一下头,将鼻涕往回吸。她曾听说过,如果忍着让眼泪不让它掉下来,那么鼻涕就会流出来。真的是这样。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高兴!”姜晓棉说出这样一句,打消了吴愿好心里头的不安。 愿好笑着收拾好梳妆台上的东西,“好了,走吧,孩子们都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她们才一下楼,就撞见冼新辰过来,孩子们都围着他转。 姜晓棉看见冼新辰,没有说话,吴愿好先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其实冼新辰过来,就是想确定一眼姜晓棉是不是在这里,毕竟这个人口大老早就从家里失踪了。 只一句“你怎么过来了”,一个“你”字,没有名字的称呼,这应该就是最熟悉,直接,亲密的字眼了吧。姜晓棉真为自己感到可笑又可悲,冼新辰的感情,真该一切下去,像关了闸刀那样结束。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们,没想到晓棉也在这里。”冼新辰说着把目光随意抛向姜晓棉,假装出偶遇的样子。 “那我先走了,你们聊吧。”姜晓棉说着就出了大门离开,眼泪随着脚步的迈开,肆掠地侵占她的脸颊。 吴愿好起步要去追时,被冼新辰拦住。 “新辰,我总觉得晓棉的情绪怪怪的,你去看看她。” 冼新辰听了吴愿好的话,急忙出门追去。 “晓棉,晓棉…” 冼新辰在后边一直追,姜晓棉假装没有听到,一直躲着他拼命往前跑。这条路很长,姜晓棉中了那么多年的爱毒,此刻像是去求解药,拼命跑去。 姜晓棉曾经在百度里搜索过拟制血亲结婚的例子来自欺欺人。后来这种自欺欺人进化成了异想天开的希望。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打败这些希望的人竟然是吴愿好。 她很不喜欢冼新辰追出来的行为,为什么他要追来?她今日过来就是来了断这一切的,他真的不应该追来!否则,这个了断,就会拖泥带水。 “晓棉!” 姜晓棉最后还是被冼新辰抓住,他伸出的那双手,成为了姜晓棉继续往前跑的阻力。 “晓棉,对不起!” 在姜晓棉听来,冼新辰的道歉起不到什么作用,不光冼新辰是这样,每个人都习惯了说这三个字。 对不起这三个字,每当人们面对自己无法弥补的错误,无话可说的时候偏偏要拿它来充当措辞,对于事态起不到任何作用,就显得这个词很虚假。 “你以为你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这些年我对你的感情吗?如果不能,你为什么要道歉?” “晓棉,你太倔强了!” “你放开我!” 姜晓棉怒吼着冼新辰,想挣脱出双手,却被他拥入怀里。也只能如此,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她尽情地在他怀里泪流满面。 “晓棉,我不能为你做什么,这一刻,你就在我怀里尽情哭吧。以后,就算是以兄长的名义,我也不能再如此安慰你。” 对于冼新辰的怀抱,姜晓棉已经不感到陌生。但是她很清楚,每一个怀抱,都不是爱的怀抱。 “向浠焰的出现,我并不怕她有多优秀,因为我自信,十个再优秀的向浠焰也比不过我们之间相处的这些年!但是,一无所有的吴愿好,你让我怎么忍心去跟她比,去跟她争?你告诉我,该怎么忍心…” 面对姜晓棉的控诉,冼新辰永远是以一个兄长的模样轻轻拍着她后背安慰:“晓棉,我们之间,你不该有这种想法。” 冼新辰很简单的一句话,姜晓棉却没有办法简单地去接受,事实像身体里流动的血液,年年月月,日日夜夜,成为生命的一部分,如此循环。 “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星辰,可你终究是属于别人的星辰。” “晓棉,你要谅解我,愿好她更加需要我…” 姜晓棉擦去眼泪:“知道了,我不用你提醒第二遍。” 当“第二遍”三个字还没有说全的时候,一股力量把她从冼新辰的怀里拉开。 “冼新辰,你放开她。” 向冬漾的出现很意外,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达到了冰点。 冼新辰深怕他误会了自己:“冬漾,我…我刚才只是在安慰她。” “如果你做不到给晓棉幸福,请你离她远一点,不要给她无所谓的希望!更不要把她抱在你的怀里去安慰。” 向冬漾那一句话,原本要凶厉着说完,可话到一半却转变成无奈,像是生不出更多的气去责备冼新辰。 “晓棉,我们走。”向冬漾只顾拉着姜晓棉离去,直到消失在冼新辰的视线里。 夕阳映衬着河岸,余晖残落在水面上,将碧绿的河水染成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水影,边上伟岸的木棉树,鹧鸪的咛叫声正催促着枝上始开的木棉花,姜晓棉坐在树下如水一样沉默良久。 “晓棉,我刚才有些冲动,对你哥的态度不够好,你不要生气...” 姜晓棉挪了一下视线,直视着向冬漾,心想如果那个时候他不出现,自己也许就真的舍不得离开冼新辰的怀抱。 “你为什么要在那一刻出现?” 姜晓棉的问题让向冬漾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啊?...我...你又希望我出现或者不出现?” 姜晓棉反被他问住,她脸上淡淡的表情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冷漠道:“你至少给了我一个台阶下,让我不至于那么狼狈。” 向冬漾听了扑哧一笑,这样的回答是不是可以认为姜晓棉希望他出现。他耍着嘴皮子道:“既然都这样了,你别喜欢冼新辰了,你喜欢我怎么样?” 姜晓棉看向冬漾的玩笑话很认真,决定用逃离来拒绝这个回答。 “天晚了,我走了。” 向冬漾追去,倒走在她面前嘀咕:“怎么样嘛!我的提议可是很不错的喔,你看像我长得这么俊,地球上的女人这么多,也就只有你配的上…” “向先生!”姜晓棉正经凝视着他:“你说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向冬漾噘嘴挠着头不知所措,“可是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开玩笑的。” 姜晓棉很不耐烦地说道:“在我看来,你说的话都没有太大意义,我不想跟你讨论太多。你可以站住,或者不要跟我走同一条路。” 向冬漾再也不敢嬉皮笑脸,就如受了训的顽童,停住脚步看她远去的背影。 那一幕的画面好像一点一线。 向冬漾是那个点,站在原地。而姜晓棉就是毫无止境延长的线。 每次向冬漾总以为能够拉近自己跟她的距离,但是现实总给他冰冷的一巴掌,让他分不清东南西北。就好像昨天发生在青花山的蹦极事件,证明了冼新辰在姜晓棉心里的位置是多么重要。好像“全世界我都可以不要,我就只要你”的那样重要。 可姜晓棉对于向冬漾来说,也是这种重要。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四十四章 非意枉责落湖事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阳春三月的风渐暖起来,把旧年的寒气融化成一股热流停歇在长南。一声春雷,惊蛰了冬眠的动物。春意悄然来临的时候,过往就是一场冬梦,埋入冬霜里融化,滋养泥土,候着木棉花的季节。 “开春了,长南的木棉花总是开得最早。”姜晓棉站在窗口处眺望,见不远处盛放的一团红,明天就要去学校了。她想,学校里那一排木棉树,也应如此开放。 不一会,房间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衣物整齐收放在行李箱里,拾掇好明天去学校的行李。然后开始整理要带去的书籍,姜晓棉一本本书从书架上抽取下来,眼神一晃,跟着手指停留在韩非然还回来的那画本。 “我已经选择放弃了,它应该继续存在吗?还有,那间画室也应该存在吗?”姜晓棉自问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待这份情,她就像不停吐丝的春蚕,日益地作茧自缚。 不停地挣扎。终归要破茧重生。此刻,心里没有了重负,整个人轻飘飘起来。 姜晓棉翻开画本,对冼新辰的素描像简单略过,目光停留在那首《寻棉》诗上,她把它誊抄在校庆时获奖的那笔记本上。 很浅显的感觉,又很奇妙,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念在驱使自己这样做。笔记本跟寻棉诗有什么关系呢?好像冥冥之中的牵引缘分,她也说不上来。 姜晓棉拿着画本走进画室,把它放在桌上,旁边还架着那张游乐场的三人合照,四面墙又悬挂着冼新辰的画像。这一切,都是关于他。 “它们带给我那么多的梦幻,如今,该结束了。” 姜晓棉锁好画室的门,把钥匙随手扔到最底下的抽屉里。她心想往后的某一天,或许会想不起这把钥匙究竟被放在什么地方。 第二天入校园,咕噜咕噜作响的行李轮声游走整个学校。对于某些同学,他会觉得这种响音尖刺得难听,然后开始抱怨: “操!又要开学了…” “该死的‘热胀冷缩’,寒假就这么几天!” … “哟,这不是盛星的继女嘛!” 独有叶窈乱入的声音,与众不同。 姜晓棉独自拉着行李路过湖畔旁,就听见了叶窈的声音,抬起头看见那一张嗤鼻扭脸的面孔,姜晓棉简直不想多看几眼。狭路相逢,偏偏两个人的距离就是那么近。 “才刚进校门,真的是冤家路窄!”姜晓棉心想着不去理会,打算从旁边的小路绕过去。 叶窈一见姜晓棉目中无人不理会自己,气得上前挡路,轻蔑说道:“喔!我倒忘了,记者采访你的时候都称呼你为养女。我叫你继女,难怪你听了会不开心,不过我想任何一个人,都区分得了继女跟养女,谁都知道继女就是倒贴过来的脱油瓶。” 姜晓棉瞟眼过去,小脸憋得通红,“叶窈,如果你是因为向冬漾的原因针对我,我不想浪费这个时间跟你吵。” 叶窈看她模样,咂嘴冷笑:“我以为你只是胆小话少,原来你也会生气呐!” “你走开,挡到我的路了!” “好,我走开,我这就给盛星大千金让路,您好走咧!”叶窈说完挪脚让了路,却暗中把脚伸近她的行李箱。 谁会想到她会踢上一脚,姜晓棉没有防备,吓着松了手,任由行李箱咕噜噜滑进湖里。“噗通”一声,行李箱先是半沉浮,很快就会被湖水毫不留情淹没。 姜晓棉气急败坏指着她道:“叶窈,你好过分!” “是你叫我让路的,我让路的时候不小心扭脚了而已。” 姜晓棉急忙要去捞,可又够不着,叶窈站在旁边事不关己双手抱胸,看姜晓棉的糗样就喜得嘴角泛起嘲笑,哪想“噗通”一声,姜晓棉失足滑入湖里头去。 叶窈再也幸灾乐祸不起来,原本想着姜晓棉的性子恬静软弱,捉弄几下也掀不出什么大风浪。现在出了事也吓得脸上刷一阵白,站在原地慌乱了手脚,连忙呼叫:“快来人呐,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不远处徐子凡推了一下旁边听MP3的向冬漾:“你看,那不是姜晓棉吗?” 向冬漾连忙扯掉耳机,又脱了衣服扔给徐子凡,纵身一跃去救人,湖边顿时围了好多同学,叶窈见此也只能趁乱而逃。 向冬漾扑着水劲,拼命往姜晓棉的方向游去,却见她一直在水里拽着行李箱扑腾着不放手,急得向冬漾拉着她直喊:“晓棉,你不要管那个箱子了,快点跟我上岸!” 姜晓棉呛了一些水,仍然要拉着行李箱,好在旁边的同学扔来长绳,将行李箱拉了上去。这场事故也是有惊无险,两人都无恙上了岸。 吕冰壶路过时看见落水的姜晓棉,连忙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拿出浴巾为她擦拭,“晓棉,你怎么了,怎么掉到湖里面去了?” 毕竟湖水还很冰凉,姜晓棉牙齿打颤着瑟瑟发抖,黑紫着唇色说不上什么话。 向冬漾湿漉漉的头发荡在眉间,湖水从他脸上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他一掌佛光面庞上的滴水,脸上的怒气清晰起来,朝她吼了一句:“姜晓棉,你没有脑子啊!行李箱很值钱啊!?” 言语里卷着突如其来的气冲冲,吓得大家都不敢言语,四周出奇地安静。姜晓棉坐在地上蜷缩着身体,也只听见自己颤牙的声音。她本来想对向冬漾说一声“谢谢你”,也被他吼骂的声音咽了回去,吓得她滚出两滴泪不敢抬头。不过还好,大家都会以为那是湖水。 吕冰壶劝道:“嗐,冬漾,人没事就好了,我带她回宿舍…” 姜晓棉还没有把壶壶的话听全,手肘处突然擦来掌间的冰凉,她的面庞差点要碰到那张冷怒的侧脸,然后整个身子一轻就被向冬漾抱在怀里。阳光沿着他胸膛上的纹路,斜进每寸毛孔蕴蓄成电流。姜晓棉觉得心在嗓子口噗扑着快要跳出来。 认识他这么久,为什么这一刻突然有这样强烈的感觉? 以前她明明对他没有感觉的啊! 绝缘体好像在那一瞬间沦成导体。 吕冰壶左一手,右一手拖着两个行李箱跟在他们后头。 向冬漾抱着晓棉走上宿舍楼时,前面仅一个女孩走在楼梯中间,他也顾不得是谁就横冲直撞过去:“你走开!” 李笑欢差点被撞倒边忙扶住楼梯扶手。看见来人是向冬漾时,她冷默着表情,什么话也没有说。 “哐当”的门声被人攘开。 张清如在宿舍里被吓了一跳,看见向冬漾把姜晓棉往床上一放,两个人冷面着没有表情。她就只敢问吕冰壶:“壶壶,晓棉怎么了?” “刚…” 向冬漾打断说道:“她行李箱里的东西湿了,麻烦你们借件衣服给她换上吧!” “喔。” “哟,向帅哥居然身入万花丛!”这时候林深嘴叼着一杯香飘飘进宿舍,看见向冬漾就笑趣。 向冬漾仍然一脸冷面,不再说什么,林深跟他说话他也无视,直接离开。 林深两眼看着舍友茫然:“什么情况,我就开句玩笑,他…他怎么生气了?” 壶壶朝姜晓棉努嘴,示意林深原因在那里。 姜晓棉换好衣服,吹干湿头发,林深巴巴着就问:“晓棉,难得见向冬漾对你发脾气,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啊,不知道怎么的,掉进学校的湖里去了!”没等姜晓棉回答,吕冰壶就插嘴说了说来。 “啊?”林深努嘴道,“掉湖里了?我还奇怪天没下雨,你怎么淋雨了呢。” 姜晓棉没有跟她们说什么,翻开行李箱来瞧时,还好箱子是防水的材质,只随便潮了几件衣服,里面的笔记本完好无损。 “可向冬漾救了你,为什么他反倒生气了?典型的脑袋进水了吧!”林深像是错过了一场大戏问东问西。 姜晓棉没有回答,林深又一脸望向吕冰壶,壶壶也摇摇头。 姜晓棉将林深的问题听在心里,难道向冬漾生气的原因就是自己护着行李箱吗?可是他从头到尾也只吼了那句话。其实当时她没有想太多,她的游泳是冼新辰教的,虽然还只是三脚猫的水性。可她也要义无反顾去捞行李箱。为的就是不想让那本获奖的笔记本沉入湖底。 向冬漾回到宿舍,就听见陆小郭“啧啧”了一声后说:“咱们的向英雄回归喽!” 向冬漾白了他一眼,见他正喝着香飘飘,真不知道刚才的“啧啧”声是因为香飘飘美味还是在“啧”刚才的事。“怎么,香飘飘香得让你飘起来啦?”说着抢过陆小郭剩下的半杯香飘飘就要扔向垃圾桶。 “哎,别啊,这可是从盗版婆那里好不容易抢过来的,还没喝光底呢!”陆小郭忙保护香飘飘不落入毒手,抢回来继续吸允,惹得吸管发出难听的声音。 向冬漾洗个澡换了身衣服,陆小郭又笑道:“一开学,就留下了英雄救美的史记,换谁谁不感动呐!” “你很想感动啊?换你掉湖里,我通知林深去救你。” 陆小郭听了向冬漾的调侃,忙摆手:“哎,你们是没见林深游泳的干劲,她会淹在水里?不可能!淹死我我都不相信,怕是遭殃的是那面湖还差不多!” 徐子凡提醒向冬漾道:“姜晓棉好像是捞着行李箱才掉湖里的,那个时候叶窈还站在旁边笑。” “得了,就叶窈那帮人的德行,晓棉怕是树敌了!”陆小郭说着拍了拍向冬漾,“树敌的源头就在这里呢!” 徐子凡不屑陆小郭的话,“什么一帮人,我就觉得她妹妹叶窕不一样。比叶窈好很多。” “哇,非然,听到你夸女生的话,比考英语听力还要困难!难不成放了个假去泰国逛了?”陆小郭一脸不可置信。 向冬漾懒得插他们的话题,看见宿舍还少一个人,便问:“非然怎么还没有到?” 大伙都摇摇头。 再提起韩非然,因为今天花店的生意忙些,韩母接了好几家酒店的花架订单,所以韩非然在家里帮着母亲忙活。快傍晚的时候,韩非然才走在学校的路上。 “非然…” 韩非然听到姜晚莞在身后叫唤他,便停下来为花店跟她道谢:“晚莞,谢谢你!” 姜晚莞明知顾问:“你要谢我什么?又怎么个谢法?” “我知道,那些花店订单是你帮引的渠道,不过,我觉得你没有必要这样做。” 姜晚莞瞬间收回了刚才的笑容,嘴角一撇问:“难道晓棉可以做的事情我就不可以吗?就因为你比较喜欢她?” “不是,我只是不想让你们觉得我没用。” 姜晚莞笑道:“这谈不上什么有用没用,如果这件事情实在让你不舒服的话,我也可以告诉他们一声取消。不过你妈那里毕竟是一份耕耘一份收获,也不能让她白欢喜一场吧!” 韩非然听她提起母亲,自己倒被说服了,趣道:“那你以后顺其自然吧。否则我妈只知道挣钱,不顾身体,那你就罪孽了!” 两人说笑着路过湖边,看到前方有工作人员扯着防戒线围湖。 “奇怪,那条湖今天怎么被围起来了?” 韩非然也笑道:“难不成湖里有水怪出没?” 朱莉莉刚好捧着薯片看工作人员围湖,听见姜晚莞的声音,便口无遮拦提起来:“刚才姜晓棉不知道怎么地就掉进这湖里去了,还是向冬漾把她救了出来。” 韩非然一听忙抓着朱莉莉的手腕,“晓棉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里?” “哎呀,我的薯片都被你吓得掉了一地!”朱莉莉说着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薯片包,吹了吹上面的灰尘。 韩非然向她道歉后又询问:“他们人呢?” “他们没事,向冬漾还一路抱着姜晓棉送回了宿舍,两个人四目相对,深情款款,能有什么事!” 顿时,韩非然的脸色像铁块一样黑硬,面部肌肉没有一丁半点的蠕动。 姜晚莞见他变了脸色,嗔着朱莉莉:“看你吃吃吃!你还不快去找个扫把将这一地的薯片打扫干净。” 朱莉莉“喔”了一声后动身而去。 韩非然的脸色还板着不言语,晚莞安慰道:“非然,朱莉莉就爱瞎说,你也不要太当真,这种事情,换做是谁掉湖里,向冬漾都不会见死不救的。” 他攥了拳头暗恨,忿意都堆到胸口,不满地想:“为什么所有跟晓棉有关的事情向冬漾都会插上一脚!” “非然,非然,你在想什么?”姜晚莞看韩非然发呆,叫了他两声。 他回过神来,笑问:“你刚才在说什么?我只是担心晓棉,没有注意听。” “非然,如果有一天,晓棉她不属于你,那么,你会选择我吗?”姜晚莞问这句话的时候,面露着笑容,好像知道他会给一个肯定。 韩非然不想回答,笑着转移道:“咱们别光顾着聊天了,我正去要去瞧瞧晓棉,你去不去?” 他的回答,好像一种变相的否定。 “喔。我先去放一下行李,那我走了。” 顿时,姜晚莞像禁锢在伤悲堆砌成的高墙,抬头看见灰蒙蒙的四角天空,也覆了一层高墙的阴影。没有光线,便踌躇着脚步走不出来。 她离去后,韩非然还在原地恍惚,忽然有人拍他后背:“韩副席长,架子大了哈,瞧你半天了还停这挡路呢?” 韩非然也打趣回去道:“时骞,回家一趟你又黑了一圈回来,放心吧,再挡路也不会冲撞到你。”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四十五章 流连花面交相映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听,“唰唰”响的笔尖触在纸上,声音间歇起伏。像风呼进高层的云柔迸出细腻的尖叫,然后回音一点点荡落埋进肥沃的土壤。 如果你留意过这样的声音,你就会知道此刻的姜晓棉,定是坐在画板前作画。 木棉花沿着阳光倾洒的轨迹舒展开来,虬枝盘曲的木棉枝干凑近了高楼窗口。仿佛是要窥一眼那持画笔的女孩,也或者是等着瞧一眼它自己的画像。 这栋舞蹈室的高楼,能够以近距离的视觉来木棉写生,是姜晓棉早就计算好的地方。每年画一次木棉,是她的习惯。这个时间点的学生都聚集在开学典礼上,她故意缺席,躲在这里清闲。 向冬漾在开学典礼上不见姜晓棉的身影,料定她是在此处。寻过来时,果然见她坐在窗前与木棉花面交相映。 “晓棉…” 岑寂的作画时光里,听到一声呼唤。姜晓棉不曾想过,这个时候向冬漾会悄然而至。她星眸微转朝他淡笑后,继续忙着手中的画。 向冬漾搬过凳子安静地坐在旁边,望着姜晓棉笔下勾勒好的曲线,寥寥几笔就成了木棉枝干的轮廓。行云流水的画速,好像被她用过的画笔都要沾光升级成了神笔。向冬漾还来不及反应,整株木棉的轮廓就跃然于纸。他心想这画技得汇集多少画痴的灵魂才练成,又觉得自己画过的木棉顶多就是三岁孩童的涂鸦。 姜晓棉看他在旁边闷着声,一边画着边问:“你不去参加开学典礼吗?” “典礼年年都如此,有什么可看的。诺,还不如欣赏画作。” 姜晓棉没有再说什么,往绿盒辉柏嘉里挑出了橙、红两色的画笔。先把花瓣涂成深橙,最后才往花芯里覆上一层浅见的红色阴影。深入浅出的涂笔,这株木棉单调到让人觉得只是满眼的橙色。 在长南,大红色的木棉随处可见,橙红色的木棉也绝不是稀罕事。而学校里的这株木棉,每年开花,都是罕见的橙色。 “晓棉,你知道这棵橙色木棉有多久的树龄吗?” “学校有百年出头的历史,这棵木棉肯定是不足百年。”她停笔想了想又说,“如此古树参天,我想也快近百年了吧。” “NO  NO  NO!”向冬漾竖摇起食指,“这棵树已经有一百二十年啦!” 姜晓棉质疑道:“谁告诉你的?你就相信他了,他又不是种树人。” 她说完后,笔尖的“唰唰”声响得专注深沉。觉得颜色快不够用了便停下削起铅笔,转着削笔刀,把一圈圈割卷出来的木屑抖进垃圾桶。 看姜晓棉不信的表情,他补了一句充足的话:“这是我刚进大学的时候,老门卫跟我说的。他说当年建盖校园的时候,这棵树就已经存在了,特地没有砍去。” 她听后嘴角扬起微笑,吹了吹手上的笔屑,“幸而没砍,估计长南再也找不出第二棵橙色的木棉了。” 这话提醒了向冬漾,他话痨着又讲:“我看过他们的六十年代的老照片,那会儿这里的木棉是并排两棵,都开橙色花朵。只不过后来枯死了一棵。” 姜晓棉惊得张圆了小嘴问:“好好的古树,根深蒂固着呢,怎么就轻易枯死了?” “因为这栋楼是近十年建的,挖地基的时候伤及了树根,所以就只存留了这一棵。” “好可惜…” 姜晓棉叹后也不再追问什么,削好笔后为最后一朵木棉添色,可笔尖过于锋利,刚触纸就轻断了小毫米的尖头。 她拿出小刀,准备手动将它磨尖,忽然持笔的那只手被握住,移回刚才的画点。阳光照进来,把两只重叠的抬臂投射到地面上。掌心握着手背推动画笔在纸上游走,于是笔尖又重新“唰唰”作响。 “最后一朵木棉,不用削铅笔也够涂了。” 这句话贴在耳边传来,姜晓棉清楚感受到他的气息。扭头回望他的时候,嘴唇不经意间擦到了那片脸颊。她羞怯得扭回去,心就动了一下。 姜晓棉觉得自己已经使不出什么力劲,只能盲目顺从他的力道,心跟着手在纸上游离。笔尖断去的残缺,一点点被钝磨成圆滑的矩形。最后一朵木棉花的橙色,涂得毫无败笔。 “向冬漾,你很会画画吗?” 他松开手,挠了挠头:“会一点点,可是没有你画得好。就拿这棵木棉来说,我每次都画不好树枝的部分,所以只喜欢画单独的木棉花。” 姜晓棉很难相信一个大男人会把兴趣放在花上面,而且还热衷于画花,就把眼睛睁得老大:“每次?你也会画木棉花?你是个大男人哎。” 向冬漾看她破天荒样的骇怪,嘴角忍不住黠笑,“嗐,怎么?不相信啊?男人就不能喜欢花啊!” 姜晓棉收拾起画笔,嘀咕道:“如果是韩非然跟我说他喜欢花,那还比较可信…” “晓棉,你知道我是在哪认识你的吗?” 姜晓棉望着他心想不就是在这里嘛,听他又说:“走,我们去看看那棵木棉树。” “哎?去那里干嘛…” 姜晓棉还没说完整,已经被他拉出了舞蹈室。她原以为他是要去学校里那排木棉树,却被拉到自行车堆放处。 向冬漾推出自行车,拍了拍后座上的灰尘:“晓棉,我载着你。” “你要带我去哪?” “来吧,去了就知道了。” 姜晓棉侧坐在后座上,不敢搂着他的腰,便轻抓着他的衣服。一路上她都好像拘谨着那句“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因为车速小快,惹得春风呼呼吹过耳畔,她偶尔会因为他突然刹车就惯性地贴靠住他的后背。每次她都捋一捋耳发,然后很不好意思地离出距离。 她不知道,其实那些刹车都是向冬漾故意使计呢。 姜晓棉不知道向冬漾要带她去哪里,只是觉得终点很遥远。双影伴风斜去,路过满城的木棉花,向冬漾便挑有木棉花荫的路骑。风穿过绵绵细雨渐凉起来,因为有花荫挡着,也因为绵雨细微到无关紧要,所以他们都没有察觉到细雨,一路向前。 车轮碾压过地上的木棉,如白驹过隙,一下子离得很远。连姜晓棉都觉得像过了一年那样长。 向冬漾载着她停在市一中门口。他笑刚才跑了好几条大道,也难为这辆自行车了!恭喜的是老天也在成全他们,学校守门人刚好坐在门里头打盹哩! 非外来人员不得轻易进入。否则,向冬漾很可能会带她翻墙进去。即使时隔三年,就算翻墙也依旧是轻车熟路。 姜晓棉跟着他进了学校,一路不解:“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你在这里上了十天学,一点感情都没有啊?” 姜晓棉眨着眼睛“啊?”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待了十天?” 他拉着她走到图书馆才回答:“我不止知道你在这里待了十天,我还知道你经常待在哪个角落。” 向冬漾说完指向楼前那棵木棉树,那座长椅,顺着时光的痕迹还在那里。 他笑道:“当年的你,在这里画画的你,在这里看书的你。” 向冬漾一语惊人,姜晓棉觉得时间好像埋藏了很多秘密,难怪他们第一眼见面,他会立马叫出自己的名字。 “所以,这个学校,才是你认识我的地方。” 向冬漾笑道:“真正要细究的话,也不是在这个长椅,我从新生表演会上就认识了你,只是你没有注意到我而已。《致橡树》。” 姜晓棉沉睡的记忆突然被唤醒,跟他相视而笑:“我记得,《致橡树》是我那年时朗诵的诗。” “啪”,一朵红木棉急促落下,花瓣上还沾有毛毛细雨的滋润。落的声音是花季的佳音,也是花落的叹息声。 姜晓棉顺着声音望去,说了句失落的话,“你瞧,花儿才开,又落了。” “所以啊,要珍惜你面前的人,还有眼前的幸福。”向冬漾说完,拥过姜晓棉,“你该知道,我喜欢你不是从大学开始,而是从这里开始。” 这一刻,姜晓棉强烈觉得他告白的话,从前说了千万遍。而每次都被自己蹂躏粉碎。她的手臂弯曲在半空中,不知该怎么自处。“冬漾,我不想让…” 他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堵了她要说的话,“不要再拒绝我,说你不喜欢我之类的话。我对这些话,已经免疫了。” 向冬漾的话音刚落,忽然响起一片交错的掌声。 “哪来的掌声?” 向冬漾看时,才发现边上站着五六个学生。 其中有一个学生带头戏谑:“学姐,你就答应学长的告白吧!” “是啊,是啊!” 向冬漾听了他们的话,不由得好笑,暗自窃喜:“上天居然给了我神助功…” 他才一想完,老天就不遂人愿,几颗大雨落下,大家都散去。 向冬漾连忙脱下外衣,挡在姜晓棉头上避雨,任由大雨落在自己的身上,“走,我们去图书馆那里避避雨。” 雨越来越滂沱,散了枝头的双双鹧鸪,打落朵朵木棉红,也不解风情抹走他们留下的双排足印。 瞧着这雨势,估计一时半会停不了。向冬漾扭干衣服上的雨水,“恐怕我们要在这里呆上一小会儿。” “这会林深应该在找我,我打个电话给她吧。”姜晓棉说完摸了一下衣兜,才发现刚才把手机落在写生的舞蹈室了。 向冬漾笑着去摸口袋:“用我的手机吧!”可是他也捞了一个空,然后一脸懵,“晕,我忘记在宿舍没有带来。” 姜晓棉笑道,“没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向冬漾看她的衣服潮湿了一大片,捂着她的手问,“是不是很冷?还好我带了钱包,等下去找个衣服店给你换一身衣服。不然昨天掉湖今天淋雨的,该生大病了。” 姜晓棉挪出手蹲下去系鞋带,才站起来说道:“没关系,还不是很湿透,倒是你,才淋得厉害。”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向冬漾讪皮讪脸起来。 姜晓棉假装没有听到,扭头过去瞧雨势。 与此同时,大学这边,叶窈去舞蹈室拿雨伞,刚要走时,听见旁边的桌子有手机声响起。 “这好像是姜晓棉的手机。”叶窈思索着,盯着屏幕看“林深来电”四个字。她按下接听键,对面的声音传来。 “晓棉,你在哪里啊?” 林深听到对面不吱声,一个劲地朝电话里头喊去。 叶窈确定了这是姜晓棉的手机后,嘴上一抹邪笑,心中的恨意顿时如雨势一样让人心惶。 “姐,你拿一把伞这么慢?”门口响起叶窕催促的声音。 叶窈连忙藏收好了手机答应着:“好,我来了!” 雨仍然越下越大,即使到了傍晚,也没有一丝想要停的意思。 向冬漾不知道去哪里找来了一把伞,跑回图书馆道:“可以走了,我们先去附近的商城换一身衣服,不然我们湿漉漉的也不好回去见他们。” 姜晓棉点点头,跟向冬漾挤在一把小伞下,一路上,脚下的雨水淌到脚踝。等他们走出校门时,四处张望,哪里还有他自行车的影子! 气得向冬漾拍脑袋爆粗口骂人:“该死,忘记锁车了!操,又是哪个小偷!” “雨势太大,被谁借骑走了吧。等雨停了,可能他会还回来。” 姜晓棉的安慰让向冬漾不禁发笑,她怎么那么傻!他那样贵重的自行车,就算真是借骑,估计骑了以后也不会舍得还回来了。而且也不是第一次被偷了,要么被撬锁,要么就是被直接骑走。 “不管它了。”向冬漾指着不远处道:“那边有商城,我们去那边吧。” 来到商场,一脚踏入湿滑的地面,真正来逛街消费的没有几个,倒是避雨的人群一大堆。 “晓棉,你喜欢什么样的?这件红衬衫怎么样?”向冬漾往旁边拿了一件大红衣服就来比着姜晓棉,然后手指杵着下巴欣赏,“不好,显得颜色暗了。”说完又挑别的衣服来比试,堆挽在他手臂上跟着脚步晃来晃去。 姜晓棉把那些衣服一一收了回去,挑了一件普通的白衬衫加一条浅灰阔腿裤,“我就这一套吧。这…这个衣服钱我会还给你的。” 向冬漾看她脸面上不好意思,便笑:“别扭什么?你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儿,难不成我还怕你负债跑路?” 然后又拉着她来到男衣区,“你是学服装设计的,得帮我挑一套喔!” “我?”姜晓棉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摇摇头说,“我不会挑,从来没有帮男人挑过衣服。” 向冬漾拿出一件印着路飞的衣服,叫嚣着经典话语学路飞的姿态道:“从今天起,我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姜晓棉本要噗嗤一笑,哪知他说完后靠到她耳边轻语:“不过,我更想成为你的男人。” 这样的话对于姜晓棉来说实在太过于轻浮,她当场变了脸色:“你再这样说的话我就不理你了!”说着就要离开。 “好嘛,我错了!那你帮我选件衣服呗!” 姜晓棉无奈地仰天闭了一下眼,然后看看挂板,随便指一件印着憨豆先生的衣服:“它吧,很衬你的傻!”说完坐在沙发上候着。 导购在旁边捂嘴偷笑,愣是让向冬漾傻了眼。 “先生,请问您是需要这件吗?试衣间在那边。” 姜晓棉不再发言,他也没有推辞的余地,干脆地回答:“L码,现在就穿。” 结完帐后,还真别说,向冬漾穿着新衣服回头率还挺高。 他们路过旁边的内衣店,店外满满挂着五彩琳琅的性感内衣,尴尬两个字被巨大的巴掌拍在姜晓棉和向冬漾的脸上,怎么扣都扣不下来。 更要命的是导购小姐站在门口招揽客人,很会看脸色,朝向冬漾招呼了一声:“帅哥,带女朋友进来看看啊!”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夺命的事,姜晓棉瞬间觉得祖宗八辈子的脸面今天算是丢尽了。 “你…你看一下你喜欢什么样款式的衣服,…我就在这里等你吧!”向冬漾脸红起来,把钱包塞到姜晓棉手里。 她攥着钱包,也不敢直视他,“那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了。”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四十六章 爱在危及时悄露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哎哟哟,那个我跟你说啊,我在宏利商场二楼服装区,赶紧下来了噻,我今天带了足够的资金去谈首付的,等会咱就去看看江景房了撒…” 向冬漾坐在旁边,听见前面有位富得流油的肥婆嗲声嗲气地讲着电话,听得他耳朵都发麻,像有成群的蚂蚁在懒懒地爬。 “果然,撒娇女人最好命!”向冬漾心想着瞥了一眼那个富婆。 不是说向冬漾刻意去关注她,而是她的体型富贵相太显眼,几乎挡住了他看别处的视线。“‘又矮又胖又找不腰’我总算见识到这样的描述了!”他心里在暗笑。忽然目光盯住富婆身旁那个獐头鼠目的小子,他具备了扒手的特征。 商场里,熙攘推撞的人群一定是作案的最佳条件!那个扒手借着人群挤推着,用锋利的匕首划破富婆的挎包,她的钱包呼之欲出。 “小偷,别跑!” 向冬漾大声呵斥他,那扒手已经得逞,听见呵斥声就吓了一跳,抓着钱包立马逃逸。 “哎哟,我的钱包,钱包…” 富婆赶紧尖叫:“大家快抓小偷啊!快抓小偷啊!” 周围的人群看见持刀的窜逃犯,纷纷吓得恐慌让路。唯有向冬漾跟在后头追去。 扒手见向冬漾在追赶自己,急忙窜下了楼梯,硬生生窜出了破马拉松世界记录的水平,跟后面拖着一身肥肉累赘在追的肥婆行成了鲜明的对比。 “别跑,小偷!” 向冬漾即将要抓住扒手的衣服时,扒手反手一刀,向冬漾的手臂被浅浅滑了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渗出来。 “唔,妈的,你还杀人未遂了!”向冬漾咂嘴把疼意呼回去,骂了他一声,继续追出了商场之外。 遇着几条穿流不息的马路,扒手几乎不顾命地逃,过路车闪起嘀嘀的警咛声。向冬漾至少还得顾车,一下子落了好几米的距离。 等富婆喘着气出来时已经完全追不上他们了,还是跟着保安一同追去。她一路跑得费力,项间的珍珠项链便一直颤甩。 再说姜晓棉换好衣服出来时,商城里已经恢复了平静。不见向冬漾的身影,她呼叫着等了半天,心中纳罕:“奇怪,他会去哪?” 她走去商场播音处。 “您好,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你好!能帮我广播寻人吗?他叫向冬漾,谢谢!” 广播处播放着寻人语音,但是十五分钟过去了,依然没有什么结果。 “小姐,要不我带您到监控室查看一下吧,可以帮您确认一下他是否还在商城内,以免在这里增加徒劳的寻找。” “好的,谢谢!” 姜晓棉到了监控室,工作人员调取了三十分钟前的监控视频,最后一幕是向冬漾在商场大门追扒手时被划破手臂的画面。 吓得她脸色如刷了一道白漆,然后全身的神经绷成满弓上的弦,心也跟着眼皮不安地跳。追出去时却又找不到该去的方向,全身的血液都聚流到嗓子口,扯着嗓子拼命叫唤他的名字,惹得路人纷纷朝她投去目光。 “快,他们在胜利广场西方向!”幕夜下依稀的路灯,富婆辨别方向的眼睛至少还算明亮的,为保安提供了路线。 这绝对是个很有经验的扒手!他出了商场后逃了两公里路,绕着胜利广场转到了另一条大道,最后窜进了一条隧道。向冬漾出了一头的汗,两个人像猫捉老鼠的游戏,谁也逃不过谁。 最后,老天爷的眼睛始终是雪亮公正。 这条低洼隧道对于扒手来说是很不幸的不归路。因为刚下过大雨,导致这隧道积水太多,进了隧道才发现有几辆车被堵在前面的出口。看事态,或许还有交警。 眼瞧前面不是逃跑的最佳路线,扒手欲返时,向冬漾已经在隧道口拦截。 那锋亮的匕首斜闪出夺命的银白色,他直逼向冬漾,目光比匕首的颜色还要尖锐:“这不是你的钱包,你要拿命来换吗?” 向冬漾累得躬着身体,把手扶在大腿上,喘气后冷笑:“以你的作案身手和逃跑速度,再加上路线的复杂程度,你一定是个惯犯。像你这种社会败类,我不可能让你逍遥法外!” 扒手凶狠问他:“你是民警?” “呵!民警!” 向冬漾嗤鼻后对他叙诉起流利的相关法律:“《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盗窃公私财物,携带凶器盗窃、扒窃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以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以罚金;而对于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以罚金或者没收财产。作为惯犯,涉案金额累加起来是笔不小的数目,所以你介于第二或第三条,如果你自首的话,说不定会从宽!” “你有病吧!你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 向冬漾假笑道:“哎哟,我追着你跑那么远,我好怕喔!?” 他说完朝前面大声叫唤:“交警,这头有逃犯!” 扒手的目光警惕着要起杀心。 向冬漾继续说:“你也知道,前面有交警,后面还有追你的警察,你伤了我,等他们到了你就同时受盗窃罪与故意伤人罪的处罚!” “那你去死吧!”扒手目光凶厉起来,扑过来持刀朝向冬漾的腹部捅去,哪知自己身上狠挨一踹后疼痛来袭,全身失去了力道,被擒住后,匕首落地响得清脆。 向冬漾抓过他双手搭背制伏时,一包白粉状的塑料小袋掉落在脚旁,不用多看也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还是个毒贩,抓你这种败类真是让人痛快!”向冬漾说完后顶起膝盖朝他的腹部狠锤下去。 “滴嘟滴嘟滴嘟”这个时候的警笛声无疑响彻地很动听。 扒手脸一绿,向冬漾脸一笑。警察一来,扒手被拷住双手坐以待毙。 警长见向冬漾一个普通市民如此见义勇为,笑着用力拍他的肩膀,好像在奖励他光荣的事迹。 “不错呀,好小子!走吧,警察局请你喝真茶!” 正常的车流人群,一贯的灯火通明,茫茫的夜色安静下来,再也掀不起波折。 “向冬漾,向冬漾!” “你在哪里?” “你出了事要我怎么办…” 现在,已经十点多钟了,路上还能听见姜晓棉的呐喊,声音已经明显嘶哑。 “对了,还有警察局!我可以去保安室询问。” 黑暗之中,姜晓棉好像抓住了黎明的曙光,又奔回刚才的商场。 “小姐,您好,我们和当地警局联系过,已确认您的朋友安然无恙。不过他做完笔录已经离开了警局,暂时无法为您取得更多的联系,抱歉!” 姜晓棉觉得悬着的心一下子摔在松软的棉花上。她擦掉脸上的泪水,今晚心情太沉重了,即使是好消息,她还是有点笑不出来。 “咔。” 商场已经关门了,周围只剩一些醉鬼与流浪汉昏天黑地捡拾着商场扔出来的烂果腐菜,空气里充满了腐重的异味;还有些收破烂的老人匍匐着拾捣破罐废纸,一步一踉跄走去。 落幕的城市,糟乱的夜街头,就是社会最底层的生活。这一点,没有一座城市是例外。 “向冬漾还会回来吗?我应该离开这里吗?”姜晓棉彷徨着不知下一步该怎么打算。想留在此地等待,但是周围盯她的那些流浪汉实在没有办法叫人不恐惧。 她走到不远处的市一中,问校门卫借了纸笔。 再说向冬漾出了警察局就一路奔跑在孤零的夜色里。二十一世纪人类的通病,莫过于身上没有钱和手机,就无法出行。 “不知道晓棉还在不在商场,她会在那里等我吗?” 向冬漾看了一下手表,这个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警察局离商场还是有长距离的,他宁愿带着不确定的想法走一趟,哪怕是徒劳也无所谓。 “姜晓棉,姜晓棉……” 他赶到呼唤,不见姜晓棉的身影,只看见一些醉鬼跟流浪汉冲着他发笑。 又见门角台阶上堆了几朵显眼的木棉花。向冬漾走去看时,花朵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I'll  wait  for  you  at  the  gate  of  No.  1  High  School  in  the  cit Xiaomian.” “她还在等我!” 向冬漾看到纸条欣喜起来。这几朵木棉,俨然成了他们之间的信物。就算没有署名,他也知道这是姜晓棉的字迹。他立马奔往高中学校。 (注:【纸条翻译:我在市一高中校门口等你。】因为商场门口不安全,所以姜晓棉要到校门口等待。那里有门卫守门,所以有安全性。其次,纸条留英语字是出于安全上的保险,以那些醉汉跟流浪者的文化程度定然不太明英语。) “晓棉,我来了!” 姜晓棉正孤怜地蹲睡在石台上,听到向冬漾的叫唤。一句“我来了”,顺着黑夜,犹如隔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向冬漾绝对想不到,姜晓棉才看到他就起身给了他一个拥抱。 热泪在姜晓棉的眼里打转,久久不落。幸而是黑夜,斑驳的夜色里,瞧不清眼泪。 “你在监控里看到你受伤了…”姜晓棉看了一下他的手臂,雪白的纱布,里面的血迹仍浅浅地透出一条线。 她指尖触了一下纱布上的血痕,心疼跃于脸间,“还好,否则你出事了,该怎么办。” 如果不是出于社会做人的道义,仅为姜晓棉的关心,就算腹部中一刀,向冬漾也觉得值得。 向冬漾咧着嘴笑,“没事,警察叔叔大惊小怪而已。才一点皮外伤,就包扎得像手断了一样!过几天照样恢复得孔武有力!”他嬉笑完后看她吸着鼻子不说话,又说,“还好这件衣服是短袖,不然你亲自为我挑的衣服就报废了。” “是破了衣服值钱呢还是伤了手值钱?”姜晓棉骂了他一句,立马意识到这句话大有《红楼梦》里林黛玉嗔贾宝玉的话味,脸面上由不得泛起微红,把他的钱包撂到他怀里,“喏,你的钱包还给你,里面没钱了。” 旁边亮起了一束红灯光,把姜晓棉的脸颊映得微红,分不清是她本身的羞意还是灯光的原因。 他笑道:“被你花光了呗。”说完又反应过来,喜滋滋得意,“噫,别转移话题!你刚刚很担心我!” 姜晓棉扭过头,“我…我看见那歹徒凶残的样子,只要是人命,哪有不担心的?” 这句话虽然说得很合理,再合理也还是掩盖不住姜晓棉对向冬漾安危顾虑的本质。这种本质是爱情萌芽时铁争争的事实。 姜晓棉说:“还站着干嘛,还嫌不够晚,再站着,恐怕城市的环卫工人都要上班了!” “喏,你刚刚都说没钱了,我也不知道哪里有ATM,打车好像没有刷卡的吧。” “啊?你什么意思?” 咦?话说回来,向冬漾在这里读了三年的书,对ATM的地图会没掌握? 他调皮了哈!!! 向冬漾摆手解释:“你别误会,我的意思就是我们找家宾馆,两人房的,歇了明天再走吧。刚好明天周六,也不用赶。” 不过,她也相信向冬漾说的话。 两人推开了宾馆的大门,前台人员正带着困意趴在前台,听到有推门声瞬间她的困意嘎然而止。 “这个点了,想必又是那种两个人搂搂抱抱的客人上门来了!”前台小姐的正嘀咕时,姜晓棉跟向冬漾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您好,二位欢迎光临。”前台人员见到有生意,八颗牙齿的微笑都嫌藏不住乐意。 “给我们两间房吧,互连隔壁的!” “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这个时候,向冬漾朝姜晓棉撒了个娇气,“人家手受伤了,快,帮我掏一下钱包。” 听着向冬漾突如其来的娇声,姜晓棉简直想笑,但是她还是没怎么笑。 “哎呀呀,手好疼!” 见他往裤兜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姜晓棉小瞪了一眼后伸手往他裤兜里掏钱包,不知道怎么摸了一个空。 向冬漾不由得一笑,“谁跟你说是在这头了,在左兜里呢!” 姜晓棉拍了一下他受伤的手臂来报复,才从另一边的裤兜里拿出了钱包。 眼前两人的操作让前台小姐心下暗服,一对俊男美女都打情骂俏了,不住一起却要求隔壁,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遇到。 姜晓棉把他的身份证跟银行卡拿出来,放在前台上,她重复了一遍:“两间房!” “喔…好,我这就为你安排。”前台小姐点击鼠标查房,刚好只剩下两间连隔壁,就好像是上天特意要留给他们的一样。 “先生,请朝镜头这边拍个脸。” “好的,加上押金是八百块钱,这是你们的房门钥匙,请上三楼。” 向冬漾跟姜晓棉上了三楼后,这个时间点的灯光被楼道拖得冗长暗然,让人看了就滋生怯意。似乎是宾馆老板省电舍不得亮全灯光。宾馆环境没有那么舒适华丽,但这也没别的选择。因为学校附近再找不出第二家酒店宾馆,这家还是他们走了很远才碰到的。 估计这是政府为了让学生洁身自好。要从环境下手。 向冬漾的笑意带些尴尬:“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你叫我。” “好。”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四十七章 不是爱情不来电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姜晓棉打开房门,走廊的微光斜照过去,漆黑的房间进了几道光线才勉强找到灯的开关。她把灯按亮,赶走了房间的幽暗。 房间很简陋,一张红木色的床头柜有些嗑角裂沿,明显上了年纪,白色的床铺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泛黄,电视机也积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灰尘,好像不曾被人认真地弹扫过。姜晓棉进了洗浴间,里面摆放了日常的一次性洗漱用品,粗糙的包装显得有些劣质。 姜晓棉挤好牙膏后打开水龙头准备洗漱,却没有水流出来,她再重复扭动几次。几秒后忽然冲爆哗啦而出的水声吓了她一跳,手一颤抖牙膏滴落在微青花色的地瓷上。一种突兀的恐惧感在她心里衍生。 “唉!不就是一阵水声吗?还能吓我一跳。”姜晓棉呼了一口气,重新挤出牙膏。 水龙头的水速忽快忽慢,姜晓棉也没有去关水龙头,觉得哗哗水声好像带给她一点点心安稳定。牙膏泡沫滴在洗脸池上,跟着漩涡卷进看不见的黑洞,她必须要想点什么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怯生。 “该死,刚才怎么在向冬漾面前失态,我居然主动去抱了他!”姜晓棉突然回想起这件事情,对着镜子里的面庞噘嘴蹙眉,又跺了一下脚,捧一汪水来冲脸醒神。 打开浴淋,浴室前的镜子渐起了一层水雾。姜晓棉还没有好好享受沐浴的放松,“咂”一声突然断电。 向冬漾这边也是,刚沐浴好就莫名断电,随后听到姜晓棉的尖叫声。 “晓棉,是我,你那里怎么样了?” “好像停电了。”姜晓棉摸着漆黑整理好身上的衣物后打开门。 向冬漾趁着走廊微弱的灯光进来瞄了一眼:“奇怪?怎么只有我们这两间停电?” 他踩着湿漉的拖鞋,地板调皮得很,欲让向冬漾绊一个跤。 “哎哎哎…” 姜晓棉连忙要拉住他,却带累自己摔在他身上。两个人都“啊”了一声。 于是,那种情愫又接着滋长。昏暗中明亮的眼眸又有了交流。 他们去找宾馆前台,向冬漾刚下完楼梯就气冲冲责问:“妈的,你们怎么回事,突然就断电,把人摔坏了怎么办?你们赔的起啊?前台人呢?” 姜晓棉皱起眉头,拉他的衣角悄声道:“不要说脏话。” 前台小姐听到声音放下泡面,走过来时看见向冬漾反穿着短袖,那形象的憨豆先生印在他背后,他还觉然不知。她原本想笑,但是又笑不出,“先生,小姐,对不起!我现在为你们安排其他的房间。” 姜晓棉看见哪里都亮着灯,便问:“什么问题?为什么就我们两隔壁断电?” 前台小姐听了姜晓棉的话,心里真为自己的粗心犯蠢,上午电工在为电力增容的时候,让那两间房的电源临时接去别的电闸,导致电负荷弱到不能承受两个热水器同时使用。 这个时候前台小姐真恨不得捡个枝条跟客人负荆请罪,明明同事交班时有警告过这两间房不要同时住人的!一定是当时打盹,把脑子打坏了!如果遭到他们的投诉,那么今晚准是不祥之夜。 “怎么了?你怎么不回答?现在怎么办?”向冬漾不耐烦起来。 “电量负荷不够,抱歉,我现在为你们重新安排别的相临房间!” 过了几秒,真的是天绝人路了。 “对不起,没有相邻房间了,最近的也是二楼楼梯口跟四楼楼梯口两间,您看需要安排吗?”前台小姐说完以后,自已都想打自己的脸。 “你们怎么回事……”向冬漾还要再计较些什么时,姜晓棉才发现他反穿的衣服,捂嘴笑着示意他。 姜晓棉简单了事,说:“那不用换了,只睡一晚而已,洗完澡也就不妨碍什么了。” “好,那我通知服务生开闸刀。” 向冬漾瞪着前台小姐,姜晓棉推了一下向冬漾,他才肯离开。 两人回到房间时已是灯火通明,向冬漾还有些恼怒,“这种事故就是他们设施不完善,你刚才干嘛拦我?” “你过惯了大少爷的生活,这种小宾馆的环境不入你的眼,得了理还不饶人。” 向冬漾被她的话愣住,忙解释:“没有,我只是怕你受到了不周全的招待。” “如果你了解我,就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姜晓棉的话很平淡,而向冬漾却像听到了天籁之音一样望着她,“可你从来都不会对我真正敞开心扉,不是吗?” 姜晓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我要睡觉了,向大少爷,请你回隔壁吧!” 一道闪电划过,“轰隆”巨雷的响声正赶在姜晓棉话落音时,吓得她连忙捂上了双耳。 暴雨倾盆落下,姜晓棉看见雨点飘着窗帘就过去准备拉好窗户。 “轰隆” 哪知道老天爷发了什么瞎眼病,趁姜晓棉拉窗时又吼了一声,闪下一道白光。 “啊!”她连忙缩回手,这回着实被吓了一跳。 “别怕,有我在。”向冬漾把她抱在怀里低声说着。 一句话,就像刚才轰隆的雷声滚过大地,姜晓棉跳的心很快就平静下来。 他轻轻问:“不就是个雷声,你至于那么怕吗?” 姜晓棉推开向冬漾,话支吾起来:“我…只是…我要睡觉了。”说着推他出去,“砰”直接关了门。 很多年以前,雷声对于姜晓棉来说并不会可怕。后来因为那次梦中的雷声,是他父亲坠楼而落的声音。 今晚看来不会怎么静谧地入睡了。 姜晓棉躺在被窝里辗转反侧,手心出了一把汗。 “晓棉,爸爸在这里…” “爸爸,爸爸…” 姜晓棉呼唤着,在渐浓的薄雾,依稀迷离,总会看不清她爸爸要往哪里去。 “爸爸,你要去哪里?” 他爸爸对姜晓棉笑了一脸,“晓棉,爸爸很爱你,不能保护着你长大,你要自己学会勇敢。” “爸爸,你等等我。” 姜晓棉踩着夜色拨开浓雾,一路追着她爸爸。她以为路很短,其实路会随着她的奔跑毫无止境地延长。 “爸爸…” 那种声音杂着血丝绝望的呐喊。 房间门被打开,不知道向冬漾什么时候藏了姜晓棉的房间钥匙,才有机会在这个时候来到她的身边。他为她拂去一脸的汗,也或者是泪。 “晓棉…晓棉,你怎么了?” 姜晓棉惊醒时,哪里有父亲,只看到向冬漾关切的面孔。或许出于信任,姜晓棉第一时间不是询问他怎么会出现,而是在他面前一点也不隐藏地抽噎起来。 “可以告诉我怎么了吗?” 姜晓棉被动蜷缩在向冬漾怀里,他的心跳贴着她的脸庞,抚平了她全身的悸动。然后两颗心像是约好了一样,频率变得一致。这种感觉,让她的心寻到了踏实。 像雷雨中沉浮漂泊的那叶扁舟终于停靠在避风港。 “我好想爸爸,但是每次都只能在梦里见到他…”她说完后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滚落下来,又重新湿了脸庞。 向冬漾抱紧了她,下巴轻靠在她头上。对于她的经历他无法感同身受,只有心疼她现在的模样。 “晓棉,你爸爸是怎么样的一位父亲?” 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小,贴在玻璃上滑落,好像在细细聆听着里面的故事。 “小时候家里很穷,爸爸还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我,我想要的东西他都没有拒绝过。他会骑着摩托车送我去上学,会把烟盒做成飞机给我玩。放学后我总爱追着他在工地上奔跑。那个时候,爸爸总是跟我说,‘这里危险,要慢慢走。’他就牵着我的手,稳当着一步步走…” 姜晓棉讲了一小段后,沉默着抹泪没有再往下说。 向冬漾记得林深提过姜晓棉的父亲是在工地上坠楼而亡。看到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怎么敢问。 “好啦,你不说我都知道!”向冬漾安慰她的情绪,“你爸爸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你,你要想起他的时候勇敢着面带微笑,而不是这样哭泣。” 他说完捧着姜晓棉的脸,露出牙齿咧嘴对她笑,道:“喏,像我这样,每天都要这样笑。” 手表的指针不停地滴答走动,把时间推到了凌晨五点。 向冬漾扶着姜晓棉躺下,挪了被子,“你好好睡一觉,我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姜晓棉点头闭上睡眼。 第二天,他们来到了青花公园门口。因为今天是周六,这边的气氛像赶集市一样热闹。 一个扎着角辨的小女孩举着糖架走到他们面前,“哥哥,姐姐,你们要买棉花糖吗?” “好,我要一个!”向冬漾笑付过钱,把棉花糖递到姜晓棉面前,“给,你喜欢吃的棉花糖。”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向冬漾帮她揭开上面裹着的塑料包装,“小女生不都喜欢吃这个嘛!” “我最后一次吃这个东西,是在我眼睛看不见的那段时间,是冼…”说到冼新辰时,姜晓棉收回了话,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称呼,“是新辰哥买给我的。” 听着她说起那天的事,向冬漾只在旁边笑着沉默。 她只知道,现在的棉花糖是他买给她。 可她不知道,其实白头湖的棉花糖也是他买给她。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两张票。” 向冬漾说完往对面的观光缆车售票处跑去,他晃着朝气挺拔的背影过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攥着四张票。 “走,我们乘缆车上去!”向冬漾拉着姜晓棉往乘坐处走去。 姜晓棉问,“我们两个人,为什么是四张票?” 他笑呵说:“因为我包车了啊!” 进了车厢后,缆车缓慢地离了轨道滑入空中,眼前是大半长南的旖旎山河。四周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姜晓棉觉得像是坐在天空中,也不晕,就是双脚有点发软。虽然稳稳的小车厢不会掉下去,可她还是有一点点恐高的感觉,总忍不住闭起眼睛,然后又悄悄睁眼来看。 向冬漾笑问,“你这是第一次坐缆车吗?” “嗯。” 之前姜晓棉坐过两次飞机,那是来回北京的时候。两次都是避着窗户的位置。 不过想来也是,她父亲从高楼掉在她眼前,逃不掉的恶梦。跟淹过河的人会怕水是一样的道理。 向冬漾指引她眺望远方的景物,“睁开眼睛,去接受这一切,放松你的恐惧!” 姜晓棉放全了视线,跟着缆车的移动而移动。过了山,看到了海,跟着脚下的百川平行,她体验的感觉就是那种不用挪动脚步就已经翻山越岭了。 下了缆车以后,向冬漾带她来到山的顶峰。 姜晓棉一脸疑惑,“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向冬漾朝蹦极的方向努嘴示意,向她伸出手,“你相信我吗?” “我…” 还没等姜晓棉说些什么,向冬漾拉着她走去。 姜晓棉欲要挣脱他的手,可越是这样,向冬漾就越将她抓紧不放。 “你忘记昨晚我们的话了吗?” 向冬漾质问这一句,就让她渐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回想一下你曾经在这里临阵脱逃,怎么跌倒,就怎么爬起。” 向冬漾眼神里的坚毅,让姜晓棉再也没有理由拒绝。 向冬漾见她不再反抗,拉着她走去。工作人员按照向冬漾的要求,为他们系好了双人蹦极的安全绳索。 站在临渊面前,姜晓棉一直紧闭着双眼,害怕往下眺望。 向冬漾拿出一个皮筋帮她扎好披肩的长发,“有我陪着你,就算今天坠入深渊,至少你不是一个人!” 姜晓棉觉得身边吹过的风都被他这句话震住而驻留。 “闭上眼睛,跟我一起往下跳,我一直在你身边。” “好。” 姜晓棉还是紧闭着双眸,牵紧了向冬漾的手,开始等待。 “那我开始倒计时了啊。” 她点点头。 “五、四、三…” 说到三的时候,向冬漾就抓着她跳下。 两个自由落体乘风而落,姜晓棉的叫声响在山峰岩石间,荡升在青山峰的云上端。她吓得不敢睁开双眼,紧紧地贴着向冬漾,两个人彼此都能嗅到对方的气息。几秒后,姜晓棉的唇被什么触住而变得滚烫,然后牙齿被一袭暖意撬开。她回应地很生涩。 他们两个的重量依然跟着绳索的节奏在弹跳,她睁开眼睛,这一刻,余光扫描到的逶迤山峰,都比不上她眼前那一张脸庞来得迷人。姜晓棉像是触碰了爱情的电,身体摊成软泥。向冬漾察觉到她没有反抗,从蜻蜓点水到排山倒海,越贪心地吻去。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四十八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哎,晓棉昨晚上哪去了,今天也不见人…”林深嘀咕着走进宿舍时,跟吕冰壶撞了个满怀。 吕冰壶带着墨绿色的假短发,蓝色的美瞳妖娆得很,一脸夏尔的妆面图,手里还拿了把手仗剑。林深拍了她一下,然后又摸了摸系在仗剑上的蓝色蝴蝶结,笑嘻嘻地说:“壶壶,你今天要这身出门,知道的人以为你变性了呢,不知道的准把你捧成长南大学的校草!” “所以啊,我今天是要出去收获芳心,顺带给我的戏剧组招揽一下人才!”吕冰壶笑着就出门去,才走过路口,就看见姜晓棉跟向冬漾走在对面。 他们两个经过了刚才的蹦极之吻,回来的一路上,姜晓棉忸怩着没说什么话,向冬漾也讪笑着一脸不自然。已经走到了宿舍交叉路口,姜晓棉抬头想说点告别的话时,才发现他的脸颊连带耳根不知什么时候也腆羞得晕红起来。 向冬漾平常死皮赖脸的,居然也会脸红?搞得姜晓棉也吓得了一跳。她猛得低下头,本来只觉得脸上发烫,现在耳根子处的毛血细管都受到了刺激也跟着扩张。两个人的表情就好像偷吃了禁果一样。 “晓棉,学校每年春季开学时都会有艺术表演舞会,我想邀请你当我的舞伴,如果…如果你同意的话,等会晚饭后,我在舞蹈室等你。” 姜晓棉要开口说话时,向冬漾一溜扭身离开,好像怕她会拒绝所以就不听她多说什么。他边跑边回头高声重复:“记得,我在舞蹈室等你!” 姜晓棉站在原地,看着他亚麻色蓬松厚发跟着身体一颤一颤,在光线下显得温暖慵懒。“刚刚,我们算是在交往了吗?”姜晓棉这样想着,突然被一个怪物吓了一跳。 “嘿,捕捉到姜美人的芳心一枚!” 姜晓棉定惊看时是吕冰壶,露出笑意说,“壶壶,你吓到我了。” 吕冰壶指着向冬漾离开的方向,拧着脸色装作母亲的样子指责:“你个丫头,夜不归宿,瞧老娘我怎么收拾你!” “壶壶,你太坏了,我不理你了!”姜晓棉躲着就要离开。 忽然响起叶窈粗鲁的声音,“姜晓棉!” 叶窈拿着姜晓棉的手机走过来,然后侧着机身卡在她的指缝里,五指带动着手机扭转,白色的机壳跟屏幕反复360°立着交替,像转圆珠笔那样。手机在她的彩绘指甲里显得眼花缭乱。 而她的目光,像抓到了什么罪证,一脸狂妄自大。 “叶窈,把我的手机还给我。”姜晓棉把目光敛得狭隘,向她伸出手。 叶窈转弄手机的指法没有停,眼神逼近了姜晓棉,“我又没有说不还给你,你着急什么呀,还怕里面的什么秘密泄露了出去?” “我手机没有什么秘密,你还给我。” 叶窈冷笑起来,“是吗?没有吗?” 吕冰壶急中生智,朝叶窈身后唤了一声:“哎,向冬漾,你怎么来了?” 叶窈信以为真,往后面看去,手机一个不防头,被吕冰壶抢了过来,“晓棉,我们走。别理她。” 叶窈看见吕冰壶戏弄自己,气得呵斥追上去:“吕冰壶,你这个小怪物,敢戏弄我!” 吕冰壶举手杖剑指去,对叶窈嗤鼻:“喏,站住啊!我仗剑开过刃的,当心你的细皮嫩肉!” 叶窈瞪着她们远去。要走时,有一个笑声在耳边响起。那种笑带着不可一世,叶窈都觉得她不怀好意。她提高了嗓音问:“那个姜什么晚来着,你在笑什么?” 姜晚莞哼笑了一声,“我没有笑你,而是笑姜晓棉。” 叶窈细想她的名字后问,“你们两个同样姓姜,是什么关系?” 姜晚莞没有回答叶窈,反倒先邀请她:“我请你喝咖啡,不知道叶校花是否赏脸咯!” 叶窈看着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便跟着她来到咖啡店里。 服务员上了咖啡以后,姜晚莞先尝了一口,端着咖啡杯轻敲在桌面,发出微响,“你可还记得去年在这里发生过的事,那天你也是在场的。” 叶窈不屑一顾,“喔,不就是那件砸人的事情吗?现在提起干嘛?” “我看你好镇静啊,喜欢的人早就被人家抢了,还以为若无其事。”姜晚莞犀利的眼神好像要提醒叶窈点什么。 叶窈不耐烦地正视了她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可没有闲功夫在这里讨论往事。” “你别看着向冬漾跟姜晓棉两个人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恋情发展新闻,你大概是忘了,当初姜晓棉被咖啡罐砸到,可是为向冬漾挡的灾难。要不然你觉得是什么样的关系才能让姜晓棉情急之下做出那样的选择!除非他们两个已经在暗中交往了!” 姜晚莞的话着实提醒了叶窈,叶窈一下子有些慌张,但是她很快又反应过来,“我知道你喜欢韩非然,姜晓棉跟向冬漾好,你应该如意才是,这样一个祸害,就不会挡在你面前了。” “喔?姜晓棉光是我一个人的祸害吗?对于学校里一半的女生来说她都是祸害。特别是你。”姜晚莞的语气变得阴森狠沉。 叶窈装作无所谓说道:“人家背后可是有盛星集团在撑腰!你还能把她赶出学校啊?” “如果说盛星集团被她摸黑了呢?” 姜晚莞的话吓了叶窈一跳,随后看见姜晚莞拿出两张照片放在桌上。 叶窈看那些照片时,是冼新辰抱着姜晓棉的照片。一张正面照,一张背影照。 是他们初九那天去爬青花山的照片。 “那天我们去爬青花山,姜晓棉受了惊吓,当时她可是只接受冼新辰靠近她。我刚才听到你说姜晓棉手机里的秘密,如果我猜对的话,那些秘密跟这个两个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吧!” 姜晚莞说完后看见叶窈沉默,冷笑后继续说道:“姜晓棉手机里的东西,我猜你有备份,加上我这两张照片,算不算得上是锦上添花呢?他们两个虽然说不是亲兄妹,但盛星地产不比普通人家。丑闻说得不好听了,就是有悖伦理,你看会掀出怎样的舆论!” 叶窈不出声,姜晚莞又笑着补充,“你家可是名记世家,公布这种东西更是得心应手了!” 此时,空气中好像被人灌入了一杯高浓度的硫酸。叶窈觉得身上的每寸肌肤一点点被腐蚀,整个人灼辣得坐立不安。这个咖啡馆,她有点待不下去了。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姜晓棉手机里的秘密叶窈的确备份了,但她只是想用这个威胁姜晓棉远离向冬漾而已。从来没有想过给盛星地产泼污水。仅此而已。 “你和姜晓棉有什么仇?” 姜晚莞摇摇头,笑道:“没有,你可以理解为我们凑巧同姓。” 叶窈自然是不肯全信,站起来就要离开,“你要失望了,姜晓棉的手机没有你想要的秘密,我先走了。”叶窈的眼神迟疑闪烁,攥着照片离开了咖啡馆。她虽然不太认同姜晚莞的做法,但是也同样惧怕姜晓棉会抢走向冬漾。 姜晓棉回到宿舍后,林深立马过来围在她身边,喜着眉眼悄问:“晓棉,老实交代,你昨晚是不是跟向冬漾在一起呀!” 姜晓棉扭过去躲着脸不看她:“你怎么知道?” “臭锅盖说向冬漾也没回宿舍,我的火眼金睛就看透了这一切了呗!怎么,火苗嚓嚓在进展啦?” 面对林深的死缠烂问,姜晓棉假装镇静,不被她看出什么端倪,不然整座学校都会被她和陆小郭传遍。 林深看她不回答,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又随便问别的事:“晓棉,过几天有学校舞会演出,你要不要参加什么活动?壶壶肯定是要跟她的队友去cosplay的,听说还筹备好了话剧,而清如跟她的男朋友在跳华尔兹的队伍里,我想找个舞伴,也没有。”她说完摊手无奈。 “陆小郭不是吗?”姜晓棉问她。 林深听到这个名字简直是想吐,“他会跳舞,那蛤蟆都能跳树了!” 姜晓棉又问,“你刚刚是说华尔滋吗,清如什么时候又交了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不太认识,她也很少提,不过壶壶肯定知道。不说他们,你赶紧想招艳压群芳,我可听说了叶窈那天有钢琴表演呢!林深说到这里又损人起来,“天天扭着身段本来就看不惯,还每天去练琴室叮叮咚咚个没完,好像整个大学里只有她会跳会弹一样。” 姜晓棉笑了笑,“人家有一技之长,你总不能让她藏着掖着吧!” “不说了,我要去舞蹈室了,晓棉,你去不去?” “喔,我等下再去吧。” 舞蹈室内,一些学生趁着今天没有课,正在这边练着舞蹈为学校舞会做准备。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里面节奏声在响,韩非然凑在窗口伸长了脖子望去,因为他一天都打不通姜晓棉的号码,于是来到这里看看她在不在里面。 “非然?”姜晚莞看见他,一声唤去。 韩非然看见她一身练舞时的装扮,笑问:“晚莞,那天跟谁搭舞伴呢?” 姜晚莞的话很直接:“我说如果是你,你会答应我的邀请吗?” “那你就要失望了,那方面我笨手笨脚的,再说也没有太大的兴趣。” 姜晚莞已经习惯了他会拐着弯说话。她想,如果是姜晓棉站在他面前,那一定是截然相反的答案。 林深抱了一个大音响往这边闯来,看见韩非然跟姜晚莞挡在道上聊天,她横冲直撞故意要去找姜晚莞的茬。 “让开,快让开,别挡在这里妨碍我!” 姜晚莞一个不防备,被突如其来的林深撞倒在路上,“哎呀,我的脚!” 韩非然扶起姜晚莞,小声斥责起林深:“林深,你怎么咋咋呼呼的,撞到晚莞了。” 林深放下音响哼笑,一脸轻蔑说:“我搬了这么个大件东西过来,早就喊你们让开了,砸到就砸到了,又不是一辈子都跳不了舞了!显摆什么!” “你…” 姜晚莞一听林深的意思,知道她根本就是故意的,好让自己在舞会那天无法出场。姜晚莞站起来,看见脚踝处肿了一小块,她忍痛挪了一下脚步,“别说一辈子,现在跳都没问题!” 韩非然在旁边问她:“林深,晓棉呢,怎么她的电话从昨天开始就打不通?” 林深笑道:“她啊,昨晚一晚上没回来,刚刚回来在宿舍呢。” 韩非然“喔”了一声,“那我去找她。” “哎,非然…”姜晚莞在后面叫不住他。 林深见此变着法子取笑姜晚莞:“哎,我说这春天不是到了吗,怎么某些人一点桃花运也没有,倒追也没有人要!”她呵呵笑着走了进去。 林深是没看见,姜晚莞的双眼睛都瞪成球了。 吃过晚饭后,姜晓棉想起向冬漾白天时说过的话,便来到舞蹈室的楼下徘徊。 “晓棉!” 姜晓棉一转身,是韩非然。 “你怎么在这里,是在等谁吗?” 姜晓棉解释说:“晚饭吃多了,我随便走走消食。” “就只是这样吗?”韩非然看着她的眼睛,那是一双不会撒谎的眼睛。 姜晓棉弯起了一下嘴角,笑得不自然,“是啊,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你昨晚是跟向冬漾在一起吗?你们去哪了?” 韩非然认真地直问姜晓棉,但是姜晓棉愣着回答不出。他想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没那么难懂吧! “我是问昨晚你们是在一起吗?”韩非然不死心,非要重新问一遍。他的眼神里带有一些愤怒。毕竟姜晓棉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事实,韩非然自己也知道,事实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就是他所想的那样。 “是的。”这下,姜晓棉回答得很干脆。 韩非然失望的表情,像是面部肌肉强行扭曲在一起的难看。即使是这样的回答,他还是对姜晓棉伸出手,“你的选择是他吗?如果是我误解了你刚才的那两个字,那你伸手过来当我的舞伴,代表我的想法是错的。” 姜晓棉无动于衷。她看着眼前的那双眼睛,尽管夜幕的黑暗一圈圈揉进他深邃的眼眶,他还是眨着眸在黑黢黢的世界里寻着亮光。姜晓棉记得很久以前,她执着于冼新辰的时候,也是那样的眼神。 天一下子黑了,他们的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我…”姜晓棉要拒绝他时,向冬漾的出现打断了她的话。 “晓棉,已经是我的舞伴。” 向冬漾出现后把姜晓棉拉过去,把牵她在手里,“晓棉已经答应过我,所以,她没有办法再答应你。” 韩非然看着向冬漾的出现,又眼睁睁看着他带走姜晓棉。姜晓棉没有出声反驳,也没有动作抵抗,甚至没有回望一眼。 天真的很黑了呢,没等他们走远,韩非然就已经看不见他们了。 心碎的声音,那样“嘎嘣”一声,韩非然觉得全世界都听见了。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四十九章 愿望终变成愿忘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向冬漾…” 姜晓棉突然叫住了他,然后她觉得他握着的手正在松开。 “怎么,你后悔了吗?”向冬漾低沉着脸色,没有敢回头看她。他的手,只需要再松那么一点点,牵在一起的手,就真的断开了。 姜晓棉在最后一瞬间把他的手拉紧,“没有,我只是想说那天的舞会,我…我,没有做准备。” 向冬漾的手指也重新有了力度。另一只手从衣兜里拿出钥匙甩了一下,“走吧,我带你去舞蹈室,这会应该不会有人。” 人都走光后的舞蹈室,原本应该陷入沉睡,却传来向冬漾跟姜晓棉两个人的脚步声,恐怕也只有他们两人会挑时间了。 推开舞蹈室的门,按亮所有的灯光,他走去将音响放响,降低了分贝,只有在舞蹈室里才能听得见的分贝。 “这里原本没有这个音响的,是我叫林深帮我从体育部那里搬来的。” 向冬漾说完后,一曲《华尔兹》响起。安静的舞蹈室里,音符活跃起岑寂空气里的每粒尘埃。 向冬漾以舞姿的身态对她伸出手,“刚才在楼下,韩非然的那双手你不牵,那这双手肯牵吗?” “难道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向冬漾打败了吗?”姜晓棉心想着,伸手搭过去。 指尖还没有触碰到时,就突然被他伸手拉过去撞在他怀里。四眼对视的一瞬间,她立马离开了向冬漾的怀抱。 姜晓棉连忙开口道歉,“对不起,我不是很会跳。” “不是有我吗?”向冬漾说着继续向她伸出手,“我教你。” 姜晓棉松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不要那么莫名乱颤,把手再次交到向冬漾的手上。 “你要把左手搭在我的肩上!” 姜晓棉听了向冬漾的话,把手慢慢搭了上去。向冬漾看见她娇羞的模样,笑着也伸手过去搭在她腰上,在她耳边低沉问:“这可是情侣之间的舞蹈喔!” 突如其来被向冬漾搂住,姜晓棉的心又在跳个不停。该死的心,从落湖那时候起,只要一靠近他,就好像有了感应。然后脸就会跟着滚烫。 向冬漾将耳朵凑了过来,“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是你的心跳声。” 姜晓棉点了点头。 “那这个心跳声可以代替你回答刚才的问题吗?” 姜晓棉又点了头,但是很快睁大了瞳孔反应过来,“啊?刚才你问的什么问题?” 向冬漾邪魅一笑:“既然你刚才都点两次头了,我就不再重复第二遍了。这个舞不难,我们先从最简单的踌躇步开始” “好。”姜晓棉的这个字回答得很沉稳。 “第一拍,我进左,你退右,你跟着我的节奏走,相反的动作。” “第二拍原地踮脚两次,你先迈左后右。” … … 姜晓棉的脚步在向冬漾的带领下,刚开始有些一致,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凌乱,最后姜晓棉干脆错上加错,都快自创出了独门舞脚。而向冬漾每次都在纠正着她的脚步,刚开始她还跟得上自己的脚步,慢慢地,都不知道她怎么会跳出连自己都看不懂的步伐。 向冬漾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你脚步反了,我再不让着你,我的脚都快被你踩成泥巴了,我可没教你这样跳喔。” 姜晓棉听了又重新把脚步的方向换回来,协调好后,每次到了节奏快的地方,就又乱了套。 向冬漾笑说:“你怎么那么笨呐,我学的时候都可不像你。” 姜晓棉撅了一下嘴,然后反驳回去说:“你学的时候有美女在眼前,手把手教你,肯定学得快啦!” 姜晓棉话里有点别的意思。向冬漾可是听出什么来了。 “我都不知道你在跟谁吃醋,你打听一下,我向冬漾在学校里可是守身如玉的,直到遇到你。我可想了你三年!” “三年?这三年可靠吗?”姜晓棉反问他。 向冬漾继续挽着姜晓棉的手跟着音乐的节奏回答:“当然可靠了,要不然我也不会把你的画…” 他刚说到画本,其实是想告诉她“否则也不会把你的画本当那么多年的宝贝”。可心一缩话又收了回来。 “我的画什么?” 姜晓棉追问了一遍。 向冬漾一想到那画本,满满画的都是冼新辰的模样,也许这个时候,不该提那东西的。既然画本又一次在医院丢了,一辈子都不应该再提起。再提也毫无意义了。 向冬漾变了语言,“我想说的意思是,我学画的原因,都是因为你。” “那这个舞呢?” 姜晓棉居然问这个,向冬漾笑扭了一下头,“这回我真的认为你在吃醋了!” “哪有,我就不信一个人怎么会练这种舞嘛。” 向冬漾越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怀疑我跟别的女生搭档过这个舞喽?” “不然喽,难道你跟空气跳舞啊?”姜晓棉说着踩了他一脚。 “哎,你别踩我呀!”向冬漾看她的样子就哈哈大笑起来,“哈哈,你可说对了,我还真有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舞伴,我的舞就是她教的。而且你也认识她!” 他重复了两遍“很漂亮”这个词语,姜晓棉想后问,“我认识她?是叶窈?” 向冬漾摇摇头,笑说:“你为什么第一个想的是她,不对,你再想。” 姜晓棉看他提起那个舞伴还满脸笑意,瞥了他一眼后吐出四个字:“你的初恋?” “傻瓜,初恋不就是你吗?”向冬漾说完拿拇指和中指轻轻敲弹她的额头,“我打你啊!” 姜晓棉听到手指弹在额骨上的声音,下意识闭起眼睛张嘴“啊”了一小声,然后用掌心去捂摸疼意。向冬漾看着她捂疼的小表情也跟着在笑。 “那还有谁?” 向冬漾继续故弄玄虚,“你认为是谁那就是谁咯,反正她啊很漂亮,比你漂亮那么一点点!”说完还比了“一点点”的手势。 姜晓棉拍了一下向冬漾比划的手势,他才忍不住招了出来,“你真的好笨呐,我说的那个人是我姐!她读初中的时候,就开始拉着我在房间里陪她瞎转。天天转,我就转会了,你能想像出那种画面吗?那个时候我读小学,还足足比她矮上两个头。” 姜晓棉听了他的描述,噗嗤一笑,那双笑眼盈盈的眼睛就好像天上的弯月,左脸颊上凹陷出一个月牙形酒窝。 向冬漾又说:“我敢打赌,很多人认识你,但是没几个人发现你有酒窝。” 姜晓棉觉得脚有些酸累,就往旁的凳子坐了下来,手倚着头歪向他:“为什么这样说?” 向冬漾搬着凳子坐在她旁边,跟她摆对称的姿势,“很明显啊,因为你不常开怀笑,有时候顶多也是抿嘴笑,皮笑肉不笑的!那样真的很丑哎!”他说着扬起自己的右脸颊笑给姜晓棉看:“你看,我也有一个酒窝,如果我们去拍结婚证,笑起来左一酒窝,右一个酒窝,这样多登对啊!将来生了孩子,说不定就都遗传了我们的酒窝,两边都有。” 姜晓棉听了哑然着,脸一红,“你这样轻薄的话,我不理你了!” 向冬漾意识到她生气,吐舌打嘴,“好,那我不说了嘛。” 这一刻姜晓棉回首跟向冬漾的相处以来,他的确给了自己很多的欢笑。她才明白去年中秋节的那晚上冼父在天台上跟她说过的话,真正的星辰其实一直都在身边,只是自己没有发现。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向冬漾有好感,姜晓棉猜测可能很早就有了。缘分奇妙起来真的很意想不到,她曾经为冼新辰痴心的时候,原来也有这样一个男人,仅因高中那时一回顾,就痴心了三年,直到再次遇见。 总有人欢笑有人愁,叶窈早就在舞蹈室外,看着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升温,拖着长长的嫉妒走了一走廊。然后姜晚莞的话开始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回宿舍的路上,姜晓棉跟向冬漾走过学校里的那片木棉树,黑茫茫的夜色仍然掩盖不了满树朵红的艳丽。 向冬漾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她:“晓棉,当初在这里遇见你的时候,那时候你好像在许愿望,你可以告诉我那个愿望是什么吗?” 这句话像开启沉封记忆门的钥匙,姜晓棉也不敢跟他说起当时的愿望是什么。不过对于现在来说,那个愿望真的是“愿忘”了。 她装出记不清的样子,搪塞过去,“是吗?每个人总有很多愿望,谁也记不清什么时候,在哪个地方,究竟许过什么样的愿望。” 向冬漾听她这样说,也就不再追问,“晓棉,过几天我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姜晓棉望着他笑了出来,哪有人把惊喜就这样挂在嘴边的。 她不屑一顾地说:“惊喜能有什么意思?” 向冬漾急忙说:“谁说没意思?你瞧着,时间就定在学校舞会的前一晚上吧。” “那不就是大后天么?” 向冬漾突然看穿了一切,“喔?我都还没反应过来那天是大后天,看来说惊喜没意思的人倒还把时间期待得很认真喔!” 姜晓棉不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推着他的背往男生宿舍方向:“好了,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不然被他们看到又该怎么编排我了!真是会被她们的口水淹死!” “怕他们什么,到时候我对全校都宣布,你是我向冬漾的女朋友!” “我还没承认呢,你就自作多情吧!”姜晓棉说着跑回宿舍的方向也不再回答,听见他在后面连叫了好几个“喂”。 “姜晓棉,你敢不承认!” 姜晓棉笑着回过头,还是没有理他。 向冬漾回到宿舍的时候,就听见他们三个都围在徐子凡的床铺上热烈地讨论着什么话题。 韩非然看到向冬漾推门回来,就回到自己的床铺上闭着眼睛。 陆小郭看到向冬漾回来,连忙拉着他多嘴多舌起来,“老向,一件新鲜事情出炉了,我说出来看你信不信。” “什么新鲜事?”向冬漾看着陆小郭激动得像是中了五百万彩票,好像这件事情公布了以后他就可以兴冲冲攥着奖券去领奖。 “徐子凡说他要为舞会邀请一位女搭档,你说这是不是新鲜事?” 向冬漾听后瞧着徐子凡,朝他“哇”一声又确定问,“小郭说的是真的?” 徐子凡点点头。 陆小郭在边上偷笑,“你看吧,令人难以置信的事,说出来老向都还要质疑我的话!” “是哪个系的女同学这么幸运,成了我们徐书呆梦中的第二佳人?” 徐子凡心想自已又没恋爱史,就没有明白向冬漾说的话,问:“哪里是第二佳人?” “三年了,你就对着书本发痴,只想着怎么提成绩怎么考研,书本不就是你的第一佳人嘛?” 向冬漾这句话还真说得没错,他又揣度着问:“子凡,说说那个女生是谁啊?” 徐子凡什么也没说,拉过被子盖过头躺侧着身不说话。 陆小郭悄悄跟向冬漾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子凡脸皮薄得跟饺子馅一样,他不敢说,怕邀请不到人家会被我们笑话。” 虽然他们的声音很小,徐子凡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听见陆小郭这样说,徐子凡也知道对付他的杀手锏是什么,头也不从被子里掀出来就闷在里面说:“小郭,舞会上你可当心朱莉莉!那个口香糖会粘着你不放!” “你…” 向冬漾看见他们两个斗嘴,唯有韩非然看到自己来了就早早地躺床睡觉。向冬漾也没有跟韩非然说话,他心想,不知道非然什么时候才会过这道坎。 叶窈回到宿舍后,手里一直紧紧攥着一个U盘沉思。 “姐,你怎么还不去洗漱?”叶窕看见她姐姐回来就坐在床铺上发呆,便催了她一下。 叶窈没有听到叶窕的话,仍然在那里想得出神。叶窕过去推她问,“姐,你怎么了?” 叶窈这才反应过来,“喔,我只是在想关于舞会的事情。”说着把手里的U盘藏到枕头底下,然后进了洗浴间。 “奇怪,姐姐干嘛一直拿着那个U盘?”叶窕心想着就要去拿来看个究竟。 忽然手机在床上震动,叶窕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打开手机看时,是徐子凡发来的短信:“你睡了吗?” 叶窕滑动短信记录,好几个晚上都是这样的字眼。 这样没来由的问候,叶窕也觉得他很二。 有时候问他“有事吗”,徐子凡就回答“没事”,然后叶窕懒得回复。偶尔几天后就又接着重复问“你睡了吗?” “都说这个人读书读呆了,还真是这样!”叶窕一笑而过,也就没太多心思回信息。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五十章 喜无常或乐中悲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清晨的宿舍传来一句抱怨声,“讨厌!该死的天又亮了!晓棉,几点了?” 四射耀眼的阳光探进窗户,硬茬茬地刺在眼皮上,像是要把人从被窝里拖出来才罢休。 林深在铺上翻着惺忪的睡眼,掀起被子遮挡光线,然后像是见了什么怪异的事情一样猛地又掀开被子,盯着正坐在镜子前化妆的姜晓棉。 “天呐,我一定是没睡醒,看错人了,得再闭眼补睡眠觉。”林深说着又忍不住睁开眼使劲瞧个够,“那人的确是晓棉啊!” 听到吕冰壶也惊呼问:“晓棉,你皮肤已经够白了,你是要‘cosplay鬼’吗?” 张清如被她的话吸引扭头看去,姜晓棉居然在做破天荒也不会干的一件事,化妆! “天呐,春天真的到了吗?”他们都目瞪口呆在互望。 姜晓棉往衣柜里找了一件白色雪纺连衣裙,对着镜子比了一下后问:“清如,你觉得我这样搭配好看吗?” 张清如睁圆了眼睛望着姜晓棉,这句话换成是自己问她倒还差不多。以前姜晓棉从来不会刻意打扮自己,就连擦个BB霜都是多余的事。 “晓棉,你好看,穿什么都行。” 林深躺在床上像被谁戳了背一样翻腾,又踢被子表达不满:“晓棉,你干嘛要先问如如不问我!我还是不是你多年的挚友了!” 吕冰壶跑到她床沿悄悄说:“别插嘴,你又没有男朋友,你不懂男人,所以肯定要问清如,咱们宿舍三个人,就属清如有女人味。” “这么说晓棉你是要去约…”林深的“约会”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吕冰壶连忙捂住她的嘴,跟大家赔笑:“呵呵,林深的意思是说晓棉跟那件衣服很搭,很搭!” 姜晓棉看她们两个人在那里神秘兮兮,也就转身不理会,又埋头往衣柜里面翻衣服。 林深跳起来打了一下壶壶,眯着眼色问:“你为什么不让我问出来!” “嘘!”壶壶连忙示意林深压低声音,“事情未明之前,要去求证!” 忽然姜晓棉的手机在床铺上响起,吕冰壶小声戏道:“你看,我就说有情况!”然后两个人盯着姜晓棉接电话走出去,忙跟在后面偷听。 “喂?” 向冬漾的声音传来:“你起床了吗?昨晚睡得好吗?” 姜晓棉回:“嗯,我今天要去医院看愿好,你去吗?” “好,我在校门口等你。” 姜晓棉挂了电话转身时,就看见林深跟吕冰壶两人鬼祟的模样。 林深耸着肩膀假装活动,“壶壶,你看,今天空气真不错啊,出来活动一下就是好!” “是啊,是啊!晓棉,你也来啊!”吕冰壶把腿伸到廊台上假装压腿。 姜晓棉早看透了她们揣着明白不说破,笑呵呵说道:“我要出门了,祝你们周末愉快!”她说完就离开,不见了背影。 “壶壶,你是不是第一次见晓棉咧嘴笑?” “嗯,是,而且我刚刚才发现她有酒窝。” 医院内。姜晓棉跟向冬漾才来到病房门口,就听见冼新辰跟谈羽医生在交谈。 “医生,我想问愿好的病情究竟恶化到了什么程度?” 那个回答严肃到冷血:“目前她体内的白细胞不断持续上升,已经打破了之前的平衡状态。经过我们医院联合专家的会诊,我建议你们做好骨髓移植的准备。据我所知,她的情况定然是没有亲属来支持配对的骨髓,我们医院也会尽力寻找骨髓源,你们也该要想好办法。” “如果骨髓移植成功后,存活率有多久?” “这个没有硬性规定,需要看患者的恢复程度。但是愿好的情况很不乐观,就算移植了也极大概率会复发,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隔着三米远的距离,姜晓棉都听见冼新辰的声音在颤抖,她跟离开的谈医生眼神示意后,走去提醒道:“新辰哥,至少不要在愿好面前表露出来…” “好,好。” 姜晓棉听到冼新辰的两声“好”字,自己也收起满眼的泪水和无奈。 吴愿好看到他们推门进来,就对冼新辰问:“新辰,那些孩子,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冼新辰站在那里木了一下,才笑道:“不用怎么说,你过几天就可以亲自回去,再带些礼物给他们,他们只以为你出来游玩了一阵子。” 姜晓棉跟向冬漾在旁边沉默着,听冼新辰说那句话就知道,只是撒谎而已。 “晓棉,你今天变得不一样,比以往都好看。” “愿好,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还等着叫你一声嫂子呢!” 姜晓棉自己说出这两个字,眼泪都差点要掉出来。说不定将来,真正要唤做嫂子的,恐怕是另有其人。 吴愿好把眼神挪向往窗外,那小小四方的窗户,孤鸟掠过的身影就一下子寻不到了踪迹,“这样的好日子,怎么能躺着去迎接春天的到来呢?” “好,我们陪你出去走走。” 来到医院附近的公园,随处都可以看见穿着病服的身影,冼新辰搀着吴愿好一步步走得稳当,好像这样就能走到白头。 吴愿好停坐在树桩面前,俯身用手指掠过一圈圈因为时间而留下的年轮,她抿了一下干燥惨白的唇:“这棵树被砍的时候,知道自己的生命化成了灰烬,那烧掉的灵魂,想必它也会疼痛吧!” “愿好…” “新辰,我有一样东西想还给你,我怕晚了就亲自还不到你手上。”吴愿好靠在冼新辰的肩膀上,缓缓拿出那枚星辰钻戒,“如果有一天,我不幸地离开人世,你一定要将它交到你更爱的女子手里。” “不会的!”冼新辰接过戒指重新套在吴愿好的手上,“它的主人,只会是你!你忘了,里面刻着你的名字,更刻在我的心里。” 要什么样才算自私?吴愿好觉得自私就像现在这样,只要冼新辰认定了她,她就做不到去反驳。 “晓棉曾经教过我一首歌,你会唱吗?” 他搂紧了她,“那你唱给我听。” “好。” … ??没有风雨躲得过 没有坎坷不必走 所以安心的牵你的手 不去想该不该回头 也许牵了手的手 前生不一定好走 也许有了伴的路 今生还要更忙碌 … 两个人相伴的歌声,那是泪中充满笑的歌声,树枝上的鸟也像困在原地,当了忠实的听众。虽然只是低吟浅唱,但路过的行人看见这一幕,那穿着病服的女子,大家都会猜到大概,谁不感伤? 尤其是坐在他们身后的中年女子,以年龄来看,她应该是一位母亲的年龄吧。慈祥的眼光注视着冼新辰,还有他旁边的吴愿好。她眼含的泪花,比起每个路过的行人更真挚。但是很多人都不认识她。 姜晓棉在不远处听见歌声也闪着泪,睫毛浸在泪里,把她出门时扑的粉底跟刷过的眼睫毛活生生地糟蹋了。 向冬漾在旁边笑她:“晓棉,你怎么那么傻?” “嗯?”姜晓棉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指什么?” 向冬漾拿出纸巾帮她擦去因泪水而凌乱的残妆,“你怎么突然化妆,你不施粉黛也是最动人的。” 姜晓棉看见纸巾擦出来的东西,才想起来会有这一茬,转过去说道:“我只是心血来潮,让愿好看见一个活泼快乐的我,难道不好嘛?” “喔?真的是这样吗?”向冬漾表示不信,坏笑地追问,“难道不是因为我说你比我姐差了一点颜值的原因?” 姜晓棉翻了一个白眼驳回他:“才没有呢!你想多了!”说着就往别处走开。 “哎,你等等我!”向冬漾追过去拉着她说正经事,“晓棉,我带你去挑选礼服。” “礼服?” 向冬漾看她还一脸思忖,便伸手指弹她的额头让她醒神,“你忘啦?以为舞会不用穿礼服的啊!” 姜晓棉嘟了起嘴,说:“别老敲我额头,会疼的。” “你物理老师没教过你吗?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怎么就不知道我也会疼!” 这句话还真是一个真理,姜晓棉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向冬漾又坏笑:“可我就是喜欢看你这样摸着额头错愕的小表情!” 姜晓棉还站在原地呆杵,向冬漾便在她耳边打了一个响指:“走啦!” 礼服店内,透过玻璃橱窗,就可以看见那试过的礼服堆得老高,都快赶上姜晓棉的高度了。 向冬漾坐在沙发上看姜晓棉穿着每件礼服从试衣间里出来‘走秀’,他总是不满意地摇摇头,“这件不好看。” “又不是试婚纱这么麻烦!”姜晓棉瞪了他一眼,她才不信他呢。她走到照衣镜面前,觉得身上穿的这件是试到目前为止最满意的一件,抹胸的白色礼服,雪纺花边的样式,上面缀满了像星辰一样的亮片,肉眼不细看就不会发现。 “好眼熟的自己。”姜晓棉对着镜子轻声一叹,好像在哪里见过自己这样的打扮,是在新年第一场梦境里吗?如果仔细回味起来,那时梦里的自己,大概就是这样的模样吧。 “晓棉?”向冬漾唤了她一声,可姜晓棉没有什么反应,他连名带姓叫她:“姜晓棉!” 姜晓棉这才反应过来,不知道向冬漾什么时候已站在身边,刚才他呼唤她的余音好像还在她的耳膜上回荡。跟那个梦境结尾呼唤时的声音一样熟悉? 向冬漾用手晃她涣散的眼神,“你刚刚在想什么?我叫你几遍你都没有反应!”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件跟刚才那件相比哪件比较好看。”姜晓棉笑着把刚才的出神掩饰过去。 “不,这些都不好看!” 姜晓棉真是不想听到他说这样的话,泄气后又瞥眼道:“你真的好烦人喔…” 向冬漾不回答,拍手唤道:“把你们店红色的礼服都拿出来,让她一件件试。” “好的,先生,请稍等!” “还要试?而且还专试红的?” 店员拿了一堆红色的礼服出来,向冬漾推她过去,“还不快去。” 姜晓棉推辞说:“这样是不是太亮眼了?” 她说后在心里想:如果穿成一身红在舞会出现,再加上旁边站的向冬漾,想都不用想,那些恶毒女嘴里该要咒骂成什么样。 “废话,我向冬漾喜欢的女人,那肯定是最亮眼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扬着面庞,表情像娶到西施颜值当老婆那样自豪。 姜晓棉选了一件红色的中长裙,进了试衣间。 向冬漾在旁边翻书等待时,忽然后面有人跟他打招呼,“冬漾,巧!” 他回头看时,也随便笑笑:“叶窈,你也来这里瞧礼服啊?” 叶窈刚进店就四处瞄了一眼,看到姜晓棉的手机放在桌子上,那想必她人是在试衣间了。叶窈把手提包往向冬漾身旁一扔:“看来,你不是一个人。”说着就去拨看挂架上的礼服。 “喔?你怎么知道?”向冬漾听她的意思,不像是来挑衣服的,倒像是来找茬的。 叶窈扭过头望着姜晓棉的手机冷笑:“这手机呀,如果有隐私的东西,就不要随便放,万一秘密被别人看到,那就不太好了!” “什么意思?”向冬漾听她的话阴阳怪气。 叶窈走回向冬漾身边,一脸神气地笑,然后把嘴唇贴近他耳边悄说:“我什么意思,你很快就知道了!” 刚好姜晓棉出来时,看见他们两人只有一厘米的间隔距离,顿时空气中都能闻见醋坛子被摔碎的味道。 姜晓棉的表情就像看到很恶心的东西一样,转身进了试衣间换好衣服出来,把红色的礼服往前台一放,“这件,刷卡!” 向冬漾不理会叶窈,拿了姜晓棉的手机出门追去,“晓棉,我刚刚就是跟她聊几句话。” 姜晓棉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速度,“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干嘛要生气?”向冬漾拉住她,“哎,你该不会这么不讲道理吧!” 姜晓棉踩他的脚气问:“可你刚才还把耳朵凑过去!” “喔?真不知道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吃醋,你还没说过正经做我的女朋友呢!” “啊!”向冬漾话刚说完,就被姜晓棉用衣袋摔打了一下,他又“哎呀”装作很疼,脸上做出抽搐忍痛的表情。 姜晓棉连忙扶着他,关心问:“怎么了,我打到哪里了?” 他捂住胸口,眯起一只眼睛,“哎呀,打到我心里了!”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五十一章 好惊喜我惊你喜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课堂上的气氛没有一点味道,死气沉沉地被按压在《毛概》枯燥的理论知识里。林深一个下午都在打瞌睡,上眼皮跟下眼皮像是被迫分家的牛郎织女,而讲台上老师的授课声音就是王母娘娘的金簪银河。 姜晓棉也开着小差,心里揣测着之前向冬漾说过的话:“向冬漾说过的惊喜就是今天晚上了,他指的是什么呢?” 她心里想着这个,眼睛却要看着课本上的齐整整的教材汉字,整堂课简直就是味如嚼蜡。 授课老师看下面的课堂状态不是很好,便拿粉笔着重敲着桌面,又吭了几声。姜晓棉反应过来后也就把那些心思抛到九霄之外,继续跟随着老师的讲课进度把心思放到课程上。 “林深,别睡啦!” 姜晓棉悄声推了一下旁边的林深,看林深的课本上浸着两页厚的口水,如果不叫醒她的话估计她会打出鼾声来。 “啊?”林深勉强眯醒着眼睛,才坐正就立马响起了下课铃声,这会子睡意又没有了。 林深看着姜晓棉课本上满满的笔记跟勾画出来的重点,而自己打了一节课的盹,她的书上除了原有的白纸黑字,其余一片空白。林深一语仰天:“喔!天呐!上学期《思修》,这学期《毛概》,大学里面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公共必修课,非要去研究死人说的话!” 她吐槽完后合上课本,把整个脑袋摊在课本上。 姜晓棉看着林深生无可恋的模样,忍俊不禁起来。林深眯着眼也正看姜晓棉的笑意,便直盯着她。 “你看着我干嘛?”姜晓棉觉得被她盯得很奇怪,不自在起来。 林深抬起头问姜晓棉,“哎,我觉得你最近好像谈恋爱的模样,你跟谁陷入热恋期了?” 看着林深一脸期待八卦的表情,姜晓棉坚决摇摇头。 “你分明骗人,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林深说着拿笔当作匕首架在姜晓棉的脖子上玩笑,“我要严刑逼供了,赶快从实招来,你的情人是向冬漾还是韩非然?” 姜晓棉故意咂嘴说道:“少来管我了,哎,真为陆小郭感到悲哀!” 姜晓棉提到陆小郭,林深就变得结巴起来,“你…你,关他什么事?” “早上我好像看到陆小郭在抱怨没有舞伴,在隔壁班那里邀请舞伴呢!”姜晓棉胡诌了一语,这样应该能堵住林深的嘴巴了吧! 林深听了装作嗤之以鼻,拿着笔甩手一笑,“那个臭锅盖,我才不管他呢,就他那痞样,能找到舞伴的话我就跟他姓!” “喔!”后面突然有个男音一声长应,又听那声音走近了继续道:“原来,你那么想当陆太太啊!” 陆小郭突然乱入,把手拍搭在林深的肩膀上。林深不由得一惊暗恨想:“臭锅盖,真会掐点出现!这下丢脸了!”她尴尬转过头对着陆小郭摆手假笑,“陆小郭,好巧!” 这个时候,林深恨不得逃到月球上闭门不出。 “对喔!真巧,我好像听到你在说我的坏话!”陆小郭一手抢过林深手上的笔,一把拍在桌子上,发出重重的响声。 姜晓棉在旁边偷笑,摇摇头无语,任他们两个斗嘴去。 林深变着法解释道:“哪有,我是说…是说等你找到了舞伴我就祝你幸福!” “是吗?幸福?可我听到的是有人扬言要跟我姓!”陆小郭一脸坏样,偏揪住林深的话不放。 “去你的狗屁姓,让我姓朱(猪)也不跟你姓“鹿”!“朱”最起码还是大明国姓呢!” 林深瞥着他又转移了话题盘问:“哎?这是毛概课的教室,你来这里泡妞的话,你看看,这边好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呢!隔壁护理课,那里妞更多!出门左转慢走不谢!” “我没有走错,我是奉向校草的命令来给晓棉送一样东西的!”陆小郭说着拿给姜晓棉一封木棉图样的精美信件。 林深见了就哈哈大笑说:“这都改革开放多少年头了,还有人写信,再过几天是不是要写血书啊?他追晓棉把脑子追掉在阴沟里了吧!” 姜晓棉接过后对陆小郭道谢,碍于课间人多,不好查看信封里面是什么东西,只好随意把信封夹在《毛概》书本里头。 “他人呢?怎么让你交给东西给我?” “老向逃课去了,都快一天了,这会子不知道人还在哪里鬼混呢!”陆小郭说着摆摆手,暴露了向冬漾逃课的事情。 姜晓棉瞬间惊讶,“他?逃课?” 林深在旁边说:“有什么奇怪,很正常啊!像他这种有钱人家的儿子,根本就不需要寒窗苦读。” “东西送到了,那我走了!”陆小郭说完后离开,林深还朝他的背影龇牙着表情踹了一脚。 姜晓棉心想:“叫小郭送个信封,人却逃课去了?难道这就是他说过的惊喜?故弄玄虚些什么东西啊?” 姜晓棉摸着那信封,也不是软塌塌的纸张,倒像是一沓硬纸的东西,正要悄悄查看时,手上的动作被窗外的一声呼唤止住。 “姜晓棉,楼下有人找你!” 姜晓棉重新把信封夹回《毛概》书本里,闻声出去看时,也不知道刚刚叫她的那个人是谁,人跑到哪里去了,楼下又是谁在找她?姜晓棉正想着就往楼下走去。 林深瞟见姜晓棉离开后,心里正没意思。一手抓拿姜晓棉的《毛概》课本补笔记,翻开书一看见姜晓棉密密麻麻的课堂笔记,林深闭上眼睛就甩着书本抓狂:“等我过了这科一定把课本烧成灰烬!” “啪”夹在课本里的信封掉落在地上林深也没有发现。 叶窈正想着用什么方法去偷信封时,林深这一大意倒是成了神助攻。她走过去,悄悄捡了信封离开。 林深抄了一小会的笔记后看见姜晓棉带着疑惑的表情进来教室。 “怎么了,晓棉,楼下是谁找你?” 姜晓棉摇摇头,“应该是谁的恶作剧吧,等了几分钟也不见人。” 正说着,上课铃声响了,谁也没太注意这件事情。直到这节课过后,大家都去吃晚饭了,唯有姜晓棉把书桌翻了个遍。 “奇怪,我明明是夹在这本书里的啊?” 姜晓棉半蹲在地上,往书桌里掏寻了半天,翻了好几本书也不见信封的影子,大脑里挖空了记忆也回忆不出什么细节来。 林深回过头来催她:“晓棉,你在找什么,等下吃完饭再回来找!不然又只剩锅底饭了!” “喔,好吧!”姜晓棉应了林深一声,胡乱摊好课本后出了教室。 乱哄哄的食堂,挤得只看得见人头。 姜晓棉还吃着饭就收到了向冬漾的短信:“你看过信封里面的照片了吗?那天的事情一直不敢当面跟你说,怕你生气了就不理我。我瞒了你那么久,希望你不怪罪我。今晚八点,我在学校的那排木棉树下等你。” 姜晓棉寻思着短信又扒了几口饭,心想:“为什么那信封找不到了?我到底把它夹在哪里了?我总不可能回复他东西还没看就丢了吧!” 想到这样,她饭也没好好咽完,带着不甘回了教室。 趁着教室还没有人,姜晓棉把所有的书本拿出来,就连桌旁同学的课本也翻了一遍。忽然,信封像长了脚一样又莫名出现,从自己的笔记本里抖落了出来。 “原来是在这里!我倒看看向冬漾短信里指的是什么照片?” 姜晓棉欣然打开里面的东西来瞧,但是很快她的笑容渐渐消失,甚至令她惊讶错愕。 一张张展开那些照片,为什么全部都是向冬漾和叶窈的各种合照? 有些照片已经泛黄,卷边看得出岁月的痕迹,还有的照片背面还黏糊着,像是临时从哪里撕出来的。照片里两个人儿的脸庞从幼小到稚嫩,从小到大,他们都穿着同一所学校的校服。 再往后翻去,还有更亲密的合照以及双方父母的合照,各种游乐场或者是聚会的合照。 “原来,冬漾跟叶窈真的很早就认识了。” “传说他们两个青梅竹马,是真的。” “可是向冬漾好像也不是很喜欢她啊!” “结合短信内容,难道他是要拿这些照片来跟我解释他们的关系吗?” … 盯着这些照片,姜晓棉心底的失落感顿时一下子窜升。各种想法像繁殖的虫卵不停地衍生,然后变成一群细蚊在脑袋里嗡嗡吵闹,惹人厌恶。她没有心思好好坐在凳子上去想这些问题,直接坐在课桌脚,照片落了一地也不收拾。 入春的天气,夜色明显比以往来得迟些,橙红色的夕阳沉落下来,撒满了教室的窗台。姜晓棉抬眼看去时,眼前却朦胧了终年的白雾,模糊不清。又久久不散。 话说回来,哪里来的白雾呢? 只不过是姜晓棉觉得委屈,眼眶里蓄了两滴泪而已。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委屈,就是心里憋得慌。 姜晓棉起身走到廊沿,稀薄的夕阳就打落在她的脸庞上,不远处的鹧鸪声,都在夕阳的颜色里激荡着回声。现在她在五楼呢,视线穿过一条路,就可以看到那排木棉树,向冬漾约她见面的那排木棉树。 她把目光凝聚到木棉树下,隐约看见有人爬木高梯的身影,爬上爬下,好像在拿着什么东西往树上挂去,远远凭衣着颜色来判断,那个人应该是向冬漾。 为什么说是判断,因为向冬漾的衣服总是穿得很潮流新颖,姜晓棉还没看熟他的衣服款式,才过了几天,就再也没见他穿过。 再加上夕阳把视野朦了一层颜色,那样更加有意无意地阻碍着姜晓棉视线的分辨。 不久后,她看到一个女生往木棉树的方向走去。那女生,姜晓棉懒得多看几眼,早估摸出来是叶窈。 因为女生辨别女生,只需要靠发型跟穿着就区分了大半。还有女生的第六感。 如此,姜晓棉更确信,站在木棉树下的那两个人是叶窈跟向冬漾。 看见他们讲了很久的话,直到整个学校都沉入暮夜里。渐渐地,他们周围开始聚集起人群,姜晓棉再也看不清他们两个。 楼梯里很快响起错乱的踏脚声,好像教学楼要倒塌的那种拥蜂而出。 “你们快去看,路边的那排木棉树下,向冬漾要跟叶窈表白了!” “哇,赶紧的,真是大新闻!” “不愧是校花校草,告个白都要那么轰动。” …… 隔墙消息风吹透。 姜晓棉心想,她是不是产生了错觉,又或是听错了些什么?又忍不住望向楼梯里走下去的人群,只见从人群里逆走上来的韩非然。 “晓棉,晓棉…” 姜晓棉没有理会韩非然,跟着人群往那排木棉树的方向跑去。 可能一路听来的小道消息会被传错,当姜晓棉走近到木棉树下,那是再怎么样也无法错认的两张脸庞,即使旁边路灯的光线很浅暗。 于是,那挂在木棉枝上的发光挂件就好像被人策划控制过,姜晓棉一来,就瞬间亮了起来。 垂吊下来的灯光五颜六色地闪烁,把那两张面庞照映得光辉生亮,姜晓棉还看见灯光的开关被叶窈紧握在手里。他们脚边还用木棉落花围成一个饱满的爱心,红彤到碍眼。 向冬漾的脸色冰冷冷,叶窈的脸色又笑眯眯。 下一秒,人群尖叫了。众望所归一样的尖叫。 “哇,他们吻了…” 顿时场面开始沸腾,但是姜晓棉觉得他们的热情让气温快速地冷却下来了。人群堆里一张张殷切的脸,只有姜晓棉的表情很恍惚,像被迷幻了。她觉得自己不适合存活在这片空气里,要转身离开时,被叶窈叫住。 “晓棉,听说你也爱慕过冬漾,现在,你恐怕要祝福我们了!” 周围那么多双眼睛变得锋利,跟着叶窈冷话里的刺头深深扎进姜晓棉的胸膛,最后的防备被扎得血肉模糊。姜晓棉说不清自己该生气还是该难过,就那样僵着五官死板,脸上的表情都凭空消失了。 “青梅竹马,本就是良配,恭喜你们。” 姜晓棉的声音低沉无力,她不屑看向冬漾是怎么样的表情,她也不想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她跑开了现场,就像地球要爆炸了那样死命地逃离。 那排木棉树的路,跟着刚降临的黑夜变得漫长。有朵木棉落花急促旋转落下,刚好重重地砸在姜晓棉的头顶,她已经没有力气去计较,跟一朵无辜的木棉较什么劲呢? 向冬漾,难道这就是你说要给我的惊喜吗? 咦?好像真的是这样,我的惊,你的喜。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五十二章 罗密欧与朱丽叶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第二天的破晓之光翻去了万籁俱静的黑夜,把属于昨天的日历纸轻飘飘地撕去。学校的文艺舞会无异是红男绿女的欢聚之地,舞动着青春的篇章,整个学校的学生巴不得天天都是这样玩过。 “‘冷冷清清,寻寻觅觅,凄凄惨惨凄凄’这句诗呀最符合姜晓棉的心情了,你们说今天她会出现在舞会上吗?” “不是‘会不会’,而是‘敢不敢’吧!” “看她那么丢脸,我真想送个面具给她。” … 洗手间里,女生的舆论声比弥漫的排泄异味还要不干不净。关于女人的聚集地,只要天时地利,哪怕人不合,都可以开展出八卦讨论会。 “连古诗都吟得颠三倒四,好意思嚼舌根!”姜晓棉真鄙视她们,起身后像踩人头一样用力蹬下冲水档,“哐咚”一声推攘出门,冷着脸色走到洗手池把水龙头扭到最右。瞬间整个洗手间只听见哗哗涌水声。 那些长舌女们不知道姜晓棉在里面,看见她双手接捧着水,她们连忙吐舌侥幸地跑开八卦现场。她们心想再晚几步的话,会被姜晓棉捧水泼一脸。 关于舞会,姜晓棉觉得这个东西像被藤条鞭抽过兴趣灵魂的空空名词,她径直往宿舍走去。可最不想听到的话还是传入耳朵里。 “哇,叶窈,你这一身礼服真漂亮!” 姜晓棉看到她们拥着叶窈往舞会的现场走去,便背过身准备绕道而过,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叶窈一眼瞥见姜晓棉,就想拿她捻酸,踏着“噔噔”响亮的高跟鞋走到姜晓棉面前。 “晓棉,等会有我的钢琴演奏会,冬漾特地给我挑选的曲子,舒曼的《梦幻曲》,你一定要到现场喔,怎么说也给我鼓个掌!” 《梦幻曲》来自德国作家舒曼的名曲,《童年情景》的第七首,舒曼作此曲的灵感源自他的爱人。这点音乐常识,偏偏姜晓棉略有耳闻,否则叶窈的话中话也就不会刺到姜晓棉了。 姜晓棉若无其事抬头正视叶窈的眼睛,话语不需要有多么客气:“对于你我很吝啬,不是发自内心的鼓掌,我懒得动手!” 叶窈瞪着她,舌头突然打结了那样回不出嘴:“你…” 余玫在旁边为叶窈帮腔,朝姜晓棉翻了360°的白眼,“观众又不缺你一个,还真把自己当朵花了!” 姜晓棉真怕余玫的眼珠子翻到抽筋。 “是,本来是不缺我一个,但是叶窈亲自邀请我,却被我拒绝了!你说缺不缺?” 姜晓棉说完看见叶窈瞪着余玫,便赏了她们一嘴蔑笑就要离开。 “你!”叶窈因姜晓棉的蔑笑气得变脸,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走,“好啊,从来不知道你也有伶牙俐齿的一面啊!” 叶窈的话音刚落又立刻尖叫起来,因为她被姜晓棉身后窜出的“鬼”吓了一跳,光天化日下白头赤脸,吐着血淋淋的长舌,高帽两竖的白条诡异飘飘。 不用仔细看,这是“白无常”小怪物壶壶啦! “我还张牙舞爪呢!”吕冰壶接过叶窈的话。 鬼知道壶壶今天怎么抽疯居然cosplay了一个白无常,而且还大摇大摆地在校园里头逛了一圈。这不,被校卫赶回宿舍换装扮来了。 叶窈回过神来嘲笑:“吕冰壶,做人做腻了?这么快就想当鬼了?” “是啊!晚上我来找你勾魂呢!”吕冰壶拿出铁链作出勒索姿势唬她。 姜晓棉拉着吕冰壶就走:“壶壶,我们走吧!” 吕冰壶边走还边回头对着叶窈扭动长舌。 余玫见吕冰壶的模样就讥笑:“本来就看她男不男女不女的,今天还人不人,鬼不鬼!真想看看等会艺术系由她主持排编的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也是不是这样鬼怪的风格!” “《罗密欧与朱丽叶》?”叶窈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余玫惊讶地点头,“你不知道吗?吕冰壶还反串罗密欧呢!”说到这个余玫又吐槽,“如果我是朱丽叶,对着一张女人脸的罗密欧怕是会笑场!” “那谁演朱丽叶?” “他们系的,你也认识她啊,阿临呗!” 余玫的话有意无意地搅弄着叶窈肚里的坏水,就冲吕冰壶刚才的恶意,叶窈想方设法要让吕冰壶出丑一回。 宿舍里林深摆弄着衣袂飘飘的长裙问张清如:“如如,你看,我这件裙子怎么样?” 林深难得穿了一件像样的仙裙,张清如点头笑说:“嗯,还不错,但是我以一位服装设计师和鉴赏师的双重身份很负责任地提醒你,这件长裙适合搭一条珍珠项链,闪闪发光的那种。” “切!还双重身份呢,什么珍珠项链,你明知道我没有!你是等着你男朋友下海给你捞去吧!”林深回嘴两个人胡闹起来。 “晓棉,你怎么还不换衣服?” “我…”姜晓棉沉默。 “别说你不想去喔!快点,换衣服啦!”林深一语击中了姜晓棉话未说完的意思。 吕冰壶也“怂恿”着:“晓棉,有我组织导演的话剧,你总不能不去捧场吧!”她说完示意了林深一眼,那眼神好像是跟林深说“怎么样,这种‘绑架’,还是壶壶我开口最有杀伤力吧。” “是嘛是嘛!”林深撒娇嘟嘴摇晃着姜晓棉。 张清如则负责打开衣柜,做出“请”的礼仪姿势:“有请姜大美女挑选服饰!” 她们的联合攻击起来,姜晓棉果真没有反抗的机会,呆站在衣柜前想该穿什么样的衣服,瞟眼却见装着红色礼服的袋子。那件是跟向冬漾去买的礼服。 “已经物是人非了。”姜晓棉心想着扔到一旁不去理会。 哪知它像是故意要出风头惹人注意,自己从柜角上滑落在地。 “啪”袋子里的礼盒展露头角。 林深拾起打开来看,展出那件精致的红色礼服,惊讶的小嘴笑成椭圆:“喔,某些人还说不去,礼服却偷藏着事先准备好了。” “快点,晓棉,换出来给我们瞧瞧。” 姜晓棉心想,找不到合适的衣服来代替礼服就只能它了,毕竟让叶窈看见又该损低自己了不是吗? 舞会入口,叶窈一党正堆在那里叽叽喳喳。 “啧啧,叶窈,瞧你这一身打扮,难怪能把向校草收入囊中!”余玫跟在叶窈屁股后面无知奉承,恨不得把叶窈夸到天上去,好让人家知道她比狗还要忠心耿耿。 旁边的人也跟夸起来:“废话,长南大学的校花怎么可能被一个草鸡变凤凰的继女给压下去!” … 姜晚莞走得老远就听见了她们不入流的高谈阔论,嘴角撇过冷笑。她以一身华丽的淡紫抹胸礼服,从她们后面低调进了舞会。 叶窈站在门口,终于等来了她的攻击目标。 姜晓棉跟林深,吕冰壶三个人一起来到舞会门口,叶窈盯望着姜晓棉,见她身上穿着那天跟向冬漾挑过的礼服。红色的蕾丝礼服裙将她纤细的小蛮腰包裹得精致有形,半披发的麻花辨垂搭在削肩上,隐约分明着锁骨线条,深陷的骨窝像要把无数女人的嫉妒心都给凹进去。填也填不满。 叶窈洋装不屑,附在姜晓棉耳边笑,“被人抛弃的可怜虫,我如果是你,怎么好意思穿着这件礼服来丢人现眼呢?” “你误会了,这件礼服是我亲自挑选的,钱也是我付的。以向冬漾的眼光,只看得上你身上的那种低俗!”姜晓棉的话狠狠地击了叶窈一个棒槌。 激得叶窈愤气上头就伸手要给姜晓棉巴掌:“你找打!”然后使出全身的力气扇去,却空软着光弹了一层海绵似的空气,原来是向冬漾拉开了姜晓棉。 向冬漾平息事态说:“叶窈,你的钢琴演奏要开始了,怎么还不去准备?” 姜晓棉见向冬漾的脸色像水彩染盘那样伤肿得青一阵紫一阵。听陆小郭放给林深的消息,再由林深传出来,那是昨晚韩非然在宿舍里揍了向冬漾好几拳的缘故。 叶窈朝姜晓棉“哼”了一声,又当着大家的面,挽起向冬漾的手臂自鸣得意,摆出眉飞色舞的嘴脸往舞会内场里走去。 姜晓棉进去后随便找了一处座位,叶窈迎着热烈的掌声出现在舞台上,开始了她的钢琴表演。 昨天晚上向冬漾的告白结合到嚣张跋扈的叶窈身上,姜晓棉那时候觉得事实难以置信。而此时不得不欣赏起台上的叶窈,钢琴的黑白键在她指尖下舞成一个个动听的音符。原来,叶窈的琴声也会像高山流水那样悠扬顿挫。换个想法,其实叶窈也有别人过之不极的优秀。加上跟向冬漾打小就认识。这样想来,向冬漾喜欢叶窈也无可厚非。 姜晓棉这样想了很久,目光往前面的座位搜索向冬漾的影子,很奇怪,没有看见他。也许他在靠后一点的座位吧,不过姜晓棉也不想特地回头去看。 手机一阵急促的震动,是吕冰壶打来的。 “喂?壶壶怎么了?”姜晓棉低下头悄声问。 对面一开口就是焦急要哭的声音:“晓棉,怎么办,我的戏剧就要开始了,可阿临不知怎么搞的人就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眼看着要上场了,你来就救救急好不好!” “我先过去找你们,先别急。”姜晓棉挂断电话后匆匆离开座位。 化妆室里,戏剧准备得一度混乱,女主角阿临出了意外寻不到人,吕冰壶正愁没有适合的人来与她对戏。 “壶壶,怎么样了?”姜晓棉一来到,大家都六神无主地看着她。 吕冰壶着急拉过姜晓棉:“刚刚她们试了一下,连段英语都背不下来,晓棉,你英语不差,求求你了!”壶壶说着把台词本递给姜晓棉,做了一个双手合十求人的手势。 “好吧,你也不用求我。” “就知道你最好了!”吕冰壶欢天喜地扶着姜晓棉坐在镜子前,一边帮她装束造型,一边催她背台词。 “晓棉,戏服放在这里,等会你进更衣室换一下。” “喔,好。”姜晓棉应声拿起戏服进了更衣室。 “咚咚,咚咚,壶壶…” 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呀,门又没关,敲什么敲!”吕冰壶埋怨出门望去时,也没见敲门人,嘟囔道:“刚刚是谁在叫我?”她寻思着猛地被一阵力道拉到墙壁暗处,那人命令她:“脱下你的戏服!” 看清那人是向冬漾,而且还一脸严肃强势的模样,吕冰壶双手护着自己:“我可正经得很,你不要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我有正事找你,罗密欧的角色给我出演!” 向冬漾的话开门见山。 吕冰壶转着疑惑的眼珠,咧嘴苦笑说:“那我也得问下晓棉她同不同意!”说着就要进去呼唤姜晓棉的名字。 向冬漾忙捂住了吕冰壶的嘴:“不用她同意,只要你同意!” 很简单的一句话,吕冰壶被他的狠话气势迷惑:“帅哥就是不一样!”然后点了点头,“喏,为了晓棉,我可是牺牲了喔!” 舞台上。 “接下来,由艺术系为我们献上莎士比亚的经典之作《罗密欧与朱丽叶》舞台话剧。” 舞台灯光一霎亮起,洒落在姜晓棉身上的光芒,让整个舞台都铺上了不可预估的未来。 大家看到姜晓棉一身蓬松的西方罗裙,顶着朱丽叶的扮相从舞台左边惊现,而右边出场的罗密欧,长着向冬漾的脸。 姜晓棉看到那张脸近在咫尺,像电影里男女主多年相遇的戏码,她心惊:“怎么会是他?” 台下的观众也是同样的一脸吃惊。 “怎么会是他们?” “喔,真见鬼了!” … 他们议论纷纷,叶窈更是坐不住地咬牙切齿,她心想自己只是收买了阿临来临阵脱逃,看看吕冰壶怎么出丑。结果呈现出来的,她也完全懵了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姜晓棉站在台上,那一幕像跳戏的穿越剧,台词都跟着大脑跳跃成空洞,整个人思杵着呆了好几秒,直到向冬漾先开口说台词,一切得到确认后才逐渐入戏。 他们要展开的对戏,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二幕,罗密欧爬墙进入凯普莱特家花园和朱丽叶两个人幽会的经典对白。 …… 舞台星光灿烂地照耀着幕下: 向冬漾:She??speaks!(罗密欧:她说话了!) O,speak??again,bright??angdl!for??thou??art.(啊!再说下去吧,光明的天使!) … 姜晓棉:O??Romeo,Romeo!Wherefore??art??thou??Romeo?(罗密欧啊,你为什么偏偏是罗密欧?) Deny??thy??father??and??refuse??thy??name.(否认你的父亲,抛弃你的姓名吧!) … 舞台下,一双双安静的眼神,有的人在欣赏,有的人在气愤,也有人会偶尔伤感。演到最后一幕地下陵墓殉情时,有人开始泪潸潸。 向冬漾对着躺在棺材里鲜花围的姜晓棉,往她额头上吻去。 这一吻好熟悉,姜晓棉的眼角泪流淌而下,滑在她柔美的千缕发丝。 …… 向冬漾:Juliet,why  are  you  still  so  fair?Death  that  has  sucked  the  honey  of  your  breath  hashad  no  power  as  yet  to  spoil  your  beauty.(罗密欧:朱丽叶,为什么你仍然如此美丽?死神虽然榨干了你甜美的气息,却无法夺走你的美丽。) …… 说完台词,向冬漾喝下“毒药”,躺在姜晓棉身边。 姜晓棉睁开眼睛看见闭目的向冬漾。那一刻姜晓棉在想:“一个家族诱发的爱情悲剧,如果自己也有这样的人生,那又该如何?” 向冬漾身上的匕首道具,在舞台灯光下等待着。 …… “啊!”姜晓棉取过匕首刺入自己的胸口,微笑倒在向冬漾身边。 鲜血流得很真,眼睛里流淌出来,对爱的追随也更加真实。 落幕。 一片掌声。 姜晓棉躺抱在向冬漾身上,任由假血流淌。 两个人谁也没有主动起身,演绎着温情贴着彼此,任由这样持续了几分钟。 … “怎么了,不是落幕了吗?”台下声音渐起,他们都纷纷站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发生什么意外。 韩非然看到姜晓棉胸口染的血,以为假戏成真,连忙跑上台。 “晓棉...” 听到有人呼唤,姜晓棉才睁开眼睛,跟大家圆场:“没事,刚刚演累了,休息一下。” “那我带你去化妆室卸掉这些东西,走。”韩非然扶起姜晓棉离开。 向冬漾看着姜晓棉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去,从头到尾只有“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台词。离开的时候甚至没有看自己一眼,连一丁点余光都不曾扫过。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五十三章 闻君两意故决绝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刚回到化妆室,吕冰壶就用泡沫彩带喷了姜晓棉一身。 “晓棉,你们的表演真是太棒了,不仅解了围还获得了最佳节目奖!” 韩非然帮姜晓棉拍落了她身上的彩带,笑着说道:“可不是么,最后一幕,我都以为是演出事故了。” 姜晓棉想问问吕冰壶罗密欧什么时候变成了向冬漾,可是韩非然在旁边,她也不想多问什么。回想刚才在舞台上向冬漾看她的眼神,连眼睛都折射出动过情的影像。“眼神也是演出来的吗?他的演技有那么好吗?”姜晓棉这样想,又想到她落幕离开的时候,向冬漾连一个字都没有呼唤,姜晓棉就觉得心在微微地抽痛。她把头饰发夹拆卸出来,重重地拍在桌面上,她以为像拍书本那样烂不了,可发夹还是分成了两半。 在场的人都被这断成两半的发夹吓了一跳,以为姜晓棉生气了,他们连忙示意吕冰壶来收拾烂摊子。 “晓棉,我想告诉你罗密欧换人的时候戏剧已经开幕了。”吕冰壶哄说着帮姜晓棉把其他发饰卸下来,“等下就出席集体舞会了。” “你早知道罗密欧是向冬漾的话,那你还会上台吗?”韩非然突然这样问,拿这个问题来试探姜晓棉对向冬漾是否死心,简直是恰到好处。 姜晓棉正视着镜子,跟韩非然的炯然目光在那面镜子里交集。化妆室安静下来,像是成了案件开庭现场,而法学才子韩非然是那个拿捏到人家错处来质问的原告,他的眼神行为跟他的专业真的很匹配呢。 吕玉壶解围一笑说:“那肯定得去啊,晓棉本来就是被拉来救场的...” “我先去换衣服了。” 姜晓棉逃避现场进入了更衣室,脱下戏服,重新换回礼服。她心想,“换回这身衣服,应该没有理由再待在舞会了吧。”可吕冰壶硬是拉着姜晓棉来到舞会上,看见大家纷纷二人成舞,台上还有其他节目在演出。 对于姜晓棉来说已经毫无意义,拿那句跟向冬漾说过的话重新来讲就是:难不成她跟空气搭舞啊? “现在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漾摇CP’给大家献上华尔兹。” 漾摇CP?大家真会起名! 叶窈本来就是学舞蹈的,舞蹈功底自然不消多说,姜晓棉看见她跟向冬漾的配合,轻盈的舞体,跟随向冬漾脚步的节奏总是那么准确。 这场舞蹈很养眼,但养眼的前提,是他们的颜值吧。 旁边有同学感叹羡慕:“舞蹈出身的女孩子就是不一样,多让人羡慕。” 姜晓棉听到后也在心里轻轻承认一声,“是啊,不像我那会总会出错绊倒。” 她望着台上,双睫像被灰尘飞过微颤着,与那双动过情的眼神不经意间相遇。两两相望,情愫都沿着那点距离穿针引线。姜晓棉读不懂他的眼神,是同情吗?又不是。是忏悔吗?姜晓棉觉得自己多想了,不敢再对视下去。 不能一下子扭头挪开视线,否则他一定会认为自己是在关注他。姜晓棉把余光视线逐渐转移到旁边,从向冬漾身上消失了焦距,直到再也看不见他。还好,她的眼泪坚持着没有掉下来,不然的话,该多丢人呀。 “这位美丽的小姐,我能邀请你跟我跳支舞吗?” 不等姜晓棉表态,韩非然就牵起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又搂住了姜晓棉的腰,开始迈出脚步。姜晓棉不得不跟着韩非然的节奏挪动着脚,不然她就会摔倒。 韩非然看到姜晓棉的动作忙乱生疏,她的神态也不自然,就笑:“这是谁教你的?舞不是这样跳的。” “啊?我...还没学会。” 是啊,怨不得姜晓棉笨。因为向冬漾教了她很多次,每次姜晓棉脚步错的时候,向冬漾总是配合她错误的脚步。 “来,我教你!” 韩非然话才刚落,姜晓棉来不及反应,就被韩非然抓紧了手心,急促的几步舞蹈动作将自己推开又收抱在怀里。他拉着姜晓棉配合他的舞步三百六十度两次旋转。 “啊!”姜晓棉觉得大脑快要晕眩了,她也看不懂韩非然的舞步,只是快要摔倒的时候就抓着他的手,混乱的意识跟着身体被动地扭转个不停。像坐了趟过山车那样让人晕眩,四周也在转动,她快要吐出来的冲动。 姜晓棉的红裙随着转圈的动作幅摆着,韩非然一身白色西服正装的配色之下,两个人相得益彰。大家的眼光便从舞台上吸引到舞台下。 不知道这样的舞蹈动作大概持续了多久,但姜晓棉知道距离刚才的原地已经偏离了,因为她的手在摆动的时候凌乱地碰翻了高脚杯,脚下又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圆滚滚的珠子,脚步不防地一滑,被韩非然一把手拥住。 “哇!”旁边人的目光聚集在这一幕,皆异口同声叹起来。 刚才被姜晓棉碰翻的高脚杯即将落地,韩非然眼疾脚快,一脚将它踢向空中花带结彩的上方。 “完了!小心玻璃杯!”众人见时纷纷往旁边躲开,捂着耳朵闭着眼睛等那个杯子会砸到谁。 高脚杯被抛到蝴蝶结系着的花包上方,像入瓮了似的落卡在花包布里。一个重力触碰,满天的白色花瓣像白雪洒落下来,又像风吹过一样在空中旋转乱舞。 姜晓棉忽觉身子一轻,原来已被韩非然稳抱在怀里,周围的花瓣错落在身旁。与她对望的那双眼,是韩非然的笑眼。她放大了瞳孔,如置身梦幻,时间都在这一幕绝美的瞬间停止。唯有花瓣还在空中动态地飘落,促成了浪漫的开场。 朱莉莉笑眯着眼睛:“哇,如果陆小郭也邀请我跳这样一支舞的话…” 姜晚莞瞪了一眼朱莉莉。 周围一片响亮的掌声,叶窈肚子里那股脏东西不听话地翻滚。不过也是,原本这掌声应该是为叶窈和向冬漾的舞蹈而鼓掌,这下却被姜晓棉抢走了风头,大家完全忘记了舞台上的叶窈跟向冬漾。 这掌声让姜晓棉瞬间回神,像是躺在被窝里从恶梦中惊醒了那样,整个人赶紧跳出了韩非然的怀抱。 “非然,我先走了...”姜晓棉说着就要离开,却被韩非然握住了手腕。 “晓棉,你看向冬漾身边站着的叶窈,他已经不爱你了!他已经另觅新欢了!” 另觅新欢?姜晓棉觉得韩非然用词不是很准确。应该用哪个词汇才符合她的心情呢?姜晓棉也想不出来。她看见叶窈贴在向冬漾身旁,又是挽手又是依偎,而向冬漾也没有推辞。如果向冬漾稍稍推叶窈一下,哪怕是缩一点点手,姜晓棉都觉得他一定是被威胁的,可是这些动作都没有。姜晓棉像是翻了船的遇难者,身体沉入深邃暗无天日的海底。 “我没说过我跟向冬漾有什么关系,从来都是你们以为这样,以为那样。”姜晓棉当着众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尖锐的话。她只知道,这句话可以像铠甲一样保护自己。 旁边话筒给了姜晓棉宣告全天下的勇气。她走到话筒面前,那宣告像誓词一样坚决:“我,姜晓棉,关于之前学校里的种种流言,我今日在此澄清:姜晓棉跟向冬漾,一点关系都没有。像火跟冰,没有机会同存。” 姜晓棉心想,如果现在有剪刀小刀之类的东西,她可能会学古人割袍断义。但是没有这些东西,她就狠狠地拍推了一下那立着的话筒。顿时,现场擦出那种尖锐的声音,像指甲刮过墙壁的刺耳。现场有轻音乐的渲染本来是可以分调走这刺音的,可是那个时候音乐刚好换曲空音了。 大家听得一脸唏嘘。 姜晓棉说完就离开了现场。 叶窈拉住要追去的向冬漾:“我说得没错吧,姜晓棉她没有那么喜欢你,我们的赌约还没有结束呢,你就看到真面目的她了。” 向冬漾推掉了叶窈的手,“拿着别人弱点来要挟的人,你没有资格去批评她。” 陆小郭在远处看见向冬漾跟叶窈争吵离去,便追着向冬漾急促的脚步:“老向,刚才晓棉干嘛说那样一番话,到底怎么回事,你喜欢的人不应该是姜晓棉吗?怎么突然变成叶窈了?换情人也不用换这么快吧。” “你闭嘴!” 向冬漾不理陆小郭,三个字喷了他一口水就离开了。 朱莉莉遇着陆小郭,就娇声缠着他:“陆哥哥,陆哥哥陪我跳一支舞嘛!” 陆小郭一看到这个声源就头疼反胃,身体里的细胞神经像碰到了过敏源,总之浑身都不舒服。“我现在肚子疼,你去找别人吧。”陆小郭伸手掌挡着脸就要避去。 “陆哥哥,别走啊,等等我!” 陆小郭跑着回看朱莉莉满嘴红焰色的口红,两腮扑红的肉脸,他的腿脚就撒得更快了:“妈呀,这女人不是从妓院来的吧!” 陆小郭想象得出,如果被朱莉莉追扑倒,那该是怎样一场血腥暴力的画面,他飞快地拐角跑去。 “臭锅盖,你跑什么呢?” 林深正要为姜晓棉的事情找向冬漾讨个说法时,就撞上了陆小郭,看见身后有朱莉莉的妖娆猛追,林深便朝朱莉莉的方向欢叫:“朱莉莉,陆小郭在这呢!” 陆小郭忙骂:“妈的,盗版婆你居然‘泄露军情’!”便捂着她的嘴抓躲到桌子底下角,遮好桌布挡着。 “咬死你啊!”林深不服气,张口大咬了陆小郭的手,他很快地把手缩了回去。 陆小郭差点失口叫了出来,小声骂她:“你…简直就是一个母夜叉!” “咦,刚刚人还在这里的,一下子哪里去了?”朱莉莉围着桌子转悠寻人,纳闷着又离开到别处去。 林深瞪着陆小郭想:“你死定了!”她就要从桌布底下探出头来叫:“朱莉莉…” 哪知“朱莉莉”三个字一个音节都没叫出口,就被一阵烫滚的肉唇给吞了回去。 此刻,林深的眼睛瞪得不能再大了!这可是她的初吻,居然,被这个最讨厌的陆小郭夺走了。林深气得呼呼直喘,下一秒不爆发点什么出来她就不叫林深了! 于是,大家都被哪里巨响来的巴掌声吓到了,转头四处看时,从布桌里头倒仰滚来一个陆小郭,他的脸上红果果地印着一道巴掌。 林深冒出来直起身体,大呼说:“喔!肉肉的脸,厚厚的皮,打起来手感真不错!” “盗-版-婆!”那叫声被拖得尖长。不过大家都没有很在意他们两个,各自玩各自的。 林深见陆小郭不知悔改,就揪着他的耳朵掐掉了他的气焰,“刚刚你都干了什么,看我不把你的皮扒了,叫你欺负良家少女!” “盗版婆,不就亲了你一下嘛,计较得好像谁非礼了你一样!” 林深忙捂住陆小郭的嘴,低着语气骂道:“还不知道收敛,说得那么大声,我清白的名誉都被你毁了!” 两人正吵着,忽然有一个小女生过来,羞涩地跟陆小郭说道:“陆部长,我可以邀请你成为我的舞伴吗?” “去,没门!”林深一句话打发走了她。 “哎,盗版婆!”陆小郭坏笑指着林深,“这么快就想做我的陆太太啦?” 林深张口就骂回:“得了,白日梦好好做着去。” “某人可是扬言过,说我找不到舞伴就跟我姓,刚刚你打发了我未来的舞伴!” 林深因在气头上,没有想到这一茬,“胡说,我是怕她被你轻薄,人家一个小女生多清白!” “啧啧啧!”陆小郭咂嘴笑着。 林深白了他一眼说:“我不跟你浪费时间了,正事都耽搁了,向冬漾到底要怎么个渣法啊,大摇大摆地追求晓棉,哄骗了又撒手另寻新欢了? 陆小郭摇摇头:“我怎么知道,你问我,也得向冬漾肯告诉我啊!” “你们男人都一样,腻了就甩!” 陆小郭连忙摆手驳回,往旁边倒了一杯鸡尾酒,摇晃到林深面前:“谈恋爱就像喝鸡尾酒,各种口味五颜六色。有的人一生换着各种味道品尝,有的人只忠于一种口味。我,就是属于后者。”他说完放下酒杯就要离开。 “喂,你自己倒了酒你不喝啊!”林深叫住他。 陆小郭回头笑:“都说了我是后者,我一生只忠于自由古巴,那杯不是。” “去你的自由古巴吧!”林深对着陆小郭的背影咒骂。 陆小郭回到宿舍,就看见徐子凡在跟高数题较劲,各种解题公式计算法密密麻麻地列满了草稿纸。陆小郭瞄去时,就像一群蚂蚁的尸体齐列在纸上。 “哎,子凡,你怎么一个人在宿舍?喔,我知道了,你的舞伴拒绝了你?” 徐子凡听了一脸垂头丧气,握笔做题的手终于肯停下,说:“我每次回短信,她都没有理过我。” “晕死,短信不要话费啊?直接去教室门口堵她啊!” 徐子凡闷着头说:“我怕被她拒绝。” 原来书呆子追女生是这样扭捏腼腆,陆小郭都快笑尿了。无话形容徐子凡了。 “怪不得邀请不到人家,我都为你急。”陆小郭说着拿毛巾往肩上一挂进了洗浴间。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五十四章 他给的好我加倍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晌午的时间一点点地朝后走,晚霞卷着红锦缎一样的红色爬上了山头,整片天有着火焰撩人的色彩。远远地看去,总觉得长南大学要被烧掉了。剩下余晖撒在田径场的草地上,与姜晓棉的坐背互为孤影,红光裹着她的身体,把她的白色衬衫着照染成了浅红。 长南的天空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是这样绚丽绒花般的艳霞,差点要把满城的木棉花给比过去了。“可能是夏天要到了吧,过几天就该有火烧云了。”姜晓棉是这样想的。毕竟她从北京回到长南以来,这是度过的第一个木棉花季。在北京待了三年,她差不多已经忘记了长南木棉花季的时候,天空应该是什么颜色。 “嘿,找了你半天,原来在这里啊。” 身后传来打招呼的声音,姜晓棉扭过头看见跑过来的韩非然。他很高,应该有一米八五加了吧,姜晓棉坐在草坪上,就那样抬头扬着下巴看他。没把他的表情瞧得清楚,倒是被光线刺了一眼。 韩非然笑着蹲下,拍走草地上的枯枝旮旯,在旁边伸腿而坐,“如此美丽的夕阳,你怎么能舍得一个人独赏呢。” 姜晓棉虽然笑了,但是脸颊上的每个毛孔都在僵持着那种笑容,“你难道没听过吗?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他笑了笑说:“不正是因为近黄昏了,所以才会有无限好的夕阳吗?” 韩非然回答得很合理,藏蕴了那么点难以被人觉察而又很普众的哲学道理,令人的心情扭转乾坤。姜晓棉落空的情绪忽觉被这种昂扬精神的夕阳给填满,她想,可能李义山的这句诗正解就该是这样,只是被她误解了那么多年而已。 “我发现你变了,跟刚认识时候的姜晓棉不太一样。” “喔?所以呢?你想感叹什么?” 韩非然笑垂下头,随手拔了一根葱绿的长草无聊地绕玩在手指上。他想感叹的是向冬漾对于姜晓棉来说,是改变她的首要因素。至少向冬漾教会了姜晓棉笑。如果换做平常,她铁定不会这样无聊平静地跟他坐在这里微笑聊天。 他想到这样,嗓子里就跟堵了一团海绵似得话难已说出口。好几十秒后,低哑的声音好像是从海绵孔径里挤出来:“他真的有那么好吗?” 姜晓棉风轻云淡地说:“现在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韩非然手里的嫩草被他反复地揉搓,绿汁浅浅地融进指纹,实在蹂躏地没了形状才把那团烂草扔抛得老远,“我曾经不服气甚至嫉妒,为什么向冬漾会比我早进入你心里。我前几天揍他时,问他为什么要移情别恋,你想知道他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姜晓棉不动声色,没有歪过头望他,目光仍然注释着天边的夕阳。答案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就好像是练习册里主观题的附页答案,一个字,略。 韩非然看到姜晓棉没有主动问,就跟着她沉默。 其实向冬漾的那句话是:“如果保护也算一种爱的话,那么我从来没有放弃爱她。我爱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沉默后,他又开始无耻地撒谎了。 “他跟我说,我比他更有资格追求你,因为他身边已经有了叶窈。” 姜晓棉的目光终于挪了望他,半信半疑问:“他,果真这么说?” 韩非然撒谎,就喜欢用笑来掩饰,“我认识向冬漾快三年了,我太了解他了,偶然犯错,他总会找些伪装的借口。” 姜晓棉做了一个Stop的手势示意韩非然不要再说这个话题。 “我不知道向冬漾在你心里究竟到了什么地位,但是我自信,换我在你身边,他能给你的好,我都能加倍以上对你。” 姜晓棉再没有说话。时间消耗得很快,夕阳后的幕夜,像暖色调的水彩颜料里乱入了几滴泼墨,把韩非然跟姜晓棉逐渐隐去。 这几天的闹剧跟着浑浊的水沉淀下来,总归平静了一阵子。学校上课的钢琴铃声其实很悦耳,只是在学生的耳朵里听来是一种催促的烦杂。这学期已经是下册了,姜晓棉忽然对熟悉的上课铃声陌生起来。只能是寒假沉睡得太久了吧。踏着铃声她反应过来,慌忙地跑进课室的方向。 今天这节课是选修历史课,也许是临时课室改换得距离稍远,铃声响后好多同学才踩着点急忙寻来。姜晓棉赶到门口时舒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同学们会坐得很整齐呢。哈哈,相对刚从宿舍里提起裤子赶来上课的同学,速度上她还拔头筹了! “快点,晓棉,我给你占座位了!”林深大咬了一口面包后塞回衣袋,占了左边靠窗第一排的位置,招手呼唤着姜晓棉,“怎么样,还是我好吧!我还会给你占个位置。”林深说着坐进了里面的座位,右手往外座位的凳子上拍去,示意姜晓棉坐下。 姜晓棉便坐下从书包里翻出中国近代史课本,然后耳边响起叶窈的声音。 “不好意思,两位,这是我们的座位。” 姜晓棉抬头看时,叶窈挽着向冬漾出现在她面前。 “是吗?”姜晓棉冷着脸就要起身让位,就被林深拉着左臂重新坐了下去。 林深翘着二郎腿抬头向叶窈问:“我先来占的座位,你怎么就能说这是你们的座位?” 叶窈哼笑说:“你可以看看,课桌里面还放着我跟冬漾两个人的课本。” 林深往两张桌屉里看时,一左一右,果真有两本课本,翻开看后也的确是他们的名字。 老师在讲桌上边打开PPT边说:“请同学们找好座位,要开始讲课了。” 叶窈瞟着她们:“怎么样,两位,让座吧!” 林深把他们的课本扔在桌面上:“你看,后面还有座位,你们就往后边坐去吧,反正你们也不是来听课的!” 向冬漾拿了书拉着叶窈要往后面的空位走去,可叶窈偏不依,夺过书一本一本各拍在林深跟姜晓棉的桌前,扬高了语调:“这明明是我们先占好的座位!” “你!”如果不是在课堂上,林深真想跟叶窈打一架,磨一下她那高高在上的气焰。 姜晓棉看不下去了,本来想说“林深,算了,我们往后边坐。”,可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她就被人拉着右臂,书包连同书本也被拿开,韩非然说:“晓棉,走,坐到我旁边!” 韩非然拉着姜晓棉坐了后一排的座位。她朝韩非然无奈了一眼,心想这是什么座位啊,跟在向冬漾跟叶窈的后面看他们课堂上秀恩爱吗? 叶窈得意的嘴脸转向林深:“姜晓棉都让位了,怎么?你还要继续占在这里吗?” “请还没有就坐的同学找好位置,准备开讲了。”台上的老师又刷新着电脑提醒了一遍。 这个时候大家把目光都投到了林深身上。 “好,我这就给老弱病残让位!”林深朝叶窈气瞪了一眼后挪到别边的空位。 陆小郭冲进教室,看见林深旁边有空位,便一屁股坐了下去:“还好,赶上了!” “臭锅盖,谁允许你坐在我旁边了!” 任课老师看同学们都已经找到座位坐好,就发言讲课:“好,现在讲课开始,今天是这个学期的第一堂历史学选修课,我看了一下,在座的同学们大部分都是大一同学,也有些同学是回炉重修的,要努力了…” 姜晓棉听见老师的话后,心想向冬漾会出现在这节课还说得过去,可韩非然就说不过去了。她翻书低声问:“你成绩不是一惯名列前茅的吗?怎么也来上这堂课,挂科了?” 韩非然捂过脸笑问:“我说我是为你来的,你会怎么想?” “没有什么想法。”姜晓棉说后把精力放在课堂上,专注着听讲做笔记。 窗外的鹧鸪落在木棉上,倏忽间群鸟响应,引得此起彼落。时而啄着木棉枝上刚出的果实,或是晒着温暖的春光,听到老师的讲课声,也会探着脑袋往窗口上东张西望,好像也要跟着这群学生探索什么似的。 课堂将近过半,姜晓棉的神思略微开了一下小差。“红霞映树鹧鸪鸣”,她听到鹧鸪雌雄对鸣,一唱一和,就想起了有这样的诗句。又叹世间的拟声词再怎么丰富,都具体描述不出鹧鸪的叫鸣。比不上那句“行不得哥哥,行不得哥哥”的相象之意,怪不得自古以来总说鹧鸪鸣为离别充满愁绪,引发惆怅。 姜晓棉不知道想了多久,后来被历史老师的讲课声引回了课堂上。 “…好,现在同学们拿出练习本翻到第六十九页的课外练习。” 姜晓棉拿出练习本往桌上一拍,无意间把三色圆珠笔拍掉桌,它还滚到了叶窈的脚旁,真是糟糕事多!来时匆忙,只夹带了一支三色笔。姜晓棉低着头,伸长脚尖往前挪去,欲把笔往自己方向挪来。 圆珠笔响落得清脆,叶窈怎么会不知道,她故意为难姜晓棉,拐脚把姜晓棉的三色圆珠笔往前用力一踢。 “嗒!”在叶窈的暴力下,那支圆珠笔撞向讲台凸高处的水泥角,然后又被弹回来撞在桌腿上,两番响亮的撞击声吸引了前排同学的目光,纷纷望向踢笔的叶窈。 课堂的气氛被支圆珠笔搅了一下,历史老师便发话:“…那就请我前面第一排的女生来给我们阐述一下第一题‘近代中国的两对主要矛盾及其关系以及两大历史任务及其关系’。” 叶窈黑着脸站了起来,脑子里是空空如也。这堂课她纯粹就是跟着向冬漾来的,目的就是给姜晓棉难堪。所以,大半堂的课,哪有一分钟认真听课过。 “两对矛盾是民国跟…跟封建主义…”叶窈就算往脑汁里绞出几个学术性的词汇,她也没办法连贯。 历史学老师批评道:“上课时间就该好好听讲的,而不是做什么小动作!”说完又随便指,“后面的那位女生,你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叶窈回头望了一眼姜晓棉,便愤气而坐。 “两对矛盾是指中华民族和帝国主义的矛盾,人民大众和封建主义的矛盾;两大基本矛盾互相交织,而帝国主义与中华民族的矛盾是最主要的矛盾。两大历史任务是国家富强人民富裕,名族独立人民解放…”姜晓棉说完停下了一口气,继续理解着说来,“前一任务是为后一任务扫清障碍,创造了必要的前提,后一任务是前一任务的必然要求和最终归宿以及根本保证。” 姜晓棉像顺嘴溜一样把课本上的知识点阐述下来,获得了一片掌声。 历史老师捡起圆珠笔还给姜晓棉,称赞说:“不错,看来你理解了,非历史专业的同学还能用功到这份上!”随后又回头对叶窈说道,“叶窈,你可输给学妹了!” 叶窈难为情地应了一声,“是,我下来会好好复习。” “切,不就是背一下课文吗?谁不会!”叶窈扭过头小声地嘲讽了一句。 一上午过后,悠扬的下课铃声响起。 “喔,下课喽!”同学们收着课本,一个个比豹的速度逃得快。 姜晓棉出了教室后,被向冬漾叫住,“刚刚,我替叶窈跟你道个歉。” 向冬漾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言语表达的方式,可能男生对于这种粗浅的表达不也不是很敏感。在姜晓棉听来,他的语气好像跟叶窈是一家人似的。 韩非然过来打破了沉寂,“晓棉,你还有其他课呢,我们走吧。今天中午我可是为你准备了一份饭后爱心水果拼盘。” 擦肩走去的刹那,空气好像被劈成了两半,他们各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后面的那些课,姜晓棉都陷在一种沮丧的情绪里面。她放弃了听课的黄金座位,坐到最后一排趴在桌子上。还好前面的同学很高,她懒懒地走神,也不会被老师关注到。 向冬漾那句“我替叶窈跟你道个歉”与韩非然那句“我们走吧”的“我们”,一对多么相似的句式,她想:“向冬漾会不会也是这样想的呢?” 姜晓棉有意无意地恍惚了一上午,她都觉得自己犯困了,直到有同学说:“吃饭去喽!” 传说中学校饭堂阿姨手抖的毛病,姜晓棉觉得到了大学里就没有了。至少她每一顿饭不是吃饱了就是吃撑了。 “姑娘,今天要吃点什么?” 姜晓棉端着白饭路过,她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停在这里挑菜,就听到饭堂阿姨殷勤的询问,她想如果就这样空着走到别处,也不好意思去辜负人家的热情。 她随便看后说:“嗯,给我来份土豆烧**。” 饭堂阿姨挖了满满一勺红烧土豆盖在姜晓棉的白米饭上,又说:“看你这么瘦,加顿红烧牛肉补补咯。”说着就要挖红烧牛肉。 姜晓棉突然很反感,心想:“这就是‘见人下菜碟’嘛?还带了一把推销!”要拒绝时后面有个声音传来。 “不了,她吃牛肉会过敏,阿姨,把那勺牛肉给我吧。” 姜晓棉看见韩非然过来,她便端着饭挤到了最拥挤的座位上,三口两口吃完了饭。其实也不急什么,只是不怎么想跟韩非然坐一桌而已。 她把空盘放回收盘台时,忽然一盘水果亮在了眼前,晶莹剔透的玻璃盘,菠萝,草莓,山竹一圈圈分着颜色层次围成了一个心的形状。虽然很好看,但是姜晓棉看着还是没什么食欲。 “说好的饭后爱心水果,可不是在向冬漾面前随便说说的!我特意问了林深你的喜好,喏,这菠萝还是应季水果,可好吃了!”韩非然说着拿根牙签戳了块菠萝欲要喂向姜晓棉,她连忙用手接住。 陆小郭刚结束体育训练,汗淋淋地走到食堂,看到韩非然端着一整盘水果,便过去抢了过来,“哇,非然,今天食堂还有水果招待呢!”说完毫不客气地坐到旁边开吃。 姜晓棉正愁不想接时,冒出个陆小郭来解围,暗笑着爽怀一番离开:“非然,刚吃完饭我有点撑,还是把它给更需要的人吧!” 韩非然看着饕餮之徒把水果拼盘消灭,他还能再表达些什么呢!真想揍这个冒失鬼一顿。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五十五章 一曲木棉两处心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贱人就是矫情!”林深回到教室,把书甩在桌上就开骂起来。 姜晓棉正专心地起草服装设计图,被林深一本书惊拍下来,手一抖素写本上便失了笔。姜晓棉拿橡皮擦着败笔处,边抬头看林深咋呼呼的模样,“怎么了,陆小郭又惹你了?” 林深咬着牙,七窍都快生烟了,“如果是陆小郭的话那就好了,恐怕你知道了也能像我气得浑身上下都冒起烟!” “我不是爆碳也不是火炉子,不会冒烟。” “这阵子你是没见叶窈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跟向冬漾在学校里处处花前月下丢人现眼,现在又大摇大摆搞什么告白一百天纪念日,要去ktv‘唱爱’,虫子都没她恶心!”林深的肚子是藏不进什么话的,一股脑啪啪说了出来。 是啊,得亏了他们的‘告白一百天纪念日’姜晓棉才意识到三个月过去了,吹橡皮屑的动作就那样停了下来,她该怎么想?或者是想些什么才能掩饰她的在意呢?原本这个消息轮不到林深说,叶窈早就散布了整个学校。可再一次听到这件事,姜晓棉觉得又重复听了一次自己心跳停止的讣告。她满不在意地提起笔,可设计纸上的线条变得缭乱,最后成了没有意义的涂鸦。 “晓棉,难道你不表态吗?” “向冬漾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吗?”姜晓棉的话冷淡得不能再冷。 “晓棉!”林深拿掉晓棉握的笔,撅嘴说:“你跟向冬漾之间本来就有苗头,半路跳出个叶窈来挖墙角,我都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叶窈还真有曹操的速度,林深刚说到她,她就出现了。 林深讽刺叶窈道:“哟,你可真是大忙人呐,舞蹈系在那远远的一头,出现在这栋教学楼,恐怕你腿都走断了吧!” “我的美腿是专为舞蹈而生的,怎么会浪费在徒步上呢?所以冬漾就骑自行车载我来啦!我特地来这边公布我搞活动的唱k时间地址呢,不过…” 叶窈话到一半就双手背在身后,俯身对座位上的姜晓棉重音说:“不过,我来的目可是当面邀请你的,后天下午盈水路七十七号朵朵爱ktv。” 姜晓棉瞧叶窈得意的态度,心想,如果真有上辈子,都不知道她们之间到底是谁欠了谁。 叶窈说完直起身子,“走了,冬漾还在楼下等我!” “恐怕你得白跑一趟了,我们是不会光临的!”林深在叶窈身后大声回她。 叶窈哼笑下了楼梯后,发现向冬漾根本没有在楼下等她,早就骑着车不知道往哪里走去。她练了一天的舞蹈,此时脚都累肿,脱了高跟鞋甩到路上发脾气,“向冬漾,你居然不等我!” 李笑欢从旁边路过,看到叶窈的模样,嘴上撇过几丝小得意。 徐子凡出了教学楼后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看到叶窕拿着饭盒朝路过身边。 “嗨!”他尴尬地扭捏出这样一个字眼。今生白做了一个男儿,徐子凡的招呼话里有小女生的羞意。他挠着头加了句:“你还没有吃饭吗?” 叶窕见旁人招手,还以为是谁跟自己打招呼,随口答他一句:“我已经吃了,这是给我姐姐准备的。” “喔!” 徐子凡的一声“喔”,拖了全音符的长。显然是他挑不出什么话题而拖的长音。 还好叶窕有话,笑着问他:“后天你要跟我们一起来吗?我姐的庆祝纪念日。” 他忙答应:“冬漾是我的好兄弟,肯定会去的。” “嗯,好,我走啦!”叶窕的声音像琴音敲在水晶球上的甜美,说完就从徐子凡身边走过。 徐子凡望着叶窕离开的方向,这是他第一次对女生产生微妙的爱意,爱意不敢言,却又很想接近。 陆小郭早不经意间看到了徐子凡,走过来戏笑说:“别看了,人家都走远了!” “没有,她还没有拐弯呢!”徐子凡视线也不离开叶窕地回答。 这样的回答,陆小郭差点要吐血了,张嘴哈哈大笑推着徐子凡,“喏,她拐弯了,赶紧跟着拐过去啊!” 徐子凡也只是笑笑,没有跟上去。 姜晓棉今天没上多少课,一天就这样结束得很快。她走在宿舍楼里,偶尔听到人家告白纪念日的消息,她的心情沉甸甸地,脚步也提不起来。眼皮上像是有满满一桶水在悬着,眨眨眼睫毛就带累湿了整张脸。 她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泪没有干也不怎么敢回宿舍,不然肯定会把其他三个人吓一跳,她就趴站在走廊前,可大老远又听到叶窈散布佳音的话,还不如直接进了宿舍呢。 林深横躺在床上刷着电影淘票,伸长腿踢靠着墙,床板便轻微地吱响。看见姜晓棉进门来就说:“晓棉,后天晚上有新电影上映,咱们一起去看。” 后天晚上是什么日子呢?不就是叶窈大肆宣扬‘唱爱’的日子嘛! 吕冰壶这一刻真是佩服蠢过头的林深了,连忙附和着改话说:“对啊,我跟清如也去,早就等上映了,光预告片都刷看了一整个星期呢。” 姜晓棉不吭声拿了一把扫帚走到林深面前,大家唬了一跳,以为她要发火了。 “脚!”姜晓棉弓下腰,扫起地来。 大家松了一口气面面相觑,看着姜晓棉扫完地又拖地,端水抹桌后又擦窗户,一个人做起了大扫除。 林深说:“晓棉,昨天我们才大扫除过。” “再扫一遍。”姜晓棉没有停下的意思,转到阳台把玻璃擦得反光明亮。 “完了!吕玉壶撕开一包洽洽香瓜子,又摆了一口塑料兜装瓜子壳,悄声告诉林深:“别看晓棉这阵子冷漠着嘴上不在乎,今天终于爆发出来了,这是女人失恋的第一特征,就跟上次化妆去约会是同样的道理。典型的‘行动出卖思想。’” “壶壶,哪来的歪理?” 吕玉壶眼光投向上铺的张清如,悄声说:“不信你观察如如,她失恋了也是这么不正常。不过她不是扫宿舍,而是把干净的衣服重新洗一遍。” 张清如耳朵灵得很,表示自己不是被甩的那一方,又说:“我觉得晓棉去或不去,都是两难了。去吧,叶窈肯定给她吃瓜落儿;不去吧,叶窈就会说晓棉输不起,都落不是。” 张清如这一提,的确是那么回事。 她们以为隔着阳台门,姜晓棉会听不到,谁知阳台门被推开,晓棉抬脚进来一句话说:“去,我为何不去?” 吓得她们岔开别的话题,不好当面再嘀咕什么。 这天,总要面对现实。 朵朵爱酒吧里,叶窈跟她的狐朋狗友先到一步。劲爆的DJ音乐,被人开得很大声,连同包厢也要跟着舞蹈起来。嘈杂的音乐伴着欢叫声,向冬漾陪在边上呼吸开始不顺畅起来,他冷瞧了一眼叶窈说:“我先出去透透气。” 叶窈黑了脸,暗中一把手拉紧了他,“你如果敢玩消失的话...” 叶窈突然抓得很用力,向冬漾都觉得自己的手腕上留下了她的指甲印,他什么也没有说,只盯着她的手,叶窈才松开,他推门而去。 余枚开了瓶香槟,先倒一杯给叶窈,“叶窈,你说,姜晓棉等会出现吗?” “你们别看姜晓棉平时装着柔弱,心却比谁都较真着傲气。我敢打赌,等会你们就会见到她了!”叶窕边说边晃动着杯里的香槟。 “嗨,叶窈,我们来了!” 一小群人推门应声而来。 “随意坐!”叶窕招呼他们,看了一下后说:“差不多了,还有个人没到。” 余玫也笑:“她脚下估计得踩着磁铁走铁路来!” 大家听了一阵哄笑。 “叶窕呢?”叶窈不见妹妹就发短信催她,抱怨着,“这个懒丫头...” 再说叶窕跟姜晓棉坐着一辆车来,现在堵在路上。一条长龙似的大小车排在马路上,不知怎么的,今儿路上正堵得厉害。叶窕对司机笑说“不着急,估计要半个钟吧!”司机遍明白了叶窕的暗语。 因为叶窕上车前就跟司机照过面了,她要求今天路怎么堵就怎么走,怎么绕路怎么走。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拖延时间。 因为叶窕知道姜晓棉跟姐姐有矛盾,就寻个法子正当地迟到。也等大伙都到齐了,他们亲眼看到叶窈的妹妹带着姜晓棉亲自出现,他们也不会怎么为难姜晓棉了。 “她终究还是来了...”向冬漾在楼角处悄望下去,看到姜晓棉下车来 姜晓棉来之前都没注意过,KTV的地址,就在姜晚莞小姨家卓池大酒店的旁边。 “我们来了,路上堵车就迟到了!”叶窕带着姜晓棉一进门就哧哧歉笑。 果然,大家看到叶窕带着姜晓棉有说有笑而来,也不好妄加说些什么酸话。平日与叶窈关系极好的,只瞅望着叶窈的脸色。 “哟,你两个怎么凑在一起来了?”叶窈语调稍怪地问。 叶窕摆手说:“反正也顺路呢!” 姜晓棉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向冬漾,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说话了。也好久没有两眼正视过对方。歌吧顶上投下来的灯光,把向冬漾眼睛里微有的泪珠,反亮得发亮。可只是有他自己知道。距离太远了,姜晓棉看不到。 韩非然过去拉着姜晓棉说:“原来是堵车,我就说嘛,我们一起出发的,我跟非然都到了,你们车子怎么走那么慢。”说完又悄声加了一句,“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话,想离开了就随时叫我,我跟你走。” “切蛋糕庆祝叶窈与向冬漾的告白纪念咯!”余玫欢呼着,催向冬漾来握叶窈的手切蛋糕。 才刚来呢,姜晓棉就有点看不下去了,他们扶手划切着蛋糕的蛋糕,多么像当初向冬漾握着她的手拿笔瞄那朵木棉花的模样。 “第一块蛋糕分享爱情的甜蜜,给晓棉最当之无愧了,当初冬漾跟我告白的时候,她可是第一个祝福的人呢!”叶窈字字句句夹枪带棒,把蛋糕托到姜晓棉面前,让人不想接蛋糕都难。 叶窕抢过那蛋糕笑道:“我饿极了,第一块先给我才是!” 叶窈无法只笑了笑,动手重新划一块给姜晓棉。明明蛋糕是甜味的,可姜晓棉觉得那块蛋糕跟黄连一样。 一块大蛋糕经过他们的大卸八块,已经只剩少许的奶油。 “噫!”余玫一手指抹了奶油抹在叶窈的嘴唇上,转而朝向冬漾找乐子打趣,“冬漾,怎么样,来个奶油味的吻呗!” “亲一个,亲一个!…” 余玫开头起声,几个人也跟着胡乱附和下,竟然发出了这样的提议。 叶窈嘴唇上的奶油在索吻的模样下显得一脸娇羞。没有什么比叶窈嘴唇上的奶油更恶心了,姜晓棉眼睁睁令自己反感的一慕,却从不知道向冬漾比她更反感。 “快啊!”叶窈真是脸都豁出去了,居然催促着向冬漾。 周围的一切,向冬漾多想像初来乍到的人,可以随意表现出一脸蒙逼的模样,或者是不认识这帮胡乱捧喊的人,可以选择转身离去。 但是,向冬漾不可能转身离去,他不能跟叶窈反着来。叶窈一个不开心,必定将会有暴风雨发生,把姜晓棉掀得天翻地覆。 不就是一个吻吗?一吻就能闭住他们的嘴了吧! 果然一个吻让他们闭嘴了。 让他们闭嘴的不是向冬漾跟叶窈的吻,而是韩非然当众亲吻了姜晓棉。 陌生的嘴唇在姜晓棉脸颊沾了一下,她意识到时赶紧推开了韩非然。 向冬漾过去拉着姜晓棉就要离开,“我们走!” 一瞬间总会有很多变卦,叶窈直接拉着向冬漾的衣襟,自己主动贴了上去,暗中牵出了向冬拉着姜晓棉的那只手。 “哇!”场面一度沸腾。 叶窕看见姜晓棉的脸色,暗中把一个水杯推向剩下的蛋糕盒打碎,两者一样碎落在地面上。 “啪!”一声,引了众人眼光。打破了水杯,更是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叶窕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大家快帮忙收拾一下!” 一番打扫过后,开红酒的开红酒,点歌的点歌,逐渐开始活跃起来。 叶窈拿话筒扔给向冬漾,“下面,我要点一首单车恋人,由我和冬漾和唱!” 向冬漾将落地的话筒捡起,低落粗嗓的唱音难听至极,一脸的生无可恋配合着叶窈。 他们的曲子过后,其中有个声音在一旁说道:“今年最火的歌,还得属《四月十一》了!” “我正要说呢,咱们k一首!” 叶窕先反言,“是分手歌,不太好吧…”可播放键被人一按,歌曲的旋律早就盖过了叶窕的声音,几乎没有人听清楚她说了什么话。 长南市的木棉花色年年都在这个时候火,而今天更添了一层火,因为这首新歌是当前音乐界出的最合事宜的分手悲情歌。叶窕叶说得很对,据娱乐圈爆料,歌手正是因为前阵子四月十一日时失恋遭弃,路过木棉树下而抒情的名曲。 除了一些有心人对这首歌抵触,其他人都渐渐地融入了歌声的陶醉中。 ??说好忘记怎能突然间记忆如醒 抛开一切失去的还是曾经 木棉惜意的花语才继续 我的思念那样和花安静 琴声叮咛,陪雨听你的心灵 一音一音,播放情节暂停 四月十一日,旧城初春的花季 盛开夏忆里,镜头回放你身影 我怎么敢忘记,就想像陪着你 梦一程有你的旅行 四月十一日,花落划空的痕迹 画那次呼喊,你回眸还走的场景 我梦见的是你,消失得无踪无迹 ……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五十六章 无中生有波澜惊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有些歌词该怎么说呢?字句变成歌韵缠绕在心田,就打成了结;就像他们唱的是歌,吟着吟着就升华成了心情。姜晓棉觉得《四月十一日》的歌词写得很合景。整个长南人都知道,木棉花叶不停地交叉错节,花开不见叶,叶生花随风。当夏季翻过春天,青春就流动成五线谱上有忧有喜的音节。 姜晓棉突然想到了彼岸花,以前她很讨厌彼岸花,尽管它跟木棉花有着一样的红色。但是那种“花与叶生生不相见”的悲伤句子却把红艳妖娆的彼岸花刷成了“网红花”! 所以她很讨厌。还好木棉花被古人的诗词文化包裹得底蕴十足。但如果有一天木棉花也沦落成“网红花”的话她会很不开心。自己喜欢的东西也被别人喜欢,还是有点会吃醋的情绪。 她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在QQ空间发表了张红木棉的照片,然后有北京的高中同学评论说“木棉花是大红色的?居然不是白色的?”姜晓棉差点要吐血了,于是就问那位同学,“你被白瑾花或者是白木兰花洗脑了吧。” 结果那位同学回复姜晓棉说“哈哈,谁让我家的棉花是五颜六色的。” 哈哈哈,一个由南北差异牵扯出来的错误认知。姜晓棉记得,这位高中同学家里是产木棉经济农作物,矮株矮株的那种。当年跟着同学去棉圃参观的时候,姜晓棉就看到一株棉花能开出好几种花色。那时候,把她给惊的呀!后来才知道,那些棉花花瓣里有五色花青素。刚开的棉花是乳白色的,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以及酸碱性的生存环境,花瓣就会深浅变色,变黄变紫变红色。 不过变红的时候要么粉红色,紫红色。不过没有木棉红,也没有木棉的橙红。 但是,姜晓棉仍然惊呆了。也想起小学课本里珍妮的七色花,她才认可世界上真的有七色花,只不过她还没遇到而已。 “干杯!” 姜晓棉有些出神了,酒杯碰撞的清脆声把她拉回了现实。不经意间抬头端正了视线,就看见向冬漾的脸颊被酒精麻醉到晕红,被灯光下漾出几分难过的神情。 “叶窈!”向冬漾站起来,整个身子偏了重心踉踉跄跄,举起酒杯,叫了一声叶窈的名字,醉音继续说:“我,…向冬漾,从小时候我就…我就对你,对你…” 姜晓棉就正眼望着他,听见他最后吐出“朋友”两个字后就软绵绵地倒在沙发上。他喝醉了,一定是漏了个“女”字没有说吧。可能那个“女”字像蚊子声音一样小,所以大家都没听到。 “情话正说着呢,这人就倒下了!”大伙们都这样取笑向冬漾。 其实向冬漾只是想说“叶窈,从小到大,我都把你当朋友看。”话像架在刀子口,就是不能说出来。 叶窈站起来说:“冬漾喝醉了,我先送他回学校吧。” 姜晓棉靠在沙发上,看着叶窈把向冬漾扶出去,眼睛就开始没来由地发胀。身边的同学都已经喝得横七竖八的了,他们扶持着散去。但也有些同学坚持疯狂通宵,嘭嘭的酒杯声,狼嚎一样的歌声,快把包间的天花板给掀翻了。 卓池酒店内,前台丹丹的一声叮嘱声响起,“小姐,拿好,这是你们的房卡。” 姜晚莞来酒店内时,正看见叶窈扶着向冬漾,搭他的手在她肩上,两个人进了电梯。 “丹丹姐,刚才开房的那对男女,住的是哪间套房?” 丹丹见问话的人是姜晚莞,不隐瞒地回答:“姜小姐,他们开的是1702房。” 姜晚莞又望了下四周,心里盘算着什么,“丹丹你看起来有些疲惫,去休息室休息一下吧,我帮你瞧会!” 丹丹受宠若惊,说:“没事,我应做好我的本分。” “去吧,我又不像我小姨不近人情。” 丹丹就恭敬不如从命,将前台的工作暂时交给了姜晚莞。 姜晓棉的手机在兜里震动,来电显示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号码。 “喂,晚莞,有事吗?”姜晓棉很奇怪,姜晚莞今天又没有出现在庆祝会上,不知道这个时候她会打电话来干嘛。 对面的声音说:“我在我小姨的酒店里,刚刚我看到向冬漾独自醉熏熏来开房,拿着酒瓶直往喉咙里灌酒,还把酒瓶打碎在地。你如果还在KTV里的话,就来瞧瞧他吧!” 姜晓棉吃惊了,刚刚叶窈说送向冬漾回学校了,怎么任由他一个人醉着去酒店撒疯?便沉默几秒说:“我,我打个电话给叶窈问问吧!” 电话那头阻止说:“我听到向冬漾醉时叫唤着你的名字,我想没有叶窈什么事了。你还是亲自来一趟吧。” “喔,好吧。” 姜晓棉来到酒店内,姜晚莞递给她:“喏,1702的房卡。” 站在1702门前,姜晓棉拍拍脑袋,她怎么会来这里呢?自己都觉得很鬼使神差。出于礼貌她先按了门铃,又敲了门,里面没有声音传来。才用门卡滴开房门。 一进去就听到哗哗的流水声,姜晓棉轻着脚步再往里走,就闻见扑面来的暖意里夹杂着浴室的味道。面前两米长的大床,她看见向冬漾光着膀子躺睡在床上。 再瞧床对面沙发上脱放的衣服很点眼,不只有向冬漾的衣物,还有女人的衣服。姜晓棉一眼就认出那是叶窈今天穿的衣服,内衣也耻辱地搁放在旁边。她整个人像冻僵一样,愣愣地站在原地。 浴室的门被推开,叶窈耷拉着湿发,大颗大颗洗发水香味的水滴滴在她裹的浴巾上。姜晓棉刺鼻地想要躲开。 “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们了!”姜晓棉转身后,眼泪就像叶窈的湿发大颗地滚落下来淋湿了衣襟。手腕像有了惊天动地的力量,出门后“嘭”一声关上门。连她自己也被关门声吓到了,那么巨响的声音。姜晓棉想,向冬漾可能被吵醒了。 于是,她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兜里的手机不停响着向冬漾的号码。姜晓棉按下了关机键。 “他们发生了吗?” “天呐,我怎么这么会想这么无耻的问题?” 姜晓棉再多想一句,自己快要变成神经病了,难过的心情像冰凉的黑墨涌在心口。她蹲在公交车站上,脑子里有等车回去的念头,可当末班车“唰”一下毫不留情地驶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姑娘,这么晚了,夜班车要很久才一趟,打车吗?”一辆出租车停在公路边,司机摇下车窗问候。 这已经不是第一辆出租车主动停在姜晓棉身边了,她从没有理会过谁。于是司机们都以为姜晓棉是因为没钱打不起车而哭鼻子,就都拜拜走了。 向冬漾寻人的目光被司机声音引去,终于落在了正确的方位上。正要唤姜晓棉时,却有另一个声音比他更早唤出。 “晓棉…” 韩非然跑去说道:“我找了你半天,我以为你回学校了,怎么在这?” 姜晓棉已经是脸白气哽,看见韩非然,她觉得这个时候没有谁比他更关心自己了。 “怎么了,晓棉,发生什么事情了?” 姜晓棉摇摇头,她苦笑说:“我等不到车回去。” “怎么会等不到车呢?”韩非然不知道事实就取笑她,摆摆拦手,便带着她上了出租车。 向冬漾看见他们两个走了,就站在原地,话也说不出来。 叶窈散着潮干的头发,顾不得穿上衣服,裹着酒店的浴袍,邋遢着拖鞋就出来外面搜索着向冬漾的身影,可是寻也寻不到人。 “我问你,刚才为什么会有人闯入我们的房间?” 叶窈质问前台的丹丹,丹丹也一头雾水,她又不认识姜晓棉。也没见人长什么样,跟姜晚莞交接班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查开房记录也查不出什么。丹丹还觉得今晚见鬼了呢。 “算了,算了。”姜晓棉搅了自己的好事,叶窈也没有心思再追问下去,独自上了楼。 走出电梯才将打开房间门,迎面走过一个醉熏熏的酒鬼,他看见叶窈姿态绝色,穿的浴袍性感撩人。一股色心蠢蠢欲动,眯着色眼,变态浪荡地问:“哎,小姐,两百块,包夜不!” “包你妈的头啊!”叶窈呸了他一脸,把口水吐在他脸上。 那个酒鬼不死心,只以为是叶窈性子辣,拉着她的手就说:“妞,别这么绝情嘛!” 叶窈愤怒着就一脚踢去他的命根:“就你这样,也配得上本小姐!” 那醉鬼被叶窈踢了一脚,脾气飙升起来就兽心大发,一手抓着叶窈扯着她的浴袍就要拉进房间,刚好叶窈站的位置处于劣态,醉鬼推她进去,轻松就把门踹上。 叶窈怎受得住这等突如其来的蛮力,身子光飕飕地一冷,她感受到一阵恶心的舌尖在她的上身游走,这是多么耻辱的一件事情。 “救命啊!求你放开我!”叶窈哭泣之际眼色一亮。还好她伸伸手,就够着了床头电话,听到“嘟”一身,她拼命地喊出声。随后电话被摔,叶窈大口地咬着那醉鬼手臂和他死命抵抗。 两分钟后,一阵急躁的脚步声在走道上响起。 “快,这边,1702!” 锁头转动后,终于有救兵进门而入,保安一手逮住了正脱裤子犯事的醉鬼。 虽然事态没有发生到最严重的地步,但是一身凌乱的叶窈已经不堪入目。 女服务员为她整顿了一下衣物。 “小姐,你没事吧?现在配合我们的工作去下医院。”酒店主管的声音刺耳到耻辱,像无数脏兮兮的东西抹在牙齿上,一动口就全部暴露出来。 叶窈伸手就给了她一巴掌,“谁说我出事了,你们都巴不得我好,是不是!”随后气得颤抖的手指向酒店的工作人员,“你们酒店是怎么服务,放这样的人进来?我要起诉你们!” 从医院出来,根据诊断结果,那名酒鬼强奸未遂的罪名成立。 叶窈父母陪着叶窈回去,叶窈怎么想怎么气愤不过,“爸妈,你们必须起诉这家酒店!” 叶窈爸妈相相顾一视,考虑说:“孩子,犯事的人自然会受到法律制裁,你爸爸又是站在风头上的高级要事记者,打官司的事情如果一出,别说你今天只是受点了皮外伤,传到外界,真相抵不过他们的七嘴八舌,到时候定然无中生有,再怎么也是洗不清!你爸爸也没脸。听妈的话啊,这件事,这样翻篇最好不过了。” “妈,我还是不是你女儿了!就是这家酒店管理不周到,要不然怎么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叶窈妈妈“嘘”一声,因为现在她们出了妇科诊,大庭广众之下,示意让女儿说话小声一点,又劝:“如果他们真的管理不周到,再来迟一点,恐怕这会子处理的就不只是这件事情了,听妈话啊!” 一传十,十传里。总会有人提出质疑,真相就是这样变成了谣言。 长南大学,永远都不能风平浪静。 今早上下了课,林深拿着手机看陆小郭的发来的QQ爆料话题,“你猜咱们宿舍的徐子凡看上了谁?” 林深打字发回去:“看来,书呆子也会有纯情萌动的时候啊,他看上的该不会也是一个书呆子吧!”她笑着猜想了一下,“实在想不出是谁?” 消息叮叮一声,那只小企鹅闪动起来。陆小郭回复她说道:“他暗恋叶窕,怎么样,意外吧!” 随后陆小郭又吐槽徐子凡,“跟叶窕见了几次面,居然还扭捏着不会找话题搭讪女孩子。前天子凡不是跟向冬漾去庆祝聚会上了吗,我以为他会有进展。我问了一下子凡,原来根本没跟人家好意思说上三句话,你说搞不搞笑!” “哈哈哈,这人果然是呆子!”林深不顾形象地拍桌狂笑,搞得像是能笑一年的笑话。 旁边课余时间做作业的同学听到林深的笑声,都投向注意的目光,林深停止尴尬的笑声,连忙要收起手机翻起书听课,她才反应过来:“咦,不对啊,现在是下课时间!” 真是晕了,林深又拿出手机继续聊天。刷着QQ消息,忽然校园群里跳出来一则消息。 “凌晨深夜,长南校花惨遭施暴蹂躏!”林深轻声念了题目,然后咂砸嘴。 “啊?不是吧,定又是那种标题党,小心中了病毒!”吕冰壶在后桌提醒她。 林深继续把消息往下划看,一脸震惊地摇摇头,“壶壶,爆炸性消息,你拿手机看学校群消息,这不是一个网页。” 吕冰壶拿手机来看,是一个刚进群的匿名人发的消息,后面还配了几张相应的图片,衣衫不整的叶窈被一个大男人拽亲在酒店房间门口,照片上的画面恶心触目。后面又附加了一张照片,凌晨深夜叶窈父母陪着叶窈出现在妇科医院的场景。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五十七章 良言一句三冬暖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叶窈,真的,假的?” 这种敏感的事情,他妈的还有人QQ群里艾特叶窈。 学校四面八方的墙,永远阻隔不住这种天大爆炸性的新闻。人群流动到哪,总会生出七嘴八舌的是非。 “你看,叶窈遭强奸未遂,这照片让人一看就闹心!” 有同学猜测说:“依我看,这还是说得好听了,叶窈穿得那么性感,估计已经遭毒手了!” 又有同学把图片放大了来瞧,“哎?这是哪个酒店,没看出来。” … 这种事情,大家没怎么敢问叶窈,只能拿来放在心里猜测。群里有千多个同学,就算不在群里的同学也通过别的消息途径知晓了此事,怎么堵得住吧唧吧唧的嘴巴。叶窈曾经有过多少女同学嫉妒羡慕,有过多少男学暗恋追求,现在就有多少双有色眼镜“回报”她。 学习部开完会后,代时骞对姜晚莞的背影唤出声:“晚莞,留一下,我有事情交代你。” 姜晚莞不耐烦地回过头,翻了个白眼后回过来:“代部长找我有何要事吩咐?” 看见其他成员都走光,代时骞才拿出手机翻开群消息往桌子上一摊,“群里有关叶窈的消息是不是你公布出来的?” 姜晚莞的眼神从手机上撇过,然后挪出凳子坐下,盯着代时骞:“我倒要听听,你怎么就认定是我干的事呢?” “匿名人没有注明是哪家酒店,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是卓池酒店,而且还是叶窈他们去唱K当晚。不过,已经事发一个星期了才公开,说明匿明人有心隐瞒这家酒店的名字,不让人怀疑。但是又很想公布这件事。这些照片,恐怕要有关系的人才能弄得到吧。”代时骞字句据理,说的时候,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咄咄逼人的对象是姜晚莞。 姜晚莞轻笑着反驳回去,“当时我不在他们的聚会上,我又不会未卜先知,去酒店里守株待兔去拍这些照片。这能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自然无需在场,对于你来说,拿到这些照片是轻而易举。晚莞,那可是你小姨家的酒店!” 姜晚莞很是吃惊,她除了跟李笑欢交友近些,再没有谁知道自己的家庭情况,就连跟同班舍友也只是说自己家里做生意而已。便用别样的眼光看着代时骞,“你怎么知道是我小姨开的酒店,你调查过我?” 对于代时骞来说,谈不上调查,毕竟喜欢一个人,关于她的一切,都想去了解。但是这件事情,关乎到为人处事的正义,他不想去牵扯其他的话题,“我现在需要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这是不是你做的事情?” “随你怎么认为,我不在乎你对我的看法。我也知道你不会说出来。”姜晚莞扔下一句话出门而去。 是啊,“我不在乎你对我的看法,我也知道你不会说出来”,仗着被自己是被爱的那一方,姜晚莞都觉得自已开始有恃无恐,难道这就是行使被爱的权利吗? “晚莞,我找你有事情。” 姜晓棉特地在宿舍楼下堵着姜晚莞。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对于我们父辈之间的事,你无法消除芥蒂就算了。同样是女人,你该知道这种事情有多严重,为什么要诋毁叶窈?” 刚听完代时骞的质问,现在又要来接受姜晓棉的质问。姜晚莞一味充愣,“我不太听懂你的话。” 姜晓棉盯着她:“不,其实你听得懂!那天晚上,你故意引我去酒店房间。你根本就在事发地点,所以,在Q群里散布叶窈事件的人是你。” “哼!”姜晚莞冷笑了,没有再掩饰,“叶窈在学校里总是自以为是,处处拿你捏酸,你应该感谢我才对。这事一出,以后她再没有骨气跟你较劲。” 姜晓棉觉得姜晚莞的话没有真实性,毕竟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脸面让姜晚莞替她“筹谋着想”,“你没有说实话。” “你怎么傻得那么愚善,唯一能挽救你跟向冬漾,那就是叶窈必须以这样的结果出局。这样,韩非然才能断了对你的想法!” 姜晓棉点点头,知道这是句真话。罪魁祸首承认了罪行,姜晓棉却拿她无可耐何,“损别人的清白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姜晚莞,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可怕!” “清白?”姜晚莞反问姜晓棉,“我还想问你,那天晚上叶窈是不是不知廉耻地跟向冬漾发生了关系,对她而言,清白重要吗?” 姜晓棉的喉咙里像被人亲手卡进一根刺,动一动嘴唇,就会被刺痛。姜晓棉咽着不想跟她多说什么,直接擦身要走,否则真怕会传染上姜晚莞的不知廉耻。可是手臂被人拉住。 姜晓棉没有看她一眼,吐出三个字:“你放开。” 姜晚莞没有放开。 姜晓棉知道她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就隧了她的心:“慌张了吗,怕我跟叶窈举报你?我不像你,可没有长一张恶毒生事的嘴巴。”撂下姜晚莞的手,姜晓棉抬脚就走。 再说叶窈,原本那天从酒店出来,心情就萎靡焉焉的。如今整个人像气球被充得膨胀,“嘭”一声就被人捅破了。撒着各种气性,回到家里见东西就砸,哭了个天翻地覆。 “查,给我查,揪出那个在群里胡言乱语的人究竟是谁!”叶窈怒着脸色咬牙切齿,像从火焰山里冲出来的狰狞怪兽,要把幕后黑手咬得碎尸万段。 别说还没有查出来,就算查出来,怎么做都无法解恨。叶窈气完又趴在沙发上泣不成声,叶窈妈妈拍后背安慰她,也只能一起恨得牙痒痒,“那个人真的是太可恨了!” “妈,我该怎么办!” 没有人恶毒到会拿这种事情开刷的,叶窈妈妈想起问她:“小窈,你是不是在学校里得罪了什么人?” 叶窈一个激灵地爬起来,姜晓棉是她第一个想起的人,一刻的直冲性子也按奈不住又回了学校。 林深跟姜晓棉在去上课的路上,林深的心思还纠结在课堂上云里雾里,埋怨说:“今天最后一节课又是中外服装史,古代人真会折腾,一件衣服搞出那么复杂的名词,分不清也就算了,还有生僻字让人念起来就拗口。” 姜晓棉没有回答林深的话,想着关于叶窈的事,因为刚刚下课时路过舞蹈室,听说叶窕说叶窈翘了一天的课。 “晓棉,晓棉?”林深见晓棉不说话就推唤她。 姜晓棉“嗯?”了一声回过神,“你刚刚说什么?” 林深用书本拍她脑袋说:“我还想问你刚刚在想什么喔?” “我刚刚在想叶窈。”姜晓棉的语气显得低落,还叹了一口气。 林深听了噘嘴哼着鼻子,差点没发出猪的那种哼声,“有什么好想的,对她那种人,你就是典型的‘咸吃萝卜淡操心’!”林深说着望四周没人走过,悄悄八卦起来,“晓棉,你说她是不是真的被,被那个了?” 姜晓棉对林深做出鄙视的脸色,“我对于你说出这句话很反感啊,就算她对我们不友善,我们也没有在背后落井下石的道理,快收回这句话。” “喔!”林深愧意地笑了笑,看到前边的向冬漾,朝他的方向对姜晓棉使了一个眼色。 “林深,我们快点走吧!”姜晓棉视而不见,拉着林深走进了旁边的教室楼。 “晓棉”向冬漾在后面叫了一声。 姜晓棉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呼唤这个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出于一种人类本能的惯性,听到别人呼唤自己,脚步就会忽然停住,然后还想应一声“哎!” 姜晓棉也只是随便停了一下脚步。 林深知其意思,帮拿了姜晓棉手里的书,“晓棉,我先上去等你。” 姜晓棉看见向冬漾朝自己的方向走进,就转过身,背对着他,好像看着那张脸,就会让她不舒服。 “我们之间没有更多的话题,你要说什么就尽快吧!”姜晓棉冷冷的话语,连旁边木棉树上落下的棉絮都要绕着姜晓棉飘走。 来之前,向冬漾准备好了无数的措辞,却被姜晓棉开场的第一句话压回心底。 他怔怔地说:“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说,我跟叶窈那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好直白的话,像是准备了好久的台词。姜晓棉都奇怪他为什么要跑来解释?她忍不住哼笑:“那又如何,她发生了那一档子事,你这么快就想抛弃叶窈回来跟我重修旧好吗?” 姜晓棉说完后,都觉得这句话很鄙俗。旁边的木棉絮开始像飘雪一样落下,时不时会挡住她的视线,不过无关紧要。因为她背对着他,本来就看不见他是怎样的表情。 “晓棉,原来你对我,真的那么一堪不击。” “如果你找我是想澄清前天晚上的事,那么我觉得没必要,你应该想怎么去开解你女朋友。”姜晓棉撂下一句话就走。她想:走了,就这样无话可说吧。 树上飘落的棉絮压抑得人难以呼吸,一小团一小团,好像堵塞了空气中仅流通的一点氧气。 “你跟我来!”叶窈气冲冲闯过来。 姜晓棉还没进教室,就被叶窈拉住手腕往外走。 一路上叶窈一言不发,姜晓棉猜想,叶窈应该是看到刚才自己跟向冬漾在说话,又来找茬了,姜晓棉就被她拉得手腕酸疼,还能感觉到叶窈的手心微微地出汗。路上,大家看到叶窈都会投去目光,叶窈比姜晓棉高一点点,姜晓棉看到那半张怒脸,像肥皂剧里霸道总裁的侧脸,姜晓棉都觉得画风很新奇。 姜晓棉被叶窈拉到学校后门山石旁,周围杂乱丛生的野草长到了膝盖那么高,烈日开始暴晒,站离着石壁都像被烤了一曾碳火。很少会有人来这里,如果不是四肢还能灵活,姜晓棉都会怀疑自己是被绑架过来的。 “散布消息在群里的匿名人,是不是你?” 叶窈一开口,姜晓棉就闻到了被人泼下肮脏的污水。 “不是我。不管你信不信。”姜晓棉说完心想,怪不得刚刚要淋一场“六月飞雪”,原来是窦娥要被冤了。这件事该不会就这样被赖定了吗? 叶窈一脸振振有词:“外界人不可能特地把这件事情发在学校群里,那天晚上,去过酒店的人只有你跟向冬漾,向冬漾不可能,除了你还有谁?” 姜晓棉也没有慌,毕竟清白的人总能说出很多充分的理由,“那晚上我出了酒店就跟韩非然一起离开了,你可以去找韩非然对质。你甚至可以去查酒店监控,那时我根本不在现场,就不可能会有这些照片。” 姜晓棉的话打消了叶窈心中仅存的怀疑,话语开始无奈,“哼,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我再也没有脸面跟你去争向冬漾了。”说完还苦笑一语,“这不,刚刚我就看到你们首尾了。” 从前的叶窈是如何示威嚣张,刚才那句话,姜晓棉第一次看见她的狼狈无助。 “你多心了,我没有那么想过。” 叶窈吃了一惊,原本以为姜晓棉会出言嘲笑自己,“你应该巴不得我不好,这样你心中那口气才能舒畅。” 姜晓棉摇摇头,“那不是舒畅。同为女人,是一种气愤。” “气愤?是啊,你应该气愤我。” “如果真气愤一个人,不是气愤你,而是气向冬漾,他有男朋友的责任,就应该保护好你。” 好像世界有了那么一点点改变,叶窈觉得事情被公布出来到现在,只有这句话是听过最顺耳的。心里的怒气再也发泄不出来,扬起脸,忽然不敢正视姜晓棉,“我居然不知道,他们都在对我指指点点的时候,只有你会这么想。” 叶窈说完后,自己也觉得这是第一次跟姜晓棉说那么平静的话。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叶窈抿了一下嘴唇苦笑,平和说:“我的打算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是不会对向冬漾放手的。在酒店发生的事我自己清楚得很,不管他们怎么想。我始终认为我仍然有资格做向冬漾的女朋友。” 姜晓棉从来没有想过让这件事导致其他事情有别的转机,包括谁成为向冬漾的女朋友。所以不存在希望。她轻松说:“该失望的人是你,因为我从来不抱有其他想法或者念头。在这点,你气不到我。” 叶窈噗嗤一笑,“姜晓棉,你这句话很有趣。” 姜晓棉无意识地低头一看,才发现鞋带一路都是松落着走过来的,白瑕的颜色踩沾了泥土,便蹲下系好鞋带。忽然发现叶窈脚旁的草丛里正懒洋洋地蠕爬着一条不知名的花色蛇。下一秒她差点就尖叫出来,吓得瞪大了眼睛忙拉过叶窈,“有蛇!” 叶窈生来最见不得蛇,也忘记了跑,就一把抓住姜晓棉,慌怕得把脸埋在她后背,直到蛇窜入了深草里面。听到姜晓棉说蛇走了,叶窈的胆子才跟着身体直起来。 “呀,我的手要出血了!”姜晓棉说着笑起来。 叶窈听了忙松开手,看到姜晓棉的手臂上真留下了四个指甲印,“喔,对不起。”说完也跟着姜晓棉一块噗嗤笑起来。 叶窈垂下脸,一脸认错的模样说:“以前小窕总是说你好,我还不信,她跟你玩得近了,我还怨她。晓棉,现在我真的要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气氛融化了以往结着恩怨的冰网。人总要在遇事关头才明白,究竟谁才是对自己友好的人。曾经和叶窈一起玩耍的死党,她们在有意无意中,都会把叶窈甩在后面落单。他们对叶窈指指点点时候,姜晓棉却不计前嫌,说出了向冬漾应该保护她的那句话,叶窈的内心深处,终于知道良言三冬暖,是真的暖。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五十八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又是新的一天,叶窈醒时昏昏沉沉,她翻了一下身体,全身的精神姗姗来迟,好像血液也才重新循环流动。她爬起来隔着窗户望向天空,湛蓝的天空覆了一层灰蒙蒙,空气中也飞扬着一粒粒细小的尘埃。几秒后,她拿手佛去窗上的灰尘,那片湛蓝才开始明亮起来。 空荡荡的宿舍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叶窈慢慢爬出被窝。反正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没有人愿意跟她待在一块。叶窈往水龙头捧一把水,洗去昨夜晚归的疲劳。半晌后,有个声音推门而入。 “姐姐,我给你带回了早餐。”叶窕将买好的早餐包放在桌子上,隔着包装散发着它应有的香味。可是再怎么美味,也勾不起叶窈该有的食欲。她拆了包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叶窕从柜子里取出一双洗过的软底练舞鞋,装进叶窈的书包。脸上虽然是沉重的表情,但声带像大提琴拉出欢快的弦音,她说:“姐姐,你已经两天没有去上课了,你放在舞蹈室的那双舞鞋脏了,先穿我的鞋吧。” 其实不用叶窕说,叶窈心里也明白。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哪里是鞋子脏了,分明是被那几个素日妒忌自己貌美的三八女给扔了。 等叶家姐妹来到了舞蹈室,她们已经迟到了。 “一哒哒,二哒哒…保持身体平衡” 舞蹈老师看到叶窈,教学的声音停了下来,全场的同学也跟着停下了动作,异样的眼色抗穿过门外的阳光,直接刺到叶窈身上。 老师带着责备的语气,“叶窈同学,你看看你自己旷了多少节课?不想学了是不是?” 其实舞蹈老师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关注长南学校的流言,她训斥叶窈,只因为叶窈是她看好的学生。期望深,责之切。 “老师,对不起,我昨晚睡晚了,今早迟到了。”叶窈往日该有的自信,骄傲,蛮横,被那一只只有色的眼睛咝咝吸光色彩。留下暗淡泛白的空壳。 其中有位同学贴近余玫耳边悄说:“仗着几分美色就总喜欢大半夜出去溜达,出了事还不知道收敛。” “就是!”余玫的嘴角扬起嘲笑的弧度。 弥漫在空气里的恶毒味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大家都听到了,都悻悻着没人说话。 “闭嘴!”老师训斥了一声,看见叶家姐妹还站在舞蹈室门口,声音变得柔和:“你们两个还不快进来,跟着往下的课程练习动作要领。” 舞蹈室像往常一样,动听的节拍声响到窗外,阳光也开始无限明媚。叶窈的动作很规范,可她总感觉到有人的脚尖时不时跟她相撞,有故意要让她出丑的意图。 “好了,今天的课程就到此结束,你们下来要多练习一下,叶窈的动作比较规范,你们要多向她请教一下。”舞蹈老师的话其实说不说都是一样的,大家都知道老师就喜欢偏心长得漂亮,跳起舞来又标准的学生。 同学们都沉默着没有发言,舞蹈老师的目光瞥向叶窈旁边站着的同学,小警告道:“尤其是某位同学,动作特别不规范!我今天可没有教出什么多余的小动作。” 回到教室,下一节课是理论课,叶窈刚拿起书一翻时,不知道是谁在她的书本子上用红笔写着“叶窈是个破罐子”两竖醒目惊心的大字。下一秒,被耻辱豢养的情绪就开始发疯起来。 “啊!”叶窈尖叫着把课本撕得粉碎,又当场把书桌掀翻在地,撞击声响彻整个教室,隔壁班也听到风声,纷纷围过来“欣赏”。 “是谁写的,给我站出来,你们这样做无不无耻!”怒气从她的肚子向上飙升,路过五脏六腑冲出喉咙,指问旁边每一个有嫌疑的人,“是你?还是你?” 同学们纷纷躲得远远的,深怕她会做出不可意料的举动。几个女生不敢在叶窈面前嚼舌根,拉手窸窣着语言出了教室。可叶窈依然听到了她们嘴里的浊言。 “呵,眼巴巴地倒贴了向冬漾三年,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勾引了向冬漾,现在好意思说别人无耻!” “就是,现在脏了身子,连向冬漾都不会再要她了吧!” … 叶窈气头上,拿起书本追抓着那几个三八女的嘴巴拍打去,“打你们,我还怕脏了我的手!” 她们被叶窈狠挨了一击书头,嘴上火辣辣地疼,如何气得过!一个扭扯着叶窈的衣服,另一个揪着她的头发,三个人像扭挤的毒蛇缠打在一处。 有男孩子感叹:“哎,没想到我们的女神也有这么一天!” “你们干什么!”叶窕推开人群抱着收音机进教室时,就看见她们跟姐姐揪成一团,忙将她们拉开。 因为叶窕平日待人和善友好,那两个人也有错在先,她们就没好意思再打下去,说了句“别跟不干净的人牵扯在一起!”就离开了。 烦心事像乱了套的毛线一团糟,叶窕也开心不到哪里去。吃过晚饭后,到处找也没瞧见姐姐的身影,心想她会在常待的酒吧,便出了校门一路寻去。 “小姐,需要喝点什么?” 来到酒吧后,叶窕顺着灯光寻找姐姐的身影,还是一无所获。“说不定等会她会来呢。”叶窕心想着。 “一杯冰锐吧。”叶窕随便找了一个吧台位置坐下。 酒吧的生意正处于冷场,也可能这个饭点刚好处于淡点吧。调酒师看叶窕面生,时不时去跟她搭讪套些近乎,但是叶窈没有多大的兴趣去交流。 叶窕正为姐姐愁着,半天后才觉察到总有人的眼光盯着自己,她扭头看去时,那人是徐子凡,就主动跟他打招呼,“喂,你怎么一个人坐在那里?” 徐子凡腆着羞涩走到叶窕旁边坐下,挠头笑说:“我跟着你来的,难得看见你出现在这种地方,见你不怎么开心,我就没敢打扰你。” 叶窕涣散着眼神苦笑说,“是啊,最近的确很糟心!”说完后又正视徐子凡哼笑,“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来故意问。” 徐子凡知道有些话题不好提,于是责怪自己说错话,转变了话题,“我看你跟你姐姐的性格截然相反,我还担心你们之间会有矛盾,原来是我想错了。” “担心?你干嘛要担心?”叶窕吃惊问。 徐子凡的顾虑很好理解,叶窈总是一副自以为是的脾性碾压欺负别人,而姐妹之间,总有一个要变成弱方。如果说叶窈是大鲨鱼,那么叶窕就是小虾米。徐子凡想后又为自己的愚蠢可笑,毕竟叶家姐妹跟自己是一届的,凭借着呆板宅男的称号,不与她们接触,导致误解了这么久。 叶窕见他半天不回答,像个愣头青杵在那里,就噗嗤笑说:“你挺呆萌可爱。” “啊?”徐子凡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往常人家只会说他一个字“呆”!第一次被人用“呆萌,可爱”这样的字眼来形容,而且还是自己暗恋的女生。尴尬,换一种说法就是叶窕认为徐子凡很娘吗? 关联到这样的评价,徐子凡真想给自己一个巴掌,成天把学习放在第一,怎么这会子穷词断句了,都觉得自已像极了锯掉嘴的葫芦。 “不可爱嘛,冬漾他们只会认为我无趣,说我一根脑筋死到底。”徐子凡接出了一句,全身的神经才松了下来。 而叶窕没有太多的心思放在聊天上面,拿着手机拨打姐姐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状态。她收好手机抬起头,徐子凡刚说完话尾,就问:“啊?你刚刚跟我说什么?我没有注意听。” 徐子凡也只是没好意思地笑。 这时,手机短信的铃声响起,叶窕又忙掏出看时,却没有任何信息。 “喔,是我的手机在响。”徐子凡尴尬笑说。原来他们的手机短信不巧设置了同样的提示音。 徐子凡点开短信看时,是陆小郭发来的短信:“加油喔,兄弟,我们在精神上支持你!” “他什么意思?”徐子凡正奇怪时,余光瞄到陆小郭坐在前方四点钟方向的吧台上盯着自己的撩妹进度。 叶窕起身就要离开,微笑说:“咱们改天再聊,我先去找我姐姐了。” 徐子凡点点头,想留人家也无可奈何,只能配合着她摆手离开,“嗯,再见。” 见人散了,陆小郭就暴跳过来,二话不说直拧着徐子凡的皮肉,“你的皮怎么那么薄呢?被人擀过拿来包馄饨的吧?要厚着脸皮留住人家啊,或者直接告白啊!” “人家要去找姐姐,我怎么留嘛?”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陆小郭很想知道此人的榆木脑袋都没经历过沧桑怎么就腐朽了,犯急说:“你不会跟叶窕走啊,帮她一起去找姐姐啊!” “对喔!我怎么没想到。”徐子凡也讪笑。 “先生,请问你们二位需要来点什么?”服务生过来问候。 陆小郭轻敲了一下徐子凡的脑袋说:“给这位先生来杯傻瓜水!” “傻瓜水?”徐子凡只当陆小郭是开玩笑,没想到服务员居然一声“好的,请稍等!” 服务员端来‘傻瓜水’,摆在徐子凡的面前,透明的杯看去不过是一杯白水。 “这不分明就是一杯白水嘛?”徐子凡举杯下肚就要拿来解渴,入口后一股浓郁的酒味,顿时舌尖烈辣,一倒口将口腔内未吞进肠肚的酒吐了出来。 “哇,分明是白酒,这么辣,该是多少度的!”徐子凡不怎么喝酒,一小口猛然直线下肚后,整个喉腔连同胃,都被白酒洗过了一遍,泛在胃里有强烈的灼烧感,嗓子跟嘴唇都快烧脱水了。他赶忙对着饮水机拿水稀释,才稍微缓过来了一些。 “你干嘛骗我喝这么烈的酒?” “波兰精馏伏特加九十六度,怎么样,是不是很爽?”陆小郭捉弄了人还一脸嬉皮笑脸,拍拍他肚子,“没听过酒壮怂人胆吗?肚子里是不是热哄哄的,喏,你喝完这‘傻瓜水’呢,就不要再做傻瓜了,大方去跟你喜欢的人告白!”说完后向徐子凡伸出手。 徐子凡看着那只莫名其妙的手,“你跟我要什么?” “手机拿来。” “你干嘛要我手机?” 陆小郭一脸诡计多端抢过手机,“晚上回去你就知道了!”说着朝服务员打响指点了一杯自由古巴。 徐子凡在陆小郭的“蛊惑”下,学喝了人生的第一杯酒。在酒精的麻醉下,经不住酒吧灯光的熏陶,醉后的徐子凡渐渐撒了性子倒头在桌上胡言乱语起来。 叶窕回到宿舍后仍找不见姐姐,就端了盆衣服来洗。忽然兜里的手机传出两声微信叮咚响,她扭衣服来擦干净手上的洗衣泡沫,掏出手机看是徐子凡的语音信息。正要点时,屏幕就被向冬漾的急促来电翻篇。 一接电话,话筒里面呼呼刮着风响,向冬漾急声说:“喂,叶窕,你姐姐在艺术楼的楼顶上,她的情绪不是很稳定,你快来带她回宿…” “喂喂?”对方再没有声音,叶窕吓得眼皮直跳,心也砰砰不安,脑袋里嗡嗡地混着徐子凡的新消息声作响。叶窕再也没有心思去听他发的是什么语音,一慌神将手机摊在洗衣盆里就跑出了宿舍楼。 最后一响微信铃声落在盆水里淹没,水面一直晃荡到死气沉沉,最后只听见洗衣液泡沫花破开的声音。 向冬漾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手机就被叶窈夺过摔向水泥地板,哐当一响碎了屏幕,最后一亮光线跟着暮色沉下来。 楼顶的急风吹得叶窈的长头发盲目地凌乱打结,碎发飘过她血丝泛红的双眼扑在脸颊上,便开始粘在脸颊上,因为她在这里哭了好久的缘故。 没有了往日彩妆修饰的神弈容貌,也不再衷于公主拥有的水晶鞋,更不配拥有周围人投去羡慕的眼光。这是叶窈一生中最狼狈不堪的时刻,她沙哑的声音朝向冬漾嘶吼:“是我想发生这样的事的吗?你们根本就不知道那晚究竟有没有发生,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我?” “叶窈,天快黑了,有什么话我们下了楼顶再说。”向冬漾极力安抚着她的情绪,意图哄她下楼。 这楼顶周围,除了叶窈跟向冬漾,周围再没有第三个人。只听得到冷风在耳边呼呼吹的声音。 六月的风,怎么可能是冷风。只针对叶窈的话,那就是冷风。 “嘘!”叶窈的声音忽然故做镇定,“冬漾,你听,我们的耳边只有冷风吹的声音。” 叶窈很厌恶人多的地方,她往楼顶边沿走去,俯身看见路上的行人被夜色笼罩得黑泱泱,像一滩浑臭的泥泞在流动。她说:“一个人一张嘴呢,楼下有那么多张嘴,我们在这里不是很好吗?” “叶窈,你回来!”向冬漾就要过去拉她。 叶窈并不领情,声音越洪亮地质问他:“叫我回去?是回到你身边吗?可笑!你也巴不得那些人对我指指点点,这样,你就有理由抛弃我,回到姜晓棉身边去了吧。” 向冬漾急着摇头生怕激怒了她,软语靠近说:“叶窈,咱们回去,你受的伤害我会加倍弥补你。” “弥补?你把我逼到楼顶了才说弥补我?刚才让你跟我一起转学,然后订婚,你冷言冷词不是拒绝得冷酷无情吗!” 叶窈说完又自嘲挑出真相,“这么久以来,我拿着姜晓棉的秘密威胁你跟我在一起,我也知道自己像一条哈巴狗朝你摇尾乞怜!” “好,好,好,你过来,我们转学,我们订婚。”向冬漾逼近叶窈一脚,叶窈就后退两步。 叶窈看他毫不犹豫地敷衍了三个“好”字的表情,分明是一张谎话的面具,那双没有感情生动的眼睛虚假至极。她疯笑起来,“你以为我要从这里跳下去,我也知道很可笑!我居然用死来威胁你留在我身边。” “姐…”叶窕赶到了楼顶,“你疯了,你在干什么?” 叶窈亦笑亦痴地自问自答:“我在干什么?我在留住你姐夫啊!” 叶窕笑着走上前去开导,“姐,瞧,他不是站在你面前了吗?” “光人站在我面前有什么用?他的心从来就不站在我这里。” 旁边跟来了好多同学,呼唤着叶窈,“叶窈,别想不开…” “都是你们!”叶窈轮流指着他们每个人怒骂:“你,你,还有你们,每个人都长着一张伪善的脸,我好的时候都屁颠屁颠跟在我后面混吃混喝;我不好了,你们肮脏的嘴都张得老大,不骂死人家生怕嘴会生疮,牙齿会溃烂。你们知道那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吗?难道换在你们身上你们就好受了?” 在场的同学,因嫉妒叶窈互传谣言的人,因记恨而讽刺过叶窈的人,各自面面相觑。他们深邃的瞳孔里,曾经溢满出的嫉妒,羡慕,快要把眼眶撑裂出眼红的滴血。 如今,一双双低垂在夜色里的眸子,几乎要被眼皮覆住。连他们自己也觉得像得了白内障,只看见苍蝇飞过的黑点。 叶窈把那些眼睛看得再清楚不过,讥讽说:“哼,现在才知道自己的行为错了?早的时候你们都在干嘛?对我的侮辱,看我的笑话,骂我破罐子…” 他们都没脸去仔细听后来的话,最后一句叶窈自嘲说:“这也是我自己种的果。” 叶窕拉着她回来:“姐,不要再说了,我带你回去。” 向冬漾也过来拉着她。 叶窈的情绪越来激动,推开了叶窕的手:“你们都走开!” 一对姐妹,两双恐惧的眼睛圆鼓鼓地对视,密密麻麻的光线牵出死亡的近距离。 推开的双手,轻易就折断了花圃里一朵鲜嫩欲滴的生命。天空中那轮皎白的半月,把夜的黑暗蹦出一个巨大的缺口,那倾斜的身体涌进白光里的漩涡,被卷进看不见的黑洞。 今晚的月色皎洁到无辜。 长空中交错传来叶窕的名字,回声震在地平线上,爆出死亡的音响。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五十九章 旧时光忧伤散场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今夜再也没有往常的祥和寂静,警车鸣笛声划破了装着坏消息的盒子,停响在长南大学。警戒线外,围满了学生和老师,他们都捂着嘴吧,眼泪跟着叶窕的鲜血往外涌。 姜晓棉拨开人群,看见一块轻飘飘的白布沉重地遮盖了叶窕冰冷的遗体,与这个美丽的世界隔绝开来。空气微微潮湿起来,像被血浸着。剧烈的血腥气味,化在炎热的夏风里腐烂成令人作呕的味道。 “小窕,小窕…” 叶家父母呼天抢地的哭丧,直接趴躺在地。叶窈歪着身子在角落里,饱含泪水的悔恨,让人痛心地闭着眼睛难以直视。 徐子凡前来的脚步醉乱踉跄,这场晴天霹雳像一道醒酒雷,要命的电流穿透全身,让每个细胞都剧烈地痛麻。一想到刚才还坐在酒吧里跟他咧口笑谈的叶窕,这么快,就以另一种见面的方式来彻底告别。徐子凡“啊”一声,肚子里的酒水全部吐出。 向冬漾坐在地上,他的手不停地颤抖,指尖上的每寸皮肉,触觉还停留在刮过叶窕衣服的那刻间。那时候,他差点就要抓住她了。死寂的生命,好像都跟他脱不了关系。直接的,间接的,导火线,燃点,爆炸点,只要是罪,归根究底都在他身上。 于是,叶家妈妈认定了向冬漾就是罪魁祸首,上前抓着他的衣襟就嚎啕扑打:“都是你,如果不是你跟小窈吵架,要跟她分手,也不至于出这样的事情…” 向冬漾任由两行眼泪滑进嘴角里,咸味混着血腥味变成了致哑的毒药,哭不出来,话也说不出来。整副躯体早在叶窕踩空的时候就瘫软成烂泥,任由叶妈妈把他蹂躏成泥团。 七天后,叶家与向家在法庭上争锋相对。 叶家从酒店一事牵扯到叶窕之死,所有的欲加之罪都归咎在向冬漾身上。 你有过那种痛心到肺腑的遗憾吗?他突然闯进你的生命,还没等你说一句话,他就突然离开。他来时,你悄悄地满心欢喜;他走了,人家还不懂你为何哭到五内俱崩。他们知道了,喔,原来有些爱情来不及告白。 徐子凡跟叶窕就是这样。他亲眼看见灿烂鲜活的笑脸,是怎么被定格在漆黑冰凉的墓碑上。 他捧着一盏风信子种球,这是他找韩非然要来的种子。用树枝在叶窕墓边扒了一块浅小的种坑,在种球周围填充好土壤。 所有的风,都吹绕到他身边来听对白。 “叶窕,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不仅撞伤了你的脚,还撞翻了你一罐白色风信子。原谅我,现在才记得还给你。你也应该知道色风信子的花语,是暗恋。我想,这是我们的共同语言吧。” 徐子凡的微信消息作响,他点进去看时,是群里在散布叶向两家的法庭审判结果。他随便瞄了两眼后退出对话框。目光忽然停留在叶窕的头像微信,长条框显示有语音记录的标识。 徐子凡心想自己跟叶窕从未有过语音聊天,他好奇点进去。一长串的语音排列成聊天记录,条条指向自己的头像。再继续看聊天时间,是叶窕出事故当天的前半个钟。 他按下播放键,熟悉的醉音从听筒里断断续续地传来。 “叶窕,今天我要大声告诉你,我喜欢你…” “叶窕,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要鼓起勇气对你说出这句话…” “我喜欢你很久了!…” … 听见自己的声音,徐子凡在原地痛哭不已。这是一封永远收不到回音的爱意。 往后的三天里,叶窈不像从前一惯缠着向冬漾,学校里也不再见向冬漾和叶窈的身影,其他同学终于不再去关注他们。 姜晓棉下课后从课桌里拿出水瓶子,往肚子里灌下一口凉水,心也跟着口腔冰凉。她拿起手机刷看新闻,关于向叶两家的纠纷,今天以叶家撤诉结束。 “撤诉?叶家人居然肯善罢甘休?”姜晓棉很疑惑,毕竟叶家有势有利,也是个难缠的主。她一想到昨天叶家人在学校闹开的气势,逼着学校开除向冬漾,心里就又凉了好一大截。 学校还没有表态,道理上虽然不致被开除,但鉴于事故对校内外界的影响,本该是好好学习的环境,活生生的负面新闻涉及一条鲜活的生命,学校也有些动摇。 姜晓棉的手机又震动,是叶窈发来的消息,约在学校的咖啡店见面。 仅三天没见叶窈,一来到咖啡店,还没走进她身边,姜晓棉就看见她瘦了一大半。昔日的姣美容颜改头换面,憔悴蜡黄。她没有点任何饮品,独自坐着等人。 “你来了?”叶窈浅动了一下嘴唇,唇上有明显的泛白起皮。 姜晓棉在她对面坐下,小声地“嗯”了一声,静静地等待着她要跟自己说些什么,还没有说什么,服务员就过来殷勤问候。 “请问你们要喝些什么?” “随便来两杯我平日点的吧。”叶窈的话很随便。 姜晓棉看到叶窈不再讲究,换在平常,叶窈一定会噼里啪啦地说一大堆少放糖,多加冰之类的,甚至连温度都嘱咐要求好。 叶窈缓缓开口:“我说服了我爸取消对冬漾的起诉,现在回想起来,种种事情就像一个闹剧,没有欢喜收场。” 叶窈说完后拿出u盘和一堆照片递给姜晓棉。 姜晓棉不解:“这是什么?” “这是我欠你的。”叶窈盯着那些东西发笑,“你还记得我在舞蹈室里捡到你手机的那件事吗,我破解了你的密码,出于私心,我窥探了你的隐私,收集了你对你继兄的爱意证据,拿盛星地产的舆论作为要挟,跟向冬漾打了一个赌。” “什么赌?” 叶窈抬起头,眼睛仍然眯着睁不全。姜晓棉看到她眼皮上褶出一丝丝褐色的笔线皱纹,像是眼影湿了水不曾被人好好清洗,风干的石蜡让双眼覆了重量。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懒散疲惫。 “如果你相信他移情别恋,那么他就输了。” 事实都逃开了自己的预料,然后又猝不及防地峰回路转。姜晓棉终于知道那天为什么看到他们两个在木棉树下聊了那么久。原来和他的感情像糊在窗户上的纸,不堪风吹。 姜晓棉继续翻那些照片,画面陌生又熟悉。一瞬间也没有弄明白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他给你的信封被我掉包过,这些才是他要给你照片。”叶窈喝口咖啡,润了一下干燥的唇,“现在,我也是自作自受了。” 姜晓棉没有先去看那些照片,她摇摇头安慰说:“你不应该这样自暴自弃,你的人生还有很多美好,等着你去遇见,一路去收获。” “你这是在对我灌鸡汤吗?不过你也只能灌这一句了,从今天起,我就不会出现在这座学校里了。”叶窈说完目光投向学校的方向,“读到大学还要转学的人,无非就是名声败了,混不下去了。” 姜晓棉瞧叶窈说话的样子很是心酸,很快又是时过境迁了,“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叶窈的声音忽然有几分得意,“我能成功地离间你们,关键的因素不在于我,而是在于你手机里的东西,在于向冬漾的看法。姜晓棉,你是真没有看到向冬漾亲眼看见那些东西时的表情。” 姜晓棉低下头,没有说什么。 “虽然我不清楚你跟冼新辰之间的过往,但是你爱过冼新辰这回事,向冬漾有多在乎你,他就有多在意这件事情。如果爱是一杯水,我打小爱了向冬漾十年,多么满满的一杯水;而你的爱则是倒掉原先满满的一杯水,只接了半杯给向冬漾。你们之间的这道沟壑没有填平,你跟他,真的不合适。” 确实,叶窈从拿出证据要挟向冬漾的那一刻起,就看出了向冬漾对冼新辰的愤怒与嫉妒。在种种证据面前,向冬漾的愤怒与嫉妒就会变成加注在姜晓棉身上的隔阂;而姜晓棉则因为一个青梅竹马玩伴的插足,对向冬漾不够信任的失望与质疑就给他扣上了移情别恋,玩弄感情的罪名。 姜晓棉沉默着一言不发,也许是感此良言,也许还夹杂着一丝后悔吧。 叶窈看了一下时间,又往咖啡门口看去,她还在等一个人,只是那个人没有来赴约。 “我该走了,只是我还欠林深一句道歉,她很不乐意见我。曾经她遇到的混混,其实是我派去的,但是我没想要伤害她。刚好那个时候临近期末考,我只是想把她关上一阵子,以缺考的方法去惩治报复她。” 姜晓棉虽然吃了一惊,但是面对叶窈的坦白自首。她很平静在想,坏透了的叶窈,很好地验证了那句话,人之将去,其言也善。 姜晓棉想着要宽她的心,就说:“已经过去很久了,你不提起,谁都会忘记。再说林深不是这样计较的人,她应该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叶窈很明白林深的性子,也不多说:“她只是对友好的朋友不计较而已。我走了。” 叶窈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姜晓棉注视着她离开的脚步,她转过的街角,她路过的风景,所有的事物都好像在朝挥手告别那一句“我走了”。阳光也倾斜着埋进看不见的街角里。在 姜晓棉的记忆中,这是她最后一次看见叶窈。 叶窈今天的谈话,姜晓棉都觉得自己有好多话被她压着说不出来。直到叶窈走了,她才有勇气拿着那些白头湖的照片一一仔细看去。眼神停留在那一张张没有解开疑团的合照上。 是姜晓棉和向冬漾的合照。 瞬间,姜晓棉的眼神也好像跟着照片上的自己开始黯淡无光,照片里的自己手里撕一捧棉花糖,身边的人是向冬漾,他悄悄拿手机捕捉了这一刻的合照。 “那天陪我在白头湖的人,居然是向冬漾。”姜晓棉惊讶的眼泪夺眶而出。原来那天自己对冼新辰倾诉的话,最后都进了向冬漾的耳朵里。 那封短信的疑惑也被摊得明了,难怪他会在短信里说那样一番话。难怪他会那样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会气他。 看着这些照片,姜晓棉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她闭上眼睛,双眼瞬间就有了那种失明的视线。疼出了眼泪,脸上就湿了一大片。 姜晓棉回程的脚步很沉重,认真反省自己。叶窈说得没有错,自己何曾给过向冬漾满满的爱?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他。 她路过学校的通知告示栏,一些同学围在那里驻足。 一张新贴的处分通知很显眼。 “鉴于本校法学系A班的向冬漾同学和艺术舞蹈系F班的叶窈同学因发生矛盾口角导致另一名女同学失脚坠楼,事态的恶劣程度严重违反了本校秩序与发展的规章制度。经教育处多次商议,对两位同学的行为特此通报批评,并且劝令其退学。希望其他同学引以为戒,创造良好的学习氛围…” 下面都是一些长篇大论的规章制度,对于大家而言,都是累赘,唯有开头是新闻精华。 “喔,这么严重,都开除了。” “一份处罚就送走了咱学校的校花校草。” “所以说生命很重要,谈恋爱要谨慎!” 姜晓棉听着旁边人议论处分的闲言碎语,一心只难受得说不上什么话。 “凭什么呀!我看就是叶窈全程在那里寻死觅活,自己作死还连累别人!” 姜晓棉一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不说话,就先听到林深的愤愤不平,整间宿舍都填满了她的愤怒。 张清如拿手机翻看着学校教务网的通知,发表自己的看法:“劝退已经是给面子的开除,就算学校不开除,我觉得他们两个也是待不下去了。一条人命啊,两个人该要愧疚多久。” 姜晓棉翻开手机,心中一阵黯然伤神。在想向冬漾这个时候在哪里?或者他又在干什么。 一声震动,姜晓棉立刻看去,以为是向冬漾的信息,不是。 是冼新辰的信息。 这样的糟糕的事态下,终于有一条好消息来缓和缓和,吴愿好的骨髓移植终于有了着落,很快就会动手术,并且移植手术成功的胜算很大。 这条好消息,算是坏时光中的安慰吧。姜晓棉心想。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六十章 你对我只字未提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这几天,天翻地覆的吵闹把向家折腾得够呛。 向冬漾待在房间里,对着那一张签了名的劝退书发呆,这是他这辈子签过最违心,代价最重的签名。开门声吱响,向浠焰拉着一张苦脸进来。 不用等到向浠焰开口,向冬漾就从她的表情得知了答案。他黯淡地问:“怎么,爸还是极力让我去美国吗?” “对,他已经跟美国的关系户打过招呼了,以我的保荐信加上你的成绩,杜克大学那里没有问题。不过,你到那以后,要从头学起。那里可不比中国,你要适应的东…” 向冬漾的眸低勉强闪过一丝光亮,打断了说客的话冷笑:“爸妈真会调教人才,你成学回来了又把我送走,我是不会去的。” “冬漾,你要明白,就算你不去,留在长南也于事无补。闹这么大的动静,你的学业怎么办?再说,叶家人每次来闹,你不在长南,才能太平一些。”向浠焰的“太平”两个字只说了一半,就被向冬漾一个枕头打了回去。 向浠焰很识得清局面,让他出国是最好的选择。但她也明白向冬漾不肯去国外的原因,无非就是长南有他牵挂割舍不下的人。可是这次,向冬漾惹的烂摊子实在太大了,并不是小时候那样打个架赔几笔医药费,道句歉就能了结的事。 “爸还让我通知你一声,机票已经定好了,下周六,中午十二点。整整还有一个星期,你好好准备吧。”向浠焰说完就出了门。 “我不会去的!”向冬漾决绝地重复了一遍,姐姐没有再说什么,只听见她的叹息声跟着关门声微微漾在空气里。 向冬漾拨通了林深的电话:“喂,林深?” 听到对方的应答,他慢了两拍才问出想要问的话:“晓棉,她,她在学校吗?” “没呢,她中午就回去了,现在应该在家吧。” 向冬漾挂掉电话后来到了冼家。他按了半天的门铃也没有应答,视线穿过大门铁栏望去,里面平静静的。他想家里应该没有人吧,正要转身离开时,姜晓棉牵着背书包的小泉回来,小泉的谈笑声咯咯欢喜。 “姐姐,老师布置的周末作业是画一幅向日葵。我知道你的房间里有一幅大大的向日葵!”小泉双手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噗嗤笑起来,刚掉过乳牙的缺口清晰可见。 小泉提到的向日葵是姜晓棉画室里,挂着的梵高画。姜晓棉心想不曾放谁进过画室,便生疑:“喔?你怎么知道?” “因为很久以前我亲眼看见大哥哥挂上去的。” 小泉的回答让姜晓棉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什么他时候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小泉又拉着姜晓棉的手缠着她:“姐姐,你就给我看一下嘛,就带我去看一下嘛!” 姜晓棉拿着钥匙开门时,看到旁边站着的向冬漾,开门的动作不经意间停了下来。 小泉看到向冬漾就礼貌地问候了一声:“向哥哥好!” “小泉好!”向冬漾也朝他笑。 姜晓棉没有想到向冬漾会在这里出现,很多天没有看见他了。如果不多看向冬漾几眼,那张憔悴的面容差点没认出他来。姜晓棉一时愣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才好。小泉见姐姐呆着不开门,便拿过钥匙自己垫脚抬高手来开门。 向冬漾先开口抿嘴笑:“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姜晓棉忙反应:“请进。” 他们进屋后,小泉就卸扔下书包抛在沙发上,没等姜晓棉倒水招待客人,小泉嘟嘴过去缠着她:“姐姐,姐姐,我要看向日葵,快带我去看看嘛!” 缠得姜晓棉不好推辞,就说:“那你陪向哥哥在这里等我,我去房间拿下来给你看吧。” “噢耶,我可以看向日葵喽!”小泉兴奋拉着向冬漾的手跳转:“向哥哥,我可以看向日葵喽!” 姜晓棉朝向冬漾示意:“你先坐一下,我上楼给这孩子找件东西。” 向冬漾点点头。姜晓棉上楼后,他的衣袖被小泉轻扯,向冬漾俯身听他偷偷说道:“我姐姐房间里有个画室,家里面谁都没有进去过哩!” 向冬漾敲他小脑袋笑说:“谁都没有进去过?那你怎么知道那是画室?” “当初住进来的时候,是大哥哥亲手为我姐姐准备的画室哩!”小泉无意说笑,然后从书包里拿出画本和笔盒,摞了一桌子的水彩笔,低着头涂鸦。 向冬漾带着一种小情绪蓦然低下头,觉得心里空空的,有意无意地瞄着小泉看画画,直到姜晓棉下楼来。 “哇,向日葵!”小泉跑去抢拿过姜晓棉手里的画框。 姜晓棉递一杯水给向冬漾,招呼:“你从哪里来?口渴了吧。” “我从家里来,难不成还是从学校来。”向冬漾话里有些别的意思。 姜晓棉知道他的话意,在他面前稍稍低了头,“叶窈她,她走了。” “所以,你都知道了?” 姜晓棉点点头。 两个人这样站着有些尴尬,姜晓棉就到厨房里做了一盘水果沙拉出来,“冼叔跟我妈出远门,顾妈也请假了,要不你先吃点这个东西吧。新辰哥到市场买菜去了,等会你就在我家吃一顿饭再走吧。” 向冬漾勉强笑,答应道:“也好,我也很久没有安生地吃过一顿饭了。” “大哥哥回来了!”小泉听到冼新辰进门声,忙上前叫唤,举着自己画的向日葵笑问:“你们看,我画得好不好看!” 冼新辰应后看见向冬漾,就吃惊问:“冬漾来了!”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又问:“你最近还好吧?” 冼新辰的问候话很明显,长南大学的事情已经尽人皆知了。 姜晓棉转身进了厨房洗菜叶,她竖耳听见向冬漾回答:“好与不好,都是我应该承受的。” 冼新辰听到厨房里传出的锅灶声,过去说道:“晓棉,我来,你去陪冬漾聊吧。” 向冬漾在客厅翻看小泉的画本来解闷,翻到一篇木棉图,红花与绿叶相互衬托,茂盛至极,整株枝干几乎没有缝隙。向冬漾蹙了一下眼眉,指着画说:“小泉画得真好看,你能告诉我这画的是什么树吗?” “木棉树!”小泉的回答很响亮。 姜晓棉走过来,听见向冬漾说:“你这就画错了,画木棉树是不兴画叶子的。” 小泉听到向冬漾指出画的错误,便不开心地噘嘴:“哪错了?” 向冬漾教他:“不是所有的花朵都有绿叶衬的,木棉树是先开花后长叶子,等叶子长出来的时候花儿就谢了。你画了那么多树叶,木棉花怎么会开得茂盛呢?” “喔!那我要重新画一幅没有树叶的木棉树,这样花就不会谢啦!”小泉说着往后翻出新的一页画纸,嘀咕着重新画:“姐姐最喜欢木棉花了,我也不希望花谢去…” 向冬漾看见姜晓棉过来,就对她笑:“这点常识都不教他,你这个姐姐不称职喔!” 姜晓棉望着向冬漾的笑容,居然感觉到生疏,毕竟也对,都好久没有这样说过话,更别谈说笑了。 冼新辰出来道:“晓棉,没盐了,我出去一趟。” “喔,好。”姜晓棉应后就进了厨房切着砧板上的菜。 向冬漾便跟着小泉聊天画画,小泉趁姐姐在厨房,小声神秘地问向冬漾:“向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姐喔?” “喜欢啊,更喜欢小泉呐!”向冬漾哄笑着。 小泉把画好的木棉收起来,眨着亮眼说:“我要把这个画送给姐姐。”然后又拉了向冬漾,“哥哥,你陪我去一下房间好不好。” 向冬漾被小泉拉进了房间,蓝白色调的儿童书桌,上面散了一堆积木拼图,桌下又摆放着遥控玩具车和遥控飞机,童年的乐趣一望而知。 “向哥哥,你能帮我把墙上的那个画框拿下来吗?” 向冬漾应了小泉的请求,把那个奥特曼小画框取了下来,“给你。” 小泉把画框里的画换成刚才画的木棉画。 向冬漾笑说:“既然画是送给姐姐的,是不是应该把姐姐画上去呢。” “哥哥说得对。” 小泉说完又跑回楼下拿了水彩笔添画人物,可惜红颜色的画笔涂了太多的木棉花,现在没墨了,画姐姐红裙的时候已经不够涂,颜色从越来越浅到再也涂不出。 “啊噢!”向冬漾小遗憾地叫出声。 小泉笑着吐舌头,“我知道姐姐的房间有画笔。” 向冬漾跟着小泉来到姜晓棉的房间,两个人像翻着赃物的贼蹑手蹑脚,小泉拉出抽屉,拿出红颜色的画笔,悄声说:“哥哥,你完了!姐姐是不喜欢别人进她房间的喔!” 小泉笑完立马溜了出去,向冬漾怔在原地随便环视着姜晓棉房间的布局。 普通的画陈列在墙壁上,高雅的品味在主人的熏陶下显得几分朴实,最扎眼的还是姜晓棉的照片海报,它占据了床头墙上一大片面积。 向冬漾还将小泉的话搁在心里,“这是冼新辰为姜晓棉布置的吗?”他忽然看到画室的那扇门,便开始挪动脚步。 此时他的思想像一条轨道,好奇心是一列循环的小火车,来回跑,没有停歇,也没有脱轨。 向冬漾猛得吸了一口气,试图用手转着画室门把,里面轻轻发出锁扣的声音。 他准备转身走时,书桌上孤零零的钥匙很显眼。 他还是战胜不了好奇心,拿钥匙伸进了锁孔。推开门的那一刻,冼新辰的画像,各种各样的星空画,蹦进他的视线里。 画板上,夹着一幅已完成的画像,还是冼新辰的画像。 桌上的相框是游乐场的背景,照片上,冼新辰与姜晓棉中间拥着做鬼脸的小泉。他越看也莫名觉得像一家三口。 他的目光转移到相框旁边的画本,是向冬漾曾经要把它还给姜晓棉,后来却又在医院丢失的画本。这个时候,向冬漾的脑袋像被这一切抽空了思想,已经无力去计较画本的来龙去脉,为什么又回到了姜晓棉手里。 然后旁边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封面的“日记”两个字驱使着人翻开来瞧。 第一篇日记是四年前。 【2010年11月10日,天气雪 来到北京刚好一个月,第一次亲眼看到雪,雪的寒冷,透过皮肤刺入骨髓里,心也就逃不了冷。 新辰送给我的画本仍然杳无音信,落在了长南,应该找不回来了吧。 今天第一次去新辰的大学给他送了棉衣,可他总喜欢在别人面前提起我是他妹妹这回事。像一个噩耗要我去承受,使我一辈子无法成为他的新娘。】 向冬漾看完这篇后,翻到后面去看,“新辰”两个字永远占据了最多的笔墨。他心中纵有百般滋味,即使这个早是已早知道的事实。 【2013年9月19日,天气阴 今天是中秋节,跟冼叔在楼顶的一番谈话,生平第一次注意到“月明星稀”这个天文现象。冼叔很睿智,他看出了我对新辰的情愫,没有拆穿,也没有指责,只是话中有意无意地提醒我,让我有种无地自容的冲动。 后来我冲动拉住了新辰,他的拒绝,我的倔强,让我们的关系僵持着微妙。我自己也讨厌这样的关系。 世人皆知“月明星稀”,就肉眼地以为星星不会存在。我不信,我画一幅星辰,取名为《仰头不见的星辰》,这样就可以自欺欺人。】 向冬漾看了这一篇,记忆猛然翻新。他才意识到,原来,当初在红坊画廊里,《仰头不见的星辰》,是出自姜晓棉之笔。 一页页地翻看这些令他嫉妒发狂的爱意,心房里灌的醋意不停地溢满泛滥。他干脆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想看看,姜晓棉对冼新辰的爱,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句号结束。 “会是因为我的出现吗?”向冬漾没有看之前是这样想的。 【2014年2月28号,天气晴 从童心孤儿院回来,这是最后一篇日记写有关于新辰。 不论向浠焰的出现,也不论新辰究竟爱我与否,这些都不足以成为我去爱他的阻力。但是我忘记了一个人的出现,愿好。 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是什么时候互定的情意,但那枚星辰的钻戒的确牢牢地戴在了愿好的手上。 愿好是快乐的,而我是忧伤的;愿好她什么都没有,而我至少比她拥有健康。如果对愿好坦白我也喜欢新辰,那么我就剥夺了她生命中唯一快乐的源头,这样的我,跟刽子手有什么区别呢? 我不忍心做刽子手,那就必须要救赎刀下的亡魂。这是老天用别的方法提醒我,无谓的挣扎到此为止。 心再隐隐做痛,别把它当成是自己的心。那样,我就感受不到痛了。】 向冬漾嫉妒的失望,恨意的失望,他使劲地翻过每页日记,眼神像被定住了,眨也不眨,拼命要从日记本里找点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他在找自己的名字啊! 可姜晓棉似乎很吝啬,不肯把笔墨浪费在他的名字上。 整整一本日记,不见任何有关“向冬漾”这三个字。 “原来,我在她心里,一笔都不值得提。把她的名字念了三年,高高地捧在心尖上。而她对于“向冬漾”这三个字,二十五个笔画,她却不曾有过一笔一划。”有这么大的差距,向冬漾真觉得自己的想法脑残到可怜。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六十一章 对离别唤声你好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冬漾,你怎么走了,不是说留下来吃饭的吗?”冼新辰进门时,还没有开门,就看见推门出去的向冬漾,瞧他一脸艴然不悦的模样,冼新辰忙唤了姜晓棉一声。 “怎么,你们吵架了?我怎么看见他脸色好像不太开心。” 姜晓棉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洗了手后便抬起脚去追向冬漾。 “冬漾!” 向冬漾听到姜晓棉追来的声音,嘲笑了一声,他以为她不会追出来了。他转过身来,很自然地夸了一句:“你的画室很漂亮。” 姜晓棉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张没缓过来的怒脸,忿气悄悄趴在他眉眼间,烫出一条条褶皱的纹路,她捏着衣角,手心不停地出汗,“那间画室我本来已经封锁了。” “是吗?那请问你封锁画室的原因是什么呢?是因为我吗?不是!” 向冬漾自问自答,最后“不是”那两个字响亮到让他额间的青筋凸起,然后隐约被几滴汗珠滚过。那汗不知是气的缘故还是因为天气热。 时间好像被抽去了一部分,画面就那样停顿下来,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头顶的太阳还毒辣着,晒得姜晓棉慌慌地出汗。 “你为什么要想得那么偏激呢?你明明知道我…”姜晓棉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然后有滴热汗像眼泪一样滑过她的眼角,有冰凉的触感。她未完的话在想:他明明知道自己曾经喜欢过冼新辰这件事情。 向冬漾好像也知道她的意思,走近了她身边,语言明显带着气:“因为叶窈,你永远只会认为我移情别恋,一味地恼我气我!如果你心里真的有我,你就会争取,而不是我满世界追着你跑!” 叶窈虽然跋扈,还有几分坏意的心肠肚子,但是她让向冬漾尝过被爱的滋味。而姜晓棉,向冬漾就像一个伸手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子。 姜晓棉低下头喘不过气。强光用不同的角度照射着一高一低,一气一悔的两张脸庞。他看着她,像硬冷的墙头注视着边上耷拉萎靡的花朵。 一会后,她微微地出声道歉:“冬漾,对不起,或许,我们对彼此的信任真的太少。” “我问你,如果不是因为吴愿好,我会不会成为你放弃冼新辰的原因,或者说是你压根不会放弃?”向冬漾提出的问题抓住了重心。 姜晓棉额头淌下的汗一滴滴地砸向暴晒的地面,她迟疑说:“没有如果,这样的问题没有意义。” “我不想听这样的话,或者说一句你爱我,我就能够明白你的意思。”向冬漾双手抓着姜晓棉的手臂,乞求的模样,很急切,很期待。 这三个字对于姜晓棉来说,很难为情,很别扭。 “我…我...”姜晓棉的回答模棱两可。 天空中的太阳像是突然被后羿射掉了,一下子沉入山头,地面上楼宇的暗影也在那一瞬间消失了。 向冬漾松开手,攥着拳头。此时此刻,他也很想就这样消失在姜晓棉的面前。于是,所有的决定像合同纸上被盖住鲜亮沉重的印章。 “下周六,中午十二点,我要去美国了。” 那一句话,像拿着话筒对全世界宣布的扩音感。一股气憋在心里很久,从进入画室再到跑出冼家,连向冬漾都分不清楚,要去美国这句话究竟是不是气话。 姜晓棉觉得周围少了点什么光亮,她抬抬头,喔,原来是天要黑了。 太阳下山了,为什么她还觉得整个人滚烫滚烫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向冬漾闭着眼睛松了一口气,释放了心中一团似怒非怒的气。眼神飘忽向远方:“未知。” 一句“未知”藏着无限的彷徨与漂泊。 姜晓棉没有再说什么,任由他离去。夕阳把他们的脸刺得通红,相对的方向,相对的泪。 “我能要求什么呢?要求你留下来吗?这样,你的人生就错在这一步了。”姜晓棉这样想,视线就被大把大把翻涌来的泪覆住,她一把一把抹开,然后他就在她不经意抹眼的时候,转过了拐角。 像看见叶窈离开那样,姜晓棉蹲在地上难受地哭不出来。 好久,她也不知道几点了。反正天空已经投下了黑暗,姜晓棉才往回走。她刚回到家门口正要进门时,墙边掠过一个女人的踌躇身影,隔着铁栏门,她时不时地往冼家里面瞄去。 姜晓棉只当是父母的朋友,随口问候了她一句:“您好,这里是冼公馆,您是要找谁吗?” “不好意思,我找错地了。”那女人的声音显得老气又疲惫。 见她回答了自己的话,姜晓棉以为她会转过脸来,大方地询问自己关于什么路线信息之类的,可是那女人连脸都没有扭过来,就掩起面像形色匆匆地而去。瞧她的背影来看,约摸是中等女子年纪,穿着如普通人家,没什么富贵之处。 “也许真是一个找错路了的阿姨吧。”姜晓棉心想着推门而入。 这几天的长南大学,逐渐少了往日饭后闲谈的话题,都是在讨论关于期末考怎么样,或者哪门科要挂,也有关于这届毕业生的活动。 新的一周,对于姜晓棉来说也是繁忙的一周,等会下了这堂课,她就得赶去医院。今天,是吴愿好手术的日子。 姜晓棉抱着课本走过了楼梯,正要转角往教室的方向走去,忽然觉得身体软绵绵的撞得疼痛。“啪”两声书本掉落,她不知道跟谁撞了个满怀。 姜晓棉头也不抬地说了两句道歉,然后揉着被撞的额头,弯腰去捡书本要还给对方。那张轻飘飘的信纸在空气中旋了几下,不歪不倚地落在姜晓棉要拾的书本上面。 那张纸上,“劝退书”三个楷体大字工整死板到刺眼。让姜晓棉这辈子再也忘不了这三个字。 李笑欢扶正了险些要被撞掉的眼镜,抢过自己的书本以及那张劝退书,呆站在那里说不出话。 姜晓棉与李笑欢不甚相熟,但是每次看到她跟姜晚莞形影不离,多少对她有些认识。 “怎么,你要申请退学吗?” 李笑欢点头,轻轻“嗯”了一声,闪躲着眼神离开。 姜晓棉还想问她什么原因,想来与她不熟也不好细问,又见她匆匆而去,就不往心里去。 这一节课,姜晓棉的心思都没在课堂上,几乎什么都听不进去,设计作品时也只是随便寥寥勾画几笔。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时间,赶着车来到了医院。 “愿好!”姜晓棉来到医院后轻轻推了门,已经是准备手术前期了。 吴愿好看了一下赶来的姜晓棉,笑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原本我早就嘱咐新辰了,不让耽误你上课的。” “这怎么不是大事呢!”姜晓棉说着擦了一下吴愿好眼角的泪,两个人相视而笑。 姜晓棉看着吴愿好,此刻向冬漾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问姜晓棉要那句“如果”句式的回答。 “如果不是因为吴愿好,我会不会成为你放弃冼新辰的原因,或者说你压根不会放弃?” 姜晓棉当时的回答很逃避本质,此刻的她在想,真要回答这个“如果”的问题,那么回答是会让向冬漾失望的。如果不是因为吴愿好,自己大概会很难放弃冼新辰吧。而向冬漾就是“如果”的转折点。 那个时刻,恰恰有叶窈的出现,让姜晓棉与向冬漾的感情进行了一次闭卷考,这个考核的结果,他们都输了。 姜晓棉一言不发地出神,直到谈羽医生说要进手术室了她才反应过来。 冼新辰在吴愿好额头前深情一吻,吴愿好进去前最后一秒的眼神也停留在冼新辰身上。姜晓棉看到这一幕,以为自己心里会有那么一丁点不舒服,但是出乎意外的没有。 上一次不舒服,是什么时候?姜晓棉微微地笑,她不记得了。 那些记忆,也不会被唤醒了。曾经因为冼新辰而跳动的小心动,被磨砂打薄得圆滑透明,越来越柔弱,最后溶化在时光秘密的小孔。 当谈羽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告诉他们手术很成功。 姜晓棉与冼新辰散步在医院外。 冼新辰先开了口,“我一直不敢问你,那天你跟向冬漾吵架了吗?” 姜晓棉点点头:“应该算吧,他要去美国了。” “我已经听浠焰说过了,那你呢?” 姜晓棉笑了笑,语言轻松起来:“哥,你不觉得你这句话问得很奇怪吗?我还能怎么样呀,你能把长南大学搬到美国去吗?” 也许连姜晓棉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冼新辰注意到了,她这一声“哥”总算不经意间脱口而出,便戳中了她的心事问:“说明你还是不希望他走的,对吗?” 姜晓棉突然觉得这个话题很腻,苦笑说:“不提了,提提愿好吧,我听谈医生说给她移植的骨髓是志愿者捐献的?” “没错,我们本来还一愁莫展,那名志愿者真是及时雨。” 姜晓棉想后又问:“能认识那名志愿者吗?” “恐怕不能。”他摇摇头。 姜晓棉很遗憾地“啊”了一声。 冼新辰倒不似姜晓棉那样做出遗憾的表情,他说:“很多东西都有它的规定,在这些事情上,我想他既然选择了一名志愿者,就有他自己的精神追求。想必我们的道谢对于他来说是累赘多余的。” 冼新辰一脸沉溺在对那名志愿者的想法里,姜晓棉却注意到前面有个穿病服的女人,好像一直瞄着眼往这边看来,姜晓棉仔细看她时,好像是那天傍晚在家门前看到的女人,那女人看见姜晓棉注意到她了,她又立马转身跑开。 “晓棉,怎么了?”冼新辰看到她神色有异就很好奇。 姜晓棉不确定地回答,“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最近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一样。” 冼新辰没有把姜晓棉的话很当真,笑了笑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别想太多了!” 两人说着话时,向浠焰走来。 舒适的音乐绕梁在餐厅中,迎面扑来的冷气,姜晓棉瞬间觉得屋外是夏天,屋内是冬天。她很随便地要了杯白开水,清润了一下干燥的嗓子。 坐在饮吧里的只有姜晓棉和向浠焰两个人。 姜晓棉先开口:“我以为你是来找新辰哥的,可你找我是为什么事吗?” 向浠焰慢悠悠搅拌着杯中的冰淇淋饮品,那是橙粒掺杂着蓝莓的口味,两种颜色被搅得混沌起来,像是火把突然掉进了深海里,点点火星熄灭后被染成墨蓝色。 “你应该知道,我是为冬漾来找你的。” 姜晓棉平静地接受向浠焰的话,在自己意料之中,毕竟除了这个,姜晓棉也想不到其他原因。 “那他怎么样了,这两天还好吗?”姜晓棉还是很关切地问候。 向浠焰的笑很随便,嘴角只见上扬,脸上却不见任何的喜悦之情,“能好到道理去呢?身上间接背了一条命案,换做是谁,谁又安心到哪里去。更何况,劝退相当于被开除了,只是充个脸面而已。” 但是下一秒,向浠焰的话直指姜晓棉。像罗盘上的磁针,径直找到了磁性。 “晓棉,但是因为你,他不肯出国。我想,你是个理智的人,为了他的前程,你不能阻扰他,他必须心无旁骛地出国。在此之前,你不要再跟他见面了。” 姜晓棉觉得这番话锋利得变成了刀刃,失了方向错偏在自己的胸口,刺穿了心田那样痛到无法言语。她低下头,她以为自己不会哭的,可是眼泪像沙漠里刚被人挖掘到的水源,涌得厉害。 “好。”姜晓棉半天才生硬地从嘴巴里挤出。 或许是人家的空调开得太冷了,姜晓棉觉得她才开口了一个字而已,就像在冬天里说话那样,空气里哈出一团的白寒的冷气。 她朝那团冷气看去,只不是一个高高的路人刚打开冰棍的包装,那层冷气不停地往下窜冒。 姜晓棉就坐在那里,被那阵扑来的冷气刺得直流鼻涕。好像整个世界的气温都在那一刻间突然下降了。她走出饮吧时,迎面又来的热气,让她打了个喷嚏。打到流眼泪的喷嚏。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六十二章 东风曾送落絮飘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向家内,向冬漾回到房间,沉重地拉开窗帘,屋子就黯淡了好些。像是黑寂的夜有了引力,要把房间里的灯光都给吸走。他拿起手机打开姜晓棉的微信对话框,聊天记录停留在哪天就说明跟她已经冷战了几天。 向母进屋来为他收拾去美国的行李,嘀咕道:“唉,你说这都发生的是什么事啊!读大学的时候,早安排让你出国,你偏不去,现在好了!如果当初早去,哪有现在的糟心事情!” 其实向冬漾也不是懒,毕竟他实在没有心思收拾行李,拖拉着,最后母亲不得不亲自上阵。他在想,忙什么,后天才出发呢! “冬漾,你这衣服少带点,随便带点应季的过去,到了那边有什么样的买不到?多塞点特产带过去,跟那边的同学好好打点关系啊,一个人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的…” 向冬漾在心里好笑,谁会在意中国的特产,那里的人一定以为样样都是他们国家的好! “冬漾,去到了那边以后,手机不要关机,每个星期至少要跟家里面联系一次。还有,不要总是沉迷画画就忘记了吃饭…” 向母帮儿子熨烫好明天出发时要穿的衣服,又唠叨起来:“洗衣服不要嫌麻烦,总是拿水一冲就晾上去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拿到洗衣店里干洗,每件衣服才穿了一个星期不到就变形了…” 向冬漾根本没有太多的心思听进去,一直拿着手机在等姜晓棉的电话或者是信息,“大一有晚自习要上,也许她还没有下自习吧,再等等。”想完又阻断母亲的话,“妈,后天才去呢!你现在忙什么?” 向母吓了一跳:“喔,浠焰没跟你说啊?机票改签啦!你爸也真是的,定那么赶的机票,坐三趟飞机不累人啊!我怕你累乏,你到芝加哥休息一天再飞RDU机场哈!只提前了一天而已,你明天十二点去香港转机喔!” 母亲唠叨了那么多,只有最后一句被向冬漾听进去了:“什么?改了航班?明天?” 向母把手中熨烫好的衣服叠放在床头,看见儿子惊讶的表情就说:“那么惊讶干嘛?又没有别的人来送你,我都帮你收拾好了,今晚你就安心睡早些啊!”向母嘱咐完就出了门去。 向冬漾看着手机,仍然平静地不能再平静,一声叮儿响也发不出。 “姜晓棉可真沉得住气,难道我离开,她就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他想了又想,把手机扔在软绵绵的床铺上,然后进了浴室,把水温扭朝冷水那一边,“唰唰!”冷水浇头下来,然后隐约听到母亲那句“喂哟,冬漾,别又洗冷水澡喔!” “大热天洗冷水会感冒的呀!” “等下睡觉前喝杯牛奶助于睡眠!” “…” 向冬漾又把水开到最大,再也听不见母亲的唠叨声。 姜晓棉胡思乱想地挨过了晚自习,她收着手上的服装设图,忽然被一只手抢了过去。 韩非然拿过设计图后发出“啧啧”的声音,“服装风格过于大众化,颜色对比度也不明显,最重要的是人物比例居然不对称,晓棉,这可不是你平日的水平喔!” “拿给我,又不是给你穿的衣服。”姜晓棉说着一把夺了回来。 韩非然看她生气了就笑着捧高作品:“不过你就拿这件去参加设计大赛,那成绩也落后不到哪里去的。” 姜晓棉听了不怎么出声,仍然将那些设计图夹好收起来。 韩非然也就不再拿她打趣,“我知道冬漾要走了你不开心,别说你,我也是不舍的。” 姜晓棉仍装作不在意:“你不舍就找他玩去,他后天才走呢,明天还有一天,还来得及。” 有的时候,无意间说的话总能暴露他内心深处的思想,韩非然心想姜晓棉能说出这句话,她的心里估摸存着去找向冬漾的念头。他瞥眼说:“把你手机给我。” “要干嘛?”姜晓棉不地屑把手机拿了出来。 韩非然一捞过手机就翻出她的通讯录,搜索向冬漾的名字,把手机举得老高:“呐,我帮你打电话给他,咱们两个把他叫出来。” “你给我!”姜晓棉要去抢手机时他往后一躲,让她扑了个空。 韩非然张大了双眼,笑“嗯?”了一声,“要么不想见,要么就是想单独跟他见面?” 姜晓棉把脸拉沉下来,不接韩非然的话,假装没有听到,转身去旁边架子上拿了一些布料来琢磨衣服设计上的问题。 姜晓棉的手机在韩非然手里震动起来,他悄翻看时,是向冬漾发的短信。 “晓棉,航班提前了一天,我们之间的沉默应该结束了吧,如果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我现在就在学校正门。来或不来,我等你。” 此时姜晓棉只专注于学习上的事,完全没有发现韩非然在旁边的异样表情。 突然起了一个坏念头,韩非然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他微微仰头努力平静,但是一颗心仍然跳动得厉害,澎湃在热血深处的良心好像受到了波动。他把拇指重重地按在删除键,迟迟才放开,收件箱闪了几下后变成空白。又打开拨号键,一串数字代码让姜晓棉的手机无声无息地处于关机状态。 长南大学门口,向冬漾的等待石沉大海。 姜晓棉迟迟不见,却见到了韩非然。 夜色里,星辰迟迟未升起。向冬漾看不清楚韩非然的表情,却能听清楚他口中的话。 “晓棉她不会来见你的,你走吧。” 向冬漾微微怔了一下,他还是怀疑自己听力出现了故障,压着嗓子再确认了一遍:“她亲口说不会来见我的吗?” 向冬漾说“不”字的时候加了重音,生怕韩非然没有听清楚。 韩非然点点头,“难道是我的话不够清楚吗?” 向冬漾还是不死心,拨了姜晓棉的电话。 韩非然冷冷地动了一下嘴皮子:“我亲眼看到她收到你的短信后把手机关机了。” 此时,如果天空中划下一道闪电,肯定会不偏不倚地劈在韩非然的头上。 向冬漾抬抬头,高高的木棉枝叶暗影越发显得夜色幽深,还有什么比这夜色更黑暗呢?是了,是话筒对面那个孤独的女声,一遍遍厌不其烦重复那句“稍后再拨”。 “好,我知道了。”向冬漾的表情从呆滞到痛楚,他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韩非然身上,颤抖的声音好像特别不愿意接受现实,说:“非然,麻烦你告诉她,明天十一点,我在机场等她。” 向冬漾说完就迈开了步伐,也不等韩非然答应是否。 韩非然在他背后喊得很响亮:“向冬漾,我警告你,走了以后就不要再出现了,今后我陪在她身旁,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别怪我把你当敌人。” 话里的宣战气势,连黑夜都被震慑到发抖害怕。 向冬漾没有再说什么,痛苦像灯光拖身影一样被拖得老长,从学校门口到街头,从街头再到路口。 回家的路上,他每迈出一步就有一千句话在责备自己,“她既然已决心不再见我,为什么我还有一丝丝存留幻想的余地,眼巴巴地像个讨饭的乞丐。三年了,就为“姜晓棉”这三个字将自己逼到无用、狼狈、乞求这等地步,而她眼里,心里,画里,日记里,一心都是别人的名字…” 到了最后,向冬漾也不知道还能再怪些什么。 次日,长南机场,向家一家人在机场,向母对儿子总有说不完的嘱咐,絮絮叨叨地,没完没了地,比机场的广播还要唠叨烦杂。 好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可是它也会像人一样离开。 广播催促完了上一波航班,就轮到下一波。像一天过完了接着又一天,一个人走完了接着又一个人。 “乘坐长南航空HKG05的旅客请注意,你的飞机将在半个小时后起飞,请携带好你的随身物品,准备登机。” 向冬漾往四周看去,找不到她的身影。耳边重复一次又一次的航班催促。属于他们的时间好像死到临头。 “冬漾,还在看什么呢,走了。”向母催促着拍了拍儿子的衣服,那高档面料知名品牌的衬衫,明明什么灰尘都没有,干净地没法再干净,她硬是拍出了一手灰尘的样子。 向冬漾长顾长盼着说:“妈,我再等等。” 向浠焰在旁边揣着明白装糊涂,“冬漾,快去吧。真正会送你的人,早该来了。” “向冬漾!”不远处一个呼唤。 咋呼呼的男音,很明显,不是姜晓棉的呼唤。 陆小郭喘着气匆匆过来,一脸差点没断气的样子,不满地拍冬漾的肩膀:“老向,改了班次还通知地那么迟,你是想背着我们悄悄走啊?我下了课,饭都没吃就奔过来,还好赶上了!” 向冬漾看见陆小郭孤生一人,就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含糊问话:“晓棉她?...” “她啊,我不知道…” 向浠焰忙对陆小郭使眼色,插嘴说:“冬漾,没时间了。” 向冬漾一直盯着入口的方向,好像能看出一朵大红的木棉花来。可是没有木棉花,也没有她。只有一脚进一脚出的人流,多像时光里离别的两个方向啊! “我走了,再见。” 向冬漾说完挪着脚步,把行李箱放到托运处。然后轻松松光着手,脚掌沉甸甸地扭动,每走一步就会牵扯出一阵剧痛,像长了水泡的难受。 吃过午饭,姜晓棉走在学校里,低飞的虫子总跟她并肩,好像要聊点什么;草泥旁,出洞的蚯蚓跟着蚂蚁一块欢喜地搬家;燥乱的夏季里浮动着木棉白絮的味道;层厚的云遮住了阳光,阳光虽然没有透过气,可还是袭来一阵阵闷热,烘得皮肤微微出汗。 姜晓棉心想天应该快下雨了吧,今天下了雨好,别让他明天走的时候下雨,那样多不吉利。又想他明天十二点的飞机,去机场就那样远远地悄看他一眼吧。 “晓棉?”姜晓棉被身后的林深呼唤后吓了一跳。 林深尖叫起来,像看见天塌了一样,“陆小郭都赶着去送向冬漾了,你怎么溜在这里!刚刚没找到你,我还以为你去机场了!” 姜晓棉觉得天真的塌了。 “陆小郭去送他?什么时候的事?几点的航班?” 林深挠挠头:“几点的航班我不知道,反正刚才在食堂,陆小郭打了饭都来不及吃,看了一下手机就急忙说去机场了。” 姜晓棉也不多说,拔腿冲出校门,校门口正停着一辆出租车,她也没看出租车里面有没有人就开门坐了进去,“师傅,机场。” 那司机像是刚刚睡醒,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然后在驾驶座上立起身子探出头,懒懒地应了一声,悠悠地驶向目的地。一会后,姜晓棉催了司机两声,那司机听得不耐烦,回了一句“现在是上下班饭点高峰期,小姐,别催啦!我都被你催得超速了。” 上一分钟的交通,还是车水马龙,现在立刻瘫痪得水泄不通。 姜晓棉拨打向冬漾的电话,处于关机状态,直接开了车门往飞机场的方向跑去。 “哎,小姐,你还没给钱呢!” 乘客跑路了,司机连忙下车要追,可是也不能弃车去追那点小钱吧,他带着埋怨的语气回了车,看了一眼后座落下的手机,嘀咕起他的载客经验:“载过那么多乘客,为了赶时间啥样的都遇过,有人来不及要找零的,也有人逃票的,今天逃票落了个手机,以后还会遇到什么样的呢?...” 从五月开始到六月天的夏季,长南总有落不完的棉絮,一路上白绵绵的飘絮洒落在姜晓棉身上,或划落在她眼前;接着下起了一场绵绵细雨,雨水无情地打落半飘的棉絮,那些棉絮湿过雨水,有沉入泥土里,也有的轻粘在姜晓棉的发丝里,她的衣服上,或是她的鞋底。 姜晓棉跑了几条路,像是跟时间赛跑,到底谁赢了她也不知道。只知道机场就在眼前,一脚踩进湿漉漉的地板就摔了一跤。 她也顾不得自己有多狼狈,拖着湿淋淋的身子像个疯子一样,往机场各个角落大声呼叫着向冬漾的名字。拥挤的人群一群盖过一群,以为过了这拨人群就可以看见向冬漾,可是一拨又过了一拨… 有工作人员拉住姜晓棉提醒:“您好,小姐,这里是公共场合,请不要大声喧哗。” 姜晓棉的语气急躁起来:“请帮我找一位叫向冬漾的乘客,他是不是明天的班次。” 服务台的工作人员查后说:“小姐,很抱歉,向冬漾先生于两天前修改了班次,于今日中午十二点飞往香港。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 “两天前改了航班?”姜晓棉怔住在原地,忘记了跟人家道谢。 这一路上赶来,像一只飞燕惊慌失措地倒扑上赶,到头来却被浇了一壶开水,死亡前再挣扎不出什么来。她的身子软到只有趴下的力气,她多想趴在地上,没有出息地哭一场。 可是这样,说不定会被以扰乱公共秩序的罪名拘留。 外面的雨势逐渐变大,姜晓棉走在雨里,刚才一双极力奔跑的腿,现在抖到没有办法好好走路,再坚持走几步,就有断掉的无知觉。 “唰”一辆车碾坑而过,从坑里爆迸出来的水,差点要把瘦弱的姜晓棉扑倒。她就没有再往前走,反正也迷失了方向。最后她坐在雨地里,伴雨,听雨。 雨明明还很大,姜晓棉却没有感受到淋在身上的知觉,然后只听见雨拍打在伞上的声音。 姜晓棉看到站在面前的一双脚,她还期待着什么,猛的一抬头,还是一张失落的脸庞。 韩非然把伞移在姜晓棉头上,他看到姜晓棉失望的眼神中,流淌出来的,或泪,或雨。这回,换他来淋这一场雨。 “非然,你知道他改了航班吗?”姜晓棉话一出口,她才感觉到自己的牙齿都是寒冷的。 “我知道,我也以为你知道。” 韩非然的话给了姜晓棉一个重击,可是她不知道韩非然已经习惯在欺骗与谎言之间周旋。 韩非然的耳边不只有雨声敲伞落地的声音,还有姜晓棉呜咽的声音,“他没有告诉我,他没有...”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六十三章 此去经年两渺茫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下卷:棉思】——献词 以你爱的花为名,赐我一世居所。 以你冠的字之名,赎我余生缺席。 —许辞凉 曲终人散莫过于这样: 五年前,向冬漾出国,他的一切都要从头来过。关于他的消息,大家知道的少之又少; 当年,姜晓棉是最后一个与叶窈道别的人,后来也没有人知道叶窈的去向,叶家也不知从何时起渐渐从长南消失; 没有情敌的存在,韩非然落得一心安稳地追求姜晓棉; 而姜晓棉对于韩非然,也始终没有接受。 姜晚莞默望着韩非然永远只转在姜晓棉身边,韩非然等了姜晓棉几年,她就等了韩非然几年; 代时骞把自己对姜晚莞的爱意隐藏起来,因为他有自知之明,随着大学毕业,大家各奔东西,这份爱意,也渐渐没有了着落; 姜晚莞讨厌代时骞的程度,就是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姜晚莞也不会正眼去瞧他一眼。满心想当白天鹅的女人怎么会俯身落目于一只俗陋的癞蛤蟆呢; 你们还记得李笑欢吗?她给大家的存在感总是很不起眼,像弹到空气里可有可无的灰尘。但是她当年一张退学申请书却来得无缘无故。可几乎没有人在意这件事情; 大家也偶尔会想起叶窕。 叶窕,被刻在墓碑上的笑脸,她在大家看不到的世界里,与白色风信子为伴; 徐子凡呢? 当年,学校里也没有再见到他的身影,听陆小郭说他出国读研了。 呵,这个书呆子,起码还实现了他当初所坚持的梦想。但是五年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再见到他。如果能再见,希望他蜕化掉身上那股书呆子气吧!否则再遇见他时,都能想象出书本的腐朽味堵塞住他全身的毛孔。真是那样的话,陆小郭一定会被熏吐的; 陆小郭与林深。 据可靠消息说,这对欢喜冤家的恋爱进度发出了落后的警报!两人在学校整天吵闹互怼,却莫名吵的舒心,闹得安稳;后来随着陆小郭的毕业让两个人拉了一段距离,直到林深毕业,他们才偶尔碰面,吵回了当初的生活。 冥冥之中,想必月老偏爱他俩吧!为他俩系的红线不仅粗牢,估计还打了好几个死结! 每过一个年头,姜晓棉对于新晋级的年份总会不适应。因为写日期时,老喜欢写成去年的年份。就有同事调侃说“呀,晓棉,你真会过日子,越过越倒退,怪不得年轻了!” 当天空劈下第一道春雷的时候,春雨就跟着来了; 当旧年的落红埋进土壤碾成春泥的时候,木棉也就跟着开花了; 时光顺着故事的脉络,一圈圈嵌入树桩里,藏在有截面才能看见的地方。 我们管那留下的印记叫作年轮。 管那些故事叫作青春。 那些脉络叫作成长。 现在是2018年的三月。 姜晓棉来到二西城郊的希望小学,曾经废旧不堪的二西城郊,从前有多贫穷,现在就有多始料不及的改变。 五年的时间里,这座学校已经是附近贫困人家的专属小学,姜晓棉觉得小时候读的贵族小学竟不如这里的十分之一。没有谁穿着名牌华丽的服饰炫耀攀比,也没有谁举着哈根达斯让人馋死;他们翻出破了兜的口袋,比比谁家老妈的缝补花样好看;尝到哪个同学带来的咸菜豆丝罐好吃,放学后就缠着母亲也要做一坛;谁不经意间用废纸箱造出了坦克飞机,隔天就风靡了全校… 姜晓棉走到学校门口,那棵她种下的木棉树,秃叉的枝丫像是横斜在青春过季的年华里。她想它还在成长阶段,会很晚开花吧。 噗嗤噗嗤的课外玩闹声,“噔噔噔”的声音伴随着计数。 “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挂了,轮到我们队了...二十七,二十六,二十五…” 这是他们踢毽子玩意。 正踢毽子的那个小孩子看见姜晓棉,立马收了毽子欢笑:“晓棉姐姐来了!” 接着一群小蜜蜂嗡嗡似的童音全拥在姜晓棉身边,叽喳争着讲在课堂上的趣事。 姜晓棉笑问他们:“林深姐姐呢?” 有个孩子系紧了红领巾后说:“她跟锅盖哥哥在五年级的教室里哩!” 锅盖哥哥? 这恐怕是趋近群体又贴切的绰号了,都是被林深教带出来的! “叮铃铃” 他们听见上课铃声响起便都推攘回各自的教室,抹了把汗,齐列坐好。 姜晓棉上了四楼,整栋教学楼,要属五年级的教室最欢最闹,因为有林深跟陆小郭在里面代课。 代课?其实摆明了就是玩闹。 姜晓棉走近教室窗旁,就传来林深对同学们戏趣小郭的声音,“这个锅盖哥哥数学都没有及格过,当年大学毕业证还被学校扣了很久才拿到呢!所以啊,他教你们的话,只需要半听着就可以了!不能全信!” “锅盖哥哥把圆的面积算错了,我们要罚他!”最后排的那个同学皮着起哄。 陆小郭闭眼垂头笑呵地接受,谁叫他上节课跟他们比赛算数题,鬼畜地把圆的面积算成了3.14乘以直径的平方呢? 那时林深就趣说“怪不得头脑这么圆乎,原来在翻倍地膨胀!” “那我就罚他擦一上午的黑板好不好!” “好!” 林深把黑板擦摊到陆小郭面前,黑板擦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灰,陆小郭一抬头,摊震出的粉笔灰就扑准在他脸上。 “陆小郭,请接受你失算的惩罚!” 他噗了一下粉笔灰,没办法,谁让自己还不如这群孩子呢!拿起黑板擦,把手臂摇张到最大幅度,装出很卖力的样子,晃头唱着歌:“擦刷刷擦刷刷,上课不要给我开小差,下课找奥特曼打妖怪,试卷红勾勾的知识财,爹娘乐开怀……” “上节课教了你们数学,这节课就教你们古诗好不好?” “好!” 林深手中的粉笔嚓嚓而过,同学们见黑板上写道:《访戴天山道士不遇》。 他们轻声念了出来:“访戴天山道士不遇?” 当中有人问:“林深姐姐,题目中的天山是什么山?” 陆小郭清了下嗓子,得意说:“天山,那可雄伟了,世界七大山系之一,横跨中国和多个国家的山脉…” 林深把粉笔折半扔向小郭:“不懂的话就闭嘴!出洋相!” 那粉笔刚巧扔进他顶头上那搓黄头发里,像被一张网罩住。陆小郭摇了好几下头,粉笔才掉出来,大家都呵咯咯哄笑。 林深将整首诗写得工整以后,敲重点向大家解释:“是‘戴天山’而不是‘天山’,诗人李白还在这座山寺里读过书呢!他去探访山中的道士,结果没遇到,转而向我们描述了戴天山的美丽景色。” “喔,这么说锅盖哥哥又错了一回!” 陆小郭羞笑着把脸扭朝躲开。 稚嫩的口音,整齐的诗声渐渐传出: “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雨浓。 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 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 林深带着他们朗读古诗,赏析释义后讲:“小时候我爷爷最爱李白的诗,我的‘林深’两个字便是出自于这古诗之中,‘林深时见鹿’。” “哇…”大家欢呼着明了。 只有陆小郭竖起眉头,撇白眼,嘀咕:“分明一个卖盗版的婆娘,装什么文雅人清高人士!” 不知道是出于默契还是林深长了一双千里耳,陆小郭嘀咕得再小声,他仍然被林深瞪了一个圆鼓鼓的眼神。 “林深时见鹿…”有同学发现了什么,举手示意:“林深姐姐,好像这句诗把锅盖哥哥的姓也写在里头了呢!” 其它同学都被带得念了几句:“林深时见鹿!(陆)” 陆小郭顺嘴念叨,“嘿呵,还真是呢!” “噫!停!”林深驳了回去,拿红粉笔圈出“鹿”字,“我都白教了是吧,每个人把古诗抄一百遍!下节体育课取消!” 姜晓棉在窗旁驻足听课,他们的课堂气氛太活跃,乐得视线离不开笑点,以至于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暖风呼过,绵绵烟雨飘斜下来,初起的薄雾浓云,像浣纱仙女故意落在世间的白纱,把万物挽得忽虚忽实。蓄势待发后,浓雾张着吞意的嘴狂猛袭来,可始终都被那抹红冲破,姜晓棉便得意地笑。 她笑那片徒劳的白茫,怎么也藏不住那抹红。 那抹红,便是木棉红。 阳春三月的木棉红,花开一季又一季,总是不曾迟来。而故人呢? 的确,世间万物都逃不开“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物是人非。 曾有旧诗题:“君不见,黯淡溪流东复东,木棉花开生悲风。”姜晓棉心想:“他在那边,应该没有再见过木棉花吧。”想后下了教学楼,悄悄融入这场烟雨,与它亲近。 小暖风呼吹成大风,还真冷起来了。姜晓棉能感觉到雨滴加速了跳脱的活跃,她伸出手掌,它又像绵细棉细的柔针化在手心里。再吸一下鼻,气息中微附着木棉花的浸香。 姜晓棉听到脚步盖过雨的声音,烟雨飘落在身上的凉意就被遮去了。熟悉的声音,唤满了她时光里的五年。 “晓棉,咱们回去吧。虽说过了冬,冷意还是要防的。” 姜晓棉转过身,看了看说话的韩非然,他已不是当年学生模样的打扮。从平民装爬滚出的西装革履,衬着那商业算计的头脑,好像光凭行头就彰显出了他的才华有为;很快,他就要成立自己的律师事务所,毕业拼搏了三年多就有不错的成绩,也算不辜负他家中的老母亲。 唯一不好的一点,姜晓棉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记得在大学初识韩非然时,他那种干净的眼神能让人心安。时间久了,他的眼睛好像跌进黄河洗了一遍。如果跟他对视超过三十秒,姜晓棉就会诚惶诚恐起来。 她觉得这种慌张不该有,转头一想,可能学生被社会历练了就是这样的吧。 姜晓棉到了家门口,才刚把钥匙伸进锁孔,就被屋里玻璃碎声唬了一跳。她想,下一秒,绝对是冼叔的骂声。 “他既然不回来你们也别去找他!” 姜晓棉硬着头皮打开门,看见“嗒”一声,电话被扔得不是很中位置。 保姆顾妈连忙来清理地上的碎片,白胜雪重新端了一杯水让冼父下下怒火,锤他后背:“别急,新辰也不过是性子急倔了些…” “如果不是因为他,谁愿意等成老姑娘,没有怨言地帮我打理公司!如果你是浠焰的妈妈,会把我锤死的!” 姜晓棉听着冼叔的话,就知道冼新辰又为了愿好一意孤行。 这些年来,冼新辰为了吴愿好,婚事迟迟征求不到父亲的同意。而向浠焰简直是冼父相定的标准儿媳妇,像挖到宝一样不肯放过。 向浠焰相貌才情样样好,能促进冼向两家公司的发展,盛星也能添一位太子妃级别的得力领袖;而吴愿好,光凭她自小的病态,不说能否为冼新辰留下一子半女,就连她移植骨髓治疗后不确定的病态,哪天随时突发了多闹心。 冼父人老了,小儿子连初中的年龄都还不够,何苦弄个要人操心的儿媳妇,让自己死的时候还忧忡着不能撒手。 为了这事,前些年父子俩的矛盾像打窜的火苗升级着,冼新辰几乎到了不管公司的地步,这是他第一次任性。 白胜雪见女儿回来了就忙上来问:“晓棉,新辰有告诉你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姜晓棉摇摇头。 冼父又狠拍了桌子,茶杯荡出阵响,斥道:“这样的逆子,你还想去找他干嘛!” “你看你,医生要你多注意身体,你偏不听,好好地又动气呢!” 姜晓棉看着母亲和冼叔聊事,自己也插不进去什么,便上楼回了房间。 青春的跨度,循序着亘古不变的步伐,…初中,高中,大学,工作。 姜晓棉的工作,这阵子几乎就没有闲下来过,样图设计纸把书桌面积占满。坐在办公室跟坐在房间里的区别,只是穿越了一个空间工作而已。 才是月初呢,姜晓棉的设计手稿就被上司指出问题驳回了N次!做完市场调查后在键盘上敲出报告,排排走动的字密密麻麻,姜晓棉觉得心累。 她翻着各位知名服装设计师的资料,当作鞭策一种鞭策吧!心叫着:“果然,梦想是现实的彼岸,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他们一样,资料跟荣誉捆绑在一起…” 微信群里的消息响了几声,姜晓棉拔开正充电的手机,躺到床上翻看同事的聊天记录,他们加班的抱怨言语不停地弹在屏幕上。 姜晓棉看了他们每个人对上司女魔头的怨言,也只是略笑而过,并没有去参与他们的话题。又翻到好友列表,正划着屏幕时,手机忽然没拿稳,界面顺着手指间掉落,把好友列表划到最下方后手机狠狠地砸在她的鼻子上。 “啊!”姜晓棉轻微喊出一声疼痛,再拿起手机时,好友列表正划到了向冬漾的头像上。 姜晓棉的目光微微停留,这个人,这么多年来占着微信内存却从来没有说过话,朋友圈动态也是不曾刷新,可想而知,这个微信号,被他废弃了多久。 “不知道他在那边会是怎么样的生活,倘若我们再见面时,又是怎样的一番模样。”渐渐想着,姜晓棉顺着困意睡去,而手机屏幕却为这名字亮了好久。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六十四章 异国他乡惘韶华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美国的阳光,相对中国来说会更晒,这点向冬漾一来到这边就这样强烈地认为。他时常跟镜子里那个黑黝黝的人对视,自问:姐姐在这里生活了六年,我还差她一年,为什么她没见黑,我却黑了? 扭开水龙头洗把脸,又是婆婆妈妈的水速,他意识到,水电费拖欠了好几个月,再不补齐,可能要过原始人的生活了。所以那个问题就有了答案:因为姐姐会赚钱会保养,而我,什么都不会。再落魄点,洗脸水都买不起。 一句“我什么都不会”是他对自己的评价。脱离了那个用金钱筑成的家,扔掉黄澄澄的金汤匙,到了美国才发现,自己一事无成。 异国都市的生活节奏很欢快,白人,黑人,满目笑容地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像是时装秀的登场。偶尔也会看到几个黄种人穿梭在其中,只是他们嘴里流利的不是中国话,向冬漾就觉得很悲伤,悄悄地想中国,想长南。 为什么要说悄悄,因为他不敢去认可自己的想法。生怕想了中国,想了长南,再顺下去,还会想到什么。 向冬漾踏踏脚,进了一家公司,应聘面试。 与此同时,阳光的另一头,豪宅上像撒了一层金子光亮光亮的,进到这里,就连鞋底也会沾上一层金色。贵族的建筑靡风,比国王还住得高贵典雅,宏观布局上恢宏的气势,法式廊柱上微观的工艺雕花线条,随处拈手就能考究出不同阶级的奢华。 出入这里的也无疑都是贵族,今天他们接受主人的邀约,参加游泳池狂欢聚会。性感的比基尼,入流劲爆的乐队,嘴里喝的高端红酒,看他们享受生活的惬意,李笑欢都要眼红起来了。 从早上到中午,随着温度的顺延递增,便有人接连埋怨。这不,顶了一天的太阳,在露天游泳池里翻冒扑腾的白人,跟煮肉饺似得浮出热气。 “Wow!  Is  this  spring  or  summer?”(喔!这究竟是春天还是夏天?) 冲出几句埋怨声,人也就渐渐散去,只留下一位年轻保姆打扫残局的身影。散去的人群堆里扭回一个人头指着游泳池对保姆说:“It's  time  to  clean  the  swimming  pool.”(游泳池里该清洗一下了。) 保姆应了主人一声:“All  right,  sir.”(好的,先生。) 这个保姆围着洋人布裙,头上束着一对蝴蝶结,一身洋人保姆的打扮,偶尔会顺溜一句简单的英文话,可她面上的五官是中国人的特征。 她就是李笑欢。 本来桌上一大堆的食物残渣就够她收拾的了,偏偏风还要跟她作对,将不远处屋顶上的落叶袭卷着撒向游泳池。毕竟刚过完冬,积了一层厚厚的残叶,给李笑欢的工作增添了忙碌。 李笑欢已经习惯了这样低级的工作。拖着餐具收纳框,一遍遍地弓腰收拾,偶尔有红酒翻污到围裙上,不小心打碎了什么就忙藏起来扔掉。要知道有钱人往往是吝啬的守财奴。 收拾了许久,因为游泳池的树叶杂物太多,循环过滤器里的过滤网又被堵死了,李笑欢只好去杂物间拿出捕捞工具,挽起裤脚,捞着游泳池里余下的树叶杂物。 终于捕捞完这些该死的落叶,李笑欢正清理池壁上的污垢,因为工作繁重,累得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嘭” 忽然溅起的水花扑了李笑欢一脸,她条件反射地闭起眼睛,大脑里活跃的瞌睡虫立刻被吓跑。误入口鼻里的水依稀尝到了点异味,她掀起围裙一角擦擦眼睛后,定睛时,水面上荡着一个半喝完的牛奶盒,那盒身上映着的广告儿童半淹在水里。 “Look  at  what  she  looks  like.”(你看她囧样。) 一群孩子在旁边笑出声,领头的那个孩子笑得最大声,是他扔的牛奶盒,也是主人家的孩子。他张口大笑,露出好几颗蛀牙,从嘴里飘散出来的牛奶香味都变成了腐臭的味道。 李笑欢看了那个孩子一眼,没有身份跟他去计较,咬咬牙,低下头继续工作。很快,游泳池里扑通扑通传来小石头入水的声音,那群小孩子又在比赛扔石头。 “Her  face  was  unhappy.”(你看她的脸色。) “Let's  just  play  with  us.  She  won't  swear.”(咱们只管玩咱们的,她不会骂人的。) … 李笑欢听见他们叽叽咕咕,不用想也知道,那群孩子又在编排自己。自从她来到美国的每一份工作,都因为她的英语太弱而无法正常交流。一但沟通出现障碍,什么工作都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在这贵族人家里当保姆,是她做得最久的活计,只因为这家的女主人懂中文。虽然是这样,不如意的事情还是有很多,除了佣金略少之外,就是那个调皮坏事的孩子,每次都会恶意地给她工作增加负担。一个人捣蛋还不够,最怕他跟伙伴们强强联合,例如刚才。 那群孩子,说得好听了是捣蛋捉弄她;说得不好听了就是丑恶鄙视的嘴脸。 即使这样就算是凌辱,李笑欢也只能忍着不敢爆发出丁点的脾气。 昏沉的一天剩下三分之一,终于准备晚饭了,李笑欢铺开桌布,将刀叉按数量摆放得整齐,端上菜品。只要伺候好这些贵族用完晚餐,她就可以在不起眼的角落吃着属于自己的晚饭。如果这家人入睡得早,她还可以悄带一些珍贵的色拉或者鱼汤回去给向冬漾。 说起向冬漾,李笑欢就会很心疼。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接受家里的的资助,憔悴了不少。 李笑欢拖着沉重疲惫的身子回在路上,身上油腻的味道很浓,过街老鼠闻见了都会溜出来,李笑欢踩重了脚步声,它们立刻惊慌失逃。 简约稍旧的楼房,在美国人的眼里,跟贫民窟没有什么两样。向冬漾跟李笑欢就是居住在这样的环境里。 “嘎吱”一声,李笑欢推开了屋门,这扇门只要被推开,就会发出很难听的声音,因为门转轴处早就钝锈了。 一开门就是黑沉沉,看不到一点光亮,却闻得到阵阵酒味,还有忽轻忽重的呼噜声。李笑欢朝开关处摸索去,按下灯的开关,就看见向冬漾躺地睡的醉意,手边还拿着触地的酒瓶。一地的酒瓶怎么样歪,身体就怎么样歪。 “唉!”李笑欢的叹气声很轻,生怕把向冬漾吵醒,又很想为他叹一声内心的荒凉,再轻手轻脚把他挪回床上。 她都数不清这五年来挪了多少次这样的他。向冬漾颓废的样子,一直保持着,尤其是近年毕业以后,加了几分严重。 李笑欢盯望这个满脸憔悴,一脸胡渣渐长的男人。 她为了这个男人,一眼就爱得不可自拔的男人:罔顾学业,一张退学申请书,可知在心中孰轻孰重;不远万里,在他不注意的时候陪他漂洋过海;休戚在侧,哪怕沦落到给人家做保姆,让那群孩子欺负,她也心甘情愿。 当年,李笑欢刚找来时,第一眼就看见他被恶势同学霸凌,亲眼看着他的行李被那些人扔掉,淋了盆水后被赶出宿舍;听过那些白人用英文骂他最难听的词汇,也陪他一起挨过最狠的拳打脚踢。 向冬漾背着沉重的罪恶感来到异国环境,贴着被中国学校开除的狼藉名声,李笑欢见证了他因艰难自甘堕落的时刻,还有临走前,他等不到心爱的女人,一路的悲痛。 李笑欢帮他简单清洗了一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回忆当年,这一切她从不后悔,更加庆幸自己陪在他身边。 次日的正午阳光将玻璃窗照的发烫,向冬漾虽大睡了一场,脑袋里仍然是昨夜的残酒。身上,衣服上,床单被子上,不用鼻子细闻,除了酒味只有酒味。 他拖着懒散的脚步出了屋子,看到李笑欢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的菜。 “早安,吃饭吧。”李笑欢笑道,装得很开心的模样。 向冬漾面无表情,对于眼前的女人,他怎么赶也赶不走。然而,他曾经想方设法想赶的女人,也是异国里唯一让他感受到温暖的人。 向冬漾抬头看了李笑欢一眼,好奇今天她怎么没有去上班,问:“你今天怎么有空在这里?” 李笑欢很自然地回答:“约翰先生他们一家人去度假了,所以我就空闲了下来。” “喔。”向冬漾差点以为她又被炒鱿鱼了。 李笑欢盛过饭,夹了好几块肉,递放到他面前,想起他昨夜借酒浇愁,大多是为工作的事情吧,“你昨天找工作顺利吗?” 向冬漾夹了口蔬菜塞进嘴里,嚼完了才说话,语气很直接:“没有哪个领导愿意聘用一个在自己国家被学校开除的人,随之他们就会揣测你进杜克大学凭借的私人关系。” 李笑欢夹菜的筷子就停在菜品上,看着向冬漾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她想,偏贵的房租再加上美国持续上升的物价,如果他们的生活再这样入不敷出,很清楚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两个字,回国。 这是李笑欢最不想看到的,习惯了在美国的日子,也习惯了向冬漾是属于她的,就算他心里想的是别的女人。 “怎么,你怎么不说话了?”向冬漾很自然地看了一眼正在沉默的李笑欢,他猜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李笑欢不想被看出端倪,连忙动手夹菜往嘴里送,“我刚刚不小心吃了一口盐,菜没拌均匀吧,咸的说不出话。我拿回锅里重拌一下。”她说着就端起盘子往厨房走去。 “笑欢,这么多年了,你不想家人吗?” 李笑欢也没有进到厨房,就愣在几米之外,心想向冬漾的潜意思是赶自己走?还是他想回国? “家?我已经没有家了。”李笑欢低下了头。 她还在襁褓里的时候亲妈就去世了,父亲娶了后妈也不大管她,巴不得没有这个女儿。李笑欢的存在对于家里人来说,毫无存在感。换一种说法说,五年前她叛逆离家出走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有了家。 “你知道的,干嘛要问我想不想家?”李笑欢又添了这样一句,心里本来想回答的是“和你在一起,我何尝不是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就只能跟着嘴里的饭咽回肚子。 向冬漾听她说的话很坚决,想来还是自己问错话了。 吃过饭后,向冬漾做在电脑前,不停地切换窗口,偶尔会注意那灰暗暗的QQ头像。“姜晓棉”这个名字永远是让他心痛的一剂毒药。这些年,他们一句话再没有交流过,谁都没有谁的号码,谁也不再见谁的头像有亮光。 向冬漾百无聊赖地退出了QQ,打开邮箱,有一条未读邮件。 是来自长南红坊画廊坊的订阅邮件。 向冬漾已经习惯了,时不时就会接收到类似的邮件。 他动了下手指,将往期未读的订阅邮件翻看了一遍,最新的通知是几天后画廊开办画展的活动。 向冬漾再继续翻看画廊的环境图片,挂墙上出现的两幅画亦不陌生,一幅是自己亲手因姜晓棉而画的《寻棉》,另外一幅是姜晓棉为冼新辰而画的《仰头不见的星辰》。 他脑子里突然蹦出美国某位著名心理学家的理论,叫做“六度分离”: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五个,也就是说,最多通过五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 换一种结论,你和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之间只隔着五个人,不管对方在哪个国家,属哪类人种,是哪种肤色。向冬漾随意哼笑一声,他在嘲笑,何需五个人? 八年前,他梦里千百遍念叨的“素描女孩”,如果当时拿着“姜晓棉”这三个字到红坊画廊,往余秋波面前一提。那么,他跟姜晓棉的相识,也不至于推迟三年。 不过,再怎么想,旧时光也拾不起来了。以前,渴望重遇的时候,他跟姜晓棉之间,隔的不过只是几座城市;现在,渴望再遇见的时候,远隔重洋,日东月西。 “笑欢,我们回国吧。”向冬漾说出了决定。 李笑欢怔住,“是为了她吗?” 向冬漾将头低沉,手肘靠在桌子上,抚着半张脸,眯了一会眼睛。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跟谁提起过姜晓棉。李笑欢提到那个“她”字,他都觉得十分陌生。 “回你的房间收拾东西吧,不用追问什么理由。”向冬漾没有睁开眼睛,话语再重复了一遍。 “什么时候走?” “明天。” 李笑欢回到隔壁,从阁楼上翻出那个布满灰尘的行李箱。她当初以为再也用不到这个箱子了。那种感觉就像明知天会黑,就只能眼睁睁站着等它黑。 美国的时光里,她付出青春韶华,死皮赖脸地去陪伴,最后都被那句“笑欢,我们回国吧”给否决了。 “冬漾,你知道吗?你回去了,什么都有;我回去了,一无所得。”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六十五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飞机一点点降下,天也才刚刚大亮,还没有看清楚那些建筑物,就被模糊久远的红色裹成一片,从红透了半边天,在飞机上看木棉花,向冬漾还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荣幸呢。他不敢多看,看得眼睛疼疼的,因为他的眼眶里也泛出了丝丝红色。李笑欢就坐在他旁边,心里也酸酸的。 下了飞机后,他们哪也没有先去,就来到了红纺画廊。 进了红坊画廊,可能是向冬漾来得太早,画廊才刚刚开门营业,他们都忙碌着筹备画展上的相关事宜。向冬漾一路进去,看着这四周的布景连同藏画,五年了,陌生又熟悉。以往离散的岁月,都从遥远的记忆长河里迸发出来,然后脑海里各种各样的往事飞快地运转。 时间悄无声息地溜走,为什么偏偏大张旗鼓地留下回忆呢?向冬漾也不知道感慨些什么,就站在那幅《寻棉》画上呆立。表情上也有了画卷上褶皱弯曲的线条。 不远处领班人踢了一下脚边的框子催促他们:“快点,把那些旧画都下架集中到这个框里来,等会做赠送活动或者是低价把它们出售了。” 向冬漾扭过头,看见一批卷画被随手扔了进去。像垃圾被扔进垃圾桶。 余秋波从一旁走过,看到驻足的向冬漾,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特的摆正了他的老花眼睛,确定以后才唤出:“冬漾?” 向冬漾听到一声老气的呼唤,便转去过去,看见一头白发的余老先生。 “余老师。” 余秋波连忙说:“还真是冬漾,当年那件事情以后就再不见你了,这么久了,也不联络一声!” 向冬漾不好意思低下头,当年那事,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南,余老先生自然也是大概知晓。 “余老师,把我的这幅《寻棉》处理掉吧。” 向冬漾低压压的话音差点没有惊了余秋波的老耳,余秋波惊问,“当年你不是最喜欢了吗,一天都要来看上好几十次!” 李笑欢站在旁边瞧着这幅画,她也微微凝眉。又听向冬漾说:“随着年龄的增长,连自己都瞧不起当年亲作的画,撤出去吧,也免得丢人现眼。” 向冬漾说完扯下了画框,把里面的画作抽出来卷好,往收旧画的箱子里扔去,余秋波想阻止些什么,可要说的话随着那画“哐”一声,沉回了心底。 旁边有个声音响起:“余老师,这里有份协议需要你过目签名。” 余秋波也招呼不了向冬漾多久,便说道:“冬漾,你们先到处看看,等会我们再叙旧。” “嗯。” 向冬漾随处望时,目光停留在姜晓棉的那幅星辰画上。 李笑欢也顺着他的目光观赏这幅画,不过是一些星星并一个大圆月而已,自己也瞧不出向冬漾为何看着它不放,就问:“你看了这幅画这么久,是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向冬漾没有回答李笑欢,黑着脸走出了画廊,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我要出去散散步,你可以不用跟来。” 可李笑欢怎么会听话真的不跟过去呢?像个影子一样,就暗暗地跟在他身后。向冬漾也没有多说什么。 姜晓棉一大早就从木棉花大道散步而来,木棉花开了,整个长南就在春天里苏醒了,花开伴着花落,木棉树下的拾花人也渐渐踏泥拾花。 赏花的人极多,捡落花的人也多,可他们对木棉的爱又如何真呢?不过是捡了几朵花儿,拿回去煮成汤吃一顿,或有一些顽孩,举着花儿同伙伴们笑闹一阵后又随手扔在马路上,让它任人践踏。姜晓棉真的很不喜欢这些人,她经常在恼,这么漂亮的人,为什么人一定要去吃它呢?像人们会把活泼可爱的动物宰了做成珍馐,扒了狐狸的皮毛做成华服。 可是跟谁恼呢?这就是世界。 姜晓棉轻轻踏脚走去,脚边几乎要踩过那一抹木棉红。 《红楼梦》有林黛玉葬花,不也是生怕花儿被人作践了吗? 想到这点,姜晓棉感同身受。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姜晓棉吟了一句龚自珍的诗句,弯腰将水泥路面的木棉落花拾起,抛向树下的春泥。 她突然想起了这么一句诗:“我悄然无声被埋入你踏过的泥土里,没有人会发现这朵红木棉为你而开。” “嘿,你刚刚在嘀咕什么?” 姜晓棉正在沉思,韩非然从后面拍了她一下,给了姜晓棉一个不防头的激灵。 她略笑:“没什么,我就是有些感触而已。” “是什么感触,让你这么沉迷?”韩非然不依不饶,坏坏地问:“莫非是想我了?” 韩非然的玩笑让她说不出别的话,不会顺着他的话玩笑下去。她赶紧回答出实情,“哪有,我只是不喜欢这些花落在马路上而已。” 听到她这样的回答,韩非然就四处看看环卫工人置靠在旁的长木扫帚,拿起扫帚把落地的木棉花刷向两边的泥土里,他半开玩笑地说:“我虽然不能扫尽整条长南路上的木棉,但是我能扫尽你眼前路上的木棉。”说完就真的没有放过这条马路上任何一朵落地的木棉。 姜晓棉追上去,道:“我就是随口说说而以,你不必这样当真。” 韩非然回过头来,笑答:“你就算说的是句玩笑话,我也把它当得很认真!” 可是韩非然不知道,姜晓棉不想把他的认真当得认真。 一会儿后,韩非然放下扫帚,拍了拍手掌上的灰,跑过来回到她身边指说:“喏,你看,前面的路都是干净的!”说后又顺着姜晓棉的眼神望去,期待她会感动些什么。 姜晓棉把眼神放在人迹纷纷踏行的路上,果然不见一丁点红。她这时心想:一时不见,又能如何? 才看了几秒,视线还没有拉得很长,就突然被韩非然拉转回身,轻轻贴往他怀里。姜晓棉试图挣脱,欲要扭头排斥,可是被他的手掌扶摁住了头部,他好像是不让她乱动。 韩非然的眼神如把锋利的刀锋出鞘,直逼着前面不远处的向冬漾。 两个大男人刹那目光交集,向冬漾稍停下脚步,再没有任何向前的动作。如果他再往前一步,韩非然那双恨意的眼睛,都要把向冬漾看出血。 “我们走吧。”李笑欢拉了拉向冬漾的衣角,两个人转身而去。 姜晓棉被韩非然突如其来的动作微惊了到,“你这是怎么了?” 韩非然看到向冬漾离去,才肯放开姜晓棉,编了一句谎话解释:“刚刚看见一朵木棉花落得急,我怕它砸到你的头。把你脑子砸坏了就不好了。” “喔。”姜晓棉茫然的脸色没有多说什么。心想韩非然真是好笑,区区一朵木棉,怎么可能砸坏头喔。 韩非然盯着人群中向冬漾走远的身影,怕再在这条路待下去又会跟向冬漾碰面,便催道:“晓棉,我们快走吧。” 姜晓棉跟韩非然进入画廊时,里面各个画框旁都没有冷清之处,稍稍会传出他们三两人驻足讨论画风水平的轻声闲语,然后又结伴相谈走进别的展览室。 韩非然以前从来不关心这种事情,如果不是陪着姜晓棉过来,他估计这辈子都不会举脚跨入这种文雅地方,想起姜晓棉说过她的画画是这家的主人教的,就问:“晓棉,我听说这里有个学生画展览,这么说里面会有你的作品喽?” “没有,我画得不好,雕虫之作而已。” 看得出,姜晓棉明显不想跟韩非然说得太多,可是还是被韩非然拉着进了学生画展览室。 姜晓棉一进去,一眼就看见墙上缺了一幅画的空白,她轻叹遗憾:“那幅《寻棉》挂了很久,一直都在,今天怎么不见了?” 韩非然不屑地说:“被卖了,或是被撤了呗,是一幅什么样的画?好端端的心情,可惜它干嘛?” “是啊,好端端的,可惜它干嘛!”姜晓棉听了韩非然的话,自言自语起来。 韩非然在旁边看见一幅星辰满月的画,端详着大笑出声来,噗嗤对姜晓棉说:“晓棉,你看,这幅画虽然画风好看,画笔也不赖,但是却画得不实际,好好的大圆月,哪来这么繁亮的星空?这作者显得跟个白痴一样!” 韩非然只顾着谈笑,他如果知道自己当着作者的面嘲笑作者的画,那么他的一定后悔得想投进黄浦江。 “是啊,可不就像个白痴一样嘛!”姜晓棉也跟着他发笑自嘲,心想回头应该通知画廊一声,把这幅画撤走吧。 韩非然出了学生画作展览室,看见正厅展览室空荡荡的,奇怪方才还是赏画人聚众,现在怎么寥寥无几,就问姜晓棉:“咦,刚才人还多呢,现在怎么就不下十人了?” 姜晓棉回答:“今天画作售卖会设立在五楼,他们应该都去了五楼。” “你怎么不去,等下晚了好画就被人抢走了呢!”韩非然喜笑拉拽着姜晓棉往楼梯处去。 姜晓棉还没反应过来时,被韩非然拉进了一个逼仄的走廊过道。姜晓棉觉得身体软软地撞到了宽广厚实的背梁,然后听见有人微微地“啊”了一声后扶墙,然后扭头望着姜晓棉。 姜晓棉知道自己撞了人,下意识地回过头,远远地朝方才被撞的那位男子一脸笑歉。 瞧那男子衣着打扮的模样,是个有气质素养的人,斯文尔雅,他见姜晓棉歉意地扭头回笑,也没有追上前去计较。 只是那个男子听到韩非然跟姜晓棉说了一句“不怕,没撞倒他呢”,男子就皱起眉,脸上不太开心的表情。 姜晓棉也觉得韩非然的这句话说得不太礼貌,被韩非然拉远了仍回头朝那名男子说抱歉。 韩非然拉着姜晓棉来到了五楼,果然人群都聚集在这里呢,韩非然欢喜说:“晓棉,你的性子就应该多挤一些热闹的地方来看。” 售卖会里的人,他们大到是名画收藏家,小到本行业圈子里面的名气人物,最小也是兴趣爱好人士,都结成一个团体在里面趣味相投地争论着哪副画更值得买下收藏。 有介绍推销员依次给大家介绍画作,观众们随着他的指手望去时,轮到一幅烟雨缥缈,雨打芭蕉的小镇画作,听介绍道:“这是我们古风画派的画家余秋波老先生所作的《江南小镇》,也是我们画廊的宝作,标在下方的售价跟余老先生的画技比起来,画作永远是余老先生价值千金的东西。这幅《江南小镇》是余老师亲自下江南时,路过苏州,在那里等了一个月的烟雨所画成,从那以后,余老先生的风湿病就越严重了…” 现场的气氛总是很活跃,光凭画作就是最好的说服力,没有太多人去在乎解说人员说了些什么,其中有些人已经动了买画的念头。 姜晓棉正四处看时,忽然发现挂在角落里不起眼的那幅《寻棉》,它被拆了画框,孤零随意地挂在那里。那鲜艳的颜色就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好像好一秒所有的红色会被溶解在空气里,让红木棉变成白木棉。那么世界上就真有白色的木棉了。姜晓棉想想都觉得画也不太适应这种被撕掉保护色的感觉。 很可惜的命运,姜晓棉心想,它就注定遇不上伯乐了吗?把它带走的主人会珍惜它吗?还会有人给它裱那样奇特美丽的画框吗?如果不会,那么它的颜色能保持多久?在灰尘里褪去美丽颜色,下一个看见它的人会认得出那是木棉花吗? 韩非然见姜晓棉的眼睛都离不开那幅画,就笑说:“你喜欢它?你等着,我买了来让你带回去。” “哎,非然,不用了…” 姜晓棉还没有说什么,韩非然就已经揭下画拿去让工作人员包装。 那工作人员看到画后有些支吾,像是不敢卖画的神色,“先生?你是要买这幅画?您要不再看看别的画,很多作品比这幅强得多。” 韩非然看他有阻挠的表情,自己也吃惊着疑惑,“怎么了,难道有钱还不能让鬼推磨了?” 那工作人员表示:“喔,我需要征询一下余老先生的意见。” 韩非然朝他摆摆手,“无需,你就说是一位姓姜的小姐要买就是了。她是余老先生的门生…”韩非然说着把眼神望回姜晓棉身上,“你说是吧,晓棉…” 韩非然话也哑然止住了。 姜晓棉根本没有听韩非然说话,她在无意间,与向冬漾的眼神碰在了一起。竟无语凝噎。 世界就是那么点大,有缘分的人都在眼前兜兜转转。 没有缘分的人,在圈子外瞪红了眼,比如,韩非然。 姜晓棉差点要认不出跟她凝视的人,他比五年前更瘦了些,也更黑了,曾经那张青春飞扬的面容,像被风僝雨僽无情地蹂躏又刷洗了一遍,呈现出古铜色的肤色。他的头发应该好久没有剪了,也没有任何的光泽,甚至打结憔悴成一窝乱草。 他的表情好像在说:悲不悲哀,人在经过成长以后,被困苦改造出来的模样不过就这样。 那工作人员看到向冬漾后,唤了他一声:“向先生,他们要买你的寻棉图。” 工作人员的话挑出了被时间掩埋的惊天秘密,那个消息,真的像是桃花源记那样隔绝人世,姜晓棉诧异之余又止不住地心痛:“寻棉图居然是他画的,我竟然在八年之后才知道!” 韩非然听见这是向冬漾是画的寻棉图,铁定了心不让这幅画存留,强意要买去销毁,就换了一种强势的语气眼神,阴阳怪气的尊话说:“这里既然是售卖会,那么出现在这里的画就没有不让人买的道理!还请向先生出个价,不要吝啬了好画。”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六十六章 鹬蚌相争让渔翁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从木棉花大道再到画展,韩非然盯着向冬漾的眼神,全程一副剑拔弩张的气焰。多年后相见却是这样的眼神遇见,向冬漾都不敢想象藏着那双锋芒眼睛的人,他们曾经是大学同学,是寝室舍友,曾经可以好玩到一起吃喝拉撒的兄弟,打篮球打累了就一起讲讲自己心仪女孩的兄弟。 等等,上段最后一句话,自那以后他们的兄弟情就变味了吧。一想到这里,向冬漾就觉得这种眼神至少还不是反转得那么莫名其妙。除了眼睛,怎么形容韩非然其他愤怒的五官呢?鼻如鹰嘴,啄人心髓。 “对不起,这幅画我不能卖给你。”向冬漾一口拒绝了韩非然,也不看姜晓棉是什么样的表情,就直接过去将那幅画卷起来准备收好。 下一刻,那卷画的手就被阻挡住,像苍鹰的爪子死死钩住断木梢,现场都能听见手掌碰撞手壁的摩擦力,两只手都抓着斗意的力量,僵硬在空气里。尤其是韩非然的那只手,势意最强。向冬漾穿着短袖,他手臂上的青筋就明显凸着,都快被韩非然的力道拧成了疙瘩。 “我今天就要定了这幅画,它已经出现在这个售卖会,你必须卖。” 韩非然的声音像烈火嘶嘶烧掉空气里新鲜的氧气,大家都屏气会神不敢出声,都在关注这两个人要干嘛,如果打起来了他们可得要避远点。 向冬漾也忿然作色道:“这幅画的价格,昂贵到你付不起!” 姜晓棉想劝点什么时,李笑欢开口骂了一句“韩非然,你不要强人所迫”姜晓棉要差点忘记了今天再次重逢的人不止向冬漾,还有李笑欢。瞥了一眼李笑欢的面容,摘掉眼镜后的模样,倒揭露出那份潜有的清秀可佳。而她又一直站在向冬漾旁边,看来,他们的关系已经不一般吧。 姜晓棉想后去拉走韩非然:“我根本不喜欢这幅作品,非然,我们走吧。” 韩非然一时之间根本不理会姜晓棉的话,瞅着微微邋遢的向冬漾,衣裳面容也不再如大学时期那么精致,跋扈放肆的语气讥笑说:“你一个会画画的人,难道缺一幅画吗?还是缺钱?怎么?向家少爷落难啦?有多昂贵?你想讹多少钱?” 一句句带着嘲讽的问号,向冬漾怒望着那副变本加厉的嘴脸,眼睛掠过韩非然挺直的西装,笑说:“你的气质跟你的衣服真的不搭呢!我的画,也难配廉价的人。” 工作人员忙过去劝阻:“两位先生,别伤了和气嘛。” 韩非然轻蔑一笑,“向冬漾,早在五年前,你跟晓棉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凭什么觉得这幅画还很昂贵?” 话里袭来的旧事悲伤,让向冬漾有些防不胜防,被赌得说不上话来。 “就凭在这之前向先生已经把这幅画按高昂的价格卖给了我。” 一句话从门外响起,谁都不识站在门口说话的儒雅男子是谁,大家见他温文尔雅的笑脸走进来,只想着又搅和进来了一个人,古有桃园三兄弟结义,今有画廊三先生夺画。 唯有姜晓棉见他眼熟,因为刚刚在楼下,她还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向冬漾仔细打量了一下说话的人,他打扮也不失体面,不过是和自己一般大的年龄。想来自己也不识此人,不知道他为何要帮腔。正惊奇之于那名男子微笑着对韩非然握手言识:“你好,我叫迟阳和,二十分钟前,我已经是这幅画的主人,还请高抬贵手。” 迟阳和说完后,韩非然仍瞪怒着眼睛不肯伸手与他相握,迟阳和也不再多说什么,装没事人一样儒雅笑着拿开了他们手中相争的画卷。 旁边开始有人相劝着韩非然:“先生,画已经被人买走了,何必再争呢?” “是啊,先生还是另觅好画吧。” … 姜晓棉知道也只有自己能劝得韩非然放手,唤了他一句:“非然,我们走吧。” “走吧。”姜晓棉又劝了一句韩非然,他还无动于衷就只好加快脚步离开了画廊。 韩非然见此只能罢手朝她的方向追去:“晓棉,你怎么生气了?” 姜晓棉甩开韩非然的手,言语中带着怒气:“我都跟你说了,我不喜欢那幅画,你为什么还要在那里跟向冬漾争执?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晓棉,你是在怪我针对他吗?” 姜晓棉躲了一个眼神,“我没有。” “晓棉,当年他不告而别那样伤害你,我只是看不惯他,明明给了致命的伤痕却还要装作一往情深!” 姜晓棉转过身,自己打了车回去,不想理会韩非然。 韩非然望着姜晓棉离去,因为向冬漾的到来,他恨得站在原地握拳锤树。 红坊画廊内,向冬漾望着这个叫做迟阳和的男子,心中很是疑惑,问:“我们并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帮我?” 迟阳和笑了笑说道:“只不过是萍水相逢,刚才那位与你抢画的先生语言表情着实咄咄逼人,我就出言为你解围。不过你刚才也掩饰得很好,并不拆穿我。你们之间为了这幅画,结下的仇怨有点深呐。” 迟阳和边说边打开了卷画,本以为是什么名画,看时不过只是一草地上的倾篮木棉花,右下角的的画名为《寻棉》。将画收卷起来交回向冬漾手上,笑问:“不过是几朵木棉花,对你们都很重要?” 向冬漾将画撂下,“不,再重要的东西也总会变得不重要的那一天,否则就是数不尽的烦恼。” 迟阳和见他刚才为了这幅画还跟人家争得面红耳赤,现在又一脸无所谓的语态,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又向问他缘故:“既然不重要,你又为何跟那位先生相抢?把手一放给了他不就是,烦恼不就都散尽了?” 向冬漾一脸疲惫地摇摇头,不解释什么。对这个莫名闯入的男子,顺着机缘巧合道:“既然你刚才说过这幅画你是它的主人,假戏真做,现在我就把它送给你吧。” 那幅画被推放到自己手上,迟阳和看着手里的画有些不明白眼前人的做法,“喔?你们两个争了那么久,最后却落在我一个不相关人的手上?” “就是要不相关的人拥有这幅画才不会徒增烦恼。”向冬漾说完不多作停留,即将离去又见迟阳和犹豫的模样,便收回脚步半回头:“他知道此画是我作,也不过想撕毁而已,而你,相当于救了这幅画,就收下它吧。不然,它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了。”说完后离去。 迟阳和站在原地收起画,打量着赠画人离开的背影,嘀咕道:“刚到这人生地不熟的长南,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认识第一个陌生人,有趣!” 李笑欢追着向冬漾出来,问他道:“冬漾,才刚下了飞机,我们的行李还在寄存着,等会拿了行李后你是要回家吗?” “不。” 向冬漾一个字干脆响亮,他回来这件事情,家里面的人压根不知道。 李笑欢继续追问:“那你打算?” 向冬漾没有再说话。 他们穿过几处混沉蜿蜒的巷子,头顶上是无数根交错横空的天线,看得心里也跟着烦乱起来。走深了巷子就是一阵麻将声翻过另一阵麻将声,那种轰轰的声音好像是一栋栋屋巷倾倒下来。不一会儿,一个声音往麻将屋里面通报:“米嫂,有人租房。” “好,来了。”应着声音走出来的是一个头裹着包巾,身材偏粗胖的婆子,她用眯斜的眼睛打量着拉着行李站在她面前的向冬漾和李笑欢。 米嫂心想:“男的是一脸疲苦邋遢,女的呢,瞧着手粗体笨,该不会又是一对背着父母私逃离家的小情侣吧!这下又能住得多久?” 米嫂清了一下嗓子:“我的房可是整个巷子里最便宜的,你们自己找来想必也清楚得很,一个月两千五,一房一厅。” “我们不住一房一厅。”向冬漾在旁边一句话不带笑地回答眼前的婆子。 李笑欢也顺着向冬漾的话点点头。 米嫂瞧着他们的模样心中甚是怪异,伸出了两根手指问:“两房一厅?” “两间单间。”向冬漾冷冷地说。 米嫂看了一下回答的男人,他表面上仍没有什么笑容,旁边的女子也是沉着面色哑口不言。 “喔,那你们跟我来吧。” 米嫂带领着他们穿过另一条巷子,隐僻又窄小的道路几乎只容得两个人并排通行,路边还有居民们乱扔的小袋垃圾,被弃的饭菜成堆地涌出腐臭味。李笑欢经过时偶尔掩了一下鼻息,而向冬漾却没有什么反应,一路黑着脸跟在米嫂后面。 “喏,就是这栋楼了!” 米嫂将他们领到一栋大约有五六层楼高的房子面前,过了狭窄幽暗的楼道,一束光线从碎玻璃处窥探进来才勉强得见天日。 越往深处,过道里更加昏昏暗暗,让第一次踏足到这里的人压抑得发慌。米嫂试图按下楼道的灯光开关,灰乎乎的灯泡忽明忽暗,再猛地闭闪几下后已是奄奄一息,气得米嫂咒骂了一句:“靠,哪个兔崽子又将我几天前新安的灯泡偷天换日了!穷得连灯泡都买不起啊!” 李笑欢靠躲在向冬漾身后,莫名觉着这里的环境很不友善。 米嫂见李笑欢嫌弃的模样便轻言道:“姑娘,你别介意,毕竟什么样的价格住什么的环境。”说着半推开边上两扇涂油漆的绿皮门,门角边还轻轻擦刮侧壁上的墙漆。米嫂拍拍手上的灰尘,“就这里了,再便宜也没有了。” 李笑欢将门全推敞开,走去进去瞧时,里面大约有四十平米的面积,屈指可数的几件摆设一览无余,简陋破旧的木柜子很有旧历史的斑驳痕迹。 “嘎吱”一声,李笑欢推开木柜衣橱,瞬间看到几只拇指大的蟑螂在暗角中四处逃逸,她差点被吓了一跳。 忽有光照射而来,李笑欢看时原来是米嫂将窗帘一把拉开,抖落飞舞的灰尘在阳光照射下清晰可见,空气中尽是一股尘味,窗子铁架旁边还悬挂着旧主人遗留的衣架,蜘蛛们也早在这里爬檐走壁安营扎寨多时。 唯一的好处就是光线足,李笑欢借着这光线再回顾整间房间时,又发现墙壁多添了一份黄旧的颜色。 米嫂指着对门说道:“对门还有一间,也是如此构造,你们觉着可以的话就签合同,我是一成不变的,甭讨价还价,每间一千五一个月,押三付一。” “就样破旧的屋子这还要一千五?”李笑欢嫌价高。 “嫌破?想住好的啊?上公寓去啊,那里四千起价,不得活生生扒掉你们年轻人的一层皮。”米嫂的话有些刻薄,毕竟她的房源在方圆百里是出了名的经济,奔着她来租房的不过都是些社会里的小男女。现下单间又只空着对门一间,而这间应过于破旧又懒得修缮,很早就被用来搁放杂物。如今有人要求两间单间,她只好重新打开了这间房门来凑数。 李笑欢进对门瞧了一眼,好在那间稍稍齐整干净一些,便扭头对他说道:“冬漾,对门那间干净些,你去住那间吧。” 向冬漾一话反驳说:“不,我就住这间。” 米嫂听他们对话的意思也就明白了几分,便不做久留,“你们收拾吧,有事情的话在去刚才我打麻将的地方找我。” 隔着一段距离,他们还能听得到米嫂的拖鞋拍在楼梯上的“啪啪”声音,这里面的屋子隔音不好,估计那难听的拖鞋声响得整栋楼都听见了。 向冬漾对于这屋子并不像李笑欢环顾得那么仔细,他直接从角落旁拿起扫把就打扫房间灰尘,扑落了蜘蛛网,任由灰尘落满了他一头的尘屑。 哗哗的水声涌了又停,停了又涌,好不容易才攒接满一桶,向冬漾擦拭着家具,污渍也毫不客气地沾脏了他的白色袖口。 李笑欢见他严峻的脸色沉浸在忙活中,整个过程不说半句话,心中瞧着实在不忍,过去踢脚挪开了浑浊的盆水说道:“冬漾,你还是回家吧。” 污水因李笑欢的脚力推攘,洒溅了一地,灰尘便在水滩里上冒噗嗤。 向冬漾起身捡了盆,重新从桶里倒出干净的水,继续擦拭着桌上的灰尘,不把李笑欢的话听在耳里,直到李笑欢挪抬过盆水再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不,从美国开始,我就独立了,没理由这样一事无成出现在他们面前。” 李笑欢语气中带着责备,不解说:“这重要吗?在美国时就很拮据,路程回国一趟,等下再签完合同,还没有找到工作就已经开始饿肚子了。” “把盆给我!” 李笑欢手里抬着的盆水被向冬漾重新抢了回去。 他仍然只擦洗着抹布上的脏迹,也不抬头看李笑欢,“有手有脚总不会饿死。” 李笑欢叹了一口气,说服不了他就气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六十七章 时在季春迟阳和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创翊服装公司内,办公室上方挂着的钟表秒针滴滴答答,催促着分针,也催促着上班族的脚步。 “快点,林深,开会时间要到了。”姜晓棉站在公司门口催促着不远处跑来的林深。 林深懒懒散散过来打了一个哈欠说:“每到周一就烦人,上班族就是可怜喔!” “怎么,谁还有白吃的饭碗给你!瞧瞧,衣服领子都没弄好。”姜晓棉说着帮林深拉了一下衣领往办公室里面走去。 林深望着姜晓棉仍像往常一下素净打扮,便笑她:“晓棉,今天有新官上任喔,难道不应该美哒哒地吗?” 还真别说,今天公司里要上任一位设计总监,女同事们听说对方是个青年才俊,都赶扑扑地打扮,导致现在的公办室就跟比美选赛现场一样,今儿谁换了香水牌子,谁的手上又多上一串精美的珊瑚手链,谁的珍珠耳环又是最亮眼…如火如荼的选美竞赛,都在悄然之中默默体现出来。 姜晓棉走到茶水间,倒了一杯水不接这个话题,表示没有这个兴趣,“打扮得再怎么样也是徒劳,你们都忘记高主管下的命令了啊?禁止办公室恋情!” 林深笑道:“切,那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话音刚落,绝响的夺命魔音爆炸开来: “通知--” “知”字被“妮曼魔头”扯尖了嗓子拉得老长,整个办公室在地震。 “提前会议室集中开会!” 大家伙们凳子还没有坐热呢,“妮曼魔头”连这点时间都不放过,又要提前开会,大家都垂脑耷拉,跟焉枯的花似的萎靡不振。 林深瞅了她一眼后拿出工作证戴好朝会议室走去,心里嘀咕着:“等会开完会,我就可以再不用在待在这个女魔头手下了!” 宽敞亮丽的会议室里传来一些细碎的声音: “都说异性相吸,咱们设计部终于来了个可赏的优秀人物,否则天天在这女魔头手下工作什么趣味都没有!” “哎,你说这个设计总监会是什么来头?” “听说是海归。” “听说跟公司老总有关系的人物。” “嘘,女魔头来了!” … 大家正议论着,“妮曼魔头”一声“咳咳咳”,现场立即安静。 高妮曼是创翊服装公司设计部主管,自从上任设计总监辞职后,这个官位缺了半年之久,也因为高妮曼的领导能力也不错,设计部就被她掌控在手中。这样就害惨了她手底下的人,天天不是加班就晚点下班,拼命地带着大家把成绩创新上去,还刷出了有史以来的最高记录。她就欢喜得更拼命,一味彰显自己的代领能力强。 都说人不可貌相,所以也不要过度地以为人如其名。 高妮曼,一个婉转优雅,恬静安静的名字,却被她活出了脾气暴躁,手段毒辣的气势。 大家在私下大家都悄悄叫她“妮曼魔头”。又因为高妮曼是个大龄剩女,所以大家都会猜想她嫁不出去的原因是跟她的性格有关。 不信你问问男员工们,活活的王熙凤摆在眼前,谁愿意当贾琏呢? “啪”一声,高妮曼把文件甩在会议桌上: “你们啊,一个个平日里叫开会跟请拖拉机进城似的,今天好难得提前做得整齐!” “妮曼魔头”的嗓门一出,噪音就提高到了最大分贝,大家巴不得塞团棉花耳塞装聋,然后再缝起嘴巴作哑。 “人还没到呢,你们就一副巴巴要易主的模样,警告你们,任他海归还是巴西龟,金钱龟...我可是创翊的三朝元老,论进公司的资历他还得归我管呢!我定的条例,军令如山,我一个“不”字,他就不敢动…” 在员工面前,区区一个主管都敢跟总监叫板了!大家听着“妮曼魔头”的霸道宣言,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要提前开会了。 林深在对面示意了姜晓棉一个眼神,林深就被女魔头逮住了: “尤其是你,林深!” 林深被喊话忽然吓了一跳。 “妮曼魔头”把矛头对准了林深,“真不知道上任总监是怎么教你的,一个总监设计助理敢跟上司犟嘴。所以,我特地跟上头申请,以后也不用回到总监手下去了,仍然听我差遣。” 林深听了,睁大了眼睛,一颗半喜的心立刻停止了呼吸,真想祈求上帝收回成命,心里尖叫:“喔NO,老天爷,别这么残忍!” 可惜,祈求无效。 门外响起秘书的敲门声:“高主管,总监到了。” 大家把目光都投集向门口,看新来的总监究竟是什么的货色。 他的表情只是微笑,斯文文的微笑,眼睛也跟着脸颊肌肉笑眯眯的,温笑谦和,好像才华都浓缩在那个笑容里,一说话就完全横溢出来。要问女同事们怎么形容第一次见面,她们肯定是这样说:第一眼直视,一表人才;第二眼细看,堪比二帝三王之相;再看第三眼,三魂七魄尽丢。 就又想到那俗俗的一句:这妥妥的可以靠颜值吃饭,偏偏要靠才华。 新总监笑招呼说:“大家好,我叫迟阳和,从今天起,我就担任你们的设计总监,很荣幸加入创翊,带领大家一起拼搏!” 姜晓棉将眼光投向迟阳和,对这个人亦不陌生,只是没有想到,新上任的官居然是他,大家纷纷鼓掌欢迎,姜晓棉愣着迟了几秒。迟阳和的眼光扫描过在座所有人,一眼认出了姜晓棉,心中也藏了份对缘分的惊讶。 刚才高妮曼还站在大家面前趾高气昂,亲眼见了迟阳和的貌相就立马换了一副欢喜的面孔迎合:“迟总监真是跟传说中一样的气宇不凡,往后这设计部都蓬荜生辉了。”随后又积极地向迟阳和介绍在座的每一位成员。 大家难得见女魔头殷勤,都没分清是阿谀奉承还是笑里藏刀。 “这位莫询,高级设计师,他的作品曾经拿过多次大奖,想必您也听说过他了; 这是我们的主设计师露丹,也是能力强的一位设计师; …… 那位是设计师姜晓棉,刚入职不到一年; 这位是林深,简单来说是我的徒弟; …… “什么?女魔头居然说我是她徒弟!”林深心中没一阵好气,气呼呼直吹起额上的刘海。 大家讨论会议的工作内容她也没仔细听,会议也就散了。 林深憋着气在高妮曼面前忍了一早上,终于在吃中午饭的时候释放出来,气着对姜晓棉说:“这个女魔头,居然说我是她徒弟,就她那样,我才不做小魔头呢!” 姜晓棉笑哈:“高主管她只是霸道苛刻了些,人也不坏。都入社会了,你的性子也该收敛一些。这不,自然有一物降一物。” “切,一个女魔头,女老虎,我怎么没瞧出她哪里好?活该嫁不出去。”林深边大口啃鸡腿边说道,“我都被她折磨瘦了,得好好补一下。” 瞧林深不顾形象地啃噗了满嘴的油腻,姜晓棉笑了她一下,“没人你抢,你至于啃成这样吗?” “哎,你觉得那个新总监怎么样?‘妮曼魔头’见了他都恨不得变作‘妮曼美娇娘’了!” 姜晓棉摇摇头,“年轻轻轻就担任总监,真的是青年有为,其他评价不出,毕竟才刚开始。” 林深耸耸肩:“听说是公司老总的干儿子,只要不是男魔头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姜晓棉无心听林深说话,她的眼神注意到了旁边求职的李笑欢,隔得不远,对话倒基本听得全。 … “你好,小姐,我们这里暂时不缺服务员。” 姜晓棉正望着李笑欢,被她察觉到后,见她跑着躲开。姜晓棉便也跟过去:“林深,我先出去会。” 林深反应过来时看见姜晓棉早已出了门去,只嘀咕了一句“看见谁了,急什么急…” “李笑欢…” 追到江畔码头,姜晓棉叫了她一声,人才肯停下。 李笑欢对于追上来的姜晓棉无话可说,也没有正眼对视,冰冷冷问:“不知道你叫住我有何贵干?” “刚刚你是在找工作吗?” 李笑欢哼笑回答:“怎么,难道有问题吗?” “只是有些意想不到,你能告诉我你当年退学的原因吗?”姜晓棉自从在红坊画廊里看到她跟向冬漾一起出现,心里就起了一个疙瘩,好像什么事情被埋起来,等着自己去刨根问底。 李笑欢终于正眼看着姜晓棉,心想眼前这个女人可恨!抛弃一切义无反顾追着向冬漾去美国的是自己,可向冬漾心里依然装着这个女人。 “我那一张退学申请书对于你来说很重要吗?”李笑欢的话开始变得很尖锐,又苦着脸作笑:“我用那一张纸换了五年的时间陪在向冬漾身旁,换了一个机会陪他承受所有的累,还换来了我在他心中的一席之地。” 话说完李笑欢的眼睛就瞪直了,好像还有一句话说不出口的样子,挣扎了几下又只能闭着眼睛咽回心底,“却不来你在他心里的地位。” 姜晓棉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强忍着问候:“你们在那边过得好吗?” “好?要怎么样才算过得好?” 李笑欢的反问时候的那种眼神,像伤口即将一瓣瓣的连皮带肉被撕扯开的疼痛。她抑制住了痛叫,流着眼泪呜呜地呻吟,全世界只有她们两个听得见的呻吟: “你怎么不问问他那些苦?你只见过他整天逗你笑的模样,而我见过他彻夜酒醉嚎啕大哭;你只见他富贵不愁的生活,我却亲眼见他屡屡遭欺被抢的狼狈;你想象得出他连做梦都在向叶家人忏悔吗?你知道他每次去公司应聘都会被拒吗?你以为那个阳光骨气的少年就不会自暴自弃吗?” 风像是从末日光那头照佛过来的,强烈的忧伤拍在李笑欢的头上,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想表达的话还没有说完,轻抹了一下眼角泪继续说:“打着成长的名号一再地折磨自己,却跟家里人说自己很好,不用他们接济;宁愿住着破旧的房子不回家,只因为他不想一事无成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还有你...”李笑欢断了语气,吸了一下鼻子,指着姜晓棉,声音就像指证罪人一样颤抖:“这么多年来,你心安理得吗?他变成这样至少有一半是因为你。” 李笑欢说完最后一话后,泣不成声掩面离去。那番话一字一句连着,像短针衔接成长针,把姜晓棉支离破碎的心,扎得千疮百孔,空洞的孔,都被血肉模糊的疼痛覆满。冬漾,原来有人愿意为你付出那么多啊,是我的话,我可能做不到吧。姜晓棉觉得五年的思念好像变味了,被长针捣得溃烂槁腐。 哭是怎么一种表情?姜晓棉才发现自己好久没有哭了,五年前从机场回来,就不会哭泣了,眼泪应该跟着那场雨流完了。不过,也可能是为这一刻储备眼泪。驶向江中央的船艘,鸣声在风中嘶吼,哽咽的哭声早已被嘈杂音分调掩去。 须臾,泪眼模糊时,一帕洁白无瑕的整洁方巾被托在手上递到她眼前。 姜晓棉以为是林深,一手接过抹了一下眼,“我没事,都不知道你会带这种东西。” “喔?姜小姐怎知我平日不带呢?” 听到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姜晓棉猛抬头,原来是迟阳和。 姜晓棉歉意说道:“对不起,迟总监,我以为是我朋友,不小心弄脏了你的方帕。” “这帕子本就是拿来弄脏的,又是我亲手递给你的,我怎么会责怪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迟阳和见姜晓棉的眼圈红了大半,也回答不出什么话,就问:“为什么事,能说给我听听吗?” 姜晓棉勉强笑了一下,不愿回答。 他笑道:“今天不算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这么说来我们也算有缘,怎么不愿说呢?” “也没什么,刚刚见了一位故友,聊了旧事后感动起来。” 迟阳和噗嗤一笑:“喔?你眼圈红得跟鸡血似的,什么感言这么动人肺腑?” “让迟总监笑话了,没那么严重。” 迟阳和听她一口一个总监称呼,就说:“我特别不喜欢人家这样称呼我,在外面,你直呼我名字就行,我是你上司,自然也就直呼你名字了。” “阳和?”姜晓棉觉得这名字很别扭,“名字有点拗口,好在寓意不错。‘时在中春,阳和方起’,这是《易经》里面的道理,‘阳和’是春暖微风之意。” 迟阳和见她一语道出,便赞:“好学识,很多人都也只会说我名字拗口,不过也是,这个词是生僻,很少有人知道寓意。”随后又问:“听他们叫你小绵,还没来得及了解是哪两个字?” “破晓的‘晓’,木棉的‘棉’。” 听见这样的回答,迟阳和忽想起那日向冬漾赠的画作不就是木棉花吗?他心中知晓了几分,也不当一回事来提,指着前面的木棉花玩趣:“咦,咱们的名字遇得真巧,你以木棉为名,我以春天为名,刚好逢上木棉花开的季节,咱们面前又是有江,我突然想起那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姜晓棉陪笑,完全不在意:“迟总监真是幽默。” 他摇摇头,“都说了,直呼我名字就好,总监显得严格。” 姜晓棉顺着他的意思“喔”了一声。 迟阳和望了一下手表,迎着江风走去:“该回公司了,等下迟到了!” 姜晓棉这才想起还要上班,也同往公司的方向走去。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六十八章 伯乐一顾相言欢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高妮曼吃过中午饭后,在洗手间补了一妆,将红唇涂抹得妖艳无比,心中悄喜:“怪不得老天注定我做剩女,果然,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她进了办公室,还没得及歇脚时,门外响起林深的声音:“高主管,迟总监找你。” 林深淡淡地说完后心想:“这女魔头自认为高过迟总监,这下迟总监点名要找她,说不定一个脾气不顺,又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正想着,哪知见女魔头开门一脸笑容与林深擦肩而去,毫不寻错处。 “难道春天真的来了?不,还是见鬼比较适合。”林深见此心中这样猜想。 迟阳和正站在玻璃门窗前望高楼大厦,心中想着那日向冬漾的画,还没怎么想出名堂,一阵淡淡的香水味就探入他鼻腔。 他转身往门口望去,门口还不见人,心想:“未见其人,却闻其香。” 果然,高妮曼的香水味都比她本人先到。 “迟总监,该交的工作报表我都给你了,不知道你找我可有什么事?”高妮曼说完在心中暗喜:“他该不会是看上我了,要找机会靠近我吧。” 迟阳和放下了手中的水杯,笑说道:“林深的职务是总监设计助理,高主管挪占着她,难道以为我有三头六臂吗?” 高妮曼笑了笑,“不是我要抢人,她啊,就要个欠调教的,性子又野,不服管教,现下有职位空缺着,我早跟人事部说过了,过几天也会有新人入职。” “不用了,我刚刚撤销了申请。” 高妮曼惊问:“那总监的意思是?” 迟阳和说道:“不如让姜晓棉来胜任。” “她?”高妮曼很是费解,又有些难言:“晓棉在设计这一块小有成就,人家本就是这个行业科班出生,就差职业龄考证晋级了,怎么会屈才转做助理?” 迟阳和说道:“不,是让她同时兼总监特助。” “啊?”高妮曼差点惊讶掉了下巴有些不服气:“为什么?迟总监好像很抬举她?” “我刚刚看过了她的简历资料,她的设计作品在学校比赛中屡屡争得上风,毕业不久,初出茅庐,怎么能浪费这个可造之材?把她派在我手下,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高妮曼简单“喔”了一声出了门无话可说。 紧接着,姜晓棉的办公桌上堆了一堆工作,但是很像堆命呢。 “这是下季度要交给迟总监的设计方案策划;这是总监要的市场部门销售表;这是要审核的夏装新品设计图……” 高妮曼一边说一边把相应的文件甩拍在姜晓棉桌上,声音也粗嗓着像是受过气特地来发泄。 女魔头的‘妮曼魔音’刚落完,整个办公室只听得见微微喘气在交错,好像谁发出什么多余的声音,谁就会变成女魔头的攻击对象。 姜晓棉听着高妮曼的语气,心想自己没怎么得罪她吧,自己怎么就成了出气筒了?便在心里头翻了个白眼,面上只能和悦问:“主管,这是?” “迟总监抬举你,让你跟在他手下!” 高妮曼说完后离开,姜晓棉还看见她转身前白了一眼自己,真的很没来由的白眼。 姜晓棉收拾好了以后,把工作内容大致看了一遍,随后敲响了迟阳和的办公室。 “晓棉?怎么,是工作上还有疑问吗?” 很突兀的任职通知,姜晓棉还是第一次小心翼翼地来找上司,轻轻抬着脚,总觉得地板会碎出玻璃的声音。问道:“听主管说你要我兼任总监特助?” 迟阳和点点头,“是啊,怎么?是来问原因还是推辞的?” 姜晓棉回答:“前者。” 迟阳和笑道:“都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想必我没来之前高妮曼就是那个‘奴隶人’天天苛刻你们。” “那你怎么就认定我是千里马呢?” “因为我看过你的简历跟作品,不止因为你读的专业,而且你家本来就有那么大一个公司,为什么还甘于这里呢?服装设计师,这不就是梦想吗?你虽然名义上是我的特助,但实际上,我希望我能做你的伯乐,让我们有更多的时间探讨交流,我可不想让一个千里马被魔女白白地藏着埋没。” 迟阳和一句伯乐,姜晓棉听来好比高山流水,心中起了那种受人赏识的快乐,空洞洞的职业梦想一下子被充实起来,也有点轻飘飘的自信,心想自己定要努力出一番成绩,才不辜负他的看好和信任。 “既然如此,伯乐,谢谢你!”姜晓棉笑望他点点头,把整理好的工作内容递给他:“这是我作为你的特助处理的第一份工作,那我先下去了。” 迟阳和点点头。 姜晓棉回到办公桌刚打开工作表,旁边的露丹就伸长脖子过来问:“哎,晓棉,迟总监没有为难你吧?让你担任他的特助,这也有点为难人了吧!” 也有同事感叹:“啧啧啧,拿人像使命一样操作,怎么不给两份工资啊!” “本以为新上任的总监温柔谦和,可以缓一下女魔头的魔爪,谁知道他第一个就拿晓棉开刀。” “哎,现在咱们只是加班晚点,说不定以后双休都免了。” …… 大家各种吐嘈的声音抱怨不断,姜晓棉笑道:“大家放心,不会的。” 大家还没有怎么讨论,魔音又开始爆发了。 “跟你们说多少次了,从样衣间里剪出来的废旧布料要循环使用,以为料子跟公费很多是不是?” 女魔头的声音响起后大家都闭嘴不言,随后又听见她的高跟鞋踏着催促声:“大超,赶紧的,把样板整理出来,你还想让车间闲着吗!工人们都闲得发霉了!” “林深,我要的年度开发计划书呢,你死哪去了!” …… 高妮曼从这透唠叨到那头,见一个人就逮一个人的错处,叫出不共戴天的尖锐声。不得不说,女魔头引发的地震,这次震源有些广。 工作的时间像吊瓶里的点滴,一点点被体力支行消耗完。姜晓棉拖着疲惫空壳的身子回到家。 白胜雪见她累得锤了捶背,笑问:“怎么了?今晚不用加班还这么劳累啊?” “没事。”姜晓棉看了一眼鞋柜,那里脱放了一双高跟鞋,便问:“浠焰她在楼上吗?” “在呢,教小泉写作业。” 姜晓棉又问:“新辰哥还是没有回来过吗?” 白胜雪叹气摇摇头:“回过一次,搬了些衣服到他那边去了,你说说这要闹到猴年马月才有个结果。” 保姆顾妈从厨房里叫唤一声:“先生,太太,吃饭了。” 白胜雪也说道:“晓棉,你上楼叫浠焰一声。” 姜晓棉来到了小泉房间,推了一下门,里面的向浠焰正在教导小泉做算数题,听她抚着小泉的头耐心讲: “你看,这个方程式的X既然已经解出来了,那么它与Y之间的关系也就不难研究,小泉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再斟酌想想。” …… 这么多年了,向浠焰嘴上虽然没有对冼新辰表达些什么,但是她的实际等待再表明不过,这也是一个足够痴情的女子。 向浠焰转过身,看到姜晓棉站在门口,跟着她略微笑了一下,毕竟她们也是许久不曾见了。 向浠焰走来说道:“晓棉,每次我来都不见你在,工作不要太拼命了。” 姜晓棉点点头,“嗯,下楼吃饭吧。” 菜桌上,冼父先乐谈:“浠焰,这阵子也多亏你两头为公司两头忙活了,这不,你父亲总唠叨我,我耳朵的茧子,就是被你父亲叨叨出来的。” 向浠焰盛了一碗汤递给冼父笑道:“伯父,我父亲他就那样,别听他瞎说,我哪有那么娇弱。” 冼父忙摆手反驳:“女孩子,本来就应该捧在手心里面疼的,就拿你跟晓棉来说,你们一个个都在工作事业上奋力转悠,不是加班就是周末还在忙,将来不找一个疼你们的男人,我都不放手。” 白胜雪在一旁听了后笑:“嘴上是这样说,你自己都是过来人呢,哪个男人敢在婚前露出半分不好?婚后才会原形毕露。” 冼父也笑道:“你白姨啊,人老了,嘴还是这么碎。” 大家听了他们互相戏谑后都作笑一场。 “哎,浠焰,你弟弟这些年在国外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 冼父无意间提起的一句话,姜晓棉眼神停了一下后只低头吃饭,白胜雪看到女儿的异样,知她心事,欲要串开别的话题时向浠焰已经乐得回答出来。 “他啊,近些年也不向家里要经济了,总说自己过得不错,问他什么时候回时也没给个准确的信,我爸妈也放心着不大管他。年轻人嘛,他也该成长成长了。” 向浠焰的话刚说完,白胜雪忙夹一块肉到她碗里,“浠焰,多吃点啊!” “谢谢白姨。” 姜晓棉仍然没有说话,她心想对于向冬漾已经回国这件事,他自己没说,她也就不好讲。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开门声。 顾妈瞧去时,声音带有几分欢喜往厨房里通报了一声:“是少爷回来了。” 白胜雪看见冼新辰正二话不说就要往楼上去,便过去拉了他过来:“新辰,你爸跟浠焰都在呢,过去陪他们吃一顿饭吧。” “白姨,我只是回来拿一下东西就走。” 冼新辰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后继续要往上楼的方向,忽然被他父亲一声呵斥住。 “站住,你给我过来好好地吃这一顿饭。” “走吧,瞧你也瘦了不少,别让你父亲生气了。”白胜雪半推拉着冼新辰到餐桌面前。 向浠焰见他面无表情,自己在场又显得十分尴尬,先开口问候:“新辰,你回来了。” “嗯。” 冼新辰的这一句“嗯”,看也没有看向浠焰一眼。 顾妈添了碗筷后,冼新辰二话不说就拿起饭碗“唰唰”完后准备起身离开,“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 大家都还没吃几口呢,冼修新辰连菜都没夹一嘴,碗里的饭就空了。 冼父叫住了他:“站住!” 大家都在沉默的气氛中小心翼翼地呼吸。 冼新辰的语气变作不耐烦:“我已经吃过饭了,你又要我怎样?” 冼父将手中的筷子一摔,怒斥道:“家里还有客人在呢,你这是像吃饭的样子吗?” “我本来就没想吃这顿饭。”冼新辰的话语间充满了忤逆的意思。 白胜雪连忙去调和:“新辰,好好跟你爸说话,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父子之间没有隔夜的仇。” “可不是嘛,父子没有隔夜仇,毕竟已经隔了好多年。我也很想问问他,我跟愿好的婚事,到底怎么解决?”冼新辰丢下一句很冷漠的话。 听他们的对话,向浠焰就更加无地自容了,起声辞笑:“伯父,伯母,我吃饱了,我还是先回去吧。” 姜晓棉看向浠焰的模样,也跟了出去:“我去送送她。” 出门后,姜晓棉叫住了她,向浠焰苦闷着开玩笑:“怎么,来看我笑话?” “怎么会呢,我怕你心里会不好受,就想来找你说说话。” 向浠焰冷笑了一声:“愿好是你的好朋友,你们跟新辰一定觉得我贱透了吧,会说我阴魂不散,也会说我不知羞耻。” 姜晓棉摇摇头说:“我们从来就没有这样想过你。” 向浠焰的表情变作沉默,好像在想着什么,直到走了半天的路程,她才缓缓开口:“这些年来,有的时候我也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耗着自己的青春,或者又问,这样值得吗?可答案每次都是肯定的。” “为什么?”姜晓棉朝向她问,看见她笑眯眯,那苹果肌圆润光泽,很是好看,曲线拱出了“执着”两个字。 “你听过一句话吗?没有适合的伞,宁愿淋雨,也不将就。我一生想要的,就只有冼新辰。” 向浠焰的回答真的让姜晓棉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但是那段不也终究过去,最终活成了当初都意想不到的模样。 姜晓棉很讨厌老天爷对命运的纠葛安排,她不得不轻笑一声告诉向浠焰,也算是提醒:“没有谁可以左右别人的思想,新辰哥只能是愿好一个人的。” 向浠焰微微笑,她没有反驳,只是面上的笑肌悄悄松开,反问:“你连给我希望的话都不相劝一句,是在记恨我吗?如果当初不是我劝止你跟冬漾见面,或许他就会因为你而留在长南。” 姜晓棉很坚定地摇头,“不,这才是他应该走的路,我没有那么大的资格去改变他应该有的人生。” “刚才吃饭的时候,冼伯父提到冬漾,你一言不发,我都看在眼里,我们都不知道他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如果你心里有他,那就等他吧,他值得你爱。” 姜晓棉默默在心里回答“我是第一个知道他回来的人吧。” 向浠焰说完最后一句话,停下了脚步,示意晓棉无需再相送,自己沿着街道,走远而去。 只因那一句话:“如果你心里有他,那就等他吧,他值得你爱。”姜晓棉回味起来,如铭心之言久久不忘。不知傍晚的天逐渐变暗的缘故,还是微泪泛在眼眶的缘故,她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路。 她想,冬漾啊,你连那幅画都不要了,那我在你心里还能占几分位置呢?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六十九章 等闲却变故人心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两三天的上班时间一晃眼就过了,姜晓棉觉得忙碌得很轻松,可能是因为女魔头没有那么嚣张了吧。除了迟总监哪段时间不在公司里,妮曼女魔头还是照样坐拥天下的发号施令。不过相对从前来说,还是好了很多。 一群雪白的鸽子,在公墓入口处的空地上飞来飞去,道路两旁长满了木棉树,花朵总是啪啪地掉下来,声音交杂过浓郁木棉香的春季,就好像这个花季就这样消耗虚度了。那些鸽子跳在木棉落花上,好奇地啄着硬邦邦的花冠,连贯频繁的动作在执着:为什么啄不烂呢?可也啄不出来点什么呢? 姜晓棉捧着一束花,穿行过了群鸽子,来到了墓地。 还未走近,叶窕墓前摆放的那束素花仍散发出浓种的清香,这是上一个看墓人刚刚离去不久的缘故。姜晓棉就心想着不知道刚才她跟谁擦肩而过,要是早来一点就好了。 她放下手中的束花,轻轻靠放在墓旁,每次看到石碑上那张呆板毫无生气的笑脸,姜晓棉都会忍不住想若是人还在世,这张笑脸才会引得人们与她同笑。 姜晓棉的目光斜停在边上,泥土里那株风信子开得好漂亮啊!洁白无暇的花球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拼了命地盛放,卷开懵懂的情愫依偎在墓边,花芯里模糊着伶仃的柔光。 “叶窕,不知道是谁在这里植了一株你最爱的风信子,我猜想,应该是爱你的人亲手栽植,他在用自己的方式陪在你身旁,你应该比我更知道他是谁吧……” 风也洋溢着一股忧伤,悄悄听着姜晓棉与叶窕说的话。 … 姜晓棉离开墓地的时候,天稍黑了,她开车行驶回家的方向,这看似是件很无聊的事。 “嘀嘀嘀——” “找死啊!” 前面总响着刺耳的车辆鸣笛,一阵又一阵的司机骂声,然后车辆才缓慢开去,搞得好像是谁家的大公鸡排排乱蹿到马路上的故障。 姜晓棉经过的时候,她也放慢了速度,打了几声鸣笛。因为面前有个踉跄的醉酒人,时不时在人行边道跟马路上互拐S形。姜晓棉觉得那个醉酒人可能是喝得太醉了,所以行动才像是一心在找死的模样。 此时已是夜色薄暮,路灯也一盏亮一盏不亮的,只有车前灯把那个醉酒背影照得清楚,姜晓棉才一眼看清醉酒人不是别人,正是向冬漾。她一惊,连忙下了车呼唤他。 向冬漾听到有人叫他,就起抬头,醉酒的模样在路灯昏暗之下更显得怅意颓废。眯着醉眼仔细打量着眼前人,见她站在那里呆愣着不动,心中以为又是自己幻觉。 他伸食指指着眼前人,呓语不清:“你…你是假的姜晓棉…她,她是不会来找我的...”说完转头,迈开跌撞的脚步向前。 姜晓棉朝他的背影一句话道出:“冬漾,是我。” 他停住了脚步转过身,闭着眼睛摇了一下脑中的醉意,意识好像瞬间清醒过来,认真瞧着眼前对他说话的人,“你,是你…你为什么要到现在才来找我...为什么...” 然后“为什么”三个字带着醉意使劲吼,每一次心跳,就一次心痛,他几乎站不稳脚。 “冬漾,你醉了,我送你回家。”姜晓棉说着就要扶他。 可向冬漾却推开了她,话里仍带三分醉:“家,哪里的家?我不回家...” 没有防备,姜晓棉崴了一跤,半摔倒在地上,掌心磕刺了些小石子,像突然扎进了心肉里痛感微微地呻吟。 向冬漾见时眼中虽流露些小急,没来得及去扶她一把,她已是自己站了起来。 “对不起...”向冬漾认真的道歉,又显得他的意识很清醒。 姜晓棉打开了车门,“上车吧,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向冬漾迟疑顾望一下说:“琉璃巷,32号。” 一路上,空气静得发慌,姜晓棉时不时目光上扬朝后视镜瞄去,可惜光线太黑沉,几乎看不清向冬漾是什么样的表情。 姜晓棉把车停在巷子口,虽然时间不算晚,但是这巷子已经没有太多人走动,偶尔听到一些狗吠声。 她下车帮他打开车门:“你走吧,你若是不想,我不会告诉他们你住在这里的。” 寂寥的巷口,把夜摆得更加深沉,透过微薄的灯光,向冬漾看到姜晓棉说这话时略微低着头,并没有正视自己一眼。 姜晓棉正犹豫着要不要扶着他出来,万一他一出来就醉倒了怎么办。还没来得及想那么多,手掌就突然被一阵温热紧抓住,一股力道把自己推逼到了墙角,然后唇瓣上重重地被他的唇覆上,她还很明显地触到他舌齿上的酒味。 姜晓棉用了力稍微推开他,两人之间还是仅隔一拳的距离,“冬漾,以后不要喝那么醉了。” 向冬漾沉重地靠在她的肩上,连他的喘气声,都带着不满,带姓地唤出了她的名字:“姜晓棉…” 停顿了几秒,听得那声音继续说道:“三年,五年,我想了你八年,你还嫌不够吗?” “我…” 还没等到姜晓棉的回答,李笑欢的笑音响起:“冬漾,我等了你很久了,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进屋?” 姜晓棉看到笑眯眯出现的李笑欢,瞪目结舌之际,更多的是吞声忍泪,不敢想啊,忍不住还是要想:“原来,他们已经同居了,我早应该想到的。” “对不起,我先走了。”姜晓棉连看都没有看向冬漾就开车跑了,她骂自己真是个多余的人!回家的路上,透过车窗闪烁进来的灯光,跟她的泪花相互照衬。 向冬漾回到房间后,整个人沉重地坐在沙发上,沙发略退后发出“吱”的一声。 李笑欢递过去一杯水,让向冬漾醒醒脑,“你今天不是去看叶窕了吗,怎么跟她碰到一起了?” 向冬漾没有说话,仰口头将那一整杯水一口气全部灌进自己肚子,试图凭借着这些水让自己的心沉下来。 李笑欢假惺惺地说:“灯光太暗,我刚刚不知道你是跟她在一起,我不应该打扰你们两个的。”她才说完,脑子里满是他们下车,接吻的场景,然后违心的痛意拴住了她身上的每根神经末梢。 “我不是说过在我面前,不要提这个女人吗?” 李笑欢悄悄看了向冬漾一眼,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面充满了怒意,不知他是在恼谁。 “好,我下次记住了,我走了。”李笑欢起身要回房之时,又多说了一件事:“明天,韩非然的律师事务所举行开业庆典,就在前面那条商业街。如果你不想看见他,出门的时候就不要再经过那条路。” 向冬漾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次日,天微见亮,才是六点钟,姜晓棉已是毫无睡意,准确地来说,一整夜,她几乎没有好好合过眼。 起床稍微打扮一下,化了淡妆,随便搭了件衣服。今天韩非然的事务所开张,她是头一个必须要到的。 姜晓棉又看了一下日历,心想今天也是另外一个日子,只是很多人都不曾熟悉而已。 吃完早饭,一路开车来到商业街,这个点,纷纷是街上门店拉起卷帘门,敞开玻璃门的声音。 “晓棉,我等你很久了!” 姜晓棉才刚出了停车场,就听到韩非然在门口迎接。 姜晓棉笑道:“韩律师,这个点,你倒是有空来迎我。” “可不是,我还等着你陪我剪彩呢。” 姜晓棉微笑不语。 两人一起走到事务所门前时,众贵宾们等待许久。 “噼里啪啦” 喜庆的鞭炮声响起,整条街如烈火喷油,轰轰烈烈。 韩非然主持讲完话之后,一朵红绸布花撑在面前。 “‘非然律师事务所’正式成立,下面有请韩律师剪彩!” 韩非然望着拉红彩的两头,一边是他的母亲,而另一边,是他心爱的女人。此时此刻,她们都见证着自己拼搏的成果。 “咔嚓” 在现场的掌声与注目下,剪彩仪式完成。 姜晚莞也在人群喝彩之中,但是韩非然的眼神始终都不在她的身上。 远远的转角暗处,还有一个人的目光,便是向冬漾。 他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哪怕全程看见的是韩非然与姜晓棉的笑脸对视。 韩非然拿过话筒,响亮地发言:“今天,是非然律师事务所成立的日子,我韩非然在此谢谢大家的光临。”他致词鞠了个躬后继续说道:“一年三百六十天,我之所以把这么重要的日子选择在今天,只因为一个人。” 此话一出,大家都竖起耳朵来听,不知道他即将会说些什么。 韩非然笑着把眼光挪向旁边的姜晓棉,“为了一个心爱的人,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我想在这一天做些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 姜晓棉听到这番话,脸上的笑容松了一点点,还没有奇怪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时,韩非然已经拿着钻戒半跪在她面前。 “姜晓棉,这些年,你该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只增不减。如果你是一片天,那么我便是飘零在你面前的那朵云,迟迟留恋不愿离去;如果你是一片海,那么我就是那个深陷海里的漩涡,久久无法自拔。今天,对于我整个人生来说,是最为重要的一天。你愿意接受我的爱意并且答应我的求婚吗?” 顿时现场一片欢呼声,可是这种告白词让姜晓棉很反感到恶心,不仅老套烂俗,甚至像生鸡蛋腥臭腥臭的味道,都不明白韩非然这是在干什么。她祈求上天这一切快点变成这是一场梦! 可不是梦啊。 她想:韩非然,今天是关于你的事业庆祝日啊!我不是主角,你才是主角啊!我肯定会拒绝你的,但是你的面子怎么过得去嘛!你这是在逼我吗? 向冬漾远远望着姜晓棉,看她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对不起。”姜晓棉微微蹙眉,这一句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顺势再添一句,“非然,我还没有想好。” “还没想好”是等于拒绝吗? 今天如此这样重要的场合,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毕竟不能一巴掌拍死不是吗? 现场的欢呼声随着姜晓棉的一句话嘎然而止。 见这样的情况,韩母在一旁解围着指引那群宾客说道:“大家往这边走,上面设了酒桌。” 众人也就礼貌着不再留下凑热闹,都顺着韩母的手势走去,韩母回头瞧他二人站在原地沉默,自己也轻轻叹了一声后离去,任由他们。 向冬漾的耳边响起李笑欢的声音,“我就知道你今天会出现在这里,冬漾,你还不肯死心吗?人家都已经求婚了,说明在你离开以后他们已经交往了。” “我只是来看看昔日的同学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向冬漾说完这句话就走。 周围人渐渐散去,韩非然看着面前的姜晓棉,虽然他平静地沉默,就以为不痛不痒吗? 是不可能的。 “我陪在你身边的时间远远比他多得多,难道我就比他差吗?”韩非然质问中带些恳求。 姜晓棉说道:“在我心中,你们没有可比性,你是我很要好的朋友。” 韩非然抛落了手中的戒指,愠怒道:“可我不想听到这样的回答!” 他的话音刚落,姜晓棉就给了他干脆利落的回答: “我只能给你这样的回答!” 她说完,就事不关己一样的态度,转身离开。 “姜晓棉,你回来!” 身后传来韩非然的呼唤,姜晓棉虽停了脚步,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什么话,几秒钟之后仍然迈着脚步离去。 一路上,她的脑海里反复回想着昨晚向冬漾的那句话: “三年,五年,我想了你八年,你还嫌不够吗?” 韩非然也一样,他们都在用时间衡量。 爱一个人,也许无法用时间来衡量,因为时间会无限延长。如果哪天不爱了,爱意不就断在时光里了吗?时间还在继续往前走,是不会等谁的。两条线怎么能够做到平衡? 才刚回到家推开门,顾妈见姜晓棉就问候:“小姐回来了。”又递来一画卷说:“刚才有位姓迟的先生来找过你,只是你不在,他就把这个留下,说是等你回来时交给你。” 姜晓棉接过画卷,打开瞧时正是那幅《寻棉》,心中暗自惊奇:“这幅画怎么会在他手里。” “顾妈,那位迟先生还有再说什么吗?” 顾妈摇摇头。 白胜雪在边上听见就问:“晓棉,是哪位迟先生啊?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有位姓迟的朋友?” “他是我的上司,想必他是要来交代我工作上的事情吧。” 姜晓棉上了楼后,仍听见母亲嘀咕,“喔,那样的话可真会磨人的,好不容易请假一天,还巴巴地跑来找谈工作的事情。”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七十章 寻棉图完璧归赵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非然律师事务所内,刚忙完一天的事宜,韩非然便在桌底下堆了十来瓶酒,只留了一盏浅暗的灯光,一屁股坐在地上,拿酒来浇灌自己的失落,各种不快跟嫉妒在阴森的心房里蓬勃滋长。任由体面的西装洒湿了一片污浊酒臭味,那些空瓶也跟着心情瓦解成碎片狼藉了满地。 窗外的夜色很快打在阳台上,跃跃欲跳进屋子里,他便没有了回家的念头,揭开了最后一瓶酒。 门被推开,韩非然听到脚步声,抬头望去,对她冷笑道:“怎么,你是来看我笑话?还是来陪我喝酒?”说着又倒了倒手中的空瓶,唯有几滴酒落出,叹息:“可惜,酒也完了!” 他将手中的空瓶一倒放,酒瓶滚着过去,被姜晚莞的脚跟拦住。 姜晚莞捡起空瓶放在桌子上,朝韩非然看去时,见他坐地靠在转椅旁,强睁着一双迷离醉眼,在酒精的作用下,红醉的脸颊红得像个熟透了的山柿子,捏一捏,整个人就会死掉的糜烂。 她的叹息声可悲又可恨,“非然,为了姜晓棉,不值。” 韩非然瞪大了眼睛,把姜晚莞的话斥责回去,“你不是我,我掏心掏肺对待我爱的人,你凭什么批评我说不值!” “就凭她无视你,所以不值。” 韩非然不想与她争辩,爬着捡来地上的空瓶对着喝,还指望着再倒出一口酒来,却忘记了酒瓶早已空空如也。他盯着看没有酒了,举酒仰头张嘴的姿势仍停顿在空气里,几秒钟后,又是啪啪的玻璃碎声和骂声:“连酒也不要我了!” 姜晚莞怕他还要砸其余的空瓶出气,就连忙踢远了那些酒瓶,指着着满办公室的布局怒语:“你看看,看看这个鲜亮高端的办公室,你已经不是穷得一无所有的韩非然了,这事务所才是第一天,难道你要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躺醉在这里给所有人看吗?你今天已经丢过一次脸了,还要再丢一次吗?” 韩非然的目光呆滞,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我以为你不会看不起我,原来你也会说我丢脸,会说我穷得一无所有!” “对不起,非然,我不是嘲笑你的意思。”姜晚莞扶他起来,为他整理了一下西装的褶皱处,拿出他白天丢在地上的戒指,靠在他胸膛前,“非然,你等了她多久,我就等了你多久。她不要的戒指,我要,她不爱你,我爱。” “你死了这条心吧,晓棉不要的戒指,就算是送给捡破烂的,我也不会给你!”韩非然说着夺过戒指往窗口扔去,黑夜之中,立刻陨落过一丝晶钻的光亮。 那枚戒指消失下坠的速度太快,足以锋利地在她的心头肉上割了一刀。她认为他只是不喜欢她而已,应该没必要这么讨厌啊!是醉了,气了才口不择言的吗? “你的言外之意是说,我连一个拾破烂的都不如吗?可你没有想过,我都不介意这是你要给姜晓棉的戒指。” 姜晚莞悲伤的话问出口的时候,空寂的屋子只听到她的眼泪声,韩非然都在她不经意间离开了,并且离开了老远。 姜晚莞一个人拖着伤悲的心情回到家,家中也跟韩非然扔戒指的那片天一样黑沉沉。她本以为小姨会在家,可是并未见人。开灯看了一下钟表,已是十点多钟,时针也很快又要迈一步了。 “奇怪,小姨这久怎么老是很晚回家?”姜晚莞心中起了些好奇,不过她也没有心思管太多,进了浴室沐浴。 好半晌,姜晚莞沐浴完去天台收拾衣物时,正遇见家门口停了一辆豪车,金灿灿地闪着扎眼的大灯。她正寻思着是谁时,见小姨从车上出来,后面又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因为隔得太远,猜不出他们在聊些什么。姜晚莞借着朦胧夜色望去,那男人似乎是建成地产的老总,但是又因与建成不甚相熟,怕是看错也不是不可能,便转头回去不作他想。 门旁一声响,杨恬进来后,姜晚莞问候她:“小姨,怎么回来得那么晚?” 杨恬笑着回答,像是刚才很开心的表情还没有消散:“左右不过是工作上的事情,耽搁了。” “喔。”姜晚莞拿着吹风机吹着湿发,空气里也起了那么点热意,把湿润烘得干干的。 杨恬站在旁边脸上也被余风吹得舒服起来,不过,看姜晚莞的样子,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了,“我看你也是回得不早啊,今天你去了哪啦?” 姜晚莞一下子被问怔住,要撒谎掩饰时,杨恬又一句话揭露出来:“不用想借口了,今天那穷小子的事务所开张,想必你是去捧场了吧。” “嗯。”姜晚莞吐字不清不楚,因为她知道下一秒就会被小姨开口教训。 果不其然,杨恬撂出一句藐视的话,拿食指戳着外甥女的脑门,“他不过就是一个插上凤凰毛的山鸡,死拼着穷开一间小家子气的事务所,你有什么好去巴结他的!也不瞧瞧你自己,我把你塑造得千金高贵,跟供佛祖一样供着你,你也好意思去看上那种人!” 姜晚莞扭开头,把吹风机往桌子上一摊,“小姨,你别这样说非然。” 杨恬听她的语气,摆明了要作对,就捏了姜晚莞手臂上的肉,语气十分不满:“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每次我都是嘴上抹石灰,白说!” 姜晚莞轻“啊”了一声,揉了一下被捏的地方,道:“小姨,非然他没有你想的那么窝囊。” “窝囊?男人光不窝囊有什么用?谁不是打肿脸充胖子,最重要的是家世,家世,懂吗你!这才是有钱人最关键的支撑点,就拿我来说,我辛辛苦苦一个人支撑着这么大一个酒店,没有一个可靠的人在身边,出了事找个拉衬的人都没有!” 姜晚莞没有再说什么,轻飘飘一句“我先上楼睡觉了。” 姨侄两人不欢而散,两人一宿再无话。 次日,姜晓棉做完手中的计划图,敲开了迟阳和的办公室进行汇报。 “迟总监,这是准备发布的设计图,请你过目。” 迟阳和听到姜晓棉的声音,悠悠转过转椅,接来她手上的文件,点头说:“不错,你跟版型师再确定一下,跟进好这个季度的新品,下个月公司马上就进行一轮新品发布会,晓棉,到时候我就拿你的作品作镇压之宝了。” “喔,下个月新品发布会,这么快?”姜晓棉表情有些迟钝。 迟阳和笑道:“怎么,昨天你请了一天假,再来上班的时候是把脑子落在哪里忘记带来了吗?” 姜晓棉听他责怪的口吻,便连忙说抱歉。 迟阳和从来没有对她发过火,本来想故作严厉看她怎么应对,见她脸色有愧意,便打消了念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怎么样,收到的生日礼物还满意吗?” 这句话有着上句不接下句的突兀,像是一件事情还没有谈完,就迫不及待要开启下一个话题。话题转移得突然又生硬,这让姜晓棉真的反应不过来了,“啊?迟总监的意思我没太听明白。” 迟阳和对着她皱眉,应该是在想她笨吧,语气也带些嫌弃的味说:“你怎么那么没有默契?我的意思是指那幅画,难道你不喜欢吗?” “画?”姜晓棉被他一说才知道他的用意,于是问他:“迟总监怎么知道昨天是我生日?” 其实她说完自己也立马猜出了三分,心领神会地把嘴角扭出笑的弧度,眼睛依然保持着平淡的线条,显得这份笑意有点不自然。她心想这个迟总监该不会有扒人家资料的僻好吧?扒了也就算了,还要特意记得那么清楚? 迟阳和还没有回答就先哈哈笑起来,姜晓棉以为自己想错了,他应该要说什么让她大跌眼镜的原因,最后,只不过一个趣笑而已。 “我早看过你的简历,你怎么就忘了这回事?得亏只是一份简历,三个数字而已,若是换了别的什么值钱的,例如什么银行卡密码之类的,财物被人家掏空了你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姜晓棉也只陪笑着喃喃一语,“没有,我只是没有想到迟总监会在这些小事情上记得清楚。”又问他,“那幅画,你既然出了钱又为何将它转赠给我?” 迟阳和解释道:“画是那位向先生送给我的,我瞧着你与这画有缘,想着该把他还给你。” 送?姜晓棉听了失望起来,它在他眼里就是那么不值钱了,如果不是遇上迟阳和,可能它已经变成垃圾场里焚烧后的那点点灰屑吧。 迟阳和见姜晓棉凝神杵着不言语,唤了一下她:“晓棉,晓棉?” 直到第二遍时,姜晓棉才回神应答。 迟阳和带着玩笑的意思:“两个男人因你共争一幅画,看来我的千里马要被情绊倒喽。” “你,你知道?”姜晓棉挑了一下眉惊讶。 迟阳和扭头回到座位上,撇唇哼笑后回答:“从他们两个抢画开始我就出场了,我怎么不知道。我不过是借花献佛,反正那画画得怪用心的,搁在我手里也没有什么意思,想来那幅画交给你,也算是完璧归赵了。” 姜晓棉道:“虽然那幅画对我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但是你能想到把它送给我,我还是要谢谢你。” 迟阳和看她的脸色从凝作一团到渐渐释然,又装得平静满脸看开的样子,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真的是佩服她跟向冬漾,掩饰的表情风格竟然是大致相同。 “那日你跟你男朋友离开后,我简单跟向先生聊谈了几句,他说的话,跟你有几分相似。” “男朋友?”姜晓棉不明就里。 “那日抢画的韩先生不是你男朋友吗?” 姜晓棉摇头:“他是我校友,也是很好的朋友。” 迟阳和点点头又表示:“能让你请假亲自赴席他的公司成立现场,看来你们的交情也是匪浅。” 姜晓棉笑道:“可不是,毕竟这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步。” 迟阳和笑了笑后又补充:“姓韩的这个律师,虽然志气可嘉,但细究他抢画的言行,藏不住的圆滑城府。况且你既非他女朋友,他却冒然当着众人的面就敢向你求婚,如此人生大事,完全没有给你考虑的准备。又或者可以认为,他算准了你的心思想用这种方式拴住你,错以为你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拒绝。” 惊讶布满了姜晓棉整张脸,如果光说迟阳和知道韩非然成立事务所这件事,毕竟有商业圈互联消息,关注关注也就知道了。可他竟然连求婚也知道,又不是什么登报纸上头条的故事,这说明迟阳和那天是在现场的吗?可怎么没看到他?姜晓棉也没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只在心中暗想,这个迟总监是深藏了一双眼睛在四处吧,稍有点风吹草动都被他知晓。他该不会是像电视剧演的隐藏大boss有专门的密探吧! 姜晓棉想想都觉得自己脑洞大开。 迟阳和沉浸在自己的思想,语言中带着细剖深究的意思聊得起劲,姜晓棉便打断提醒:“迟总监,我们应该聊些工作上的话题。” 他听了笑着将方才的话收起:“惭愧,惭愧,居然被一个下属拿捏住了错误,我只是一时忘言了多聊了几句。既然如此,你就先去忙吧。” 姜晓棉离开了办公室,应该是受迟阳和影响了,一门的心思都没有放在工作上,做每一件事情,都会开小差。去跟某个同事要幅模特服装海报的时候,居然脱口把海报说成了画,然后同事也愣了问她“什么画”。 一天的情绪都被这种思想充满,就连设计纸张也被她一张张浪费在垃圾桶里。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幅他不要的画,不去想他们已经同居了的事情,不去想自己这么在意的意义究竟在哪里…可是总莫名其妙想到心里不顺畅,然后沮丧,懊恼… 那种感觉,像你忍不住要去撕开嘴巴上的死皮,以为撕掉了就会很痛快,抿抿唇,其实还是很难受。 到头来才发现,喔,原来那层死皮也是一层保护。同样,那些强迫自己不去想的东西,是心里不可缺少的在意。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七十一章 白球驾到冤家闹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叮铃铃” 闹钟在林深的床头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抖叫。 “啊!”林深不耐烦地裹着被子大叫,“破闹钟工作失常了,今天大周末的日子,叫什么叫!” 说完仍蒙着头,迷糊地伸手向床头柜摸索去,试图要寻到闹钟把它摔个稀巴碎。 “啊!” 又一声尖叫,林深的手掌,手指头猛地受到刺疼的攻击,被一把要命的针扎了个钻疼。 她连忙从被窝里面探出来,凌乱的头发下睁开一双即将发飙的眼神,死盯着自己刚才摸到的闹钟。 天啊,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闹钟变成了“仙人球闹钟”!如果不是她反应快立马缩了手,那细戳的尖头准能把自己的手掌扎得千疮百孔。可是,林深差不多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了。 她克制了自己的火爆脾气,怒骂了一下陆小郭的名字,翻出一个旧报纸将这个仙人球闹钟包裹起来,然后奸邪的声音说:“臭锅盖,不想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前些天,因为林深的旧住所遭到黑心房东无耻的加价,所以她不得不搬了出来。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合适的住所,最后陆小郭收留了她,住进了他租的一套公寓。 两个冤家就这样又聚首。 今天,对于陆小郭的仙人球闹钟捉弄,林深已经不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了。 少顷,卖力嘶吼的歌声伴着震耳欲聋的音响声从林深的房间里传出来,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 死了都要爱 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感情多深只有这样 才足够表白 死了都要爱 不哭到微笑不痛快 …… “啪”忽然一声断电。 “好啊,陆小郭,你有种!”林深没有就此罢手,仍然扯着嗓门大唱,“死了都要爱…” …… “啪啪啪”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跟着叫骂声。 “盗版婆,你给我出来!” 林深故意加重了唱音后半天才开门,冲他喊道:“你不是成心捣搅我清梦吗?这下咱们扯平了!” 陆小郭此时一双沉眼松眯着睡意未尽,没好气地将手上正拿的枕头朝林深的脸拍过去,“喏,拿去枕你的白日梦吧!”说着转身就走。 “拿走你的臭枕头!”林深嫌弃着把它丢扔过去,拍在陆小郭的背后。 陆小郭捡起来扔向旁边的沙发上,“又乱扔东西了啊,我要出门一趟,等会我回来的时候希望你把客厅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你…”林深气道,“我又不是你保姆。” “这里是我的地盘呢,如果不是我拯救你流浪街头的你,估计你正跟乞丐抢地盘睡觉呢!” “…” 陆小郭不听她的回答,随便洗漱了一下后出了家门。 … “哎,听不到盗版婆吼叫的空气就是新鲜!”陆小郭正走在大街上,此时已经是临近中午,从一家宠物店出门时,路过一家小型公司门口,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我在网上看到应聘消息,请问你们公司还缺法律顾问吗?” 陆小郭看到那个被问的人摇摇头,然后那个求职者转身过来,垂着脸不看前方。 “冬漾?” 陆小郭直视着张熟悉面貌不眨眼,再打量他干瘦的体型,不确定地喊出了名字。直到那上被喊的人也抬头望向自己,陆小郭才确定地问:“真的是你,怎么回国了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向冬漾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见陆小郭手里牵了一条白毛绒毛犬,那绒毛犬正倔着脾气要往前面走,陆小郭伶俐地咂咂嘴几声,便呵住了它,那只绒毛犬便抖抖身子,原地转悠觅食。 多年的好兄弟再见面,陆小郭举手投足之间,仍然是当年的阳光少年。 他们两个随便走着,向冬漾一路都很静气。陆小郭仔细瞧了瞧他的模样,脸颊瘦削了不少,目光里有些湿润的黯淡,从遇见第一眼时都是这样保持的。像是河水把细沙沉淀在水里,细数着沧桑的颗粒半藏半掩。 “冬漾,这些你,你在美国过得怎么样?” 陆小郭也没有拍拍他肩膀叫他老向了,对着这样的向冬漾,他不得不正经起来。 向冬漾本想长叹一声,但还是收了回去,道:“不错,很适合我,彻底忘记了富足生活的应该是什么模样。” 陆小郭笑了笑,“你是瞒着家人回来的吧,因为我能想象得到,你妈要是看见你现在的模样,肯定把你按在家里大吃大补了,怎么可能有机会出来地应聘。” “是啊,从前就是过着温室的生活,现在才知道,现实社会的残忍很能锻炼人。” 陆小郭又问:“你回来见过她了吗?” 向冬漾对于陆小郭说的这个“她”难以启齿,但还是要坦荡释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陆小郭见他的模样,也就不再提姜晓棉,随口说道:“当年,你走后,听我妈说笑欢跟家里人闹翻了,也去了美国,这些年也没有什么消息。” “她跟我在一起。” 向冬漾的回答让陆小郭快要反应不过来,“什么,她跟你在一起?” “嗯,是朋友之间的在一起。”向冬漾又补充了一句,这才打消了陆小郭心中的误解。 “小郭,她是你的表妹,一直没问,你们之间是怎么个表法?” 陆小郭囔了一下腮帮子,眯细了眼神说来:“她的继母跟我的母亲是表姊妹,表上加表,八辈子都差点打不着关系,真要说,我跟她也只是存个虚名亲戚。不过小时候我读同一个小学,她也挺可怜的。” 向冬漾听了轻轻“喔”了一声,又提出辞行,“我就先走了,咱们改日有空再聚吧。” 陆小郭点点头,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越来越短小,哀伤把地面上的影子扩得细长,好像以前的那个老向死了,活泼阳光的老向埋葬在了惘怅的美国。谁都不会想得到,时间就把人就这样改变了。 陆小郭回到家里,看见林深带耳机哼着小曲,正拿着吸尘器节奏有调地吸着地上的灰尘。 林深没有听见进门声,仍然拿着吸尘起专心致志地一步一步一退后。忽然,她感受到什么舌头一样的湿软东西在舔她的脚踝。 “啊…”她蹦跳着躲开,看到一只雪白绒毛的小狗,它正用双两倍卡姿兰的大眼睛冲着林深汪汪叫。 “哪来这么一只狗!赶出去啊!”林深扯掉耳机,摔在陆小郭身上。 陆小郭倒水喝了一杯才悠闲地说道:“你都进我家门了,这只狗怎么不可以。” 她听了将眉一横,拿起吸尘器贴在陆小郭胸膛,“嗤嗤”发出工作声的吸尘器直贴吸着陆小郭的衣服,引得他直叫:“哎哎哎…” 林深不肯停下手中的动作,推攘着问:“你是缺心眼还是脑筋断裂了,居然拿我跟狗比!” “好,我错了…”面对林深的蛮力,陆小郭不得不求饶。 林深关掉了吸尘器,“这还差不多。” “汪汪”那只绒毛犬叫了一声后,真是不会客气,直窜到沙发上面,如球一样缩在靠枕旁。 “啊!这是我刚换洗的套枕!”林深尖叫着赶下了绒毛犬,又向陆小郭发出抗议,“臭锅盖,你单身日子过腻啦,弄只破狗回来!我总算知道‘单身狗’一词是怎么来的了。” “那只小狗儿是德国绒毛犬,珍贵品种。”陆小郭说着靠近林深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她,语气加重,“最近家里总是不太平,我特地牵了条衷心的狗狗回来,给我看家!” 林深努嘴过去表示不屑:“哟哼,这狗初来乍到,又这么凶神恶煞,当心反咬你一口!”说完朝陆小郭做了一个张牙舞爪的手势。 “才不会呢!”陆小郭向小狗吹了个口哨:“狗儿,听着,追她!” 哪知那狗就像是听懂了人话,撒着推直追向林深。林深张着嘴巴,几乎吓得能装得下一个鸡蛋,被狗儿追得逃窜,现场如猫捉老鼠的混乱。 “汪汪” 最后林深一个弯腿儿爬,站在桌子上。 狗儿自然爬不上来,林深就得意地大笑,“人们都说‘猪没法上树’,现在我能接下句了‘狗没法爬桌’!”笑后又嗔着陆小郭,“臭锅盖,你还不快降了它,以后不许拿它吓我,不然我买包砒霜毒死它!” 陆小郭咂嘴说:“噫,都说‘最毒妇人心’,砒霜两个字你也敢说得出口。”随后又故作抖了一下身体,网络用语脱口而出,“吓死宝宝了,真担心我的安危。” 林深见那只狗不闹腾,下了桌子穿上拖鞋:“人家还说无毒不丈夫咧!你派只狗来对付我,咱两个彼此彼此!” 陆小郭倒出狗粮来唤喂那小狗儿,“哟,儿子~多吃点!” 狗儿摇摇尾巴,温温和和地窜到碗前吃食。林深嫌弃说:“把狗当宠物也就算了,真不理解还要叫它一声儿子的那种人!又不是自己不会生儿子,你是做了太监还是练了葵花宝典?” 林深说完自己捧腹大笑起来,倒在沙发上仰天笑成一团,笑得快没气了,稍稍缓过来一看到陆小郭的那张脸,笑点就被绳子拉降到最低,又是半天缓不过来。 陆小郭急红了脸,看见林深的张嘴大笑,抓把狗粮装作要塞她嘴里,“你再笑,当心我喂你一把狗粮!” “好,好,我不笑了。”林深起身打坐闭着眼睛,做出武侠练功人士的样子,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睁眼看到陆小郭又不小心“噗嗤”一声。 “盗版婆!” 陆小郭扯着嗓子发飙起来,接着“哐当”一声,吓得那只小狗儿碰翻了盛狗粮的铜盘,圆滚滚的狗粮瞬间像黄豆粒子撒了一地。 看见那只小狗都被吓到了,林深赶紧捂起嘴摇摇头,“我真的不笑你了!”之后才说起正事:“不过说真的,让我养狗,我还不如养花呢!我警告你,你最好看劳了你的‘狗儿子’,别让它进我的房间,小心我的手段!” 陆小郭吹吹刘海说:“整个屋子都是我的呢,你没有理由跟我谈条件!” “切!”林深把刚才小狗蹿窝过的抱枕扔到他怀里,恶毒的语气说:“那跟你的‘狗细菌’同眠共枕吧,祝你来生变成一条母狗,跟它生死同穴!”说完起身离了沙发就要往房间走去,脚下忽然被圆滚滚的狗粮打滑。 “哎哎哎!” 林深叫着就要往后仰倒去,还好自己的腰被一双宽厚的手掌拖着,定惊瞧时,是陆小郭那双眼睛与她四目相对,那么近的距离,微微泛情的双目,她的心跳像是球台上激烈被拍的小乒乓球,在这个点扑通扑通跳上下跳,来回跳,使劲跳。 如果不是脸颊发烫得紧,林深都快要忘记了自己还可以站直,她连忙过去喝了一口凉水。 “怎么了,脸红的跟开水被烫烂似了!”陆小郭打趣虐她。 林深嘀咕说:“原来传说中‘吵得面红耳赤’是这样的感觉,还不是被你气的!”说着脚下就被陆小郭拍了拍。 “喂,你干嘛打我脚?” 陆小郭白了他一眼,“没见我正在捡狗粮嘛!等下把你摔痴了我可赔不起。”他拾捡完狗粮,抚着小狗道:“狗儿,别再打翻了喔!” “哎,臭锅盖,人家的狗都有名字,它叫什么名字?” 陆小郭回答她:“就叫‘狗儿’。” 林深听了又笑:“多稀奇呀,全天下哪只狗不是‘狗儿’,连乞丐都要跟狗抢名字呢,拜托你有点脑子好不好!” 陆小郭蹲在原地想了想,“那它一身白,不如就叫作‘白雪’吧。” “噫!”林深又呶了一下嘴,“这名字该多冷,叫着叫着你儿子都被冷死了。” 陆小郭反驳:“冷不死,这种犬就是能适应寒冷天气!” 林深手点着下巴又嘟着嘴,思考的模样甚是可爱,灵感一来,打了一个响指说:“不如就叫作‘白球’吧,刚刚见它胖乎乎地缩在沙发上,活活是个‘白球’!这名字一听,就有股机灵伶俐劲! “白球?白球?白雪?”陆小郭也思考着比较两个名字,“也不错,‘白球’的确给人的感觉不一样。”然后一边给白球顺梳着狗毛一边朝林深俏望,赞道:“不错啊,盗版婆,亏你傻脑袋瓜想得出来!” 看见陆小郭的一个俏皮眼神,林深脸颊上才刚刚褪去的热度又“唰”一下飙升,她支支吾吾回答,“那…那是,也不看看谁比谁聪明。” 她说完连忙跑回了卧室关上门,双手摸了一下自己不争气的脸蛋,对着镜子看,果然,红扑红扑得不像样,简直跟吃过春药一样。她摸摸额头,不停地在原地转悠:“完了,完了,我一定是发烧了!” 几秒后她想起来开门探出头叫,“臭锅盖,我不允许它窜进我的卧室!不然后果自负!” 紧接着又是响亮的关门声。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七十二章 厌恶则殃及池鱼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次日,林深懒洋洋地推开样衣间,将文件内容递给姜晓棉,“这是‘妮曼魔头’给你的样式制定图。” 姜晓棉放下手中的量尺,接过看时哪是什么制定图,那么几个醒目的大字明明是要交给版房的设计图,她把文案推回到林深的怀里就笑:“你怎么了,一天跟个梦游人似的,文件都传达错误了,如果被她发现,当心你的小日子里天塌下来。” “啊?” 林深收回来看时,果真是自己弄错了,“那我回去换来。” 姜晓棉没停下手里的工作,边问林深,“你的失误这几天总结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讲吧,有什么烦恼瞒着我呢?” 林深拍着额头,叹气说:“最近我总觉得我发烧了。” “喔,那赶紧去看医生啊。” 林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摇摆着短发后垂头说道:“不是,说出来你都会不信,我看见陆小郭就发烧。天啊!我怀疑我对他过敏!” 姜晓棉不以为然,“你啊,就是真对他动心了。” 林深一唬从凳子上蹦跳地老高,眼睛睁得跟皮球一样圆鼓鼓,“怎么会?我怎么可能喜欢那个臭锅盖!” 姜晓棉瞧她激动的模样,又问:“这么说,你干嘛要跟他合租?不如来跟我住,还给你免房租咧。” 林深听了噎住半推辞,“我…我,商人的买卖不能亏本,穷人的钱也不能打水漂,我租金都攉出去了,我才不干咧!” “啧啧,你就心里一套当面一套吧!你就是不想搬出来!” 林深刷得一下脸红,心里不觉好笑,此时的林深现在站在姜晓棉面前,比透明胶还要透。林深不甘就反倒打趣起姜晓棉来,转到她面前抱手指说道:“晓棉,我发现你变了,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爱说了,爱笑了,还学着打趣话儿了!你就老实告诉我吧,不接受韩非然是不是在等向冬漾呢?” 林深才落完话,提起向冬漾这个名字就自知失言,又忙捂手闭嘴。 姜晓棉眼神半停滞在空气里,语气变淡:“我不喜欢韩非然就是不喜欢,向冬漾也跟我无关。” “后头那句话,真的?” “真的!”姜晓棉又重音确认了一遍。 林深拿起旁边的黄色胶圈,朝姜晓棉的手臂弹了一下。 “噫!”姜晓棉迅速缩回手,小叫疼了一声。 林深甩着橡皮圈问:“疼吧,你疼就证明你刚才那句话在撒谎。” “废话,难道你不疼啊?”姜晓棉觉得林深在无理取闹。 林深笑道:“我疼的是皮肤表面,而你撒了谎,你现在回想起来心也会疼。” 姜晓棉不理林深,仍然忙着自己的活,但是凌乱的步骤出卖了她内心,眼神也逐渐离了工作变得散漫,经过小刻的沉默就问:“林深,如果你正在度过一段很凄苦的日子,又有一个陪在你身边对你不离不弃的男人,你会不会感动到以身相许?” 林深不明这问话的原因,只揣测着对号入座,道:“嗯,不错,向冬漾弃你独自飞到了美国,而后来,都是韩非然陪在你身边,等于说在为你治疗伤口。换做是我,我也会感动得涕泪如雨,可惜我咋就邂逅不到这样的爱情呢!” 姜晓棉听她答非所问,也就不再多问,“你已经遇到了,陆小郭不就是吗,在你流浪街头的时候,他施以援手。” 林深弓着腰摇手,不敢苟同的玩笑道:“他?他纯粹就是落井下石,我搬进去那天,你没见他那个架势,逼我签了多少丧权辱国的条约,哪样家务活不是我被包的!” “哟,是吗?可你住得还乐意呢,否则你早该搬出来了!没见过你忍得住不平等条约的时候。”姜晓棉说完便拿着手中的款式样品离开,留得林深哑口无言,来不及反驳。 回到办公室时,姜晓棉就听到大家的喝彩,堪比赢了足球比赛的现场。 “耶~” “耶,这周销售记录又被刷新了,迟总监请客咯,终极烧烤夜!” “迟总监人品真不错,如果是在女魔头的手下,咱们连中午饭都没时间抓紧吃满。” … 姜晓棉看见他们拥抱着欢呼大叫,也只在一旁简单笑了笑。 露丹见姜晓棉才过来坐下,便说:“晓棉,今晚上不用吃饭了,八点,木屋烧烤。” 高妮曼走过来昂首吭了一声:“人家身份还监着总监特助呢,小道消息比你早比你准确,哪轮得到你去知会她啊!” 大家见妮曼魔头瞟了一个白眼后离开,不知道她今天又抽了什么风,简直是来大煞风景的。 露丹悄悄问道:“晓棉,你招惹她啦?” 姜晓棉头上正刷了浆糊,顶着一头的糊涂摇摇头。 入夜以后,忙碌的烧烤后厨里,唰唰的水声不停地涌出来,浸着满池的碟子,溢出水流淌了一地。 不远处,尖厉的使唤声朝洗碗池的人影扯着嗓子: “小向,赶紧把水龙头关了,我这么远都瞧见了,你在边上洗着碗倒还装得认真投入。” “小向?” 向冬漾正心不在焉刷洗着盘子,没有听到有人叫唤他。 碰巧李笑欢收了碗筷拎着桶过来,听到后连忙应他:“喔,好!”然后脱掉手套把水龙头拧紧。 那人就过来训斥向冬漾,“你说你,上了几天班了,懒散的模样给谁看呢,以为自己是大少爷呢,不喜欢做就赶紧走,没本事还嫌弃工作低下!” 见头儿动怒,空气中磁磁波动着恶意。 李笑欢忙软话保证:“头儿,别生气,别跟老板报告,我们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那人见李笑欢保证得诚恳,他摔了一下抹布后离去,边走还边埋怨,“真是的,就没见过这么孤高自诩的人,真当自己是少爷命,以为做着办公室的活呢!” 向冬漾在旁边低沉着脸色,即使有不服气,也忍下不好吭声。 那头儿刚走了几步又迈脚回来催:“别杵着了,赶紧把盘子洗好了端出来,等会有个公司要来一拨生意,正缺人手呢。” “好咧!”李笑欢弓腰笑应。 碗池里,洗洁精的泡沫下浮着一层油色的水,向冬漾凝白着脸色,双手搅和着盘子刷洗,漂浮的盘碗发出瓷碗碰撞的声音。他倒掉换了一盆洗碗水,站得正直的身体被污水溅了一身的围裙。 一会儿后,那要命的声音又不耐烦地叫起: “小向,快点,外面正缺人手,洗好盘子赶紧出来,别磨叽。” 向冬漾苦着脸色,拖了围裙忙出去外面,候在烟熏火燎的烧烤架面前,问:“需要我帮什么?” 那名头儿将一大把牛肉挪出铁架放在盘子上,吩咐道:“来,把这盘肉给第二十桌送过去。” 向冬漾端过一整盘的牛肉,转身走到第20桌前,眉头拧成波浪状,脾胃里好像倒泛着各种脏淤臭水,他低头强忍着“噔”一声忙放下端盘,把20号桌的顾客都吓了一大跳。然后扶着长桌猛地低头下蹲,腹中下肚不过半晌的晚饭立刻如哗啦瀑布倾泻吐出,呕吐味顿时散布在空气里。 “哎呀,真是晦气!” 高妮曼刚好坐在外桌边,看到服务生的呕物喷到了自己的高跟鞋沿边,一股味直熏向自己,她忙呼天叫地的不满。 那名头儿听见顾客喧哗声就赶来抱怨向冬漾,“你怎么搞的!” 大家都见那名服务身蹲俯着头咳咳几声没有言语。 李笑欢见此忙过来扶起向冬漾,又瞧见桌上刚端来一大盘牛肉,鞠躬着对大家道歉:“对不起,我朋友他对牛肉反胃,一闻到牛肉的味道就不舒服,真是很抱歉。” 姜晓棉看见李笑欢和向冬漾后惊讶万分,他两又正穿着服务生的衣服。不想在此瞧见这等狼狈的一幕,她将头一扭,偏了背后方向,假装没有看到。 向冬漾垂着脸色,血色一下子消失得没有了踪影,他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到靠里座位的姜晓棉,只挪着缓慢的脚步往后厨走去。 李笑欢对20桌的顾客不停地鞠躬道歉,抬头时正看见姜晓棉,也没有说什么话。 那名头儿很不好意思地善后,将他们挪了一个新的位置,又换了新牛肉呈上。 迟阳和早就一眼认出了向冬漾,看见姜晓棉没有出声,他也不好过问,拿起一串牛肉递给她:“晓棉,吃一串牛肉吧,没见你怎么吃,这个味道很不错的。” “不了,我对牛肉过敏,我吃别的吧。” 姜晓棉微笑着拒绝,迟阳和拿牛肉的那只手微微一颤,“看来我就只好赏给自己的肚子了。” 高妮曼哼笑说:“千金小姐就是太娇贵,那么有营养的牛肉都会过敏!” ‘妮曼魔女’古怪的话一出,大家都不知道怎么接茬。 露丹笑着扯了个话题来问:“迟总监,你长得这么帅,应该没机会单身吧!有没有女朋友啊?” 他们也叽里咕噜地问: “是啊,迟总监,别藏着不说话嘛。” “你的女朋友是不是特别地好看?” …… 迟阳和摇摇头,笑了一脸,说:“对影自成双。” 大超疑惑了:“我只听过‘对影成三人’,这是有孤单的意思,但是这‘对影自成双’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大家也不明意思,露丹朝姜晓棉问:“晓棉,你知道是什么吗?” 姜晓棉咀嚼完口中的食物,回答说:“这是出自《聊斋·香玉》里的句子,‘空山人一个,对影自成双’,迟总监的意思是说他还单身。” 大超笑举杯说:“喔,原来如此,文雅人的世界我们不懂,我们粗人还是‘举杯邀大家,对影一群人’吧!” 大家笑着都举起酒杯互敬酒,唯有迟阳和跟姜晓棉倒了杯茶水作酒。 又有别的员工笑:“果然是有车有借口就能避酒!看来,我们今晚酩酊大醉也没有关系,那不正有两辆车可以挨个拉着大家回去!” 听见这话,迟阳和朝姜晓棉对视而笑,姜晓棉刚才因为向冬漾,没怎么很笑得出来。 “晓棉,你也陪他们喝一杯吧,等会我先送你回去。” 迟阳和的话音才落完,他们一口一言争先道:“迟总监,可不带这么偏心的!” “是啊!” “迟总监偏心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 迟阳和被他们闹得直叫投降:“好好好,听者有份!” 几钟头过后,废弃的竹签堆了一桌,酒杯也小有倒躺,临桌的顾客换了一批又一批,直到将近十一点,他们一伙人才欢散而去。刚刚也不过开个玩笑话,大家都各自有各自的回法,倒也没人真缠着迟阳和,落得他跟姜晓棉两个人独往停车位走去。 “刚刚,那位向先生…”迟阳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你怎么没有跟他打个招呼?” 姜晓棉故作平常,答道:“他已有他的生活,也有了新女友,哪有什么意思去打这个招呼。” 迟阳和又问:“自从我在画廊那天,就觉得你们之间的关系很别扭,今天从那一盘牛肉,我算是明白了。” “喔?你明白了什么?”姜晓棉扭头问。 迟和和的笑容很是随意,摆手说道:“一个对牛肉反胃,一个对牛肉过敏,你说说这两人没点刻骨铭心的故事,否则,没来由地辜负了美食,你两个让牛肉情何以堪?” 姜晓棉听了这话,神色闪烁逃避,简单一句话:“我只是纯粹对牛肉过敏,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 迟阳和“喔”一声,似懂了一样把音拖得老长,又说:“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若将‘乌鸦’变作厌弃之物,那么也必定殃及池鱼。” 姜晓棉道:“你的想法都是揣测假设出来的,不过也风趣,就是没有什么意思。” “晓棉!” 两人正聊着天出了电梯时,就听见韩非然呼唤姜晓棉的声音。 韩非然走进时,看到姜晓棉身旁的迟阳和,脸色立马沉下来,流露出几分不悦:“晓棉,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喔,他是我的上司,迟阳和。” 迟阳和察觉到韩非然不见待他的面色表情,只仍友好地相握:“你好,韩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韩非然假意握了手后也不跟他多说一句,转身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姜晓棉披上,就拉她走:“你这么晚还不回家,白姨托我来寻你,我们走吧。” 姜晓棉回头朝迟阳和的方向摆手再见后。 回家的路上,韩非然开着车,姜晓棉坐在副驾驶上,一路的晚风呼呼直吹,像是自己被闷了好久,也让人透不过气。 姜晓棉看了一眼韩非然,目视前方,问道:“我早就跟我妈说过这个点才会回去,她怎么打电话给你让你来找我?” 韩非然自知掩藏不住,不过他也没有想过要掩藏,“我不喜欢你身边出现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一个男人,尤其是像刚刚那个叫作迟阳和的上司!” “所以,你刚刚那句话是故意扯上我妈,好让别人误会我们的关系?”姜晓棉话中带了一点质问的语气,她不想发火,但是怒意还是忍不住悄悄爬上她的眉梢。 “刚才当着你上司的面你不也是没有反驳,不是吗?” 姜晓棉觉得他越来越不可理喻,“那是因为我没有必要在迟阳和面前挑明你这句话。” “如果说那个人是向冬漾,那么你就会挑明?”韩非然仍然不依不饶。 姜晓棉现在只要听到个名字,她想说的话,就会被噎住,如同是被人抓住软肋的致命。 她沉默了一下,道:“我还没计较你怎么会知道我所在的地址。” “我找林深问的。”韩非然撒了个谎,其实他早在姜晓棉的车上藏了个定位器,神不知鬼不觉。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七十三章 欢夜店识人不善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忙碌的一天,洗不完的盘子成桶堆排成长龙。催促的人张咧着嘴,半赶怒道:“小向,你快点。” “碟子不够用啦!” 然后另一个员工拎起桶把里面的碟子哗哗倒进到碗池里。 “波”一声,洗碗水溅开误入向冬漾的眼睛,他条件反射地闭起眼睛,辣的刺意立即在眼眶四处袭来,像无数根银针一瞬间齐齐地扎进眼球。 向冬漾难以睁眼,胡乱往纸巾方向摸去,流着泪让辣椒碱冲出来,然后并着水龙头冲洗了好半晌才缓和。如果不是这份工作,社会最底层的工作是什么态度?辣椒水溅到眼睛里是什么滋味?他才是第一次知道到这种痛刺。 “小向,外面有人找你。” 一个声音,被呼唤的莫名其妙。 向冬漾抬头,眨了几下眼,努力地恢复刚才的那只眼睛,木然地应了一声“喔”。他心想着,也许是李笑欢,但是也奇怪,她为什么不是亲自进来找? 向冬漾走到外面,没有看见李笑欢。 “向先生” 是个男音呼唤,向冬漾仔细望去时,那个人正是迟阳和。 在这里见到他,向冬漾有些错愕,但是他想想也是不足为其,像这种抛头露面的活计,说不定过了几天,全家人都会知道。 “是你要找我吗?”向冬漾还是要跟他确认一遍,以免是自己搞错了。 迟阳和摊手笑道,“你看这里还有谁是像要找你的吗?否则你以为我是来跟你邂逅的?” 向冬漾听到迟阳和幽默风趣的语言,鼻子一酸,低沉道:“当然,谁会跟一个洗碗工有什么瓜葛呢?”他说完挪出椅子坐着,一天酸疼的脚终于在这一刻得到少顷的舒展,觉得这份舒服都差点习惯不过来,好像下一秒就有人跟他呵斥“你偷懒啊!”“还不快去干活!”这样的抽撵语气。 迟阳和见他脸庞上露出松懈的面态,就像一团被揉得紧紧的坨纸慢慢被松开,铺平了还是一处深一处浅,不能光滑如初了。 向冬漾抿了一下偏苍白的唇色,问道:“不知道你来找我,可是专程而来?” “是的,我就是专程而来。”迟阳和说着递给向冬漾一张名片。 向冬漾接过看后,即知了他的身份,“你今天不是来给我一张名片这么简单的吧。” 迟阳和咧过一抹笑,“当然不是,以你的学历,放在这餐馆之中,亏你也做得下去。” “虽然低下,体验生活的时候,那样就有另一番滋味。”向冬漾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添了那么一丝光亮,略带释然的笑,但是很快又退去几分。 “我们公司缺法务专员,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向冬漾听见他说话的分量,收回了目光,游转着逃离,怕自己曾经求职窘迫的模样被他窥探出来。 可迟阳和偏生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慎重说:“我知道你所有的经历,可是我不在乎,创翊也不会在乎,我迟某人在看好每一个之前,早将他的身家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你不用抬不起头,那样我才会很没面子。” 向冬漾被他说出口的话惊讶,几乎顿口无言。 迟阳和笑站起来,他不做多停留,“我名片已经给你了,你要是感兴趣,明天来公司报到。还有,姜晓棉是我的下属,我希望明天会看到你。” 迟阳和笑后离去,向冬漾就紧紧攥着手中的名片,时而又松开。欲要闭着眼睛沉思的时候,名片忽然从手中一滑而出。 “我不允许你去创翊。” 李笑欢的态度很坚决,拿着名片的那只手很有劲力,看来她已经将方才的对话听在耳里。 向冬漾呼吸变得粗重,语气变得沉稳,伸手对她说道:“笑欢,把名片给我。” “不,你不就是因为姜晓棉而动摇,我不允许你跟她再有什么瓜葛。”李笑欢说话间,因为动气的缘故,额角稍微渗出一层层薄汗,顺着眼角滚下来就像是眼泪一样。 向冬漾凝结的眼色瞟到了别处,“你要喜欢这张名片,就拿着吧,我已经记得地址了。” 李笑欢看他头也不回地踏脚出去,就知道了他的选择。自从回到长南,她就知道,不管自己做什么,怎么做,都是多余的。 旁边有员工问:“哎,小向呢,怎么走了,都敢旷工了。” 李笑欢苦笑着脱了工作服扔去:“你自己去洗吧,他不会回来了。” “哎?哎?” 留下店内的人懵逼。 …… 天还不是很黑,昏闹的夜店就跟入了黑夜的澎湃热闹,青年男女的欢聚天地敞开了欢地撒野,各种碰撞的dj音乐声让他们要震耳欲聋,嘈杂地时不时闪着五光四射的光芒,各色各样的酒杯里映衬出来的酒色美得撩情。 拥挤的人群中,隐约能见李笑欢坐在里买醉的面容,脸上泛红的醉意,迷离的眼睛半睁着,一大排的空瓶子摆在她桌前。 她的神智几乎全被酒精掌控,嘴里不停地叫着向冬漾的名字。 “…向冬漾,你凭什么辜负我,凭什么我对你的好你都视而不见,一心一意只有那个姜晓棉。” “向冬漾,你给我回来…” 身边那群人偶尔会因为她的嚎叫而投去目光,但是这种事情,在夜店里见得多了,大家也只是随便瞄一眼也不足为奇。 不远处,一个纨绔公子的身边满是缭绕着性感美女,他们举着酒杯语言暧昧。 其中一个美女拍他胸口,喘着娇音道:“霍公子,你都出狱了这么久,也不来看看我,真是没良心。” 那纨绔子弟便是霍坤,曾经因为纵火事件判了五年的有期徒刑。 霍坤吸着鼻子,游闻在那美女身上,开口就是一嘴的混话:“宝贝儿,今晚不是都让你陪我一晚上了嘛!” 他们相谈的话语之中,尽显骄奢淫逸。一阵酒瓶子的碎声,霍坤把脑袋扭过去,听见那声音骂得更起劲了。 “向冬漾,姜晓棉,你们混蛋!” 李笑欢不知道反复大声地骂了多少遍,好像这样就能解清自己的怨气。 霍坤举酒杯到李笑欢旁边,吸闻了一下杯中的美酒,又叹酒味珍美,“小妞,与其在这里独喝,不如陪我喝一杯,咱有酒一起醉!” 李笑欢抬头看着与她说话人的面庞,然后醉笑地摇摇头:“我没酒,也没钱,我喝不起,钱都喝完了,人也没了!”说完推攘了桌边的酒杯。 “哎,我包间里面有上等的美酒,怎么样,要不咱两个一醉方休。” 李笑欢醉意带笑,睁大了眼睛,使劲想看清楚眼前的人,拿手指着他问:“咱?谁跟你是咱?”又话不带防地笑起来,“向冬漾跟姜晓棉才是咱。” 霍坤就揽起她的胳膊,把她扶起,往包房里踉跄走去,软语哄道:“等你去了就知道,我没有在骗你了。” 李笑欢迷糊之中哼“啊”了几声,怎么也寻不到自己的意识,脚下散软如踩在泥泞里的寸步难行,整副躯体就是一只任人摆布的木偶。稍稍有那么点意识时,使不出半分力气来挣脱不出眼前人。 眼睁睁跟着霍坤来到包间里头来,她沉沉地倒在沙发上,挣扎了半天才坐得稳。 诺大的包房只有李笑欢跟霍坤两个人,半闪的灯光并洒在几瓶酒里,那样散发着醇香的液体像要把光明给淹没过去。 李笑欢仍然半眯着眼睛,如果换在平常,她一定会对这个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脸庞感到恐惧。今天在酒精的迷惑作用下,她没有更多的意识去恐惧。 霍坤倒了两杯酒,递给李笑欢一杯,见她迷迷糊糊接过还一口干完,就鼓着掌道:“小姐真是好酒量!” 李笑欢哼笑一声,断断续续胡言乱语起来:“这…这算什么!我…在美国的时候,还做过陪酒…陪酒小姐呢!” 霍坤瞅眼套着话问:“那现在在哪里上班呢?” “哈哈哈”李笑欢不明大笑起来,“…说给你听…你都不相信,当…洗碗工…收盘子。” 霍坤抹嘴儿阴笑,李笑欢一翻酒杯洒落,又继续听她醉话响起道:“做保姆…又如何?洗碗收盘…又如何,只要有向冬漾在,我就欢喜,可他偏偏要去什么创翊…” 霍坤听见这话,心中暗暗惊异:“原来向冬漾回国了…” 他见李笑欢是如此的模样,就知她是为情所困,挥手放话道:“创翊算什么,改天你来我建成,定让你混的风声水起!比什么洗碗收碟都体面高贵!” 李笑欢虽然深醉,却把霍坤说的话听得清楚,口腔里正浓的醉意贴近他的脸颊问:“…什么职位?” 霍坤拍拍胸脯:“总经理秘书,跟在我手下,怎么样?” 李笑欢笑着醉困了,一把倒躺在霍坤怀里,不省人事。 直到次日,一洒强烈的阳光将她刺激醒来。满眼是陌生的环境,豪华的房间摆设让她大跌眼镜,赤脚下了床,站在窗前,放眼望去,这附近的人家都是别墅高楼,想来自己所在的这栋楼也不差。她低头猛地瞧了瞧自己的衣服,还是昨天那套酒味醉熏熏的旧衣,她才放心了大半。 推出门寻到客厅时,看见霍坤呼唰吃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你醒了?” 李笑欢一见眼前人,惊奇地睁大了眼睛,把眉扬得老高,嘴里半吞吐:“你…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霍坤放下手中的碗筷,走来笑道:“小姐儿虽是好酒量,记性这么差啊!昨晚在酒吧,你忘记了说要与我一醉方休的话了吗?” 本来就是一股迷茫笼罩着大脑,李笑来听见霍坤这样说,大脑里像是被人抽取了一段记忆,怎么也想不清昨晚的具体事情。 “真,真的?…那你又是谁?”李笑欢带点防备的意识问他。 霍坤把衣服扔给她:“我是你的上司,赶快换了衣服等会跟我走!” “啊?” 醒来的时候怎么就天降了一个上司给她?李笑欢自己都还没有明白过来,就被霍坤扔来的衣服扑了个猝不及防。 霍坤见她愣着,便又催唤了一声:“怎么,还想回去做餐馆里的打工妹啊?” 李笑欢连忙摇头。 半晌,李笑欢跟霍坤来到他们家的停车室,她瞥见旁边一辆车眼熟得紧,悄悄留意了一下车牌,心中暗想:“这好像是晚莞小姨的车,可是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你们家车真多啊,加上你这辆足足有三辆呢!”李笑欢故意套着霍坤的话。 霍坤撇嘴说道,“嘿,那啊,不就是我爸女人的车。” 李笑欢听他的口气态度很是随意,问道:“你爸女人,不就是你妈吗?” “喔,我妈呀,早就尸骨无存了!” 李笑欢听这话,心中不禁打了个冷颤,哪有儿子这样说自己老妈的? “还不快上车!” 李笑欢这才回神跟他坐往公司的方向去。 别以为霍家内只有霍坤跟李笑欢两个人了。走了这两个人,还有两个人。 更相当宽敞的卧室里,地上一堆脱落的衣服,男衬衫混着女裙,又绊着倒歪的高跟鞋。还有,风情性感的内衣被抛在地上,简直不堪入目。 一个女人从被窝里冒出头来,她先是把头靠齐在霍肴峰肩旁,然后直接靠睡在他胸口,觉得舒服时才懒懒地睁开眼睛。 这个女人,便是杨恬,姜晚莞的小姨。 凌乱的长发下,脖子处还有清晰可见的吻痕,想象得出,他们昨晚经历的放纵之事,多看了都觉得不耻。 身边的男人喘着沉重的呼吸声,短粗的胡渣都快长了一脸,他感觉到胸口被压了什么东西时才动了身半醒来。 杨恬翻下身,侧躺着望他,“哎?昨晚你儿子带好像带回来一个姑娘。” 霍肴峰对于这种事情已经是习惯了,不耐烦说道:“他带个姑娘回来,家常便饭的事了。” 杨恬生气在被窝里使劲踹了他一脚,“你不管吗?既然如此,我也不把晚莞嫁给你们家了!” 霍肴峰搂了搂她哄道:“好了,好了,等下我就把他吊起来毒打一顿,保证下次没有这样的事情!” 杨恬白了一个眼色,“切,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鬼知道你还带过几个女人躺在这张床上!” “我保证,除了我那去了阴曹地府的女人,就只有你一个!”霍肴峰说完又亲吻着过去,把她降服在自己掌中。 杨恬早不吃他这一套,黑了脸推开他:“你总是这样说,咱两个天天这样见不得光的,你都没个什么打算;还有那盛星地产,你都对付了五年了,也没对付出手段来,从你嘴里,就没有听见过一句真话。” “等我把新加坡的生意搞定,准能把盛星地产的风头压下去!我从新加坡回来立马就把你们姨甥两个大美女给抬进我霍家大门,双喜临门嘛!” 回答的声音很不满:“又要去新加坡,那里有多少金银财宝等你去赚啊,别又半年才回来。” “好啦,好啦” ……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七十四章 白衣惹土心如故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晓棉,这份合同文件缺了一页,你拿去法务科找他们核对一下,然后补新的一份回来。” 姜晓棉接过合同,应道:“喔,好的。” 迟阳和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可是表面上何曾是这样? 他望着姜晓棉起身上楼,往法务处走去,将合同缺页的那纸悄悄塞扔到垃圾桶里。 姜晓棉来到法务总监办公室敲门。 “进来。” 听到里面的声音,姜晓棉推门而入,“陈总监,这份合同我们总监说有不完善漏页之处,需要补换一份。” 那总监翻开来瞧时,果真是漏掉了一页,嘀咕道:“这没道理会漏一页呀,奇了!”随后又交代说:“晓棉,你去外头那边找一位姓向的法律专员,让他核对补一下。” 姜晓棉听了指引后出了办公室,四处望了一眼,只见空岗位并不见人。 “咦,晓棉,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部串门?” 姜晓棉回头看时,笑答那个同事说:“我有份合同需要找一位姓向的同事核对,他不在吗?” “喔,他啊,去取文件去了,你等一下。”那同事正说着便指向前面走来的一个身影,眼睛眯成一条线:“冬漾,姜特助找你。” 两个人抬头顺着目光相对。 姜晓棉就像被架在稻田里的稻草人般定在原地,半天说不上别的话。 同事在旁边介绍道:“晓棉,这是我们新来的法务专员,他叫向冬漾。” “你好。”向冬漾朝姜晓棉握出手,那样顺理成章的动作,好像他们才是刚刚认识的模样。 姜晓棉停滞在空气里慢了半拍。 “这是aike品牌的合作合同,我们总监说有不完善的地方,你需要审核一下。” 朝文件伸出的那两只手,停驻在一个给,一个拿的画面。这一幕,像是在摄像镜头里定格起来的时光,然后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开始放慢,放慢,变得跟不上节奏。 向冬漾拿过瞧时,道:“的确是少了一页,你等一下,我重新补一份给你。” 姜晓棉能假装自己没来过吗,能假装她是游荡在空气里的一粒尘埃吗?她站在旁边看他说话的语气,藏了几分冷意,一副与自己不熟的态度,很是装模作样。 “咔咔”声的打印机一张纸一张纸地传送出来,姜晓棉觉得思绪被它吃紧了,她就只敢盯着打印机,盯得呆掉了,直到它没有任何声响了,她仍然一动不动。 几秒后,还是向冬漾不动声色地从打印机出纸口拾捣出厚厚的一沓纸,嗒嗒几下订书机的声音,被签过名的笔放回原处。 “好了,拿去吧。” 姜晓棉接过来纸间还有那么一丁点余温,想问问他怎么会来到这里上班,但应该会被他冷言冷语怼回来的吧。姜晓棉就什么也没有说,最后唯有两个字“谢谢”就转身走去,走得很干净的速度。 可向冬漾比她还要纠结呢,他一屁股往凳子上坐去,使劲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闭目时,李笑欢的那句话言犹在耳。 他自问:“难道我来到这里,更多的真是为了她吗?她连多余的一句话都不肯说,而我却也没有备足勇气跟她开口。” 难言的话像卡在喉咙里的一根鱼刺,怎么也找不到精准的位置挑出来,饱受刺疼的折磨。那些话咽下去不说,又心会扎出鲜血来。 法务部在二十楼,设计部在十八楼。 两个人的距离在这栋公司里,仅有两楼之隔,却如天地之别。 一寸光阴一寸金的时间,就有人不要这份金子,让自己虚度在滴滴答答的钟表里转悠。 姜晓棉就是这样的无聊。简单来说,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心思。 “以后我们每天就出现在同一栋楼里吗?” “有多大的概率会巧撞在同一时间的电梯里上下班。” “公司里举行大型会议的时候就免不了要见面了。” …… 脑袋里被各种各样的想法填满,直到快要下班了,她才发现自己的工作一事无成。 身边的同事如逃离囚笼般涌去出口,都迈着大步流星。 “晓棉,下班了,怎么还不走?” 姜晓棉正做着文案,抬头应同事:“今天的报告还没有整理出来呢,马上了。” “果然是能者多劳,晓棉,那我们先走了。” 姜晓棉只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大约半个钟后,她才整理好东西离开。 “叮” 电梯一到,一切总是这么凑巧。 里面只有向冬漾一人,看样子,他也是刚收拾完工作从楼上下去。 姜晓棉站在电梯前迟疑了许久,抓紧了衣角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直到电梯即将自动闭合,向冬漾那张冰冷冷的脸靠近了她,表情有些严肃。 电梯门被人一把手阻止,他问眼前人:“怎么,我是老虎会吃了你吗?” 姜晓棉的眼神不自主地闪躲,挪着脚步进了电梯。“你就是老虎,真得会吃人。”她在心里这样回答。 电梯门缓缓自动闭合,他们两个仍然沉默,可能是空气过于安静,让电梯门关上的声音异常响亮。 向冬漾微微仰头,转了几下眼睛,姜晓棉才发现,岁月在他额头上钦点的抬头纹清晰可见。 沉默总会被打破。 可是打破沉默的,并不是他们其中一个人。 “哐当,哐当” … 电梯发出像怪兽吃人前的嚎叫声,剧烈震荡了几下后停止了运转。 向冬漾跟姜晓棉几乎摔了个踉跄,他们扶着厢壁上的栏杆爬起来,两个人焦虑的四目相对,不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粗喘。 “滴滴滴” … 电梯的指示楼层停在十一楼。 向冬漾的头上冒出一层层晶莹的汗滴,他过去按下了求助键,“物业吗?我们被困在电梯里了。” 对面:“好,请你们耐心等待,我们这就派维修工过去。” 姜晓棉的脸色早被吓白,立刻慌了手脚,她只是一个小女生啊!原来发生在新闻里,电视剧或者里的“电梯惊魂”也会毫不犹豫地朝她降临。 向冬漾本来想伸出手去牵她的,不知怎么的最后选择停落在她后背上,温柔拍道:“你没事吧,他们马上就到了。” “好。”姜晓棉缓缓吐出一个字,恐惧难安的神色无法消除。 这时,她的电话响起,是迟阳和的来电。 “喂,晓棉,你到家了吗?” “我,我跟向冬漾被困在公司的电梯里了…” 姜晓棉话还没说完,嘟…嘟…嘟… 手机信号断了气儿。 “唦唦”几声,灯光忽灭忽闪,电梯又接着晃抖不停,像是要把人坠入黑洞洞的地狱。 “啊啊!——” 两个人的神经同时紧绷着,心也跟着电梯乱七八糟地颤抖,忐忑个不停。姜晓棉直接吓得捂耳张嘴哇哇直叫,眼泪没有声息地出现在脸两侧。然后身体被一阵力量圈在伟岸般的胸膛里,那个声音温柔道:“晓棉,别怕。” 姜晓棉抱紧了他呜呜起来:“冬漾,他们怎么还不来…” “至少还有我在。” 一句话,让姜晓棉感到久违的心安,就像,就像那年第一次的蹦极。 终于,外面响起物业的声音,“向先生,向先生,你们听得到吗?” “我们在,在!” 一声在,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隔着电梯墙壁传过去不知道他们听到的分贝多高,但是两个人都在拼命地回答。 外面又一阵拍打声传来:“晓棉,晓棉,你还好吗?我是迟阳和,听到话后应我一声。” “总监,我…我还好…” 迟阳和本已是下班到家,忽在电话里听到姜晓棉的异常电话声,又连忙赶来。现在听见她的回答声带着颤抖,顿时暴脾气像袭来的巨洪,一阵一阵把气都撒向站边上的物业,抓着他的衣襟怒号:“你们怎么定期检查的电梯?以为是摆设?是玩的吗?这里是十楼,你掉一个下去试试看!” 从没有见过迟阳和这样的脾气,他一双的怒眼吓人得很,快要把人活吞下去了。他们的回答也带着颤抖:“迟总监…电梯卡在十楼跟…十一楼…之间,工人们都去拿电机跟设备了,手…手动盘车救人…” 此时此刻,电梯的内与外,里面的人,揣着恐惧;外面的人,暴露着脾气。 维修人员满头大汗,开始作业。 外面的人喊道:“向先生,注意,电梯要往上升了…” “让开,我说!”迟阳和推开物业,扯着嗓子往电梯门缝死死瞪着眼睛喊:“晓棉,晓棉,注意安全,他们开始作业了,电梯会慢慢上升,别怕,不要紧张,我在外面等你们出来!”他又重复了一遍,脸跟嗓子急得通红。 里面传来姜晓棉弱弱的声音:“好,我听到了…” 电梯时不时剧烈地抖动上升,姜晓棉每次在他的怀里都吓得直叫出声。 向冬漾紧握住她的手。这个时候,他才承认,没有姜晓棉的这些年,比被卡在电梯的这一刻还要凄凉无助。 跟她这么近的距离,他几乎忘记了他们还处在危险当中。 “晓棉…” 姜晓棉听到向冬漾呼唤自己,以为他要说什么,带一声“嗯?”的恐惧扭头过去,没想到他的唇就那样安稳地贴过来。 惊怖的气息都被吞回肚里,姜晓棉没有反抗,一股暖意将她的恐惧,慌张散化开来,无形之中化为乌有。 直到电梯再一次剧烈的抖动将他们扑倒在地。 然后,他们感受到电梯带着稍渐平稳的速度上升,两个人趴在地上,向上望着偶尔抖动的电梯。目光相遇之时,浅浅相笑里,泪花闪得剔透。 足足两分钟的漫长等待,时间像是被黑白无常拿铁链桎梏着,一点一滴露出来挣扎走。 “叮”一声,清脆响亮,像是在遥远的世界听到的佳音,接着那几句:“小心点,小心点!” 终于,电梯的死亡之门顺着一群人的力度被扒开。 “晓棉,冬漾…” 不用隔着电梯了,迟阳和的呼唤,他们的笑容都如释重负。 向冬漾伸出袖口,帮她抹掉了脸颊的泪,“晓棉,别哭,我们出来了。” “嗯。”姜晓棉紧搂住他,“差一点,我就失了你。” 迟阳和见这一幕,嘴唇抿成一条线略笑没有言语,迟挪着脚步,默默往下楼的楼梯口走去。 渐黑的天,东方地平线上最先出现的启明星微闪着越来越明亮,木棉树渐茂盛的新叶替换了花朵的败落,过去的世界都在新陈代谢里变换出新样的生命。 他们是这样的,那段爱情也是这样。 落花里,两个人你追我赶的身影若隐若现,他们拾捡着落花,红硕的颜色围成一个巨大又圆满的心形。 心形边上立着的长椅,响起一个男音,他带着吃醋的味儿轻问那靠在他肩上的女子:“晓棉,那天,你为什么没有答应非然的求婚?” 姜晓棉歪头笑望着他:“喔?原来那天你都在?你躲哪呢?” “我躲在你心里啊!”向冬漾趣笑着回答。 姜晓棉把嘴巴嘟起,问:“那你为什么五年来都没有让李笑欢当你女朋友?” “因为她不是你啊!” 暮色一片片被打薄,她使劲往他怀里靠去,眼睛笑成天空里明亮的弯月,他就看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月光。 “晓棉,你念一遍《致橡树》给我听好不好?” 她清了清嗓子,准备好柔婉和煦的语调,像暮夜里成群飞舞的那些萤火虫依次接唱着歌谣: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 向冬漾眯笑着推了推她,“虽然我文科不好,不会说华丽的字藻,但也有一首诗要送你,是别人没有听过的,也没有人知道的一首诗。” “喔?”姜晓棉一脸惊喜,笑说:“哈哈,即兴发挥吗?” 向冬漾摇摇头,“你信不信,已经是好几年前的诗了。” 他慎重严肃地清了一下嗓子,用不比她动听的音调念道: 待来世,我愿成为一朵木棉, 不为在枝头惊艳你的芳华, 只为默看并驻守尘世间的浮夸。 当四月即逝还抽出花蕾的枝芽。 我静静地安身在枝头, 看到你脉脉凝望的回眸。 那刻你为我转身的模样, 划在了永不轮回的时光。 待木棉落尽旧城繁华逝尽, 我悄然无声被埋入你踏过的泥土里。 没有人会发现这朵红木棉为你而开, 没有人会去探寻它沦陷以后归向何方。 多么似曾相识的句子,一句一句缠绕的音节在她生命的这些年伶仃地来回穿梭,然后有些疑问荡在她的脑海里默默无闻地冒泡。 等他念完后她才笑问:“这诗是谁教你的?” 向冬漾极力摇摇头,很认真说:“你不信啊,当年我拾了你的画本,就把它写进你的画本里咧!” 听见这话,姜晓棉稍愣疑了一下眼色,“画本?是八年前的九月份拾的画本吗?” 向冬漾点点头,“我曾经瞧见它又回到了你的手里,我猜想,应该是谁捡到了寻着名去还给你的吧。” 是呢,那些能关联起来的东西都一致吻合了,姜晓棉继续歪着头靠在向冬漾肩上不言语,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起这画本。 对于韩非然的欺骗,姜晓棉也没有当着向冬漾的面去揭穿,把故事包装成没有棱角的鹅卵石,无声无息地沉进大海里。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向冬漾知道了心里一定很难受,他该有多伤心。 “果然,文笔很嫩,能写出这样一首,好难为你喔!” “可不是嘛!写这诗的时候,我都读大一了,你想象得出,大一的学生,才明白诗是讲究押韵平仄的,而平仄押韵又是什么鬼东西!语文老师知道了估计把我掐死!” 她故作掐他的动作,两个人呵乐呵乐地笑。 姜晓棉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她认为大难不死,后福就这样接踵而来了吧。劫后余生靠在他怀里的那一刻,连幸福都洋溢在身体里的小毛孔里,晚上做梦的时候都会舒怀地发笑。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七十五章 行差踏错恋纠葛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长南的初夏来临的时候,刚开始还是像夕阳一样的温暖,很快就上升成了十个大阳的热度。木棉树的叶子也蹭蹭长得密麻葱郁,在大太阳里扮演着遮阴的贡献,而那些饱满厚粒的果实只等着炸开落絮了。姜晓棉走在树荫底下,才发现春天爱报花信的鹧鸪也替换成了在炎热里烦躁长鸣的蝉鸟。 自从正式成为了向冬漾的女朋友,姜晓棉就没怎么理过韩非然了,有些事情还不知道他会以什么样的表情来承认呢!唉,她叹起气来,走到FLOWER花语花店的时候,她看见门店是紧闭的,当她想转头离开的时候,韩非然就下班回到家了。 他看见姜晓棉主动过来,挑着喜眉很是欢喜:“喔?晓棉,怎么过来了?”说着忙打开门邀请她进去坐。 “我来找你想说几句话,原来伯母不在家啊。” “我妈前些日子去乡下了,快进坐吧!” 姜晓棉仍然停在门旁不肯挪脚,脸上也不笑,淡淡的客套话说:“既然伯母不在我就不进去了,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韩非然好像也看出了她的异样,他装作不会发生大事的坦然笑容,“有什么事不能进去说?” “改航班的事你故意不告诉我,我的短信是你删的吧,那画本也是你从冬漾那里偷来李代桃僵的吧。” 姜晓棉用缓慢简洁的言语叙述,像把遮着炽热光线的树荫给一片片拨开,以往不见天日的事实完全暴露在太阳底下,焦灼的痛辣辣地打在那张虚伪冷冒出汗的脸。韩非然没有反驳,只是发笑,嘶哑嘲哳的笑,可能是因为那些事情被爱的人揭穿出来,他才意识到有多么不耻。 “所以,都是向冬漾跟你说的?” “没有,他甚至不知道这些事情,他还以为我当年只是没赶上时间去送他,画本的事情我也不会对他说,毕竟你们曾经是那么要好,而你,而你…”姜晓棉也说不出口那些言语,自已都会被那句话伤到。 “而我却捅了他一刀,嗯,我的确很无耻。” 韩非然接过她的话,把那些心机谎言蹂躏踩踏成无地自容的下作。 对,韩非然接得没有错。 可是,这样的一句话,姜晓棉也不敢相信他就大方地说出来了,那个在她心里的韩非然应当是温暖,阳光,知信义的男子,而这种形象却亲手被他自己拧作扭曲。 “非然,这样的你,不是真正的你!” “那什么样才该是真正的我?你何曾认识过真正的我?真正的我自卑,从遇见你开始,自卑心被潮水翻涌得泛滥,因为我比不上向冬漾的家世;真正的我嫉妒,从讨厌向冬漾开始,命运都偏爱你们,为你们埋下相遇的伏笔;真正的我愤怒,从五年后再相遇开始,他都走了又要出现;真正的我落魄,从你拒绝我的求婚开始,全世界都知道我多痛,只有你不知道!连我自己都讨厌真正的我!” 韩非然说的那些话,就像天空劈下响雷之后暴风雨前的宁静,风声,车声,落叶声统统都吓得卷逃而走,回声震出沉寂的世界,余音一点一点地沉闷扩散在呼吸的气息里。 姜晓棉站在原地听得面似潸然,只是那平静的脸颊上,不曾有泪的痕迹。然后她被韩非然抱在怀里,他带着固执的话在她耳边乞求:“晓棉,我的世界只有你,你一走,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推开韩非然的力度,让姜晓棉耗尽了一生的力度和信念,把他攘到墙角边趔趄得站不稳,那句话很果决地说:“非然,请你自重,我想陪伴的人,是向冬漾。” 空中扑扇过一群白色的鸟,韩非然抬头看见浮悬的洁柔羽毛落了一片的白茫茫大地,姜晓棉理所应当地消失在那个年华里,整个城市像下起了大雪。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嚎啕大哭,就在这一瞬间爆发了。 离开的脚步声跟来的脚步声就在同一时间相遇,姜晓棉跟姜晚莞面对面的时候,姜晚莞一句话也没有说,姜晓棉就一句“你去看看他吧”,然后她们搁走各的路。 等姜晚莞赶来的时候,看见韩非然蜷缩在墙角,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谁家被欺凌的小猫挨打后的委屈,可能也只有姜晚莞眼里,他才回享受到这种可爱无辜的比喻吧。 姜晚莞把他扶起来,他眼睛里的泪,血丝,交杂起来像是烤得烫红的钢丝冷却在水里冒出死烟,视线乌烟瘴气的迷糊。姜晚莞就觉得那些红血丝都一根根穿过她的心互绑,牵扯起来两个人都会痛。 “非然,你怎么那么傻?” 店里面笼罩着丝丝的暗淡,隐约闻到一些弱气的香味,进门后姜晚莞打亮了灯,那间花店早已经过装修,一改往日的破旧,只是那些花草似乎枯萎了很多日,像是打理花草的人偷懒了。 “伯母不在吗?” 韩非然一屁股靠坐在沙发上,扯开了西装上的领带随手扔在地,他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没有言语。 姜晚莞没有听到回答,只轻语笑了一笑:“伯母不在,你一个男人,肯定很少下厨做饭,你等着,我去厨房瞧瞧,看你家都有什么好吃的。” 然后厨房亮起灯,潺潺细碎的水流声夹着淘过水的米香。 半晌,姜晚莞把电饭煲从厨房端到沙发桌前,又热乎乎地捧了几碟菜前来,一脸笑得开心的模样,只是韩非然闭着眼睛不曾见。 “非然,吃饭了。” 韩非然几乎累躺着倦困半睡去,姜晚莞好几声叫唤,他才睁眼含着迷糊醒来,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几碟小菜以及香喷喷的米饭,他瞟了一眼:“还少了一点东西。” “什么东西?不漏了呀。”姜晚莞张着嘴问。 韩非然冷淡淡地吐出一个字,“酒!” “那个少喝一些吧,伤身。”她说着挑了些牛肉夹到碗里递过去,“尝一下我炒的牛肉。” 韩非然无动于衷。 “快尝一下嘛!” 又被催了一遍,韩非然才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嚼了一下皱眉:“油放少了,肉粘锅弄糊了,芹菜断生后没有立刻出锅,炒出来很不脆。” 姜晚莞面色变得羞窘低下头,“因为我没有用过沼气炉,不会控制火候。” 韩非然又去尝另一道茄子肉,嚼咽下去后立马把筷子一搁,“茄子你不削皮的吗?” 姜晚莞是不喜欢吃茄子的,所以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削皮。因为小时候妈妈做茄子的时候都是不削皮的,她就以为是不用削皮的,可能人变富贵了就讲究了吧,她记得以前上大学的时候,韩非然去食堂打饭,那儿的茄子也是不削皮的。 她想,也可能是他在挑刺。 瞧着姜晚莞安静的模样,韩非然也察觉出自己的语气不妥,眼神散了一下又凝集在她身上,然后端饭起身:“米饭的水放少了,硬得咯牙,我重新去煮一遍。” 正要起身时,却被姜晚莞一把手从他身后揽住。 “非然,这是我第一次为一个男人洗手做羹汤,你不要嫌弃,我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 韩非然很生硬的动作挪开她的手,转过去说:“那你自己吃吧,我去拿酒来。” 一双手被拒绝后推落在空中,姜晚莞的眼角的泪意摇摇欲坠。 一会儿后,不知韩非然从哪里端来一箱啤酒,沉甸甸地落在地面上。他要开酒的时候,姜晚莞就按住他手中的启瓶器。 “你要么陪我喝,要么就离开我家。”韩非然一句冷话等她选择。 姜晚莞原本是想要阻止他启瓶,被他如此一句话,便改变了注意,拿过酒瓶,利索地开盖,二话不说,一举酒倒入肚中。因倒冲得极快,略有些酒直接洒落在她的衣领口,也顾不得多么多。 韩非然见她冲动一饮,本来满满的一瓶酒很快就空空如也了,笑说:“我竟然不知道,你挺能喝的。” “关于我,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两人偶尔一言一饮,欢畅淋漓。 小会儿后,韩非然倒也不觉得有多沉醉,撇见姜晚莞靠躺在沙发上,她带着粗粗的呼吸,脸颊在灯光的照射下映出一抹嫣红撩醉的模样。 韩非然笑道:“晚莞,你该回去了。” 姜晚莞摇摇头道:“不…我不想回去,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回去…”说着就拿起酒杯欲要再饮。 “晚莞,我送你回去。” 姜晚莞脚步半踉跄,似笑非笑起来,“我就只想跟你在一起,连你也迫不及待要赶我走?” 韩非然没有答话,姜晚莞又重复了一遍。 “不要赶我走,我真的很讨厌回去。” 面对姜晚莞的再三请求,韩非然只好扶着她来到客房,安顿好她后就要转身,“晚莞,你在这里休息,我走了。” 一只手,强劲有力地拉住了韩非然的脚步。他张嘴想要回答时,却被姜晚莞扑面而来的吻缠绕住,像一股深漩把自己吞噬连带时间一同淹没。 缓缓才见她睁眼,在怀里微微张口:“非然,刚才你跟姜晓棉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可我又何曾像过我自己,我装出来的高贵骄傲,我自以为的清高好命,在认识你以后,都被贬得一文不值。我求你,放过姜晓棉,好不好?你在她那里得不到的爱,我给。” 听这一番肺腑衷言,韩非然清醒的脑子丝毫感受不到自己的醉意,却被她最后一句告白语搅得陶醉。脑子里想的人儿是姜晓棉,明知不应该去享受眼前这一切,欲要推开时,哪知姜晚莞却又搂抱得更紧,使他又无力拒绝,半天说不上话来。 “对不起,晚莞,我还是放不下姜晓棉。” 藏在姜晚莞脑子里的冲动意识像火山一样喷发,她受不了一二再二三被眼前的男人拒绝,再次踮起脚尖吻去,宁愿让自己糊涂一回。 深沉的月色悄悄透过窗户,倾洒的月光寒薄至极,听它诉说迷离而又凄凉的故事。很多事情从表面看,就像外表泛着琉璃色彩的盒子,以为里面装了自己很想要的东西,当你打开的时候,其实里面什么都没有。然后心里满怀的希望出现了塌方,凹出一大块怎么也填不满的空洞。 阳光充满了晨意,姜晚莞带着昨晚的倦意醒来,看着昨晚丢落一地的衣服,抚摸着烫红的脸蛋,不免有些羞意。 “咦,韩非然呢?”姜晚莞不见他的身影,叫唤了几声,寻思着捡拾衣服穿好后走出房间。 韩非然此时正坐在沙发上,低头捶脑,为昨晚的事情后悔不堪。 “非然……” 两张面孔相遇,尴尬之余却又沉重。 姜晚莞略看了一眼韩非然的神色,见他凝着眉头,苦着脸,没有一句言语。 甚至连句招呼声也没有,沉默很久。 半晌后,姜晚莞明白了他的意思,先开了口:“昨晚,你后悔了吗?” …“晚莞,昨晚我们都太冲动…” 没等韩非然吞吐的话讲完,姜晚莞忍泪出言打断,“昨晚的事情,你不想的话,我不会逼你负责的。” 最后一句话,讥笑,嘲讽。 韩非然呆望着姜晚莞离开的背影,没有挽留。直到她离开不见,韩非然才在原地狠狠踏地一脚,长叹自恼。 韩母回到花店时,正见姜晚莞的背影离去,忙唤住她:“晚莞?” 姜晚莞回过头,苦笑了一眼。 “大上午的,怎么不坐坐再走?你瞧,我从乡下带上来的土特产...”韩母拎高手中的腊肉以及土鸡蛋,正想带给她一些,哪知话还没说口,姜晚莞就已经辞别离去。 韩母只好纳闷着回到家中,却见儿子一个人闷头坐在客厅里。 “非然,我刚才看到晚莞,她一大上午来找你是有什么事吗?好像看着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韩母边问着,边卸下手里的东西,半天也不见儿子回答,自己瞅着也不好问,只好起身去收拾活计去。 过一会儿,韩母又喊道:“非然,帮我往洗衣机里注些水,我拿些衣服下来洗…” 韩非然应着动身,站到洗衣机前打开哗哗的水声。 “非然…” 听到母亲叫唤时,摆在他面前的东西却是脏污了血迹的床单,触目惊心。 “你…晚莞压根不是今早上来的,对不对?”韩母也不知该怎么说出口询问,只得拐了上弯来问。 韩非然顿时不知该怎么瞒天过海,冷着转身过去:“妈,这是人家女孩子的例假,昨天她在客房借宿了一宿。” 韩母瞧着两人不对劲的模样,又不好揣测,半信半疑问:“真的?” “真的。”韩非然昧着良心说出了这两个字。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七十六章 繁花繁啊路漫漫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清明后的雨透着腥辣的热气,还没看清楚高大挺拔的木棉树是怎么落完它英勇的火炬,就听到了它们沉重的叹息;还没有看清楚它们是怎么带着残春的味道埋入泥里,棉絮就从那片其叶蓁蓁里跳脱出来了。 春天以它的方式不可阻挡地离开,让夏至的脚步灵活地沿背爬上长南的脊梁。 或许是否极泰来,一切都那么惬意。 夏季的白头湖还没有当年的海鸥,树影一层层投在清凉的碧潭上跟着水波浮动,偶尔有蜻蜓点水划过,波纹它就那么轻轻漾,不断扩散开来,好像在向往远方要流入更辽阔的江海。 树荫底下,男子呼唤的声音就像他们眼前的水波温柔地传来。 “晓棉…” 她扭过头去望着他笑,“嗯?” 阳光钻过树叶的闲隙照射下来,余光洒漾在湖面上,却把更多的光照在向冬漾的脸庞,光的灼热把他的皮肤显得更加黝黑。他拉紧了姜晓棉的手,手心出汗了也不肯放,“你能讲讲白头湖的传说给我听吗?” 姜晓棉听到后,先是想起当年的事情,然后低下头惭愧一笑,“你又不是没有听我说过。” “可是,那根本不是对我讲的呀!”向冬漾的话,仿佛是没有分到均匀糖果的小孩,咂着嘴唇撒小性。 这么多年,向冬漾觉得自己成熟了,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像小孩子一般,可是唯独在姜晓棉面前这样,本性难移吧。 姜晓棉也很喜欢他这种性子,就如最初的模样,她笑着讲:“当年,白头湖还是一座白头山的时候,山神有个女儿,名叫白雅……” …… “最后,听说每一对走过这里的情侣,都会拥有白雅的祝福,让他们白头偕老。” 多年以后,向冬漾再听姜晓棉重新讲叙这个,其实大篇幅的故事他只为听最后一句话。 他忽然站起来,迎着风对湖呐喊:“白雅,今日今时此地,向冬漾携姜晓棉在此互定终生,你一定要祝福我们白头偕老,你一定要兑现祝福喔!” 声音很大,好像围着白头湖绕了一圈后穿透高高的云,然后天上的浮云停止了流动。 即使吸引了不少游人的耳目,他毫不在意,拉着晓棉僵直了身子,把全身的力都聚集在嗓子处,又重复喊了一遍。 分贝穿过深谧静幽的湖水,被看不见的漩涡一下子吞没,汩汩的流水发出像琴音般曼妙的允诺声。 “看来白雅真是比月下老人还忙,万一漏掉了咱俩怎么办?” 向冬漾挽紧了她,扬着笑脸说:“不止白雅,管他哪路四海八荒的神仙,月下老人,太阴星君还是和合二仙…我都去求他们一遍。这样,就算他们再怎么忙,总有一路神仙会记得我们。” 姜晓棉笑着把视线挪朝一旁,看见有人在卖棉花糖,她就拉了向冬漾走到跟前。 “姑娘,要买棉花糖吗?二十元一串。” 向冬漾付了钱后,姜晓棉笑说:“这棉花糖还是跟当年一样大小,老板,你这是加价没加量喔!” “哎哟,小姐真会挖苦我们挣辛苦钱的,世间万物样样都在变化,什么东西会一成不变呢!”卖糖人说完架着棉花糖到别处吆喝。 向冬漾抚捧着姜晓棉的脸庞笑,“不就是十块钱嘛!我的向太太真会精打细算!” 姜晓棉吐舌做了个鬼脸,撕着棉花糖融在嘴里,“我哪有计较十块钱,回头想想那句‘世间万物样样都在变化,什么东西会一成不变’还真是名言了。” 向冬漾反驳说:“有啊,我的对你的爱千年都不变。” “好啊,当真不变啊?连珠穆朗玛峰每年都在长高呢!” “喔!你在钻空子!好,我的爱只增不减!”向冬漾说完后故意张开嘴等待,“啊!” 姜晓棉撕了一大片就往他嘴里塞,略带些使坏的语气说:“向大公子,小心噎着!” “咳咳!”他装作被呛的姿势来逗乐。 姜晓棉拍拍他后背问:“说正经的,你什么时候回家啊?长南就那么点大,过不了几天,你还没回家报告呢,说不定你家人就闪现在你眼前了。” 向冬漾撕了一口棉花糖塞嘴里,满脸坏笑:“怎么?催我回去?是你想去吧?那么快就想进我向家门啦!” “我真的很想用棉花糖堵住你的嘴!”妻晓棉努了一下唇,喂给他一小片,“我跟你说正经的。” “哈哈,我也是说正经的啊!” 当真是真话的样子,他那么就想结婚啦!惹得姜晓棉睁大了眼睛扭过头,一不小心被他偷袭,吻是棉花糖味的,融化后呼出甜蜜的气息沉浮在空气里。 向冬漾捧着她的脸说:“向太太,我们两家,可是有事业上的渊源,你家地产,我家建筑,门当户对喔!我爸妈一定会喜得接受你。” 姜晓棉歪着头噘嘴嘀咕:“向太太,向太太?这个称谓我怎么听着有些别扭呢?”说完又摸着脑袋装问:“噫?到底是哪里别扭呢?” 向冬漾一眼明白了她的意思,用手指轻弹她的额头,“敢嫌弃我!” 听见额头上“哒”一声,姜晓棉扬手心揉着被他敲出来的小疼意,然后闭嘴摇头掩藏,却被向冬漾挠了咯吱窝,他玩笑起来:“喔?嫌我没有求婚?嫌我买不起戒指?做我的向太太,你心不甘情不愿呀…” 姜晓棉忙躲开笑,“你瞒着他们不回去,又在这里跟我腻歪,要是被你妈知道了,我想我这辈子,她都不会待见我了!” “晓棉…” 他突然在玩笑中正经叫唤,姜晓棉看到他皱眉,自己的喜悦也沉默了下去。 “在美国的那些年,我才发现离开了家,我就什么都不是。在那里,连一个小孩子都讲究独立,不会白白地伸手往家里索要钱财。我意识到自己二十多年来,如同一个废物,吃喝拉撒,永远被我妈操心着,而我还觉得理所应当…” 姜晓棉打住了他要说的话,抚着他手掌上明显的青筋,“谁不是都要经过岁月恩赐的成长,你瞧,这不就是你成长的勋章吗?那天在画廊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快要不敢认那个人就是你,你的冷淡面容,你的眉头紧锁,让我一度以为那个教会我笑的阳光少年一去不复返。” 他将她搂的更紧,那刻松出的气,仿佛是吐尽了疲惫,他说:“晓棉,只要有你在我的身边,那个少年就不曾改变过。” 姜晓棉笑得心安,没有再说什么。靠在他怀里那一刻享受到的安稳,像羁鸟回归到旧林,重新立在枝头眺望这个美好的世界。 两人散步回程的路上时,跟吴愿好面对面的相遇。 “愿好?” 听到姜晓棉的呼唤,吴愿好的脸上露出慌张的面容,把手中的东西悄悄往身后挪藏去,笑问:“喔?你们怎么在这?” “今天周末,我们出来随便走走。”姜晓棉说完看到愿好是单独一人,就又问:“咦?你怎么一个人?” “我只是出来买些东西而已,既然遇见了,那就去我们那一块吃个饭吧。” 姜晓棉扭头看了一眼向冬漾,向冬漾笑问:“你瞧我干嘛,不欢迎我一同去啊?” “我只是在想你还要瞒回国这件事多久,一个星期有七天,你姐可是七天都会随时出现二西城郊那边。” 向冬漾摆手一笑说:“随意喽,听天由命,要见面的人,命运挡都挡不住。” 半晌后,他们下车在二西路旁。 几年不见这个地方,向冬漾一路看得脚步都挪不动了,一直在赞叹:“这个地方对于我们来说,我们就像是老一辈的人,深知它改头换面之前是怎样一幅贫旧的面貌。” “晓棉姐姐…” 一个瘦高的女孩在孤儿院门口唤着他们,等到走近了,向冬漾才认得清那人是大英,“大英,你还记得我吗?” 大英盯着他噗嗤笑出来,“冬漾哥哥老了。” 露骨的一句话,惹得一群人在笑,向冬漾又说:“可不是,你们都长大了,那么我做哥哥的人,自然就老啦!” 大家玩笑间,姜晓棉四处瞄了一下,独不见冼新辰。 “愿好,我哥呢?” 吴愿好往那边学校努了一下嘴,说:“今天学生们没有上课,他正在教室里帮他们搬换旧桌椅呢。” 向冬漾跟姜晓棉便一路绕往小路走去,那蚱蜢蹦跳在才冒出秧苗的嫩头,蜻蜓扑着翅儿款款飞,田埂边随着他们的脚步声,偶尔会听见“噔”的一声石泥落,而溅起的水儿也噗通不了老高,只落得一些枯茶色的水扑滴在矮矮的秧苗上。 向冬漾还是第一次走在田埂里,见识到了大米包装上金灿灿的稻穗是要经过插秧才会结出来的。以前他一直以为往水田地里撒种等着丰收就可以了,如今回想起来,估计要笑死不少人。 走过了稻田就是一片花海小路,两边上不知名的野花茂盛得遮掩了小路,袅绕的花香摇曳着风烂漫,阳光像给它铺上了一层金纱,供它摆弄着青春的姿首,险些让人困了路裹足不前。 “冬漾,快点跑,这条路虽然漂亮,但这个季节会有蛇的!” 向冬漾踏重了脚步,“有我在,你怕什么哟!” 他们就奔逐着在花道里窜过,羊肠小道上踩了长长的一条脚印,他们也惹沾了一膝盖的花粉,花瓣花粉随着脚步曳过,就细微地咝咝碎落,扑在他们浅浅的脚印上。 一会后,可以远远地看到希望小学坐落在眼前,他们才放慢了脚步,姜晓棉细喘着刚才小跑的累气,抹了一把汗后往前方扬起下巴,“冬漾,你瞧,校门口边上那棵木棉树,是当年学校落成时我跟大英他们种下的。” 向冬漾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还稍有一段距离,依稀能见一棵绿荫的树,才长得跟校门口差不多高,就能让她喜得合不拢嘴。 他脱下自己的薄衫外套,给姜晓棉披上,预防那些不知名的飞虫咬了她的手臂,又牵紧了她的手,生怕她被这凹凸不平的田埂绊跤。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就笑问,“晓棉,你知道蒋公的‘蓝宝石项链’吗?” “蓝宝石项链?”姜晓棉嘀咕重复了一遍后问,“很特别吗?那是一条什么样的项链?价值倾城吗?” 那还真是价值倾城呢!向冬漾把音调稍稍提高了些,惊讶的模样连眼睛也不带眨,“噫?这么浪漫的故事你居然没听过?哇,你也有孤陋寡闻的时候啊!” 姜晓棉笑着摇摇头,被勾了兴趣拉着他细问:“那是怎么样的浪漫?” “传说这是‘蒋公的浪漫’,宋美龄喜欢法梧,蒋公便为她在南京种满了法梧,让美龄宫像一颗蓝色吊坠被法梧裹起来,依偎在紫金山脚下,这景色轰动了整个南京呢!” 姜晓棉当真没有听过这个故事,现在听得她眼睛发光,脸颊边凹陷出深深的酒窝,笑着“哇”了一声。 见她如此反应,向冬漾把唇撇成一道直线,使了个不满的脸色,“打住你的‘哇’,你不用羡慕,以后我也为你种一片木棉。” “喔?这长南最不缺的就是木棉,满城都见,你照葫芦画瓢啊?剽窃人家的浪漫呢!你敢不敢别出心裁一点呢?”姜晓棉说完挑高眉眼,看他怎么回答。 向冬漾一下子被噎住了,思索后确定再想不出更好的浪漫才眯笑说:“长南木棉是很多,那我就种一片只属于你的木棉,在那里盖着我们的家,等有了孩子,我们就一家三口一起种下我们的木棉家庭树。” “孩子?…”姜晓棉惊笑着把嘴儿张得圆圆。 “怎么了?想得久一点有不对吗?”向冬漾顺嘴添了一句话,“我还想,以后给孩子取名的时候一定要ABB式的,这样念着顺口…” 向冬漾还没有说完,姜晓棉一个转身就笑跑了,她几步后扭回头挽了一下风吹散的头发说:“你追啊,追上我了,咱们就起ABB式的…” 一溜烟的速度,向冬漾来不及抓住她,最后一缕衣裙在他的手心里飘离得飞快,另他抓了个空。 向冬漾尖叫了一声,拍手赶跑了咬他手臂的虫子,然后站在原地拉低了长袖,姜晓棉在不经意间跑远了,他连忙拔腿去追,“哎,我跟你说认真的…” 云和阳拥抱那片蓝天,好风光尽显旖旎,他们咯咯的笑声追不上那只藏入油菜花里的黄蝶,却唤醒了一地午间懒睡的池蛙;挥挥手躲过了那只凶猛袭人的蜜蜂,却与低飞的蜻蜓撞了个满怀…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七十七章 自制离愁藏病因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新辰” 一声叫唤走进灰蒙蒙的杂物房间,那汗水淌湿了衬衫,额头上垂缕着半湿发的背影堆好课桌后转过身来,他惊讶问:“浠焰,你怎么来了?” 两个人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样对视过了,向浠焰想到冼新辰平日对自己客气的言语,她的心就被一根尖细的针穿过浅浅地抽痛,自己也无法确定它到底痛了多久。 向浠焰愁着眉眼低垂,憋着红了脸,好几秒才缓缓开口:“新辰,来的路上我想了很久,好几次想停住脚步,可我还是来了。” “有什么事情吗?真麻烦你跑过一趟了。”冼新辰的话开门见山,礼貌中携带一丝冷漠。 向浠焰语里带着劝解:“新辰,你如果是因为我而拒绝回公司,那么我可以把来往的项目都交给他们去处理,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回去了。” 冼新辰继续挪着手中的活计:“不,你不要多想,不是因为你。” “可我不这样觉得,为了我们两家的合作,我们应该好好谈一下,不是吗?而你总是躲着我。” 听完向浠焰的话,冼新辰没有发言,只是踩上凳子,思杵着把手中的椅子往高上堆去,然后下了凳子站在她面前,“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迪伦,我的秘书就是代表了我…”他的话音还没有落完,就被向浠焰“小心”两个字拉抱过去,软软地贴在她的胸口。 “哐当”一声,刚才摞堆好的凳子陆续散架轰摔下来,沉重响亮地仰在地板上。 两个人的距离,第一次因为这场险些的意外靠得那么拢。但又多几秒都持续不下去,当他的胸膛清晰地感受她心跳的频率,他就推开了她。 冼新辰冷着脸又把那些凳椅整齐安稳地重新堆好。 “谢谢你,我先走了。” 他撇下站在原地的向浠焰,自己出了门。他原本以为会这样安静地走完离开路,不想才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姜晓棉跟向冬漾两个人牵着手走来。 “哥,我们来找找你,看看你在忙什么呢。” 姜晓棉很愉快的招呼声,冼新辰扬起嘴角惊笑:“冬漾?你回来了?” 向冬漾点点头,接着看见姐姐从冼新辰的后面出现。四个人相愣了一场。 “冬漾…”向浠焰呼唤的声音是不可置信的语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向冬漾知道在姐姐面前无法撒谎,胡乱搪塞了一句:“我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们。” “喔。” 因为冼新辰的存在,向浠焰也说不出别的话,只是随便问:“我要回家了,你跟我一块走吗?” 向冬漾对着姐姐笑眯眯地看去身旁的姜晓棉,他没有说话,但是眼神意思很明显了,就是“姐,我要陪女陪朋友呢”的那种含义。 “也对,你留下吧。我也是多余的。”向浠焰自讨没趣,独自离开了。 留下三个人的漠视,谁也没有开口唤留。 向冬漾悄悄望了一眼冼新辰,以为他会去追向浠焰,可是他却没什么反应,甚至眼神在逃避。 冼新辰,吴愿好,向浠焰,这三个人真的是为难呢!向冬漾心想一个是自己的亲姐姐,一个是女朋友的铁朋友,他能帮谁说话?保持中立吧。 向浠焰走出学校,踌躇在前方的路口,来的时候下了一路的决心。是为劝冼新辰回公司的,结果因为向冬漾跟姜晓棉的搅局,都没有好好说上一句话,心里头就特别地烦闷。 “浠焰…” 忽然有熟悉的声音叫唤,向浠焰在沉睡的记忆里努力地搜寻,它是属于谁的声音。转过身去看时,不错,她差点要忘记了这个女人。 “愿好,你叫我?”向浠焰还是得确定一下,因为每次过来这边,吴愿好都不肯见人的。 今天她主动出现,着实例外。 吴愿好点点头,“我们可以去那边聊聊吗?” 吴愿好所指的那边,没有确切的地方,她的意思,是希望走得更远些。 属于二西城郊那条潮涌的河流,在暮夜中顺着河堤卷爬上千年孤独的石岸,又一点点不留余力地退淌回河流,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卷力重来,很徒劳地周而复始。 吴愿好的眼眸望着这潮水起起落落,直到耳边传来向浠焰的疑问。 “我们已经走了很远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潮水像是有意窥听,渐渐地风平浪静了一些。 “浠焰,谢谢你。” 看似轻言淡语的道谢,却藏着吴愿好深深的罪恶。 向浠焰平白无故地接受了一句道谢,很费解,“这句道谢是什么意思?” 吴愿好望着向浠焰的眼神,那是闪着羡慕的目光,像垂死挣扎的枯草高高仰望着常年盛放的四季海棠。 “浠焰,我不像你,你受过高等的教育,懂得大度,知道大道理。我没有那么高尚,只有平常人的自私狭隘。这么多年来,只要新辰他不主动离开我,我就不会拒他千里之外。他和家里的矛盾,都是为我,可他闭口不谈,我也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亲自戴在我手上的戒指,我就一味地幻想,有一天我能当他的新娘……” 吴愿好的话才说了一半,眼泪便大颗大颗滚出来,像熟透爆荚的黄豆蹦掉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后面哽咽的声音早已辨不清吐字。其实这五年来,愿好那颗愧疚的心就觉得被齿轮紧咬住,日积月累地机械碾转,承受着剧痛,漫长的煎熬… 余晖洒落在她的面颊,本就哭得发红的脸更加通红了。 向浠焰吸了一下鼻子,鼻尖也开始发红,“愿好,因为家族的关系,我想嫁给新辰,那轻而易举。同时,你无法跟我相比,你不过早一步认识了新辰而已。我应该恨你,不是不想恨,是恨不起…” “你不用再恨了,因为我…”话未说完,吴愿好低头持续好几秒的抽泣后,半天才把话接下去:“我马上…马上就离开了…与世长辞的离开。” 群鸟在河岸边上哀鸣着扑腾,将吴愿好的话分了音后朝天空里最亮的光线飞去,落了些洁白的羽毛跟着浮萍飘在水面,覆住了它自己的倒影。 向浠焰生怕自己听错,疑着眼色注视着愿好,“你要去哪里?” “黄土垅头。” 吴愿好能说出这四个字,是以前晓棉跟她讲故事时提过的诗,完整的一句话是“黄土垅头送白骨”,当时吴愿好就记住了。 向浠焰沉重地闭上了眼睛,不想让愿好再多渲染一份难过。于是,悄悄侧了一下身,擦掉面颊上的那道泪痕才说:“怎么会呢,你确定了吗?” 吴愿好点点头,捂着泪脸说:“已经复发半年了……谈医生说,我只是在撑着最后一口气。其实那也是一种贪婪,妄想能陪伴新辰多一些时间…” 向浠焰拧紧眉头问:“所以,他还一无所知?也没有谁知道?” 吴愿好点点头,拉着向浠焰的手,好半晌才交代:“我已经想好了辞去的说法,悄悄地走…” “你真要这样做?” 光线携着忧伤一秒一秒迎接暮色的降临,像一个会施咒语的女巫,扼杀所有美好的希冀。吴愿好泪眼朦胧了视线,她的回答无疑很肯定。 “即使这样,他也会发了疯满世界地找你。”向浠焰抓紧了愿好的手,咽下眼泪摇头,她不忍想像那样的画面。 “不会的,你发动你国外的人脉,找人冒充我的父母,当着大家的面跟我视频,说要接我去国外住一段时间,这一接,杳无音信。渐渐地,大家就会淡忘,以为我生活得很好……” “纸包不住火,他们发现真相,该让人多么难以接受…” 向浠焰的话被打断,吴愿好似乎不想再多听下去,“就这样吧。” 一句“就这样吧”,夜色也发出沉重的惋惜。 几天后,果真是那样。 连时光老人都不忍算,那短暂的日子,究竟是几天。 临走前,吴愿好把孤儿院里孩子们的衣服缝补整齐;怕他们才学会腌制的咸菜豆丝不入味,又备了好多;那些孩子看书的时候经常不小心,书角总是卷起,吴愿好一本一本舒好皱角后又拿木凳压平;还有他们踩玩的皮筋早已经黑乎乎了,吴愿好也把那些东西清洗得白到脱虚…… 把安全的相关事宜对大英千叮咛万嘱咐,比如说雨季的时候,不要让孩子们到山上去摘采那些蘑菇;放学的时候告诫他们,不要图只小青蛙就总爱走那条田埂路,运气不好会遇见蛇;还有冬天烤碳火的时候一定要开窗,不要怕冷风吹进来… 最后,吴愿好也把冼新辰劝回了家。那时候的冼新辰好欣喜,他总念叨愿好终于有了家人,还带着她去买了一套婚纱,说等她父母从那边送愿好回来的时候,他就要正式提亲… …… “愿好,快点回来喔。” “好…” “吴姐姐,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 “好…” “愿好,我会很想你。” “我也会。” “愿好,再见…” “晓棉,新辰,大英,再见…” …… 岩豆镇。 告别就像一支残烛在燃烧,“嗞嗞”的声音多么让人焦虑!消耗着思念的氧气,垂流着重逢的期待,然后无限的期待渐渐被风干,凝固,被人丢弃在角落。 今天傍晚的火烧云来了,通红通红的颜色,犹如一个火山喷发出火口烧了半边的天。也将属于长南的那片天,烧得好遥远,看不见长南的天空在哪个方向,也不知道那片看过星辰的天被烧成什么颜色。 但是岩豆镇的天颜色很红,把这里瓦青色的住宅染成一片鸢色。 岩豆镇,是长南管辖范围内的一个小镇,一百零几平方千米的占地面积。 吴愿好慵懒地躺在木藤睡椅上,她背后边的墙角趴着蔓长的爬山虎,披着一身绿叶跟着微风跳动,可最后还是被半边天的火烧云照得通红。 她斜眯着眼看天上的云千变万化,白马变成红马,白猪变了金猪…好漂亮的颜色,一切都好像一场梦幻。 “今天的傍晚,启明星不会出来了。”吴愿好心想着挪了一下身子,听见院门外的大门传来启声。 “喔耶,回到家啦!” 忘年背着小书包跨了门进来,吴愿好心想,曾几何时,大英他们也是这么叫唤来着。 “愿好姐姐,你看,我今天奥数比赛第一名哎!” 小忘年拿着一张画满红勾的卷子,在愿好眼前晃啊晃,白纸里又映着那片火烧云,她几乎看不清卷上的题目。 不过,就算看清了,她也看不懂。只能跟着那孩子笑一笑。 “阿姨,你往这边走。” 吴愿好听见谈羽的声音后起身,整理了一下躺乱的极短发梢,她往门口凝聚着神色心想:“今天是有客人来吗?” 瞧见一个大约是四十年纪,普通装扮的女人进门来,谈羽带着那女人走近时,吴愿好又觉她应该是有六十了,蜡黄的面色伏着明显的皱纹,干枯的发间也开始藏了白发,稍稍佝偻的背虽然不算明显,仔细侧看时俨然一副老态。 谈羽对那女人介绍:“何姨,她就是我的病人,名叫愿好。” “愿好,她是我请的护工,叫她何姨就可以了。” 面对面的距离,吴愿好望着这个何姨,她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怪到让自己说不上来,愿好一紧张身体里就有莫名的颤动,这种颤动也不是哆嗦。就好像桌球被球杆一触碰,猛得滚进了落袋。心立马跳得紧促起来,身体里的血液好像在以最快的速度从头到脚循环了一遍,最后重新流回心脏。 谈羽扶了一下吴愿好,“你怎么了,脸都白了。” 吴愿好回过神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个随时都会死去的人,实在是没有必要去浪费这笔金钱,“谈羽,我在这里已经给你添麻烦了,怎么好意思要人照顾呢?” “怎么会是麻烦,这种小乡镇又比不上长南,我还怕你生活地不习惯,再加上我把忘年接到这里来,名义上是说陪你解闷,实际上还给你添烦恼呢。” 谈羽作为单亲父亲,有着熟稳重的一面,不过也是职业练就出来的性格了,各个方面的处事都一板一眼地老条不化,严肃又古板。跟他交谈,像是往闷葫芦里丢进一粒机灵的豆子,豆子在黑暗里跳着跳着就闷气静止,彼此开不了多大的玩笑。 忘年在旁边扯着谈羽的衣角:“爸爸,我不会给愿好姐姐添麻烦的。”说玩就伸手要抱抱。 谈羽轻轻拍落了儿子的手,露出严父面孔,“你今年一年级了,不再是幼儿园的孩子了。” “不嘛,不嘛!我就要抱抱!” 父亲还是拒绝,小忘年撇下嘴角就伸直了腿瘫坐在地上垂脸赌气。 何姨见如此就想逗他玩笑,弯曲了膝盖朝忘年伸出手,“那阿姨抱抱好不好!” “不,我就要爸爸抱!”忘年伸出小手嫌弃地拍打了何姨的手掌,小掌拍得响亮,它又努唇另一边,表示拒绝。 谈羽立刻把脸拉得跟驴一样长,不悦地指责:“小年,快跟何姨道歉。” 小忘年转过脸一句话也不说,从玩具盒里抖出积木,搭好了又推倒,推了又重搭,全程是赌气的脸色。 谈羽对何姨歉笑:“这孩子以前被惯坏了,有些刁蛮,何姨别见怪。” 何姨望着小忘年,眼里泛出慈祥让她的眼神变得迟钝,“父母惯着孩子,孩子是很幸福的。” 很快,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话当着大家的面唐突讲出来: “我是个没妈的孩子,我爸也不爱我,家里只有我爷爷爱我。” 小忘年瞪着黑曜的眼睛,像宝石一样的光亮,出口的话语虽然很平静,但是他们听着都觉得很尖锐。忘年又把摆好的积木往桌子底下一踢,然后跑到院子里一个人坐着秋千玩耍,可是没人帮他推秋千。他本来想唤一声“愿好姐姐,来帮我推秋千”,可是想起爸爸的叮嘱,说愿好姐姐是病人,不能让她太累。于是,小忘年就闭了嘴,坐在那摇着脚抬头看天上的火烧云。 后来,何姨见谈羽不在跟前,就悄悄问吴愿好,“愿好,这孩子的母亲……” 吴愿好叹了一口气,要说愿好跟谈羽认识了多久,那也是很久的答案了,想来大概有十年了吧。但是谈羽什么时候蹦出了一个儿子,吴愿好还真不是很清楚,粗浅听谈羽讲过。 “好像是谈羽的女朋友当年生下忘年就弃了他们走了。这孩子今年才七岁。”吴愿好说完后又恨得咬牙,“天底下狠心的母亲也不少,当她们回头看看当初抛弃的孩子,都不知道良心会多痛……” 毕竟自己也是父母不要的,而且孤儿院那里有那么多弃子,吴愿好提到这些事情,长篇大论的话就愤愤地脱口而出,何姨就在站在旁边半天都不吱声。等吴愿好扭头想问何姨聊她的儿女时,却见她双目泪汪汪,心想她可能有不愉快的过往,吓得吴愿好不敢多问了。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七十八章 冠衣之名为棉思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木棉高长云成絮,当落絮飞初的时候,每飘棉絮里藏着一颗颗小种子,向冬漾曾告诉过姜晓棉,那就是爱情啊,会开花结果的爱情啊! 而姜晓棉就会咧着嘴笑,站在木棉树下,把那些棉絮接捧在手心里轻轻一吹,看着它们从手心离开的模样。她回答说这是洁白的承诺,落在泥土里,等爱生根发芽。 这个夏季乏味地让人经常嗜睡。姜晓棉吃过午饭后,钟表还没转到上班的时间,而大家也都未饱着肚子回到办公室。她翻开桌上的文案,公司马上就要开展新品发布会了,工作量便如山倒来,沉压压地一身重负。本来是要再检查一下策划方案是否还有完善的地方,却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竟靠在办公桌上打了个盹。 “咳咳” 姜晓棉也不知道过了几分钟,只知道瞌睡虫是被高妮曼搅走的,她忙坐正身子看了一下手表,还好距离上班时间还差几分钟。 “高主管” 姜晓棉招呼了她一声后眼瞟见文案上沾湿了些口水,她连忙伸手掩住,目光愧意地笑了笑。 “哎,有些人呐就是忙,忙着要工作,忙着恋爱,这不,盹都打到办公桌上来了…” 高妮曼一张口的话就跟吃了生姜似的辣人,可能是她吃过饭后补妆的缘故,牙齿上沾了一小点泛红的口红印,姜晓棉想要提醒她一声时,人家已经翻了个白眼高傲地往总监办公室走去。 姜晓棉懒得再叫唤,只在低头闭眼悄悄一笑。能想象得出高妮曼从迟阳和办公室里出来后的一脸抓狂样。 听他们说,高妮曼暗恋迟阳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至少整个设计部的人都在这么传。而很早的时候高妮曼早就明确过不能办公室恋情,所以大家就揣测,看她怎么自己打自己的脸。 按照年龄来算的话,高妮曼应该比迟阳和还要长上两岁吧,但是大家都在猜测高妮曼有没有虚报年龄。设计部的人早就暗中下了定论,迟阳和不会喜欢高妮曼! 不过这个定论还真的很给力,大家观察了这么久,相信迟阳和的眼光不会这么差。‘女追男,隔层纱’的恋爱攻略,对于迟阳和这样厉害的人物来说,高妮曼真的很悬。 露丹从外头回来,便凑在姜晓棉旁边,眯着笑问:“晓棉,怎么,今天中午没跟你男朋友一块吃午饭啊?” 姜晓棉轻轻“嗯”了一声,又拿起文案拍了她一下后讪笑:“你们真是吃撑了没事做,一天都把眼睛盯在人家身上干嘛呢。” “没办法,谁让咱们设计部出了两大恋爱新闻呢!”露丹噘嘴笑着又悄悄问:“晓棉,你是没见那个女魔头成天找着事情跟在迟总监屁股后面,不知道的人以为高妮曼成了迟总监的特助呢!” 姜晓棉听了只是随便笑,不接这话,半晌后整理好了手中的事宜出了楼去。 迟阳和欲有事情出来交代姜晓棉时,却寻不见人,转了一圈后才问露丹:“你们看见晓棉去哪了吗?” 露丹还怪问呢:“总监,早上开会的时候你不是让晓棉去车间里跟进一下发布会上的新品吗?” 迟阳和被露丹这样一提醒才蓦然想起,脸面上顿时有些灼热的尴尬,“喔,快下班了,我只是没想到她会挑这个时间点去。”然后嘀咕着离开。 大家见迟阳和走后,当中有同事悄挑起话题:“你们有没有发现咱们总监有些怪怪的。” 有人隔着工作台靠近了问:“你也发现了?” “嗯,好像魂不守舍的,就拿刚才他找晓棉的事来说,明明是他交代过的事,转身立马就忘了!” 露丹偷笑:“估计是被女魔头缠晕了呗。” … 迟阳和独自站在办公室内,透过一整面的玻璃窗,把楼下车水马龙眺望得一清二楚,随着思虑延伸,聚集的视线又慢慢散开,眼前的城市好像漫了一层灰土那样的模糊。因为刚才寻人的事,他闭上起眼睛,努力用黑乎乎的视线去遮盖住脑海里缩影的那个人,那个女人啊! 她居然是姜晓棉的面孔。 迟阳和一想起她,混浊浊的大脑,仿佛被成千上万的脑虫啃食。就连那些脑虫都带着姜晓棉的模样。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心想大概就是这样了。 可是迟阳和难以相信,心里的声音在不停地质问自己,为什么是她呢? 他接了一杯水,大口大口地咽下,咕噜咕噜的吞咽声却像爱情毒药的致命声。他抱着头冷静地怀疑,当初在红坊画廊赏画时无意被姜晓棉撞踩的那一脚。 她那一脚,踩中的不是他的脚,很可能是他的心。 是这样吗? 如果不是这样,连迟阳和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对她心动。 但是,没有人会发现。就连他自己也发现得很晚。 迟阳和又抬起表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他下了楼层来到停车场,看见姜晓棉的车还停在那里,他便往工厂的方向走去。 工厂车间内,员工们走后陆续灭掉灯,车间立刻昏暗下来,最后一响的机器噪音也嘎然而止。迟阳和穿梭在员工下班的人群中间,与他们反方向的脚步,像做梦一样,那一瞬间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裁缝版衣间里,有员工呼唤了一声:“姜特助,走了。” 那个声音回答:“喔,好,我晚一点,还有点事。” 四周已经安静下来,人语声渐没去,姜晓棉其实已经忙活完了手头上的工作,看见他们都走完了,才往物柜里拖出一个布袋子,把前些天的半成品衣服拿出来。 她打开一整袋的木棉白絮,十指捧起,感觉像触了天上的柔云一般仙软,又闻了一下它隐有的清香,一颗心立刻欢喜起来。这些棉絮是她亲自架着木杆子去打落木棉果实,再把里面的种子挑除干净后收集出来的。 为了拿到干净的木棉絮,姜晓棉快被公园里的保安当成破坏绿化植物的“罪犯”,因为那些木棉树都长得太高了,想打落每一个果实就得在那里举着长木杆搞敲半天,也惹得旁边人总奇怪她的行为。 而她收拾这些棉絮的目的,是想给向冬漾做一件棉服。她计划了好多天,光想想,就觉得是这辈子最独特美妙的礼物。 她选了薄墨色的棉服衣色为版型基础,等会把棉絮填充进去以后在缝纫机上打缝好就行了。因为这是私人物件,按照公司的规定是不允许制作的。她只能借着工作的幌子悄悄进行,工序也只能化繁为简。 “咚咚” 忽然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姜晓棉唬得半藏起东西拿起一旁的图纸表来装模作样,看到来人时却是向冬漾。 “你怎么会来这里?”姜晓棉睁大了眼睛,深怕是自己看错了人。 向冬漾过来抢走她手上的图纸笑:“别藏了,说说,你还不走留在这车间干嘛?” “我……我加班呢……” “喏?”向冬漾笑着把她刚才藏的那件半成品衣服揪出来,“我捡到一件新衣服喽!”然后又穿上身比看,评论哪里设计得不错又一直叹合身得很。 姜晓棉捂了一下半羞的脸庞,指着飘落在地上的棉絮:“哎,棉絮还没充好,掉了,掉了……” 向冬漾用手指弹她的额头,看她疼叫的小表情,嘴上一抹笑说:“我怎么不知道你学会撒谎了,给你个惩罚,说,你在干嘛?” “你看到的是啥,我就在做啥喽。”姜晓棉脱下他身上的棉服,继续填充着棉絮。 一会后,姜晓棉开始用那老式的缝纫机缝合来棉服上的缺口。向冬漾便盘腿坐在一边的地上,握拳杵高下巴望向姜晓棉,听缝纫机“嚓嚓”作响,那件棉服在她手里一寸寸挪着,线儿一缭一缭地缠绕交织,藏裹着木棉絮的薄墨色棉服逐渐被缝合出形状。 姜晓棉检查了一下棉服哪里还有漏缺之处,说:“如果是用那外面的机器缝,效果一定比这老式缝纫机好,但是外面有监控,不敢用。”她说着还吐了一下小舌头,一脸悻悻的表情。 “晓棉,你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做这件棉服?” 姜晓棉想也没想就说:“因为我本身就是这个行业的啊,服装设计师就是我的梦想。” 向冬漾在旁边思杵了好一会儿,看姜晓棉拿着那件棉服琢磨着什么,他又问:“用木棉絮填充的棉服真的能穿吗?” “木棉絮大多被用来填充枕头棉被,不比做衣服的PP棉,珍珠棉那些耐磨性强,哪怕穿不了几年也没关系,长南那么多木棉呢,年年都会落絮,等坏了我再给你做一件。” “喔,你终于说出是给我做的衣服喽!” 向冬漾一声呼唤,姜晓棉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打自招,也就低头剪着丝线笑说:“这件棉服全程经过我手,从画图纸剪布开始,跟那些员工打着关系道藏了几天,虽然缺了一些工艺步骤有些乏善可陈,但到了冬天的时候还是可以穿上御寒的。” “乏善可陈是什么意思?听你说得一无是处了!才没有那么糟糕哩!”向冬漾说着拿过衣服穿在身上,看见边上有面照衣镜又忙过去对着转身,一直欢喜得挪不开脚步,满脸都是喜洋洋的表情,就像小时候穿了新衣服过年的模样。 因为天气有些小热,他穿着棉服欢喜地转来转去,直到额上冒了些细汗才愿意脱下,又啧啧称奇:“得提前称呼你一声姜设计师,姜设计师出手的衣服,果然非同凡响!” 姜晓棉收拾着地上的残布线头,笑说:“我还想创立一个服装品牌呢。” “那我帮你想品牌名。”向冬漾说完就开始眨巴着那一双深思的眼睛,又瞟高了做出念念有词的思索。 姜晓棉知道他不擅长文科,原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又见他想得认真,也好不打扰,就坐在那里笑等,表情上一副“我看看你能想出什么来”的模样。 向冬漾脑子里的词汇量几乎要掏空了,脸上不露痕迹地在心里抓狂,偶尔急得他抓一把头发。不一会才抹掉了额上的汗珠子说:“不如就叫‘棉思’,觉得怎么样?” “棉思?”姜晓棉看他半天才挤出这两字,笑着点头答应。 向冬漾拿了旁边的剪刀剪出了一块长方形的小布条,用铅笔描上浅细的“棉思”两个字,又问:“哪里有针线?” 姜晓棉想看看他玩什么花样,就找出了针线递过去,他用针线顺着浅字的轮廓把“棉思”两个字缝成刺绣模样。 因为向冬漾不熟这些针线活,而且“棉思”二字笔画也弯弯曲曲的不直,他就一笔一划地刺缝,结了线头又剪,剪了又结。到了“思”字的“田”字时,拐针抹角处时不时会被针眼戳到。每次他被刺疼就轻叫一声,然后抬头朝姜晓棉尬笑,总说一句“马上就逢好了”。 姜晓棉也在边上不说话,手托下巴安静地望他认真的模样,看他额上被汗水浸湿的细发,那双眉眼因被刺痛时微微蹙起,嘴巴呼呼疼意后又放松。把手里或长或短的丝线,一针一线缠绕成“棉思”的字样。 最后向冬漾把“棉思”小布条四条边定缝在那件棉衣领口处。他细针密缕地缝了好久好久,怕哪里不对称了,又怕哪里留下了瑕疵。 现场安静得只听见秒针走动的声音,然后向冬漾一声雀跃呼唤。 “喔噢,终于了……”他松了一口气后剪除针线,拿着自制的领标对姜晓棉笑:“‘棉思’代表绵绵不断的思念,而这件棉服就是‘棉思服饰’的处女作!” 姜晓棉也跟着咯咯笑,他自制的领标,小布条是黑色,“棉思”两个字的缝线是白色,黑布白字,相间泛出最显眼的颜色。当然字迹歪扭之处也显眼,哈哈,但是没有人在意。 今日此时,姜晓棉觉得与向冬漾相濡以沫的一刻不过就这样,自己亲手制的衣,他亲手冠的名,彼此制衣的模样都刻在两个人的眼里。 往后的岁月会一段段荏苒,走得太快的日子里肯定会忘记些什么刻骨铭心的曾经。他们将一把思念的棉絮深深藏入彼此的生活里,就这样,每一天都变成了思念。 姜晓棉跟向冬漾手腕手笑着离开车间,那时候他们都以为车间里只剩他们最后离开,走时就关好了灯轻轻扣上门。 直到他们的笑声远走,被关掉的灯又重新被人按亮。从小小的角落里走出迟阳和的脚步。 迟阳和跟向冬漾来到车间的时间,其实是同一时间,只是他觉得向冬漾更有资格出现在姜晓棉身边。 偷偷看到他们两人制衣,又冠上品牌名,迟阳和都感觉不清楚自己心里的那点难受究竟是不是嫉妒。 他独自停留在车间里,反省这些日子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 前一段时间,因为一幅木棉花画就跟向冬漾起了友好之谊,再加上自己也不喜欢韩非然的为人,总觉得姜晓棉跟韩非然走得太近会被蒙蔽。 他想啊,像韩非然那样的人肯定是配不上姜晓棉的,所以好几次就找了机会撮合她跟向冬漾。 慢慢的,这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可是现在的迟阳和真的有点小难受,他心想,看透了所有人,唯独没有看透自己。 很准确地说,他刚刚开始时只是想做月老,到头来,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背叛了这个职业。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七十九章 发布会千钧一发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这日,便是创翊服装的新品发布会。发布会还没正式开始呢,那些受邀的嘉宾和其他重量级的人物都早到好久。准备会场上,夺目的灯光从T台下五光四射,而后场上满是“妮曼女魔头”的魔音。 “快点,快点,缺的那款服饰赶紧找模特配好!” “露丹呢,她人哪里去了?” “我说过多少次,这件衣服太过时了,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撤走撤走!” … 姜晓棉他们在高妮曼的吼叫声中筹备完服饰,模特等相关事宜就累得直松气,随后大家都来到前场上坐着等待时装秀的开播。 姜晓棉往吵嚷的人群瞟了一眼,那些高高的人头把她寻人的视线淹没,“也不知道冬漾去哪了?”她在心里嘀咕。 这时迟阳和故意远着姜晓棉的距离,心里不明的情绪让自己越来越难以正视她以及向冬漾。他踱着脚步在场外招待那些嘉宾贵客,跟他们寻一些话题来聊,意图打乱自己的胡思乱想。 “迟总监” 迟阳和忽然被一个老沉苍劲的声音唤回过头,面对唤他的人,迟阳和不是很熟,但是也不十分陌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礼貌地问候:“冼先生”,又见他身旁跟着的女子,她五官面上有些姜晓棉的轮廓,他就知道是姜晓棉的母亲没错了,又唤了声:“冼夫人。” 冼父对白胜雪介绍说:“这位就是晓棉的上司,迟阳和,任创翊设计总监。” 白胜雪仔细详查迟阳和的眸目,像雷电巨擘般的明亮,唬得人顿生敬肃;又见他谈笑之间的面容藏着睿智卓越。她心中就对迟阳和起了几分肯定的态度,认为女儿由他调教,一定挣得个好前程。又叹家里头的冼新辰已算是不可多得的杰出人士,今天见了迟阳和这样的年轻栋梁,如果拿他两人相比,还真是人才界中的云泥之别。 迟阳和是云。 “早听人说创翊服饰的设计总监是海归之才,今天一认识,果然光凭气质就非同凡响。” 迟阳和一见白母张口就夸自己,谦笑说:“冼太太真是太高看晚生了,我只怕是小巫见大巫呢。”客套完后又请他夫妻二人上座。 就在他们走后,李笑欢被霍坤拉着进场来,她还没有见过这样金光闪烁的场面,神态上扭捏羞涩,怯踩着高跟鞋走得拐跌,生怕自己的乡野见识与这高档的场面格格不入。 霍坤见她眼色闪躲,就用不耐烦的语言怒斥:“哎,你在别扭什么?当我的助理,连这场面又适应不了,你如何成大器?” 李笑欢收了些惶恐不安的眼神,底气回答:“您先前没跟我说咱们是来创翊的服装发布会。” 霍坤哼直了嗓子,语言间喷出一些口水沫:“到底谁才是上司,我需要跟你报备吗?” 那些肮脏的水沫耻辱地溅在李笑欢脸上,她也不敢抬袖去拭,一副唯唯诺诺的面孔低下头,跟在他后面走去来到席位上。 “姜晓棉不是你的情敌吗,怎么今天我带你来看她出丑你倒不乐意了?” 李笑欢一听惊愕地高扬起眉毛:“出丑?” 霍坤嘴角的讥笑藏也藏不住,仇视的眼光射出诡计的阴森,“等会你就看好戏吧!” 李笑欢不禁寒颤起来,表情支吾说不上什么话,又见他递来一杯红酒,与自己碰杯:“不就是一个向冬漾吗?你还怕我帮你抢不回来吗?” 霍坤说完呶着嘴唇,浪荡轻浮地朝李笑欢的脸颊贴去,李笑欢正要扭脸时,突然被他一手抓住,他悄言说:“你不是想看看向冬漾究竟在不在乎你吗?就配合我。” 李笑欢还来不及细捋他话中的意思,肩上的衣服就被什么东西抓起来,整个身子不留情地往外拽了出去,身后的椅子发出“吱”一声响。她看那个抓她起来的人正是向冬漾,还没等要开口时,就被向冬漾拉到场外的天桥上劈头盖脸一阵骂。 “笑欢,你这些天没有回去就是霍坤厮混在一起吗?他才刑满出狱,吃喝嫖赌哪样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就对你这样轻薄,你眼瞎了看不出来他人品如何吗?” 大晌午里正毒的太阳灼得人心发烫,风也卷着向冬漾的嘶吼声变得狂躁,天桥上路过的人时不时地回头看着发火的向冬漾。 一路上,李笑欢的肩膀被他抓得生疼,那阵疼像是长了跑腿逃到心里头,任由他亲手捏碎的痛意。她也不知道该怒笑,还是该哀笑。 “你干嘛要管我,请问你是我的谁啊?我就喜欢跟他混了,他可以让我有份体面的工作,不用去给人家端盘子,看人脸色,也不用住破陋的房子,蜷缩着寻不到光。” 向冬漾真的很想给她一巴掌,但是他还是冷静下来了,劝戒的口吻说:“笑欢,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喔?”李笑欢的目光散出几分轻蔑:“你成天跟姜晓棉恩爱,我应该是怎样,你真正看过一眼吗?只要有你,再苦的活我都不会皱眉头,再破的房子我也不会嫌弃,可是没有你,我才发现我的独角戏可笑,愚蠢!” 向冬漾冷冷一句:“离开他,去向氏建筑吧。” 李笑欢发出一声很无奈的哼笑,站在原地扭头兜转了几圈才说话,“你在可怜我?”眼泪在她眼眶里晶莹地打转,保持着高度不肯落。 “朋友之间就应该扶持与共不是吗?” 李笑欢紧闭了眼眸,意图把眼泪挤回去,可是它偏偏没有听话,那样叛逆地滚落下来,她又很迅速地转身,“我走了,霍总还在等我。” 向冬漾也没有留她再说什么,反倒是自己,那些聚结在心里的难受,沮丧,愧疚,自责……各种想法像被灌了五毒散噬心的剧痛,再被拷上了罪恶的枷锁赶赴刑场。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忍心看李笑欢流泪离去的样子,甚至不想在服装发布会上再面对她,觉得两个人之间开始别扭起来。像是一杯盛白开水的容器同时撒进了盐和糖,搅拌后溶解出让人受不了的怪味。 好难堪。 向冬漾心想,或许他们之间就不应该存有在美国那五年时间的情谊吧。 等李笑欢再回到发布会上,场上早变得混乱一堪,记者,模特,嘉宾拥在一处,像是谁捅了篓子一样,她凝神望去,心想自己错过了什么。 而霍坤在那里悠闲地喝酒。 “你跟向冬漾叙旧也不用叙这么久吧,好戏都错过了!你是没见,那些个走秀模特吊带裙线绷时,众场面沸腾的模样。” 李笑欢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原来你那天让我带那三个模特目的就是让她们混进创…” 霍坤吓得望了望四周,还好所有的焦点都聚集在台上,他打断了李笑欢未说完的话:“李助理,虽然没有人注意到我们,可你也要小心措辞吧。” 李笑欢倒吸了一口凉意,顺应时局看看这场被人精心策划安排后的成果。 …… “请问姜特助,你只不过是低级初级师,为什么发布会上的服饰大都出自于你的手?” “姜特助,请问你跟创翊服饰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姜特助,你觉得这次意外是设计的原因还是工厂做工的原因?” “姜特助,你双兼职责,对于这次意外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 这些酒囊饭饱后的长舌人把发布会现场搅出了一个窟窿,摄影机的“咔咔”快门声闪着刺眼的光,带着议论覆到眼皮上就特别沉重。姜晓棉只觉得有成千上万只蜜蜂团嗡在脑子里,眼睛被蜂刺刺疼得掉出了泪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就因为那些吊带裙是出于自己的设计,跟进时也是经过自己的手,大家就理所应当地把责任归于自己身上。那时候面对哇哇乱张的几十张嘴巴,姜晓棉晕眩混乱的脑子里只有迟阳和那一句“你放心,我来解决”。 迟阳和在稳定场面,发言的声音从容不迫:“姜晓棉是我们公司的人才,对于这次服装发布会,她所有的样纸都是经我过目审批还有制衣严格的流程…” “晓棉,晓棉…” 姜晓棉身边又有无数的人赶过来唤她,冼叔,母亲,林深,露丹……而高曼妮终于吼了一次最顺耳的“妮曼魔音”,她挡着记者:“你们拍什么拍!” 嘈杂的声音分调了迟阳和的发言,即使他就在旁边,姜晓棉也听不清楚他说了些什么。把所有的混乱汇成一个总结,就是今天创翊服饰要因为姜晓棉上了热搜。 标题?标题应该是这样的:“创翊发布会模特当场露丑,设计小生姜晓棉难辞其咎”,鉴于那些记者没这么文艺的素质,头条字眼也许比这更粗暴血腥吧。 “冬漾呢?”姜晓棉往四处随便看了一下,仍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她心想,他在与不在也没什么两样,又没有办法像迟阳和那样举足轻重,还不如别看这场丢人显眼的局面。 “晓棉,走。” 姜晓棉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句铿锵有力的呼唤,她已经被迟阳和拉出去上了车,将那些记者抛在后面。 创翊公司门口也是早有记者在那里守株待兔,黑压压一片的围攻,像晴空瞬间变成乌云要引出狂风巨浪。整个公司,从高管到员工,一层一层的会议,剥丝抽茧。最后无疑是落在设计部里,一双双等待解释的眼睛朝姜晓棉觑觑相望。 “迟总监,这次服装秀姜晓棉的作品其中三件吊带系列,而且件件都出了意外,那为什么不是其他衣服出了意外?我早就对那款吊带提出意见,当衣服还是一张图纸的时候,我就建议把胸围修紧一些,可她偏执一己之见。再说发布会的衣服,她也是在车间里跟进的负责人,怎么会出现这么低级的错误…” 会议里,高妮曼挺足了腰板数落姜晓棉的不是,一堆这一堆那像滚足了气的足球,直往姜晓棉身上撒去。那魔音一出场,其他人都不干已事不敢开口。 姜晓棉愧红的脸色,像是挨了无数巴掌那样火辣炽热的疼痛。因为最近繁琐的事宜,渐长的刘海也来不极修剪,这一刻耷拉着头,刘海发稍轻松就触及了眼睫毛,一刺一晃着她的视线。 等高妮曼数落完,姜晓棉的声音顿了一顿:“我…工作失职,对不起大家,连累了创翊。”她本来有那么多的话要说,还甚至起了怀疑的念头,可临头又像一阵无力漫过河堤的潮水,气一沉,全部被淹退了回去。 迟阳和的脸色有一丝爆脾气退化后残留的懊恼,就在开会前,他怒气冲冲地跑去车间训斥了一通,把那些工人的颜面扼杀得半死不活。现在回想起来,他也觉得自己的行为过激了。 他缓缓问一句:“妮曼,那三位模特小姐呢?” “现在好了,人家面子都丢尽了,也不接受私了,头条照片都爆出来了,执意要起诉公司。喏,女朋友惹出的祸,摊子还落在男朋友上,两人还真是成双成对!”高妮曼的话越来越难听,搞得她才是统领者,忘了迟阳和的存在。 迟阳和清了一下嗓子,喉咙不是很舒服,毕竟为了这件事,他咆哮得嗓子都哑了。一贯冷静沉着的作风今天要带着一副哑嗓说话,又急得面红耳赤,怎么看着都不协调。 “妮曼,晓棉是我手下的人,你的言辞放点分寸来尊敬……” “哼,尊敬?那我是不是该在办公室里挂幅姜晓棉的肖像每天都祭拜一下啊!” …… 高妮曼跟迟阳和好像是第一次因为姜晓棉公开互怼,而晓棉就像一个局外人木在那里愣想:“可能今天是最后一次站在这会议室里了吧,没有比这更坏的结果了。” 开完会议后,姜晓棉到了样衣间,暼眼见那三件吊带裙被扔摆在桌上,肩上的脱线无耻地暴露在空气里。就因为那三位模特走秀时摆了个造型,于是不良事故就发生了,不堪入目,再然后全场沸腾。 姜晓棉都觉得那些好荒唐,世界上没有第二场服装秀会发生这种意外吧! 半晌后,推门声传来。 “晓棉,原来你在这里,我以为…” “以为我会在人事部里,是吧。” 姜晓棉眼睛里大雾弥漫,看不清是谁来了,但是听见他的声音,她就那样接了一句话。 迟阳和的话变得坚定起来,“晓棉,你要相信我,这不完全是你的错。” “要么设计不合理,要么做工监工不到位,反正都跟我脱不了关系。迟总监这是要为我开脱吗?” 迟阳和没有说话,把一件吊带裙递了过来,“同一批次同一款式的吊带还剩一件,你穿上它疯狂一舞,看它会不会绷线。” 姜晓棉听着这句话莫名有笑点,但是她笑不出来。接过衣服,只想着轻轻一拉扯,要么多拉扯几下,那根吊带线就会崩掉。可是没有,牢固得再平常不过。 她没有一脸讷然,第一个想法就认为这也代表不了什么。 迟阳和的话忽然变得冰冷,又透出一线光明:“我会着重调查这件事情,但不是调查衣服,而是调查人,那三个模特。” 姜晓棉的脑袋被重重敲醒,她顶多也就怀疑是车间工人的纰漏,可迟阳和的话像翻出了新的罪证,一口咬定的振振有词。 “你为什么会这样异想天开,没有人会拿自己的脸面清白来做赌注。” “因为你…” 迟阳和想说的话被丝线缠绕起来,混着理智不停地打结,死死地缠住喉咙打了结扣。 于是那一句“因为你,我就异想天开。”也说不出来。 但他还是放亮了声音,“因为你是我亲自挑的千里马。别人不信你,我信;别人都赶你离开,我有能力把你留下。” 姜晓棉微微仰起头来,对他笑了笑。她该用怎样的语言去感激他说的话呢?他说的那话像破开黑雾的天籁之音,让黑压压的天空防不住最后一层底线,那一瞬间,沉寂的黑夜突然明亮起来,在冬天里枯萎去的万物一点点蓬勃地重生。 “迟总监,谢谢,您真是位明智公正的上司。”姜晓棉也只能这样普通地赞扬回去了。 因为向冬漾拉着李笑欢在外面谈话,等到他再回到发布会上时,发生的事故,都是他听别人说。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八十章 兴师问罪寻错途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一夜之间,不要小看记者新闻的八卦力量,整个长南,连犄角旮旯没有一处是不被八卦风吹到的。 新闻,娱乐头条。 【#创翊服饰发布会忽现**模特,是突袭意外还是惊天密谋#】 【#来自创翊服饰姜设计师的*邪作品#】 【#姜晓棉博人肉吸引眼球#】 【#究竟是创翊遭同行下黑料,还是姜设计师遭涉世太浅#】 …… 这些的露骨的标题像词语接龙一样层出不穷,条条都跟“姜晓棉”三个字挂钩。姜晓棉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球受到了奇耻大辱。到底才出社会一年,认为这就是天大的暴风雨了。这几天搞得冼家都围满了记者,姜晓棉只能逃到陆小郭的公寓跟林深住一段时间,而迟阳和也放了她的假期散心休整。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呐!” “苍天大地,你好狠毒的心!” “啊,地球快爆炸吧!求你了!” …… 一大早,林深爆着乱糟糟的头发,连昨夜的残妆都没洗漱,一出卧室就暴跳如雷,把抱枕扔得满地狼藉。白球便“汪汪”几小声卷坐在抱枕周围,用无知的大眼睛望着林深。 姜晓棉比林深起早得一些,看见林深那样的鬼样子出来也懒得理她,自己撕了包狗粮,逗着喂给白球。 林深看白球不顺,就唠叨着小踹了一脚:“吃吃吃,整个屋子就你最胖了!” 白球被踢趴了就又起直朝林深小吼了一声,像是不服气的模样,搞得人跟狗在怼架。 “晓棉,八卦舆论又爆更出来了,你还有闲情逸致喂狗粮。这主人都还没吃饭呢,哪里就让狗先填饱肚子的呀!” “喏,等会小郭马上就端面条出来了。”姜晓棉朝厨房呶嘴,几秒后,还真见他一碗碗端着早点过来。 陆小郭笑说:“当事人都那么淡定,瞧瞧人家临危不乱,你搁一边吼什么吼?怪不得你只能当个小职员,成天被妮曼魔头呼来喝去。” 林深连忙蹦蹦地入了洗漱间又迅速出来,挪了早点搅拌后尖叫起来:“臭锅盖,我说了多少次了,你又给我的碗里放大蒜!”她一边吸刷着面条一边把蒜头夹到陆小郭的碗里。 “吃吃大蒜对身体好……”他讪笑地把蒜头夹进里。 “叮咚” 一阵门铃响起,三个人面面相觑。 林深嘴里还挂着一根面条,愣头猜说:“该不会是晓棉的藏身地点暴露了,那些八卦记者找上门来了吧。” 陆小郭拿筷子头敲了她脑袋,“瞎说,我去看看。” 开了门后,大家看见进门来的人是向冬漾,林深就双手合十念起阿弥陀佛来。 “一大早的你怎么来了?”姜晓棉惊奇地问,淡笑着给他挪了点沙发的座位。 还没等向冬漾发言,就有人腻歪甜蜜地抢话:“哟哟,晓棉在这里,他能不来嘛!”林深趣笑着顺了一下白球的毛,“球儿,我要跟你混喽!”(言外之意是看人家秀恩爱,林深就只能跟白球吃狗粮。) 向冬漾见桌上的那三碗面条,汤上浮着鸡蛋跟肉片,就笑着赞叹:“你们蜗居生活不错啊!要不要加我一个?好凑成两对情侣组合!” 林深噗嗤一笑,进嘴的面条汤当场就噗了出来,其中半根还飞挂到了陆小郭的额发上。 陆小郭不知道,林深悻悻地吐舌后拍了拍他的额头,装作打他的模样趁机把那根面条弄了下来。 陆小郭见向冬漾还能笑得出来,就问:“怎么,看你样子,是要带来好消息吗?” 然后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向冬漾,听他说:“那三个模特其实闹大了之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她们一致嚷嚷着要赔偿,到了官司前不吱一声人就都跑了。” “啊?” 三个人听后一起张开了嘴巴,比刚才吃面的嘴巴还要圆大。 “嗯,她们三个也不是公司签约的模特,那天刚好以临时模特的身份来顶替的,后来被迟总监拿住了把柄,也就私了了。” “了了?” “嗯,了了。” 大家听向冬漾这样轻描淡写,林深似乎还跟做梦一样,懵了一下又继续问:“那三个临时模特是什么来头?从哪里混出来的,怎么又卷铺盖走了呢?” 向冬漾的回答停了几秒,“喔,她们也只是蓄意来闹事,动了歪脑筋想获取一笔补偿费。” 林深吐槽:“啊,那也太倒霉了吧,为什么偏偏就撞上晓棉的作品,白白受一回脏水。还有她们三个未免也太豁得出去了吧,这跟妓女小姐有什么区别!” 陆小郭也跟着附和。 “可能那三件好下手吧,我也不知道。”向冬漾说完后眼神故意闪到他们的碗里,嚷着自己还没吃早点也要来一碗。陆小郭打发了一句:“自己去厨房动手啊”。 之后大家就没有再继续聊这个话题,只有姜晓棉觉得这个话题像被人强行被掐掉了尾巴。她知道迟阳和的调查本事很强,毫无疑问,问题就是出在那三个模特身上。可林深说的对啊,为什么她们就偏偏针对自己的作品? 姜晓棉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吃着碗中的面条。向冬漾皱一下眉头,挑一下眼皮,或者语气音调,她就会察觉他心思有异。刚才他的回答分明在隐瞒着什么,会是什么人值得他去隐瞒。 如果真要说一个人的名字,“李笑欢”这三个字是首当其冲。毕竟那天在发布会现场,姜晓棉真的瞄到过她的身影,心想这样凭空怀疑别人不好也就没敢发表意见。但这个问题像隔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反射出模糊不清的表象,想捅又捅不出破口点。 姜晓棉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是韩非然的来电,她也没有心思去接。 林深凑去瞧时,嘻嘻地随便问:“晓棉,韩非然还缠着你呢?” “也没有啦,这几天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不过他也很忙吧。” 陆小郭听到关于韩非然的话题就插进来一句话:“你们知道韩非然关了律师事务所,进了向氏集团了吗?” “啊?”林深咳咳两声去抽纸巾,筷子从碗上滚掉下来,“不是吧?事务所倒闭了?” “那倒不是,他是自愿去了向氏。你们问冬漾啊,他知道啊。” 向冬漾点点头。 “真是好笑,正经的儿子给人家打工,却聘一个外来人!”林深捡起来筷子呼呼了两下后继续用它挑着面条。 “喂,盗版婆,你讲不讲卫生啊!” “你懂什么,这是我拖的地,我敢这么做就代表我做事一丝不苟!” …… 这一早上,林深跟陆小郭聊得正上头,而姜晓棉跟向冬漾寥寥数语没怎么说话,四个人聊聚后也各自散去。 自从向冬漾搬回家住后,他就很少再去琉璃巷,留下李笑欢一个人在那里。后来李笑欢结识了霍坤,她要么在夜店里夜夜笙歌,要么跟住在霍坤的私墅混,大多数时间都不回琉璃巷。只是那里租的屋子也不没有退房,就闲置耗着。 如今向冬漾想要找李笑欢时,见琉璃巷屋已是空房,正关了门准备走,忽然听见房门一个撞响。他瞧清来人,碰见了李笑欢酒醉而归。 几天没跟她相处在一起,向冬漾仔细认辨认来,长发妖娆间缭绕着一阵阵残烟,眼角处贴的一串滴泪水钻在昏夜之中比那双眼睛还要亮眼,甚至在引诱人。看她一副残妆乱装的面貌,拖着邋遢着脚步,好像身体里的血液流过肉体后稀巴烂成一股污泥,醉生梦死。 李笑欢回到房间,见房里有人还以为是走错了楼层,醉眼离开时又回过神来自己并未走错,晃乎乎看那楼层号醉语呢喃:“对啊…没走错啊…这里就是我跟冬漾的家啊…可是这不是酒吧,房间里怎么会有男人呢?”她说着又贴近了眼前的男人看个仔细。 “笑欢” 她听到那个男人的呼唤,大脑就如同注了一灌醒酒汤,瞬间清醒起来。 “怎么,向少爷屈尊啦,前天说要聘我去向氏,这么快就三顾茅庐啦?还是回顾一下这穷日子的时光?” 向冬漾动了一下喉咙,“也有,也不全是。” “喔?”李笑欢好像听到了世界最好笑的笑话哈哈苦笑。尖锐,无力,就像针扎进吸铁石里,失了重心。 “你跟霍坤私底下还打了哪些算盘?” 向冬漾这么直言不讳,就是来究根问底。当迟阳和查出那三个模特的真实身份是北里女子的时候,听说她们私底下与霍坤来往密切,向冬漾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说服了迟阳和不再追究霍坤,追究下去的话难免牵扯出李笑欢来,所以就只寻那三个模特的错处。可向冬漾心里头终究过意不去,就来找李笑欢盘问。 李笑欢身倒正,而心冷了一大半,言语间盛气凌人:“原来是兴师问罪啊,哈哈,你也有头脑不正的时候,我虽然恨姜晓棉,但也不至于使出如此下作手段。” “可你作为他的人,敢说一点也不知情,一点未曾参与?”向冬漾已抓起李笑欢的手腕逼问,怒眼狰狞,她的手几乎要渗出血来。 那一句“你作为他的人”,李笑欢就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早已劣迹斑斑。 “如果我说事先并早不知情,你信吗?” 向冬漾的双眸逐渐缩了瞳孔,血丝仍布满那块白眼球里,红与白杂在一起好像是内疚,放手的动作很沮丧,连声音都带着哭腔。他努力挤清楚那一串字:“可你事后总该知情,你没有揭露,这比直接参与更让人恶心。”他说到“恶心”,表情像是咽了一条蛆虫的恶心。 这句话没有发怒,不是骂的语气,却比直接骂还难听的语句,叙述得尖锐又冗长,一字一字像刻刀剜在李笑欢的心头。如果是利索的刀锋也就算了,一刀不拖沓,还省些疼痛。偏偏刀是钝锈的,每停一下,就会撕扯着皮肤。 “是…”李笑退后几步点点头,“我恶心,你才知道啊!我恶心,我恶心也是因为你呐!” 随后一阵关门声带来天荒的响亮。整栋楼的人都以为地震了。她把向冬漾狠狠隔在门外。 “冬漾…” 向冬漾下楼走到巷子口时,隐约听见有人在唤她。 周边的灯火阑珊,他只听得清她呼唤自己的声音,没怎么看得清她的表情,直到她向他靠近走来。 早知道这件事会难以自圆其说,可她这么快就发现,向冬漾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刚才你都听见了?” 姜晓棉点点头。 “你怪我瞒了你吗?” 姜晓棉摇摇头。从点头到摇头的动作很不利索。像是生活在石器时代的雕塑,每一个器官都是僵硬的,血液不再流动,生命也凝固起来。 半晌,她才开口:“她为你付出那么多,你保护她,是应该的。” 这一句话,细微地响在空气里,即使盖过她心碎的声音,但是向冬漾还是听得清楚。他把她搂在怀里,柔软的细发贴触到他下巴,柔软的刺扎着他的皮肤,“晓棉,欠她的,我下辈子还;这辈子,请一定要把我留在你身旁。” “好。” 姜晓棉都觉得有些言不由衷,想说更多的话时,哑止的语言翻回腹中,最后只沉重地吐出这样一个字眼。 连夜色都变得隆重,顺着他们的心思倾轧起来,琐碎地衍生成一道隔膜,没敢坦露出来的话都被这层膜遏抑住。 那是怎样一层隔膜呢? 向冬漾像被撕后的纸屑片,不敢靠近那“嘶嘶”热烈的火焰,怕引火烧身;而姜晓棉是一条被遗忘在浅水洼里的小鱼,等待有人把她送回大海啊!可只能张着说不出话的嘴任由沙粒吸干身体里的每一滴水分后,最后无声无息。 姜晓棉记得有人说过,一个人所受的苦难在成长后都会变得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那些受苦受难的日子里,是谁陪你一起。 她好几次想过,关于李笑欢的那纸退学书。 那年她追去机场的雨路很长,实际上仅只有那么一时半刻。而李笑欢,追去美国,搭上了整辈子,穷极一生。 叶窈是恋爱半路里杀出的程咬金,横拦得突然,离去得匆匆。而李笑欢是不知何时潜伏在爱情躯体里的肿瘤。让一切都会变坏。坏到能遮住计划好的未来。 姜晓棉拥在向冬漾的怀里,未知数在这一刻变得不安缥缈。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八十一章 悲情女自食苦果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半个月前对于创翊服饰的时装秀意外,如今该公司的设计总监公开表示,发布会上的意外纯属由三个模特蓄意挑事惹起,如今已被警方拘留…” 姜晚莞一大早上就起来看新闻联播,伸长腿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她小姨打扮得花枝招展下楼来,“晚莞,等会去参加建成地产的酒席会,你怎么还不准备?”说着把礼服盒朝她又挪近了一寸。 “小姨,我不会嫁给那痞子的,你不用拉这根红线了。”姜晚莞白了一眼后又把礼服推回了原地。 杨恬聒噪起来,“人家堂堂地产太子被你说成是痞子,那你嫁过去当痞子妃啊!” “小姨,我有事出门。”姜晚莞已经不想再听她小姨说的任何话。 这些日子,姜晚莞真的被她小姨烦透了,动不动就提起那个霍坤,两个人也见了几次面,他身边不是美女绕指柔就是金身酒肉臭。小姨居然还破天荒地开导说,霍坤只是纨绔了些,有了家室就会收敛,变得稳重。还说人家是独子,将来财产一定会落在自己兜里…… 不过,能让姜晚莞有机会跳出这个囚笼的转机,就在昨天,发生了。她紧紧盯着那两条红杠子的验孕棒,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她沉着脚步走到韩非然家,心想要怎么组织好语言口吻去说这件事情,她还没敲门,就跟出门来的韩非然眼神相遇。 韩非然的那张脸像铁。没有血性,看不见一丁点颜色。他无视她,擦身就要走。 遁着空气伸出去的手,姜晚莞还是挽住了他的臂膀,但只能看见他面无表情的侧脸。她吐出那句话:“非然,我怀孕了。” 没有惊讶,也没有多问一句。他的眼神,凌厉,阴森森,“所以,你是找我对你负责的吗?” 姜晚莞心一下凉了,当初早说过,不需要他负责,原来他真的当真了,他做到了!这样天热的夏季里,姜晚莞走来的时候身上冒了些微微细汗,而此时四周的寒气骤增。她放下了那只挽他的手,任他离开。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空气中再也听不见谁说话的声音。 一下午,姜晚莞整个人像被封在真空的包装壳里,任由空气一点点被抽干净。她想拼命哭,想使劲喊,没有了眼泪,没有了声音。 好像听谁说过,孕妇是不能喝酒的。于是,她走进了酒吧,又沉醉醉地从酒吧里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者是发生了什么。当姜晚莞迷离地睁眼时,周围一切雪白,空气是白的,墙壁是白的,被子是白的。她觉得自己应该躺在天堂了吧,柔软的被子真不错,天堂很舒服呢。 姜晚莞沉了眼,听到模模糊糊的声音在说“病人已经怀孕一个月了,要忌酒,这次还好送来及时。好好养胎吧,孩子很健康。” “好的,医生,谢谢。” 两个很陌生的声音,姜晚莞笑想:“天堂的服务也这么人性化吗?”紧闭上了眼,又迷糊入睡,她实在不想再想来。可是她还是醒了,并且看到了那张最讨厌的嘴脸。 “晚莞,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这个声音,这副面孔,属于代时骞。就是那个曾经被她用来比喻成癞蛤蟆的人。姜晚莞瞅了一眼他的穿着打扮,然后嘴角还是没有变过的对他冷笑,暗暗嘲讽他打个领带就以为自己是青蛙王子,带着那副眼镜还是跟以前一样老土,呆板。 姜晚莞不记得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都忘记了是怎么跟他遇上的。 代时骞看她有些惑意,就解释说:“我下班的时候看见你倒在我们出版社门口,我就把你送来医院了。” 他说完后见姜晚莞不发言,继续补了一句:“你怀孕了,要好好休息……是” 姜晚莞能听出代时骞还想问些什么,只是不敢问吧,就主动哼笑说:“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有事情想当面问就问,我看不惯你这种拖拖拉拉,欲言又止。” 他终于微微启齿问:“是他的吗?他怎么忍心让你为他买醉。” “是,未婚先孕,我的笑话很好看对不对!” 姜晚莞的话很难听,毕竟最讨厌人的撞上了最难堪的一幕,与其等被他嘲笑,还不如自己扒开那层遮羞布。 代时骞连忙解释:“没有,晚莞,他不肯的话……如果你愿意,我……”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你什么?可笑,你要当这孩子的父亲吗?替情敌养孩子?你就这么没志气吗?” 代时骞的沉默让姜晚莞的话在空气中结成冰,他对她好,她永远弃之敝履。他知道她一直以来都讨厌自己,讨厌自己穷,讨厌自己没志气。 “我就算嫁给霍痞子也总比跟着你强!” 一句话,更让代时骞像一粒迷失的尘埃跌入淖泥。 姜晚莞说完就拔下针管,却见姜晓棉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于是气恼得直问代时骞:“姜晓棉怎么来了?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联系不到非然,也联系不到你家人。”这个时候,代时骞的声音已经是低声下气。他把话已经说得很轻了,并非联系不到韩非然,而是电话说到一半,直接被韩非然挂断了。 “不错,你们一个个真会看我笑话。” 姜晚莞摔门而出,不知道该去哪里就独坐在医院楼下。之前在韩非然面前流不出的泪,此时由着它放肆滚落。松垮无力的靠姿,她微微仰靠着头,阳光穿透密厚的树叶在她脸颊上投深了悲沉的阴影。她闭上泪眸,看不见了阳光,闻见属于绿叶的那一缕暗香,顿时整个人像只软弱无力的虫子被困在松香里,躯壳连带着灵魂,逃不开像金钱那样深黄色的剔透禁锢。 姜晓棉寻过来后在她边上坐下,才唤了一声“晚莞”就被她一顿嘲讽。 “姜晓棉,你没有资格这样唤我。” 姜晚莞对待她的表情,语态,永远像一把用来自卫的利剑,千方百计地为防住自己一败涂地的骄傲自尊。 姜晓棉没有回答那句话,只平静地顺着自己的话说:“我都已经快忘了你流泪的样子。” 姜晚莞缓缓睁眼,那一双眼,藏着多年前的仇恨,“是啊,最后一次让你看见我哭,不就是我父母死去的那一天吗?现在,还不是因为你我才会这样。因为有你的存在,他连孩子都不认了。我卑躬屈膝得不到的爱,你轻而易举就可以拥有,还可以任性地视而不见。” “晚莞,我想,他只是一时没有想开而已,我去找他谈,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冷血残忍。” “哼,他是不会冷血残忍,那只是对于你,所以你才会这样以为。你以为我这个样子就是在对你摇尾乞怜了吗?还是你自以为你在他面前说话有分量?可笑。” “那你打算怎么办?” “打胎,结婚。” 姜晚莞的四个字像雷电一样劈在姜晓棉耳旁,“短短几分钟,你就考虑出了这四个字吗?” “我要选择怎么样,与你无关。”姜晚莞说完就要起身离开,被一把拉住。 看姜晚莞目光那样雷厉,姜晓棉的心头微微颤抖,那样的目光,她也曾在韩非然眼中看过,“晚莞,扼杀了他,你不会后悔吗?” “你不该这样说,扼杀生命的那个人,是韩非然。” 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吧,姜晚莞甩开她的手决心往医院里头去。 姜晓棉还想拉住她阻止时,却被她呵斥一声,脚步只能停驻在原地。直到姜晚莞的背影消失不见,韩非然才现身在姜晓棉面前。 他的无地自容,并非是因为自己的荒唐错事被姜晓棉发现。他连忙拉着她掩饰:“晓棉,你是不是觉得我背叛了你,我也很内疚。那天,我们都喝酒了,我误把她当成是你,我压根就没想跟她有任何的牵扯…” 姜晓棉怒了。 “非然,我才发现你有这么不堪的一面。你根本沒有背叛我,你背叛的是你自己。一句不想跟她有任何牵扯?这就是你不负责任的原因?” 姜晓棉冰冷的罪责数落,却让韩非然只坚定他的想法,她又如何知道,那晚事情发生后,满脑子对姜晚莞的愧疚,都因为他心里只想占有姜晓棉。 他冷冷一句:“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就不会娶别的女人。”才说完,脸上就挨了一个辣辣的巴掌。 韩非然觉得嘴角边有什么在淌,他抹掉那浅血,咧着疼痛轻笑出声:“这一巴掌换成是谁打我,我都会打回去。只是由你下手,我心甘情愿领受。” 姜晓棉攥着掌心的疼痛,她无法直视这张肮脏的面庞,微斜了身欲走,“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现在跟着我进去,晚莞就会改变主意。” “哈哈哈……”韩非然在笑那句“改变主意”,放狠话说:“跟一个我不爱的女人生孩子,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最大的耻辱。” 所以说,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前来看看姜晚莞是做怎样的选择。他很满意,毕竟不用费唇舌。 姜晓棉看他时,他已抬了两步脚离去,急得直唤:“韩非然,你回来!你今天走了,我会恨你的。” 那个人没有回来,留了一句话: “反正你不爱我,那就恨吧,这样,你心里也算有我。” 同一片阳光下,光线穿过残酷绝情的话,冷冰冰地投射到手术室。就连医生那一句“你准备好了吗?”,像是以冰块作为传声的介质,因为实在听不出一丁点的人类血性。 四周都是白色的,姜晚莞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眼睛望着浅黄的天花板,逐渐蒙上一层死亡的惨白,从医生手中传过来的金属器撞声,像一双双罪恶的手伸向死亡的召唤。 总觉得麻药失了效,姜晚莞还是感觉到整个身体都痛成了两瓣,好像血液都流空了,自己躺在一片血海里无力地呻吟。记得医生说过胎儿还没有成形,那一刻,小生命化为一股混臭液体流出自己身体的时刻,她居然在想这个孩子眼睛,嘴巴,鼻子会跟自己像成什么程度。 不是跟韩非然像成什么程度,而是跟自己像成什么程度。 但是如果重新走进医院,她还是选择这么做。 最后医生交代了她些话,什么睡好,吃好,不要碰凉水之类的,她都撑着一张苍白的脸庞说不出来声。那张脸,像白色的玫瑰花瓣,在冰冻三尺的冬天里积压着厚厚的霜雪。 不等医生说完,姜晚莞就邋遢着脚步走朝门口,医生也闭口了那些未完的叮嘱,摇摇头讥笑了一句:“…图一时爽快,就该承受这样的后果…” 因为步子拖沓得慢,姜晚莞听到背后讥笑的声音不止一句,后背像是被人插入了一把短刀,揶揄,嘲讽,尖酸,刻薄…都变成了握在刀柄上的力量,每说一个字,都让刀子深入三分。 “晚莞,你…” “我什么?你们觉得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姜晚莞推掉了代时骞来扶的那双手,无助凄凉的目光转眼亮出锋利逼近他们,“姜晓棉,杀死我孩子的不只是韩非然,还有你。” 那种忿恨的眼神,姜晓棉已经习惯了,当下不跟她争论,只过去扶着她:“不管怎么样,我送你回去吧。” 姜晚莞呵斥:“走开,我不屑与你们为伍。” 她独自走出医院,看到天空都蒙了一层墨色的悲伤。就这样,来时一个身子两条命,离开时,一个身子一条命。 贱命一条。 回到家,杨恬磕瓜子的声音盖过了姜晚莞的开门声,她看到晚莞病怏怏的神色回来,叱鼻的语气道:“哎呦,抗婚也用不着装病吧!” “我嫁。” 姜晚莞拖着病体慢慢吐出这两个字,然后喉咙就像被刀割了一样说不出别的话。 “哎呀,想通了就好,嫁去享福…” “啧啧,这样后半生都不用愁!” “当霍家高贵的女主人总比当那个穷小子的糟糠老婆要好吧!” … 杨恬眉飞凤舞的表情,巴啦啦的串话,连躺地的瓜子听了都要飘起来。 姜晚莞打开房间的灯,头顶的华灯镶着珠光琉璃样式的垂吊,金光闪闪地晖映下来,佛过光的家具像镀了一层金。原来所谓的“家”有那么冰凉,用金钱,虚荣,贪婪,欲望…铸就了一个精致的囚笼。 接着就把人锁在里面。 姜晚莞晃着身子进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透着光在碍眼,她顺着光望去…… 喔,是那包牛肉脯。韩非然送的牛肉脯。姜晚莞舍不得吃的牛肉脯。 这样保留着,有五年历史了吧。 时间擦旧了包装上的字迹,姜晚莞用指尖轻轻刮一下,那些墨迹立刻斑驳脱落变成墨屑。透过包装,清楚地看见霉菌在蓬勃生长。 呸,发臭了。 这段情就就发臭了。 “啪”一扔,它终于被丢弃在垃圾桶里。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八十二章 双姻亲潜狼入室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一切都好像恢复了平静。但又好像回到了起点。好像未来也总迟迟不到来。 姜晓棉转过办公室的时候,无意在HR看到向冬漾。她不用停下脚步去侧听,也大概知道他在处理什么事情。 下了班后大家都喘了气。就算工作变得轻松了些,姜晓棉永远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 “还不走呢,公司可不给你算加班费喔!” 姜晓棉收拾完工艺图准备关掉电脑时,不知道迟阳和什么时候在身后坐等着,她回眸一笑:“总监不也是还没离开吗。” 诺大的办公室,安静得只有两句单调的对话。沉默了一下才听见迟阳和蹙眉问:“我才听说冬漾要离开创翊,想不到来去就这样仓促。” “对,向叔叔身体不好,他必须要回去。” 迟阳和面容松笑,“因为霍坤的事,我还以为你们…” 话到半句嘎然而止,姜晓棉明白他的意思,也只是随便一笑。 迟阳和又问:“霍家公布出了两大喜事,你知道吗?” 收拾工作的手渐渐放慢了速度,“我知道。” “那姨甥俩虽然跟你沾亲带故,可霍家对冼向两家可不太友好,这婚礼你要去参加吗?” 姜晓棉心中四怔了会儿,心想自己跟她们姨甥俩很少有来往,为什么迟阳和却对她们的关系了如指掌? “私人或者职场恩怨是一码事,祝福又是另外一回事。我会去,冬漾也会去。” 迟阳和听到她这样说,微微凝了一下眉头。经过发布会那件事,其实他有些防着霍家人对姜晓棉再有什么不利的举动。不过他想,有向冬漾陪她,至少能安心些。 “诺,电灯泡走了。”迟阳和笑着打招呼离开。 姜晓棉看时原来是向冬漾过来了,就跟他相视一笑,“都处理好了?” 向冬漾笑着点头。 “那李笑欢她?” 姜晓棉这句话声音糯糯的,像试探,又不像。 向冬漾的回答很干脆:“跟她很久没有联系了,那天以后,她也没有回过琉璃巷,她是铁心要呆在建成了,由着她吧。” “喔,前天我去医院看向叔叔了,他身体好多了呢!公司的事情不要什么都推给你姐,别让向叔叔觉得这个儿子还不如女儿中用。” 向冬漾咯咯笑着答应,突然严肃起来立正军姿敬礼:“得咧,誓死遵从老婆大人的命令!” “哈哈!不错喔!”引得姜晓棉拍他额前的那丛头发噗嗤一笑。 才过一个月,霍家的婚礼很快就到了,像是等不及的躁动,刚公布于众就举行婚礼了。两辆婚车停在杨恬家门口,迎接她们姨甥俩。 “晚莞,你怎么还发愣着呢,婚车就在楼下了!” “丹丹,我那个珍珠项链刚刚搁哪了?” “头纱呢?头纱忘记戴了!” “哎呀,小凌,你快点帮晚莞上好妆呀…” 杨恬拖着婚纱,在屋子里踱着脚步忙这忙那。 看到双姻婚的排面,姜晚莞抿起嘴角冷冷地阴笑,心想如果不是自己答应了婚事,小姨跟霍肴峰的那些事,恐怕还要瞒自己到什么时候。再瞧瞧杨恬欢喜上赶的模样,如果杨恬有十个女儿,她一定巴不得霍肴峰也有十个儿子。这样好双双配对,全部都嫁到霍家去。 姜晚莞坐在镜子前回想,当初冲动说出“我嫁”那一晚,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几乎是哭坐到天明。 那一晚。 没有想韩非然,今后也不会再痴心妄想; 没有想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今后她也不会再为谁怀孩子。 满腔的哀伤,都化成了愤怒。愤怒便升华成了仇恨。 明晃晃的镜面,似乎沾了一层浅黄的灰尘,姜晚莞想要伸手去擦时,才发现镜子是干净的。 干净的镜子照出不干净的人。 她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照过镜子了,现在坐在镜前,才发现自己面如枯槁,唇如白蜡,就嘀咕说:“涂再多的粉,都看不到光彩了吧。” 化妆师小凌刚好捧着粉盒过来,喜着说:“开玩笑!我的手艺是一流的,怎么会让新娘黯然失色呢!”说着就为姜晚莞各种涂脂抹粉。 卓池大酒店外,一路的婚车尾随,头两辆最耀眼的劳斯莱斯停在门口,熠熠地刺射出亮光。大毒热天里,暴晒着金钱堆成虚荣的腥臭味。 像两条被驱出水源黑猛噬人的鱼兽。 死亡前还煞煞地张着嘴,像讨饭的嘴。 最后腐烂了,生蛆了。 嘴还硬邦邦张得圆圆。 众人的簇拥下,两位新娘盛妆下了婚车,身边人拱手弓背的恭喜祝福语声,见了霍肴峰像见了钱,一张张歪嘴扭脸,五官都快陪笑到挤成畸形。 姜晚莞跨脚的那一步,看见霍坤那副丑陋狰狞的嘴脸,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陷入肮脏的泥潭,再伸脚的时候已经拔不出脚步。 她紧紧盯着“卓池大酒店”那五个字,金光闪闪的招牌。 卓池酒店。 “卓池”? “浊池”! 姜晚莞从来没有这一刻感到这两个字那么讽刺,耳边忽然有熟悉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她一辈子也忘不掉。 “嘿哟,恭喜霍总!双喜临门啊!” 霍肴峰看了一下周围,没有向言的影子,反笑一声,绵里藏针的回言:“韩律师摇身一变,变成了向氏集团的韩总经理,真不知道今天是代表向氏来呢还是以个人名义来?”说完又附耳过去轻轻添了一句:“我更想知道的是,你是怎么变成向氏的一条狗!” 韩非然的脸上消失了笑容,眼神中露出锋利,他阴恻测地笑想:“是狗是狼还未可知呢!哪怕是狗,狗急了不止会跳墙,还会反扑主人的!” 他严肃地挪正了衣装领口,把嘴唇抿成一道冷酷的线条:“我作为那么敬业的精英,当然是代表向氏!” 姜晚莞看见衣冠禽兽的韩非然说完后直往酒席里面走,他全程不看姜晚莞一眼。 对于这个为他打过胎的女子,他是不敢看还是不屑看? 可是终究抵不过暗处代时骞的那双眼睛来得有情。 错误的爱情就像紧紧绷直的一根皮筋线,承受不住崩断时,两败俱伤了。 ——她嫁人了。 新郎不是他也不是他。 晚莞啊晚莞! 你为什么宁愿坐在宝马里哭也不肯坐在自行车上笑? 代时骞无奈望天,觉得整个世界都阴沉沉,天空像翻了黑墨水那样黑暗。 就像婚礼场地上围了一群黑压压的人群。 “各位来宾,欢迎大家来参加建成地产霍先生与霍小先生的婚礼…” “现在新娘扔捧花!” 司仪的话落后,一个捧花落在姜晓棉手里。 姜晚莞回头与接着捧花的晓棉对视,那个目光,对于姜晚莞来说,都是用仇怨仇恨拉近的距离。 “捧花偏偏落在你手上,恭喜你!”姜晚莞看着她身旁的向冬漾讥笑:“恐怕你的喜事也不远了吧。” 这个“恐怕”两个字的音,都带着不利的语气。 林深在一旁讪笑着抱手扇热气:“哎哟喂,你才应该好好恭喜,我一看到那台上快长白胡子的老头,真为你发愁,这称呼多矛盾啊!你是该叫她姨夫呢还是该叫他公公!这还不算什么,我更矛盾的是你嫁了个草包呢还是嫁了个乌龟!” “林深,你嘴巴给我擦干净了再说话!”姜晚莞呵斥得口水都爆出来了。 姜晓棉见她两人的气势,便暗中拉开林深,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姜晓棉,你看看你的好闺蜜,你今天带她来就是来侮辱我的吗?”姜晚莞准备抡起手就要扇林深一巴掌,却被向冬漾眼疾手快拦住,“晚莞,现在的场合多重要你该自知,把你的手收回去!” 霍坤见他们四个人在那里就端了杯酒杯过来,对姜晓棉笑后又拍着自己的脑袋,指着她半天说不出称谓:“哟,妹子,不,不对,是小姨子!怎么不叫一声姐夫?” 姜晓棉看霍坤语句轻薄,也只扭过头随便应一声不愿打理他。 霍坤转而对晚莞笑:“老婆,你们在这聊什么呢?还聊得这么面红耳赤!”说完又拿手贴过去要抚摸脸庞。 姜晚莞扭了一下脸庞,让他的手落空,白了他一眼后说:“没什么,我就是问问晓棉,我婶婶为什么不来参加她侄女的婚礼,是怕看到我小姨内疚呢?还是压根不敢来呢?” “晚莞,我妈她很开心你出嫁,她知道自己来会惹你们不高兴…” 霍坤摇弄着高脚杯里的红酒,打断了姜晓棉的话,对晚莞笑轻浮笑:“哎?人家冼总夫妻人没到,礼到了就行,你还操心人干嘛?来,咱们喝个交杯酒!”说完就灌了姜晚莞一整杯的红酒,呛得她喘不过气来,撒了几滴红酒落在胸口,洁白的婚纱上渗染出微红的颜色。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姜晚莞不好跟他反抗击话,只是悻悻的表情没有说话。也把姜晓棉几个人看得心惊起来。 “来,你们也随意啊!”霍坤放下酒杯后搂拽着姜晚莞离开。 姜晓棉见这样的局面就心想,霍坤平日纨绔,他如果不好好待晚莞,无异于是个中山狼,晚莞又是心气高傲的人,两个万一一日不和,必定生出事端。想到这样,姜晓棉的脸色忽然气白了一片。 向冬漾忙慰问她:“晓棉,怎么了,见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她的话让你不好受了?我们也只不过走个过场,我看我们该走了。” “没事。” 林深对着霍家人的背影骂起来:“恶人自有恶人魔,像她这种女人,就应该让霍坤来整治整治她!” 林深话还没说完就被晓棉拉着走,她们面前又有杨恬的声音响起:“哟,怎么刚来就要走!” 姜晓棉很久都没跟杨恬见面了,今天才正面面对这个长辈。想当年还在姜家的时候,杨恬每次来看晚莞带的礼物也会给晓棉捎带一份。那时候她们关系也算亲厚,只是家变以后,两家闹开了,也就不再说亲道热,甚至生了嫌隙。按辈分算来,姜晓棉也算她的表外甥,理应称她一声小姨。 “杨姨,祝贺你!” 一声杨姨,杨恬心里头恶心面上却笑嘻嘻问:“你母亲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她问完又打嘴回来,改口说:“瞧我这话问的,你妈改嫁的这些年,穿金戴银的,山珍海味,那天在商场无意跟她遇见,瞧她圆润圆润的,多有福气的人!整个长南哪个女人能做到她那样会吊金龟婿啊!结果我倒还来问她过得好不好了,唉,真是个多余又没意义的话题。” 一大串怪里怪气的话,真让人听着别扭,姜晓棉礼貌笑回:“杨姨也要保重好身体。” “那可不,将来我还指望养个儿子,像冼总一样,做地产界的头霸呢!” 林深在旁边插不上话,听了这样的语句只在暗中咂咂嘴,姜晓棉听杨恬话中有话,也只点头装傻不计较什么。 “既然冼家人不肯赏面来,你做为晚辈,怎么着也得敬你表姨父一杯吧。” 姜晓棉跟向冬漾连忙笑着说是,来到霍肴峰面前,两家人又是劲敌,也不过是商业里人情面子上互相搭讪一番。也没太多意思。 一日热闹喧嚣结束的时候,几乎到了深更半夜,霍坤才醉熏熏朝新房走去,一身酒肉味,脚步踉跄扶墙。然后“哐当”一脚撞门进来,再加上他醉眼昏花,整个身子拦倒在椅子前,摔了个下巴轻微脱臼。 爬仰起来时,看见姜晚莞一身白婚纱坐在新床前一动不动正看着他,气的霍坤手拖下巴直喊:“他妈的娘们,没见你老子摔了,还不赶紧扶!” 姜晚莞瞟了他一眼,看见他自己站起来,冷言说:“又没摔到腿,你瘸了我也只会扔个拐杖给你,别妄想我会帮你捡起来!” 霍坤哼笑了一声,走过去床边撩抬她下巴:“早听说你好几次拒婚,怎么?现在坐在我霍坤的床上还心不甘情不愿?我哪里不如那个姓韩的?别以为你那点子破恋爱我不知道呢!我早听李笑欢说你读书的时候就喜欢他,又怎么舍得嫁给我了?” 听见“韩非然”这三个字,姜晚莞就把眼睛竖起来鼓鼓地瞪着他,“霍坤,放开你的手!” 霍坤愈加变本加厉,原本是托着她下巴,现在直接下手重力劲拿捏,尖锐的指甲深印在她脸颊两侧,姜晚莞反抗要扭脸的时候他就更来劲了,让她动弹不得。 “拗啊,才是新婚燕尔,别俩人都搞得下巴都脱臼了,他们还以为是我们做事太激烈了呢!”霍坤嘴角泛起阴笑,“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烈性子,就是不知道等会还是不是这么烈!” “你无耻!” “噫,都已经是夫妻了,怎么能用这个词汇呢,这该叫情趣!”霍坤说完用力推她倒下,压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有反抗的余地,喘着气息埋首吻去,动作也粗狂起来。 …… 混乱乱地折腾了半宿,窗外风驰雨骤,哗哗的雨声像银河倾泻在大地上,盖过了新房里男人的呻吟声,随后盖不住那些阵咒骂声。 “贱货,烂货!” “臭婊子!” …… 姜晚莞虽然盖着被子,但洁白的肌肤上依稀露出遮半的吻痕,带着几道抓痕。她挪一挪身子,酸痛赖着了身体上的每一寸毛孔,挥之不去。像是全身的骨架拆卸了重装的不适应疼痛。 窗口的暴风雨把帘子吹刮得伶仃飘逸,姜晚莞扭脸朝窗户边眼神空洞。直到床边那男人的咒骂声又响起,她的眼睛才有了焦距。 “姜晚莞,你别一整天都装出一脸羁傲不逊的清高,摆给谁看!这下丢了脸,骨头也有硬不起来的时候吧!”霍坤啐骂一口后打起火机燃了一支雪茄,燃烧在腾云驾雾里的眼神,直藐着床上的女人。 姜晚莞坐起身,裹了一件睡袍,丢下一句:“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咱们之间扯平!”说完就要走向浴室,却被他抓住吼问,“那个男人是不是韩非然!” 姜晚莞看他抓住自己的那只手腕有劲力,冷笑着没有说话,伸手去拿他另一只手上的雪茄,当着他的面弹抖了一下燃灰,顿时,烟头露出焰红的燃点。 霍坤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忽然抓着姜晚莞的那手背上袭来强烈的阵烫,他立刻条件性地伸回手跑到水池里冲洗,哇哇尖叫,疼意好半晌才褪去。他呼呼吹着伤口,清楚地看见里面翻出一小圈肉红色,满口又骂起来: “哼,自己见不了红,倒让我见红,真是个疯女人!” “怪不得拖着一身破罐子死皮赖脸地嫁过来。” …… 姜晚莞顿时爆气,过去扇了他一巴掌,那巴掌声比窗外的雨声还要清脆果决,“死皮赖脸?当初还不知道是谁死皮赖脸地求嫁!有本事就别让你老子在我小姨耳边吹枕头风啊!” 她一番话击得霍坤也要还手时,他嘴角阴笑反笑,“求嫁?你就倔吧!老子踹你一脚,有你姨甥俩人财两空的时候!” 霍坤本来是气急了没嘴回才会说出“人财两空”四字来,偏偏话落出时正赶上空中雷电交加,劈下一道响雷,好像地球都要炸裂成两半的天灾。 姜晚莞被雷声吓了一跳,没来得及去听他的后半句话。 紧接着窗外闪过一条火光,又哗哗像鞭炮一样的响声,连着炸碎了窗户,房间内咔嚓两下子全灭掉了灯光。 唬得他们连忙出门看,才发现整栋酒店都断了电源,只亮着消防灯,大家都从房间里跑出来挤在走廊里,有些小孩子还在大人怀里唔唔地哭。 “大家别急,我们酒店会处理好的……” 晚莞看见丹丹带着工作人员在安抚那些宾客,就上前问:“丹丹,怎么突然都跳闸了?” “姜小姐,霍少爷,酒店楼顶天台被雷电击中了,这里又刚好是最高楼层,所以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八十三章 浮生所欠止一死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怎么会被雷击中呢?不是有避雷针装置吗?” 丹丹摇摇头:“这我就不懂了,要等明天他们检查的结果。”然后她又缓着气慢慢庆幸,“听说楼顶上被劈碎了那道围水墙,还好大凌晨的没有人员在附近,所幸没有伤亡。” 姜晚莞听后也舒了一口气,吩咐:“那就好。今晚如果有不安心再待的宾客就全额退款送他们离开吧。” 丹丹点点头又说:“今晚酒店断电一时半会恢复不了,杨姐跟霍先生已经是早回去了,那你跟霍小先生是不是也要启程?” 霍坤立刻冲过来回答:“怎么可能再待下去,这么晦气的事,走,必须要走!” 姜晚莞一言不发,对霍坤瞟了一个白眼后回了房间,反正她也巴不得霍坤离开。 “她不走我走!快快,你别愣着呀,找给我个电筒……”霍坤急躁地催着丹丹。 第二天。 姜晓棉上班时就从林深“毒嘴”里听说了昨晚卓池酒店发生的雷击事件,林深还嘲讽笑说“新婚之夜遭雷劈!”。 姜晓棉没说什么,她拿出手机打开资讯新闻看报道,才知道闹得不小啊。她吸了一口冷气,下班之后路过卓池酒店,本来想进去探慰一番,想到他们那张嘴脸就改变了主意远远退回来。 “热脸贴冷屁股,自讨没趣呢!”姜晓棉心想。 她转身要走时暼眼见一个男人路过,他正尖着媚音讲电话:“小辣椒,别着急,我马上就过来找你。”说着还朝手机话筒发出一波亲嘴的恶心声音。 本来姜晓棉是很反感这种言辞行为的,却被这声音吸引住,她猛地看那男人的背影,不就是霍坤嘛!听他口气,才是新婚燕尔,就要去鬼混啊?姜晓棉一想就跟在他背后瞧个究竟。 这一跟,便跟到一家饮吧。 霍坤见到那名叫小辣椒的女人就过去亲抱着,惹得那女人扭脸嗔他:“你真薄情喔,曾经答应了要娶我,一转眼就不作数了,冷不丁就娶了那个姜晚莞!” “哎,这不是奉了父母之命,身不由已嘛,等哪天我搞得那个女人净身出户了,我立马就娶你进门!” 这个外号名叫小辣椒的女子原本是夜场不正经之人,早就跟霍坤有首尾。她瞧霍家有些钱财家业便引诱缠着他不放,今天听了霍坤的话又欢喜地偎到他怀里撒娇:“我只当是霍少爷眼界高,看不上我们这等逢场作戏的女人,可姜晚莞也不过就那样,破罐子一个,肚子里头死过人的贱货!” 最后一句话蓦然冰凉凉地掠过霍坤的脑袋:“你说什么?什么叫做‘肚子里头死过人’?” “是啊,上月我一个姐妹碰见那姓姜的在妇科医院,医生还跟她说什么‘流产,什么确定了吗’之类的话,她再出来的时候脸色跟个死人一样!说不是去打胎谁相信啊!” 小辣椒的一番话听得霍坤整个脑袋空了起来,再加上昨晚的事怒气就爆满了头脑,混骂起来:“上个月?她妈的,这婚求了一年,怪不得给我戴了绿帽子她才松口,我说呢!” 两个人正聊着忽然脸上都挨了一泼冰凉凉的汽水。 霍坤擦了眼脸要破口大骂时,看见姜晓棉两手持空杯“嘡”一声放在桌子上,她一脸斥责的怒气,“你们够了,霍坤!才婚后第一天,你这样对得起晚莞吗?” “喔,原来是我的小姨子啊!”霍坤一脸无惧,嘴角重新挂起蔑笑,一手搂紧了小辣椒,另一只手朝姜晓棉的肩膀伸过来:“来,我不介意你也来怀里!” 姜晓棉两只眼睛睁得比鸡蛋还圆还要立体,又推打了霍坤伸出来的那只手,霍坤才悻悻揣回兜里。 那个小辣椒也略认识姜晓棉,知道她的背景是盛星撑腰,便怕她联合晚莞报复自己,于是不吭声落荒离开。 霍坤笑说:“小姨子,你说我过分?我想你也应该听见了,晚莞怀过野种,我跟她不过彼此彼此!” 姜晓棉扭脸过去不跟她提这件事,“可是你们现在已经是正式夫妻了!不忠的人是你!” 霍坤砸了嘴,“你怎么不惊讶,看来你早就知道!不过我也能猜出来,那野种除了姓韩的还有谁!”说着气性又冲上头脑,“瞧我不杀了这对狗男女!” “你嘴巴放干净点!五年的牢饭不够吃啊!想牢底做穿?” 姜晓棉的话有意在含沙射影当年拾遗所的事情,她讽刺后就离开了。因为气恨,满心满眼都留神在霍坤跟小辣椒身上,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坐在凳上的韩母。 “阿姨,这是这个月结的花钱,您收好。” 收银员把花钱递过去,才点醒了愣神的韩母,其实她早在这里多时了。从送花到这家饮吧,从小辣椒提起姜晚莞的名字,韩母就留神起来,把他们三个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里。听霍坤一句“那野种除了姓韩的还有谁”,看到姜晓棉没有正面反驳的表情,韩母像过了雷电的悚惧,软着腿脚踉跄着瘦老身板去到卓池酒店。 姜晚莞接到韩母的电话,她开始是不想待见,碍于人家是老一辈只能下到大堂来。一到就被韩母抓着问:“晚莞,你结婚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韩非然他知道。” 简单的六个字,并非称呼“非然”,而是“韩非然”。再没有什么回答比这个更明了揪心。 “晚莞,是那天吗?非然他他…对不起你了吗……” 韩母羞得难以面对姜晚莞,一句话开头,那个“他”字直咬着唇,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姜晚莞心想那天在医院只有代时骞跟姜晓棉两个人知道这件事,代时骞从不跟韩母有交集,就料定是姜晓棉多嘴告诉了贾母。姜晚莞的脸面上也不再友善,呆滞着冷眼哼笑:“是姜晓棉告诉你的吧。怎么,来找我为你孙子报仇?还是来替韩非然脱清罪责?” 贾母抓过姜晚莞的手,那双长满茧子布满皱纹的手,如同乞丐向人求怜悯,韩母泣言而下,“我要怎么样才能赎清他的罪孽…”然后那双手狠狠地被姜晚莞推攘开。 “这句话,你应该回去对你儿子说,是他讨厌这个孩子的存在,是他不认他的亲骨肉,也是他一句话就厄杀了这个孩子!你以为你儿子会觉得自己背负了一条命在苟且偷生吗?不,他活得没有一丝愧疚!简连禽兽都不如!” 姜晚莞指着韩母的鼻梁,压低了斥责声不敢放大,但对于贾母来说,已然如雷惯耳。她越想越觉整个羞愧的世界坍塌得万劫不复。回到家后,不见儿子回来,忽见洗衣机直立在那里,又想起那日床单上的血渍,韩母就挨坐着板凳锤脑忿恨起来: “这孩子畜生啊!” “怎么如此欺骗我,我养了个薄情子!” “居然瞒得我浑然不觉!” …… 韩母的两行老泪纵横交错地挤入道道皱纹里,老态的面容上湿了一大片,心中像挨了道棒槌横撑在血管里的难受。紧接着瞪直了眼睛,握拳捶起胸口,呼吸急促起来坚持小半会后直接摔下凳子,她拼命地掏出手机,一下子没拿稳还摔在地面上。 于是,一遍遍按下拨号键,一遍遍听彩铃循环。 听不到儿子的回音,只有自己呼呼大喘的声音。 手机最后“嘟嘟”挂声,冰冷得没有希望。像催命的咒语。 向氏集团的紧急会议室外,那一堆手机里,只有韩非然的手机拼命在震动。 向氏在此之前,向父因为身体日益沉重,所以向冬漾回到了向氏开始学着接手父亲的工作。刚好今天向冬漾收到财政部的员工孔唤挪用公款的举报,虽然只是小千的数目,事后孔唤也悄补了亏空,仍然露了马脚。向冬漾便召集各个相关部门开会查处,会议卡在下班点也没有结束,就这样耽搁了时间也没人敢吱声。 会议结束后,向浠焰问:“冬漾,你真要革职小唤吗?这些年他在公司表现不赖,又是孔司机的儿子,孔司机也跟着咱爸二十年尽心竭力。这事闹出来,咱家怎么跟孔司机好好相处?那小千的数额前些日子爸也曾批准借他,这次想来是因为爸在医院里,他就懒得打搅,可事后他也补上了。先斩后奏的补救失态,我们也破例一下人情面子亲手处置吧。” 向冬漾也犹豫着驳回:“姐,我知道他不错,可都说那个什么蚂蚁溃了大桥的,还是要预防啊!” “‘那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总算知道你读书时候每次文科都不及格的原因了,连这种俗语都说不通顺!”向浠焰趣笑他后又正经说:“我很好奇举报他的那个人是谁?” 向冬漾顿了一下语言,慢慢地说是韩非然。 “喔,是他啊。”向浠焰舒心一笑。 “老姐,你跟爸爸都好像很看好他?” 向浠焰就说来那些事:“当年你去了国外以后,他就在咱们公司实习法务,帮爸搞定了很多大小复杂的案件,惹得爸老是说你们同个班,他在天,你在地。后来韩非然成立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后,又跑到咱们公司来接手法务。听他说是自己公司的融资出现了问题,转圜不了,我爸就把他的公司收购名下。后来,韩非然也入股了向氏,成了向氏的股东之一。” “喔,原来是这样。” 向浠焰听他的语气清淡又问:“你们关系不是很要好吗?怎么?你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向冬漾苦笑想,“哼?关系?” 他面上也不多作其他表态,搪塞了一句话:“我们从来不谈工作。” 向冬漾起身要离开时心想这件事传入父亲耳里的话,又要闹得人不得清闲,就稍改了一下主意:“那这样吧,把孔唤降为待考察期。” 向浠焰也点点头不反驳什么。 韩非然站在公司楼里等电梯,看见孔唤也赶到。两个人进了电梯后,四下无人,孔唤才敢开口:“非然,为了让你在向总面前出头,这回可是舍我为你了!” 韩非然嘴角一抹冷笑,“陪我演这一出戏,难道演出费不是比你正常工资的双倍,更何况,你挪用的十几万我都帮你补了上去。留着个位数给我下手,会亏了你什么。” 原来事情都不是向家姐弟以为的那样,孔唤购置私房时因为资金周转不开,的确挪用了公款,被韩非然逮住了小辫子。正赶上向冬漾回归公司,两人之间又有过不愉快,韩非然故此串通孔唤演了一个伎俩来分散向冬漾的注意力,让向冬漾以为韩非然是全心全意为向氏服务。 “叮”电梯一到,两个人相视一笑后分道扬镳。 等韩非然掏出手机看,下班的时间点后有母亲的N个未接来电,他以为是母亲嘱咐他回家路上去市场顺路带一些东西,回拨过去时没有人接听。而韩非然也并不在意。等他按照平常速度回到家门时,天已完全大黑。 “妈,天都黑了,外面的花盆怎么还不收?” “妈?妈?” 韩非然推开家门,周围沉浸着死寂无声的黑茫,一开灯后,吓得他连忙去扶起倒在地上的母亲,拨了急救,即使他摸到母亲的肢体在冰冷地僵硬。 最后,医生宣布她呼吸衰竭,抢救无效。 次日,韩非然请了丧假。 后来,葬礼当晚,韩非然潜等在霍家附近。 姜晚莞才下了车,身子就被一阵重力强压在车身上,喉咙处被人拿掐着不放。她紧抓着韩非然的手,企图让他松开。 暮夜与韩非然的大衣悚成阴森的黑色,衣帽檐下露出一双斥怒的眼睛。夜色破墨而染,可见的彩色只有他眼球里密布交织的红血丝,直勾着要渗出血来。像一只咬人的猛兽,牙齿咬着话“格格”作响。 “我妈去世前一刻,拨了你的号码去找过你,你跟她说了什么!她本来就有哮喘,你不是不知道!你把她刺激得连命都没有了!” 咆哮的话像崩了堤的山洪,卷着泥泞喷了眼前人一身浑浊脏污。 姜晚莞怎么会甘受诟厉,也瞪着眼珠子磕嘴撩牙:“你妈为什么会来找我?你怎么不去问问你心尖上的姜晓棉,问问她跟你妈说了什么!” 不可遏制的愤怒让韩非然的指力加了力道,决心取她命那样下狠手,“晓棉比你善良太多,她不会有错,都是你恶毒的嘴巴生事!” 姜晚莞跟霍坤才为打过胎的事闹得不可开交,现在又遭韩非然毒手,她扭嘴哂笑,“好,好,她不会有错!没错,我是恶毒!命运相扣,欠命的,总要还!” 欠命的,总要还! 就好像韩母还了那个孩子的命。这一句话,姜晚莞挑眉直眸,加重了话音,四周变得阴森起来,像引出冤魂前的死寂沉沉。 六个字,韩非然失神松了力道。跳动不安的心肺被夜色的余墨浸漫,淹过烈红的颜色,从他脸上再也不见一丝血性。 姜晚莞一个趔趄被推倒在车脚旁,爬起来又跌撞着离去。 韩非然黯然回到花店,风呼呼猛刮着门楣上的丧布,在黑茫之中格外分明。门旁的人影好像在等待着谁,他细瞧时是姜晓棉。 姜晓棉伫立在那里,见了韩非然也不先唤,黑夜之中那双眼眸闪挂着晶亮的泪珠。 韩非然皱紧了眉头,眼里的冷厉退变成柔和,嘴唇抿出苦笑的弧度:“晓棉,你来了,只有这样的大事,你才肯主动来见我。从今以后,我就伶仃一人了。” 她眨眨眼眸,那滴泪才肯落下,“晚莞指责我,说伯母的死是因为我,可是我没有对伯母说过任何刺激她情绪的话,就连不开心的事情我也没有讲过。” 韩非然揩去她的泪,“这滴泪,算是你为我流的吗?” 姜晓棉拼命摇头,一口沙哑音不停歇,“孩子的事情,真的不是我说的…” 他吸了一下鼻子,微微低眸,想揽她入怀,可他还是住手了,“晓棉,你知道的,每一句你跟我说的话,我什么时候质疑过你。” “可是,非然,这件事情,你真的大错特错…” “是吗?就算选择对的做法,我也不快乐。那不是我想要的。” “你这样的选择已经让很多人都痛苦了,你让所有人跟着你痛苦,这样你就快乐了吗?” 韩非然抓稳姜晓棉的手,眼睛像挡了一层薄膜那样看不清神色。于是,满心的奢望,侥幸,乞求,都结成了那层薄膜。他轻语说:“我已经失去了母亲,你一定要选择他吗?” “不是一定要选择他…” 韩非然听到这样的回答,像是有人拿针尖刺破了那层薄膜,眼睛里露出奕奕的微光在等待。 姜晓棉说后半句:“而是我已经选择了他。” 没有了薄膜的保护阻挡,韩非然的眼睛立刻被刺痛,眼泪像条件反射一样大颗大颗滚下来。如果非得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么此时的他,竟然哭得像个小女生。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八十四章 星辰愿好玉人空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风雨如晦,每次江南的梅雨季节哪里不是“霉雨”阴绵?长南的冥冥细雨,让所有的事情都洗礼了一遍。过了梅雨时节,阳光拨开的一层层的云雾,大家也不用抱怨那些衣服成日家的晒不干。 “冬漾,你看浓云散了,心情也不再那样烦闷。” “哼,姜晓棉!有我陪你这一生,你敢跟我说烦闷?” 姜晓棉忽然被他挠了痒痒,笑着加快了脚步向前跑开,“快点,去医院看你爸啦!” 两人说着来到病房拐角,正巧跟要离开的韩非然相遇,三个人的眼神对面相视,像三条河流顺势而下,涌瀑在了一个交汇点。好几秒才平静。 向冬漾先开口客气地招呼:“非然,谢谢你经常来探望我爸,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有什么好谢的,下属关心上司,小辈关心长辈,于公于私,不都是我应该做的吗? 韩非然的话,带着不被旁人察觉的尖利。 “那我们进去了。” 韩非然看他们一进去,向父的呵呵声立马响起,“瞧你们两个,进出成双,得跟修远商量商量,家里要出喜事咯!” 向父话一出,向冬漾连忙应和,姜晓棉在旁边削着苹果,脸颊像手里的苹果微微地潮红。 “爸,好歹先把我姐嫁出去吧!”向冬漾原本是要玩笑的话,哪知就失言踏中了正事。姜晓棉在一旁想起吴愿好,不觉手中一抖,水果刀失了偏倚,拇指浅划了一个伤口。不是什么大事,她也只悄悄隐藏起来不说疼痛。 “喏,上个月霍家不是轰轰烈烈地结了门双姻亲吗?浠焰要不是看上了那不识好歹的新辰,至于这样耽搁她吗!…”向父的话没有说完,看见晓棉跟冬漾垂眸不言也就停止了话语改口问:“那姓吴的姑娘去了国外,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姜晓棉摇摇头,“愿好她很久没用联系我们了。” “哼,你瞧,人家到国外过好日子去了吧,一个一个瞎等,压根早忘了你们了!。” 向冬漾劝父亲:“爸,愿好不是那样的人。” 向父挪了一下靠姿,更添浓了懒意,把靠枕凹出深度。想到别的事就嗔骂:“你呀,不如你姐姐也就算了,都差着非然一大截。大休息的日子,人家刚才还来跟我汇报壬旺工程的建造材料事宜,他还处理得井井有条。那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瞎逛着来呢。” 向冬漾笑着驳回:“你就说假话吧,能跟壬旺工程合作,那还不是您儿子我争取来的。您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总拿我跟人家的孩子比较!” “向叔叔,冬漾他可矜业着呢,您也少些操心养好身体最重要!” 向冬漾一听晓棉帮腔,便咂嘴自喜:“喏喏,还是晓棉会说公道话。” 提起公司,向父变得一脸严峻,“壬旺工程你可得盯紧了,之前跟我们合作的建材公司被非然揪出了钢筋不合格,现在换了一家建材公司,施工时别出了什么茬子!” 向冬漾回答说:“接下来三个月打好地基,施建工作我也处理好了。只不过现在节骨眼上,有些工程招标失败,很多不利的因素导致股票下跌了两个点…” 向父没等向冬漾说完就发怒起来,“这起王八羔子,我还没进棺材呢,他们就想跳了半边天了!” 姜晓棉看着向父激动的面色,就示意向冬漾不要再说下去了,随便聊了一些家常后也就离开。 姜晓棉跟向冬漾才下了一个楼层,就看见整个医院的人都咚咚着脚步朝同一个方向涌去,震得整栋医院像海啸的灾难现场一样。姜晓棉跟向冬漾过去瞧时,还没有挤进人堆就听见一个声音狂怒: “你他妈的狗屁医生,病人都到你面前了,你就这么推脱责任啊!” “我要停尸医院为死者讨个公道。” “告死你们医院!” 几句咒骂响完,被骂的医生就挨了一拳,然后群众们都不禁嘘嘘起来。有几个护士去拦着闹事人:“先生,这里是医院,请不要大声喧哗。” 后面又听见一位尖厉的女音响起:“我说你讲不讲道理,你家老爷子明明就是作死!” “作死,谁作死呢!你再骂一句试试!” “我就骂你了,忒看不惯你这种颠倒黑白的人!如果真是痛心死者,他都去世了你还想拖着尸体闹得不安生,分明就是诽谤!” …… 很快,现场围了一群警察,将闹事的逮捕起来。 姜晓棉听那个尖厉的女音十分熟悉,她挤进去呼唤:“壶壶”,然后又看见谈羽医生趴在地上脸色青肿,便连忙跟着向冬漾把他扶起来。 向冬漾问:“谈医生,怎么了,刚刚拉走的那个人是来医闹的吗?” 谈羽缓了一下,想开口回答的时候下巴脱臼,不由得“啊”了一声,然后手捂着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摆摆手示意自己不防事。 吕冰壶抱手把嘴巴撅得老高,一腔义正言辞:“是啊,就是那闹者的父亲贪图省钱拒不治疗,结果死了,家属就来闹事,你说说这世道都什么人!命在的时候钱重要,钱没了就拿命来坑!” 姜晓棉疑惑问她:“跟你有什么联系?你跟谈医生认识吗?” “嗐,今天我也才跟谈医生第一次见面呢。我来这里等我朋友下班,偶然撞见这回事。从头到尾听了个明白。那家属简直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你看他把医院闹得乌泱泱的,你说我能不气愤嘛!” 于是,吕冰壶就把事情的来头去脉讲起。几天前一个患者酗酒后呕血到医院急诊,常规治疗好转后只是偏头疼,患者自以为没有大碍。谈羽建议他拍个CT全面了解一下,可患者嫌贵拒绝,不接受谈羽的治疗建议反而大吵大闹起来,扬言说医院小病当大病治以此来敲诈钱财,而且闹得医院乌烟瘴气。最后医院无奈只能让患者签名草草出院。没曾想第三天病人就病态突然转急到恶劣程度,重症病房撑了几天后脑出血亡故。因此病人家属便闹上了医院,认为当初医院不负责任不给病者做检查而导致死亡。 向冬漾听了后叹说:“人不只为挣钱死,还会为省钱死。唉!也蛮让人心疼的,毕竟各有各的立场。既然有病人拒绝治疗的签名也不会太难处理,如果家属真告上法院了你可以找我来处理。” 谈羽强笑推辞:“这没事,这行干得久了,什么风浪没有遇到过。” 姜晓棉看他被打得不轻,脸已青肿得凸起不对称,嘴角像染好的红布一样渗着滴血。领口的白大卦领带也被扯得松垮,衣下还脏着两处男人的鞋印。她听闹事人的气势又嚣张,就劝谈羽说:“你别怕给冬漾添麻烦,到时候有需要就来找我们。” “哟,晓棉,冬漾,都自称‘我们’了,什么时候喝到你俩个的喜酒啊!” 重态事前,吕冰壶还开得起玩笑,大家也就相笑缓解了一下气氛。 姜晓棉想起问:“谈医生,你跟愿好还有联系吗?” 谈羽为人比较实诚,又不会撒谎。听了姜晓棉的话他微微皱起眉头,怕露出端倪,拿手掩了一下伤口装疼说:“她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出什么事了吗?” 姜晓棉没有察觉到谈羽的异常,叹了气,“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阵子联系不到她,我哥都打算要追到澳洲去了。” 谈羽拿冰块敷着脸,沉默不出声。送他们出门时,姜晓棉在走廊里无意瞟见一个中年妇女,多看了她几眼,那妇女便转身捡别的路走。 “好奇怪,为什么我总觉得她时不时会出现在我们身边?”姜晓棉暗想着就停了脚步,往那个女人离开的方向望去。 “晓棉,你怎么了,在看谁?” 姜晓棉回过神说:“有个女人很奇怪,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碰见她。要么在医院,要么在我家门口。” 唬得向冬漾紧张追问:“什么样的女人?” 姜晓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又趣笑他:“你别紧张,也许是我错觉了,谁会那么无聊。”她说着摸口袋,才想起来刚才把钥匙落在病房里。 “我得回去拿一下钥匙,落在你爸爸那里了。” 向冬漾把她按在边上的坐凳上,笑说:“那你坐在这里等,我去拿来。”说完他便走上楼不见了背影。 姜晓棉坐在那里等了几秒后,看见谈羽走下来,她本来要去招呼一声,又见谈羽身边跟了个女人,他们聊着天,一直走下楼去也没有注意到姜晓棉。 那个女人!不就是那个奇奇怪怪的女人嘛! 姜晓棉起身跟在他们后面,听见谈羽唤那个女人为何姨,又隐约听到有愿好的名字,就悄悄跟着偷听。 何姨的神情很慌张,她问谈羽:“愿好的病情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谈羽的话很冷:“嗯,除了我的命,其他的方法我都尽力了。” …… 姜晓棉在后面听见,瞬间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窖,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远,看不见了方向。 “晓棉,走吧。”这个时候向冬漾过来挽着她。 姜晓棉眼眸不知觉红了,向冬漾看见后吓了一跳,他还没问她怎么了,她就先说:“冬漾,我想去找你姐。”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姜晓棉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怎么跟向冬漾说这件事情。 四周的光线暗了下去,碧空澄澈的天空好像又要变得灰濛濛,让人觉得晕乎乎的。 姜晓棉来到他们公司楼下,向浠焰过来笑问,“为什么事情来找我?” “你澳洲的朋友戏演得真不错。” 姜晓棉淡淡的一句话,浇了向浠焰一盆冷水。姜晓棉知道吴愿好没有人脉去跟澳洲的人串通,只有站在她面前的向浠焰最有嫌疑。 “晓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姜晓棉扭过脸,“行,我去跟我哥说,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晓棉…” 向浠焰拉住了她,脸色像开得正盛的红玫瑰一下子失去光泽,“你别告诉他。他会恨我的。” 姜晓棉从她的话里听到了乞求的语气。 “浠焰姐,瞒不住的。我哥一但发现愿好从来没有去过澳洲,你要给他一份怎样的说辞?” 向浠焰咬咬牙,“这是愿好求我的,我也没有逼迫她什么。” “那你答应她的时候,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私心吗?” 向浠焰刹时觉得这句话像打开罪祸洪荒的钥匙,负罪感朝着自已源源不断地涌来。向浠焰究竟有没有私心?可能连她自已都不敢正视这个问题。 你有见过凌晨四点钟的星空吗?整片天像做了恶梦一样半睡半醒。弯弓的缺月露出微亮的惨白,月光晕照出像白雾一样的小团,又好像是云。周围的星光虚浮着忽明忽暗,从月光下望去的世界很不真切。 黑空中传来一声哀绝的鸟咛,你看不清它划翔的痕迹,也看不见它抖落的羽毛,然后听见树枝里响出扑翅的声音,你就知道它回到老树栖巢了。 岩豆镇凌晨四点的那片天,也是这样。 吴愿好靠在房间窗前,她脸色就跟现在的星空一样。半生半死。 她心想,这个时候的冼新辰,梦里会不会有她。 蔓延的光线来不及穿透那片天,滴血就从鼻腔里淌落到胸口,血的颜色在吴愿好洁白的婚纱上渲染开来。她觉得腹腔像被阳光刺晒着发热,全身被剧痛包裹着。视线变得黑茫,她好遗憾,那片天不会亮了。 当姜晓棉跟冼新辰找到岩豆镇的时候,谈羽带着他们来到刚竖好不久的墓碑,周围还堆乱着因扩土而枯焉的杂草。 吴愿好之墓。 静静地立在荒坡上。 冼新辰看见石碑上的刻字,像被刻在他心肉上一样,绞痛辖制着他要发作的怒气。而姜晓棉在旁边早就哭成了泪人。 冼新辰一把拉过在墓前烧纸钱的谈羽,两只手抓抵着他衣领,怒嚎:“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要不是你们什么都不说,我怎么会连她最后一秒都看不到!” 姜晓棉拉开了冼新辰,谈羽沉着脸色,很平静地说:“她不想让大家都知道她死了,尤其是你们。我尊重我病人的意愿。如果不是你们找到我,我想这辈子,不会说一个字。” 烧纸后的灰烬,那些零星被吹起落在冼新辰的头上,好像怒火激起来就能烧了他整个人。 冼新辰已经无力再跟他计较什么,拖着干涩的嗓音问:“谈医生,她没有什么话或者东西要留给我的吗?” “没有。她走的时间是凌晨,穿着你送给他的婚纱,手上带了戒指。这些东西,也一同跟她下葬了。” 约定好的时光被生命的电锯伐断,长的那半轰隆隆地倒进泥土里。另外一头,矮矬矬地留下凹凸尖利的锯齿。冼新辰的记忆不停地倒带,卡壳在这些锯齿里,被刺出了血。 那一天的告别,他嫌漂洋过海得太远。 今天,他以为过来就可以见到她了。市与镇,前一秒生,后一秒死。 戒指,婚纱,新辰,愿好。 每一样都不好。 谈羽拨了何姨的电话:“喂,何姨,今天有客人到,多做一些饭菜。” “好。小羽,准备完这顿饭以后我就离开了。” “好。” 亮光一点点消失在大地上,当地平线被隐去的时候,黑暗已经笼罩了大片天。来岩豆镇的第一天,冼新辰才发现天比前些日子黑得更快了。因为夏天已经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他待在愿好曾经住过的房间,靠过愿好曾经靠过的窗,天上的星辰总是忽隐忽现。 “哥,吃饭了。”姜晓棉敲着门唤他。 冼新辰本来吃不下,但是他们都在等着自己,碍于是别人家,他只能下了楼,哪怕是在饭桌上坐一坐也好。 他勉强夹了一些饭菜,简单搪塞进嘴里。本来他以为那些饭菜会毫无味道,原来比他想象中的要可口一些。甚至还有些熟悉的感觉。像是隔了很久远的味道,触到舌苔,很多年的记忆就突然被触醒。 “为什么这些饭菜跟愿好做得那么像?”冼新辰的眼神很涣散,像是在盯着什么东西看,但又看不清他在盯什么。 谈羽话顿了一下,硬着头皮说:“是我一个保姆做的,她之前经常照顾愿好,所以学了一些。” 听谈羽说到那个保姆,姜晓棉心想就是那个何姨了,但是总觉得她很神秘,不是一个保姆那么简单吧。 姜晓棉本来还想问谈羽关于何姨的一些事情,但是这样的情绪也懒得问出口。 冼新辰开始把眼神放在这些菜品上,空洞的眼睛才看到了焦距,“那个保姆呢,怎么不见她?” “她走了,刚刚辞职了。” “可惜了,我还想让她教教我。” 一个冷着脸没有温度在问,一个板着脸没有表情地回答。 三个人坐在冰冷的空气里。 小忘年早端了饭菜回到房间不说话也不肯见陌生人。 姜晓棉扒了两口饭后,也难过得快受不了了,眼泪滴在白米饭上。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八十五章 来自慈母的救赎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盛星地产里,高管们正严峻着脸色坐在会议室里,交头接耳地窸窣。 半晌后,冼新辰的秘书迪伦进来报告:“总经理今天身体不舒服,会议取消。” 迪伦话一下达,他们拍着文件纷纷不满: “已经多久了,耍人呢!” “西城那片土地都要落到霍氏建成嘴里了!” “到底管不管了。” “他再这样,总经理的位置要让贤了” …… 办公室里舆论声的口水,都快把醉生梦死的冼新辰淹没得连脊背都看不见了。 姜晓棉每次都会接到冼父的电话,然后她的名字跟冼新辰的名字就合成了一句话。 “晓棉,你知不知道新辰在哪里?” “晓棉,新辰有没有联系你啊?” “晓棉,看到新辰后把他给我揪回来。” “晓棉……新辰……” … 好像整个下半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她也很无奈啊,人在哪她也不知道啊。搞得姜晓棉连上班都没有了心思,再加上向冬漾的父亲心脏病不太乐观,两件不好的事情都赶在同一时期发生了。 如果真要挑一件好事的话,那就是她要结婚了。 不过冼向两家的意思是,也要像霍家那样安排两对婚礼。 姜晓棉跟向冬漾。 冼新辰跟向浠焰。 “愿好,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姜晓棉在心里不停地这样想。 拖着沉甸甸的心情下班,等电梯的时候,姜晓棉柔柔脖子觉得整个人的骨头都已经散架了,好像下一秒会就发出骨骼断裂的脆响声。 “噫,我的姜特助,怎么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迟阳和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姜晓棉笑着招呼了一声:“迟总监。” 姜晓棉每次这样叫他,迟阳和都会瞪着她,然后又一笑而过。 姜晓棉知道他很讨厌自己叫他总监。什么原因她也不知道,反正她也改不了,就是老觉得这个名字拗口。 “迟阳和”三个字还不如改名直接叫“迟总监”来得好听。她也这样跟迟阳和玩笑建议过,迟阳和当时第一反应是联系到“太监”两个字。 姜晓棉那个时候就白了迟阳和一眼,反正改名叫“迟总监”也还是个总监,又不会变成太监喔。 电梯“叮”一声,整个电梯里就只有姜晓棉跟迟阳和两个人。 迟阳和笑说:“你既然这么累,快过年了,要不要给你补个年假?” 姜晓棉凝了一下眉头,“嗯,最好不要吧。” “喔?为什么?” “哈哈,我如果放了年假,你看看高主管,不得整天跟在你屁股后面转。等我回来,你的头已经变成两个地球那样大了。” “嗯,太夸张的描述,不过说得也是。”迟阳和笑着点点头。 “阳和,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帮我查一个人。” 姜晓棉认真的一句话,连游离在空气中的尘埃都停顿下来。 “好。他叫什么名字。” “何柳,一个女人。生过孩子的女人。身份证号码等会我发到你手机上。” 姜晓棉脱口而出的名字,也是在家里翻了好久的旧物才翻出来的名字。 迟阳和点点头。 几天后,他们约在咖啡馆,迟阳和把资料摆在了她面前。 姜晓棉翻开看时,上面资料显示: 何柳,年龄49,籍贯:长南 1989年嫁给冼修远,2000年盛星地产倒闭,两人宣布离婚。 离婚该年何柳去了法国,嫁给了外企的继承人为妻。 2002年,现任丈夫因偷税漏税的罪名入狱,两人和平离婚。 2010年何柳回到中国,落居北京,生活境况比较窘迫。 2013年又从北京迁到长南, 在长南医院当护工,次年成为了骨髓捐献者。 2018年以护工的名义去了岩豆镇,在一户谈姓人家待了四个月。 姜晓棉看见文字下边附的照片,那照片一点都不陌生。 就是谈羽口中的何姨,也是姜晓棉曾经好几次撞见她的女人。而那次去了岩豆镇,却没有再看见的女人。 按照资料上列出的时间年份,姜晓棉明白了,原来,她一直在我们身边。 默默地没有现身,可能是愧对前夫跟儿子吧。姜晓棉心想后把目光停留在最后一行字。 骨髓捐献者? 她目光微微含泪,问迟阳和:“你能查到那位被捐献者的姓名吗?” 迟阳和摇摇头说:“没有办法获取到医院的档案,那些是属于高级隐私级别。但是也不是毫无头绪,能查访到当年的主治医生名叫谈羽。” 因为姜晓棉意识里已经有这种概率了,她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而是很平静的接受,又想想确定了真相后,这一切还是让人有点始料不及的感觉。 迟阳和见姜晓棉若有所思就问:“她是你冼叔的前妻,你要查她的资料干嘛?还是她已经介入了你们的生活?还是来闹事抢家产的?毕竟这种人世界上还是挺多的。” 姜晓棉把资料撕得粉碎,扔进垃圾桶里,也没有任何不愉快的表情。她说:“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她反倒一直躲着没有跟大家见面,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于愧疚,默默地弥补了很多事情。我想可能未来的某一天,她会帮我们一个忙吧。” 听她这样说迟阳和就不太在意了,却注意到了姜晓棉手上的戒指。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上多了一枚戒指。 迟阳和的目光隐藏起那丝哀伤,笑问:“冬漾他跟你求婚了吗?”没等姜晓棉回答,他又说,“晓棉,你太不够仗义了哈,也不跟我讲,亏我还是你的好朋友。” 姜晓棉笑着回答:“这才是昨天的事。” “那婚期定了吗?” 她缕了一下耳发,眼神忽然涣散起来,“因为我哥的事情,还没有怎么说得和,搞得两家很难为情的。” “作为上司又是朋友,我也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结婚礼物,这样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你的婚纱由我来帮你设计。” 姜晓棉一听脑子就被打懵了,因为这个礼物太沉重了。她望着眼前的迟阳和,他的话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语气。 “我没想到,你会送这么大的礼。” 迟阳和刚才的笑意退去了几分,“或者说你已经事先有准备了?” 姜晓棉笑笑说,“我仅有一张图纸而已。” “那就够了,把它交给我吧。” 简单的几个字,姜晓棉忽然有种不可言喻的感觉。如果仅仅只是一个员工的婚礼,顶多不过到时候多随点礼金就是表尽心意了。迟阳和的作法,让姜晓棉觉得像被美国总统亲手喂了一碗饭那样的受宠若惊。 “喔,不用了,图纸在冬漾那里,他还没给意见呢。” 迟阳和也知道自己自讨没趣了,略低着头一笑:“好,那你制作的时候交给车间就可以了。” 姜晓棉自从知道了何柳的事情以后,面对家里人,总觉得自己揣着跟石头一样重的秘密,就这样浑浑噩噩挨到了年底。 这个年底,他们睡醒后,全长南人都欢呼了。 因为雪神降临了长南。他们的欢呼声,就像是1997年香港回归一样的阵势。 虽然只是很小很小的雪,仅下了一天一夜而已。 雪花从灰白灰白的天空洒下,世间万物都无声无息积了一层薄薄的皑雪。他们踩在雪地上,鞋底齿印凹陷下去,可以清楚地看见脚印映在地面上的轮廓。 向冬漾跟姜晓棉走在雪下,互挽着手臂,然后各自把手紧紧地揣进大衣兜里。路过木棉树下,雪花就飘过木棉枝,落了他们满头。 “晓棉,你看,我们就这样白头了。” “是啊,我们还年轻,就已经老了。” “冬漾,你这是第一次看见雪吗?” “在长南是第一次看见雪,以前在美国的时候,每年都能看到雪,比这厚得多了。” 姜晓棉抬头,看见积雪堆在秃秃的木棉枝上,整棵树看起来像一位鸡皮鹤发的耄耋老人。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雪落在木棉树上呢,那一刻,姜晓棉觉得世界都别扭得格格不入。就好像夏虫遇见了霜冰,南极地上生满了夏花,天地间反了阴阳四季,颠倒了乾坤五极。 如果雪再厚一点,她真怕长南的排排站的木棉会被冻死。 可是真的有被冻死的。不是一棵两棵,而是活生生的一片。 前几个月的时候,向冬漾跟姜晓棉在南城包了一块地养植木棉苗,因为根柢未深,被长南的冬雪摧残得一棵幼苗都没有留下。姜晓棉很伤心,向冬漾安慰她说没关系,来年就不会那么冷了,到了春季时重新种,就一定会成活。 是啊,来年就不会那么冷了,一定不要那么冷了。 长南的冬天距离上次那么冷,应该是什么时候呢?噢,是了,是姜晓棉刚上大学的那一年。那年的冬天也是这么冷来着,就差没有下雪了。 大年三十那晚,冼新辰终于一身酒味回到了冼家。冼家的年夜饭上,冼父摆着一张冷脸问他:“新辰,你妹妹跟冬漾的事已经敲定了,你跟浠焰的事,你到底还想拖多久?” 话一出,姜晓棉悄悄看了一眼冼新辰,真怕他下一秒发起火来。 “我不会娶她的。”冼新辰的话出奇地平静。 冼父也没有发怒。他们父子俩好像注定为这个事情争执分歧一辈子。 白母在旁边也没有再说话。 空气死气沉沉,像被淹在死海里,谁要是挣扎一下就会沉到死海底面去。 冼父叹气着说来:“你向伯父身体不好,这阵子向氏那边一直是浠焰撑起了半边天,冬漾着手公司也不是很久。他们大股东已经开始对董事长的位置虎视眈眈了,我看搞不好都开始内乱了。” 冼新辰的话开始响亮起来:“你的意思就是两家联姻去巩固向氏?爸,你别忘了,盛星当年出事的时候,向言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躲着视而不见呢!” “喂,晓棉在,你注意你的言语。”冼父说着拿筷子抵敲着桌面细细算来:“你自己想,人家浠焰等你多久了,那会子你不管公司的时候,浠焰又帮了盛星多少,太久的不提,就给你提提最近的西城开发区,那块地本来要被霍氏吃进嘴里了,还不是人家浠焰…” “爸!”新辰一个字打断了他。 年夜饭,弄得不欢而散。 “咚咚咚” 姜晓棉敲了冼新辰的门,“哥…” “门没锁,进来。” 姜晓棉推门进去,看见冼新辰坐在地上摆弄相册。那些都是他跟吴愿好的旧照,一沓沓的照片累积得很厚。 姜晓棉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我一直没有机会问你,愿好的事情,你怪过浠焰吗?” “怪。”冼新辰回答得很干脆,然后语气变得微微气恼,“她说过,如果重来,就算我怪她,她还是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你让我怎能不怪!” “说明浠焰很真实,面对爱情,不自私的人都是虚伪的。” 冼新辰低的眸终于抬了起来,“你呢?为了向冬漾,你自私过吗?” 姜晓棉冷笑一声,“有。” “你跟他是众望所归,没有任何阻碍,你应该为此感到快乐才是。”他说着又忙活手中的照片。 真的没有任何阻碍吗?李笑欢的名字莫名出现姜晓棉大脑里。 她又沉重地松了皱起的眉头,忽然看见照片堆里有一张旧照,泛黄得古老起来。照片里的女人跟小男孩特别地陌生又熟悉。 “这是你跟你妈妈吗?” “是的。” “你想她吗?” 冼新辰耷拉着眼皮,姜晓棉坐的位置比他高出那么一点,望去时只看见他长长的睫毛覆盖住所有眼睛里散发的亮光,看不清他是以什么样的神色提起自己的妈妈。 就听见他冷冷的一句话:“我觉得她已经死了,只有每年清明节的时候,我才会想到她。只是没座坟墓给她烧纸钱而已。” 姜晓棉吸了一口冷气,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谈起他的母亲,“母亲终究是母亲,不管怎么样,她都是爱你的。” “跟你说件事情,这件事情我也没跟我爸说。那个抛夫弃子的女人,上次我见过她,远远地看去不像,当我走近后,我才知道真的是她。” 原来他们已经见过了,姜晓棉又问:“那你们说过话了吗?” “没有。” 没有情绪温度的回答。 姜晓棉可以用“铁石心肠”来形容现在的冼新辰吗?不过那些事情没有发生在她身上,她也不好妄加评论。 冼新辰把母亲的照片放在了相册最后的位置,从眼睛里投射出来的视觉忽略,照片的阴影便添了无情的颜色。 他的表情像在回忆着什么,想好了然后才开口:“我自己也想不到,我遇见她的时候画面很讽刺。她就那样一身粗布衣服,瘦骨嶙峋地靠在高堂广厦的公司楼下。跟我小时候她离去的那天是完全相反的面容,那时候的她很年轻漂亮。” 姜晓棉抿抿唇没有说话,伸手过去抽出那张照片过来看,照片上的冼新辰个子才到他母亲的大腿根。那个时候,他的母亲真年轻漂亮,有种看见港剧美女的惊艳。 几分钟后,姜晓棉的话里有遗憾的意思:“她老得很快。” “是啊,我看见她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 姜晓棉下了决心,把语气放得很慎重:“他们都说捐过骨髓的人会老得很快,看来这种说法是真的。” 冼新辰的目光开始因为她的话变得有生气。像一个死亡时拼命求救的人,突然听到了回应,问:“什么捐骨髓?” “当年,给愿好骨髓的人是她,在谈医生家里照顾她的护工,也是她,也就是你在谈医生家里尝菜时提到的那个保姆,她们都是同一个人,也是你的妈妈。” 冼新辰从姜晓棉手里拿过照片,紧紧地捏在手里,挑蹙着额眉,“这么说,那么多年,她一直在我身边?活在我们看不见她的地方?” “嗯,准确地说是活在我们忽略她的地方。” 姜晓棉说完后,拿过冼新辰的手机,把何柳的号码存在他的通讯录里,在键盘上敲打出“妈妈”两个字,再把手机递给他。 “去找她吧,何姨一定有话会跟你说,我想,那也应该是愿好的话。”姜晓棉说完后就离开了房间。 时光闲散逝得匆匆,很多事情就朦了一层灰,被人轻轻弹过就有了棱角。你才知道,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接下来的几天里,也许冼新辰去找了母亲,也许冼新辰想通了,也许是他心灰意冷了… 但是姜晓棉不知道何柳究竟跟冼新辰说了什么。 姜晓棉猜想吴愿好跟何柳待了那么久,可能这些事情愿好在有生之年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愿好所留的话无非就是让冼新辰不要辜负了向浠焰。 不管是不是这些意思,总之冼新辰答应跟向浠焰的婚约了,但是他的要求是婚期订在三年后。 平白无故又延迟了三年。 冼新辰坚持说这是他最后的让步。 尽管这样,冼向两家还是先喜洋洋地筹备姜晓棉跟向冬漾的婚事。婚期是向冬漾定的,把日子定在三月二十号。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八十六章 三月香巢已垒成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今天的新年比较晚,新历二月份才过完年,这还没上班呢,姜晓棉就跟公司申请了婚假,所有的事情都顺理成章。她感觉跟向冬漾认识还好像是昨天的事,今天就要嫁作人妇。怎么想怎么不真切。 露丹还打趣姜晓棉晚婚了呢,一刚开始姜晓棉还自信地不认同,觉得浠焰姐都没嫁呢,自己怎么就算晚婚了……搜了一下百度,结果……那一排字…… 【我国现行计划生育政策规定,迟于法定婚龄(女20周岁,男22周岁)三年及以上结婚者(女23周岁,男25周岁),即为晚婚……】 哈哈,想想还真是…… 又觉得自己的青春就像画上了一个句号,可又应该是省略号…… 迟阳和收到假条后浅浅笑一笑,皱着眉头在纸上签了名,说了一句“晓棉,真觉得我们认识得太晚,才认识了一年,你就结婚了。” 姜晓棉也只是回笑,“迟总监,你也要抓紧了!你已经晚婚了!按照当今男女比列而言,当心娶不到老婆喔!” 不过玩笑终究是玩笑,迟阳和的身家是不用愁没人嫁的,不说远的姑娘,近的也不提高妮曼,就说说姜晓棉的妈妈,白母还想把朋友的女儿介绍给迟阳和呢! 等姜晓棉处理好事宜后出了公司,向冬漾早在楼下等她了,然后拉着她来到南城的一片山园上,她放眼望地,满是小罐小罐的黑土盆,阳光里漫着土香,还有未破壤的木棉香。 “晓棉,你瞧,我又重新播种了一片木棉。我特地把种子泡过水,等一个星期,它们就会发芽。” 姜晓棉笑说:“还真是卷土重来呀!原来你这些天就是在这里忙啊?” “那可不是!” 姜晓棉的眼光忽然死死地盯住他,摆出一副质问的神情,就看着向冬漾不说话。 她的脸上也没有笑容,吓得向冬漾紧张起来:“怎么了?” 姜晓棉假装严峻的表情撑不住几秒,扭脸而笑,“你好几天都在忙这个,那我们的婚房怎么办?想甩给谁布置呢?” “好啊,敢在我面前摆出向太太的架子!”向冬漾说笑着拿手指弹在她额头,“我打你啊!” 姜晓棉总闭起眼睛“啊”了一声,边用掌心揉疼嘀咕说:“你欺负人家就只会这样袭击,脑壳都被你弹傻了!” “傻了就傻了呗,我又没说我不负责。” “天晚啦,回去布置新房啦!” … 向冬漾骑自行车载着姜晓棉,路过一排木棉树,姜晓棉抬头看时,木棉树还是光溜着等花儿来报道。 她叹说:“已经三月了,今年的木棉花,开得比往常都要晚。” “可能是去年下雪的缘故吧,今年春天还得融雪,所以花开得也晚。”向冬漾猜想着又加了力蹬着车轮,姜晓棉就更加搂紧了他的腰。 回到向家后,向冬漾只看见保姆程妈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唤了几声母亲,也没有听见回应。 程妈出来说:“少爷,太太她去医院陪先生去了。” “那我姐呢?” “嗐,应该跟着一起去了吧。” “喔,那我们跟晓棉上楼忙去了。” 他们的新房里,各种红纸请帖绸缎堆了一桌,除了红色的东西还是红色的东西。 向冬漾一看到这些东西就皱了眉头:“晓棉,这些东西都要我们亲自动手吗?买现成的不好吗?” “好啊,把我亲手做给你的棉服还给我,我买一件现成的送给你。” 他摇摇头,“那不好。” 姜晓棉拿出一沓红纸,折几下后提笔比着尺子在纸上画“喜”字的图案,因为她学设计所以对这种画啊剪的东西就很得心应手,还没等向冬漾剪好一张她就已经画好了一小堆。 他们一个画一个剪。 “你流水速度啊!”向冬漾夸完后又扭低下头剪手中的活,一下子剪刀失了手,“哎呀,第一张的‘喜’字就被我剪成两半了。”他悻悻地不开心。 姜晓棉搁下笔,看见向冬漾一手拿捏着一半红纸,揉了废弃的“喜”字成团后扔向垃圾桶。然后又重新拿了一张红纸转着剪刀翻来覆去剪弄。 姜晓棉笑怪他:“都没问我就剪,我还以为你会剪呢?” 他噗嗤笑说:“我还以为很简单呢。” 姜晓棉拿起剪刀,红纸在她手里嚓嚓绕了几下后,一个“喜”字就翻开平铺在桌上。向冬漾愣是没有看懂,吐舌后放下剪刀说“你老公我还是去写请帖吧。” 他说完把那堆请帖翻开,一笔一划写得认真起来,一边嘟囔着名字: “陆小郭,林深,代时骞,韩非然……” 整个房间里,裁纸声绕着笔触声,两种声音细碎混合在一起挤满了新房,好像是有钢琴家在远处的教堂里弹着婚礼进行曲,零碎的叮当声从空气里的尘埃传送过来。 向冬漾把剪好的喜字一张一张地粘起来,姜晓棉则在旁边铺着喜床被,刚装好被套的被子才铺落下,向冬漾就跳上来打了一个滚,他手里还拿着一张喜字,那是准备要贴在床头墙上的喜字。 姜晓棉拍了一下他,“臭脚丫,快贴好字下来了,我床被还没铺好呢。” 向冬漾站起来把手中的喜字粘好后,也累得不舍得跳下床了,整个人直接倒仰在床铺上望着天花板,又转着眼珠看四处刚刚贴好的喜字,他嘻嘻地感叹起来:“你亲手剪的字,我亲手把它贴上。我们一起布置新房,晓棉,我都觉得很梦幻。” 姜晓棉坐在床沿边拉着他的手说:“喏,手有温度,这不是梦幻。” 那几秒里,短暂得时间都停住不动,就定格在那个画面,她对他笑,他也对她笑。 姜晓棉准备要拉他起来,而向冬漾还要安逸地躺会没有动身起来的力度。她拉不动他反倒被他的力拉回去,距离在那一瞬间被拉近,两个身体猛地相撞,柔柔的呼吸贴在一起。 她笑说:“起来了,程妈应该把晚饭做好了。” 话音还没有落完整,就忽然被他的一个吻给吞回去,从额头到鼻,唇,连空气都变得烫人,只听见呼吸的声音。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们…我们?”姜晓棉的手心湿了一把汗,攥得像蓄满水的海绵,捏一捏就会溢出水,而娇羞的脸庞也红得要渗出血滴。她大脑一片空白,然后下半句话吞吐着问不出什么来。 “难道这不是我们该做的吗?”向冬漾的脸颊也跟着她的温度滚烫起来,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密汗。他看见她紧闭着双眼就点了一下她的鼻梁笑说:“我的向夫人啊,你脑袋瓜刚刚装了什么,想多了!” 气氛突然反转得轻松。 姜晓棉睁开眼睛,一脸正经地望着他:“那些事情我们留在结婚那一晚好不好。” 向冬漾点点头。 姜晓棉想起什么来,说:“婚纱,新房,都搞定了,我们好像漏掉了一件事情?” “什么?” 她也学他拿手指弹他额头,“伴郎伴娘呀!” 向冬漾恍然大悟,拍了一下脑袋,“对喔,差点把这件事情忘了。” 姜晓棉翻起身,眯笑着问他:“你想到谁?“ “那你想到了谁?” “我们一起说!” “好,一二三,陆小郭” “林深!” 向冬漾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那我打电话给他们!” 彩铃声响了很久,陆小郭的电话没有人接。 姜晓棉扔下手机说:“林深的电话没人接。” 林深跟陆小郭两个搞什么鬼? 两个人都怔着发呆时,程妈的催饭声响起:“少爷,姜小姐,吃晚饭了。” “喔,好。” 向冬漾只能笑说,“我们明天去他们那里看看吧,是不是两冤家又闹翻天了。” …… 微星渐出,整个城市开始入夜。 而林深跟陆小郭那边,已经为找白球的事情在各个公园小区景处折腾了好久。 最后陆小郭气冲冲地回到家门,后面跟着一脸难看的林深。 陆小郭的指责声快要拆翻了屋顶:“林深,你溜个狗也溜不好啊!赶紧想办法把白球给我找到!” “刚刚带着你把能找的地方都转悠过了,找不回来我能怎么办嘛!我还能变个魔术把它变回来啊!”林深说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脱出袜子揉脚,“就知道找狗找狗!人家的脚都肿了呢!” 陆小郭气得脸都煞红,“你就是故意的,它不就是一只狗而已,你干嘛要针对它!” “哎,臭锅盖,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什么叫做我故意的,分明就是它跟着母狗不知道去哪里混了,找不着家了。而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能赖我啊?”林深越说声音越洪亮,两个人像是在比高音比赛一样。 “你自己都知道不是第一次了,干嘛还不看紧它啊!” 林深脱了袜子后,脚丫子的气味把整片空气污染了。陆小郭捂着鼻连忙推她出门:“天马上黑得深了,快点啊,再出去找一遍。” “哎,有没有搞错,我们才刚找一趟回来呢,要去你自己去。”林深噘嘴又坐回沙发上。 陆小郭强行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怒说:“白球是你弄丢的,凭什么你躲清闲!” 林深又跳回了沙发窝着,不屑说:“丢的又不是你的真儿子,那么着急干嘛,干儿子丢了也不带这么急的。”说着拿起沙发上的薯片开包,嚼得清脆响。 下一秒薯片被陆小郭打落,林深立刻横眉立目起来:“陆小郭,今天为了一只哈巴狗,你要跟我翻脸了是吧!” “林深,你态度认真地负责一点行不!白球本来就是你弄丢的,刚才找狗的时候,你有认真找过吗?一直抱怨脚疼,脚流血了,可现在这双白白胖胖的脚哪里见血了,我只闻见了满空气的脚味!” 林深气不打一处来,红着眼怼回去:“是,我就是故意弄丢了怎么的!跟我计较,我还没跟你计较呢!上个月,白球溜进我房间,在我新买的毛呢子大衣上撒尿拉屎;再两个月前,把我的零食啃得满地都是;还有,我的年度工作总结表被它叼到狗窝里当草席,害的我被女魔头骂,你怎么不教训它呢!” 陆小郭也不甘示弱,指着林深不给好脸色:“狗有人的思想吗?这些还不是你自己粗心大意!非要深究是吧?好!我给数数你那点破事!” 他说着伸出手指头一样样列举出来,拍拍刚刷新的洁白墙壁说:“首先是洗衣机,好几次提醒你别让水溅控制板,前几天烧了洗衣机。这还不算什么,你还乱接电线去搞,都快把我半个家给烧了!才刚装修好呢!喏,其次,你再看看瘫掉的电吹风,坏了的微波炉,那一样不是跟你有关系的?” 林深被陆小郭说得一顿委屈,眼眶里蓄满已久的眼泪滚落下来,她摔门而出:“好好好!我去给你找狗,以后你就跟你的狗儿子过吧!” 一阵惊天动地的门响,一个人在屋内一个人在屋外。等陆小郭出门看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林深的影子。 客厅安静下来,只听见滴滴答答的秒针。时间一分一秒开始地急促,陆小郭脸上的怒气也一点点消散。 “不会吧?真生气了?” “盗版婆刚刚那是被我气哭了?” “时间很晚了,她手机也没带。” “她那么强悍!谁会欺负她啊!” …… “叮咚!”门铃被人按响。 “盗版婆,你还知道回……”陆小郭打开门时,收回了要说的话。 邻居笑呵呵地把狗绳递过去:“小郭啊,你家白球老跟我家黑曜跑到一起,我把它给你牵回来了啊!” “喔,谢谢你啊!” 陆小郭拉拽着狗链把白球一摔在地上,白球就立好身子耷拉着无辜的狗脸望着主人。 再一阵关门声,屋子只剩下白球。 “盗版婆,盗版婆……” “林深,林深……” 夜已经很深了,那片黑暗像是关了灯的祭堂阴森密布。陆小郭围着公园,小区找了一遍,还是不见林深的身影。他的脸庞被风吹得冰凉,垂着脑袋寻了好几个来回。 他拨通了姜晓棉的电话,“喂,晓棉,林深在你那里吗……喔,好,我再找找吧。” 终于,陆小郭在昏暗的路灯下看到了那个弱小抽噎的身影,他走过去,周边就嗡嗡着无数的蚊虫。 他悻悻说:“白球回来了,你可以回家了。” 什么?这是什么人话?陆小郭都后悔刚刚说的话,一定不是自己的嘴巴说的! 如果不是林深淌着泪,她差点给他一巴掌,她扭脸过去不满,声音哑哑地说:“什么叫做‘我可以回家了’?” 陆小郭看见林深挂着两行泪,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光亮。他伸出手臂递过去,“喏,出门急,没有带纸巾,你凑合擦一下吧。” 林深把整张脸埋在他衣袖上摩擦,半天没停下,愣是把两只衣袖擦得皱巴巴,然后望着他破涕为笑:“衣服柔软得很,还好不扎脸,不然你就死定了!” 陆小郭假装皱着眉头说:“呀,好好的衣服又被你给糟蹋了。”说完又坏笑,“我现在都给免你房租了,反正衣服都归你洗了!” “你不怕我再把你新买的洗衣机烧坏,然后新刷的墙壁又重新黑了一个大窟窿啊?” 陆小郭笑着摇摇头。 “那你不怕我把你整个家都烧了啊?” 陆小郭噗嗤笑说:“诺,反正你已经坑了我那么多东西了,那些都不在乎了。你又没钱陪,以身相赔也勉强可以。” 林深白了他一眼,噘嘴问:“你这个人说话真是好笑咧!你堂堂一个搞法律的人,我只配给人家裁剪衣服的小喽喽,我怎么坑了你呢!?” 陆小郭的眼神那一刹那认真起来,说:“从你坑我十块钱那时候起,就把我整颗心都坑走啦!” 黑茫茫的夜,林深忽然觉得天空落下了万仗光芒。 她心想:“该死的臭锅盖,还说不喜欢我!” 林深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又不想轻易被他识破,生气说:“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早就喜欢我啦,你不是整天被那个朱莉莉堵在公司门口追得死去活来的嘛!” “朱莉莉?”陆小郭随便一笑说,“她那么胖,我怎么会喜欢她!” “你,你!陆小郭!以貌取人的色鬼!”林深瞪直了眼睛把他推倒在地。 陆小郭手掌撑着地面,也不站起来,嘴角邪笑的模样,“还真把告白的话当真啦?我就随便说说而已,你的身板,我还嫌塞牙呢!” 林深猛一踢给了他一脚。 陆小郭捂着被她踢的腿,张口就是疼意的“啊”声,缓和过来就埋怨:“家暴!” 忽然有道电筒光刺照着他们两个,夜巡视员的声音响起:“大晚上的,你们在这里斗殴吗?” 陆小郭忙起来扑扑身上的灰,笑眯眯挽着林深回答:“没事,跟女朋友闹了点别扭。” 那粗鲁的声音说:“哄好了就赶紧回去,夜深了等下别出了什么事情。” “是,是,是。”陆小郭连忙点头哈腰。 夜巡员走后,林深拍了一下陆小郭的脑袋,“去去去,是什么是!谁说要当你女朋友了。” “可你刚才也没反驳啊!”陆小郭皮笑着搂紧她,“你就承认吧,分明早对我虎视眈眈了!还假装不在意!” “废话,鬼知道我还不如那条狗呢!” “谁说的,今晚我就把它宰了给你炖狗肉汤锅!” “切,你明明舍不得!” 一阵力道拉拽,林深被动地整个身子俯趴在结实的背梁上,然后陆小郭背着她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喽,明天冬漾他们还要来找我们商量伴郎伴娘的事呢!”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八十七章 红白变数太无情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终于到了三月二十号,从第一缕光线拉开光明的那一刻起。 姜晓棉也不知道把这个日子盼了多久,天天都是按秒的单位来计算着等待。 这一天,长南的木棉花开了, 可是也有的木棉,花谢了。 一样是三月二十号, 二十五年前,她在那一天出生了。 二十五年后,她在这一天要结婚了。 她的指尖划过婚纱的蕾丝镂空,原本应该是很开心的事情,可心情突然像婚纱那样空了好多小个小个的洞眼。她在那一瞬间想到很多人,眼眶就一圈圈地红了起来,很想哭。 想起晚莞,她穿着婚纱嫁给了自己不爱的男人; 想起愿好,她穿着婚纱去了天堂; 想起浠焰,她今年都三十一了吧,为了冼新辰误了年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披上婚纱; 想到自己,还有一个时辰,就要穿着婚纱以婚姻的誓言站在他的身旁…… 屋子里叽叽喳喳的人群,有林深有吕冰壶,还有大英。她们可是一大早就欢天喜地围着姜晓棉,从化妆到穿婚纱,林深可算是陪着姜晓棉亲力亲为。 “哇,晓棉,你设计的婚纱真好看!穿在你身上,而且还嫁了个如意郎君,我都羡慕嫉妒恨了!” 姜晓棉拍了林深一个脑袋瓜,笑说:“你还嫉妒羡慕?一天搞出那么多名堂,什么白球,洗衣机,微波炉,你跟小郭两个人鸡飞狗跳,吓得我都该羡慕你了!” “嘿……”林深挠挠头没说什么。 姜晓棉穿上婚纱站在镜子面前,那一身白色婚纱的美人,她自己也觉得好陌生,都不敢相信镜子里面的那个新娘是自己,她从没有发现自已也有这样美丽姣容。原来,人家都说女人一生之中最美的时刻是当新娘的时候,这句话说得一点都不掺假呢。 姜晓棉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感叹世界里,忘记了时间正在转得飞快,缺了一些什么迟来的东西。 “咦?”林深疑惑着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向家的婚车怎么还没到?” 林深拿起手机打电话给陆小郭:“喂,你们怎么还不来…” 姜晓棉听到林深打电话,便凑在一旁凝视,见林深喜悦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把嘴惊得圆圆地说不出话。 霎时间,四周有厄运的火苗在嚓嚓,然后空气开始变得窒息。姜晓棉瞪着眼睛望向捂嘴流眼泪的林深。 还没等林深说什么,白母开门的声音也吓人得紧,她一进门就望着姜晓棉摇头含泪,咬着牙无法启齿,跟女儿对视了半天,好几秒才说:“……孩子,向家那边出事了,换了衣服去医院吧…” 一切都是天公不舍得作美,黑暗匆忙覆盖了所有的喜悦。世界翻天覆地地改变了。那件洁白的婚纱还来不及怎么穿,就被命运狠狠地践踏了一脚。 医院里,那道手术室的门,沉重无情地隔离出生死,事态循环渐近地逼近死亡。灭掉的手术灯,没有一点生命的特征。 姜晓棉一赶到医院就遇见灭掉的手术灯,带着口罩的医生摘下口罩,因为她还差几米没有奔到,听不清医生究竟说了什么。 不超过一秒,他们的嚎啕哭声就响重地扑打在姜晓棉的耳膜上。向冬漾,向母,向浠焰,三种声音高低交错,又哇哇尖闹,最后哽咽断在空气中。 那种哭腔几乎要震碎了在场所有人的五脏六腑,眼泪像海啸袭来的那一刻,时间都融化成了液体,像是等来了世界末日。 姜晓棉也瘫软倒坐在地,泪水也像潮水一阵阵拍打出来,她看见向冬漾的眼眶陷进血红血红的黢暗,抹杀了往日的神采光亮。他的西装上别着“新郎”字样的胸花,被灰暗的阴影抨击得泛不出一丁点白光。 向冬漾的双手在颤抖,可还是使出力扶着哭到嘶竭哭不出声的母亲。 向浠焰湿的红妆,脏了她整张无暇的脸庞。她趴在床沿上,使劲摇晃着白布下的男人机械地重复喊:“爸,爸…” 可是怎么会有回应呢? 现场勾出姜晓棉记忆里似曾相识的画面,当初她也像向浠焰一样拼命想唤醒爸爸。 自己算是旁观者吗?姜晓棉的脑路塌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们。 “妈,冼叔,向叔叔怎么突然出事了?”如果不是林深扶着,姜晓棉也快要站不起来。 冼父抹了一把泪叹气:“听说是在婚礼的场地上心脏病突发,那时候没有人在他身边,等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已经……” 说不出来的话被向母的哭声给垄断了。 姜晓棉本来想问“向叔叔身体不是已经大好了吗,大喜的日子怎么这么突然?” 可是问题也被哭声吓得吞回喉咙里,生怕再多问一句的话会招得他们的哭声更大声。 “晓棉,你没事吧?”姜晓棉觉得手臂上有双陌生冰凉的手来挽着自己,她扭头看去时是韩非然。 姜晓棉差点忽略了,韩非然也在现场。只是因为他那双光亮锋利的眼眸没有湿过眼泪,嗓音也一如既往听不出一点哭腔。所以,姜晓棉没注意到他。 “我没事。”姜晓棉淡淡地推落了他的手。 日落斜沉埋进地平线里,裹走了地球上所有的光线,好像第二天不再打算升起的那样绝暗。 天黑了,虽然第二天还会再亮,但是姜晓棉想像不出第二天会有怎样的光明。 “冬漾,我父亲走的那天,那时候的我,就像现在的你,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因为我知道,所有的安慰都是徒劳。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要记得我还在你身边,有我跟你一起承受。” 医院里,只剩下姜晓棉跟向冬漾抱头哭泣,像两块冒着寒气的冰块,在一起拥抱取暖。姜晓棉意识到自己话一出口就说错了,反倒勾得他更加难过了,眼泪不停地掉在地上,汇集起来像是端水盆的人不小心走在地上滑倒了而造成的摊水渍。 节哀,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等等安慰的词汇,姜晓棉觉得在事故面前根本就起不到安慰的作用。 她用自己的语言又重复了一遍:“冬漾,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要记得我还在你身边。” 向冬漾更抱紧了她,牙齿咬住她的肩衣布,龇牙咧嘴上的泪水,扭挤得像是声带像被扯断的疼痛,不敢说话。 第二天,天亮了吗? 嗯,亮了。 可又没有亮。 电视里穿插着这样一条长南市记者采访现场的新闻: “今天中午,由向氏建筑工程施工的工地笺板基础钢筋体系发生坍塌,目前该事故造成了九人死亡,十五人受伤。是长南市建筑业事故最严重的一次伤亡。事故发生后政府高度重视,全力搜救被困人员,救治伤员……” 所谓的祸不单行,往往就是这么可怕。 因为这场事故太具有负面影响,就被添上标志性事故的数字,称为“321壬旺工程事故”。 向氏建筑的董事长办公室,向浠焰整个人已经心力交瘁,嗓子里嘶哑的愤怒快要让人分辨不出她下达的命令,“凡是碰过钢筋的人,通通给我去查,那批钢筋早就出现问题被退回了材料商,哪道工序出了漏,怎么让出了问题的钢筋混进了工地!” 半晌后,秘书慌忙进来通知:“向总,不好了,那些大股东们联合召开会议。” 向浠焰刚一走进办公室,就听见他们的扯长喉咙的声音。 “现在指望谁,一个纨绔毛孩才进公司多久,他姐姐有几把刷子也挡不两重打击,董事长人倒好,进了泥土,留下活人受罪!” “壬旺工程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故?又该算谁的责任?股票一直下跌,而且罚的那些钱怎么平摊损失?” “公司资金链都要垄断了!” “还有医药费,赔给患者的各种费用又从哪里出?” “我们的损失又是谁来赔?” …… 随着向浠焰的出现,各种质问通通转移了风向。 向家现在两头乱,一头处理公司事故,一头处理丧事。 向冬漾眼睁睁看着父亲的尸体进了火灰炉,然后渐渐看不见面容,最后传来钢铁声压轧下去的声音,那种死亡被毁灭的声音。 后来的第三天,参加葬礼的人堆里,霍家人的“吊唁”差点让向冬漾抡起拳头打人。 霍肴峰眯着眼睛那样幸灾乐祸的摇摆,他走到向冬漾面前说:“祸福难料呀,好好的喜事变丧事。更巧的是,我没来参加你家的婚礼,却来参加了你家葬礼!还好婚礼那天没去,怎么说也是白跑一趟。” 迟阳和按住了向冬漾的拳头,否则,葬礼上要生出惊天动地的斗殴群架。 未完的婚礼像中途被掐掉的戏剧,最后被搁置着不了了之,只能留给观众们无限的想象;曾经蒸蒸日上的向氏也一落千仗,被罚款了七百多万,吊销了向氏建筑的甲等级资质,没有公司再敢跟向氏合作,除了盛星地产敢帮衬一些。 因为向言临终得突然,死前没有立下任何遗嘱,经过股东大会投票决定后,向浠焰以大股东,前董事长之女的身份继任董事长。 几家欢乐几家愁。 霍家这边,简直欢喜得令人发指。 杨恬坐在沙发上听着新闻,空气中弥漫着指甲油的异味,刺鼻得要让人呼吸中毒了。 她轻刷刷滑动着颜色,吐好后展开手指边吹呼呼边笑说:“向言如果知道这件事情,看见向氏建筑这样的情景,估计能从棺材里跳出来再死一次!” 霍坤没脑子地讥笑:“后妈,你是不知道,向言死的时候,就未必不知道这事故,就是因为他死了,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故,他死前可是要…” 霍肴峰点燃雪茄,用力地咳了一声,霍坤望着他老子的脸色也就收起后半句话,无趣着就要出门。 “小坤,晚上让晚莞回来吃饭!” 霍坤原本已经走到了门前,听见杨恬的话又扭回头,咂嘴很不屑地驳回:“后妈,要叫你自己去叫。”说完便沉重地关门。 气得杨恬暴怒起来,尖利的声音暴跳如雷:“霍肴峰,你瞧这小崽子,不恭敬叫我一声妈我也不理论,也不肯跟晚莞一样称呼我为小姨,整天‘后妈,后妈’地叫,怎么说都不改口,他倒越喊越起劲!好,就算我心胸开阔,不计较,可现在让他叫晚莞回家里也不耐烦!你说说,他眼里还有谁啊!” 霍肴峰把雪茄掐灭了,白了她一眼,“哎呀呀,才结了半年婚,你埋怨的次数比向家罚款的金额还多!我说你能不能消停一下啊!” 霍肴峰说完也离开了家门,气得杨恬在客厅里直摔茶几来出气。 “这小的这样,老的也这样,日子还让不人过了!” …… 霍坤手揣着兜,一脸恬不知耻进入了夜店。虽然结了婚,他跟着姜晚莞过着你行我素的婚姻生活,甚至过了新婚之夜后,两个人只虚度着半截的夫妻之实。姜晚莞不是常待酒店就是常住小姨家,很少回霍家。而霍坤在外面花天酒,纸醉金迷也跟姜晚莞毫不相关。 依然是夜店里劲爆的音乐,还是那几个娇娆的女色,霍坤已经习惯这样酒池肉林。 “霍坤!” 霍坤正跟小辣椒卿卿我我之时,忽然有一个女音唤他,是李笑欢正怒气冲冲地往他这边走来。她的脸皮手臂还有一些轻微的擦伤。 霍坤眯着眼睛,手指点触在下巴,“怎么,这么火急火燎,是不是来找我要货啊,上次给你的那点东西怎么快就没啦!”说完又拉着李笑欢坐到自己旁边搂着不放手。 李笑欢一点都不领情,推开了霍坤,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我问你,冬漾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霍坤拍拍手掌,包间里的人就识眼色都出去了,只留下霍坤跟李笑欢两个人。 霍坤不紧不慢地倒了一杯红酒,递到李笑欢唇边,她仍然瞪着他没有什么举动。 “哟,跟了我那么久,终于会长气焰长本事了啊!” 李笑欢懒得废话,又重复问了他一遍:“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怎么,看到向冬漾死了老子你就心疼啦?还是你觉得我差点让你变成钢筋坍塌下的亡魂,来找我算账啊!” 直白的话露骨在空气中,所有的事情都被揭开那层无耻的衣服,毫不掩饰那些阴鸷黑暗的罪行。 “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那个时间点,你故意让我带着建成参考为由,让那些工人去勘测考量,那个时候,所有的工人都聚集在事故区了!” 霍坤起身转悠着努嘴,眼神锋利得让人害怕:“那你去告诉向冬漾啊,不过我想他一定会更讨厌你这个从犯吧!再说,是你让我帮你阻拦向冬漾的婚礼,这下也如你所愿了。向言死了你可惜什么,他又不会支持你做他儿媳妇,等向家没落了,冼家自然不肯把女儿嫁过去。这样,你跟向冬漾才可以门当户对啊!” 话音落在来电铃声的那一秒,真相也接踵而至。 霍坤划过接听键,走朝门外的方向:“非然…” 好像是霍坤故意回避,又像是空气故意要将对话阻隔出来,李笑欢隐约听见霍坤往电话里叫了非然的名字,然后是什么向氏盛星之类的词汇。其它就没有很听得清了。 不过现在的李笑欢也懒得去在意这些跟她不相关的事情了,她恍惚着眼色捂胸口坐在地面上。 曾经,爱情的嫉妒像脏污的水翻涌在李笑欢的心口,一度令她自己作呕,可又只能干咽。如今,那些悲愤懊恼像埋丧尸的那些泥土,填满了李笑欢的胸腔。污水混着泥泞倾盆覆盖,死死压埋住道德立场的那道警戒线。被人撒下罂粟的种子,很快就长出能噬心摄魂的刀果。 李笑欢的躯壳,就是被这样的刀果控制着,缓缓割开她的血肉,粗暴地劈开她的骨骼,那果实日益啃食着她身上五脏六腑的血肉残骸。 身体里的毒瘤一天天被喂养得贪婪膨胀。 于是,大脑里的每根神经延伸出了禁锢的形状,细成锋利坚韧的刀线缠绕住她整个脑颅,她挣扎起来,脑袋就炸裂一样的疼痛。 苦不堪言,日日夜夜。 霍坤打完电话后进来,看见李笑欢痛苦颤抖地趴在沙发上,像竹子一样的指甲,全是节和竖条,将软皮沙发划出一道道烂痕。 他嘴角的阴笑是魔鬼的可怕,问她:“瘾犯了是不是?” 李笑欢都意识到自己的点头殷切又可耻。 “那你还敢不敢去跟向冬漾告密了?” 回答的声音发颤地投降。 “不敢了,不敢了,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求求你把东西给我……” 李笑欢挣扎着摇摇头,整个身体冷痒过后的疼痛快让她看不到活命的希望,她只能屈服。 霍坤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小袋,那根注射器很是显眼,“这次我换更刺激的给你。”他说完就丢扔到她的大腿处离开了。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八十八章 半城思伤独角戏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婚纱照还没开始拍摄,便被没有生命的黑白照代替;他们计划好了照结婚照那天应该穿哪件衣服,最后也只变成在日常里穿;一起布置好的新房没住过新人就被撤了。 好悲凉真实的写照。 向冬漾望着向家,沉浸在死水里的向家,他的眼睛起了层叠浓重的水雾,焦距散了以后扩出道道涟漪。好几次深静的夜里,他总会被一阵哭声惊醒,像从翻腾的海浪里拍打出的嚎叫,然后听到姐姐敲母亲卧室门的声音,好久才静谧成鲸落的无声息。 对于家庭生活的一些改变,向冬漾撞见保姆程妈犯过几次错误。 比如吃早餐时总要有个人多吃一份;饭桌上偶尔会多一副碗筷;还有一次程妈打开门,看见客人是向父的朋友,她扭回头差点就要呼唤“向先生”三个字。 向母也遇到好几次,她做不到像向冬漾一样平静,总是突然就抽泣起来。 向冬漾只过去抱着母亲,一句安慰话也不敢说,因为他自己也红了眼圈,怕一开口就是哭声,那样母亲就哭得更厉害了。 欢变成悲,笑点就僵持了, 喜变成丧,生命就轮回了; 人生不断阴晴圆缺, 命运也跟着阴差阳错; 他欠了她一场未完的婚礼。 姜晓棉不停地在脑子里想,这算是乐极生悲吗? 她收回好那件婚纱,关上精美漂亮的礼盒,蹲下身体,把它放到了暗沉不常触极的角柜。姜晓棉的动作很慢,每一个举动都像用钝细的小刀去剪开粗厚的裙袄那样笨重,用了好半天的时间才完成。 下一秒,那深邃的瞳孔就被海洋淹没,她眨一下眼睛,睫毛就起下了雨。什么时候才能翻出这件婚纱,又一次把它穿在身上?黑暗掉进水里折射出来,整个世界都出现了断相。 姜晓棉好怕这只是个开头,往后就会狼烟四起。安全感跟着眼泪一点点地掉下去,天空突然来的倾盆大雨都让她风声鹤唳。害怕世界疯了,那样,她也一定跟着疯了。 从前觉得一日三秋,现在觉得三年如一日。原来时间也会颠三倒四。往后三个月的时间,像迟迟等不到曙光的黎明,黑夜反反复复地循环。 当绿意卷上枝头的时候,木棉花就成了落红。都说红花要有绿叶相衬,这句话用在木棉花上一点也不应景,那一簇簇新叶是木棉花的催命符啊! 向家变了颜色以后, 整个长南也变了颜色。 被大家算计好的红色都消失了。 阳和,你也想不到事情就这样翻天覆地改变了吧。 之前是写婚假条,现在我要写辞职信了。 缩短了黑夜,白天便开始延长,阳光像春季里的木棉盛开出烈焰的光芒,于是,一幢幢首尾密集的写字楼高高地生出了夏季的阴影,思绪都带着倦困欲睡的昏沉在打盹。那间有被放着辞职信的办公室,也被黯淡的底片洗出一个单调又冷清的四维空间。 姜晓棉纠结了三个月,还是下决定要离开了。 他之前是在婚嫁条上签名,现在,要在辞职信上下笔。 前者于心不忍,后者更是于心不忍。签字笔被甩扔在地板上,哐当一声推开办公室的门,撞出巨雷的轰隆隆。 “晓棉,你,你一定要走吗?” 迟阳和顿了一下要说的话,知道自己用错了情意,就补了下半句:“你上次的服装设计在比赛里获得了一等奖,我代表创翊挽留你。” 姜晓棉放慢了手头上收拾的动作,眼神没有直望迟阳和,低下头愧疚起来。她也觉得自己真对不起迟阳和。这一年以来,他就是自己的导师,一个一个脚步牵着她在创翊里走下印着勋章的足记。 她咬着牙低头没有说话,他又补了一句:“留下来,好不好?” 话里“好不好”那三个字带着暖阳的温柔,真的是人如其名。姜晓棉知道他话里的挽留分量超过了上司对下属的工作情质,但是她也不可能让一个“好”字脱口而出。 “不,我的心思紊乱到没有办法再安定地坐在这里。” 迟阳和的眼皮跟着窗外的光线一点点下沉,覆辙住微微发怔的眼眸,他也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可能不会怎么样。“你是要去向氏还是去回盛星?” 姜晓棉抬头坚定地告诉他:“都不算,我是去他的身边。” 好果断的话,迟阳和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点点头,“你走吧,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要记得,你的梦想还在这里。”迟阳和说出这句话,他才发现,可以跟她相连接的纽带只有创翊。如今,也不能够了。 姜晓棉一句“嗯”,便转身消失在门的拐角。 迟阳和默默把箱子里那瓶木棉花的假绒花装拿出来饰摆在办公桌上,这原本是要摆在姜晓棉办公桌上的装饰,现在,他只能留给自己用了。他凝视了一分钟,木棉花真的很漂亮。 下一秒,没有生命,没有清香的的木棉花,很丑。 跟记忆一样。望着佳人忆佳人的记忆,真的很生动; 不见佳人忆佳人的记忆,很死板。 于是大脑里的记忆像是被人按下了MV的循环播放键。那些画面机械地交叠起来像是被人踹了一脚,跟着身体软瘫地倒躺在椅子上。 记忆里她亲手泡来的咖啡,他也不舍得喝完;被她揉搓扔进垃圾桶的设计图稿,他也总是默默捡起展开发笑;每次她为一点小问题来找他,本来只是些几分钟的细微小问题,最后都讨论成一个小时的宏观大讨论;还有公司里开展的那些陶艺课,插花课,他们两个的兴趣总是喜欢凑到一起。 迟阳和懒惰了一回,整日在办公室发呆,然后自己跟自己对白: 姜晓棉,向冬漾喜欢你,他早就很想让你知道; 韩非然喜欢你,他翻腾地巴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而我喜欢你,除了我,没有谁知道。 即使你是他的, 我还是放不下, 晓棉,你一定觉得我很贱吧。 嗯,我自己也这样认为的。 姜晓棉从创翊出来以后,还只是傍晚时分,她心想向冬漾这个时候还是在办公室里对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报告烦恼吧。她听说因为那件事故被罚款以后,向氏内部人员里揪出好几个作奸犯科的员工。而且都是工龄长达十年的元老,是因为向言生前管理松怠的缘故。姜晓棉心想,以向冬漾从前的脾气,此时在一定会摔着文件骂人。现在,他一定按着头,冰凉着表情在加班。 可是,亲眼见的时候,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那样。 才走到向冬漾的办公室门口,她就听见里面传来李笑欢的安慰向冬漾的声音。 “冬漾,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我还是来了……” 好像刚来不久的开场白,姜晓棉意识到她刚才等来的电梯,上一个乘坐它的人是李笑欢。她在门口踌躇,不想进去,也不想走,听见里面的对话传来: “你要小心霍坤,接下来佳珀工程的招标,他肯定会针对向氏的。” 向冬漾哼笑:“你做为她的秘书,却过来告诉我要小心他,你这算是吃里扒外吧。” “我们相处了五年,你知道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简单的几句话,姜晓棉以为向冬漾要开口时,却没人再说话。她想象得出他们沉默的样子。李笑欢的目光应该是温柔深情的,而向冬漾一定不敢抬头看李笑欢,因为他对李笑欢愧疚。姜晓棉挪脚离开,走到一半时,李笑欢在后面叫住了她。 “姜晓棉。” 三个字的尖锐力道,像阴爪抓划在阴森森的公司楼道里,瞬间交错出鬼魅的光影,让姜晓棉听出了午夜凶铃的感觉。 姜晓棉都不知道,李笑欢什么时候给了她这样恐怖的感觉。 时间被扑赶得很快,黑夜就狼吞虎咽起整座城市的灯火通明。天空像中了黑魔法一样半死不活。就算等到天亮,姜晓棉也觉得没用,这些天的日子都是这样混混噩噩的。 如果真要计较出哪里有光,只留下那种晶莹剔透,像珍珠一样的液滴滚落在大地上。 那是泪啊。 “笑欢,你瘦了,要多吃一些。”姜晓棉不知道怎么跟李笑欢开口,就随意说了一句。可她真觉得李笑欢瘦得很厉害,那种暴瘦决不会是每个想减肥的女生的程度。第一眼就被她深陷的黑眼窝吓了一跳,然后脸颊像掉了两块肉似的,颧骨高高地凸出,也布了一些妆容遮不住的痤疮。因为天气很闷热,李笑欢的薄裳被汗湿了微微贴着身子骨,路灯下都数得清她身上的骨头。整个人从头到脚找不出一点健康的气色。 可能笑欢生病了吧,应该是内分泌严重失调导致的疾病。姜晓棉不是很懂医学,就这样猜测。 “姜晓棉,婚礼出了意外,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长南的天气升温成了酷夏,她们再继续压马路的话人肉都会被闷熟。虽然是夜晚,姜晓棉觉得再没有空调就要中暑了,还好李笑欢的话瞬间冷降了温度。姜晓棉瞪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眼前人,毕竟拿死者的生命来寻开心,让人禁不住寒颤。 再说,还是向家的丧事。 “如果你这样认为,那么我比你更高兴,因为你不会开心一辈子。”姜晓棉知道这样的回答,一定气死李笑欢了。 “对,对!说得好!” 李笑欢真的气得哈哈大笑,疯笑着跑开。姜晓棉心疼起李笑欢,心疼起他们三个人,眼泪就涌出来,蹲在原地大哭。整个人像处在冰天雪地遇见骄阳酷暑的季节里,融化的水就淹没了整片大地,一跨出脚就陷在水洼里。 后来的日子,姜晓棉留在了盛星,她其实想去的是向氏,只是母亲一直反对。冼叔也建议她在盛星,只有向冬漾很反感她辞职,跟她冷战了一阵子。她在冼新辰的教领下,处理营销部。作为公司的“龙头部门”,开始接触的时候,真的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还好服装行业跟地产行业还是有点相同的社会性质。最起码每次谈拢一桩桩租赁的事宜或者是敲定好开发项目的合同,同样都是一张张纸变成的桶桶金子,在她的手里走过一道又一道的程序。 从前,姜晓棉的脑子里只有各种设计服饰的图纸,如今装了各种高楼大厦的金钱算计,她都觉得自己拥有了半个向浠焰的大脑。连她也不敢想像这种跨越度会发生在她身上。 向氏建筑走下坡路后,几乎他们的工程都是靠着盛星地产的庇护。拿行业的话来说,就是钢筋支架撑起水泥的关系;要说得文艺点,就像丝萝托着乔木生存。 姜晓棉偶然跟向浠焰聊天,才知道当年盛星经济危机的时候向言就躲得远远的,如今真是以德报怨的很好例子呢。 很多人都说向言的死直接导致了向氏地产的衰落,毕竟明眼上就是这样的。自从因为壬旺工程制裁了一些失职的高管,向氏便空缺出了好多职位,又拔除了几个毒瘤,姜晓棉就只认为向言的死只是导火线。她突然想起《红楼梦》里探春的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要从内患开始败落。虽然向氏还没有到一败涂地的结果。 姜晓棉身上的担子也重了起来,因为她经常在向氏跟盛星之间忙活,而向冬漾忙活起来的时候总是三餐不定时,便经常亲手做便当给他送过去,向氏公司里面的人也会称呼她是总经理夫人。 严格按事实来讲,她已经被事故贬成了未婚妻,只是大家都喜欢顺嘴涂个好彩头这样称呼了。 “冬漾…” 向冬漾垂头下班的时候,看见姜晓棉过来接他。 “你怎么来了?” “我很久没见你妈了,顺道来接你一起去瞧瞧她。” “嗯……” 当他抬头的时候,姜晓棉看见他的深陷的黑眼圈,都可以跟国宝大熊猫有得一拼了。 姜晓棉担心他的状态不好,就心酸地说:“你别开车了,坐我的车回去吧。” “不呢,现在我家没司机了,得自己开车回去了,不然明天打车过来上班啊?” “怎么,就连孔司机也革职了?” 向冬漾按摩了一下太阳穴说:“不是,他辞职了。” 姜晓棉有点好奇,她知道孔司机是向父年轻时候就雇的司机了,瞧着他跟向家感情是很不错的,难道向家一出事他也就走了吗?这么趋避吗? 她就随口多说一句:“我以为公司里所有的人都走完了他也不会走的。” “连带他的儿子也辞职了,我也有点意想不到,司机的职位还不是重要的,只是财务部这样紧要的管理岗位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人去接替,现在的节骨眼,太生的人不敢用。”向冬漾垂头下来,平日里干净利落的短发如今变得干燥油腻。 姜晓棉点点头,“这样的重要的职位还是找个知根知底的,毕竟公司也经不起什么打击了。” 向冬漾还是坚持自己开了车回去。 他们进了向家的时候,保姆也不在,只看见向母坐在沙发上缝着男人的衣服。 姜晓棉暼眼看了一眼,那不是向冬漾经常穿的衣服,就只能是向父的衣服。 向母看到他们回来了,面上微微笑了一笑,她拉过儿子比衣服说:“冬漾,你看你爸爸的衣服穿在你身上真的很合身呢!他在的时候我没有帮他逢过衣服,因为他心气高,从不穿烂了再缝补的衣服,现在咱家没有以前那么有钱了……” 姜晓棉在旁边听着,看到向母边说眼泪连汪汪掉下来,就递了一张纸巾过去。 向母就对晓棉笑说:“你啊,以后要照顾好我儿子。” 姜晓棉一下没觉得这句话别扭,倒是向冬漾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妈,你瞎说什么呢,我有手有脚会照顾好自己的。” “好,我给你们做饭去,晓棉等吃过饭再走吧。” 姜晓棉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向母一笑,然后跟着去厨房帮忙。她其实很少跟向母相处,甚至觉得向父还更和蔼亲切些。从读小学起,她就不太喜欢像向母一样把儿子宠成妈宝的母亲,每次班级里的学生打架,那种母亲一定是为了儿子就先责怪别人家的孩子。 姜晓棉就觉得向母也应该是这样的,虽然这只是猜测而已。但是她意识里还是强烈觉得未来的某一天,也许自己会遭到向母的排斥。 就好像今天这顿饭,本来是向母亲口说“我给你们做饭去”,其实最后她只待了五分钟的厨房。 饭桌上仍然只有他们三个人,向母对晓棉做的饭从头到尾冷淡地评价了一遍: “晓棉,这道麻辣鸡块辣椒放少了,没有味道了。” “糖醋排骨的味道不是很正宗。” “还有苦瓜汤有些清淡了,实在太苦了。” “晓棉,你在家里要学多做菜,不然以后冬漾会吃不习惯的。” “这几天冬漾天天吃你做的便当,把他人都吃瘦了…” …… 被向母这样有意无意地挑刺,姜晓棉还是挺在意的,毕竟来向家的时候她还是欢欢喜喜来,被这样突然一“教导”,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呢?就算处在不是亲生家庭的冼家,都没有人这样嫌弃她过,晓棉委屈得有点想掀桌子,但是看到冬漾对他妈说的话黑着脸,晓棉就笑着一一接受。 “妈,这些都是我做的。”向冬漾咳了几声,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他母亲意识到自己苛刻过了,也就没说什么了,安静地吃完了这顿饭。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八十九章 我们的倾城木棉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浠焰姐,佳珀工程开始投标了,你们有竞标的打算吗?如果竞标成功,向氏就能打个翻身仗了。” 向浠焰对姜晓棉笑了笑,不是很在意的口吻:“表面功夫谁不知道,这些年来,他们每次竞标都不是内定了,一群跳梁小丑押注而已。” 姜晓棉摇摇头:“不,他们公司跟之前内定往来的公司闹掰了,只不过是怕付违约金不好公开。所以这次工程,他们没有内定,听说他们下次还打算扩到河道工程,争取到了的话,还说不定是项肥差。” “喔?你怎么知道?哪里放出来的消息?”向浠焰吃惊起来。 姜晓棉努嘴笑:“我也是才知道,就找你说了,他是我以前的上司,冬漾也知道啊。” “怪不得。冬漾已经着手在准备了,这会标单跟估价单都应该有了” … 咖啡厅里,她们聊了一些工作内容后,向浠焰才切入想说的话题,半掩的话问:“晓棉,新辰他出差了,在那边好像忙得很,他有没有跟你们联系过?” 被这么一问,姜晓棉哑口起来,冼新辰应该在外地应该不算忙吧,昨晚还打电话跟冼叔聊了很久,还问姜晓棉想要那边的什么特产,还讲了一些其他的家常话,一点也不像是挤不出时间的样子。 难道他没有打电话给浠焰过吗?看样子是真的没有。姜晓棉该怎么回答呢,就撒谎说:“上次我哥跟冼叔打电话,他们聊了好久工作上的事情。有次他应该打你电话没打通,然后打电话问我向你代声好,浠焰姐,有空你给他回一个电话吧。” 姜晓棉说完看见向浠焰怀疑的眼睛,瞪直了望着人,像漫画脚本里,马上会冒出柯南身上有设想有逻辑判断的思维之光。姜晓棉本来是怕好意撒谎会让向浠焰不舒服,现在被她一盯,搞得自己先开始不自在起来。 “喔,好,只怕他推忙不接而已。”最后向浠焰长叹了一口气,意识到了什么,也没作毫无意义的猜测。 姜晓棉觉得再聊下去她就得撒更多的谎,于是站起来辞别:“还有些事情要忙呢,我先走了。” “嗯。” 也许吴愿好是横在她们之间的一个芥蒂。这么久了,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姜晓棉跟向浠焰也不是很有其他共鸣或者沟通。 走出咖啡厅,姜晓棉才觉得轻松,不是她不善于掩饰,而是向浠焰的那双眼睛很会明查秋毫。被她识破了点什么的话,姜晓棉就觉得自己很难为情。不过也可能只有她一个人是这样觉得的吧。姜晓棉心想。 “单布,向总呢?” 姜晓棉来到向冬漾的办公室时,不见向冬漾的身影,只看见他的秘书单布在办公桌上拾捣文件。他一见姜晓棉进来,手脚就显得荒张忙乱,一本文件夹“嗒”一声清脆地落在地面上。 姜晓棉瞄了一眼,是佳珀工程的估价单。她要弯身去捡的时候,已经被单布抢先一步,他很不好意思地笑说:“姜小姐,向总他现在不在公司,他去南城了。” 姜晓棉嘴角微微下扬,有点不开心的表情,“他是为工作去的吗?” “没有,他也没说。” 姜晓棉才走出办公室,就看见了迎面过来的韩非然。他似乎是故意要在她面前出现,摆正了眼色走过来的。 打自翻年以来,姜晓棉这是第一次看见韩非然,之前她还以为要在婚礼上见面呢。呵,有些事情就是那么奇怪,总跟自己预想的场景不一样。 “晓棉,怎么有空过来?” 姜晓棉挤了个笑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韩非然又加了句:“喔,我差点忘记了,你辞了你的专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找咱们向总谈合作工作的吧!” 韩非然的话透露着怪里怪气,姜晓棉也一下子被咽回了话,很快,她也用一样的语气应对说:“韩经理,你不也是关了事务所进了向氏了嘛!”说完抿着嘴唇微笑来缓和气氛。 “喔,我都忘了,我还没有祝福你的喜事呢,就黄了。当初,如果你选择的人是我,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嘛!”韩非然拉近了姜晓棉,目光柔和着又狠利起来。 最后一句话很有深意,还带着得意,只是姜晓棉没有听出来。她挪开韩非然的手,“我现在是冬漾的未婚妻,韩非然,请你自重。”她说完后便离开了。 韩非然站在办公室玻璃前,品着浓香的咖啡,看见姜晓棉的车子消失在大马路上。半晌后,他打开手机的PS定位器画面,显示姜晓棉的车子在南城。 姜晓棉一下车,就感到和煦的阳光渐渐上升成灼热,就算有风吹过,也带着那么一点令人出汗的热量。之前一直在忙,她都没怎么好好看过南城的这片土地,离市区有五十公里远,所以一来到这里,属于城市的尘土喧闹就消失了。周边还有一些田垄牧野,种植着稻谷高粱的农作物,一路上环绕着小山,看起来像乡村,但又没那么落后,像世外桃源,只怕又达不到那个境界。 前面有片大面积的土地,两边挨着小山,是向冬漾种植木棉的园子。姜晓棉想起向冬漾说还要盖房在这里定居,她就噗嗤笑,难不成每天都要跑五十公里去上下班吗? “冬漾!” 姜晓棉走进架起遮阳网的遮阴下,就看见他在为木棉幼苗松土锄草。阳光从网孔里投射进来,把他的皮肤晒得黝黑。向冬漾看见姜晓棉来了,就放下手中的锄头,抬起泥手抹去额上的汗珠。汗珠虽然抹去了,但是湿了汗后留了道浅浅的泥印,搞得像花猫脸一样。 姜晓棉走近后看见了也只笑笑不说话,抬手帮他拂去。 “你怎么来了?”向冬漾问她。 姜晓棉看见出土的木棉幼苗,已长了四十厘米左右。虽然有遮阳网的遮阴,仍耷拉着萎靡的枝叶,那些几棵细长的野草也萎得快要垂地,她就问:“这么热的天,这样种植能活吗?” 向冬漾微微笑说:“你科学老师没告诉过你,生命只要有水就能活吗?” “那水源在哪里,怎么浇?我来浇。” 他指前面不远处的水泵,“喏,那里就是生命的源头。现在枝叶晒焉了不适合浇水,叶片在自我保护,等太阳下山了才浇,那些枝叶就会鲜活过来了。” 姜晓棉看他一本正经说得认真,拿手掌作扇给他扇凉:“植物打焉了还是自我保护吗?我就觉得要应该浇水,人渴了不是马上就喝水吗。” “之前我也跟你一样的想法,差点要浇水了,被一个老树农阻止了,说我金贵,一看就知道是从不下地干活的人。因为植物叶片孔在进行气体交换,浇了水,与光合作用就会互相影响…”说到一半他眯眼回想,不知道哪里说得不太对,就放弃了解释,“反正我没记得他说的那些专业名词,概括下来就是现在不能浇水。” 姜晓棉突然觉得他的话转折得好有趣,正儿八经地扯出来专业名词,以为他要摆谱开农业课堂了,结果一句“概括下来就是现在不能浇水”,都把她逗得在原地面朝黄土大笑。 向冬漾看见姜晓棉在笑他,不好意思地舔了一下干燥的唇,也跟着笑起来。直到不想笑了,才拿着锄头走出遮阳网外,默默拉线量着距离挖树坑,他的手脚倒也利索。 姜晓棉跟了过去,他就补添讲:“那些幼苗马上就可以移植培育成大苗了。当初种树之前以为挖树坑很简单。后来我才知道要画圆,围绕圆的半径挖,距离要适度,不然木棉开花的时候疏密间隔差不齐或差得太远,远远望去也不好看。” 姜晓棉脱下鞋子,打算直接赤脚走在泥土上,才一落脚,就皱眉惊乍地“啊”了一声。 向冬漾紧张地扶着她问:“怎么了,扎到什么了吗?” 她把另一只脚踩放下笑说:“不是,太阳都快要把土地烤焦啦!” 向冬漾听了轻笑不作语。 姜晓棉忽然看见远处小树上挂顶农民戴的草帽,便赤脚跑过去拿过来在他背后不防头地给他戴上,然后哈哈嗤笑。 “这样才有农民大叔样咧!” 向冬漾停下挥锄的动作,也打趣说:“那农婆你还不回家煮饭等我!” 他说完后像是联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脸上的笑容就失去了一半的热度。姜晓棉看到他皱着眉眼,不知道是光线太刺眼,还是他真的皱眉了。 “晓棉,对不起,我没有给你一场完整的婚礼。” 姜晓棉过去挽着他手臂,把头靠在他肩上,“对于我来说,这片木棉园子,也算是你给我的婚礼。有了它,我觉得我无比幸福。”她说完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怪说:“以后不要上班时间跑这来了!” 向冬漾的嘴角下撇,凝眉起来:“这阵子,为公司的事焦头烂额,也只能过来这里放松一下,什么烦恼都可以埋进泥土里。” “怎么,是佳珀投标那边有什么计划变故吗?” “今天早上,我听说建成地产那边打算注入一大批资金,把佳珀工程拿下。我们公司已经捉襟见肘了,只为争项目而竞争的话,投标价放低会捞不回本,抬高价钱也估计很难中标,这回恐怕建成要势在必得了。” 姜晓棉也微微皱眉起来开解:“你不用急,有几把刷子就拿几把刷子去博,这个投不成,以后还会有更好的项目。话说回来,建成地产这两年的确是发展得不错,也成立了自己的建筑业,还有模有样的。” “晓棉,为了你的梦想,其实你不该辞职。” 姜晓棉以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回答,“没有你,梦想就变成了没有灵魂的空壳。我怕我们的距离会越来越远,我更怕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不能出现在你身边。” 向冬漾很想叹气,还是忍住了,然后仰天从鼻孔里呼出大气。刚才姜晓棉还能笑出来,生怕自己在她面前叹了气,悲伤就会被传染。 其实姜晓棉也看穿了他的想法,毕竟她也不是很开怀地笑,只是想带动他的情绪,让彼此都没有那么消极。 突然从空气里传来远远的一阵呼唤,“喂嘿,你们两个过来,大暑天的,快来吃西瓜喽!” 姜晓棉转过去看时,见是一个中年农民,“他是?” “他啊,就是我刚才跟你说过的那个树农了,我们过去吧,他很和蔼的。”向冬漾搁放下锄头,拍拍了手上的黄泥,拉着她一起过去。 姜晓棉走近看时,案桌上摆着好几块大瓤红西瓜,那树农应该是吃饱了,撑着圆滚的肚子在那里抽旱烟。姜晓棉也认得出那长根杆杆是紫竹做的。 他见姜晓棉过来了,北乡的口音笑说:“你就是冬漾说的那个晓棉,哈?” 姜晓棉微笑点头。 那树农是个话痨,老人家经不住沉默的那种,第二句就开始长篇说:“嚯,你这丫头福气好,冬漾一找到我,说要让我教他种木棉树,当时我就在想咧,一个年轻俊朗的小伙子怎么会想干这种苦活,他就说,这些都是为你劳累的,这程子,我不下功夫教他都不行,哪棵木棉不好了,他就炸了庙地来找我,…” 那个树农说完还摆手指了指那些木棉苗,面上笑呵呵的,搞得好像是自己的女儿找到了个好女婿的样子,这让姜晓棉听得都不好意思起来,向冬漾累渴了就只在旁边啃西瓜,他下巴,地泥上都淌着西瓜汁。 “树农叔叔,你是北京人?” 那树农嗨哟一声,“丫头,你还听得出我北京方言?” 姜晓棉笑笑说:“我在那边读的高中,耳濡目染的。” “那北京哟,可不比长南,种不来木棉。”他说完又拾捣了下烟袋。 “那您怎么来到长南当树农了呢?” “我都种护了十年的木棉树了,长南哪个角落有几棵木棉是我不知道的,我的下半生就像这些木棉树一样扎根在这片土地上了,反正我无儿无女的…” 他偶然脱口而出这一句话,仿佛是想起了他的什么往事,话也没说完,他斜目看了看前方,抽了几口烟,烟气氤氲间,姜晓棉忽见他眼睛湿润了,然后滚下泪珠来,这让向冬漾在边上都吓了一跳。 树农知道他们看出了异样,“没事,就是烟气呛着了。” 可是他们都相信这怎么可能是呛的呢?西瓜有糖分可以令人改善情绪,姜晓棉本来想顺着递去块西瓜说“呛了就吃块西瓜缓缓吧。” 可是她还没说出口,那树农就聊起天来,姜晓棉不好打断,就自己咬了西瓜吃着听他说。 他叙述故事的言语口吻稳重而缓长,像是讲了很多遍,口口相传的故事。 “时光倒退十年,那时我儿子也就26岁,他第一次去支援地震灾区,攀枝花市。他上飞机前我就打电话跟他说‘儿啊,一定要多救几条命回来,最好的事情就是你们都活着。’那个时候他说‘老爹,你就骄傲吧,你儿子我是最能扛的英雄!’三天三夜里,那时候是段和时间赛跑跟死神抗争的岁月,而我在安稳北京里一直忐忑着,每分每秒时不时就关注资讯新闻。我以为我儿子带着英勇无畏的面容去,他回来的时候就会拍拍胸膛站在我面前说‘老爹,我是你的骄傲’……他是还真是骄傲,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的骄傲,遗体被埋在了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后来的几天里,在我家门口的信筒里有封我儿子写给我的信,那是一个十岁的小男孩的代笔,是从攀枝花寄来的,大篇的信纸上只有一行话,我儿子说‘老爹,我做到了,我是那些灾区人民的英雄’……那个十岁的男孩,就是我儿子在山体滑坡时救下的最后一个生命,那大块大块的石头砸在他身上,那个男孩就被他护在他的胸膛里,做了我儿子的传话人。今年他应该满二十了吧,他前不久还打电话给我报喜说他考进了军校,跟我分享他穿上那身迷彩服是那么的激动自豪,他也总会想起我儿子,说要成为我儿子那样的人……” 好几分钟的故事听到最后,姜晓棉手里的西瓜就只缺了两口,树农讲完故事眼泪倒干了,换做晓棉跟冬漾泪潸潸。 姜晓棉抹掉了泪,微笑发言:“用最美的语言来概括这个故事,就是那句‘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所以您来长南种木棉,就是为了纪念您的儿子,因为它是攀枝花,也是英雄树,有了双重怀念的意义。”向冬漾说完吸了一下鼻子。 树农点点头,放眼望去那些绿色的幼苗,就好像是看到了高大参天的红木棉,他安静地又吸了一口旱烟,然后才感叹:“每次看长南的木棉花开,就觉得一片红的城市都是他们流出鲜血的英雄面孔。” 又是一片热风吹过他们的脸庞,他们干了眼泪后都相视一笑。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九十章 才知伪言巧似簧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姜晚莞硬着头皮来到霍家,才刚进门,里面就传来各种陶瓷玻璃碎裂的尖锐声。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错过了家庭大战的好戏。 紧接着就是杨恬的叫骂声: “该死的老混蛋,背着我把酒店拿去银行作抵押,贷了资金全部去注入建筑业,就为跟向氏争什么佳珀工程,破毛线的工程!修路搭桥跟建长城似的,那么大的工程才投点芝麻万的标金,这老霍脑子被鬼抽了吧!” 姜晚莞认为事不干已,进了门以后就避得远远的,打算直接上楼去。 可还是有人就转移了骂的对象,杨恬跨上楼梯就揪着姜晚莞的耳朵骂:“我当初把你嫁进霍家是为什么来了,可你倒好,成天窝住在酒店里,公司也不去,人家都差点以为李笑欢才是霍坤的老婆!” “哎呀,小姨!我已经多大了,你还要像小时候一样揪人家耳朵!”姜晚莞不满地扯开杨恬的手,捂揉着被拧红的耳朵。 扬在空气里的微尘浮粒都被杨恬喷出来的口水给漂开了,她的喉咙跟被爆碳炸过似的冒出火气:“谁叫你脑子这么不中用,你看看人家姜晓棉,向氏一出事,就赶着辞了服装公司的职务过去帮衬!你倒好啊,一点不关心自家的财产了!” “懒得操心,这不让男人挣钱去,反正霍家只有我们两个女主人,霍肴峰跟霍坤都是独子,到时候我们又不用跟谁争夺财产。”姜晚莞不屑地说完后上了楼,不管杨恬多么难听的叫骂。 来到这栋陌生又无情的霍家,姜晚莞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进了房间后她打开电脑,登上MSN账号,点开闪烁的新消息窗口,发件人显示“求凰”。 对方:“你最近很忙吗?我们好久没有聊天了。” 姜晚莞嘴角有一抹笑意,回复他:怕你忙而已。 好久了,应该有许多年了,差不多从大学毕业起吧,这个名叫“求凰”的网友总是隔一段时间就跟姜晚莞网聊。 她也不知道他是谁,对方只表明说自己是位报社的编辑,也跟姜晚莞承认了当年的新年礼物的确是他送的,他解释说只是无意中看到一张资料表,是跟朋友打赌是否有此人而寄去的。 姜晚莞那时候就觉得这个“求凰”很有趣,会时不时跟他聊天,也会把自己的烦难倾诉给他。虽然隔着屏幕,但各种心情在他面前,都好像变得很透明。 对方:那你最近好吗? 键盘声哒哒作响,姜晚莞发送说“今天回了某家,特别不开心。” “某家”指的就是霍家。而姜晚莞早把自己的婚姻跟他推心置腹过,所以求凰也懂姜晚莞的意思。 他回复:“既然日子过得不开心,你就不考虑过离婚吗?” 姜晚莞:“结婚证在金钱面前,都会变成签下傀儡一样的卖身契。在物质温饱面前,有爱情的婚姻都是奢侈的。” 对方:“不,我不认同,生活都是自己选择的。你退一步,身后有很多你没有发现的美好,不要以为你错过了,其实真正的美好是永恒的,它一定会等你的。” 姜晚莞:“你好像很有感悟啊!你一直没有跟我说你是已婚或者是未婚呢?我猜你是未婚的,因为未婚才会有这种幻想里的憧憬。” “所以我猜想你未婚,怎么样,我猜的得对不对?” 秒回的流畅消息忽然有了停顿,姜晚莞等了两分钟,她想:“可能他人离开电脑了吧。” 她正要关电脑时,对方弹出消息框:“哈哈,你没想到,我已经结婚了吧。” 姜晚莞:“喔,好羡慕,因为你跟你太太一定生活地很幸福。” 消息又迟疑了几秒,对方仅回复了一个毫无表情的“嗯”字。 姜晚莞心想他可能忙吧,于是自己也准备要离开去冲一杯咖啡。刚起身时,就觉察新鲜的空气被混入了一种恶心的烟酒气息。她猛的一回头,竟然不知道霍坤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直勾勾的眼神露出让人厌恶的神情。 两个人摆出一样的眼神对视了好几秒。 直到霍坤忍不住再对视下去,画面才结束了静止。他过去关掉了电脑,对话框消失的同时他眨着眼神望向姜晚莞。 “婚前还嫌玩得不够?有能耐你再添个野种出来啊!” 姜晚莞笑说:“行,原来你缺帽子戴啊!” 霍坤气得竖起食指指着她:“你…姜晚莞,你以为你有多能耐,以为我不敢跟你离婚是吧!” 姜晚莞嘴角抹过阴鸷的笑:“想离婚?你把这句话跟你老子说去啊,现下的节骨眼一但凭空闹出财产分割,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霍坤扭过头,奸诈的笑比姜晚莞还要更阴鸷,“好,你暂时赢了,姜大小姐,请好走。” 姜晚莞出门后,剧烈的门震声在抖动。 霍坤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单布的名字。 “喂,他们的标单你搞到手了没有?” … 姜晚莞站在门外听到里面有电话声传来,就贴近了耳朵去听,听他们没讲几句,最后一句霍坤说“不用,偷他们的标单作参考,准能中标。反正那一天他们也用不上,我松得再去澳门赌两把,把前阵子输的给赢回来…” 姜晚莞听出了他要对付向氏的意思,抿着笑容离开。才走到楼下,就看见霍肴峰进了家门,她厌恶地假装礼貌唤了一声小姨父。 霍肴峰看见姜晚莞,脸色也没有什么不同,问:“晚莞,难得一见啊!今天怎么舍得回家啦?” 姜晚莞懒得笑,冷着脸说:“您难得见的岂止我一个,霍坤不也是三天两天不在家,喏,等下人家又要耍去澳门了呢!” 杨恬从厨房端来切好的水果,她一看见霍肴峰回来,把手中的盘子往桌子上蹬放出响亮的陶瓷声,尖锐的声音刺进空气里,顿时盘子就开了裂痕。 于是,杨恬马上扯着嗓子尖叫:“姓霍的,你居然瞒着我拿酒店去贷款,几个意思?这种东西吃肉不吐骨头,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你担当得起嘛!” 霍肴峰本来也要挺起腰板怼回去的,一想到她还有利用价值就憋着闷气,呼着唇上的胡渣,静心哄她:“不就是救一下急嘛,再说都是一家人,贷款公司也是我多年的好友了,我怎么会不慎重呢!” 杨恬瞥了她一眼,站在那里抱着手不说话,扭嘴哼着脸色。 霍肴峰忙拉她过来坐下,千哄万哄。哪知道这个时候电话响起,霍肴峰望了一眼来电名就藏掖着挂断。 杨恬疑着脸色质问:“谁啊,当着我的面也不敢接,又有什么猫腻藏着呢?” “哪有!亲爱的,啵~” 姜晚莞在旁边看见他们夫妻两个嗲叫的声音,白着眼色要离开,再不走,她鸡皮疙瘩都掉没了。 “小姨,小姨父,我回来过了,我走了!” 冷冷的一句话,没等长辈回答,姜晚莞就离开了家门,忽然看见一个打扮妖娆,洋气昂贵的女人在霍家门口转悠。 瞧她扮相,姜晚莞以为是霍坤的相好,便上前讥讽:“哟,我说呢,怎么几天不见小辣椒了,原来是换了口味啊!这下你能呆他身边几天呐!” 那女人倒很能认识姜晚莞,也张狂笑问:“你不就那霍坤的女人嘛,传闻建成地产里有名无实的少夫人!我还看你能当几天呢!” 姜晚莞甩她一巴掌,怒骂:“你凭什么那么嚣张!” 那女人也不甘示弱,捂着被打的脸庞,眼神锋利说:“凭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 姜晚莞只当那个女人是胡言乱语就不理她,正要走时,忽然看见有警车往霍家方向开来。 那个女人嘴角抹笑,大摇大摆地进了霍家门,一进门就对霍肴峰吼叫:“好你个霍肴峰,在新加坡的时候成天哄着我,结婚后又巧言令色让我爸给你注资,我不来长南还不知道你背着我娶了别的女人,亏你干得出来,怪不得不敢接我电话!” 霍肴峰见了这个女人,忙得脸色大变,吓的跟白漆一样,想打她的时候手就被警察铐住了。 “霍肴峰先生,您犯了重婚罪,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一席话,听得杨恬,霍坤,姜晚莞三个人腿脚发软。他们三个才知道有这事情。 杨恬更是抓狂起来,甩着霍肴峰怒骂:“你个混蛋,你不是死了老婆的嘛!你结婚了还敢娶我!” 那个女人对着杨恬露出阴鸷的笑容,“可怜虫,你被这个丧尽天良的人骗了还蒙在鼓里!霍肴峰不过就是一个骗钱的家伙。三年来在新加坡对我花言巧语利用,没用就弃之如敝屣。” 杨恬的大脑像被斧头劈下来炸裂,骂着见东西就甩,姜晚莞跟霍坤瞪着眼睛在原地,看着霍肴峰被警察带走。 那个女人也得意地离开。 原来霍肴峰曾经在新加坡的时候,傍着人家女方家大业大,便诱哄那个女人一起在新加坡结了婚,他做了上门女婿。一次偶尔回到长南认识了杨恬,他看杨恬孤家寡女经营酒店事业,想下手吞并了那酒店。仗着自己在新加坡的事情无人知晓,才出此结婚的计策,想拿贷款被骗的计谋吞了杨恬的财产,然后再离婚分道扬镳。原本以为将要“大功告成”了,谁知道半路上那个新加坡的女人找上门来了。 如果不是那个新加坡女人觉察到被骗,远远赶来揭发了霍肴峰,杨恬还不知道要被瞒到什么时候。这下她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索性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有多难听就骂得多难听。 重婚的事情就连霍坤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刚才见父亲被警察带走,他脑子里也吓成一片浆糊。 “叮铃铃” 急促的电话声响起,杨恬都不管了,瘫坐在地上仍然破口大骂。 只有姜晚莞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颤抖地去接了电话,对面的丹丹的急躁的声音:“不好了,酒店出事了,来了一帮人,说霍先生把酒店抵押给了贷款公司,他们还说霍先生入狱了就只能按合约没收……” 丹丹的话还没有说完,姜晚莞就已经听不下去了,红着眼对她小姨说:“是丹丹打来的……” 杨恬瞬间也意识到了,忙抓着霍坤的衣领,她的指甲瞬间断了一截,怒骂:“都是你老子干的好事,还不怪去还了他的贷款,否则我跟你们没完!” 霍坤被杨恬吼得不耐烦,推开她叫了一句“几百万啊,你以为去捡就有的啊,我自己也有一堆债务压着身呢!”说完就离开了霍家,临走前还把鞋柜踹得老响。 霍坤来到公司,一堆文件被翻得七凌八落,李笑欢进来拾起满地的东西,正要放在桌子上时,她的手被霍坤拿住紧捏在空气中。 “你放开我。”李笑欢仇着眼色望去,平静地吐出这几个字。 霍坤讪笑:“我养你这么久,是不是应该回报我了!” “你要我做什么?” “你不是恨透了姜晓棉吗?现在机会来了。” 两双眼神浮在空气里,滋生出恶毒的对视。 李笑欢托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琉璃巷,米嫂等在巷口,晃眼看到李笑欢回来了,就拿起手机打电话:“喂,小向啊……” 李笑欢回到屋里,觉得身体冷飕着不太适应,涕泗横流,她拿起袖子擦掉鼻涕后翻出那些罪恶的东西,细长的针孔扎入皮肤里。 可怕的液体顺着手臂上的静脉一点点汇聚在鲜红的血液里,衍生出无数只剧毒的虫在同一时间猛烈地咬断她的意识。 被咬断的意识里,脑颅里的血液爆发开来像一朵朵鲜艳得要命的罂粟花,妖媚毒惑了她原本该有的美丽人生。 束缚稍稍得到解除的那一瞬间李笑欢想到霍坤的话,手拿针孔的瞬间紧攥着不放,好像她再稍稍用力一点,那个针孔就会被她捏成粉碎。 静谧得像被恶魔袭掠过的走道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李笑欢全身的神经在一瞬间蹦紧,鬼祟地问:“谁在敲门?” 外面响起向冬漾的声音,“是我。” 李笑欢这才藏好针筒,出现在向冬漾的面前。 屋内的灯光泛黄,密密地投射在李笑欢的脸上,为她的脸色添了一层黄土一样的颜色。 向冬漾望着她,一眼就惊讶,想到姜晓棉说她瘦得不成人样,还真的一点都不夸张。他细望那张脸色,也分不清那种惨黄是她本身的肤色黄还是灯光的衬黄。四周闻到一股不太好的异味,不过,他也分辨不出来是什么味道。 他开口说:“如果不是米嫂打电话给我,我还找不到你。” 李笑欢咧嘴冷笑,脸庞已经没有丰富的肌肉来组织出她圆满的笑脸,只看见那高凸的颧骨像两块尖利扎人的石头。 “我人就在建成地产,你只不过是不想来而已,怕那种肮脏的地方污了你这样高尚清白的人。” 向冬漾抿着干燥的唇,觉得唇润了才继续说下一句,否则他都怕自己的唇会跟李笑欢一样裂出血肉,像红玫瑰花瓣被割破,能渗露出一滴滴血肉。 “笑欢,我就是听说你不太好,所以来看看你。” “喔,是谁跟你说我不好,是姜晓棉吗?”李笑欢说完又添了一句:“哼,也难怪,毕竟除了她,你就没有从别的途径知道了。” “你如果哪里不舒服,就要去医院看看,瞧你瘦得连骨头都快要粉碎了。” 李笑欢一听他说的话,就夺伸来他的手捂在她心口,狰狞咧嘴地说:“这里不舒服啊,你说说,谁能治啊!” 向冬漾被她抓着挣不开手,索性把手掌卷成拳头,不触碰到她的肤肉。 谁呼出一口气,都在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他扭头无奈说:“好,你赢了,当我没说过。”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没有的话,你可以走了。” 李笑欢话才刚落,向冬漾就一言不吭地离开,脚步声绝在昏暗的走廊里。 “行,你真听话!”李笑欢站在原地,笑痴着说出这句话。然后转进屋里呆站了半晌,好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行动变得快起来,最后把一支红色的针筒放进包包里。 她紧捏着犹豫,惧怕的眼睛盯出那种不可置信的凝视,好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或者是该干嘛。颤抖的手翻出一个药瓶,白色的片状像天上的云朵那么漂亮,它们一跳一跳抖进清水里,吐化成小水泡漂在玻璃杯壁。 六十秒一分钟长的时间像被那些水泡麻醉了,怎么走也走不快。 然后她的包里又多了一支崭新的白色针筒。 门外霍坤的声音响起,“李笑欢,你想好了吗?” 李笑欢并没有急着去给霍坤开门,而是先找出一只靓丽的钢笔藏在衣兜里,才缓缓地打开门去仇视他。 “刚才我看见向冬漾从这里离开,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一定又惹你生气了吧。啧啧啧,你看你的脸色,被他气得多难看啊!”霍坤说着色眯眯地拿手贴过去。 李笑欢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甩开,“让我帮你办事也不是不可以,你先告诉我,向冬漾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哈哈哈!”霍坤笑得嘴能钻进一条蟒蛇,牙齿都要被毒液腐烂了。 “那天在婚礼场地上的小角落里,我跟韩非然在聊要怎么让一项壬旺工程催毁向氏,结果被那向言听到了,你是没见向言被韩非然骂得气死的模样!向言临时前还挣扎着要打电话给秘书去阻止意外,呵呵,韩非然好狠呢!本来壬旺工程应该是在婚礼当天出事故的,谁知道向言死了,韩非说就建议把事故推迟一天,给向家一个接二连三的打击!这两件就是衔接地这么完美!” 霍坤讲完还摊了一下手,一脸得意地又补了句:“怎么样,故事精彩不!” “是呢,很精彩……”李笑欢呆在靠在门边上,手紧紧揣进兜里。 “明天就看你表现了!”霍坤说着走去楼道,忽然看见米嫂的身影走在前面不远处。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九十一章 孤注一掷险象起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今天刚好也是佳珀工程招标的日子,向冬漾催促秘书单布拿好标单文件赶到招标现场时,就被冼家急促的电话声阻挡了脚步。 “喂,冬漾,你有见过晓棉吗?她从昨晚上就没有回来,现在哪里都找不到她。” 向冬漾慌乱地把手中的文件摊在地上,下一秒急得出汗,“人怎么会不见呢?童心孤儿院,希望小学,还有林深那里也找过了吗?” 对面说:“哪里都找过了,时间不够立案条件,就差报警了!” 向冬漾忙把招标文件交给秘书,“我姐现在不在公司,你去找非然,让他去投,我还有急事…” 他话还没说完就转身走开,没看见单布的嘴角扬起阴笑。 招标现场传来招标开始的声音,单布打电话给韩非然,“韩副总,向总他离开了招标现场去找他的未婚妻去了,向董也不在公司,向总说让你来投标。” 单布不慌不忙在旁边翘着二郎腿等韩非然过来,韩非然赶到招标现场时,抓着单布的衣襟怒问:“你们还是拿她下手了,说,人在哪里!” 单布扬起脸色倒也不怕,说:“霍坤就在里面啊,有本事你去质问他啊!” 这时候,宣布投标的结果响起,建成中标。 霍坤摇摆地走出来,看到韩非然跟单布在门口,就哈哈大笑说:“多谢你们合作!” “谢个屁!”韩非然破口大骂,“你说过不拿晓棉动刀的!” 霍坤讪笑,“拿她动刀的人不是我,你找错方向了。” 韩非然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定位追踪,姜晓棉的车子仍然显示在城郊之外,他的嘴脸像是要撕开霍坤那样的狰狞,“你们把她骗到郊区之外,说,现在人在哪里!” 霍坤摆摆手无所谓地离开,“一个女人而已,比一个工程一场交易还值钱吗?” 迟阳和正过来招标现场找向冬漾,只见韩非然在那里,便急问:“姜晓棉人在哪里,向冬漾又去了哪里?” “她的车显示在北城郊。” 他看见韩非然手机里的定位画面,便夺过来看,然后又瞪着眼睛重新扔给韩非然,“走,跟我找人去!” 他们来到定位画面的方位上,看见姜晓棉的车独自立在那里,两个人互相望着发怔。 迟阳和看了一下这四周,附近都是灰土工地连隔着一座山,就说:“我们分开两地,去转一下,看下有没有结果,有的话电话联系,没有的话等会回到这里集合。” 韩非然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后,跑向工地那边呼唤着寻人。 迟阳和便到附近的山林里转悠,一面呼唤着姜晓棉的名字一面寻去。 昨天下午刚刚下过雨,加上这座山林树密叶繁,泥土上还有几分潮湿,迟阳和踩在泥土上觉得双脚都软了起来,沾了两排脚印,越往前走,鞋子便越来越沉重。 他冲过密林,手扶摇过枝叶,枝上面抖出冰凉晶莹的雨水落在泥土上,迟阳和拽出了一根木枝当拐杖,一路拨着寻去,枝桠把他的面庞刮出丝血,累得他低垂下眼睛。一路奋力向前时,忽然他的眼睛被什么闪光覆辙着。 他觉得自己脚下好像踩了什么光亮的东西,就下意识挪开那只脚,重新看回去,从踩过的泥土里凸出那枚闪亮的戒指,他捡起来仔细看。 下一秒,迟阳和疲惫的脸庞是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是晓棉的戒指。” 他才仔细望着脚印,回头看时,才发现这里除了自己的脚印,至少还有三个人的脚印,从位置来看,那三个人的脚印都是平排着过去的真应该感谢老天爷下过这场雨。 其中中间的脚印相对两边来说比较短,他推荐是两男一女,脑海中便浮想出了画面。 迟阳和拿着手机要拨打电话时,才发现自从入了林子,根本就断了信号。装好那枚戒指后他独自硬着头皮寻着脚步向前走进。 姜晓棉醒来的时候,觉得脑袋混沌一片,四肢也被什么条状的东西束缚着动弹不得。眼睛被黑布蒙着,只看到周围漆黑一片,她挪一挪身体,她想自己应该是被绑在凳子上,一股霉味弥漫在静谧的空气里,周围时不时听到鸟鸣扑叶的声音。她又猜测自己应该被关在山林的废屋里。 一阵恐惧不停地蹿升到大脑里,她的记忆像母带一样倒退到之前。 她接到公司合作方的电话,说是到工地上商谈,她开车到了目的地,下车后还没怎么样,她就迷迷糊糊被强行人拖着往哪里走。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等醒来的时候,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处在这个黑暗不见天日的地方。 “是谁,你们绑我来要干什么?”姜晓棉大声呼唤着,并没有声音回答她。 她挣扎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木板上传来一声巨响,应该是有人拿石头砸在木门的声音。然后有个粗鲁的声音开骂:“他娘娘的,别动了,你逃不出去的!” 又有个声音开骂:“让她扑腾两下吧,反正快死到临头了!” 姜晓棉细侧着耳朵往声源听去,距离只像隔了一扇门那么远,两声呵斥声也很陌生,她想自己应该没有见过此人,就放开胆子大声问:“你们是什么人,把我抓来干什么?” 有个人哼笑着回答:“抓来干什么?抓来赚大钱啊!” 姜晓棉心想自己一定是遇到了绑票之类的,说不定冼家现在正在被威胁,像电视剧里那样:“不交赎金就撕票!”的威胁。她越想身上就越抖着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们太卑鄙了,到时候警察找过来,你们就死定了!”被绑在人家屋檐下,姜晓棉也只能这样死到临头鸭子嘴硬,就连她自己也觉得狐假虎威。 那守门人不屑跟她吭声,他们两个人便磕着瓜子闲散聊天。他们好像不是十分避讳,也不藏腋着语言,姜晓棉便把他们的聊天内容细耳听了个遍。 “听说这姑娘家里有的是钱,上头人咋不绑着去威胁赎金呢?”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老大只让我们在这里看着他就行了,等会自然会有人过来带她走。” “也对,反正钱不缺给我们就行了!” 姜晓棉听见他们说“等下还有人过来”那句话,心中越起不好的恐惧,听这守门人语气不像是有精练的头脑,心想着要怎么从他们手里逃出来,便插进去他们的聊天:“哎呀,也不知道绑我的人给了你们多少钱,你就替他们卖命,万一不小心还被他们倒打一耙。” 外面忽然没有了声音,姜晓棉听见他们的瓜子声慢慢磕着就没有了声音。 “他们两个该不会犹豫着目瞪口呆了吧,还是准备拿刀过来架在我脖子上让我闭嘴!”姜晓棉想着心就跳得厉害。 事情也没她想像得那么遭糕,依旧是从外面传进来的声音,那个笨拙的人笑呵呵说:“小丫头,你是不知道,你的命呀,值二十万呢!” 姜晓棉哈哈大笑起来,激将回去:“二十万?你们也没见识了,也不想我的身份,在盛星可有多少个二十万都是你们没有见过的!这么鼠目寸光!” “可是咱们老大就偏偏不勒索盛星。” 另外一个粗暴的声音骂他说“你跟这妞那么多废话干嘛!” “人家让咱们绑个那么漂亮的人回来,又不准拿她消遣,起码聊聊天也好,她的声音好听呢!” “去你他妈的,说一个女人声音好听,钱在口袋里响的声音真他妈才是最好听的!” 晓棉插话问:“哎,你们两人真不考虑拿我去勒索盛星啊,我叔叔,跟我妈,他们都可疼我了……” “闭嘴,你没活路了我告诉你,别想什么花样!” 粗暴的人刚说完,门板上又被砸出一个声响,然后那个笨笨的声音尖叫着“啊,好痛!”姜晓棉心笑,那个笨人应该是想踢门呵斥,结果门响了,自己的脚倒是痛了。 果然,另外一个人也骂他:“你怎么那么蠢,拿脚去砸门!” “哎哟,这下要肿了!” 姜晓棉听他们细声说话,然后闻到一股很刺鼻的脚味。她想掩住鼻子时又挪不开手,就骂他:“心臭,脚也臭!” “你们个王八蛋,活该不踹死你!” “良心被狗吃了的,哪天脚也被石头砸出一个洞来!” “叫你们不得好死!” … 姜晓棉连续吐了好几句脏话,想要把他们引进门来,这样她才有机会跟他们周旋。看他们无动于衷,自己又加了好几句,她自己都觉得今天说尽了她一辈子的脏话。 那个脾气粗暴的人被骂得不耐烦了,门一推,冲进来拿起枝条就抽姜晓棉。 “好了好了,别打了,这姑娘细皮嫩肉的……”那个笨笨的声音又响起。 那些鞭打人真不是怜香惜玉的,姜晓棉疼得喊痛起来。 “疼死了我了,等下你们的绑主要是知道我差点被你们打死了,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哎呀,我骨头都要被你打断了!” …… 那个笨笨的人一看这样就慌起来,连忙把同伙的枝条扔了出去,提醒了他一句:“上头下过命令,要见活命的货,如果打死了她,咱们这不是自己找死嘛!” 姜晓棉听了就说:“哎,我跟你说真的,要不你把我还给冼家,他们给的钱一点也不比你们上头人给得少……” 笨笨的声音说:“他们根本不图冼家的钱,怎么会把你交回去……” 姜晓棉细听后思索:这句话,难道指的是他们绑架我根本就没有威胁过家里?不为了钱?那他们的目的究竟是想干嘛? 正想着,没等姜晓棉糊弄他们想出逃生的办法,她就感觉到自己离恐惧又进了一步,脑袋里头只有“完了”这个词。 不是说钱能使鬼推磨嘛!难道我比钱还更重要? 她正想着门被嘎然一声关上,外面似乎来了第三个人。 听到他们说了一句“人给你绑过来了,我们做事麻利着呢,谁都不知道我们把人绑到这里。” 有个很熟悉的女音开口,“去找他讨钱去吧。” 距离稍远,姜晓棉觉得那女音刻意压低了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就分辨错了,那个女音居然像李笑欢的声音! 姜晓棉在心里开始忐忑起来,是她吗?怎么会是她?她要绑自己干嘛! 屋外突然安静下来,脚步的窸窣声后,好像现场少了那两个看门人。然后有脚步朝自己逼近。 “救命呀,救命啊!”姜晓棉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这样挣扎着乱喊,使劲想跳出椅子,却只能发出原地噔噔的声音。 然后有一双手蒙住了自己的嘴巴,姜晓棉觉得那双手很薄瘦,就张口一咬,那个人发出“啊”的一声,然后打了姜晓棉一个巴掌。 让姜晓棉呆住的不是脸上火辣辣的痛,而是对方出声的一个“啊”字,听得真真的,的确是李笑欢的声音。 “笑欢,真的是你!你想干什么!”姜晓棉真不知道该恐惧还是更恐惧,没想过李笑欢会绑架自己。 李笑欢也不再掩饰自己,撕扯开了姜晓棉脸上的黑布,“哼!” 姜晓棉一看得见光亮就看到了李笑欢狰狞的嘴脸,像天使露出恶意的那一面。 “你真让我想不到。”姜晓棉平静地讽刺,死死对视着李笑欢,姜晓棉觉得恐惧都被揉搓进那张瘦骨的脸庞,膨胀成得意自鸣的嘴脸。 李笑欢拿出一把刀,晃白晃白地拍贴在姜晓棉的脸上,笑说:“落到我手里,你自然很想不到,如果你早想的得到,就不会是这样的处境了。” 那把刀真的冰冷至极,姜晓棉脑子里忽然想像出了那刀插进自己胸膛的惨状,冷冷道:“你想怎么样,杀了我吗?” 李笑欢下一秒把刀扔下地面,那种哐当着实把姜晓棉的心跳吓得要停止了。 “姜晓棉,反正我一个快死的人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一刀杀了你,不够痛快,我让你好好刺激痛快一回。” 李笑欢说完拿出一根注射器,那双瘦得跟骷髅一样的手指缓缓抽动,透白的液体四处溅开,毒扩散在空气里,滴落在地上,蹦出怪兽那样能吃人的嘴。 姜晓棉盯着李笑欢黑乎乎的眼眶,瞬间明白了什么。畏怯的心眼跟着那针管抽动,看见里面还剩有一半的液体,像浸泡着她的皮肤一样样惊跳起来,朝李笑欢尖叫地呵斥:“你疯了!” 李笑欢把针孔渐渐逼近姜晓棉视线,直到一厘米的距离,吓得姜晓棉闭上眼睛,听到的话快要刺穿了耳膜。 “原来你认识这种东西啊!我还以为你优雅的人生会不屑认识这种东西呢!不过,它真的很让人兴奋,能忘记所有的烦恼呢,你要不要试一试?而且这个针孔携带很多小玩意,例如艾滋病之类的。”李笑欢说完,又阴阳怪气地添了两句:“我忘记了,你有向冬漾,所以你不会有烦恼的。哈哈,那我就把你变成那样的人,看他还会不会喜欢你!” 姜晓棉意识到李笑欢没有了动作,她悄悄睁开眼睛,眼睫毛微微触碰到那个针孔。李笑欢一把收下注射器,姜晓棉眼睛里闪过那道白光,瞪大了眼珠,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她以为李笑欢收注射器的动作是要扎下去,还好身体上还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李笑欢发出丧心病狂的笑,拿出手机按下拨号键,她的话伴着嘟嘟的声音说:“我第一次看见你这么害怕,不过光看你一个人害怕不够,我还要看他害怕!” “喂,向冬漾,她就这么值得你枉顾公司的投标项目?她就在我身边,按照我发给你地址过来,一个人过来!我会让你一辈子记住我的。” 姜晓棉才喊了一句“冬漾,李笑欢她吸…”然后就听到挂断的通话声,最后一个字被李笑欢打头摁回去。 只听见那句弱弱的声音在挣扎:“笑欢,你跟霍坤狼狈为奸,绑了我让冬漾没有机会投标,你们真打了个如意算盘!”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跟着恐惧滋长延长,山的这一头,脚步变得混乱起来。 韩非然找到迟阳和的时候,看见他身上凌乱地像是殴打过的模样,忙问:“怎么了,你这边有没有什么线索?” 迟阳和捋开布在眼前的蜘蛛网,沉重地说:“刚刚我看见两个人鬼祟笨脑地下山,抓着他们严打拷问,他们说看见一个女人把另一个女人关在木屋里,吓得他们屁滚尿流下了山。我怀疑那两个人就是绑架人的混蛋,他们也招认不出什么,我就顺着他们提供的路线走,结果越来越迷路,手机也没电了。” 韩非然也一脸脏污,枝叶像入了坑集落在他的衣帽上,他脱下大衣抖了两下,把那些落叶上的虫子踩得碎尸万段。他又指着说:“我从那边来的,那一片山头没去过,我们翻去那边瞧瞧。” 迟阳和说:“既然确定了姜晓棉在这里,我们报警吧。” 韩非然冷冷回答:“我手机也没电了,先找人要紧。”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九十二章 以最初模样爱你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姜晓棉被李笑欢打得昏昏沉沉,约摸过了半个钟,她斜歪着头醒来,额头微微地肿疼。没看清李笑欢刚才是用什么来攻击的,姜晓棉触摸不到伤势,感到血液都凝聚成一团的粘稠感,拉伸一下面部肌肉就会疼得受不了。她心想可能起了个大脓包吧,说不定流血了。 姜晓棉虽然醒了,但是没有换动姿势,也没有睁全眼睛,眯稀着看见李笑欢又拿出了一个注射器,朝自己扎去。姜晓棉看见那支注射器跟之前那支不一样,它装着血一样的液体,跟着手指加重的力度一点点扎进入李笑欢的皮肤里,更让人胆颤骇怕。 姜晓棉吓得一声气也不敢出,生怕自己一旦开了口,下一秒那个针孔就会朝自己的皮肤扎来,那样的话可不是像小时候屁股上挨一针就不留鼻涕的事情了。 四周安静得可怕,时间像被饕餮怪兽吞掉了。姜晓棉看见李笑欢有云里雾里的舒服,然后又一团身体抽搐在地上很痛苦的表情。姜晓棉也跟着她发抖害怕,两行惋惜的泪水掉在地上,仍然不敢哭出一丁点声响。 透过木窗的缝隙,姜晓棉隐绰看到天空换了一种颜色,团团的乌云压在山林上,像荼了一层剧毒覆住苍翠欲滴的枝叶。于是,枝叶黑乎得看不清,只有枯老的枝桠错乱地朝屋子方向横伸,伸成无数只骷髅的手,扼杀了那些青绿的生命。新鲜的空气也被隔断了,所有的生命仿佛都要被闷在这种逼仄潮湿的地方坏死。 仓猝,危殆,致命,死亡。 一步一步顺延。 房子里的那股霉味越来越浓,刺激着鼻腔的粘膜,姜晓棉在心里死命地呼唤:“冬漾,冬漾啊,你什么时候来啊…” 忽然一阵声音勇猛踹出,那扇木门就裂歪在地。姜晓棉心想,莫非是自己的呼唤显灵了?她猛的看过去。 不是向冬漾,而是迟阳和狼狈的破相出现在她面前,后面还跟着一身脏污的韩非然。姜晓棉舒了一口气,虽然很出乎自己的意料。 “晓棉!”韩非然一个呼唤,惊得李笑欢拿起注射器逼近姜晓棉的喉咙。 李笑欢的嘴巴贴着姜晓棉,姜晓棉能感受到她的气息流入了自己的耳蜗里,像一条恶心的毒虫在蠕蠕而动。那个声音阴森森地说:“没想到,你们比向冬漾找得还快!姜晓棉,你真是长了一张让女人嫉妒的脸庞!我忽然想到一个新玩法,这个注射器里面的毒液,应该扎进你的脸蛋里,留个窟窿眼,看你怎么还貌美如花!” “李笑欢,你不要冲动!”迟阳和首先安抚着她的情绪,挪动着脚步渐渐逼近她。 李笑欢咧嘴丑笑:“来啊,看是你们的脚步快,还是我的动作快!” “笑欢!” 又一个赶来的呼唤,李笑欢看去向冬漾的那张脸庞,苦笑说:“冬漾,我终于等到你了!死前拉你心爱的女人作伴也不错…” 向冬漾逼近她身边:“笑欢,你别…” 李笑欢手里抓着的两个注射器一晃,她闭着眼睛扔掉其中一个。那只被她用过的注射器摔在地面上。 姜晓棉立刻感受到胸膛里刺进一阵钻心的疼痛,本来是麻麻地痛,后来那阵痛被人下了重量,像微微入骨的毒药一下子扎成了致命的毒药。她的目光死盯着那支白色的注射器,血液里有被水侵入一样的微凉。姜晓棉好像闻到了那种血腥味,眼睛不由自主地闭上,耳边传来迟阳和呼唤的声音。 “你个恶毒女!”韩非然一愤气捡起地上的枝条勒住李笑欢的脖子,勒得她嗷嗷张嘴叫不出声,向冬漾忙推开他阻止。 撕扯之中,向冬漾感觉到自己的衣兜被李笑来扯近好像是塞了什么东西进去,他也没有很在意,只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那支红色的注射器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望着李笑欢那张跟鬼一样的脸庞,他什么都明白了。 “你什么时候染上这种东西的?”向冬漾抓着她拼命问。 李笑欢大笑:“什么时候?就是那天你说我恶心的时候啊!所以我也要姜晓棉变成跟我一样的恶心啊!” 向冬漾打了她一巴掌,“李笑欢,你太卑劣了!我没想到你会这样害人害己!” “我对全世界卑劣都不会对你卑劣!你嫌我脏,我倒看看,姜晓棉染上了艾滋,染了毒,她身上有这么可怕的两种东西,我倒要看看,你还会选择跟她结婚吗?怎么,是不是不敢了!” 向冬漾本来以为那支注射器上只有毒品,当听到那个病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这才是李笑欢的双重预谋。他急得额角上的青筋直直凸起,血管里马上要蹦裂出鲜血,狰狞地咒骂了一句:“我真后悔认识你!” 她恍惚后退了几步,“是,我知道你会后悔!所以不敢让你后悔,马上你就不会后悔了!”她说完瞟了一眼韩非然,又对向冬漾苦笑:“还记得我你送给你的钢笔吗?要记得每天看上十遍,这样就代表你在思念我。” 李笑欢连说的三后悔,还有什么钢笔,向冬漾一句也没听懂,只拽拉着她,“走,你跟我走!” “不!我不走!你能带我去哪里,跟我回那个巷子生活吗?还是要把我送进监狱里面?”李笑欢下一秒就发了疯的魔障,挣脱出向冬漾的手腕,死命往外头奔去。 事态紧迫得很,向冬漾一句“阳和,你带晓棉离开,我去追李笑欢”说完就跑了出去。 “轰隆”一声,暴雨里惊雷劈下,整座山林快要被劈成两半的吓人,也断开了两个方向,向冬漾呼唤着再也没有寻到李笑欢的身影,因为踏踏的脚步声在倾盆大雨里辨别不出正确的方向。 在他看不见的另一头低崖,滚滚落下的雨,像石头砸下来般撞破了如花少女的世界,流尽了毒血,大雨洗濯出另一副重生的容颜。 她昏迷前呢喃着什么,四周除了雨声什么也听不到,就连她也没有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 “向冬漾,我李笑欢,自从遇见你的那一天起,我就不是我自己,离了自己,也离了笑欢…” 两天后,向冬漾再有李笑欢消息的时候,是医院打来的电话,他也被那个电话吓了一跳。 对反问:“请问你是李笑欢的丈夫吗?” 向冬漾:“我不是,但是我认识她。” 对方说:“冒昧了,因为我在李笑欢女士的手机里看到她备注你为‘老公’,所以我们就打过来了…” … 额,向冬漾有些无语。 他来到戒毒所医院时候,看见李笑欢白纱裹着头部,映渗出的旧血好像被风干了,透出暗红的颜色。 她以一副痴傻的模样蜷缩在墙角,编玩着自己的头发,见人就冲着人傻笑,对环境也一脸的善意,时不时拿桌子上的水杯放在地上滚,又拆了一串葡萄一颗颗地像丟石头玩…… 那些玩态像出生的孩子对周围充满了好奇。 “笑欢…” 李笑欢听到声音就扭过脸来,笑露出白珍珠般亮的牙齿,拿孩童的语气抿嘴:“嗯?你是在叫我吗?可是他们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呢!” 向冬漾先是怔了一会儿,跟她一样的笑容回答:“你没有姓,只叫欢儿。” 李笑欢把手指触在嘴边,歪着脸疑惑,喃喃有词:“欢儿?我刚刚听见一个小女孩叫别人叔叔,那你是我叔叔吗?” 向冬漾笑着点点头。 她又问:“你有糖吗?我看见人家的叔叔都有糖果。” 向冬漾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棒棒糖给她。她便撕扯着包装,张大了嘴巴咬了几下,嘴角边流出口水,糖也没有像刚才吃米饭一样可以嚼烂。 “你不用咬的。” 李笑欢没有听懂,向冬漾就自己拿出一颗教她含着,“把糖放进嘴巴不要动就可以了。” 李笑欢拉着他的衣角:“嗯?叔叔,他们都说我得病了,可我不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你知道吗?” “那个病好了你就可以跟我出去玩了,欢儿别怕疼,过几天就会好的。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玩。”向冬漾哄完后笑着指了指窗外的世界。 “那你还会来看我吗?” “会。” “嗯?他们说的家,你知道我的家在哪里吗?” 向冬漾微微笑回答:“叔叔的家,就是你的家。” 有些极端,也许可以用这种失忆改过自新。既然你觉得我恶心,那么我就以最原始的模样出现在你面前,这样你就会知道我曾经也天真过。 李笑欢真的不记得任何人了,包括她自己,向冬漾是第一个跟她接近的人,所以她很喜欢看见他。她意识对他仍有种特殊的情感,是她难以表达出来的。相识的画面好像被细沙聚集成影像,一点一点地被风吹散,又无数次聚拢恢复,怪不得似曾相识呢。那个影像,可能就在昨天刚刚发生过,也可能在遥远的将来会发生。 我们抬头望向苍穹,看见那片不停在蓝天里飘动的云,它本来还停在这棵古老的树上呢,眨眨眼睛,影子就出现在清澈的湖面上,那是因为时间在流动啊! 云朵重生了会是什么模样?前一刻还卷成团白的棉花,马上就舒成铅灰的河马;昨儿还是滴在叶脉上湿润的小水汽,今儿就会哗哗淋打在芭蕉上,来年落成屋檐上的积雪… 我们大脑里的记忆,也许就是这样的吧,像水汽用霜雹雪露循环的方式轮回,本质不曾变过,只是经过的路不一样。 向冬漾来到医院,推开病房门。 姜晓棉自从一醒来,真的很不想见人,生怕他们传染了自己不好的东西,立马找了个口罩,只露出一双乌黑光亮的弯月眼睛。 向冬漾笑着揭开她的口罩说:“检验结果出来了,那只注射器没有什么毒,也没有什么病,干净得很,只有一些普通的麻醉而已。” 他说完,想起李笑欢的那一句话里的三个“后悔”,瞬间懂了。 “真的?”姜晓棉听得脑袋里像被咕噜噜的车轮碾压过,缓回来又紧张地确认了一遍。 向冬漾哈哈着讲来,“真的,谈医生告诉我之前,他那张脸喔,什么表情都没有的严肃,我把不好的结局想好了,也准备好撑起一颗心来承受,结果他说那里只有麻醉药,从他嘴里说出来,震惊得我哟,以为他会讲笑话了。” “是真的么,我怎么觉得自己像从悬崖峭壁被拖救上来的感觉,好反转,我以为我这辈子要完了……” “傻瓜,我怎么会骗你呢,你真的没事了。” 姜晓棉翻出脑袋里的回忆,从那个动作里意识到了一些端倪,“原来,她也是想害我的,只是到了最后放弃了原先的意图。” “嗯。” “李笑欢找到了吗?” 向冬漾点点头说:“听医院的人讲,是一个砍柴的农夫在山崖下避雨时救了李笑欢,她已经摔成了痴傻,智商退化到孩子的阶段。” 姜晓棉似乎没那么惊讶了,反倒如释重负,微微扬嘴角:“也好,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这样她才会快乐。” 两人正说着时,吕冰壶的声音进来趣笑,“晓棉,你醒啦!” 吕冰壶仍然是装扮着漫画里的角色出场,这回她扎着两角圆丸子头,装扮了一个哪吒造型,手臂上还挽着一个黄色的袖珍呼啦圈。 姜晓棉惊笑:“我没事,你怎么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嗐,她哪里是赶过来的,我估摸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医院哩。” “什么意思?”姜晓棉不解。 吕冰壶脸上一阵羞红,很快又自豪地说:“我在追谈医生。” “啊!”姜晓棉笑得捂起嘴巴,两只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吕冰壶。 “喂,你干嘛这个表情,怎么了,我追人家怎么了,男欢女爱的,凭什么你们就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我埋没了那么久,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心动的男人,怎么着也得让我甜一下吧!”吕冰壶说着就抱住姜晓棉的胳膊一脸沉溺的表情。 向冬漾连忙去拉开:“哎,吕冰壶,她手有伤呢,不要晃她。” “壶壶,那他答应你了吗?谈医生好像大你很多喔!”姜晓棉问她。 吕冰壶一听就皱着眉头又蓦然释怀,“大怕什么,他有责任感,以后可以保护我!虽然现在好事没成,但是凭我壶壶的恒心毅力,我就不信追不到他!”她说完后轮起手臂做出加油的手势。 “我以为你会像林深一样喜欢和自己气性的人,没想到你看上了谈医生那种高冷严峻的人物。” 吕冰壶要回答什么时,耳尖着望向门外,知道谈羽即将要走过那扇门,她就立马呼叫着谈医生跑出去了。 谈羽医生边走边翻着手里的病例报告,并没有瞧那张凑来的脸庞,他就冰冷一句“这里是医院,要叫去广场叫去。” 姜晓棉在病房里面听到了,就跟冬漾对视一笑:“林深跟陆小郭臭气相投还能凑到一起,你说壶壶跟谈医生,八竿子的性格都打不到一个点上,好像两人开花结果的丰收美景有点渺茫呀。” 冬漾眯着眼驳回去:“那可不一定。” 向冬漾陪姜晓棉聊天,又照顾她吃了饭,一晃眼时间的功夫还没怎么过去,他就被公司里的电话叫回去了。 他走后,姜晓棉的思想独自沉在李笑欢身上,觉得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又反转得太突然。她轻叹息着把目光瞥过桌子上,看见那枚闪亮的戒指,像被搁放在耀耀的柔软光芒上不曾被人动过。 她拿起来盯望,心想:“那天被绑进一片黑茫的山林中,我故意落在路上的信物,可能被亿万沃土埋没,也可能会落在哪个捡荒者手里,却不想被冬漾拾回来了,重新拥有它,这该是跟他有多大的缘分。” 姜晓棉静静地站在那里思索,手里的戒指被一震突如其来的力道拍落滚到床底,她面前出现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非然,你干嘛?”姜晓棉说着就俯身去捡戒指,拿起后吹了一下灰尘戴在手上。 韩非然呵斥的声音洪亮爆发:“晓棉,向冬漾他根本就不能保护你!你出事的时候他在哪里?他为什么是最后一个赶到?我们送你来医院的时候,向冬漾还不知道在哪里!” “不关你的事。”她冷冷地说。 韩非然眼眸里放出一丝狠厉,“如果李笑欢真的让你染上了那些脏东西,我会杀了她跟霍坤!牵扯出来,我也不介意再背一条向冬漾的人命。” 姜晓棉被震惊了,她没有想到韩非然会说出杀人的话,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六十秒后,她抓着他说:“你是学法的,该知道这种做法是不对的,你怎么能这样说出口?” “学法?又怎样,跟你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 “医生说我需要好好休息,你走吧。”姜晓棉说着就背过身,再没有看韩非然一眼,因为她觉得韩非然生气的时候,那张脸真的很难看。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九十三章 人情旦暮有翻覆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啧啧啧,建成的时局变了,老总进了监狱,家业在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手里掌管,同样是家道中落,建成还不如向氏的小拇指指头呢……” 姜晓棉刚进公司就听见了同事的感叹。霍家的事情她不是没听说,不算是惊讶的事。总之,腐子从愚父出,不是一类人不成一家人。 “姜经理,有人找你。” 姜晓棉正想着就被人一声呼唤,她大概猜出来人了,也没有拒客,心想姜晚莞如果再不上门来的话,她就不是姜晚莞了。 虽然她们一段时间没见了,建成也开始走下坡路了。可姜晚莞仍然那样富态,各种闪烁的首饰还照样累赘了一身,亮澄澄地站在姜晓棉面前。 姜晓棉首先对自己的堂姐礼貌微笑了一下。秋天还没到,白天的太阳还能刺得人微微出汗,除了夜里渐起发凉。姜晚莞就迫不及待地披起了高端奢靡的貂绒披肩,配她的那张阴阳怪气的笑脸,连灰尘也不敢轻意落在她的披肩上。最显眼的是襟上的那颗大珍珠装饰的纽扣,更显得阔太太的风范了。 姜晓棉心想,那应该是时尚巴黎的首推新款,要知道,新品上市的价格往往是比平常价格贵上两倍的。按姜晓棉的服装经验来看,估摸那价位都足够自己一年的新衣服钱了。 姜晓棉本来想客套地说一句“晚莞,请坐”,可姜晚莞是不会客气的。姜晚莞一屁股做下去的时候把手链包拍在桌子上,像拿白银铸成的链条猛地触下去,桌板瞬间都有了爆脾气。 “姜晓棉,听说你被人绑架了,差点就遭‘毒——手’了,所以我特地来瞧瞧你。” 姜晚莞话里的“毒手”两个音节被拉得很长,完全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话中带刺,再加上一口嘤怪的嗓腔,让人听起来像有只毒蜈蚣堵在了她的嗓子眼。 姜晓棉粗暴地想:“马后炮!” 不过姜晓棉也决不是会爆粗口的那种人,平心静气的语言里有点神色微扬,“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了!虽然我没有查得霍坤主谋绑架的证据,但是麻烦你告诉他一声,夜路行得多当心撞见鬼。” “我也没说我想要瞒着,你找不到谁绑架你的证据就找那个姓迟的人把霍坤逮打了一顿。姜晓棉,以前是我小瞧你了,你很有手段嘛!” 姓迟的人?打了霍坤一顿?姜晓棉觉得这一切悄悄发生得太快,她压根就不知道会有这么一件事情。姜晚莞像带来了发生在其他星球上的故事。 “你说的是迟阳和吗?我没有让他去打人。” “是,是他,今天早上,就在霍家门口。他厉害啊,是什么来头?把霍坤那只乌龟打得稀巴烂,霍坤再气愤也没怎么敢对付他。” 迟阳和居然打了霍坤?姜晓棉真想像不出那个儒雅的上司动起拳头是怎么样。 姜晚莞阴恻恻地说:“我不是为谁辩解,就算霍坤主使绑架了你,那也都是李笑欢背黑锅了。我不是来找你求情的,是来警告你的!毕竟霍家一个人已经进了监狱,我不想另外一个人也进监狱。”她说完就要离开。 姜晓棉本来想问一句“你小姨怎么样了”也没有机会。 处理完工作的事情以后,姜晓棉拿出手机,手指停留在迟阳和的的号码上,当按住号码一松开就会拨打出去的那一刻,姜晓棉迟疑了,打这个电话是因为他揍了霍坤而去道谢?还是告诉他没有必要因为自己去争对霍坤? 姜晓棉都搞不清自己的行为,不过后一条想法自己也觉得有点可笑,会不会有点太自以为是了。 “算了吧。”姜晓棉最后还是放弃了,打给了向冬漾,听说他要去戒毒所,便相约一起同行。 跟着向冬漾一块来到那房屋砌得发白的戒毒所,渗白的房屋像一只只恶魔粉碎了牙齿而涂染成的。 她曾经听人家描述说这是“白色漩涡”,一旦进了这里的人,就是从“黑色漩涡”跨进了“白色漩涡”。如果不是因为李笑欢,姜晓棉这辈子都没踏过这种地方。 一进所里,姜晓棉就能看见墙上贴着“有魔必克,有毒必戒”八个大字。看久了,那“魔”字,“毒”字,一笔一划像被豢养的魔头张扬舞爪出一个巨大的黑窟窿,会把人吸进去榨干完身体上每一寸鲜活的血液。 姜晓棉头皮发麻地可怕,好像是自己也陷入了牢笼里,踏着小步伐的脚惧望着周围出现的人。 李笑欢已经没有了正常人的意识,对她的治疗措施是采取强制性的,向冬漾申请了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可以允许他跟姜晓棉探望陪同,因为病人的状态情绪不及正常人,所里也就批准下来了。刚好向冬漾跟姜晓棉来探望的时候是李笑欢痛苦发作的时候。 姜晓棉亲眼见证了人被那种东西摄住的痛苦,他们和李笑来隔离着一堵铁栏墙,姜晓棉看见李笑欢咬烂了唇,像一朵红花被摧残出淋漓的鲜艳花汁。李笑欢都到了额头撞墙的自残地步,连丁点浑噩的意识也被毒药般的噬心致命占领。最后医护人员在里面强按住李笑欢给她打镇定剂。 眼前的一幕幕,看得姜晓棉心惊肉跳的,那瞬间,好像自己所处的时空世界也跟着癫疯了。 姜晓棉想起前几天,韩非然跟她说过的话,也是李笑欢这种发疯的气势:“如果李笑欢真的让你染上了那些脏东西,我会杀了她跟霍坤!……” 这样想着,姜晓棉也能够理解了迟阳和为什么会去打霍坤一顿,那样还真是出气了,可是李笑欢的气,又怎么出呢? 这一天,姜晓棉看到李笑欢的两副面孔,一副痛苦的,一副无知。 前一刻还是魔鬼面孔,下一刻就切换到了孩提面孔。 “叔叔,你来啦?”李笑欢清醒以后,就只对着向冬漾傻笑,汗珠滚进了她额头的伤口里,一层层地滚进,像被无数只小巧伶俐的刺猬滚过,痛得她直声叫疼。 一会后,向冬漾帮她上完药她便那样微微冲姜晓棉发笑,期待认识的笑容。姜晓棉从来没有见过她那样的笑容,像黑夜里陨落的星星突然发亮,难得般的光明。 “笑欢,我是晓棉,你还记得我吗?”姜晓棉这样笑问她。 李笑欢转了一下眼珠子,拿手指搭在唇上,歪头寻思着什么,“嗯?你是给我送饭的那个小姐姐吗?” 姜晓棉皱皱眉,没有听懂笑欢的话。 其实李笑欢说的那个姐姐只是她初醒时给她送饭的护士,教她拿筷子,后来就没再见过那个护士。受过恩惠对她好以后,李笑欢就会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像婴儿刚出生时总会记得第一口奶粉的味道。 这回要换李笑欢皱眉了,她问:“‘小欢?’是在叫我吗?咦,姐姐,你怎么不跟叔叔一样叫我欢儿呢?” “好,欢儿。”姜晓棉笑应了她。 向冬漾在旁边笑:“欢儿,你不能叫她姐姐。” “那叫什么呢?” “叫婶婶!” 李笑欢摇摇头,不好听,“我要叫姐姐。” 姜晓棉踢了他一脚,打趣说:“我还一个姑娘家的怎么就被你说老了!” 他们陪了李笑欢一会后,走在回家的路上,姜晓棉挽紧了向冬漾,想起事问:“你知道笑欢是怎么染上那些不好的东西的吗?” 向冬漾摇摇头。 “我想,八成跟霍坤脱不了关系,笑欢她没有那么多钱去碰这些脏东西,我猜想是霍坤,他常年混出夜店,各种不良场所,如果他真的有这种勾搭,也不知道晚莞会不会怎么样。”姜晓棉说完叹了一声。 向冬漾点点头,没说什么。 姜晓棉又觑觑地说:“我觉得最近你妈不是很欢迎我,我想她在为那天你们公司没投成佳珀工程的标在怪我。” 向冬漾望着她认真说:“怎么会呢?你也是受害者,不要多想了。别说不待见你,就连对我跟我姐,她也不是很像以前一样说笑了。” “嗯,可能是我错觉了吧。”姜晓棉说完就问:“后天有时…” 她本来想说时装展会的,怕他忙,没空,于是就先没说事而是换了说辞问:“后天你有时间吗?” 向冬漾想了想:“后天?工作上忙不过来呢,要不大后天吧。你想去哪里,我陪你。” 果然是这样,姜晓棉她勉强微笑,“没事,就是最近上映了一个新电影,挺想看的,大后天就大后天吧。” 他们一边走,后面的天就逐渐黑下去了,前面同时亮起了路灯,两排的马路同时被拉下了光明的电闸,点亮一整个宇宙。像是所有的璀璨都有过约定似的齐齐绽放,姜晓棉明明知道这“心有灵犀”是被人操控的,但是善于发现美的人看到这一幕,心情也会变得美丽起来。 “冬漾,刚才我们散步在黑暗里快要看不清该走的道路方向了,路灯就忽地一下子同时亮起,给我的感受是那么美妙。以前还没这种感觉呢。”姜晓棉说完扭头过去,看到他的眼睛里也充满了光明。 “只要你的心情是美好向上的,就算走在黑布隆冬的长隧道里,也能看见那束光线的源头,如果你的心结被缠绕起来打不开的话,那么再多的光明也于事无补。所以人活着要朝开心的源头靠近,这样前方总有光明照耀在你的脸上。” 向冬漾说了一串很净化心灵的话,这让姜晓棉有点意外,所以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他面带微笑的脸庞。 … 姜晚莞来到了霍家后,没看见小姨,就只看见霍坤把家里翻得乱糟糟一片。 霍坤一看见姜晚莞回来,抓着她就问:“珠宝首饰呢,你小姨把那些东西都藏哪了?” 姜晚莞推开他斥责:“霍坤,你有脸说,你爸已经把一大个酒店搭进去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怎样?公司缺钱啊!你说我要怎样!”霍坤咆哮起来像已经习惯食人的老虎,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 姜晚莞也不甘示弱,拿桌上的一包叠得厚厚的抽纸拍在他脸上,“缺钱?你父子俩娶我们姨甥俩的下作预谋,你还有脸说缺钱!” “你以为你跟你小姨就清白,她在股东大会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挟我把董事长的位置让给她!公司的命脉硬生生被她掌控了一大半!” 姜晓棉哼笑:“你现在才知道啊,你就是个草包废物,跟你爸一样,就靠着女人往上爬!” 霍坤被她的话激急了,抓手去脱扯她身上的披肩,瞬间,那枚珍珠纽扣被他的暴力扯断线,落在地面上一弹一跳,滚向黑暗的方向。 他摸着那披肩上的皮毛,一脸得意地说:“这件衣服值不少钱吧,好歹可以拿去换钱!说到底还是霍家的财产。” 姜晚莞正要抢回来时,腹部中了一脚就被他打倒在地上,她破口大骂:“霍坤,你个王八蛋!我要跟你离婚!” 他的声音就更粗亮了,“他妈的,老子没钱了你才说离婚!行呐,不过你跟着杨恬一起来的,就要一起滚!”说完就要离开。 姜晚莞冷笑起来,“你以为我会像屠宰场的猪牛任你宰割吗?你私底下偷偷做的那些犯罪毒勾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贩卖毒品的罪名够判你个无期徒刑了吧!” 霍家听到这句话,脚步停住回过头,眼睛里快要溢出血的仇恨,他嘴角松笑:“去啊,去揭发啊,这样霍家整个财产估计都被罚走充公了!” 一阵摔门声,从墙泥里迸出来的狠厉绝情快要让这栋金屋塌压在人背上。 “混蛋,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挣钱了!”他隔着门留下一句话。 姜晚莞趴在地上哭起来,扭抓住那颗珍珠纽扣,眼泪一颗颗湿残了她的妆容,又滚落在地板上,大片大片的眼泪蒸发掉,地面罅隙里留下细小盐白的颗粒。 姜晚莞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可怜。 霍坤刚走出门不远,就被韩非然堵住。 霍坤阴着脸笑:“怎么,你为了姜晓棉也要来毒打我一顿?” 韩非然看见霍坤脸上一阵青紫的肿相,叽喳讪笑的这种人碍眼得很,二话不说上来先掐了他的喉咙。 霍坤连忙打他的手让他放开:“咱们怎么说也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嘛,别敌人还没歼灭,自己倒内讧先翻船了……” “你个王八蛋!敢动我心上的女人,我打你都算我仁慈的了,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会杀了你!” 霍坤挣开他的手后扭脸蹲下咳嗽了半天,缓过来看见韩非然的铁脸,就拿手指戳了一下哈哈笑起来:“哟,韩总好大口气,我都差点被你迷住了!如果我是女生,我一定不选什么向冬漾就只选你!”说着又竖起了大拇指,斜眯着鬼脸。 韩非然仍然冷着脸握住霍坤的大拇指,使了力道掰得他嗷嗷乱叫,“哎哟喂,我错了,错了,下次不敢了!” 韩非然奴嘴又加重了狠手。 霍坤像狗一样的求饶:“好好,没有下次了!” 韩非然这才松了怒问:“你不是说断了李笑欢的货让她自生自灭的吗?为什么还要助她绑架晓棉,现在她人在我们伸手都够不着的地方,而且那种地方又不容外人探视,她要是哪天想起来揭发了我们,你让我们怎么办?” “我还不是想把…”霍坤到嘴的话也没有说完,差点要把除掉姜晓棉,让向冬漾受打击的计划一块托出,想到估计会被韩非然掐死,也只能闭了嘴。 “我也不想啊,她死在那里面最好!” 韩非然又说:“退一步好的预想,听向冬漾说她疯傻得很,还好不止是失忆那么简单,她智商都退化到孩子阶段了,再加上要承受治疗的折磨,我估计她难恢复正常了。” 霍坤冷笑,“把柄只不过落是在一个疯子手里,瞧你慌什么呀!那要是落在正常人手里,你可不得急成什么样了!” “你什么意思?落在了谁的手里?”韩非然忙盯着这个话中有话的人,又发起怒来直抓着他的衣襟,眼光里折射的锋利能把人削斩成泥。 霍坤不紧不慢说:“那天我去琉璃巷,李笑欢问了我关于的向言死因,我们的对话被她的房东听见,那个房东慌着神就跑了,我现在都没找到她人。而且我回想那天我觉得事情怪怪的,向言过世那么久了,李笑欢却突然问我原因,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晚的对话应该是被她录音了,否则她不可能心甘情愿就任我摆布。后来我去过李笑欢的租房,也没找到李笑欢录音的那个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能是一部手机,手环,u盘,再者一支什么录音笔之类的。” 霍坤说完后看见韩非然的眼睛都快瞪得掉下来了,就笑着拍拍他的胸脯,嬉皮笑脸地说:“韩大经理,别急嘛,录音的东西我没找到,向冬漾也估计没有,否则我们那么悠哉悠哉地站在这里,警察早来了!” 韩非然不给他好脸色:“净给我添乱子!” 霍坤把手拍得响亮,“啧啧,这样就嫌麻烦乱,等你掌控了整个向氏,大把清闲的日子不就来了噻!”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九十四章 云端之外的天使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靓丽闪耀的灯光照射下来,把光芒都聚集在T台上,那模特一个个穿着华服出场,看得人眼花缭乱。这是省级服装界里最有名气的服装秀,周围人群挤着人群,所以今天,到位的嘉宾特别多。姜晓棉就是其中一个。 姜晓棉一个人看完那些模特走秀,慢慢地欣赏那些服饰,她都快忘记了自己还有一双设计画图纸的手,被她塞进衣服兜的某个角落… 唉?等等!咦?她一个人? 不是展会上只有她一个人,而是她身边没有陪她来的人。如果不是她对这个行业不陌生,否则自己都觉得那么百般聊赖。 这样的孤独就跟以前去电影院的感觉是一样的,孑然地早早到场,中间落寞地看完屏幕上的煽情,最后伶仃地离开。 很就以前的姜晓棉很喜欢这种安静,自从认识了向冬漾以后就渐渐地讨厌这种寥寂。 这次的服装秀她不敢去打扰向冬漾,林深请了假暂时不在长南。 姜晓棉到达会场的时候也没见从前创翊公司的旧相识,不过也可能是人太挤了,被淹没了吧。可是也没有看见迟阳和呢,这样的场合他不应该缺席啊! 姜晓棉随便想了一会后,继续看服装展。看了好久,直到迟阳和以评委身份发言时,她才发现他是在现场的。姜晓棉便拍了一下自己的榆木脑袋。对啊,以迟阳和的名气,怎么可能像个小喽啰一样坐在台下不动声色。 她坐正了身子,模特走秀完后就是主持人发言:“现在欢迎天使服饰公司的总监迟阳和先生来发表评分…” 天使服装… 姜晓棉也不惊讶,昨天翻翻新闻,早就听说了,她依然那样静静地听着。 主持人:“大家都知道,前不久创翊服饰正式公布更名为天使服装,一直没有机会了解创翊为什么忽然更名,现在我们先听听迟总监是怎么解释的。” 迟阳和站在台上微笑,“创翊是我叔父的心血,当我跟我叔父沟通更名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也是很赞同我的想法。天使这个词很普通,没有谁不认识这个词。但是这个词的内涵美好又华丽。我没有父母,小的时候,我就跟着我的叔父长大。我叔父总跟我说,我爸妈去了天国,他们会派另一个天使来守护我,所以我相信我的叔父就是他们派来守护我的天使。后来,直到我遇见生命中那个重要的人,想守护我爱的人,在她看不见我的地方做属于她天使,为她披上天使的嫁衣。” 为她披上天使的嫁衣。 姜晓棉距离迟阳和很远,即使她的视力很好,也捕捉不到他脸上那种细微的表情,但是听到“天使的嫁衣”那一句的时候,他的声音有点发自肺腑里苍凉的悲伤,好像是他在隐瞒想哭的那种情绪。姜晓棉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唐,迟阳和怎么会哭?他不会哭的。 因为她从来没有看见迟阳和哭过,理所应当地以为像他那种人是不会哭的。想要从他的眼睛里掉出眼泪,除非你能把一块干燥柔软的海绵挤出水来。 从前,迟阳和还没有到创翊上任的时候,同事们都会默默地猜测这个新上司跟创翊是有什么样的联系,听说创翊的老总有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和已结婚的儿子,所以大家都排除了迟阳和是亲儿子,女婿之类的,后来他们又毫无理头地猜测迟阳和是不是干儿子,或者干孙子。 哈哈,那些披着蒙面色彩的东西猜测起来就是那么搞笑。 姜晓棉那个时候虽然随便想过,但是不会像他们一样那么放在心上,也没有叽叽咕咕跟大家猜测讨论,甚至后来完全忘记了这回事。今天揭晓了以后才意识到,其实迟阳和的身份跟公司老总挺亲近的。 以前大家都在以各种想法猜想的时候,姜晓棉以为迟阳和的身份要保持为一个不解谜,但是今天谁也没有想到,他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揭晓了,只因为创翊更名的事情。 接下来服装展的点评现场完全变成了属于迟阳和一个人的演讲,他搞得像是开了故事会一样,从小学在叔父家讲到初中高中寄宿,他叔父待他怎样好,又是怎么样接触服装设计这个行业,在这个行业又接触过什么惊大的事情… 姜晓棉都觉得自己听了入迷,整个人就像玩具木偶被固定在座位上,居然没有换动过姿势!不过,姜晓棉还是觉得自己很正常,台上演讲的那个人才不正常。 据姜晓棉对迟阳和的了解,迟阳和是那种不会跟别人讨论自己家庭故事的人,而且还是在公开场合。所以,这不太像他往日的严谨作风呢! 活动结束后,姜晓棉看见迟阳和往自己的方向走来,他还没靠近就笑问:“你一个人吗?冬漾没陪你?” 姜晓棉随便回答说:“冬漾本来要是来的,但是…半路来的时候他突然有点事所以折回去了。” 向冬漾的确是有事,但是他不是半路折回去的,全程都是她一个人自己来的。姜晓棉说出这半个谎言的时候,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我怎么会这样撒谎? 迟阳和没有察觉到异常,仍然顺着笑问:“喔,那刚刚我看见你扭头像是在找谁呢?” 姜晓棉也倖倖笑,要是被迟阳和知道她刚才在台下找他,那么瞎的眼睛,估计要被他笑死。 “我就是看看那些旧同事在哪呢。” “喔,他们聚集都在那边…”迟阳和笑着回答。 迟阳和回答了什么,姜晓棉没有怎么认真听,就突然在他笑起来的那刻,姜晓棉就盯着他面颊上几道深浅不一致的伤痕,她没有把小嘴张得圆圆那样表现的大惊小怪,更没有问“你的脸怎么了,怎么受伤了?”的话。那伤口略有三四处丝细一样长的红肿,大致是被什么荆棘划刺的伤口,姜晓棉却觉得那应该有被树条鞭子抽过般的阵痛吧。 毕竟面部皮肉组织很脆弱,一但受了什么伤,短时间内好不了那么快,经过一段时间的护养,落痂后泛出皮肤新生的微红色,如果迟阳和笑得用力点,伤口上就能拉扯出尖锐紧致的小细纹。姜晓棉把视线移在迟阳和的眼角旁,最明显的就是那道深痂,斜直的一条线,从眉角边直刺向那双利落的眼睛。那个幸亏,仅差一厘米的距离。这个伤口等痂掉了以后可能会留疤吧,姜晓棉这样想着就吸了下鼻子,差点要泪目。 如果不是再次遇见他,看见他脸上的伤,姜晓棉都快忘了他也是救自己出来的功臣之一,毕竟她从医院醒来就没有再见过他。迟阳和出现得及时,也消失地无声无息。他好像活成了借着大自然把自己隐藏起来的微渺动物。 在你需要的时候就出现,在你好的时候退避三舍。这多么像天使的意象啊! 姜晓棉脸上没有表情,心底里却积了一摊泪水的潮湿。 迟阳和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保持着生硬的,不敢弯出什么弧度。他猜透了姜晓棉的心思,摆手不屑说:“皮外伤而已,半个月也就好了。” 姜晓棉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迟阳和见她模样就笑:“怎么了,像做错了什么事情的样子?缩得跟个乌龟一样!” 姜晓棉听了他的比喻直直地抬起头,不客气地回击了一句:“没什么,看到你的伤,我怕你眼瞎了。” 迟阳和听了只是噗噗笑,打趣回去说:“我眼瞎了也是因为你。” 虽然现场有着玩笑的氛围,可是姜晓棉突然沉默了。像是不知道谁拿了根细针把玩闹的气球戳破。 迟阳和连忙解释说:“我不是怪你的意思啊!” “别我想得小肚鸡肠,我怎么会怪一个大恩人呢!我又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姜晓棉对他咧嘴笑。 “既然不忘恩负义,那就是要报答我点什么咯?” 姜晓棉努努嘴巴,“我请你吃饭。” “哈哈,老套,我是你的上司哪有让人请吃饭的道理!这顿饭我可不想吃。”迟阳和摆摆手,一脸不屑的模样。 姜晓棉其实说出吃饭的话的时候,自己也觉得别扭,毕竟她的身份已经不是单身了。不过迟阳和拒绝了她也就顺着话没有再坚持下去,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也就转向了别的话题,指了指舞台上说:“刚才你说的故事我都听着呢,我还真没有想到,原来你是创翊公司老总的侄子,这倒是让我挺意外的。” 迟阳和坐下凳子摇摇头,“不,现在是天使服饰了。” 别看迟阳和说这句话的时候很随意,但是姜晓棉好像看到他眼睛里隐藏起来的真挚,她甚至想起当初他说要为她设计婚纱的话感到有些难为情。 “以前没有怎么了解你,我还以为你也是长南人呢!天使服饰的老总是英国华裔,这么说,你也有一半的英国血统咯?”姜晓棉说完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迟阳和的眉眼,其实他的相貌跟中国人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相对于男生而言,比较阳光睿智一点。 迟阳和可能是被打量地有点不舒服,扭头的时候笑了,好像是不好意思地笑了,“哎,你也没必要一想起来就来关注人家的五官吧,搞得我们以前没有见过面似的。” 姜晓棉被他一语点破,她不像迟阳和那样不好意思,仍然跟以前工作的时候一样自然,反倒是笑迟阳和也有害羞的时候。 “你实在不像外国人呢。”姜晓棉说得很实在,迟阳和除了有一口流利的英文,其他就没有外国人的特征了。 “我没说我有英国血统啊!”他尖叫起来,像是为自已平反的表情。 姜晓棉扑哧一笑,还真是,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在猜想。 他又慢慢补充:“但是我是英国华裔,我之所以会在长南,是因为我爷爷奶奶是长南人,我奶奶去世后,我爷爷就去了伦敦生活,最后在那里定居,取得了英国的国籍。我爷爷最遗憾的事情就是临死的时候没有机会回到长南。” “那你父母跟你的叔叔呢?” 迟阳和听她一句话就问了三个人,就笑说:“你是要听我的家谱吗?那是很复杂的关系,不过捋清了也不算复杂。” “我讲呗,你说得我挺好奇的。”姜晓棉挠了挠额头,又坐在凳子上拿手抵着下巴,满脸当听众的样子,就差上一盘瓜子了。 迟阳和笑着缓缓说:“我的爷爷那一辈结婚结得很早,他十五岁就结婚了,而且他的一生结了三次婚,第一任是他的初恋,因为太年轻,两个人没有走到最后。第二任就是我奶奶,我奶奶是病故的,第三任是个英国女人,她跟我爷爷在伦敦寿终正寝了。因此前前后后生了三个同父异母的儿子。我大伯娶的是英国女人,而我母亲则是长南籍贯,我叔父娶的也是英国女子。后来我大伯跟我爸爸先后去世了,留下我叔父一个兄弟。” “我懂了,哈哈,怪不得你怎么看都是中国人的长相。” 迟阳和点头一笑,姜晓棉又问:“那你父母去世的时候你是几岁呢?” 姜晓棉问题一出来,就心想自己是不是问得太敏感了,不过她看到迟阳和脸上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才没怎么后悔。 “我叔父说我刚学会叫‘爸爸妈妈’的时候他们就去世了,我叔父就把我从长南抱到了英国去养,跟他们一样也入了英国的国籍。” 姜晓棉这下后悔了,才会开口叫父母他们就去世了,这得要多悲哀的情绪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又问:“那你叔父,婶婶对你好吗?他们自己的儿女好相处吗?” 还没有等迟阳和回答,姜晓棉想起来就又问:“他们一定是称呼你的英文名的,那你的英文名又是什么呢?” “他们叫我‘森夏恩’”迟阳和笑着说出那三个字,又补充:“他们对我很好,一点也没有亲疏之分。我婶婶对谁都很严厉,整天阴着一张脸眉毛下垂,像个女阎王,其实她的心肠是个女菩萨。维布朗虽然很早熟懂事,却生了三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而白妮最是个大方活脱的女孩,像武侠剧里的女英雄豪杰!今年刚过了十九岁生日呢。他们住的古堡,那可是世界第二次大战遗留下来的,战争期间伦敦受创最严重,那时候有很多建筑物都被炸毁了,那个古堡幸免得以存留。后来我爷爷修建好了后就定居在那里,我叔父那一辈有历史情怀,在我爷爷去世后也没有采用太多现代的艺术去修葺它,所以很有年代感了。你有空的话你可以去伦敦跟他们一块玩,他们一定会把你当成家人一样热络招待的。” 迟阳和说完姜晓棉就笑了,纠正他说:“我如果是你们的家人那就不需要招待了。” “我倒希望你是我们的家人呢!”迟阳和像聊天一样随便嘀咕出来,他想收回话的时候,姜晓棉已经听得一清二楚了,只是她低下头假装没有听到,也不敢正视他。 刚刚还聊得很欢乐的话题,这下空气无比安静,而已还很怪异。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再聊下去的场面表情。 姜晓棉打破了古怪笑说:“所以,天使服饰是你们创立的分公司,也是为了纪念曾经生活在长南的每个家人吧。” 迟阳和看她低头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在没话找话了,便接着回答她的话,“是啊,每一个爱护你的人都是你生命中的天使。晓棉,虽然你身边已经有了陪伴的人,但我还是很庆幸在你危险的时候我比向冬漾先找到你,把你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最后一句话没有再掩藏,迟阳和很清晰地面带微笑说出来,正视她眼睛的那双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更明亮。 姜晓棉诧异地有些发呆了,这句话已经不可能再假装听不到了。她可以把那种感觉形容成感动吗?心里有什么东西猛地跳动了一下,像是不安的情绪,又像是某种在意在发爆性地游移。 她还记得在医院里那天,哪怕韩非然说过类似的话,那个时候的自己都没有很在乎那些细微的东西:为什么向冬漾不是第一个出现的人,为什么他后来也没有送自己去医院,为什么事后他也没有意识到跟她说抱歉。 这些对于姜晓棉来说都可以变得不重要吗? 那些对于向冬漾来说都可以不作为分心的依据吗? 姜晓棉还是觉得这样想对向冬漾不是很公平,毕竟冬漾是推掉了佳珀工程的招标来救人的。 “阳和,谢谢你,可是向冬漾出现的时候,他几乎占据了我所有的视线。” 姜晓棉说完这句话就在人群里离开了。 迟阳和留在原地也没有任何失落的表情,仍然保持着一张满足的笑脸。那些想表达出来的情愫积累在心里已经很久了,觉得一说出口就没有遗憾了。 晓棉,还有一句话我是不会跟你说的,我甘愿做你的天使,在你看不见的云端之外守护你。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九十五章 请不要将我丢弃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时间加入了赛跑,在跑道上猛速地狂奔。光阴荏苒得好安静啊,像是被捆绑在荒草堆里面长不出什么花样,灌喂了野草枯之后,一点一点跟着绿色的生命消耗殆尽。最后残留出灰土土的焚色。 整个长南都被这种焚色遮盖住,无法跳脱。所有的绿意落幕收场,花色瑟瑟发抖;秋叶也不再往下掉,额……因为掉完了…风一吹,地面的落叶就阵舞飞扬,天空里最后一群迁徙的候鸟扑腾过头顶的时候,蛇虫也安稳着在土洞里足不出户。 姜晓棉来到向氏,跟向冬漾谈好工作后,两人一起下了班,他们无数次散步在这样回家的路,抄了小路一起依偎着走,然后走到分歧路时各回各的家。 各回各家。 这是多么忧伤的暗喻啊。 那条回家的路,傍着一条市井古河,岸边只有一株孤单的木棉树,更多的是丛生的芦苇。那些芦苇一个季度一个季度地赛着长高,姜晓棉每次路过,都好像能够听到它们噼啪拔节的声音。 芦花开的时候,啾啾叫的翠鸟突然就从芦苇堆里扑腾飞出,扯出满天飞的芦花柔毛,在冗长单调的时光里飞舞,然后下落泯灭在河底,漂白了那片蔚蓝色的天空。 姜晓棉只要一倚在桥栏上看见这一幕,偶尔会忘记了那株木棉树的存在,她经常看着芦花飘在河面上,湿了水又沉淀下去。因为芦苇有大半年的时间都在开花。 今天的路景,冷风抖擞着把人群都赶回了家,芦花依旧在飞舞,翠鸟还是很会闹腾,搞得好像是报喜的喜鹊一样欢俐。 他们的前面没有什么路人了,最后一对搀扶的老夫妻过桥后拐进岔路口里。姜晓棉经过时特地看了一眼那风烛残年的双双背影。真好看呀,他们的头发都花白了,却出奇地不稀疏,看起来像蓬厚的芦花一样绵韧。 未来六十年后的今天,姜晓棉心想,自己跟向冬漾也应该是这样的搀扶归家吧。 他们过了这道河岸后,逼仄的小路开始空旷起来,一眼顺延着空荡到尽头。姜晓棉回头想再看一眼那群翠鸟的时候,它们都已经在夕阳里飞走了。留下末尾那道艳丽的斜阳掉入水中,照出五彩的波光,积淀了时光里的悲伤,折射出寂寥漫长的街景。 姜晓棉意识是冬初的节气了。想开口跟向冬漾猜测“你说这个还会像去年一样下雪吗”,话还没问出口,就看见他眉头紧锁,也不太说话。 她问:“怎么,工作上还有那些事情不顺利吗?” 向冬漾点了点头,然后摇摇头。 姜晓棉暗下脸色又问:“是笑欢哪里不好吗?” 他依旧点点头,想说又不想说的迟疑:“接近吧。” … 没声的氛围停滞了几秒,他还是说了。 “之前我跟笑欢租房的那个房东,她死了。” 姜晓棉惊讶着说不出话来,第一时间是好奇自己不认识那个房东,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吞吐着像含着什么难言之隐。 可能是因为跟李笑欢有关,向冬漾就没想跟姜晓棉怎么提吧。 他又接着说:“事情发生在上个月,是在笑欢的租房里被人用重力砸死的。毙命现场的惨景是尸体被关在里面,门往外面死锁。因为门往外头锁着,所以不太引人注意,一个星期以后才有人发现。笑欢自从进了戒毒所,也没有再回租房了。那栋楼僻静,没有监控,这场蓄意谋杀,处理得很干净,像个无头案件,警方暂时还查不出什么。” 姜晓棉听了,叹息后了一声:“那你怎么想呢?” “我也不敢想,可能想多了。要么是因为房东自己有仇家遇害了,要么死因跟笑欢有点牵扯,没有道理偏偏就死在笑欢的屋子里。” 姜晓棉听着向冬漾推理的语气很镇定,他说完脸上就结了一层霜,板着眼睛一动不动。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死亡的气息,他们虽然挽着手走,但却像隔了块岩壁一样,触摸着硬邦邦没有温度的石头。 半个月后的星期天,姜晓棉过来戒毒所看李笑欢时,听里面的医生表扬说欢儿的表现比以前好了很多。而欢儿每次痛苦的时候,都会嚼着向一根棒棒糖。 所以姜晓棉过来看到她的时候,欢儿就抱着一大桶棒棒糖。欢儿看到姜晓棉来了,便抬头笑眯眯地炫耀说“这是叔叔送给我的”然后拉着姜晓棉一起跟她数,还剩几颗棒棒糖。 又计算这些棒棒还能吃几天?她只会数,也忘记了乘除,说“一共有六十颗棒棒糖”,又全部倒出来说“一天吃两颗”,就啰嗦烦杂地抛出两颗来数一次,看看能数出多少次。最后,又不小心数混淆了,欢儿就磨光了耐心,侬侬地说不数了。 欢儿环顾了一下四周,问:“姐姐,叔叔怎么没有来看我呢?” “他呀,他给你买糖去了,所以这次来不了了。” “喔。”欢儿垂下脸色不开心,但是她也没有失落多久,很快就开心地拉着姜晓棉央求:“姐姐,我想出去玩,有没有哪里好玩的地方,叔叔一直说带我去,可是他每次都骗人!” “不行,外面冷得很呢,感冒生病了怎么办!” 欢儿依旧缠着姜晓棉不肯放过:“我都不知道外面的游乐园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 “不行。”姜晓棉严词地拒绝了。 欢儿便生气了谁也不爱理。 这样锁着人姜晓棉也觉得实在太残忍了,她想了想后对欢儿说:“那我去他们报备申请一下,看能不能带你出去玩走玩走。” 欢儿听到了希望才开心起来点点头。 本来所里是不同意欢儿出去的,但鉴于欢儿非正常人的思想,也需要外面的世界来帮助她恢复治疗。姜晓棉便得到了他们的允许后,带着欢儿开车来到了童心孤儿院。 欢儿对孤儿院的孩子不认生,他们对欢儿也很友好,因为孩子的气性玩意凑合到了一起,很快就能玩成一片。对于欢儿来说就像是回了亲切的家。姜晓棉看着他们一块玩耍,瞬间也觉得自己童心未泯了。 他们教欢儿玩翻花绳,欢儿每次都会记不住,就那样痴傻地朝姜晓棉愣笑,表现出一副需要帮忙的样子。 姜晓棉每次都笑过去帮她解了围,他们的花绳继续被巧手机灵地翻出各种各样的网,缠缠绕绕,怎么翻来覆去都是一张网。 姜晓棉看着看着,不知道心情为什么受到了禁锢,都好像被那些花绳束缚住,任由结成各种沮丧的形状,最后想摊开的时候已经乱得打结了。 “大英,过来玩啊!”欢儿朝答英招招手,大英刚从外面进来,她抱着刚摘采的鲜花来晾晒,听到欢儿呼唤她,就不屑地望了对方一眼。 大英把漏篮上的鲜花对着太阳翻了又翻,故意不理会欢儿的话。欢儿再次邀请了一遍,大英才冷漠地回答了一句:“我要做鲜花饼子给弟弟妹妹们吃,没空跟你玩。” 欢儿看见大英不理她,就低下嘟嘴,好像是谁抢了她的棒棒糖那样不开心。欢儿是第一次来孤儿院,她也搞不懂大英为什么不喜欢她。 姜晓棉看见了,就过去陪大英捡玫瑰花瓣,顺便问:“你怎么用那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呢,她什么都忘记了。” 大英吹了吹花上的灰尘,“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以为自己疯了,冬漾哥哥就是她一个人的啊!我都替你不值。” 姜晓棉没有说话,反倒仔细看着这个小女孩,过了今年,她应该就是十七岁了吧。青春真的很葱嫰呢,透过阳光,大英皮肤白透得清晰看见每道肌肤的血丝纹理,像她手里拿的红玫瑰花瓣,花基处透出白色。 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孤儿院日常辛苦操劳的那种皮肤呢,只能说天生丽质。 大英照顾孤儿院的举手投足间,关怀备至,让姜晓棉想起了吴愿好,如果她还可以看见大英女大十八变,如果她还可以看见这些孩子成长,如果她还活着…… 姜晓棉陪她们玩了一会儿后,发现天色开始转暗下来,她看了看手表,才五点呢。冬天真的又到了。她很不喜欢黑夜延长,白天一点点被缩短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突兀的伤感,像在世界末日里一点点逼近人的恐吓。 “欢儿,我们回去了。” 欢儿听到后跑到姜晓棉身边,依偎着,那一刻,姜晓棉都觉得自己变成了母亲。 刚上车不久,车辆过了偏僻小路进入公路,姜晓棉就总觉得后面有辆车在尾随,她转眼一想,可能是凑巧顺路吧。 当姜晓棉把车驶向加油站时,看见那辆车一闪仍然向前走,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她才真的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欢儿,车要没油了,我加下油。” 欢儿没有回答,眼睛巴巴地望着窗外从商店里拿着波板糖出来的小女孩,转过眼睛说:“姐姐,我想去买糖。” “好,你坐在这儿,我去买来给你。” “不,我要自己去买。”欢儿说着就打开车门,朝商店的方向跑去。 姜晓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欢儿就走深了暮夜里,姜晓棉笑她等不及,也笑她这样一个女孩,当初也是这么美好那该多好。 姜晓棉付完车油钱后,过去商店里找欢儿,一进门,商店四个角落里都不见欢儿的身影,以为她在躲猫猫,奇怪唤了几声后,也没有应答。 “你好,刚才来买糖的女孩呢,她傻傻的口音,穿着淡黄色的毛衣。” 售货员摇摇头,“没有遇见过这样的顾客。” “怎么会呢?我刚才明明看见她往这里来了?”姜晓棉紧抓着那个人问,人家都对姜晓棉有点无语了。 “欢儿,欢儿……” 暮夜里没有听到回答的声音,这下姜晓棉意识到糟糕了,她急忙打电话给向冬漾:“笑欢不见了,我们在二西路加油站。” 接着,监控也没捕捉到最后的身影,欢儿像是突然从人间蒸发了,踪迹变成海面上的泡沫,破开,淹没,消失。 这久以来,向冬漾从来没有对姜晓棉发过脾气,直到这件事情发生。然后连贯的斥责以扩音的方式响出回声。 “你怎么能把她带出来呢?” “她已经退化成了孩子的智商,你还让她一个人去买糖?” “你说吧,现在人怎么找!” “她不好的情况万一发作了,那要出多大的事情!” “你怎么没把你自己弄丢?” “你怎么没把你自己弄丢?” …… 你怎么没把你自己弄丢?! 该有多么急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还重复了两遍,一模一样的语气,像下冰雹砸在头上,在夜里冒出北极之地那样的冷气。 向冬漾一定是疯了! 对。 急疯了。 姜晓棉被冻僵了,嘴唇开始有了紫黑的颜色。她心想,他为什么能说出那样的话,是因为如果走丢的人是我,我就会有平安无事的智商回到你身边吗? 她就那样难过地蹲坐在石块上,被他骂得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不停地砸向石头。若是砸在平滑处还好,成滴的眼泪还可以圆滚滚地晕开。偏偏那石头凸出一处尖锐的棱角,眼泪撞在上面,立刻碎成四分五裂。 路灯的寒光照射下来,像是玲珑剔透的血珍珠哗哗碎开。她觉得自己一定哭得眼花了,把眼泪看成了血的颜色。可是因为那句话,心真的在滴血啊! 她抬抬头,看见头上的路灯凄凉怪异地闪着红色的光芒。 向冬漾也意识到自己话严重了,抱着她道歉:“晓棉,对不起,最近很多事情都烦躁得很,刚才逼得我话急了。” 姜晓棉没有说话,一个劲吸鼻,鼻涕都快噗出了涕花,仍然没有看着他。听见彩铃从传声筒里传出,他说“喂,阳和,你能发动你的人脉帮我找一个人吗…” 夜月越发寒冷了,一层层寒雾下在地面上,迟阳和开车来的速度很慢,因为他觉得路面上结霜了。 等迟阳和赶到的时候,看见姜晓棉呆呆地坐在那里,面上僵硬地说不出话,她也没有正脸看任何人。而向冬漾在跟警方说着什么…… 迟阳和跟警方他们讨论了一下,认为人没有出现在监控区域,唯一的方向就只有公路旁的田埂方向,过了田埂垄头,便是河道,只有从那里去寻。 黑茫茫的夜色寻人不方便,路况也不好走,向冬漾把姜晓棉扶起来,安慰说:“夜深了,不安全,你就别跟我们去了,先回家等消息。” 姜晓棉杵着没有点头,他又说:“听话啊,我不怪你了。” 一句“我不怪你了”,都不知道该要怎么去理解。但着实是一催泪剂,姜晓棉的眼眶又开始蓄满了眼泪。 “阳和,你先帮我送晓棉回去吧。” 向冬漾说完就拉高了衣领口,戴上衣帽子,手电筒在冷风里跟着错乱的脚步一闪一闪,还有四五个警察,他们呼唤着欢儿的名字寻远。 迟阳和看见姜晓棉冻得发抖,就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又从兜里掏出方巾递去:“擦一下泪,把你车钥匙给我,我送你回去。” 路上寂静到只有他们一辆车,迟阳和车速已经很慢了,冷风像长了一双巴掌大手,拍打在车窗上。姜晓棉的电话突然响起,是冼叔的电话。 虽然风声呼啸着,对面的声音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晓棉,快凌晨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姜晓棉还没回答呢,她母亲就靠话筒问了一句“你向伯母让我问问你,冬漾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嗯,今天我跟他谈工作谈晚了,冬漾睡公司,我现在马上就到家了。” 姜晓棉的声音弱弱的,没有力气,迟阳和也没有说话,不动声色地继续开车,等到姜晓棉挂了电话迟阳和才敢问:“怎么不说实话?” “因为向伯母不认识李笑欢,不知道冬漾在美国的五…”姜晓棉要说的话有了断处,再也没有被衔接起来。因为向妈妈不知道的事情迟阳和也是一无所知。跟迟阳和说这个事情是真的很多余。 于是,她换了一种方式说“因为他们不知道,有个女孩因为冬漾吸毒。” 嗯,这样简明扼要,迟阳和就能理解了。他也没有再问什么。 姜晓棉回到家里,守着电话一夜没睡,滴滴答答数着秒针,等来了初冬的晨雾,也没有等来冬漾的消息。 他没有发消息来,晓棉也不敢主动打电话去问,生怕他又骂出第三句“你怎么没把你自己弄丢”。 想着想着,她就觉得心被浸在血缸里,被他捞起来扭布一样的动作,揪拧出来的血,一滴滴,滴在地板上,像一朵枯萎的木棉花。花瓣腐化的时候,招来了许多讨厌的蚊蝇。 心也烂了。 冬漾,你是真的不知道,我也想把自己弄丢呢! 怕你觉得我有会平安回家的智商,就不会来找我,所以我便不敢把自己弄丢。 可是,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认为,你把我丢弃了。 我可以这样认为吗?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九十六章 夜来长南一尺雪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第二天姜晓棉上班的时候,有要去向氏处理的工作事宜,她就全权交给了助理,自己不沾半分相关。 怕过去了,站在向冬漾的面前,他又会说那句话:“你怎么没把你自己弄丢”。 一整天都是这一句话,字字句句言犹在耳,它蠕动成百节虫钻入了耳道,看不见它,但是你能感到它正在分泌出毒素,然后毒聋了所有外来的声音,就只听得见这句话。 千千万万句: 你怎么没把你自己弄丢! 姜晓棉心想,如果今晚做恶梦,梦里的他一定会说这句话。 那条回家的路,有那种刚被鬼子扫荡踏平的冷清,出奇的没有一个行人逗留。今天只有姜晓棉一个人,她没有看见那对花甲夫妻,身边也没有向冬漾。电话响了,正是他打来的。 “晓棉,笑欢找到了,我一直在安抚她的情绪,她也不让人离开,所以我现在才有时间打电话跟你说一声。” “嗯,好。” 嘟…… “冬漾,我……” …嘟…嘟…… 电话线有被人扯断的那种突兀,让一个时空重新断回两个时空,你在那一头,我在这一头,彼此各自忙活各自的事情。那挂断电话的声音真是难听呢,世界上最难听的声音也不过如此了吧。 “晓棉…” 身后有唤声响起。她不用回头都知道,那个人是迟阳和,只是有点奇怪迟阳和怎么知道她在这条路。 迟阳和呼呼追上来后,发型都被风吹偏了,他把围巾捂在嘴边赶了一下冷意,笑说:“我去公司找你,没想到你这么早就下班了。他们说你往这边走来了,我就找过来了。” 姜晓棉淡淡扬起嘴角,看不见酒窝的笑容,“有什么事吗?” 迟阳和停顿了一下,知道姜晓棉不开心,才谨慎地说要说的事情:“人找回来了,你就不想去看看她吗?” “我怕再把她弄丢了,那样的话,我找哪里赔一个欢儿给他。” 姜晓棉慢慢说出来,白晢的面庞干净到没有什么情绪。黄昏惬意地投射出暖色调的光斑,一层铅华覆盖在她脸上,就更加看不到她的悲伤了,但是迟阳和知道她难过极了。 “她不是走丢的,是被人追赶丢的。天微亮时我们寻过了河道,在一户豢水鸭的小塘里,养鸭人发现了人就询问‘你是哪家的闺女?’,刚好我们也闻声望过去,就看见李笑欢蜷缩在鸭圈里,身上溅了好多淤泥。她一直跟我们说有人在追她,她就拼命跑,她聪明地躲在淤水里,旁边又有鸭子吵闹,歹人找不到她,她也不敢再现身,李笑欢就躲在鸭圈里冻着哆嗦了一夜。现在警方也在调查那个追李笑欢的人是谁。” 姜晓棉越听着就越低下头,掉出了一滴眼泪,“那他就更恨我了。” “你不要这样想,谁要有心害人,又怎么躲得过呢?” 迟阳和安慰完后姜晓棉没有说话,他心想可能是语言不够充分的原因,起不到安慰的作用。 他又很认真地望着姜晓棉的眼睛说:李笑欢已经化险为夷了,我才敢说句不道德的真心话,我庆幸那天李笑欢走丢了,否则你也是受害者。丢了一个人,总比丢两个人要好。” 真是一针见血的关心,这话说得…… 丢一个人,总比丢两个人要好。 而向冬漾说:你怎么没把你自己弄丢。 姜晓棉的表情突然方了。 为什么是这样迥然不同的态度。 为什么向冬漾就没有这样想过呢? 为什么说这句话的人不是向冬漾呢? 啸啸的冷风虐得人的耳朵发冻,像是被冰箱冷藏过的冰块,姜晓棉捂了捂耳朵,结果双手也是跟个冰块一样,冰冷触着冰冷。 “阳和,你说这个冬天会下雪吗?” “会。” 姜晓棉衣服也穿得挺厚的,可听到迟阳和肯定的回答,她的肌肤起了些冷到发抖的颗粒,风吹着空气里湿漉漉的水汽,冷得要凝结出了大片雪花的纹状。 关于长南的冬天,在很久很久以前是不会下雪的,所以这里才会变成木棉的暖乡。 真颠覆了因果关系的话,长南的木棉花也会一年比一年少吧。 如果长南频繁下雪,那么木棉该多忧伤啊!被夺去生命的那种忧伤。当身边的温暖被消耗完,在冬天里冻死的结局。 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 再过一天,姜晓棉去看欢儿的时候,她身上没什么伤,只是因为惊吓过度,就坐在那里也不如往常那样多话,少了一些孩子气的呱唧呱唧言语。本来饭也不怎么肯吃的,也只接受向冬漾一个人喂她。 欢儿看见姜晓棉来了,也没有很排斥,垂脸囔囔说:“姐姐,上次有个人追我,我拼命叫你,你也听不见。” 欢儿说完后,向冬漾的眼睛就转向姜晓棉,眼神里是那种“你怎么没听见”的责怪疑问,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 可姜晓棉就是看出来了,那种不说话的眼神比质问出口还要让人难过。姜晓棉就像一只怜弱的小蜗牛,背负着甲壳委屈地爬待在角落里。 这真是个不忍心的场面。 能说是童言无忌吗?姜晓棉那时候,根本就没有听见欢儿的求救声。欢儿已经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判断事情了,她一定是在很远的地方呼唤姜晓棉,傻傻地等待回应。 那样的话,姜晓棉没有千里耳,也不是神仙,肯定是听不见的。 姜晓棉就心想了一句“我叫你,你也没有听见”。 话可以这样想,当然不能这样说,姜晓棉只问:“怎么会有人追你呢?你知道他是谁吗?” 欢儿摇摇头,不确定地嘀咕,然后眼睛突然直起来吓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拼命地说:“笔!笔!……” 向冬漾也不明白,问欢儿要什么笔,她也不回答,向冬漾就在西装兜里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钢笔递给她。 欢儿眼睁睁地望着向冬漾把钢笔拿出来的举动,就拼命抓着向冬漾发疯大哭。搞得向冬漾不心安起来,将钢笔塞递给欢儿也被她扔开了,她尖叫着:“不是这只笔,不是这只笔…” “欢儿,你别哭,告诉我们你想要什么样的一只笔?铅笔?圆珠笔?钢笔?” 欢儿也回答不出了,听到“钢笔”两个字的时候,嘴里念念有词,可是谁也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 向冬漾跟姜晓棉不明白地面面相觑,“欢儿,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下一秒,欢儿就捂着头很痛苦的尖叫,像是头脑的记忆要炸开,马上就要牵扯出什么来,但是又被控制住了找不出重点的紊乱。 向冬漾拍拍她后背,安慰:“好了,欢儿不想了,休息吧,叔叔明天来看你。” 欢儿安静下来依偎在向冬漾怀里,场面转变得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的宁静。 姜晓棉静立在一旁,垂耳听着,看他的温柔模样,真的很像一个哄孩子睡觉的父亲。但是,这样的比喻,她觉得不是很适合,像什么呢?那个比喻不敢说,因为太恰当的比喻说出来会很伤心。姜晓棉想着,自己也想做一回欢儿,让他哄着自己睡觉。 这样想着就觉得自己好奢求,好无理取闹。姜晓棉心中又吊了一块冰冷的铅铁沉住了那个念头。向冬漾觉得姜晓棉有不需要人哄睡觉的智商,他不会这样做的。嗯,一定是这样的。 戒毒所外的天,孤零零地浮着几片云朵,像被水浸泡烂了的糙烂宣纸,团皱团皱的苍白乏味。冷气结在苍穹上,把温暖的光线晕成了寒冷的白雾。 多久没有看到太阳了,也有多久没有看到彩虹了?他几个时辰没有跟我说话了?又几个时辰没有对我笑了? 姜晓棉突然觉得缺氧得厉害,那种滋味,好像什么东西被人家偷走的不舒服。 他们散着步回程,刚开始都沉默着没有说话,路过公园的时候,姜晓棉说累了,他们就在长椅上休息。 姜晓棉把头歪朝向冬漾怀里,随便动了两下靠着又换了动作,反反复复,好像在意图寻一个舒适的靠姿。她的柔发跟他的棉服摩擦出磁磁响静电,紧贴在一起,谁也离不开谁。 向冬漾搂紧了她,觉得她的腰比以前更小了一圈,才发现她清瘦了许多。他表情懊恼着说:“晓棉,对不起,这几天我忽略了你的感受,笑欢的事情,我真不该那样怪你……” 姜晓棉没有回答什么,眼睫毛依偎着卧蚕没有一点动静,她应该是睡着了,呼吸声在空气里清晰地柔软起伏,像在棉花堆里传出优雅的音乐伴奏声。 向冬漾埋着头,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没有温度的肌肤贴在她的脸上,可能让她有了意识,呓语着:“冬漾……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向冬漾听前半句的时候,以为她要说“冬漾,以后不要再离开我了”,当断断续续地听完整后,向冬漾也不是很理解后半句,不确定她做了怎样一个梦。 后来,他没有打扰她,就一路背着她回了冼家。 因为这阵子太累了,姜晓棉打了一个盹就好像补了十天半个月的睡眠一样的投入。当姜晓棉在自己房间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她都不知道过程发生了什么,自己有没有说过什么梦话,他是怎么样把她带回来的?他又是怎么离开自己房间的?…… 她边想着边拉开窗帘,却被眼前的那幕惊住了。整个长南都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白皑光景。冬雪为大地铺了件新衣,不光地面,高空中的建筑顶,树枝,电线…能积雪的地儿都是银装素裹。只要哪里有丁点绿色,都被白色的新衣围剿覆盖,不肯给那抹绿意强出头的机会,只让它吐冒出令人发抖的雪气。 在土生土长的故乡见到了雪,这可把长南没见过雪的孩子给高兴坏了。更巧的是巧圣诞节快来临了,他们去年愁雪落得太薄而不足够堆雪球,今年就盼着了了愿望。路段旁平日里供雨水流量的长沟,那里面积的冬雪又厚又干净,孩子们就喜噗噗穿着雪地靴踩在上面。一只只小脚凹出深邃的雪洞,不仔细看就会望不到底,谁的脚后来居上的话就好像会掉进雪洞里拔不出来的错觉。 姜晓棉看到这些景象,像是做了一场去北京的梦,茫然梦见了北京的雪,醒来的时候不可置信,究竟是自己穿越了北京还是冬雪穿越了长南?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裹了件大衣踏踏着脚步下了楼。 客厅里,白胜雪开了暖气嘀咕说:“今年的雪,比去年更厚更突然呢,也算是长南百年一遇的大雪了。” 姜晓棉听到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嗖”一下开车出了家门,母亲那一句“外面路滑,你小心点!”,她也没有功夫理会。 外头的雪都堆成雪山了,氤氲的寒气模糊了行人的背影,还好道路上有两辆清雪机在扫雪,所以没怎么堵塞。 姜晓棉赶到城南那块木棉地,一想到那些木棉叶子会被雪花冻着,她就心慌慌地念:“雪神啊雪神,请你回到北方去吧!完了,完了,那些木棉树,移植才到半年,这下要被积雪冻死了!” 她神神叨叨地下了车,放眼远远地望去,她又接着呆了眼睛,长南下雪是一场惊讶,这块木棉地‘没下雪’也是一场惊讶。 那些木棉树上出奇地丝毫不见有白色的雪花,它们好像是与外界的雪季隔开了联系,依旧生活在不会下雪的长南里。落完了树叶的枝丫光秃秃地舒展在胶帐篷底下,与冷世隔绝的享受。 向冬漾的背影穿梭在木棉树里,没有繁茂的树叶遮挡显得清晰易见,他为那些木棉盖起了一个家。 向冬漾脱开手套,那双手冻红冻红的,身上披着雨衣,把里面的棉衣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脚上是快高到膝盖的水筒靴。他看见姜晓棉来了,就脱下那有积雪的宽檐帽,露出发紫的脸庞,帽顶上抖落的雪花像哗哗白盐撒开来。 顿时,姜晓棉嘴角边也有了咸咸的湿意,她过去为他佛开残留在发间里的雪,“你昨晚一直在这里忙吗?” 向冬漾笑说:“我昨天听天气预报说晚上会下雪,我就连忙钉架起了这些木架,在顶上铺好油胶布,好几个树农都帮着我呢,幸亏来得极。雪厚了,也怕木棉还是会冻死,不过总比什么措施都不做的好。” 他说了一串话,空气里就跟着冒长长的哈气,像腾云驾雾的神圣下界,又像处在童话故事里白马王子出现时周围都变得缥缈的梦幻。 是因为太感动了吗?感动到都能跟那句话相抵消了。姜晓棉突然觉得他现在的行为跟上次说的那句话比起来,简直就是自己太小心眼了。 什么李笑欢走丢,什么丢的人不是你自己……都它妈让这种糟心事在这个冬天里冻死吧! “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在这里为它们遮风挡雪。”姜晓棉心疼地责怪起来。 他笑着回答:“嗐,都说了我不是一个人,有好几个树农热心肠地帮衬着我呢。再说这种事情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可以忙活的事情,别木架还没架起来,你就冷不住倒了怎么办。” “噢,快点走了,要不然你该感冒了!”姜晓棉看他通红的脸色,就想要挽他离开。 向冬漾要迈开步伐的那一脚,力气都融化在了冰雪里,整个人像软弱的海绵坍塌挤压在地上,脑袋晕乎起来,嗤嗤一句“不冷,我觉得身上可热乎了”就倒靠在姜晓棉身上。 姜晓棉看他的脸色比碳火还要烧红,心一下子揪起来,连忙把他送去了医院。 听到医生说了一句“是烧得有点厉害,不过烧退了就好了,别太担心”之类的话,姜晓棉也就放心下来了。 而向母听他的宝贝儿子冬漾高烧住院了就巴不得炖十只鸡拎过来,她奔着还没到病床前,就“儿子儿子”关切的呼唤。 向母一听医生说冬漾三十九度的高烧,就斥责起晓棉:“冬漾昨晚不是跟你在一起吗?你怎么没照顾好他?” 向浠焰知道昨晚向冬漾回来过又去了南城,了解了事情缘故就劝母亲说:“妈,不怪晓棉,昨晚冬漾是在木棉园子里忙得着凉了而已。” 向母一听更加没有什么好脸色了,嗤鼻一句:“木棉树比命还要重要啊?” 毕竟是长辈,姜晓棉也不好驳回什么,只是几句认错,画面突然就有了那种恶毒婆婆弱儿媳的局势。 这种关系真是百年的难题。 而且姜晓棉还没嫁过去呢! 向浠焰看在眼里又为刚才自己的多嘴有愧意的脸色,就去安慰晓棉:“我妈因为我爸走后,一丁点意外都是这样闹大了训人,你别往心里去。” 姜晓棉点点头,皱眉时额间罪过地拧出了微汗,她好希望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自己。她骗骗自己不把向母的话往心里去,反正这种类似的脾气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向母依旧在床头边紧张地埋怨这埋怨那,姜晓棉扭过去看时,发现她一下子老了许多。 姜晓棉知道向母比母亲还要年轻三岁,以前只觉得她很年轻,不像是两个成年孩子的妈妈,现在脸上的皱纹也毫不客气一波波来挤着排队报道。毕竟经历了一些变故,在患得患失的高度紧张里,人会憔悴衰老得更快。 想到这样,姜晓棉才真的不认为向母说的那些‘恶话’语气过重了。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九十七章 蓝图纸上未来家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接下来的时间里,因为向冬漾请病假休息,盛星跟向氏的工作就换成了向冬漾的秘书单布跟姜晓棉交接。 其实,姜晓棉也不太很适应,每次在办公室里等,等到的那个男人不是向冬漾的脸,跟他交接项目工作的那个声音也没有向冬漾的声音那么好听。 这样的工作日子过了三天,长南连续在下雪,这让姜晓棉很不开心,整个长南的市民也冻得有点受不了。 大家每天醒来就是看看太阳出来了没有,要么就是看积雪有没有融化,可是每次都比昨天更厚了。没下雪的时候期待下雪,下雪了又期待天晴。 永远都会有这样的思想,这是什么鬼反转喔! 姜晓棉就感觉时光倒流回到读书那会,自己在过一个漫长的寒假,假期到了期待开学,开学了又期待假期。 今天,姜晓棉过来向氏的时候时间比往常都要早一点,心想着把手头上的工作早点处理完就可以早去陪向冬漾了。她去议事厅经过向冬漾的办公室,记得向冬漾曾经嘱咐自己把处理好的建材文件给捎带给合作方,便先行去拿文件。 她才刚扭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单布正在端详着一支钢笔,正要按下什么键的时候,姜晓棉就笑问:“小单,你怎么在这里,我刚才正找你呢,哪都没见你。” 单布蓦然扭过头,像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又慌忙收起惊鄂,回答说:“我过来找一支笔去用用。” 姜晓棉看见单布手里拿的钢笔甚是高档,她经常跟向冬漾在一起也不见他笔筒里有这只笔,她往敞开的抽屉里一瞥,那钢笔正是才刚从包装盒里拿出来的,精致的盒子不像是生活里经常被拿来用的习惯。 倒像是被人珍贵地保存着,突然有一天有人因为好奇而把它翻出来了。 她再看单布的眼色,觉得自己的出现仿佛是领导搞突然袭击,让他想进行的事情被卡断。 姜晓棉走过去,没有心情对他笑,存了疑心从他手里拿过笔,装回包装盒,又往自己衣兜里取了另一支圆珠笔出来,“这支钢笔太崭新,不像是用过的样子,里面也应该没有墨水吧,我刚巧带了一支,给你。” 单布接过姜晓棉的笔,尴尬地笑,“我只是看见这支钢笔很好看,向总又不在办公室里,才让姜小姐误以为我在偷窃吧。” “可不是嘛!”她玩笑地回答,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讪笑着欲盖弥彰:“哎呦喂,给我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反驳什么了。” 姜晓棉没有再说什么,她倒想多心怀疑,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她也怀疑不出什么来,只能假笑说:“你把第三方合作公司的建材价目表找出来,我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纰漏。” 单布悻悻地关了装钢笔的那个抽屉,又打开下一个抽屉,把文件找了出来。 姜晓棉过目之后收好文件,再处理了一些其他工作后结束。来到停车场时,瞟眼看见单布进了韩非然的车。她本来没什么疑虑的,只要开车离开的时候,看见他们两个也不发车,远远望去没有动静,像是坐着“密谋”点什么事情。 姜晓棉便存了疑心下车拐弯过去,接近车身后隐约听到单布说“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东西,就被姜小姐过来打断了……” 姜晓棉也没有怎么听得清,他们就停止了交谈,应该是韩非然从车前镜看到了她。 下一秒,车门就要被打开。 “完了,为什么都跟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偷听总会被抓现成。”姜晓棉心砰砰跳着,想到说辞就弓着身,拿手指指着车身被刮坏的地方,笑说:“非然,你这车子怎么刮了道劣痕,这么明显也不修缮一下,我大老远就看到了喔!” 单布以为姜晓棉很早就在了,故此脸色不是很好,而韩非然知道她刚来,料定她什么也没听到,就轻松笑说:“我也没发现呢,可能是刚才谁倒车停车的时候不小心刮到了吧,那个人真缺德!其实也不影响出行,我正跟单布要去向家看看冬漾呢,他可别嫌天冷只顾着赖在床上装病喔!” 姜晓棉不傻,知道他们刚才说的铁定不是这件事情,可是她也不好追问原委,以为没什么大意思就没必要拆穿。她朝自己的车位走过去,“这么巧,我刚好也准备要去向家,那就一起走喽!” “是啊,很巧!” “一点都不巧!”姜晓棉心想。 “非然,走了。”她摆摆手。 韩非然没有再回答什么,姜晓棉出了停车场后也没看见他们的车子跟上来。 离开了昏暗的停车场,外面就是光亮的路景。 从今天上午开始,长南的积雪就被明媚的阳光镇压住,驻扎了好几天的冬雪成堆地融化。从头到尾的长街,宽敞通顺的马路,整个城市的倒影都在阳光里的雪水迅速渲染开,就连红绿灯,斑马线都被雪水照映得汹涌流淌。 可能是大阳来得太突然了吧,让城市的排水系统有点跟不上速度。 姜晓棉开着车都能听见一阵一阵的潮水打上车身,她放慢了车速,生怕惊扰了旁边人行道上散步晒太阳的人群,听见他们都在感叹:“长南终于回归了温暖的冬天,不再是冰雪世界了。” 姜晓棉就算不在家里,都能想像出妈妈跟冼叔还有小泉三个人在花园里晒太阳的情景,说不定还踢着皮球玩呢。离过年还有一个月,冬天像是突然转换到了某年某月某日的夏天,可以穿短袖过年了! 隔着挡风玻璃,姜晓棉都觉得像烤了一盆温暖的碳火,热分子全部环绕着她运动,这种感觉,真的让人很舒适。 可是向家这边就没那么热闹了。姜晓棉来向家也不需要按门铃,因为之前要结婚的时候她就有了向家的钥匙。走离了暖烘烘的光线下,进到诺大的向家瞬间让她有发凉的转变。 家里就只有向冬漾一个人,他没有走出门晒太阳,只是掀开了房间的窗帘,坐在窗口旁发呆,旁边还有大篓的鼻涕纸,堆成了一座“小雪山”。 姜晓棉进来的时候,很奇怪向冬漾为什么在发呆,便过去把手搭在他肩上,贴近了问:“怎么了,身体还不是很舒服吗?” 向冬漾回过神后对她笑,窗口倾泻进来的阳光把他的酒窝照得很好看,这个展露在冬天里的笑容,像是圆圆的雪球先融化出了一个月牙口。 “我在这儿坐了一天,亲眼看着那些积雪融化,今年我送它们一程,把它们送得远远的,明年它们就不会来了。” “幼稚鬼!”姜晓棉笑着感叹,“或许这个冬季把长南的雪都下完了吧。”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姜晓棉想起刚才在他办公室发生的事情,便问:“冬漾,关于单布这个人你对他了解多少,他很可信吗?” 向冬漾没想到姜晓棉问这句话的意思,平常的语气回答说:“小单是我爸生前得力的助手,我一进公司,他就分配到我手下。他也刻苦工作,没有过什么不良的记录。” “是吗?还是你爸的得力助手?”姜晓棉有些奇怪,心想既然是向叔叔的人,那么应该行为光明磊落才对,她怎么觉得这个人跟自己想像中的不太一样,她便把刚才在办公室的一幕说给向冬漾细听。 向冬漾听了没有什么表情,一刚开始他都不知道姜晓棉说的钢笔是哪支钢笔,他以为是自己放在抽屉里经常用的那支。听明白了是那支自己没动过甚至是没看过的钢笔,他心里头也盘算不出什么,还说是姜晓棉多心了。 姜晓棉眯了眼色笑问他:“那只钢笔是很不错的奢华品牌,不怎么看见你用过的样子,那么精美的包装,好像你特别不舍得用啊!” 她意在询问那支钢笔的由来,向冬漾也听出了她的意思,心想她只是随便好奇,就简单说:“那是很久以前我的老同学送给我的,不多说了,你也不认识他啦!” 敷衍的话像盆凉水浇下来,姜晓棉以为向冬漾会直接坦白那支钢笔的由来。她心里头很不舒服,她知道他瞒着自己了,再严重一点就是他撒谎了。 但是她也不想做没意思的拆穿,那样又得因为李笑欢而生事了。 他挪她的手过来捂着他的瘪肚撒娇:“我饿了,我的老婆大人。” “喔,我才下班呢,你原来你这么舍得累我。不过也行,总比饿死你好!我去看看你家厨房有什么可以煮的。”姜晓棉对他翻了个白眼,忍不住笑意地转身。 向冬漾朝她后背伶俐喊:“我想喝桂圆粥跟糯米酥。” “满足你!” 姜晓棉来到厨房,淘米开火,和面炸酥,这两样是向冬漾喜欢吃的东西,一步步其实她都很得心应手,只是大脑里那群活跃的思想细胞也被什么东西搅和了,混了水变成水浆乱糟糟浑成一团,接着她自己也差点忘了下一步要做什么。 她还在想那支钢笔啊,她亲手摸过两次,怎么会不认识那支钢笔呢。 那是一个很久的故事,当时李笑欢还没有忘记一切事情的时候。姜晓棉陪林深逛商场时遇到李笑欢,那时李笑欢正在笔柜前挑远钢笔。 后来李笑欢采取了姜晓棉的意见才选购了那支钢笔。 姜晓棉当时一句“这支钢笔华丽光亮得好看,很衬你。” “是的,光滑体面,非常衬呢!” 那句很古怪的言语,现在姜晓棉才知道那不是衬李笑欢的钢笔,而是衬向冬漾的钢笔啊! 原来是李笑欢没痴疯前送给他的钢笔,真的被他保存得很好! 姜晓棉脑子里出现了一个相关联的疑问,为什么李笑欢被人追害的那天她会心心念念着一支笔呢? 是在念她送给向冬漾的那支钢笔吗? …… 周围静得只有烹油的声音,被他的声音过来打断。 “你炸糊了啦,快翻快翻!” 姜晓棉正想得出神就被向冬漾的惊叫声拉得清醒,她连忙把火力转小。把那糯米酥翻过来时,背面覆了一层黑乎乎的颜色,她夹起来就要往垃圾桶里面丢去。 “哎,等下!”向冬漾止住她,伸手过去夹住筷子,呼呼着吹散了热气,把酥咬得清脆响,一脸很美味的样子,“啧啧,我老婆大人做的东西,味道不美心意美,怎么能就这样便宜了垃圾桶呢!” “别吃啦,你个馋鬼!” 姜晓棉抢过来把它扔在了垃圾桶里,夹了块不糊的糯米酥给他。 “我好像做多了吃不完,向伯母跟浠焰姐呢?” 向冬漾一脸神秘地说:“我姐去她的新房去了。” “新房?哪里的事?” 他仰头想了想报出地名:“之前,我姐她在海楼湾那一带建了她名下的房子,我去看过一次,房子就傍着海湾,站在华丽的‘爱情房子’上,欣赏落日余晖撒在静谧得深不见底的海湾,一望无际……”他说着还比划起手势,很陶醉美景的享受模样。 姜晓棉看见他说得开心,也知道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可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沉重得笑不起来,听他的描述,好像自己也身临其境般,但是那种感受不像向冬漾美妙地美妙,却是压抑地难受。 可能是因为在姜晓棉眼里,向浠焰跟冼新辰不是如愿以偿的CP吧。 她冷落地问一句:“怪不得我一天都没见我哥,他们是一起去的吗?” 向冬漾也不是很知道的表情,不确切地回答:“我想,应该是吧。”然后他又抱住姜晓棉,在她耳边说:“我们也要像他们一样建造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就在那片木棉地,那里还可以扩好大一片空地,够盖一个私人山庄的了。” 建一个私人山庄? 他还真有这样的想法,姜晓棉意外之余真觉得是件好幸福的事情,她随便应笑说:“那我能说什么,夫唱妇随咯。”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其实她甜腻得牙缝里要长出果实来了。 向冬漾弹弹她额头,“我跟你说真的,我蓝图都有了,等会你看看再加点什么。不过,这久向氏的资金周转得急,到时候筹备好资金就可以动工了。” “现在也不急,我也知道向氏资金链不是很顺畅,凡事还是要以公司为主,如果让你妈知道你把钱砸在那块毫不相干的木棉地的话,她以为是我蛊惑你,那还得了……”姜晓棉说着吐了吐舌。 “哈,有我姐在,我妈是不会关心公司的事的。” 他们吃过东西后,向冬漾把姜晓棉拉回房间里,从他的枕头底下,真的拿了一张设计图出来。 从向冬漾掀开枕头的那一刻起,姜晓棉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那张线稿粗细的设计蓝图,而是单只长袜子,她鼻子灵得很,立马闻到了男生的异味,然后她就指着袜子哈哈大笑起来。 向冬漾也不知道那只袜子是怎么跑到枕头下面的,怪不得有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他怎么也找不到这只袜子,原来是要留在女朋友面前出那么大的糗。 “哈哈哈!” 姜晓棉依然在那里俯身笑,开玩笑说:“冬漾,你要把长筒袜挂在床头,圣诞老人才能给你送礼物喔!” 向冬漾听了还真把那只长袜子吊挂到了床头,一时没什么勾绳挂得住,索性就不挂了,任由它落下来。 “你不就是上天派给我的礼物吗,圣诞老人也想不出更好的礼物送给我,再好的东西我也觉得没那么好了。” 姜晓棉看了设计图后说:“我想加一间大大的画室,将来把我们的孩子都培养成画家,然后画室里面挂的都是我们一家人的画。” “好。” “那么多的木棉树里,再种一棵橡树,只能种一棵喔!因为那棵代表你。” “好。” “嗯?还有什么呢,我要房子的颜色是雪白的,像有天使住在里面的房子。” “好。” “房子不要建得太高,四层楼刚刚好,比木棉树高一点点,我喜欢站在屋顶去眺望一整片木棉树,不会那么模糊,又能看得全。” “好” …… 简单的对白,在时光舞台的爱情剧里念念有词,变成二人世界里唯一的佳音。 约好了那些事情以后,姜晓棉就有些困了,也忘记了对话是怎么结束的。她趴在桌子上,看着向冬漾在旁边修改设计图,她的视线在温暖明亮的房间里越来越迷糊。 听觉没有视觉那么乏力迟钝,她闭上眼睛,耳边还可以听见笔尖跟橡皮变换游走在纸页上的声音,越来越像一首安静温柔的催眠曲…… 梦里那片木棉开了花,有像他又像她的孩子在花的树下奔跑,从天上飞出好多的蝴蝶环绕在孩子身边,一起跟着他们飞进了那个有天使居住的城堡…… 好久没做这么美妙的梦境了吧,姜晓棉从向家的客房床上醒来的时候一脸意犹未尽的失望。 那只是一场梦啊,她被梦儿骗了,就呆呆望着天花板,不真实的记忆里跳出一片空白。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九十八章 执子之手偕跨年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平安夜的晚上,是向冬漾的生日。吃过蛋糕许过愿望后,向母不爱热闹,早早就睡了;向浠焰因为冼新辰没有来参加生日,提不起什么兴趣也回房睡觉了。只有林深,陆小郭两个人活泼地叽里呱啦,跟向冬漾他们在那里装扮着圣诞树。 其实姜晓棉是不怎么喜欢冬天这个寒冷的季节的,除了在北京的时候认为北方的雪很好看。 因为她出生在春天,一来到这个世间,她呼吸到的第一口空气是温暖的,所以她也就特别眷恋春天。 “冬漾,是因为你出生在冬天,所以你爸爸给你取名叫冬漾的吗?” 向冬漾把铃铛摇得叮当响后挂在圣诞树上,“我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我想应该是的,会觉得我的名字很好听,你认为呢?” 姜晓棉带着麋鹿发箍点点头,两个触角可爱地一颤一颤,“我也觉得很好听,听起来有诗意的那种境界,但是我还是希望你生在春天。”她说完立马想到什么又加了一句:“出生在平安夜也是个难得的好日子的人,你一定很好命!” “哈哈,向冬漾,你如果出生在春天的话,那你就得叫‘春漾’了,好娘的名字呀!” 林深发表意见后嗤嗤地笑起来,把不同颜色的圣诞彩条两根两根地缠绕搭配,换了这条颜色试着挂在树上觉得不好看又换了另一条,弄了好久。 姜晓棉知道林深的啰嗦举动是一种职业病,无数次倒腾着搭配。 “哎,那浠焰姐又是哪个季节出生的呢?” 向冬漾呵呵笑说:“她跟你一样出生在春天,不过她没你那么幸运,她是88年二月底生的,本来四年才能过一次生日的,可她年年都在28号过。” 一九八八年,刚好是闰年了。姜晓棉遗憾地“啊”一声,这得是多么凑赶,才能赶在三百六十六天当中概率最小的一天。 也不知道,这样算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哎,明年又是一个闰年了呢。”姜晓棉突然想起来。 “吃苹果喽!”陆小郭从厨房里洗端来一盘整洁光滑的苹果,他放在桌子上立马就给自己挑了个最大的苹果。 “嘿嘿,我要抢最大的那一个。” 林深拍拍他:“哎,在别人家呢,你真是不客气啊!” “那有什么,以前我跟冬漾还穿同一条裤子呢!” “臭锅盖,不许吃,我要你手上的大苹果!” 陆小郭把苹果举得高高的,围着圣诞树跑,“那你来追我啊!抢到了我就给你!” ……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圣诞节那一天走在大街上,姜晓棉听得最多就是类似这样的歌曲,铃铛声摇满了那些空虚欠缺的欢悦。她想,今年不论是好是坏,都要这么过去了。 摸一摸嘴角,仿佛还残留着平安夜苹果的香味,看一看计划表,那么多事情还没有完成。今年就这么过去了,快得像是一场梦。 年底了,喜悦总是接二连三地到来,整个中国都换了一副新面貌,圣诞节也自然而然地要过渡到元旦了。 当姜晓棉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的时候,日历提醒她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 站在窗口,她仿佛听到时光老人在她面前轰隆隆地跑过去,然后看见世界又翻出一个新的篇章,那是谁都没有经历过的时代,从前的久远也一步步正在向我们赶来的路上。 可能是姜晓棉平日太爱干净了,桌上摆设放置的日历本没有一丁点灰尘,却已经无用时之日了。她还是很可惜,这么崭新到发亮的日历本,跟刚买回来似的,一面是孤零零的一页,另一面是薄小的十一页,静悄悄的好像还等着人去翻呢。 她的手机一响,向冬漾发短信告诉她说今晚十一点半在海岸广场见。 姜晓棉也很期待呢,因为他们都没有一起去过海岸广场跨年。 她来到公司,今年上最后一天班,整个公司的人一致围上了鲜红色的围巾,喜气洋洋得像是全民大丰收的日子。在这样的氛围里,做什么事都特别有干劲。 下班的时候,姜晓棉会看见路边玩耍的孩子们穿着红色的冬裙跟红色的棉袄,他们哒哒跑着欢笑,脸蛋也红扑扑的,各种红色拓出那片五彩的艳阳天。 原来,前几天长南融化了白色,是要让红色占领全世界啊! 姜晓棉抬起头看向天空又放平视线的时候,向冬漾就笑着出现在她面前。她没有看见远处时候的他是怎么走近的,一回神他就像天使乘着阳光突然降临,迷人的笑被照进一圈一圈明净的光环里,无止境的色散扩到光年以外。 于是,整个世界都被他的笑容感染了新的色彩。 接下来的时间就受到了驱使的动力,像车一溜去跑得特别快。 毕竟千万的人群都在海岸广场等待。 长南市中央的海岸广场,每年的今天都是这样。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把大半个城市照亮,旁边的江流以及人群像是披了一层流光溢彩的霓裳。他们相挤着雀跃,当电子彩屏上的数字倒计时的时候,他们会和最爱的人一起跨年,一起从十念到一。 姜晓棉跟向冬漾走进人群里,汹涌澎湃的人群雀跃得快要把拉着手的他们挤散了。说到挤散,那种大场面,要是真的挤散了,不打电话联系是找不到对方的。 向冬漾对她笑说,“晓棉,还有几分钟就是贰零一零年了呢。” 姜晓棉朝他望过去,只见他的笑脸被染成彩虹色,张嘴在说着什么,想努力听的时候,耳边全部是踊跃的人群声。 她把手掌侧在耳朵上问:“啊?什么?大声点,听不清楚,很吵哎!” 他响亮地叫了一遍:“我说,我要和你一起过千千万万个二十年!” “我听见啦!…” 姜晓棉还没说完,耳边传来一个巨响亮的声音,循环着清晰的名字:“晓棉,晓棉,晓棉…” 他们回头看去,目光根本不需要搜索。林深的头比所有人的头都要高,竖在人群堆的空气上方,她得意地跟姜晓棉他们打招呼,把双手摇得高高,这显得她比身边的任何人足足高了一倍,因为林深在陆小郭背上。 等林深朝他们的方向靠近了,他们才看见陆小郭已经气喘如牛,他一路背着林深到这来的,把她放下后,第一句就大喊:“盗版婆,我是你男朋友,不是你奴隶喔!” “那又怎么样,有本事你当朱莉莉的男朋友啊!压死你!” “这样的话你可就没有男朋友了…” …… 周围再怎么吵杂,他们两个的怼话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姜晓棉看见他们还这样斗嘴,哈哈笑说:“林深,朱莉莉都是陈年烂芝麻的人了,你怎么还拿出来提。” “哼,他成天说除了他就没有人要我,他说他就不一样,除了我还有人追他。哈哈,他的意思是炫耀那个胖妹追求者!”林深呵呵地讲开。 姜晓棉回望了一下人群,又问:“壶壶和谈医生不是说跟你们顺路吗,怎么没有来?” “喔,他们本来是要一起来的,可是谈医生还没出医院呢就又回手术室去了,壶壶也没跟我们来了,好像是医院里有个割腕自杀的女人,凑在这种小过年的日子,居然有人想不开。” 陆小郭抖抖身体推攘了林深:“噫,大节日的,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姜晓棉的脸色也变了,有颜色的灯光也掩饰不了面部上微微的惨白,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两只眼皮一跳一跳的,那种坏事来临前的预兆。 “你们讲无关紧要的事干嘛,快快,看烟花……” 向冬漾的后半句被“嗖”的一声遮盖住了。上升的烟花把姜晓棉吓了一跳,紧张的神经得到放松的时候,那感觉像是恶梦被惊醒,全身还在保持着劫后余生的情绪,然后呼吸慢慢跟着世界顺畅地流转。 下一刻,人群沸腾了。 海岸广场的彩屏电子钟,把最后的十秒钟打发得飞快,又一响“嗖”声,有着航天火箭升空的荣耀感,刺破了昏黑。 钟表背后的那片暗色天空长出绚丽的烟花,一支穿过一支开放,瞬开瞬灭,瞬灭瞬开,落在水面熄灭变成泡沫。 他们都仰高了头,橙红蓝绿青黄紫的花色,晕光佛打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照成了梦幻世界里会欢呼的一尊尊琉璃像。 千万句声音跟着花海里的钟表倒计时接下来的秒数,广场就有了天翻地覆的震动: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哇,呼” 2019年彻底走了,干净地走了,一分半秒也没有留下。就这样过去了呢,过往像那片烟花,绚烂的生而幻灭,成灰地留下扎堆的回忆,斑驳着等微风来吹散。 姜晓棉的眼皮不知不觉中停止了跳动,上一刻的不安和焦躁也跟着逝去了,随之取代的是喉咙里洋溢着叫喊那十个数字激动的喜悦。 “晓棉…”向冬漾温柔地朝她微笑。 “嗯?” 随后她的嘴唇上袭来他的温热,缠绕出了暖绵绵的湿润。挡住那抹烟花的额头、眉毛、睫毛、鼻梁,让她眼前的世界里,只看得见璀璨发亮的他。她闭上眼睛,扬着脸庞踮起脚尖,把他抱得更紧了。 林深在边上撅起脸庞,娇切的声音改不了平日里粗暴的态度:“臭锅盖,你落后了向冬漾一大截,你到底懂不懂浪漫的!” “盗版婆,你好吵喔…” 人群的欢呼声太喧闹,林深没听清楚陆小郭回答了什么,不过下一秒,她也被堵得说不出话,因为她如愿以偿了。 二零二零年的天空,烟花更绚烂了。几千万人的手机锁屏壁纸,同时自动切换了“元旦快乐”的字样。 烟花的另一头,冼新辰抬起脸庞,他的脸上才有了光彩,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很强烈地思念吴愿好。 以前五年的时光里,他们也会这样一起跨年来着。当同一个场景重新出现的时候,那么多美好的事情好像还是发生在昨天,可实际上距离那些事情又更久远了一步。大脑之所以会有意无意地混乱出错觉,是因为你的思想每天都在怀念它的缘故。 那些回忆一天天潜伏在漫长的时光里,悄悄扯近了彼此的距离。 让你想起来的时候就认为是昨天刚发生过的事。 安静坐在冼新辰旁边的女子抿唇微笑:“新辰,你在想愿好吗?我也很想她呢。” 他没有说话,盯着那片开放又散落的烟花。他心想,把时间追溯到从前的话,和愿好在一起的那场暮夜烟花,比眼前的还要美好,她答应要当他的新娘。 向浠焰等不到冼新辰的回答,缓缓垂下头,她已经习惯了他这样很少跟她说话,也依旧这样无闻地守候在他身边。 海岸广场上,那些人都好幸福地欢呼啊,而属于她跟冼新辰的空气死沉的要命,跟着烟花熄冷在冰凉江海上一样的死寂。 2020年的第一刻,时间好像是掉进水里又湿漉漉地爬出来延续,向浠焰再抬头的时候,脸庞上就有了咸咸的湿润,风一吹变得冰凉。嗯,她流泪了。 无声地流泪了。 但是谁也没有看见她流泪了。向浠焰知道,没有人去关注她的。 她也知道哭是不该属于自己的言行,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什么困难是可以让她哭的,就只是因为一个男人,一个叫冼新辰的男人。 本来是件很丢脸的事情,向浠焰却觉得无比荣誉的自豪。 可能是冼新辰发现了她的异样吧,他居然主动叫了她的名字,虽然呼唤的表情看起来还是一张冷漠毫无温度的面具。 “浠焰,这么久过去了,我发现我好难面对你啊。” “我也是很难面对你,但是我脸皮厚,因此不管怎么样,我一直死皮赖脸地赖在你身边。” “呵,我也知道厚得很……” 匆忙的回答从向浠焰的耳边逃避过去,跟着天空中的最后一支烟花殒灭。 她没有听清他的回答,就主动问:“新辰,那以后你还会如约跟我结婚吗?” 他头也不扭地回答: “会的,……” 当后半句没有说出口的时候,这两个字是多么动听。 那悲伤的后半句让夜色越积越深,向浠焰觉得衣服上潮潮的,像被眼泪淹没过一样,摊开手心好像是有微微雨水飘下来,可是当聚集了全身的触觉来分辨的时候,根本没有一丁点雨。 应该是要起露珠了吧,浠焰这样认为。 烟花易冷,人也易散,离开的脚印一步盖过一步,海岸广场的人群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那么几个孤单的人游离在广场中央,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一望过去就特别扎眼。 向浠焰扭头看见向冬漾站在远处,他的表情好像是要叫“姐,回家了”,但是又纠结该不该去打扰的迟疑。 向冬漾旁边的姜晓棉也是一样的表情。 因为他们来的时候是只开的两辆车,向冬漾跟姜晓棉一道来,冼浠辰跟向浠焰一道来,回家的时候他们要交错回去。 最后是冼新辰先站起来,“人都要散光了,我们也走吧。” 他随后跟着姜晓棉坐同一辆车回去了。 两辆车在大马路上一前一后。 向浠焰开车的时候没怎么用心,笔直地跟着冼新辰的车子方向驶去。 向冬漾正当着低头族,拿手机相册上翻看刚才跟姜晓棉的合照,等他愣地抬头时,却是往冼家的方向。 “姐,你不认识回家的路啦?哎呀,换我来开吧。” “喔,好。”向浠焰回神过来很是尴尬,下车跟他换了座位。 向冬漾便掉头转进了岔路口。 夜色黑得让人发慌。 向浠焰闭着眼睛一想起刚才的对话更加心慌。 “新辰,那以后你还会如约跟我结婚吗?” 他的回答像慢性毒药的种子撒进向浠焰的心脏里,消耗所有的希望跟期待去豢养它们,最后长出一只万恶的噬心兽作为回报。 冼新辰说:会的,我答应过向叔叔会娶你的。 这种回答,比否定,模棱两可的语言还要令人难受。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九十九章 真假面是非难疑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新的一年开启,姜晓棉以为可以出去某地美景游逛两遭了,可是今年的头一天,她就来到了医院,因为她听吕冰壶说起昨天割腕的那个女孩是姜晚莞。 姜晓棉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非常震惊了。按照姜晚莞的性格,她没想到她会自杀。当她走进冰凉的病房,护士却念起阿弥陀佛,说这个病房可算是来了一个探望者。 那时姜晚莞歪靠着枕头休息,姜晓棉在旁边等了许久,没有打扰她休息。 大约过了一刻钟,姜晚莞缓缓翻动了一下身体,自主苏醒后扭过面庞,整张脸色像褪去光鲜亮丽的红苹果,闷生出脱水干瘪的皱纹。额头上一道青紫的瘀伤,仿佛是扎染后的肿瘤。 姜晓棉平静说:“我第一时间听壶壶说,我就过来看你了。” “怎么样,我的笑话很精彩吧。”冷漠的声音勉强支撑着她骨子里高傲自大的气焰。 “是啊,精彩得很想骂人呢,特别想骂那个连命都不要的人。” 姜晚莞听了一改往常的没有回嘴,什么也没有说,静躺着没有任何动作,只有面部有动静。陷在难过里的她闭上了眼睛,泪水仿佛是受到了刺激,外眼角的延长线淌出一条不会干涸的河流。窗户隔绝了外面元旦的喜庆喧哗跟大自然的风吹草动,整个病房都被淹没得没有声音。 姜晓棉有点不敢说话了。 后来,打破宁静的是那巨大响亮的门声,接着一个粗暴的声音斥冲冲地撞进来:“姜晚莞,你不要以为你躺在这里装死,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你赶快把公司的股份让出来!把你小姨的行踪供出来!不然我真把你打死在这里!” 姜晚莞一听见那声音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霍坤,你不要太过分了!”姜晓棉呵斥他。 霍坤进来后看见姜晓棉在场,语气轻浮和悦了些,“哟,我漂亮的小姨子也在呢。” 姜晓棉仇视地不屑去看他,冷冷地说:“她可是你老婆,你真没有一点人性!” “什么老婆,她就是死在金钱堆里的臭婊子!臭婊子!” 霍坤一骂人,空气里汹涌的全部是恶毒污浊的言语。那三个字像是从华丽背地里揪出真实丑陋的细作,骂得腐臭生动:死在金钱堆里的臭婊子! 姜晚莞没有张开眼睛,好像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一样,只有眼泪流得更加厉害了,她挪挪头部,遮掉了那片潮湿的枕头。 “你出去,不然我叫保安了!”姜晓棉刚骂完,就有护士带着保安把霍坤拉了出去,其中一个护士嘀咕抱怨说:“一个早上就已经闹了三次,一个小时来一次,这都是些什么日子!” 关了门依旧还能听到他的骂声:“等你出院了看我不弄死你!这么喜欢躺,我让你躺棺材里面去!…” 骂声越来越远,也越来越鄙俗洪亮,一句接着一句,跟着时空介质从遥远的地方传送过来,一字不漏,被接收得很清晰。 “晚莞…” 姜晓棉唤了她一声,自己也突然有点想哭。 对于姜晚莞来说,每天上演这样的闹剧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她翻了一个身,好像是不敢面对姜晓棉,又好像是嫌姜晓棉吵。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主动开口:“晓棉,你知道吗?我曾经好羡慕你。总想活成你的日子,可我一步步在走错,我以为我会死在2019年,这样就什么痛苦都不用承受了!可是醒来的时候,等待我的依然是痛苦。” 她一句句微弱地说来,姜晓棉很不习惯这样的姜晚莞,觉得那些话不应该是她的台词。 “晚莞,跟她离婚吧,这样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哼,你以为我不想啊,我孤身一人斗不过他,我的官司一定会输给他,那样我就会净身出户的。维持着夫妻关系,至少公司里还有我名下的股份。” “那你小姨呢?” “她啊,她早就卷了建成的大半财产跑了。” 她小姨居然跑了?姜晓棉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真的相信那句“大难临头各自飞”。当初的婚姻本来就是错误的,更错在没有人阻止,才落得今天的下场。 从前有位作家说过: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姜晓棉默默地感慨万千。 姜晚莞终于翻过身来,看见姜晓棉发愣的表情,就又重复了一遍,笑说:“很难相信吧,当初我也不相信我小姨会这样做呢,她卷款跑路了,所以霍坤一直在找她的下落。而酒店早被贷款公司给吞了。” “你怎么不找非然,他一定会帮你的。” 姜晚莞听到这个名字,哈哈大笑起来,“你还不知道吧,他早就跟霍坤狼狈为奸了,他已经不是大学时候的那个韩非然了,那个曾经对我们笑的韩非然已经死在大学里了。” 姜晓棉心头一震,脑袋里全部都是嗡嗡的声音,耳蜗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搏动,震得耳膜马上要炸裂出鲜血从耳道里缓缓流出来。 真的特别想解脱这种感觉。 “晚莞,你说的‘狼狈为奸’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是你弄错了啊。” 姜晚莞本来还挺冷静的,听到有人为韩非然开脱的话开始就发飙,右手紧紧抓着姜晓棉,衣袖褶出一道道闪电的弯曲,快要摩擦出轰轰声。 那个声音雷厉地喊:“向言不是单纯的心脏病复发而死,壬旺工程的事故也没有那么表面。你告诉向家的人,叫他们去查,不要再相信韩非然了,揪出韩非然的尾巴,让他身败名裂!” 让他身败名裂!六个字像霹雳滚进耳朵里的震撼。 换在以前,姜晚莞都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对那么爱的人下这般恶毒的诅咒。她也想不到曾经提到关于他,是那么痴心绝对的表情,如今提到他,却是目眦尽裂的狰狞。 “晚莞,你……你这样说,有证据吗?”姜晓棉颤抖着说完整句话,只有眼对眼的近距离才听得到的分贝。 姜晚莞被‘证据’两个字呆住了,她松了手,涣散的目光醒悟过来,“我经常不待在霍家,跟霍坤在一起的时间很少,证据我没有,但是我肯定这些事情都跟韩非然逃不了干系!你们去问李笑欢,她知道,她一定知道!” 她说完又讥笑:“对了,一个疯子怎么问呢!” “晚莞,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姜晓棉暴汗地离开,像得了软骨病般扶墙支撑着走路,来到医院走廊,她看见吕冰壶追着谈医生路过,壶壶有说有笑的,而谈羽总是冰冷着一张扑克脸。 姜晓棉也没敢去招呼打扰他们两个,怕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影响了他们。如果被他们看见大惊失色的自己,那么他们一定会追问原因,还没有得到证实的事情,姜晓棉肯定是不敢轻易定论说出来的。 而且还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姜晓棉走出医院站在那片苍白的天空下,再嗅嗅衣服,一股浓重的消毒药水味总是挥之不去。她也闻出来了,觉得自己像是从福尔马林溶液里逃离出来的被窒息过的死亡标本。 下一步,她总要找个人来跟自己说说话,要不然,她就会被这个天大的意外,又得不到证实的消息给逼得喘不过气来。 可是先找谁呢? 向冬漾? 向浠焰? 韩非然? 好像选择题啊! 她就彷徨在十字路口,看红绿灯不停地交替闪烁,行走与等待的指示音连贯了整条人行道,一个个陌生人从她身边过去时的欢笑,她什么也听不到,耳边全部是姜晚莞对韩非然的控诉。 好像这世间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喂,非然,我…我有事找你。” 大约过了半个钟,韩非然就从对面笑眯眯地跑过来了,那时候,他们两个人中间还隔了一条马路。 韩非然因为姜晓棉主动约他,心里头就格外地开心,一时忽略了红绿灯兴冲冲地往斑马线上跑去。打着尖锐鸣笛的黑色面包车突然冲过斑马线,一下子分开了他们对望的视线。 这一瞬间,姜晓棉吓得闭上了眼睛,她不是担心。 她甚至生出了恶毒的想法:如果韩非然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向家的事情,上帝,你就给他报应吧!否则,翻出真相后比什么都要残酷。 那个身影安然无恙地来到她的身边,笑眯眯地问:“晓棉,你怎么约我在这里?” 姜晓棉睁开眼睛,看见高高的韩非然站在她面前,那个宽阔伟岸的身板几乎遮挡了她眼前所有的阳光。 她望着他,半天没有说话。 “晓棉,怎么了?是你哪里不好吗?” 是啊,晓棉真觉得很不好。 她谨慎地说:“我本来是想约你在壬旺工程现场见面的,只是那里太多冤魂了,我担心你会害怕,晚上做恶梦。” 韩非然变了脸色,“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撇开笑容的时候,姜晓棉似乎懂了一点什么,他的脸色真的白了,像燃烧的红碳等火焰殆尽后残留出的白灰。 姜晓棉心想,站在眼前的那个人会不会是恶狼披了韩非然的面皮变出一个假的韩非然呢? “为什么我随便说的一句话你就变了脸色?向叔叔的死,壬旺工程的事故,都跟你有什么关系吧。” “你听哪个王八蛋说的?污蔑的话搁你身上你脸色能不变吗?”韩非然第一次对姜晓棉发怒了。 是心虚的发怒吗? 还是被冤枉的发怒? 姜晓棉被迷惑了。 “谁说的不重要,你只要告诉我,有还有没有?”姜晓棉睁那么大的眼睛望着他,他也直了眼色对视她。 可能是亏心事做多了,良心已经被黑压压的丝线捆绕包裹得密不通风。韩非然一点都心不惊肉不跳,面不改色,毫无愧疚。 “晓棉,如果我说没有,你也不会相信了是吗?” 姜晓棉犹豫了,不知道自己的猜疑该不该坚持下去。 “你真的没有?” 他指着刚才差点被车撞的那条路发誓:“如果我说谎话,以后就让我被车撞,死在大马路上!” “我也想相信你,可是一个连自己孩子的性命都可以抛弃的人,我真的拿不出别的理由去相信他会善待别人的生命。”姜晓棉冷冷地说出一件难以信服的质疑。 “这是两码事。”他扶着她的手臂,打起了感情牌,“这么荒谬的事情,我不管你是听谁说的,你还能来找我单独说,说明在此之前你没有跟向家的人提过。你也知道自己只是怀疑,没有证据就别那么轻易下定论,你这样质问我,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姜晓棉没有被动地打消怀疑,盯着他的手,“你放开。如果那些事情真的跟你有关系,你去自首吧,如果你没有做过,也请你离开向氏。” “除非你选择我,否则,我是不会离开向氏的。你知道律师最不怕什么吗?那就是法庭官司,尤其还是自己的官司。”韩非然说完立刻哈哈大笑。 姜晓棉挪开了他的手,他又加了一句:“晓棉,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无情,就像现在这样。” 她没有回答,转身消失在那片茫茫人海里。 一切都好像来不及回忆,那些相识至今的画面就缠绕起洁白透明的丝茧,一杯水银直直地灌进去,让本质渐渐模糊不清,在单纯离散去的岁月里美丽而致命。 韩非然,到底怎么样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如果真是那样,我怎么跟冬漾他们开口这个事情,让我们大家一起来质疑你吗? 姜晓棉不知不觉中不敢踏入向氏了,就站在门口高高望着那个被白光反射得发亮的建筑,思忖着发呆。直到向浠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晓棉,你来找冬漾吗?他刚去工地勘察去了,真不巧喔,你来早一点就好了……” 姜晓棉杵在向浠焰面前,这一切应该怎么开口呢,如果太直白的话一定会把她惹疯的,如果韩非然被冤枉了的话那么自己也难做人了。 “浠焰姐,你能辞退非然吗?” 姜晓棉一开口,就让向浠焰吓了一大跳,睁大了眼睛笑问:“怎么了,你跟他有矛盾吗?” 姜晓棉就顺势点点头,也想不出要怎么样回答。但是这样的要求在向浠焰眼里,顶多就是胡闹。 “这里又不是盛星,你又没必要跟非然随时见面。”浠焰微笑着说。 “我不了解非然工作时候的态度,他对工作方面很勤恳到位吗?” 向浠焰有些奇怪姜晓棉的问题,便以为她对韩非然有偏见,没有太在意,反倒语重心长地勾出许多话:“晓棉,你不知道,其实今天的向氏只是摆个空架子而已了,可以说除了我,向冬漾,还有韩非然,其他人早就想抽身了。过完今年,那些人领完年终奖,他们就跳槽想好下家了。我都觉得我坐着董事长的位置,支撑得好累啊,责任重了,身边却没有几个信得过的人,每天都如临深渊,战战兢兢。我时常自信地想,如果没有我,向氏早就一败涂地了。好害怕辜负我爸爸打拼下来的基业,所以我累的时候,都不敢跟任何人说,尤其是在冬漾面前。因为我是他姐姐,他小时候都是我们关心疼爱着长大的……” “浠焰姐,那你对韩非然的看法是怎么样的呢?你很信任他吗?”姜晓棉又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其实,解决壬旺工程官司的时候,韩非然是出了很大力的,那个官司就连向冬漾都失败过。韩非然本来就优秀,性格很沉稳,我爸出事以后他也差点想离开向氏了,是我拿公司一半的股份求他走了私路来压制事故的打击面影响,向氏集团在那么多人命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那些家属不会对我们善罢甘休,一旦有人扇风点火,他们聚众起来的攻击力没完没了……” 姜晓棉心想,自己应该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听向浠焰讲话吧。刚刚认识向浠焰那会,姜晓棉特别羡慕这种完美型的女人。如今回想起来,之所以会羡慕,是因为人家从来只把苦的那份隐藏起来不为人知,却拿人家幸福的那一面跟自己不幸那一面作为比较。 多么盲目可笑的羡慕啊! 姜晓棉在旁边听向浠焰说了很长一串话,等想起看她一眼的时候,她早就泪流满面了,声音还是跟往常一样,平静静的,没有任何波澜。 这不科学啊!姜晓棉心想,向浠焰的眼泪像源源不断的海水一直流淌下来,叙述完了那些连听众都会大哭的话,为什么当事人却一声哭腔都没有呢? 流了那么多眼泪,哪怕边吸一下鼻涕都没有。 呜咽,哽咽,微泣,泣不成声,嚎啕大哭……这样的词汇,都不能用来描写向浠焰的表情。 她平静地哭了,泪流满面了。 就像下了一场滂沱大雨,整个城市都被雨水淹没了,依然听不到一丁点雨声。 “哑巴雨”式的哭泣。 姜晓棉真的好佩服向浠焰的心理素质跟抗压能力。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一百章 又是一年春好处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这个新年过得很平静,守岁的那天晚上,向冬漾牵着她的手,说他们又走过了一年,一起去迎接开满木棉花的春天。 过完年后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三月二十号那天,没人敢当面提“今天是晓棉的生日喔”这件事情,只是习以为常地去了墓地祭拜向言。 别人都还算好,只有向母一个人在墓前悲悯了好久,哭得跟新丧时期一样伤心,大家怎么劝都没用。 第二天二十一号,向冬漾跟姜晓棉去了岩豆镇看吴愿好。 他们是来求得吴愿好的理解的。看似毫无意义的事情,其实姜晓棉的心里是很愧疚的。 因为她决定了一件事情,她决定说服冼新辰让他跟向浠焰先订婚,同时向浠焰也决定订婚那天让盛星地产收购向氏,这样的话,两家彻底合二为一了。 虽然这样的要求是向浠焰提出来的,但是当时反对声最大的是向母,因为向母依旧在意当年冼向两家的“隐形恩怨”,面子上不好看。认为冼父是在变相地“以德报怨”,常常在暗地对女儿指责冼家是“炫耀式”的助援。 向母的想法也只是在背地里说骂两句而已,并不敢正面去骂人。向氏的股东都已经要求散伙,并且已经签下了撤股协议书。向母也知道独树难为林,把公司卖出去是难境里最佳的选择。 从前是外表华丽里子空,这回的向氏建筑里里外外彻底变成一架空壳。 岩豆镇的那片春天,木棉花虽少,但是望去时火得一塌糊涂。 一辆车在道路上奔驰,里面的谈话声传来: “冬漾,又是一个春天了。” “是啊,今年木棉树按时开花了,真想不到,去年有那么厚的雪呢。” “是啊,我也有点想不到。” 姜晓棉一路往车窗外瞧去,这个小镇的木棉树,虽然没有长南那么多,但是她看到的每一棵木棉都很雄伟高大,在车窗外一棵接着一接出现。 像守候了一辈子边疆故土的老士兵。 一会后,向冬漾的话语放低了说:“不过我听那位树农说他们的木棉苗地来不及遮那场雪,好多树苗都被冻死了。” “生命不息,今年的六月它们又会长出新的种子。”姜晓棉扬起嘴角笑,并没有唉声叹气。 “我们的木棉园子预计后年就全部开花了,那么大一片木棉,我在想肯定会轰动长南的。这是为你种的,我可不想让它变成风景区,那样太吵了……” “嗯,我也认同,是不是有点太自私的感觉了。” “那我要下一道‘禁止令’怎么样。” “啊?不太好吧…”姜晓棉笑得舒展了眉毛。 “哈哈,当我‘金屋藏娇’喽…” … 早上来的路上太匆忙,姜晓棉还没怎么好好欣赏过岩豆镇的风景,这下她突然发现这个小地方生长的树木都十分参天高壮,那些高高的枝丫向上触去,仿佛再够一够,就要戳到了那片柔软的白云。 肯定是因为岩豆镇的沃土地质好,姜晓棉记得有一年看电视,长南频道里的“乡镇面貌评比”,岩豆镇获得了第一名。 真的是实至名归。 就在刚才,她还看到了路边好大的一棵木棉树,因为只是路过,没能特地停下来好好欣赏。它远远地从车窗里后退,那片红色几乎占据了那片天。她觉得,那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高大的木棉树了,能比得上长南里两棵最大的木棉树。 它一定有好几百年的树龄历史了。 “冬漾,这个地方的山清水秀要胜过长南市中心了,地理位置颇具优势,就是木棉树没有长南那么多,却长得比长南茂盛好看。” 可能女生要比男生细心,向冬漾就啥也比较不出来,趣着回答她:“胡说,明明是我给你种的那片园子木棉树最多,最好看,哪里都比不上。” 好傲娇的说法,姜晓棉觉得这是最美丽的回答。 从岩豆镇回到长南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繁星渐出开始入夜,天空也越来明亮。 姜晓棉回到家后没有找到冼新辰,心想他应该在童心孤儿院那边吧,家里没有什么事情或者是没有什么大节日,他几乎在那里定居了。 第二天刚好是星期天,她便起了大早去了趟二西城郊。 到达的时候,就看见冼新辰在做平常愿好为孩子们的活计,晒着那些崭新鲜艳的漂亮衣服,把院子打扫得干净…搞得姜晓棉也不知道该怎么梳理开场白。 冼新辰忙完以后就拾捣了一些桑叶,坐在小木凳上跟大英低着头聊天。 “哥,大英,我来了。” 姜晓棉走近了才看见他们在喂蚕,那些白白胖胖春蚕正懒洋洋地蠕动在桑叶上大口大口地享受,残留出一道道叶筋连成的桑叶网。 大英加放了一把新叶后倚着下巴羡慕地说:“冼哥哥,小时候的我们都想不到,那么漂亮的蝴蝶居然是毛毛虫变的呢。蚕宝宝没有五颜六色的衣服,也没有能飞到高处的一双翅膀,长大后就什么都有了。” “可你忘了它要有破茧而出的恒心力量,美好的东西不是随随便便就来的。” 大英又不满地说:“我是个孤儿,没有一个盛着美好的蛹壳,上天真是不公平,我为什么都不能像向姐姐,晓棉姐姐那样拥有幸福的人生。” 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小姑娘,话里就藏着让人难以察觉的怨恨。冼新辰对这个小姑娘有点刮目相看了,这种“刮目相看”应该算褒义还是贬义呢。 “大英,蚕宝宝之所以有盛着美好的蚕蛹,那也是它一天天吐丝积累起来的,没有不劳而获,平空添出的果实。” “喔。”大英撅着嘴巴,看不出她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听进去。 “别不开心了,人也一样,会有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时候。”冼新辰说完还摸摸大英的头,像当年刚认识一样。 而大英扭头过去,很不喜欢的样子笑说:“我不是小孩子了,再摸我的头我会长不高的。” “歪理。”他笑着回答。 姜晓棉瞧见大英眯眯笑,“等我再大一点,我也要变成向姐姐那样的白天鹅,她多漂亮啊又那么优秀。” 有人提到向浠焰,冼新辰就装作没有听到,低着头将残叶拾捣干净,然后又重新覆上一层新鲜油亮的蚕叶,把那些小蚕挨个挨个挪回来。 大英知道冼新辰的心事,也怪自己多嘴提到向浠焰,暼眼看见姜晓棉安静地微微笑不太说话,就问她: “晓棉姐姐,今天向哥哥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呢?” 姜晓棉也拿过蚕叶投食,“他忙呢,过几天就来看你们。” 大英眼色一挪,提到向冬漾就不痛快的表情:“今天星期天,学生都不上学,他怎么会忙,不会又去看那个姓李的了吧!” 事情被人贸然被揭穿,她本来不会不舒服的,可大英的话像是突然捅出事实的针刺,让姜晓棉不小心滚进了荆棘丛里,浑身被戳得冒血。 冼新辰看出了她的表情异常,拿手肘推了推大英,“明天周一了,你作业做完了没,还不快回屋里去。” “做完了。” “作业是永远写不完的,高中的课程排得紧,还不快回去复习。” “喔。”被人催了两次,大英这才不情愿地回了屋去,衣服背面的亮片一闪一闪的。 姜晓棉也没有看大英一眼,她知道有些事情小孩子是不会谅解的,他们单纯的思想往往太率直了,所以才会那样口无遮拦。 冼新辰看见她委屈的模样,眼泪都要掉下来的重度沮丧,就安慰说:“不要在意,你跟他那么多年都走过来了,不会因为李笑欢疯了就会改变什么。他是爱你的,他对于她只是愧疚而已。” “嗯。我不难过的。” 好自欺欺人的回答。 姜晓棉抬头望望蓝天,意图让眼泪流回去。那片蓝色多么明亮啊,云朵也那么好看,好像是织女在蓝色的锦缎上亲手绣出会流动的花朵,交汇成美丽的岁月,一切似乎在暗示好的寓意。 她这样想想,眼泪就真的流回了回去,跟血液合二为一,在身体里的某个角落安然地跟着呼吸跳动。其实她也知道自己不该那么伤心的,眼泪偏偏大张旗鼓,一触到就汩汩地流出来了。 “哥,你先跟浠焰姐订婚吧。她真的好辛苦,你不能再那么冷落她了。你知道吗,上次她跟我聊天,她眼泪都流出了一盆,可就是没有哭出声音。那天我真佩服死她了,我都为她哭出来了,她还一点哭腔都没有。” 冼新辰很意外的模样,嘴巴跟眼睛一起张得圆圆,那种表情就像是听了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 “她哭了,她怎么会哭呢?我一直认为她不会哭的,她那么坚强,向冬漾哭了她都不可能会哭。” 姜晓棉明白了,当冼新辰说出这些疑问时就更加坚定不移自己确想的事情了。还好向浠焰不会听到这样“没良心”的话,否则她一定会躲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尽情地哭出声来。 “因为你们都以为她扛得住,怕你们失望,所以她就不敢哭给谁看。” 冼新辰听姜晓棉一语道破,表情有认可的沉默,像是不好意思承认。因为一开口,那些愧疚感也会朝他涌去,仿佛有无数张谴责的嘴巴围着自己的耳朵嗡嗡转。 他弄搡了一下耳朵,可能是在抓痒痒吧,然后从旁边抽了一把新鲜的长草来编织小草篮,编好了一个后有手掌般大小,继续再编下一个。 “晓棉,你说我们兄妹遇到向家姐弟是命运安排好的吗?真的很凑巧。” “嗯,他们就是点缀我们生命中的那道风景线,没有了他们,我们的生命会变得很单调,甚至没有意义。可能我们四个人上辈子就有纠葛吧,所以这辈子要在茫茫人海里彼此相认。” 冼新辰手里编草篮的动作突然停下来,抓着长长青草条的手就停顿在空气里,像是抓到了漫长的时光溜走的痕迹,表情在感知着什么。 姜晓棉猜想,他是在想吴愿好,因为他手里编草篮的技能是吴愿好传授的呢。以前每年的这几个月,他们就会拎着这样青绿小巧的草篮去河边排树旁摘桑葚吃,一张张小嘴吃得有红有黑的。 冼新辰呆滞了好久,回过神来要继续手中的动作时,手指被草叶上的锐角划出了一个长口子,鲜血瞬间从绿意的草叶滴到地面上。他闭上眼睛,就想像出了愿好临死前的那一刻。 冼新辰没有喊痛。 他是不会喊痛的。 姜晓棉觉得他这点跟向浠焰跟相像。 “浠焰她只靠你支撑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树倒猢狲散,那些股东都撤资了,向氏几乎到了要宣告破产的地步了…” 冼新辰自然地说:“什么东西都有兴盛衰败的时候,只是没想到向氏这么不堪一击,从向祖父到冬漾这一代,一百多年的家业呢。” “是吗?我没听向冬漾提起过他爷爷,我还以为向氏是向叔叔跟冼叔同一水平线上打拼的事业。” 他摇摇头,“不是,所以我爸比向叔叔强多了。” …… 不知不觉的对话结束了,姜晓棉要离开的时候,都快忘记自己跟冼新辰都说了什么,反正他最后点头了。 姜晓棉回程时开车路过希望小学门口,意外地看见了迟阳和的身影。她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然后看见他跟他的助理从后背箱里卸下大袋的麻袋往校园里面搬送进去。 “阳和,你怎么在这呢?” 迟阳和本来没有看见姜晓棉,转身忙着就看见她从车上下来。他没说什么话,只望着姜晓棉笑。 不过姜晓棉看见那一麻袋一麻袋的东西往车上卸下来,棉软包裹的样子,他们也没有搬得很吃力。瞬间她明白了什么,眼眶微微湿润了。 这时有个校领导过来,拿着厚厚的一沓纸并一支笔交给迟阳和,应该是货单之类的单据:“迟先生,感谢你这么久为这些孩子捐赠的衣物…” “像上次一样那两份给孤儿院的孩子送去,别对他们透露是我…” 姜晓棉就站在那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想最真挚的感谢用言语是没有办法言明的,不过迟阳和也不在意那些语言。 她跟迟阳和对视而笑,心照不宣的笑容。那一刻,他就像是行走在黑夜里的人捧着千金斗跑过贫瘠的泥土,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把一点一滴的奉献悄悄洒下来,让这片泥土成为了埋宝藏的秘密基地。 明明他们对彼此已经很熟悉了,可是他无言的捐赠还是让姜晓棉感动到哭了。因为每次她来孤儿院的时候,那些孩子就会围在她身边讨论: 那个给他们新衣服穿的究竟是位哥哥还是位姐姐呢? 或者说什么时候会见他一面呢? …… 突然有天发现那个人就是自己的旧相识。 那种感觉就像是很多年前曾到过这个世界的旧阳光把冬雪悄悄融化了,雪水藏在沃土里滋养来年的绿色生命,然后整片沙漠长出了春意盎然的生机,孤伶的浮萍也开出了莲花般高洁的花朵。 …… 后来的某一天,向浠焰累得趴在办公桌时,手机响来冼新辰的短信,那内容仅有短小的一排字体。 “浠焰,这些年真对不起,我们订婚吧。” 手机屏幕上滚过一颗颗有温度的泪,唔咽的声音从办公室里出传来,外面已经散尽了员工高管。 于是外界纷纷传闻两家人联姻才保住了向氏。不过怎么说也已经无所谓了。 按照长南这种四线城市当地的风俗,父亲丧事才过了一年,直系亲属的喜事是不能太张扬操办的,原本大家新观念了都不会太计较这个,除了外界那些看笑话的人会增添笑话。 订婚或者结婚,喜还是丧,向浠焰都不计较了,只要自家人开心了就行。 她很高兴地站在他面前说:“新辰,我带你去一个漂亮的地方。” “哪里?” “海楼湾。” 海楼湾是靠近沿海梯坝的一处观海风景,向浠焰两年前早就在这里建立了她理想中爱情的房子。因为她喜欢大海的色彩,所以高高的蓝色楼房旁边接壤着潮海,远远望去就像是海岸中间立的一座小岛屿。 向浠焰想,她的愿望实现了,身为建筑师,有天她也建造了属于自己爱情的房子。以前的时候她都不敢带冼新辰过来参观,怕自己的自作多情会惹他生厌。 直到今天,她才有这份勇气亲自带他过来。两个人站在楼顶,高高楼的楼层垫起视线,还是没有看到海岸的尽头。 但海浪澎湃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就很刺激了,像从高空坠落到深渊的疾声作响。 冼新辰是第一次从那么高的地方俯视大海,给他的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掉进大海里的恶梦,醒来的时候很是恐惧,担心自己是不是预知到了未来,那颗侥幸的心还在胸腔里噗噗地跳。 “新辰,你喜欢这个地方吗?站在这里就像身置梦幻一样的美好。” 向浠焰说着张臂迎风,微闭双目的沉浸陶醉,海风吹得急了,她的衣裙就飘扬出豪爽的幅度,跟着哗哗声音一直往身后飘去。她也希望他能像《泰坦尼克号》的杰克那样搂着她的腰乘在海风里。 可惜,他没有。而且还不解风情地说了一句:“站得越高,海风就越厉害。这么喧闹的地方,晚上会休息不好吧。” “你太小看我了,我怎么会想不到这点呢。房间的隔音效果巩固得特别强,以防海浪澎湃的声音会打扰到睡眠休息。对了,大门的数字密码锁是你的生日,你想来的时候就过来…” “嗯。” 一大堆热情的话只换了一个“嗯”字来回答。 时间跟着海风呼呼跑过去,夏季的落日总是特别辉煌,于是海面开始渐变颜色了。 落日像是天边挂不住的颜料盘,直接掉在了海平面。把湛蓝的海水染成了霞红色,折射出另外一个火花四射的世界。 向浠焰指着那片颜色对他说:“新辰,你看到没,红色的夕阳映在这片蓝色上,这样的大海更漂亮了。” 冼新辰点点头,转过去看她的时候就发现,她今天穿的碎花长裙的配色也是这样搭的。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一百零一章 斯须改变如苍狗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姐,刚刚我忘记带我的幸运钢笔了,下午有月考呢,等会你给我带过来喔!刚笔放在我书桌左边的第一个抽屉里。萌萌哒~” 姜晓棉刚要出发去上班,就收到了小泉的信息,“什么鬼,还萌萌哒呢~”她笑这个丢三落四的家伙,谁让他赖床又吃撑了早点,等来不及了才背着书包蹦出家门。 她转上楼去到小泉的房间,按照他说的方向找到了钢笔,可就在她拿出钢笔那一瞬间,忽然觉得毛骨耸立,手就那么发抖起来。 她像是在重复着别人的动作,是什么场景跟现在的自己很相似呢? “嗒”一小声,她吓得把钢笔重新掉回了抽屉。 小泉的那句“钢笔放在我书桌左边的第一个抽屉里”…… 才发现能跟某件事情串联起来。 以前她只吃醋那支钢笔是李笑欢送给向冬漾的,却忽略了这支钢笔还能跟许多事情串联起来…… 比如单布偷钢笔,比如那个追李笑欢的人是为了那支钢笔…… 姜晓棉“啊”一声叫起来,发现了什么似的立刻冲出家门,把钢笔给小泉送去后连忙来到了向氏。 空空如也的向氏,人巢一倾而空的向氏。姜晓棉走进去后,周围冷清得可怕,除了一个她叫不出名的小职员坐在岗位上拾捣着工作文件,其它角落半点人影都没有。 “冬漾呢?”姜晓棉问那个小职员。 那个小职员正在收拾收购公司的事宜,他手上处理好的协议书是明天在发布会上准备要敲定盖章的。 “姜小姐,他们在订婚地点忙。”小职员很礼貌地回答她。 姜晓棉望了他一眼,有点奇怪这个小拇指级别的员工怎么还不另寻饭碗,但是她已经没有心思问那么多了。 她来到向冬漾的办公室,办公桌仍然是堆得高高的事宜文件,好像在等着人来处理似的。可是那些东西已经是鱼死网破的废纸了,只有在收废品处还值个两毛钱。 她把眼睛盯向了曾经单布“偷”钢笔的那个位置,打开看时,包装盒里还完整地躺着那支崭新得发亮的钢笔,一层神秘的金亮,仿佛下一秒就要流出恶心的油臭淤水来。 “李笑欢被人追的那一天,她为什么会提到笔?她指的是这只笔吗?真的有什么关系吗?” 姜晓棉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手里紧紧握着那支钢笔,可也看不出什么,一只连墨都没有的钢笔到底有什么奥秘? 就在她以为多想了要放弃搁放回去的时候,手指触到了凸起的小按键,才有电脑J键上的小凸粒那么小,旁边的英文字符以及笔身上的三个小白灯也是藏不住的掩人耳目。 姜晓棉才发现这是一支录音钢笔,因为经过一段较长时间的闲置,电源已经耗尽而自动关机了。 她强烈地意识到这支钢笔会有什么惊天大秘密了,她把钢笔连带数据线一起揣在衣兜里静静地出了向氏。 回到盛星的时候,她盯着钢笔上的电源红灯亮起,再按下播放键键,李笑欢跟霍坤的对话像把刀一样把遮天黑网一刀刀割开,向言的死因和壬旺工程,那些事情浮出真相就像毒蛇吐汁一样,水漫金山地淹没了她的办公室。 姜晓棉听得快要怀疑霍坤说的韩非然跟她认识的韩非然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可是她现在不会再相信韩非然了,更不会对他那张假装无辜的伪装面孔有丝毫的轻信了。 姜晓棉愤恨地咬牙,擦了擦眼泪,动起了鼠标。 当她点击电视屏幕的“保存”话框时,录音被备份到电脑里。那一刻,就连自己也不敢相信,这是能让韩非然入狱的证据。 “姜总,这是跟业主签订好的租赁事宜,需要今天敲定,您过目一下。” 迪伦进来的时候,发现姜晓棉红了眼眶一动不动,一脸不知道身边有人过来的呆愣。 迪伦吓了一跳,又唤了她一遍,“您没事吧?” 姜晓棉没有应答,冷冷的目光聚集到迪伦手上的文件,接过来看看时,问:“这不是冼副总该处理的事情吗?” “您忘了,他明天就要订婚啦,今天怎么可能会在公司忙呢。”迪伦笑着出这件事情。 “是喔,我都忙晕了。”姜晓棉脸上没有任何笑容。 迪伦加了一句感叹:“我当冼副总的秘书那么多年了,他终于成家了,向小姐也等得够辛苦的了,是我的话我才不会浪费大把的年华……” 迪伦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又让姜晓棉呆了眼神。 很多事情总喜欢赶到一起,姜晓棉因为那支录音笔的出现忙了手脚,是现在揭露他们的罪行吗? 可是那样的话明天的订婚典礼一定没有心情举行下去了,向浠焰不光期待没达成,还得承受这种突如其来的背叛,当初浠焰可是一点都没怀疑韩非然是叛徒呢。 不马上说的话,姜晓棉揣着这么一个惊天秘密真的是寝食难安! 思来想去的时间里,暮夜不知不觉地降临了,办公室还没有亮开灯,昏暗里她眯靠在冰冷的钢桌上,心情压抑地很难过。 她做了决定后抬起头,点亮了电脑,把录音的内容制作成邮箱,设置了按时自动发送向家姐弟,时间是后天六点。 她开车出了盛星后外面的天像中了黑魔法一样的死寂,才从停车场出来,有个黑乎乎的人影从远处开始就站在栏车杆旁边。 姜晓棉把车开近后,才离了栏车杆那个人就挡在她的出口前面。 他转过身来拍着她的车窗。那双直勾勾的眼睛在黑夜里露出诡诈的光亮,姜晓棉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晓棉,我就问你一句话,盛星收购向氏是谁先提出来的主意?” 姜晓棉冷眼看着他,哼笑说:“收购的事情要等明天我哥订婚时才会公开,你的小道消息可真够灵通的啊!韩非然,一切的计划都不如你所愿!你愤怒了吗?” “晓棉,你大概是不知道,其他的股东都撤股了,我可没有,我还是向氏的大股东,我有权反对的。” “那你这个大股东就留到牢狱里面去当吧。” 姜晓棉的话很平淡,摇上了车窗,可窗口被韩非然死抓着不肯放,不把玻璃捏碎就不会放手的力道。 “姜晓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成天算计坏事的人,忽然听到有人对他提‘监狱’两个字,原来他也会心虚啊!喔,准确来说是心慌吧。” “自从上次你找过我以后,你一直对我有偏见,非要这样对我阴阳怪气地说话吗?”韩非然避重就轻地诡辩。 姜晓棉刻薄地回答:“不是偏见,而且是站在法律道德点上的警告。非然,我真为你的法学老师糟心,如果我有像你这样一个学生,我会亲手把他送进监狱。” “我知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会站在我这一边……” 姜晓棉不想听他废话,阴森森地打断:“我都已经知道了,你跟霍坤要找的东西跟李笑欢有关,之前绑架李笑欢的人也是你吧!而单布已经早就伙同你们一起狼狈为奸了。” 空气像被人拿电棒激过,顿时发出磁磁的骇人声。 韩非然没有狡辩了,他知道在她面前再怎么诡辩都是多余的了,他的形象在她眼里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姜晓棉扭头盯着他。 “你有什么证据?”韩非然心虚地问了一句,他知道自己就要栽在她手里了。 “我拿你的照片问过李笑欢,她当场就认出你了。那天想害她的人就是你。” 姜晓棉的嘴角一抹蔑笑,其实她还真没有证据,假意套个招而已,他的脸色就变得跟黑夜一样黑了。 但是对于李笑欢被人追绑这件事情,姜晓棉终于怀疑那天在加油站之前跟踪她的车辆不是凑巧了。 因为她已经知道韩非然在她车上动了定位的手脚,就算被她清除了装置,一个手段多样的人想获取踪迹,这并不是什么难事情。 原来,他们一直在寻找李笑欢没有疯前收集的证据,单布差点就顺藤摸瓜摸出那支录音钢笔了,只是后来打消了疑虑没有再下手。 反倒真正地错失了。 “如果你没有什么想说的话,那就放开你的手,我要回家了。” 韩非然拦车窗的那只手攥得更紧了,他忿着眼色没有说话,差点没有把姜晓棉盯成了仇人。 “你不放是吧,出了事故别怪我。”姜晓棉踩了油门离开,无情地阻断了她跟韩非然的距离。 他一直盯着她的车子消失不见。 夜色里已经看不清谁长着怎样一张狰狞狠毒的脸庞,但电话里的恶毒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喂,霍坤,动手吧,如果向氏的董事长因为冼新辰遇难了,那么两家的关系也绝对蹦了,向氏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了。” 姜晓棉做梦也没有想到,延迟一天让韩非然绳之以法,她只为了让订婚典礼顺利完成,却没想到今天的“善意包庇”酿下了苦果。 次日,当天际微亮的时候,姜晓棉从恶梦里惊汗醒来,紧接着手机不停地在床头震动。 她眯着睡眼瞧望屏幕,看到那个来电的名瞳孔就不停地放大,大脑神经紧绷得要断了。滋生的不安情绪像是独自坐在电影院上演的恐怖电影突然一断片,四周每一处黑暗都是臆想的惊悚。 响起的来电铃声像巫婆在念催命的咒语。 姜晓棉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它还是大颗大颗地滚在床单上渲染开来。发抖的声音接听了电话:“喂,浠焰姐…” 对面的笑声传来:“还睡呢!都九点了,今天的日子不要偷懒喔,快来陪我化妆聊天。” “嗯。我马上来了。”姜晓棉淡淡地回答,提不起精神。 姜晓棉看看钟表,果真是九点整,听着秒针嚓嚓的声音。回想刚才的梦境,她居然梦见自己在参加向浠焰的葬礼。如果要说比梦境更恐怖的事情,那就是梦醒的原因:现实生活中,“死者”电话给了她打了电话。 是一个噩兆吗?恐怖的转变让女人的第六感开始焦急。 这种梦放在大喜的日子里,她都不敢跟谁讲出来。 很快,她舒心地找到了一个说服理由:怪不得人家都说梦境跟现实是相反的,今天明明要去参加的是人家的喜事。 这样看来,果真是这样。 姜晓棉来到订婚场地,看见向浠焰已经打扮好了穿戴在化妆,隔着大老远,就听到向浠焰问东问西的喜悦: “这个妆容会不会太浓了啊?” “这个口红的色号好像太艳丽了啊,新辰会不会反感?…” “哎,我蓝色的眼影好看吗?我觉得挺适合我的。” …… 姜晓棉看她穿礼服化浓妆的模样,美得差点认不出了。 不过向浠焰化不化妆,或是穿一件毫无色彩的短袖,姜晓棉都觉得她的容貌仍然像当年初见那样般艳丽。 果然,高分的颜值对于任何美丑的装扮来说都是百搭的。 向浠焰看见姜晓棉单独走过来,有点不开心地笑问:“你哥呢,他来了吗。” “他已经来了,他在会场准备发布会呢。” 向浠焰听了后脸上逐渐开朗起来,像是为一件事情担忧了很久后慢慢松心的喜悦。姜晓棉也看不懂浠焰前一秒为什么是那样愁眉的表情。 她们来到典礼场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今天订婚跟关于收购公司的新闻发布会是同时进行的,所以现场的嘉宾有很多盛星的高管以及商业圈里的知名人事。 主持人在台上发言的声音响起,一切事宜都按照预期里的程序有条不紊地进行。 “现在我们有请订婚新人出场…” 姜晓棉就在台下仰头望着他们两个,一看到向浠焰的笑容,大脑还混在今早的睡梦里云里雾里的迷糊。突然想起了也是去年的这段时间,自己差点就成为了向冬漾的妻子,如今婚事一而再而三地耽搁。 向冬漾就在姜晓棉的旁边,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于是挽紧了她的手。 台上冼新辰的发言还在继续:“今天我跟浠焰订婚的同时,我还要宣布另外一件事情,盛星地产正式收…”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带着转折点的安静,喜悦顺着下坡路线迅速滑下来…… 冼新辰的话没有了下文,他死死地盯住众嘉宾身后那位穿婚纱的女孩,喉咙像是被思线遏止了不能言语,那个穿婚纱的女孩也同样紧紧盯着冼新辰然后扭头跑开。 因为方向对立的缘故,所以现场只有台上的冼新辰跟向浠焰看到了那个女孩,他的表情像是吞了一个鸡蛋般膈应的惊讶,大家还在等冼新辰未说完的话,就看见他追着什么人跑了出去,一路留下长串的呼唤:“愿好,愿好…” 姜晓棉也唬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时向浠焰也跟着冼新辰追了出去,现场的嘉宾看得摸不着头脑。 男方莫名其妙的跑了! 还是跟另一个穿婚纱的女人跑了! 现场顿时炸了! “怎么回事?” “他怎么跑了,未婚妻不要了吗?” “他追的那位穿婚纱的女孩是谁呀?” “不知道,看不见她的脸…” … 他们立刻呼唤: “新辰,新辰,你回来…” “浠焰,浠焰…” 现场各种呼唤声交替错乱在一起,也听不清谁在呼唤谁回来。 姜晓棉急忙追了出去,来到川流不息的公路上,就听见冼新辰一直追着那个婚纱背影“愿好,愿好”的喊。婚纱女孩也只管跑,时不时几步回头瞧一眼,再扭头过去跑得更厉害了。 当婚纱女孩远远地回头时,姜晓棉隐约见到那个女孩真的像吴愿好,但是因为距离远看不大真切,搞得追来的向冬漾也吃惊地发愣,以为见鬼了。 “晓棉,愿好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姜晓棉摇摇头,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问:“你也认为她是愿好?” “我没看到脸,都是听见新辰在一个劲追喊。” “她真的没死吗?可是谈羽医生跟何姨是不会说谎的。”短短的几秒内,姜晓棉心想到如果愿好没死的话也难怪会在今天的订婚会上出现。 “完了,我老姐呢,她一定伤心极了!如果愿好回来了她要怎么办……” 听到向冬漾提起,姜晓棉才想起来刚才还见浠焰的身影,现在也没见到了。 一溜烟的功夫,现在三个人都不见,只听见车辆刺耳尖锐的鸣笛声,然后冲锋地驶向天南地北。 “冬漾,你姐姐呢?”向母第一个追上来焦急地抓住儿子的手,后面跟着冼父和白胜雪。 他们两个摇摇头,姜晓棉安慰说:“向伯母,浠焰姐她不会出事的,您不要担心。” “是啊,亲家母,浠焰这孩子很懂事的……” 向母狠狠甩摔开姜晓棉,怒骂:“你们杵着干嘛,这马路上车流那么拥挤,冼亲辰还当着她的面去追别的女人,你们还不快把我女儿找回来还给我!” 姜晓棉被向母推在地上,掌心一下子就嗑破皮流血了,这么难堪的对待,她的瞬间眼泪一串串地连着掉下来。 “妈,你怎么能这样推晓棉呢!”向冬漾说着扶起姜晓棉,连忙吹呼她掌心的伤口。 毕竟是冼新辰的错在先,冼父跟白母也不好骂人,只扶着向母回到现场,又派人出去寻人。 “浠焰姐…新辰哥…” “老姐,你在哪里啊!” “浠焰,新辰…” 在呼唤的另一头,向浠焰追冼新辰迷失了方向,要回到订婚场定时,大老远就听见他们呼唤的声音,她抹了把眼泪没有回答。 想到现在的自己简直是个笑话,倒贴了六年还被人家弃婚,哪还有脸见人?她就哈哈大笑跑开了。 向浠焰沿着孤独的街道一直走,海浪的声音在远处传来,她越走近,脸上挂着的泪痕被风干了,僵硬起来,冷成冬天里的冰块。 她望着那片海湾,再看看一条路延到尾的房子,自己也不知不觉地走近了海楼湾。 她输入了冼新辰的生日密码,走进来准备好的新房,看着自己布置好的家具,准备好的婴儿床……脑海莫名想像出跟冼新辰的婚后情景。打开窗子,听见外面的浪潮声越来越涌,所有的想像就化成了海面上的泡沫… 难过的失意才过了几分钟,向浠焰忽然竖起了耳朵,因为浪潮声里有窸窣的脚步响起,然后她听见门口的钥匙被人一拧,什么金属响亮地摔在地面上。 她赶紧去开门时门被外面锁住了,死扒都拔不开,她踢了踢门,“是谁在外面?” 没有人回答她,但是外面的确有人。 “啧啧,霍坤,你哪里找来的仿妆技术,化得跟真的吴愿好一样!” “哈哈,那冼新辰还傻傻地使劲撒腿跑…” 向浠焰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立刻就听出说话人是韩非然,她立刻拍门大喊:“韩非然,你放我出去!” “向董,你出去了干嘛呢,现在外面都是看你笑话的人呢!”他恶意地嘲讽了一句。 向浠焰料想不到韩非然语气会这样变化,气得拿倚子摔门:“韩非然,霍坤,你们两个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当然是帮你重振向氏喽,喔!不过那已经不是向氏了,是韩氏了!” 向浠焰跑到窗口大声叫唤,可是只能看见一望无际的海面,无情的海浪声把她的求救声打了回去。 “韩非然,我那么信任你,你在向氏的薪资待遇又低了谁?!我瞎了眼没看清你是这么一个背信忘义的小人!” 外面的声音哈哈大笑起来走远,随后房间里的电线从外面被引燃,霹雳声迸射出漂亮的火花,散落窗帘上,被褥上,木柜上…… 死亡大篇幅地蔓延燃烧。 向浠焰慌哭着使劲地呼唤人,可是外面已经没有了声音,紧接着就是浓厚的浓烟从门的罅隙里滚进来,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难道今天就这样死在火场里了吗?向浠焰想掏手机的时候,才发现今天穿的是礼服,根本没有兜装手机。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一百零二章 谁偷了我的美好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紧急的消防车打着尖锐的刺音从姜晓棉他们身边一闪而过,就在消防车过去以后,他们看到了冼新辰沮丧垂头走回来的侧脸。 “哥…” 姜晓棉跟向冬漾连忙跑过去,冼新辰是孤身一个人回来的。 “哥,你刚刚看见谁了?”姜晓棉眨巴着眼睛问,以为他会吐出吴愿好的名字来。 冼新辰抬起头,看她殷切的表情,想说的话停顿了几秒后,才说出口: “我刚刚认错人了,她穿的婚纱跟愿好那么像,那张脸也那么像…” 冼新辰话还没说完,脸上一阵疼痛就挨了狠狠一拳,鼻血瞬间像瀑布一样从鼻腔里倾泻下来。 “两句‘很像’你就可以把我姐丢在订婚现场吗?她已经等了你六年了!你连这样的场合也要抛弃她吗!你混蛋!” 向冬漾的拳头硬气起来,眼睛红瞪得像掉是在火焰堆里的铜铃,姜晓棉很久没有看到他那样的眼睛了。 冼新辰踉跄在原地,没有回嘴也没有还手,鼻血流过嘴唇,下巴,直直地滴下去。在白色的领口一大滴一大滴地渲染出来,引得过路人纷纷回过头来看。 姜晓棉连忙劝开向冬漾,递给冼新辰一张纸,才问起了主事,“哥,你看见浠焰姐了吗?” 冼新辰茫然的眼色渐渐凝聚出光影,他反倒问:“怎么,她没跟你们在一起吗?” 姜晓棉摇摇头。 “你真好意思说,她追着你出来后就消失了踪迹,家里,公司,她哪都没有回过。”向冬漾没爆出好话,如果不是姜晓棉拦着,他准能把冼新辰打趴在地上。 “是啊,我们找遍了,也想不出她会去哪里,天都快黑了。” 冼新辰环顾了下四周,看见路牌上的“海楼湾”箭头,就问:“海楼湾那里的房子,你们去过没有?” 向冬漾一拍脑袋,才想起来的觉悟,三个人连忙朝着那个方向找去。 海楼湾的那片天黑灰地盘绕了一层烟雾。像农庄里百余家一起烧灶台蒸饭,烟囱冒出来的烟火大团大团地上升,污染了那片蓝色的天空。 海湾边围了一群人,他们三个人远远地看见房子面前停了一辆消防车,红色的车子把房子遮了大半。 其实已经不算遮了,因为那栋房子差不多烧成灰烬了,留下残骸冒出渺茫的死烟。 他们惊了脸色跑过去,还没靠近时就隐约听到有人惋惜: “呀,太可惜,那么漂亮的房子。” “是啊,那位姑娘更可惜呢!” “唉,死者家属这会还不知道…” …… 一来就听见这么恐怖的言辞,向冬漾立刻拨开人群,双手垂在空气里发抖,他张着惊骇的嘴巴,那些焦灼血红的伤口断成无数个影像依次刺进自己的眼眶,眼泪像是突然被人扭开的两排水龙头哗啦啦地流出来。 烧伤的脸庞,手臂,半黑半白的焦灼礼服,滴水从碳块的头发上大颗大颗地落下来,空气里仿佛还冲盈着蛋白质烧焦的味道… 虽然尸体已经模糊不清了,大家都在叹息这是哪家的姑娘…… 是哪家的姑娘呢? 认识她的人就知道哪样不是半残留着向浠焰的特征。 向浠焰湿漉僵直地躺在岸阶上,身体下浸了一汪湿地。那些烙红的伤口泡肿得让人发麻,像一颗颗被炭火炸过的红豆半嵌在皮肤表面,挤一挤会渗出血色的海水。 向冬漾好希望是自己认错人了,重重地打了自己一巴掌想清醒过来,可怎么打都是在面对恐怖的画面。 姜晓棉捂着手,一闭起眼睛眼泪就跟着海水全潮涌在岸阶上,然后全身的关节骨骼像被什么重力一起碾断了,直接瘫倒在地面上。 而冼新辰直接当场昏死。 “你们是死者家属吗?我们调查到这栋屋子是由电路起火,死者从火场坠海而亡,目前还没有查到有他杀的迹象,我们会继续追查…” 警察的话才刚说完,在场人的目光刷刷望向向冬漾,好像是看他怎么样承受伤痛。 大家又纷纷痛心地离开了现场。 向母赶到了以后,大滴的眼泪滴在浠焰的尸体上,一颗颗滚过她的伤口,鬼嚎的哭声从海的这头延续到海的那头。她的双手锤在地上,鲜血一片片镶入水泥里,滚涌上来的朝浪怎么也洗刷不干净。日光把那片血迹照得触目惊心。 冼父,白母,小泉,…他们一个个在旁边咽白了脸色。 大家去安慰向母的时候都被她骂回来了,还大叫着赶紧来人把她女儿送医院。 向母发疯地掏出手机拨打120,被向冬漾抢过丢到了海湾里。 手机嘭出沉落的声音,就好像看到了向浠焰掉进海里的那一幕。 海楼湾的天空,灰色的阴霾迟迟不散,连天黑的颜色都瞧得不真切了。 向冬漾心想,命运是不是生来就被下了诅咒,厄运把他的亲人一个个送往了天国。 打击最大的人是向母无疑了,因为向浠焰的离世而导致她精神失常,闹起来的时候在大街上见每个小女孩都拉着叫“浠焰”,更甚的就强拉孩子往向家的方向去。 吓得孩子的父母都以为向母是人贩子,差点要报警了。他们纷纷告诉女儿说:“以后看见这种人要远离,千万不能理她!” 晚上向母就在向浠焰的房间里抱着枕头当哄孩子睡觉。而她安静的时候好像是恢复了意识,坐着翻全家福照片一句话也不说。向浠焰下葬时,她呆滞着目光像个活死人一样,就连向冬漾跟她说话她也不理。 事发第三天下葬的时候,飘毛毛雨的那片天空散着惨白的微光。虽然是炎热的夏天,那些厌恶的雨点触在脸颊上就像是冰魄银针,刺生生地从毛孔缓缓抵进到身体到达心肺,血色铺天盖地地涌爆出来,整个人碎成了冰片。 向冬漾觉得衣服越来越潮湿了,他闭上红肿的眼睛,就仿佛看到了雨水在世界里血流成河的汹涌画面。 公墓前黑压压地站满了一群吊唁的人,谁也没有打伞,庄重又阴森地排列在细雨里。 当向冬漾转身的时候,时光好像是倒流到父亲死的那一天,一幕幕和姐姐姐的葬礼拼凑起来,连成了陆判手里画满红勾的生死簿。 凄切的雨空里,传来几声飞翔不祥的乌鸦叫。吊唁者渐渐离去,最后剩下姜晓棉站在向冬漾身后,冼新辰跪在墓前。 “走吧,你妈还在家里等你回去。” “晓棉,以前我总喜欢叫她‘老姐’,可我还是没能把她叫老。” “冬漾…” 姜晓棉为他打了一把伞,想开口安慰他时,一唤出他的名字就是带着哭腔的鼻音,吓得她也不敢再说什么。 一会后,姜晓棉跟向冬漾离开了,剩下冼新辰还跪在那里。姜晓棉回头的时候,看见他面庞上的水渍流过下巴,像开膛破肚的苦瓜碎绞出满盅的苦涩,一颗颗滴在安乐的净土。 “人已经不在了,你怎么忏悔都没有用了!”向冬漾经过他身边时冷冷的一句话砸下来。 冼新辰没有说话,也没有勇气正视向冬漾那张责怪的脸,听着那句话,他觉得是一生都不会原谅的绝情。 “哥,走吧。”姜晓棉去扶起冼新辰,可就像是扶了个雕像似的挪也挪不动。 雨越来越大了,冼新辰还是冰铁着一张青脸,嘴唇发出冷意的黑紫色。也没有看姜晓棉一眼。 姜晓棉知道越安慰就只会让人更加伤心,她把伞留在冼新辰身边,开车先送了向冬漾回家。 回程的路上,姜晓棉看到大街上贴满了通缉告示,雨水一片片打湿“韩非然”那三个字,浸出虚灰发昏的墙壁,把那张英气的脸斑驳湿裂。 他们回到向家才刚刚进门,向母一看到姜晓棉就怒气冲冲,拿起墙壁角落的扫把狠狠抽了她一把,下手毫不留情,并用凶狠的声音骂道: “你滚呐,以后不要再来了!” “冼新辰害死了我女儿,我不允许冼家的人踏进向家一步!” …… 姜晓棉眼睁睁看着挥棍棒的弧线交错在空气里,然后梁背上袭来好几下痛意。她还是第一次这样挨打,她闭紧了嘴巴不躲不还,因为这些比起向浠焰在火场遭受烈火焦灼的苦实在不值得一提。 向冬漾看不下去,一把抱过姜晓棉,背了也挨了一顿打。向母看见自己错失了一棍打在儿子身上才肯罢手。 就在他扑抱过来的那瞬间,姜晓棉能清晰感受到他的胡渣扎刺过自己的脸颊,他没有对母亲说话,空气冷淡地冒出寒气。他也没有正视姜晓棉,冷冷地说了一句: “你走吧。这里是个不祥之地。” “嗯,我走了,冬漾,照顾好你母亲还有你自己。” 姜晓棉咬咬嘴唇,血腥一点点汲进口腔里,下嘴唇翻出牙印迹的血肉。她知道再待在这里会更讨人厌,一转身立刻红了眼眶。 她回到冼家的时候,冼家也是一片死寂沉沉,饭桌上少了往日的欢歌笑语。 冼父看见姜晓棉回来,似乎是想张口询问向家的情况,不知道怎么地又闭上了嘴巴。 问不出口吧。 白母的扒了几口饭,没有说话。 小泉看见晓棉回来了,就唤了一声:“姐,吃饭了。” 姜晓棉摇摇头说:“我吃过了,你们吃吧。” 她是吃不下这顿饭,路过冼新辰房间的时候她瞟了一眼,她本来想敲一下门,从门底缝看到那束光亮被灭掉,就放弃了念头。 天才刚刚黑下来,这是冼新辰第一次睡得那么早。 次日姜晓棉醒来以后,意识到昨晚又做了一次参加向浠焰葬礼的梦,跟那天的梦境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是这次她醒来不会感到惊悚,手机再也不会响起向浠焰的电话。 替换的是催人起床的闹钟。 替换的是梦醒后的嚎啕大哭。 他们谁也不知道那栋房子是怎么漏电起火的,谁也没看见向浠焰怎么就被困火场了,谁也想像不出她死亡之前是怎么样恐惧的表情,谁也不敢猜测这是场意外还是自杀,或是谋杀? 因为大火把这一切烧得太干净了…… 向家跟冼家就因为向浠焰的死产生了矛盾… 准确地说是向母仇视了冼家… 向冬漾夹在中间很是为难… 向氏就在风雨摇曳中彻底败落了。 同时,败落的还有建成。 向霍两家成了商业圈里津津闲聊的话题,有人叹息,也有人嘲笑,更有同行开心呢! 姜晓棉跟姜晚莞再次见面的时候,是在戒毒所里遇见的。 姜晚莞是第一次看见来探望李笑欢,其实她不是特地来的,如果不是坐公交车坐过了头,不想浪费那两块钱,她还懒得来看。 哈哈,现在的姜晚莞都不敢回想,以前两千块钱丢了都不可惜,现在就是这么心疼钱。 不过,一看到曾经的同学沦落到了这样的惨相,姜晚莞还是挺感触难过的。 李笑欢对于姜晚莞,同样是一点记忆也没有,她一逢陌生人不管年纪大小,女的就叫“姐姐”,对于男的就称之为“你”,没有太特别的称呼。 除了管向冬漾叫叔叔。 李笑欢还会傻痴地抱出一罐棒棒糖,挑出十支口味,每手握五支,问对方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姜晚莞浅笑着没有回答,因为她不怎么喜欢吃这种硬糖果。 李笑欢的表情有被拒绝的不开心,拿着糖罐子又凑往姜晚莞的怀抱里凑去,嘟囔着嘴: “姐姐,你挑一个嘛!好不好!” “好,我挑一个。”她说着眼睛就往糖罐子里搜索。 “哎,给你吃这个麻溜刺的好不好,这个好吃。”李笑欢主动拿出一颗黄色包装的棒棒糖递给她。 “麻刺溜?”姜晚莞笑着接过,原来“麻刺溜”棒棒糖是榴莲味的。 要是李笑欢什么都还记得,她决不会把榴莲糖递给姜晚莞。 因为姜晚莞十分讨厌榴莲,而李笑欢却很喜欢吃。上大学的时候,李笑欢说榴莲是种又贵又臭的美味。于是,在这个问题上,同一间宿舍必定产生分歧。 那个时候姜晚莞庆幸李笑欢家里穷,否则宿舍里得时时刻刻是榴莲的味道。 “欢儿,你为什么要叫它“麻刺溜”呢?”姜晚莞觉得这个叫法很具象。 欢儿又拿一颗棒棒糖拆了包装含在嘴里,鼓着她的腮帮子回答:“我不可以告诉你喔,这是我跟叔叔两个人的秘密。” 姜晓棉在旁边假装不在意,齁鼻的榴莲臭味一下子冲进鼻腔,滋生成百上千的榴莲刺,呼吸到心底时就全部扎进心窝子。 有一次是唱歌谣,这次是糖果,再加上之前的那支钢笔,他们之间的秘密还真不少呢!姜晓棉吃醋地想。 “我走了,欢儿,等我有空的时候再来看你。”姜晚莞站起来就要离开,欢儿朝她笑着挥拜拜的手势。 姜晓棉微笑说:“我送送你吧。” 长南漫天长飘的棉絮,送走了季又一季的茂盛,不论是鲜红的木棉花还是繁茂的木棉叶。生命的轮回让整个世界布满了哀白的色彩。 当姜晓棉再次走在这样的木棉路,白渺渺的棉絮落沾她的黑发上,她涣散了视野就有种置身梦幻的错觉,就像雪花惊鸿的流年里,他们曾走到白头。 姜晚莞还是跟以前一样,很体面富态的打扮,一路的高跟鞋骄傲地踏响。可是那些服饰首饰已经是去年的当季最新款,黯淡的陈色都比不上木棉落絮的白光有光泽。 姜晓棉走在晚莞旁边,能闻到她衣服上洗衣粉的粗糙味道,面料上新起了许多毛茸茸的纤维棉团。像是衣服上脏了很大一片的污渍,倒了整包洗衣粉使劲揉搓后的粗劣毛躁。 可那件衣服就是洗烂的。 姜晓棉知道,姜晚莞宁愿穿烂了颜色陈旧线条粗疏的名牌服饰,也不接受一件崭新亮丽又舒适的地摊货。 “姜晓棉,你知道吗?霍坤他被判无期徒刑了。” 姜晓棉已经习惯被她这样连名带姓的呼唤了,不客气的尖锐声音,一种不亲切也不生分的呼唤。 “我知道。”姜晓棉点点头,安静地听她继续说。 “以前我小姨把我嫁给他就是为了霍家的家产,姨甥俩妄想成为霍家的双蒂主人花,哈哈!谁都没想到吧,霍家那两个混蛋跟我小姨打一样的算盘!钱眼对钱眼,真的是臭气相投呢!” 姜晚莞说的时候冷讽着哈哈大笑,就好像是在讲别人的笑话一样。 姜晓棉觉得那句话非常形象:钱眼对钱眼,真的是臭气相投。 再加上从姜晚莞口中评论出来,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讽刺的了。 姜晓棉吸了一下鼻子,“去年婚礼那天,冬漾爸爸其实是当场听见了霍坤跟韩非然要在壬旺上动手脚的预谋,所以才导致心脏病突发而去世的。加上工程事故那么多条人命,无期徒刑是怎么赎也赎不回来的。” “哼…”对方听着就冷笑了,“我可不你有这么正义的心肠,我纯粹是为了报复他,让他永无翻身的一日。” 姜晓棉也知道晚莞要是报复起一个人来,手段真的“不容小觑”,“这么说来他进牢狱之前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喽?” 姜晚莞又说:“精彩着呢,他被你们告发进了监狱后,我把他贩毒的证据交给了警方,还有我身上家暴的伤痕,条条罪名够他受的了,你别忘了他可还有五年牢狱的前科呢!四个人苦苦挣扎的财产都被没收了,霍家肮脏的钱全都到了干净的地方。” 最后一句话好犀利,姜晚莞哈哈大笑地说出来,在笑霍家的每一个人。 姜晓棉也跟着欣然一笑,“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如果没有好的工作发展的话来盛星吧。” 姜晚莞一听到就停了脚步呆望着她,阴笑说:“真可笑,邀请我去盛星,你就不怕我像韩非然潜伏在向氏一样挖空盛星吗?你要知道,我们两家,也是有人命恩怨的。” 话就这样真实,一点也不掩盖地暴露出恶意,姜晓棉不惊讶也不批评,话语像棉絮那样安静缓慢地落下: “这是你想做的事情没错,你如果潜压在心里不说那才是真的会干出那种事,你既然光明正大地说出来,我就相信你已经打消这种念头了。” 姜晚莞一眼被看穿,换在以前会装模作样地反驳,如今是镇定地反驳: “你太自以为是了,我对盛星是不会有兴趣的。我现在在一家连锁大酒店实习大堂经理,很快我就要升职了。” “喔,那要恭喜你了。” “姜晓棉,以前我总觉得你很幸福,我现在才发现你差了我好大一截,我都结婚又离婚了,向浠焰因为冼新辰死了,两家难结亲家之好了,你猴年马月才能稳当地当他的新娘呢?” 姜晚莞说完后像个巫婆一样仰头张口嘲笑,因为笑得卖力张狂,之前长话蓄的口水在两排牙齿间拔拉成尖丝。 姜晓棉扭头过去想说些什么,一开口那些液体就像毒药涌向自己的喉咙,声带在那一瞬间被毒绞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不等姜晓棉说话就走远了。 落在眼前的棉絮生成了一叶障目的视野,让所有的色彩一瞬间洗白了。姜晓棉抬起头,傍晚大亮的天,圆白的月亮一半映廓在蓝天里,一半躲进白云里,看上去像是被白云咬住了。 等那片云浮走的时候,姜晓棉才看清,那原本就是一弯缺月。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一百零三章 纸上提笔留惊鸿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姜晚莞在那条飘着棉絮的路走远,进了地铁口准备乘地铁回家。 一进地铁就是蜂拥的人群在互相拥挤,夏天的暑热随之上升,好像地铁里的空调都不管用了。热气躁动的空气里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数不清的人头,有个别的不安分地一跳一跳望向前面的售票机。 “喂喂,前面的,你快一点行不,我赶时间啊!”排在最后面的人伸长了脖子不耐烦地催促着售票机前的第一个人。 姜晚莞捂起了耳朵,鬼知道不论谁站在售票机前,队尾的那个人都会十秒催一遍。之前他还想插晚莞的队来着。 “赶时间不会去打的士啊!”姜晚莞心骂,真怕他的脖子伸断掉。 以前她很少挤地铁呢,基本上一年不超过三次,今年是第一次坐地铁。因为她不熟悉售票机还得多找一下路线图,所以才延长了时间。 “小姐,你要去哪里?”她后面的人也等不及了就凑上来问。 “我要去环明路,只是没找到。”姜晚莞说着话,头也不抬地瞄着找路线,这种情况挺窘迫的,人家不知道的以为是乡巴佬进城来了。 那个热心的人点了屏幕上的七号线说:“那里没有直达地铁,你乘坐五号线到了长南大学城然后转七号线到石阡路,到时候你再拿手机导航一下吧,很接近了。” 姜晚莞想说声谢谢的时候那个热心人就拿过她手里的十块钱入了钞口,单程票跟硬币哐当地跳响出来。 虽然指路人的一串话听得姜晚莞云里雾里的,但是听到“石阡”两个字她就很熟悉了。因为她一听别人说起这个地名,会莫名其妙想到大学时期很讨厌的那个人:代时骞! 哈哈,如果代时骞此时出现在这里,姜晚莞肯定会嘲笑他:时骞,你怎么会变成一条路了!(暗讽代时骞被无数人踩。) 进了车厢以后,姜晚莞就在拥挤的群体里被挤得身体出了汗。她看了一下时间,六点多钟了,这种高峰期也不会少有的。 她以后好长的时间上下班都要经历这样的状态,一想到每天要跟他们低贱的打工者挤在一处出行,她就特别想她的法拉利。 跟霍坤离婚,姜晚莞几乎是净身出户的,最值钱的东西也只是她名下的法拉利而已。不过就在不久前,她考虑衣食住行的时候,认为“住”最重要,有处居所安身可比其他的都强多了。她便卖了法拉利付了小区房的首付。 她住的小区房也没有多高档,设施不齐全,刚住了几天就遇上卧室的天花板水泥脱落,她差点就要砸死了!而且还离市区远,就按刚才指路人说的那样,等会出了地铁以后得走上一条混沉的路段。不错,那里没有地铁口,加上最近又在修路,以前经常坐的公交车也暂时绕道不直达了。 跟她以前住的豪宅真的是大相径庭。 姜晚莞换了另一个车厢后,地铁里时不时有人挤过来,她捏抓着手把,热得手心出了好多汗。对于这种公共场所,她突然嫌弃那些把手脏得很,不过她又想,自己落魄得还真搞笑呢。 脏?能挤上地铁便宜地回家就不错了。 “前面列车进站,请要下车的乘客准备…” 姜晚莞回过神看时,路线引导条上的“石阡”绿灯正要亮起。而自己早被挤到车厢中部,离地铁门稍有一段距离,瞅眼见地铁门开了,她便赶着粗鲁地挤过去。 应该是不小心踩到谁了吧,姜晚莞想要道歉但是话没出口就被那个人骂了回去: “你妈×,挤什么挤,赶着去投胎啊!操!” 姜晚莞挤出地铁门后,回头光明正大地跟对那个骂脏话的秃顶老头翻了一个白眼,怼了句“老人家,要投胎也是您先投”然后周围有些人在发笑。 那个老头张开嘴还想骂些什么,声音没来得及发出来地铁门就关上了,他只能干瞪眼地被列车拉走。 哈哈哈,本来不是很爽的心情,姜晚莞现在爽翻了! 她上了扶手电梯,视野一层层跟着上升,对面广告屏的半幅书封海报渐渐映入她的视线里,直到布满了她整个眼眶。 出了电梯,她就被吸引着凑近了瞧。 那是某家出版社的推广海报,上面的推荐语标:新生代人气作家—求凰,处女之作,七年痴心绝对。 华康少女字体的书名特别显眼: 《藏于格子间的暗恋》 书角笔名处的落款是熟悉的两个字:求凰 姜晚莞就靠近呆看着那幅书封,画面是一个短发的格子衫女孩站在江岸边,身边环绕着五颜六色被放飞的气球,那是一幅漫画的风格。她仔细瞧着,想看清楚画里的那个侧脸女孩模样像谁。 她越看越觉得像是走进了眼前似曾相识的场景里,似乎在某年某月的哪一天,自己也是这个样子来着。 有一点姜晚莞可以确定,作者就是那个名为“求凰”的网友。上个月他的确是兴冲冲地发短信招呼过,说他的书要出版了。 那个时候,姜晚莞才知道他还是一名作家。虽然跟他聊了那么久,她却从来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更别说真名叫什么了。每次姜晚莞提出视频的请求,他总是拒绝了。 记得他说过他有老婆了,可能他担心老婆误会吧,她这样心想。 旁边有年轻人见了海报也指点着欢呼: “哎,你们看求凰的处女作,可是畅销书的冠军呢,人家刚出道,靠一本书就火了!” “我听说求凰是农村出生的,唉!同样是贫民出身的作者,人家一出书就那么有才…” “你得了吧,人家可是在出版社混出身的,你一天码篇不到万字的文还好意思怨老天不公平。” 最后那个说话的人被拍了一脑袋后,她们的笑谈声越走越远。 永远只看得到人家闪耀的人,却不知道人家背后的付出,真是可笑哟! 姜晚莞知道求凰在写这本书的时候那可是每夜挑灯,因为他们经常会在深夜里聊天,讨论的故事情节。 虽然他没跟她说过的故事男女主人公名字,但是他承认是为他大学时代的一个女孩而写。这让姜晚莞瞬间对那本书起了好感,更是羡慕他心中的那个女孩。 想到这些她就站在原地抿嘴笑了笑,突然想到一件事。前天她跟求凰说:“作者大大,作为你的知心粉丝,能否送我一本免费看啊?我现在穷得叮当响,可买不起你的书了。” 求凰只简单回复她两个字“会的”,她又问:“那你预备怎么给呢,同城见面吗?” 对方:……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毫无征兆地就没了下文。 姜晚莞不懂这个省略号的意思,算是回复了吗?他的意思是“等着我来”吗?难道作家都是这么吊人胃口的吗? 她现在想起来,于是打开手机看了一下聊天对话框,他还是没有回复。 姜晚莞心想,他应该会邮寄过来吧。但是又一想:这回可不会有以前收到那条丝巾的惊喜了。他连新地址都不知道怎么邮啊,总不可能自己厚脸皮先发过去吧? 她在琢磨的时候差点就冲动地把地址发过去了,打好的字停留在对话框里又消失了。 “如果被她老婆看到的话岂不是把我当成小三了,别他的书没等到等来他女人的一顿打。”姜晚莞便关掉了对话框打开导航。 在半亮的幽静小路兜兜转转之后,总算白痴地找对了方向。夜色也不算晚,但是这条路上最近冷清得发紧,只有几盏路灯孤零零地亮着。空气里还飞扬着施工的沙粒,热风一吹,就全部扑在脸上。 周围一个真的是一个路人都没有。哈,她瞬间觉得自己像个游移的幽灵,如果地上不出现影子的话就更像了。 姜晚莞再往前走几步,还没拐进小区里,看到前面有几个大汉持棍棒蹲在那里。 跟他们对视以后,姜晚莞的心蓦然一慌,要回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被追过来的人一把拉住,粗暴的声音响起: “霍太太,别想再躲了,你老公在澳门欠我们的赌债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们啊!利息一循环起来可是会打鸡血飙升的。” 这些要债的人已经不是第一次缠着她了,每次都是势头汹汹。 姜晚莞把心一横闭上眼睛:“我都说了,我跟他离婚了,你们应该去监狱要债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该不会连点赌钱也还不起吧!” “法律没有规定我要还他的债务!”姜晚莞说着就要走,虽然她知道这是没有用的。 “哈哈哈!头次听有人跟黑道的人讲法律!”带头的老大把手指搭在她的下巴底下,“当我们哥几个好欺负呢!如果还不上也没关系,霍坤说过你是个谁都可以骑的婊子,妞,陪陪我们呗!” 姜晚莞怒起火气给了他一巴掌:“你放屁!” 那个被打的人吐了一下口水,摸摸嘴角上的血,“哈,果然是个厉害货!选吧,要么还钱,要么拿你抵钱!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我没钱。你们也别想动我一根手指头!”她把手一抱,准备强势地离开,可是衣服被人一扯,她跌撞在他们的脚下。 姜晚莞心骂:挨千刀的霍坤,人到牢里了还给我留下这么大的烂摊子!什么时候才可以摆脱这些蛮人啊!别说给你还钱了,我连自己的公交费都在想方设法地省。 “你们放开她!” 一声洪亮的呵斥穿过了昏暗的夜色,天空在那一刻盛放出了光芒。 “老大,她有帮手。” “你瞅得清楚吗,那个小子是谁?” …… 姜晚莞也奇怪那个救星是谁,她在想这个地方可没有人会为自己出头的。当他越跑近面庞就越朦胧,她好半天都不敢相信那个人就那样出现了。他跑近了把手一拖,她就从那个债主的身旁被拉到了他的身旁。 讨债老大蔑视地拍了拍他的胸膛:“哟,小子,看你穿得挺体面的,很有钱吧!怎么,你要帮她还钱吗?” 姜晚莞呆望着他锋利的目光,曾经对他那么厌恶,听他说一句话都觉得无比恶心,还拿癞蛤蟆去比喻他!现在却要像一只卷进漩涡里的小兔子紧紧抓着眼前的救命稻草,发抖地叫他的名字:“代时骞…” 姜晚莞突然觉得自己很丑陋。 他附在她耳边轻轻问:“晚莞,他们是谁,怎么堵路找你的麻烦?你欠了他们钱吗?” “跟我没有关系,是霍坤那个王八蛋在澳门惹出来的。” 代时骞正气强势的语气说:“她跟霍坤已经没有关系了,要识相的就赶紧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完拉着她,“我们走!” 晚莞跟着他才跨了两步,面前就有人横出一棒子拦住了去路,那根棍棒平行抵住他们的下巴,他们两个再往前一步,估计会被打断脖子。 追债人放话:“兄弟,咱们干黑道的人可是惹不起的,欠我们爷钱的人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还钱的人,另一种是被打死的人!” 代时骞盯着那个讨债人,露出凶狠的目光,姜晚莞悄悄望了代时骞一眼,她是第一次见他有这种大男子气概的眼神。而且是生平第一次有个男人为她露出那种眼神,只为了保护她。 “选吧,你要做哪一种人。” 他回答说:“我只做保护晚莞的人。” 这是姜晚莞听过最动心的告白。 代时骞的话才说完另外几个帮手立刻拿着棍棒死死堵住他们的出路。几双狠厉的目光在暗淡的路灯下亮得跟豺狼般凶恶,齐齐盯着中间的两个人。 这四面楚歌的局势吓得姜晚莞紧抓住了代时骞的胳膊,“时骞,怎么办!硬拼肯定是不行的,他们那么多人……” “霍坤欠你们多少钱?” 那个讨债人慢悠悠地伸出食指。 “一百万?” 讨债人摇了摇手指。 “一千万?” 那个人又摇摇头。 “一万?”代时骞又问。 “兄弟,你可真幽默。本金加利息,霍坤总共欠下了一个亿!今晚要么交钱,要么交命!” 代时骞哼了一声,“谁不知道你们这种人是个敲诈的地头蛇,一块钱都休想!” “时骞,那现在怎么办……”姜晚莞话觉得今天晚上她就只会问这一句话了。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脊背被代时骞一推,把她推到了人围以外。他就动了拳脚夺过其中一个人的棍棒,把那个人打趴在地,“对你们这种横行霸道的人就不应该屈服!” “这么说是想动手是吧!” 话一出,他们就脚踢猛棍厮打起来。 夜色混乱里,看不清那些棍棒到底是落打在谁的身上,只见混杂的叫声跟棒声,还有骨骼断裂的声音,每一声就连人的听觉都变得恐怖起来。 “晚莞,你愣着干嘛,快跑啊!” 姜晚莞一边哭一边慌张地拿起手机报警,才刚报出地址,就被人抢丢了手机,背梁上挨了他一棍子,“臭婆娘,你敢报警!” “啊!”姜晚莞一声惨叫趴倒在地面上,疼得爬不起来,勉强翻了个身后,她立刻对着那片黑茫的空气睁大了瞳孔,嘴巴也睁得圆圆的在坐以待毙,被惨淡路灯照亮出银光的棍棒正朝着她的眼睛摔打过来。 姜晚莞闭上了眼睛,知道那一棍肯定要爆出脑浆,心想今晚会被打成脑残。 可是,当下一秒来临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是她不能想象的。 好几颗大滴的热流像雨点滚打在她眼皮上,唇上,腥苦味的液体立刻滑进嘴角,紧接着一阵大山倾倒下来的重量死压在她的身上…… 姜晚莞尖叫着睁开眼睛,滴在眼皮上的液体被压出一道红色的眼影。她本来想扶起代时骞,可一伸手摸到的就是一片潮涩的鲜血。 代时骞抬起面庞,鲜血就从他的额头滚下来,像红墨水斜倾在白纸上往四角流去。他张着嘴巴,使劲挣扎出一句话:“晚莞…书…我给你送…” “警察来了,快跑……” 尖锐的警笛声,棍棒扔在地上的声音,乱七八糟的脚步声…遮盖住了代时骞虚弱的后半句。他奄奄一息地靠在她胸膛上,她的胸膛红湿了一大片。 “时骞,你说什么,我还没听见……你起来再说一遍啊……时骞……” 姜晚莞抱着他躺在地上撕裂地呐喊,可是对方安静得像是躺在她的怀里睡着了一样。 大学时期的那段少年时光,她是多么讨厌鄙视“代时骞”这个名字。今天漆黑无光的苍穹里,千千万万句都是代时骞的名字。 那些声音,每喊出一个字都有着胸膛被震碎的力量。 “时骞,你醒醒好不好,我不会再讨厌你了……” “时骞,对不起,我接受你,你起来好不好……” “代时骞,你这么傻瓜笨蛋,叫我凭什么喜欢你嘛!” “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啊!……” 他再也没有醒过来动听地唤他一声“晚莞”,永远地沉睡在这片漆黑的夜晚。 这一晚上,姜晚莞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也没有脸对代时骞的父母说一句话,只跟着他们一块哭…… 从公安局出来,再去代家一趟,等姜晚莞回到家里的时候,看见门口放着一个精美的包装盒,完好的封口没有被人动过。 她揉了揉两天没睡的眼睛,觉得眼皮子翻挤出了三层眼皮的忪惺。当她打开包装盒来看,里面是一本不陌生的。跟昨晚在地铁广告屏里看到的那本书一模一样! 眼睛一亮,顿时困意都没了。 书壳上面并附着一张卡片,那行工整的标题写“致我最知心的粉丝”。 她拆开书本塑封翻开纸页,蕴在里面的墨香味一下子飘散出来,那些没有生命的字体一行行排列出来,写成鲜活细腻的故事。 姜晚莞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来看完这本书。 故事里面的主人公是一位叫“江莞”的花季少女,她一样喜欢格子色的衣服,一样喜欢吃牛肉,一样金光闪闪地穿着名牌漂亮的服饰,一样有个痴心妄想的“癞蛤蟆”陪伴在她的身边…… 书里的故事都是求凰幻想的美好爱情故事,高傲的白天鹅不论怎么顺境逆境,癞蛤蟆都会一如既往默默无闻地付出。 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她的眼泪一颗颗打在那些黑色的段落上: …… 我一直做那个女孩生命里的霓虹,她之所以看不到我,只是因为我的强光把她的世界照得太亮了。 我就心甘情愿地变成了一道透明的守候,充实着她无数个单薄的岁月。 就算要花光我的生命去爱她,我也毫不犹豫地拱手相送。 …… 姜晚莞察觉到了什么,她打开网页输入“求凰作家”,一按下Eeger键,网页上就跳出版社刚刚公布的讣闻: “求凰作家于昨晚九点钟左右在环明路遇害,犯罪分子现已伏法,愿天国没有灾祸。” 她翻看了一些相关的帖子,求凰的粉丝们一半在惋惜,一半在大骂凶手,也有人评论说: “英年早逝,我还想看阿凰结婚那一天呢!” “自从看了阿凰的书我就更妄想了,做梦都想嫁给这种痴情的人呢!” …… 又是大滴的眼泪敲打在键盘上,安静的房间就有了滴答声,随后姜晚莞倒头压在上面哽咽起来。 当她抹了泪抬起头的时候,不知道网页上什么时候插入了一条缉拿逃犯的悬赏广告,她看到那个名字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天,跟姜晚莞有关的两个男人名字都出现在屏幕上了,两个都是她生命中出现过的男人。 被爱的她看不起,他以生命为代价才换来她的后悔;另一个她爱到极致也恨到极致,分分钟都巴不得他死在自己眼前! 这种对比,姜晚莞都不忍直视。在美好的人生路上一步步踏错,她多么希望时间能够重来。 代时骞,如果我当初选择的人不是韩非然也不是霍坤,只是你而已,那么我的生活肯定不是这样的结局。 可惜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只要你走错了一步,它有的是办法让你满盘皆输。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一百零四章 该拿什么来偿还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时针指在六点半。 梦哭泣着醒了。 刚起床的天色,像是吝啬的光线舍不得现身。昏暗道路里的晕色,是一片又一片拥挤的黑云压低了天空。姜晓棉拉开窗帘的时候,那片天空黑像是要塌掉下来了。 夏天的天不该亮这么晚啊!姜晓棉心想。手里碰着的窗帘有微微的潮湿,她就知道了,是梅雨又季节开始了。 她摸了摸昨晚脸庞上的残泪,皱下眉头,一年当中最不喜欢的就是梅雨季了。不光衣服晒不干而出了霉味,就连低落的情绪也开始在潮湿的脸庞里渐长出霉菌,越来越茂盛,像乱杂阴怖的黑暗森林,锐过刀戬的树杈嫁接在血有肉的心跳里。 脉搏都跟着发出砰砰不安的频率,好像下一秒就要爆发出什么更糟糕黑暗的事情来。 离向浠焰去世已经一个星期了,姜晓棉想着向冬漾现在正在干嘛,他出门还是在家里,如果在家里的话他吃饭了吗?如果出门了的话他带伞了吗?如果是睡觉的话他会不会眼角还有泪痕?… 她无聊地想着他的相关,桌上的手机就心有灵犀地跳出他的来电。 对方说:“我现在在监狱门口,你过来一下。” 嘟嘟嘟…… 很简短惊骇的一句话。开头既没有名字的呼唤,结尾也没有一句“我等你”之类的话。只有难听的嘟嘟声。要知道,姜晓棉还来不及讲一个字,这个来电就结束了。 “监狱门口?难道是韩非然落网了?” “可能是吧。” “可是为什么他的语气很难听…” … 姜晓棉揣着各种各样的思想来到监狱门口。她扩开了视野,目光刚要准备搜索向冬漾的身影,可第一眼就看到他垂头坐在“长南市监狱”五个大字下,像是犯了什么罪似的。 向冬漾完全把头垂下去,头顶清晰看得见两个平排的漩涡。他看见姜晓棉走进的脚步就慢慢抬起头来跟她对视,他血红的眼眶里盛满了深度的憎恨,然后变成眼泪溢流出来。他对视她的眼色像怒又像悲。 谁都没有看见过他用这样的目光对着她。 姜晓棉的脸色被看得焦急滚烫起来,便不安地问:“怎么了?”说着就要去把他抱在怀里。 可是被他甩开了。很用力的甩开了。那种力度大过于他一生都把她甩开了。 “我见过霍坤了,他把我们不知道的另一项罪行坦白了。”向冬漾缓缓开口。 “是什么事情?” “我姐订婚那天,霍坤找了一个高级的仿妆女故意把冼新辰引开,意图让冼新辰弃婚,使我们冼向两家互生间隙。海楼湾的火是韩非然放的,你知道吗!这不是意外,还是他们两个人的阴谋!” 姜晓棉死死地呆站在那里,像是看到了最恐怖的东西睁着惊慌的大眼,她马上意识到点什么,也知道他要质问什么了。 “我姐死的第二天早上六点,你就发送了那段录音证据到我们的邮箱里。我忘了问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那支录音笔的?六点钟那么早的时间,应该不是当天了吧。” “浠焰姐订婚前一天。”姜晓棉垂着头说出来,眼泪跟雨水同一时间掉下来。这些都是次要的,可怕的是她知道他要爆发脾气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你马上让我知道,警察把他们两个先抓起来,那样我姐就不会死了!都是因为你瞒着,否则我姐就不会死了!”向冬漾最后一句的吼叫像一块巨大砖头直线砸向姜晓棉的脑袋。 姜晓棉“哇”一大声哭了,雨水跟泪水一起流进嘴巴,咽住了声音。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跪下来,雨水重力地打进眼睛里,她仍然强睁着眼睛仰起头拼命喊: “对不起…对不起,冬漾…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知道钢笔的事情的时候,已经是快晚上了。第二天就是订婚了,我只是想安静圆满地让订婚仪式结束,所以我才选择第二天告诉…”最后几个字跟着被推开的手狠狠地摔在雨地里。 “结束?你他妈的结束的是我姐的生命啊!” 一句话盖过了成千上万同时打下来的雨滴,方圆百里几乎都能听得到这句斥骂。向冬漾脸上的雨水跟着喊话的力度一滴滴震抖下来,吼叫的时候伸出食指在空气里一点一下往地面戳去,差点要戳到她的头顶。 “我对不起你们,可是谁都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原谅我好不好!” “因为你,现在韩非然潜逃在外,害我姐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啊!” 姜晓棉哭到哭不出来了,她闭着眼睛,绝望的模样在接受惩罚,“如果你认为所有的意外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我,如果你要让我给浠焰姐抵命,我没有别的话。” “你,还有你哥都是让我姐死去的间接凶手,你死倒是容易了,可是我姐怎么可能会活过来……” 你死倒是容易了?向冬漾脱口而出的话,自己也觉得说得跟个畜生的话一样。 但是姜晓棉一点也不为这句话惊讶,好像是早就知道了他会说这种话。 向冬漾骂不下去了,闭上丝红的眼睛,一咬牙睁开时,那几个字滚滚而过:“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姜晓棉,我们分手吧。” 她以为打死他他都不会说分手这两个字的,在一起的日子里,他是那么爱她啊!突然有一天,毫无征兆地就从他嘴巴里这么说出来了。 “冬漾,这是你的真心话吗?”姜晓棉不相信地盯着他的眼睛,心想他下一秒会收回这句话。 “否则,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面对我?”向冬漾不但没有收回刚才的话,反而说得更加绝情了。 姜晓棉呜呜地什么话也没有说,她想再看一眼他表情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就连他离开的方向都没有看见。 头顶依然是那片乌黑的云,世界在那一刻突然安静下来,雨也停了,空气里全部是雨水浸打过灰尘的味道,像接锅后开水煮沸哗哗滚开的烟气一下子全部扑在脸上,肌肤的冰凉凝出细小的泪珠,一转身满城又风雨大作。 ——冬漾,就在刚才,我想过你会用无数种恶毒的语言骂我,最严重的莫过于那句“你去死”。我也能承受得住的,因为那一瞬间我真有想过死的念头。可是我忽略了,到头来最严重的一句话,原来是你轻飘飘一句“我们分手吧”。 当我没有力气倒在雨地的那一刻,我想,我应该是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可是,当感受心痛得太真实,一切都不可能是梦。 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仿佛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关门声,姜晓棉就迷糊醒来了。她睁闪了几眼后死盯住天花板上那盏富丽堂皇的吊灯,又挪眼看了一下周围,空调里散着不冷不热足够舒服的温度,房间格局以及颜色都是暖色调的,这是一个让她陌生的温暖空间。 她没有起床,就竖着耳朵听有什么动静声,很快外面加重了揣踱的脚步,接着有段对话传来。 …… “你女朋友就是有点贫血,血糖偏低,再加上刚刚淋了雨,你要好好关心她。” 然后她又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回应:“呵呵,您误会了,她不是我女朋友。” 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接着一响关门声。他们应该是出去了吧,姜晓棉心想。 她闭上眼睛,摸摸脸颊上那些黏涩的泪痕。再怎么想,那些也不是梦。 听到清晰的进门声,姜晓棉就睁开眼睛,一个男人的呼唤响起:“晓棉,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了?” 姜晓棉勉强起身,“感觉很不好”说完低下头,看见自己身上穿着陌生女人的衣服,她连忙抬头惊讶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迟阳和忙摆手笑着解释:“哎,你想多了,我找隔壁的阿姨帮你换的。” 看着迟阳和无忧无虑的阳光笑脸,姜晓棉倒是笑不出来,嘴唇弧度下拉,像是承受了几千吨的质量。 他又问:“你怎么晕倒在大街上了,天还下那么大的暴雨呢。我请我的医生给你看过了,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姜晓棉点点头,低着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冬漾那里我刚打过电话,不过是关机状态,我现在打给他,让他带你回去吧。” “别!”姜晓棉抓住了他掏手机的手,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我的事情,他不会再关心了。” 迟阳和放了拿手机的手,看她阻止的模样心头微微一触:“你们吵架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温柔的关心话问出口,姜晓棉的眼泪就掉得更厉害了,然后满脸挂着泪抬头认真地望他,像悔恨,更像是无望的求助: “阳和,我害死了他姐姐,就因为迟了一天,浠焰就被我害死了,我好心慌好自责,我该怎么办。” 迟阳和震惊了,“什么迟了一天?怎么回事,警方查出来了是人为起火吗?” 听着他的一串问话交杂在一起,姜晓棉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坐在床上抱头哽咽,搞得迟阳和也没敢再追问下去。他虽然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但是有一点肯定,她不会故意害人的。 “我们谁都不是神,在做每件事情之前,谁都不会预料到结果。你别伤心,我去找冬漾谈谈,他不会那样不要你的。”迟阳和说着,自己的目光也有点湿润了。 姜晓棉摇摇头,“不会了,我已经没有脸在出现在他面前了。阳和,你知道吗?因为我把邮件发迟了一天,就害死了向浠焰,我们这辈子谁都不会忘记这件事情的,不可能会再在一起了。当他质问我的那一刻,如果淹死向浠焰的那条河在我面前,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就跳下去。我什么都没有,我只能拿命赔给向家了……” “呸呸呸,别说傻话。”迟阳和拿过抽纸帮她擦掉眼泪,“他姐姐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你出了事那要让冬漾怎么办,你别傻了。” “这几天我老是重复做一个梦,梦见我在参加浠焰的婚礼,可是一下子就变成了葬礼。” “你太给自己压力了,放松,别想那么多了,嗯?” …… 迟阳和耐心劝姜晓棉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不知道他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姜晓棉心想,阳和,没有人会明白这种感受跟那种梦境的。也不需要有人明白。 那些梦就是像被恶鬼缠身,红黑交替的画面像被鬼打墙了一样,姜晓棉在梦境里怎么逃也逃不出来,总被那些漫长的梦魇禁锢住。 姜晓棉从迟阳和那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家里摆饭也开始摆得很晚,因为没有多少天能开心团圆地吃一顿饭。 “晓棉,你去哪了,怎么是迟阳和送你回来呢?”她母亲迎上来关怀地问,看到晓棉的眼眶红红的,就又问:“怎么了,你好像哭过了。” “没什么,从向家回来,迟阳和半路捎了我一程而已。”姜晓棉淡笑着回答,不让他们看出自己的不好。反正母亲也知道从向家回来眼睛可不是就是这个颜色的嘛。 姜晓棉说完后瞄了一眼,饭桌上还是没有冼新辰的影子,她冷着脸没有吃饭,直接上楼睡觉去了。 这天晚上,依然逃不开恶梦,尤其是知道自己间接害死了向浠焰,那个梦境更无知觉地在四维空间里衍生出更恐怖的画面来。 那种恐怖紧咬住姜晓棉的每一寸脑髓,肆意汲取着精华,大脑里的意识萎靡到与生命隔离开来的地步。 凌晨时分,姜晓棉尖叫着醒来,冷汗把被窝渗潮湿极了,像是白天淋了雨晚上直接湿漉漉地钻进了被窝里。外面偶尔投射进来的闪现亮光,把房间里的漆黑切割成无数个向浠焰的魅影向她求救。 她回忆那个梦境是多么惊骇。 梦里是火焰嘶嘶声,潮浪拍岸声,那张烧得模糊的脸已经看不清了,只有张着红口白牙的嘴一直循环喊“晓棉,救救我啊!” 向浠焰淹没到海里了,那声音就跟着泡得发胀的尸首浮上来,依然是那句“晓棉,救救我啊”,一直呼唤着幻灭成海洋里的浮沤。 被捞到岸上时她弱弱地对姜晓棉说:“我就这样死在你面前了!” 多么惊悚的一句话。 可吓醒姜晓棉不是这一句话,而是向冬漾骂出口的那句话:“结束?你他妈的结束的是我姐的生命啊!” 一遍遍的恶梦…… 恶梦一遍遍地来…… 亮了灯光却亮不了心里的阴霾。 姜晓棉混沌地下楼接了一杯水…… ——冬漾,我不知道还能怎么赎还。 我每晚从恶梦里醒过来,就看见黑暗的房间站满了我看不见的冤魂,你姐姐,你爸爸,甚至那些死于壬旺工程的人……他们的食指疯狂地生长,一根根伸过来戳穿了我的脊梁骨,灼出了黑窟窿,千疮百孔里溢满了唾沫吐出来的骂名。 无数次梦魇连接延长起来以后,我好像看到了浠焰是怎么在大火里挣扎,听到了她承受火焰撕扯皮肤的痛苦时呼唤的是谁的名字;我的梦境里频繁地看见她带着怎么样的恐惧跳到大海里,而那些海浪又是怎么涌灭她肌肤上的每一寸火光,然后把她推浮出死亡的平面。 我唯一不知道的就是浠焰从火里跳海的时候是绝望还是求生? 这一点,我们谁都不知道。 但我这辈子再也忘不了在海岸边看见她焦灼溃烂的伤口渗出一滴滴的血水,在我目光不注意间,血水就浸染了整片海洋。 就像小时候亲眼看见我爸爸从高楼摔下来掉在我面前,他身体下淌出的鲜血像树根一样迅速往泥土里驻扎蔓延,长出木棉树那种血红的死亡之花。 曾经不好的梦是你教会我忘的,那时你会陪在我身边,轻轻拍我后背,告诉我别怕,因为有你在我身边。可是现在的你不会教我去忘记了。 我们最美好的时刻就是当年长南大学里那排木棉树下相遇。那时我才第一次见你,你立马就能叫唤出了我的名字。 细细追溯起来,好像又不是这样,应该是在高中学校图书馆的那棵木棉树吧。 想一想,距离今天已经有十年了呢。我一下子才发现,十个年头里,我们只相处了二分之一的时间。 其实我们的爱情,在二分之一的时光里逐渐变味,不管是因为李笑欢还是因为你姐姐。发生的事情一点点地扒开了我们命运里焦灼残留的果实残骸。 那个果实残骸曾经长成什么样?是我们的爱情,它也像木棉树那样结着饱满的果实,经过了青葱岁月的蹉跎,后来就随着一场大火烧焦了华丽的外表。留下乌黑的残躯在阴霾里掩藏起来,后来在黑暗里一点点被扒开。 结果,结果?结的就是这样的果。这种分手的结果真的很忧伤。 一句“我们分手吧”大概是你对我们的爱情许下最后的恩赐了吧。 天快亮了,我想瞧瞧那片淹死浠焰的海有多深,可我还想好好睡一觉。 不做任何梦,幸福安稳地睡一觉。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一百零五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中午时分,太阳明晃晃地刺着地面,不知道是哪里反射过来的彩色小圈点,向冬漾一出门的时候,视线就被刺黑了。 他揉了下微红的眼睛,看见迟阳和就站在自个家门口。 迟阳和表情还是有点怒气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向冬漾,一副兴师问罪的气势。 向冬漾看他不说话就主动先问,冷淡的语气:“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 迟阳和脸上的怒气一点都没有松懈,也没有马上回答向冬漾的问题。把拳头攥得紧紧的,几乎能把一块铜铁捏碎的力道,然后当着向冬漾狠狠地垂在墙面上。 很响重的一声,那个拳头本来是想暴捶在眼前人的脸上,可是面对那一张憔悴无光的脸庞,迟阳和下不去手,不忍提的模样吐出几个字:“晓棉她出事了。” “她现在在哪里?” “在医院。” 向冬漾暗淡的眼神亮出了一点光线,转向迟阳和的脸不紧不慢地说:“只要她的命还在就都不算出事。”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要她像你姐那样躺在泥土里才乐意吗?”迟阳和说着就抓住向冬漾的衣领,想狠狠地给了他一拳,却无力苛责,只能把他随便推攘在地上。 向冬漾背后是一丛矮植物,被推得踉跄差点翻在枝上。小树枝透过衬衫戳向他的后背,他没呻吟疼痛也没起来,随意地歪倒在枝低下。 迟阳和心想自己没那么用力,他却软趴趴倒下了,搞得好像是自己“欺负”了他一样。 “我就是来找你算账的,你别装得很无辜一样啊!”迟阳和指着他说。 向冬漾仰高了目光缓缓问:“她怎么了。” “你还记得要问这回事啊,刚刚不是说得挺义正言辞的吗?” 向冬漾咽动了一下喉咙,好像把要回击的话都吞回肚里去了。 迟阳和说:“她在凌晨的时候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现在洗了胃没事了。” 向冬漾听前半句的时候心惊得跳起来,起身想拔腿就跑,听到迟阳和说没事了才没了想法,继续踉跄倒坐回地面上,不屑地吐出了一句:“那又怎么样。” “向冬漾,你好没良心!你以为晓棉只是作作样子吗?今天早上,冼伯父他们是拆砸了门才把人救出来的,医生说再迟一点就没救了,她到现在都还没醒!她的桌上还写了一封长长的忏悔书!然后你就这个态度对她吗?!” 迟阳和骂出话来,他才意识到这是第一次对向冬漾撒火。觉得自己言语过激了,才稍稍收敛了一些,带一点点挑衅的意思说: “我不想对你有过激的言语举止,如果你不舒服的话,你可以选择跟我打一架。因为我真的很想把现在的你给揍一顿。” “她还能活过来,可是我姐活不活来了……”向冬漾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样一番冷血无情的话,也许是因为有些东西怎么也接受不了吧。 迟阳和死死望着向冬漾,脸色像扔在地上的香蕉皮迅速发黑,表情是要说“把刚才的话撤回去”的意思,他真不敢相信向冬漾有一天会说出这种话。 “向冬漾,看在你死去了亲人的份上,我暂且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在晓棉面前,你收回那些话。真正害死你姐姐的凶手现在还在逍遥法外,你却来责怪一个无辜犯错的人,你不觉得你很懦弱很无能吗?” 迟阳和斥责完后,向冬漾低垂着头什么话也没有说。迟阳肯想不通向冬漾为什么就偏偏往姜晓棉身上挂一道罪名。 迟阳和想要转身走时,又扭会头看了他一眼,那番话意味深长:“我曾经很羡慕你,也怪我没有更早地来到长南。你如果放弃了她,那么我一定会取代你陪在她身边。所以你要考虑好后果,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向冬漾抬头看迟阳和离开的方向,心里有了那么一点触动,好像从肚子里蹿长出了一把利刀,直直穿透了心脏,意在让他痛醒过来。 “我该怎么面对她…” “为什么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 …… 可是一想到自己亲眼目睹过浠焰的尸体,利刀把大脑里的各种想法杀了个片甲不留。 他决定要去医院时,向母的声音阴恻恻地从后面传来,“冬漾,你要去哪里?” “妈,我想去看一下晓棉。” 向母早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听得明白的她这会又不疯了。凌乱的发丝触在空气里分叉,瞪着两只铜币大的眼睛骂人:“什么小棉大棉,不许去。” “妈!” 下一秒,向母又开始神经兮兮发痴,拉着冬漾回屋去:“活该人死了!儿子,别去触这个霉头啊,浠焰在家里做好午饭等我们呢。” “妈,姐姐她不在了,她已经死了八天了!”向冬漾对着母亲吼叫出来,他真难受母亲三天两头的精神失常,尽说一些伤心事的话。 “胡说,姜晓棉才死了呢!儿子,跟妈回家去啊…” “她早死在医院里了!” …… 很多疯痴的语言就是这样没来由地频繁咒骂,增生的恶意像布下的魔障,一点点地踏平曾经和平的世界。 向冬漾开始讨厌这样子的母亲。下午的时候,他发现母亲用红笔在一张白纸上写满了姜晓棉的名字,一个个圈起来打上叉叉,红红的一张纸跟那些纸钱混烧在一起。 恶毒的诅咒跟淋漓的谩骂成了遗灰暴露在空气里,向冬漾真是受不了,如果那个人不是自己的母亲,如果不是她精神失常,他也遏制不了自己的脾气,想狠狠地打上“这种人”一架。 于是,他就抱着母亲痛哭起来。 晚上他去医院看姜晓棉的时候,是迟阳和陪在她身边,她还没有醒,他向冬漾也没有现身。 苍茫的夜色把曾经美好的光明一点点掩盖下去,那轮残月在乌云之中时隐时现,像逃难的人失散在销烟四起的世界里辗转奔波。 向冬漾走出医院的时候,整个人无精打采的,那片天也压抑得看不见地平线,似乎合了情绪黑色相互传染开来。向冬漾再走几步,出现在他眼前的那张脸苦撑着一具人的皮囊像。 “我本来应该叫你姐夫的,现在不知道该拿什么来称呼你。”向冬漾先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那句话赤裸裸地指向相关的事情了,冼新辰顿了一下神情,“你跟晓棉一样叫吧。” 冼新辰的回答暗含深意,以傻子的智商都听明白潜意思了。 向冬漾无奈地闭了眼睛,不知道是接受还是不接受,也没有怎么去称呼,冷淡地用一个“你”字来替代。 “你知道我跟晓棉出分手了吗?” 冼新辰像是才知道的样子,讶异地问:“只是因为她晚一天告诉大家那些真相的原因吗?” “嗯,我看见她那张脸我就会想起来我姐去世时候的那张脸。” “冬漾,你是学过法律的,你明明知道晓棉的行为根本构不成犯罪,更何况她的本意还是为了你姐姐,那是无辜的善意啊!就算是这样你也要把错误都责怪在她身上吗?那我的罪过比她多得多,你是不是该拿把刀杀我了?” 冼新辰说完后盯着向冬漾,以为自己的话很容易打动人,以为听的人会后悔。看见向冬漾的明眸微转,在黑夜里面更显得更加璀璨。 其实,璀璨的只不过是泪水而已了。 “不同的角色,心情都是不一样的。你们可以骂我,我没有打算还口,我也知道自己怪她怪得很牵强,让我怎么面对她呢。天大事情对于我们来说都没有什么大不了,可是亲人的命怎么可能忘得掉,难道以后去扫墓的时候,让大家都想起这段不愉快的往事吗?好残忍。你不知道,我妈……她…我妈她诅咒晓棉到了什么地步,我自己都说不出口,被晓棉知道了,让她怎么能好过……” 那些话说着说着就堵在喉咙里,搁着永无止境地发炎。 “难道你就这样放弃她了吗?你们是那么相爱。” “让我们都彼此冷静下来,交给时间来安排吧。” 向冬漾轻飘飘的一句话,而时间真的会这样安静下来为你写个圆满结束吗? 当冼新辰的目光在前方定格的时候,向冬漾习惯性地被引回头望去。 姜晓棉不知道什么站在她们身后,那抹微薄的月光映着她,一身浅黄色的病服被照得失了颜色。 站在她身边的迟阳和渐渐松了扶她的手,她就一步步走在月光里朝着向冬漾的方向过来。 “冬漾……” 姜晓棉什么话也没有说,脉脉含泪唤了他的名字,央求的表情,是在央求他留下来吗?还要央求他原谅?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求些什么。 看见向冬漾挪脚朝她面前走过来,姜晓棉被他拥在怀里,可是已个拥抱很冰凉,也感受不到他的心跳。 他在她耳边轻轻说完那句话:“照顾好自己,你好,就是我好。” 最后,他渐渐消失在远方,不会回头的背影,一点点摩挲着那晚温柔的月光离开。 姜晓棉好想奔过去呼唤,但是已经看不清他是往个方向走去。 “冬漾……” 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旁边路过的汽车尖锐声吞没。 百转千回的人群里,站在她身后的人只有迟阳和而已。 于是,一个从她的身边走了,另外一个从远处走到了她的身边。多么强烈的对比。 木棉树下。 只有迟阳和跟姜晓棉。 “阳和,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有一天他会主动离开我的世界,真实而又荒诞,我怎么找也找不回来……” “他没有离开你,他只是失去了理智,那些打击对他太大了。”迟阳和拍了拍她的后背,告诉她别太难过。 前几分钟的夜还是比较压抑的暗色,现在好像多了好几束光线。姜晓棉抬抬头,想看看那些光源是从哪里散发开来的。但是月亮又躲进了乌云,半个城市处在苍茫里,看不到空气里悬浮的灰尘,风一吹,它们就全扑在了潮湿的脸庞上。 所以她也很奇怪刚才是怎么产生的视觉改变。 可能是迟阳和的陪伴过于知心了吧,让黑夜里亮出了白天的阳光,慢慢地嵌入了她的视线。 “阳和,为什么,有的时候我发现你比向冬漾对我还要好,特别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好得让我觉得像是以前的向冬漾附在了你的身上一样。”姜晓棉说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感受,但是这种感觉是真实存在的。虽然迟阳和对她好得没有什么意图。 甚至是关心过头了。姜晓棉不喜欢这种关心。却也没有别的关心 迟阳和微笑着摇摇头,“我跟冬漾是两不同的两个人,所以是不同的两份好,为什么你能混淆在一起呢?” 可是姜晓棉就是觉得他两个人的好很相像,但是自己只能去接受其中一个人的好。 “我觉得你好像天生自带光环,就在刚才那一刹那,我有种错觉,有你在旁边就好像照亮了这个黑漆漆的地球。看到了希望的感动,要是谁失恋了被你安慰一下,每个人都会应该会有这种感动。” 迟阳和听后半句话就有点不太乐意了,幽默地笑说:“哪来那么多感动,不是谁失恋了我都要去提供安慰的噢!” 姜晓棉觉得这句话很是搞笑,但是她笑不出来,嘴角处像被两根铁丝勾住了动起来就有些疼痛,又像长了两个水泡。 她心想一定是她说错话的惩罚。她抬头望了望眼前的木棉树,树上还是茂盛葱绿的叶子,要等好久才开花呢。 “阳和,你来长南之前有喜欢过的女孩吗?” “算有吧。她把我甩了。”他提起来的时候,脸上一点也看不到伤心以及回忆的状态。 姜晓棉挺诧异的,居然还会有人甩迟阳和,那个女孩不是有眼无珠就是瞎了狗眼! “那你失恋的时候是怎么度过的呢。” “准确地来说,那也不算是失恋,我跟她是在相亲网上认识的,交往的时候没有摩擦出太深的感情……”迟阳和说完后一脸窘态,挠了挠头,好像在说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咳咳咳……” 相亲网?迟阳和还没有说完姜晓棉就呛到了。 他连照顾她笑问:“呵,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是挺不可思议的。”姜晓棉淡淡地说,本来想再问一些的,但是没有多大兴趣问更多的话题。恹恹的心情也被带不起丝毫的兴奋。 “晓棉,我讲个笑话给你听,从前……” “不想听。” 迟阳和闭嘴了。被她打断了要说的话,心里有点不舒服。眼睛朝前方张望,看一辆又一辆的车子从视线里闪过去。有点无聊。 姜晓棉就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如果你是向冬漾,那些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怎么面对我呢?” 无言的空气里冒出了这样一句话,话题猝不及防地绕了回去,显得聊天的气氛很消极。毕竟不开心的事情是很难被转移注意力的。 迟阳和没有马上回答,反而问她:“那如果你跟冬漾换位思考,你想他怎么面对你呢?” “哼,我们真是好笑,都问了对方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她犹豫思考了一下,好像一回答就会被敲定似的才确定说: “说不责怪那是虚伪的,没有人会像圣母一样高尚。我如果是冬漾的话,也会讨厌眼前人。把‘讨厌’两个说轻一点,那就是心里头会有一道坎,想跨又跨不过去的难受。他说得没错呢,以后扫墓的时候我没脸去见浠焰。” “可我就不会。”迟阳和坚定地说出来。 “怎么可能,难道你一点点的难受也没有吗?” “没有,再怎么难受也改变不了事情的本质,干嘛要让自己不开心。”迟阳和这句话说得比上一句更加坚定了。 但是姜晓棉对迟阳和的回答嗤之以鼻,认为他是局外人自装清高。不过仔细想来,似乎自己的看法也太主观了,毕竟迟阳和从小被灌输的是外国人的思想。总会有异于平常心态的地方。 “我突然发现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在四处都是黑夜的环境里,她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噫,你想吓人啊!”迟阳和抖着身体故意玩笑。 “不是你以为的恐怖。”姜晓棉盯望着眼前的木棉树,瞧出了很悲哀的眼神,“我喜欢了这么久的木棉,也认识了向冬漾那么多年,说不定上天早就拆散我们了,因为我才发现,我跟他的名字组合是“冬棉”(冬眠),木棉是怕冷的,就好像我跟他的感情越来越糟糕了。你说是不是在暗示点什么?” 这种见解真的跟新鲜少闻,迟阳和笑笑说:“第一次听见会有人这样猜测名字的。” “你不懂,说不定命运就是这样的为我们埋下了伏笔。” 迟阳和很想反驳:照你这样说的话,我还“春季阳和”呢,咱们岂不是佳偶天成了? 想想还是可以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她一定会生气的。迟阳和就把这句想反驳的话藏在了心里。 他没有再把话题接下去,站起来说:“刚才你也没怎么吃晚饭,要不带你去吃一点,否则你饿着肚子也不好。” “饿死了更好。”她蓦然回答。 迟阳和拉起她,“走了,当饿死鬼很难看的!……”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一百零六章 施舍最后的晚餐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姜晚莞在新的酒店上班以来做得挺开心的,同事之间也相处得很不错。虽然酒店比不上卓池赫赫有名,不像在卓池酒店里翘着二郎腿发号施令,更不能再摆出教训人的嚣张气焰,可酒足饭饱的工作也令人心安理得。 同事圈里没有人知道姜晚莞的过去,更没有谁会知道她曾经是卓池酒店老板的外甥女,所以大家都佩服她应聘的工作经验上一空白却能把工作做得比谁都出色。 早早就获得了上司的青睐,这让姜晚莞有些小得意。一天天稳扎稳打地全新为工作,连爬楼梯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在平步青云。 卓池酒店,小姨,也一步步地被姜晚莞遗忘了。 今天姜晚莞一如既往地下班走出酒店大门,要往公交处走去的时候,背后突然有个女人叫了声“晚莞”… 姜晚莞停住了脚步,不屑回头。因为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个声音是谁的,唯一不同的是那声呼唤从嚣张气焰变成了低声下气。这引得她很好奇,想回头看看杨恬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 她微笑地转过身,没有呼唤一声眼前的长辈,倒是拿打量乞丐的眼神看着小姨。 杨恬一身普通的衣服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看起来像个农家妇女,没有了当初珠宝锦气的修饰,再加上妆容也没有耐心打扮得精致,人老珠黄了,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晚莞…”杨恬看姜晚莞没有开口,就又唤了一声。 姜晚莞很不客气了,不正视地冷笑说:“哟喂,小姨,这么久不见你了,是去乡下逛了一圈吗?怎么晒得乌漆麻黑的,我差点都认不出您了呢,我还奇怪怎么会有捡破烂罐子的老妈子认识我呢?” 因为有求于人,杨恬微微垂了一下头,任凭姜晚莞讽刺。 姜晚莞把手抱在胸上,“说吧,你来找我干嘛,可别说是偶然遇见的。” “晚莞,你有钱吗?” 杨恬一开口就是谈钱。 这话题起得有点老火。 姜晚莞翻了个白眼,都不知道小姨是哪里来的自信好意思找自已要钱。 “我亲爱的小姨,你不是把霍肴峰那点钱卷跑了吗?怎么?不够花了?落魄了?” 杨恬直接拉了晚莞的手,急切地竖起两根手指头:“晚莞,借我两万好不好,就差两万了,等我在海外的投资拉回收益咱们就可以东山再起了。” 姜晚莞盯着小姨求人的脸色,她傍着小姨生活了这么年,从来都是自己低头伸手要钱,今天终于互换了位置,姜晚莞虽然没有钱,可看到小姨乞求的脸色就很满足开心。 “你消失了那么多天,原来是去干大事去啦?哼,借钱?你怎么不直接说‘拿钱’呀?……”姜晚莞讥笑说完后推开了杨恬的手,一点面子都不留。 被抛弃的手就凝固在空气里,一动也不动。像被石化了。 杨恬呆住了目光,脸色跟涂了一层白蜡很是难看,几秒后仍然不放弃,“就两万而已,我可以还给你三万的。” “别说两万,两块钱我都不想给你!” 杨恬顿时竖起怒眉:“晚莞,我可是你亲亲的小姨呀,我从小把你当女儿养到大,到头来的养育之恩,就不值两万块钱吗?你居然这样对我!” “是吗?那么请问小姨,从小到大,你是怎么培养我的?从小灌输我有钱人的思想,带着我结交各种名门望族巴不得钓一个金龟婿。你把我嫁给霍坤的时候考虑过我的幸福吗?你没有!因为我的幸福根本就比不上霍家的那点利益!霍家要倒的时候,你一声不吭就卷了财产就自己跑了,而且还把我名下的财产大半部分转到了你的名下,这也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说得好听把我当女儿养,如果你这辈子有个女儿,你是不是也要这样对待她?” 姜晚莞一句句脱口叱骂的言语,口水沫在空气里大肆飞扬。杨恬更是怔在原地睁圆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有一天外甥女这样咄咄指骂自己。 “晚莞,难道我只为我自己一个吗?难道我没有让你吃香的喝辣,穿得体面开的豪车吗?难道我就该被你批评地一无是处吗?如果没有我,你现在流落到哪里都不知道!” 姜晚莞听了更加理直气壮,一点也不弱气,“是的,为了让我有给你钓金龟婿的资本,这些投资算什么!那些香的辣的体面的,为的是我的衣食暖饱吗?那些东西一点亲人的味道都没有,这跟你吃了不消化把剩的吐出来给我吃一样的恶心!这些年,你什么时候真心实意关心过我?我就是你包装出来的一个赚钱傀儡!有用了就捧起来,没用了就摔下来一点点搜刮干净!” 杨恬不想再听她赤裸裸的指控了,拉扯了她急躁地说:“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那一万块钱好不好,行不行!我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好歹你是我养大的!” “你错了,钱我没有,狠心倒是窝了一肚子。” “怎么会没有呢,霍坤手里有那么多钱。难道你就没有分到一羹杯吗?”杨恬不相信地拉扯着她。 “不要拉扯我,霍家的脏钱我一分也没要!”姜晚莞真的是受够她了,转身要走不再理会。 杨恬的眼珠子突然阴森森地转动,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了她问:“等下,你有没有韩非然的消息,现在全城都在悬赏缉拿他,那也是可以收入的赏金呢!” “呵,你错了主意了,我连韩非然的一个脚印也没有看到过!”姜晚莞的回答像削铁泥的干脆利落。 “怎么可能,你不是最爱他最关心他了吗?”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姜晚莞甩开一句话踏着高跟鞋昂首离开,再也没有回头跟她小姨说过话。 姜晚莞已经跟韩非然没有任何瓜葛了,今天杨恬意外来到她耳边提起,这下脚步像是受到了指引,不知不觉立身在一幢熟悉的门楼前。 姜晚莞一抬头,“非然律师事务所”几个字就清晰地跳在她眼眶里。那些立体的笔画就要被拆去了,等凿开出几个黑乌乌的字眼洞后,那一定是最难看的窟窿。 她随便环顾了下四周,看到两三个人在四处踌躇,时不时朝她的方向望来。看他们严谨的态度,也许是警察在蹲点吧。姜晚莞心想着就离开了。 回到小区时,门卫看见她就招呼笑说:“姜小姐,刚才有个乞丐找你,我看他邋遢得不三不四,担心他偷东西就没有放他进来。” 姜晚莞惊讶了,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乞丐,那个门卫就随便往道路上的公厕指了指说:“我巡逻时看见他一直蜷缩在厕所后面的角落里,如果你认识他的话就去看看吧,我瞧着怪可怜的,应该是几天没吃饭了,连人家丢在垃圾桶里的菜叶都掏出来吃…” 门卫说完后像是回忆起了当时的画面,做出恶心发吐的表情。 姜晚莞看着门卫的模样,她也不想理会那个乞丐,本来是要上楼梯的,就在跨脚的时候瞬间想到了什么,转身走寻到了门卫指的那个位置。 还没走过去,周围臭熏熏的异味就铺天盖地的涌进鼻子里,她想,韩非然怎么可能会躲在这种鬼地方呢!姜晚莞才有了放弃的念头,墙角背面就有窸窣的声音传来。 “是谁在那里?”姜晚莞问了一声,没有人回答。 她谨慎地移脚过去,看见破帽遮挡下的那张脸沾满了泥泞,像是制陶揉泥时捏出来的泥人面容,整个人靠在白色的墙面上,黑不溜秋的衣服搓了些白色的粉屑。 那双眼睛微微闭着,睫毛上也扑了一层灰尘,他一听见丁点的风吹草动就爬起来睁直了眼,直瞪瞪地望着姜晚莞。 姜晚莞认不出那张污黑的脸庞,但是认出了那双眼睛,心里头一下子被触到了,还真是他。 “哈,落魄的境地,就连‘香水’也换了牌子呢!”姜晚莞先是发笑,然后嘲讽地捂起鼻子。 韩非然擦了一下眼睛,把脸上的泥土推掉了些,他还没说话,她就又加了句:“哎呀呀,别擦呀,这一擦,满长南的人都认出你来了。” “晚莞…”他顿了一下声音唤了她的名字,有气无力的声音里幻听出了从来都没有的温柔,“对不起,以前是我错了,你不会告发我吧!” “跟我道歉?我还真是有点受宠若惊呢!”姜晚莞原本是强势的声音,说到最后,眼睛像是被掺入了眼药水,刺激地湿润了。 不过,她是不会可怜他的,说不好她还真的会亲自叫警察来把他抓回去。 “跟我走吧。”姜晚莞冷淡地吐出四个字,韩非然半信半疑,因为无处可去,还是跟着姜晚莞来到了她住的小区。 一路上他都佝偻着身背,装出年迈老人垂暮的体态。其实他装不装都无所谓,很少有人会认出他。 谁会关注一个脏兮兮的乞丐,对于肮脏的人,大家躲还来不及呢。 姜晚莞带着韩非然路过楼梯时,遇到邻居下来,那个邻居好奇地问:“小莞,你怎么把乞丐带回家啊?” “喔,我看这个乞丐可怜,想着我屋子里有些废铜烂铁,让他搬出去卖了营生。免得他饿死!”姜晚莞说完后捋了一下耳发,暗暗朝韩非然轻蔑地笑。 免得他饿死。这个说法真的是太给力了。 韩非然在旁边听着,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麻,就好像有无数只跳蚤咬住他皮肤似的溃烂难安。 邻居摆摆手讪笑地说:“你管他干嘛,有手有脚的懒汉,年轻不拼搏,老了活该饿死!” 韩非然一直弯着腰杆没有抬头,眼睛斜斜地瞅着那个邻居,他心里头有点想抽邻居巴掌的冲动。 但是他肯定是没有这个胆量的。 他们进了房间以后,屋子跟着冲进了一股臭味,弥漫在干净的空气里。韩非然自己也闻出来了,没怎么好意思坐在沙发上,径直蹲在地面,窘迫的模样可气又可笑。 随后两次卧室关门声,两件衣物被扔在沙发上,“这是我的衣服,挺中性的,去换吧。反正事到如今你也不会计较要穿得怎样体面合身了。”姜晚莞说完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不一会儿后,厨房里响出锅灶声,浴室里扑出一股热气。当一切都完毕的时候,眼前的场景有了他们都经历过的画面。 以前,她也为他洗手做过羹汤。 韩非然看着桌上的饭菜,只有两道菜,一道是芹菜炒牛肉,另一道是肉沫茄子。 “吃饭吧,我知道你很久都没有好好地吃一顿了,先别急着感动,你一辈子都会记得这顿饭的!” 韩非然本来还挺感动的,听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姜晚莞阴阳怪气地加了重音,接着她把碗筷拍在了他的面前,桌面发出尖锐不悦的碰撞声,像是中了毒的老虎在嚎叫。 他很快意识到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便没有拿筷子,也没有说话,别样地看着姜晚莞。 姜晚莞哼笑说:“怎么了,这么怕我给你下毒啊?” 韩非然迟疑地拿起饭碗,挑了一口白米,粗硬的白米饭咀嚼起来很有生涩的粉味,不像是水放少了的半生不熟,而是过水后潮湿的米直接扑在电饭煲上的焦熟,嚼起来都能听见大米碎在嘴巴里的细音。 “是不是难以下咽啊?”姜晚莞在旁边摆出虐笑的嘴脸。 韩非然没有说话,又去夹那道芹菜炒牛肉,入口的芹菜老硬得很,咀嚼了后像坨乱糟的毛线怎么也嚼不断,他只能干咽下去。 吃过芹菜后他挑了口牛肉,刚放在嘴巴里一嚼就搜肠刮肚般的倒胃吐在饭桌上。 姜晚莞笑出来了,“哈哈,韩非然,你一定没尝过吧,牛肉发臭后吃在嘴里的滋味有多难受!” 生硬的米饭,嚼不烂的芹菜这些都是情有可原的报复,但他不明白发臭的牛肉是从何说起。 “你为什么要给我吃发臭的牛肉?”韩非然没有底气发怒,只这样安然自若地问了一句。 姜晚莞笑着鼓起了掌。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我们刚认识那会,你把送给姜晓棉的零食误送给了我,你可不知道,那里面的牛肉脯被我当成宝贝足足保存了五年多呢!因为它发臭了,生蛆了,所以我就还给你啊!”姜晚莞说夹了一筷子牛肉到他碗里,又加夹了茄子。 “多吃一点,差点被饿死的人难道还想挑食吗?” 韩非然暼眼盯着姜晚莞夹过来的菜,丢在碗里的茄肉上还触目惊心地趴着一只死青虫。 尸体很完整的青虫,炒茄子不像炒青菜,青菜里有青虫是极大概率的事情,但是光滑易洗的茄子,怎么可能会炒出一只青虫。 “姜晚莞,你的‘黑暗料理’该报复够了!” 姜晚莞咂嘴笑着摇头,“怎么会够呢?你比我更知道,报复一个人,要让他一直可怜,让他一直痛苦,那种爽和痛快才会永无止境。瞧,今晚的晚餐多像我爱你的时候亲手为你做的晚餐啊!那天的我不太会煮饭,芹菜炒老了,茄子没有削皮,被你各种嫌弃,现在的我会煮饭了,可是那些美味你无福消受了!如今,你就只配吃这种饭菜!” 韩非然坐在那里衰颓,安静地屏气。而灯光底下有好几只抖晃的飞蛾,那些影子一斜斜把他的脸色揉撮成黑夜里狰狞的怪兽。 “喔——”姜晚莞拉长了语气,“说到美味,还有道压轴菜没上场呢,那可真是美味!” 不知道姜晚莞还有什么新花样,韩非然抬头看她往厨房里走去,继而端着两碗汤出来,噔在桌子上的时候,因为下了重手,淹过褐色花瓣的汤水晃着溢了好多出来,立刻露出里面的食材。 韩非然看见那碗汤脸色更加黑了。 姜晚莞坐下来后分他一个汤勺,自己唰啦啦喝汤。看见韩非然一动不动,她才啧啧放下,“我拿猪骨头熬出来的呢,那么美味的汤肴,你该不会还反胃吧。” 韩非然忍了很久,这下终于忍不住了,一佛手把两个人的汤碗打碎在地上,汤汁哗哗往四周散流开来,留下猪骨头跟木棉花瓣凸留碎挂在碗沿上。 他像根甘蔗直直地站起来,“煮这个东西摆在我面前,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晚莞没有怒,靠背在椅子上笑问:“你给我说清楚了是什么东西,是在愤怒骨头呢还是其他的什么佐料?” “长南木棉花季的时候,只要哪家餐馆拿木棉花炖汤,晓棉都不会进去消费,你在拿她气我。”韩非然几乎暴跳如雷。 场面更冷了。 “哟,我炖的是花瓣而已,可没炖姜晓棉的血肉,你有必要膈应成这样吗?”姜晚莞望着他的黑脸冷笑。 “但是你就是不怀好心!” “呵呵,怎么扯到不怀好心上面去了?我穷,只能去捡了不要钱的花来晒干炖汤,我存了一大袋能吃到冬天过完呢!” 姜晚莞说完后又去厨房重新盛了一碗新的汤出来,“你不吃我可还要吃,总比去垃圾桶里捡烂叶烂果子吃要好!当然,你习惯了这种生活,一定更宁愿去吃垃圾,也不愿意动这美味的花汤。” 姜晚莞一句又一句讽刺的话,像是把他的心强按在地上,用她长出荆棘的脚底一遍遍地踩踏。 “姜晚莞,我才发现,你的狠毒原来跟我不相上下!” “不相上下又怎么样,我们可不能归纳为同一类人,我光明正大地生活,而你,只是一个逃犯而已!” “逃犯”两个字,让韩非然的目光分散了。 她撇起嘴唇得意望着他:“喔,有件事,你整天冬躲西藏的还不知道吧,姜晓棉她服安眠药自杀了。” 韩非然听了后僵着神色,漠然盯住刚才说话的人,“你再说一遍。” “不敢相信?她是因为向浠焰的死才自杀的,而你害了向浠焰等于间接害了姜晓棉,怎么样,傻眼了吧,报应很爽吧!”姜晚莞没有改口,直接顺着话语刺激他。 韩非然信以为真,捂着头小声地抽泣。 顿时,外面响起警笛。 “姜晚莞,我以为你不会报警,结果你还是报警了!” 姜晚莞其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懵逼茫然站在那里,想说话的时候韩非然已经逃了出去。 “哈哈哈,韩非然,你落魄的时候只敢来找我,可到头来,你还是怀疑我!” …… 这一晚,姜晚莞来到了韩非然家的花店,揣开门进了他的房间东翻西翻,终于找到了那个被他忽视在箱底的盒子。 她一翻开盒子,上面积厚的灰屑就抖落在她的手背上。 那条围巾是她曾经为他一针一线亲手编织。 她立马找出了一把剪刀,剪除了线头,三扯两扯沿着纹路撕开,围巾一下子散架成弯曲的毛线。 夜色飘进窗户,那撕哗哗的毛线浮毛全部扬散在皎洁的月光里。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一百零七章 不测风云命换命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向冬漾跟姜晓棉都没有再讲过话。好像生活在平行世界里,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 没有一句简短的问候,没有一次偶尔的邀约,也没有相见过…… 我没有来找你,你也没有来找我…… 这些都变成了一种习惯。 她意识到一切都那么出奇地安静的时候,又觉得理所当然是这样不闻不问。 差点忘记他们已经分手了。 但是她不相信会分得彻底。 姜晓棉也不知道这些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好像自己拖着一具空虚的躯壳在漫无目的地爬行,偶尔流下眼泪掉进足迹里,跟角落里的小蜗牛一样留下闪亮的涎线。 “他是怎么过的呢,他一定会偶尔想我的。” “可能他会强迫自己不会那么想我。” …… “他也许不会那么想我了。” “他一天会想我几次呢?” …… 姜晓棉不止一次地这样想,本来是矛盾的想法,想来想去还是自相矛盾。她觉得自己也要跟向母一样变成神经质了。 向浠焰逝去的海楼湾,海风不断地吹过来,海面上翻涌出千层浪花。晚一点的时候,夏天的夕阳掉在天际边的那条海岸线。 很漂亮。致命的漂亮。 姜晓棉就这样欣赏了一天的海景。坐在海阶边看了很久,也忘记了迟阳和是什么时候来的,空气里莫名其妙地传来了他的声音。 “晓棉,最近新上映了影片,你要不要去看看?” 姜晓棉摇摇头,海风吹散了头发飘打她的脸庞,她想启唇说话的时候,一张口,发丝就勾住了她唇上的干裂的死皮。 她也懒得回答。反正迟阳和知道不回答已经算是回答了。 迟阳和就微笑着呆在她旁边,陪她看夕阳,听浪潮的声音。 跟着她沉默。 上一次看海的时候,还是向冬漾跟个粘人的棒棒糖似的靠在她身边。 这一次,姜晓棉想靠在他肩膀的时候发现自己身边没有他,找不到人依靠,她心想自己还可以直接躺在海滩上。 当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然后对着蓝天,那些靠肩的画面像天边的云彩,昏暗了,遥远了,不见了。 如果不是迟阳和在她身边忍不住咳嗽了一下,她差点要把迟阳和当成小透明的空气了。 一会后,她淡然地开口:“阳和,快一天了,你一直陪着我待在这里,你是怕我会像浠焰一样掉进这汪海水里面吗?” 迟阳和静静望着她的面庞,其实还真被她一语点破呢,生怕姜晓棉在他家时说过的话不是说说而已。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再一次干傻事,生命只有一次,你一犯傻,可就没有了,你去医院看看,有那么多人顽强地求生。生命不能用来浪费。” “嗯。谢谢你。这是个很好的忠告。”她微微一笑,这个忠告她是真的听进去了。 自从上次的安眠药事件以后,姜晓棉对于自己的“罪行”就没那么难受了,所以迟阳和的担忧是多余的。 迟阳和看她回答得肯定,就又问:“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远处烧残的房子废墟还没有怎么整顿过,姜晓棉看着就看出世界大战的残景。 “我在想浠焰跳海时的情景会不会跟我梦境一样。”姜晓棉刚说完就发现自己错了,因为没有人能够窥探她的梦境,这种问题怎么可能回答得出来嘛。 她又马上问:“你说那天浠焰跳海是怎么想的呢,是求生还是绝望?还是两种都有?如果两种都有的话哪方会强烈一点?” “我不认识冬漾的姐姐,也没见过她,我猜测是求生欲更强一些。当一个有意识的人面对困境的时候,挣扎是因为他试图去寻找求救的途径。如果他绝望了,放弃了,就不会有任何行动。因为被淹或是被烧,承受痛苦的结果都是相同的。没必要多此一举。” 姜晓棉突然发现向浠焰跟迟阳和挺像的,都有一样的才华,拥有一样的头脑。她甚至心想,他们两个就像是同一个导师教导出来的人才。命运为什么不稍稍错位一下,万一向浠焰跟迟阳和相识有缘,可以‘强强联手’呢。毕竟像他们这种俊男俏女,优男华女很容易互相吸引的。 姜晓棉心想着就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又荒唐。半天忘记了回答迟阳和的话。直到迟阳和那胳膊肘顶了一下她,她才反应过来。 “你刚刚说的话真动听,像哲理一样会打消人的困惑,我多琢磨了一会儿。”姜晓棉扭过去对他微笑。 那是迟阳和第一次听见她这样另类地夸他,他儒雅随和地笑笑接受了。虽然姜晓棉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但是她认为再通俗的语言从迟阳和嘴里表达出来,都被添了一层名言警句的光芒。 “如果你愿意的话,那些动听的哲理我只说给你听一辈子。” 太直白的告白无可藏身,以前的他不会这么直坦的。姜晓棉扭头过去,像是听到了一个坏消息,心里面紧张地慌神。 “你不该这样说,这不是你的台词。” “嗯,毕竟我也想拿着向冬漾的剧本呢。” 好幽默的对话,可是姜晓棉依旧一点兴趣都没有,她起身淡淡的话语:“我要回去了,您也回吧。” 她突然用了一个“您”字来称呼,说完后就背向离开。 迟阳和也没有追上来,看她瘦弱的背影走远,一点点消失在红光里,像是晚霞仙子乘着色彩回家了。 姜晓棉来到车位的时候,看见一个穿破碎衣服的人蜷缩垂头在她的车门边,不是很看得清他的脸,像是几天没有吃东西的人体力不支地倒在那里。 她总不可能过去赶他一声“喂,乞丐,你走开”这样的话吧。不是自己的风格。 看他的落魄样,姜晓棉心头生了些怜悯,便掏出了五十块钱递过去:“你饿了吧,去买点吃的吧。” 五十块钱对于乞丐来说是笔巨款了吧。姜晓棉心想那个乞丐一定会头也不抬地拿过钱溜烟跑了。 但是现实跟她想像的有点不太一样。 那个乞丐没有抬头,但也没有抢钱。可能靠车的姿势保持了很久,他懒懒地动了一下身体,舒缓了一下全身发麻的神经,依然低着头没有接过钱。 仿佛是不敢面对谁。 清风微微从海边徐来,阳光浅浅地把青淡的颜色投在她只能看见的额头上。 见他不应答,他身边也没有行乞的破碗,姜晓棉伸出去的手也不好意思伸回来,就把钱塞到他的手心里,想要伸回手时就被他抓住,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姜晓棉感受得到他掌心的温度,她正觉得他没有任何恶意时,他说话了。 那个声音低沉地唤出她的名字:“晓棉……” 虽然光凭声音就知道他是谁了,但是姜晓棉还是瞪大了眼睛蹲下来望清楚眼前人。像是打量着陌生人,又像是端详一位离别多年的故友。 “是你,你怎么肯在我面前出现?” 他的眼睛在衣帽檐下逐渐有了光芒,用曾经阴鸷的狠厉话说:“因为有人跟我说你死了,那个人真她妈恶毒!” “非然……” 姜晓棉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唤他的名字眼泪就突然掉下来了,以前她真的恨透了韩非然,他扼杀了那么多条人命。可是现在因为别人一句说“她死了”他就来找她了。 以通缉犯的身份来找她了。 “他敢让你哭,我去杀了他!” 姜晓棉拉住了韩非然的衣角,咽着眼泪对他说:“你不要一错再错了,听我的话,去自首吧,这样你还有重见光明的那一天。” “哈哈,晓棉,重见光明?那是不可能的了……” 姜晓棉呆望着他。 他伸出手掌摊在她面前:“你知道我这双手沾了多少人的血嘛!最初是向言的血,那是让向冬漾尝尝亲人离去的滋味;接着壬旺工程的冤魂,让他尝尝从高高在上的少爷命跌到悬崖里的感觉;然后是那个房东的血,谁让她不知好歹想跑去跟向冬漾告发;还有就是向浠焰的血,本来我还想捏死那个发疯的向母……” 姜晓棉听得发抖起来,闭上眼睛眼泪表更汹涌了,“你为什要这样针对向家?” 交杂已久的愤怒洪亮地爆发:“我妈去世的那一天如果不是那向冬漾拖延开会时间,我怎么会接不到我妈的求救电话!还有向言,说什么把我当干儿子看待,他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偏偏那天在医院里当着我的面谈你跟向冬漾的婚事!他那么想抱孙子,我就让他这辈子都抱不到!” 那些话像被竹节被劈开,每说一句就被愤怒的风吹刮回去扑打在韩非然脸上,霹雳的万恶灵魂生出尖利的牙齿,把断送的良知一点点地蚕食鲸吞干净。 “韩非然,那些事情明明就不是向家人的错,是你的执念在作祟啊!别再错了,当你把自己的执拗变成伤痛强加在别人身上,你害了别人更害了你自己!” 跟一个犯了无数罪的人来说这些东西,比起那句“悬崖勒马”还要听不进去。更何况姜晓棉没有意识到一个思想很极端的人他的内心的固执已经是畸形的了。 “晓棉,跟我走好不好,向冬漾他就是一个王八蛋!天底下那么大,总有他们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姜晓棉要劝说“你躲不掉的”,就有另一个人用得意的口气代替她喊了出来。 “哈哈,韩非然,你以为你还能躲得掉吗?” 他们扭头过去看时,杨恬正蔑笑地走过来,落下的手机是刚刚讲完电话的模样,韩非然锋利的目光捕捉到她手机通话屏幕上亮着的三个阿拉伯数字。 他知道杨恬已经报警了。 姜晓棉还来不及反应什么,就被韩非然拉着坐到自己车的副驾驶坐上,包也被韩非然抢过去。他抖落出里面的东西,“晓棉,你的车钥匙…” 叮当的金属声响过后就是车子发动声。 “韩非然,到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想着要逃跑!”姜晓棉要阻止她,可是韩非然一踩油门,她就因为没有系安全带被车速吓得心提到嗓子眼上。 “韩非然,你停下好不好!” “你停下!” 可是韩非然根本就不听她的。反而又加快了车速。 慌乱之中姜晓棉连忙掏出手机,颤抖的手机停留在冬漾的名字上几秒后,一下子拉到最底下拨打了阳和的号码,她也没有直接跟对方通话,心想这样一定会打草惊蛇的,就假装跟韩非然对话给迟阳和提示。 于是,传入对方话筒的是啸啸的风声,还有姜晓棉的急促暗示音:“非然,前面就是海上公路了,你快点放慢速度,太危险了…” “晓棉,我已经身败名裂了,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一辈子躲躲藏藏都愿意!” 男人发起彪来可不是姜晓棉一个小女生可以阻挡得住的,眼见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树木都没了轮廓一下子模糊成片,韩非然飙车的时速已经达到了240码,他咬着牙出了大滴大滴的汗,每次以毫厘之差越过前面的车子,吓得姜晓棉不敢伸手去制止他,怕一制止有了争执就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韩非然知道她在害怕,眼也不转地加了时速,“晓棉,别怕,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让你受伤害的。我只要你跟我走!” 可是姜晓棉已经对他的行为感到很害怕了,每次都以为要跟大车撞上了她连忙闭起眼睛,耳边仍然是顺利的风声她才睁开眼睛,整个人像被吊在悬崖边上的垂危。 身边的车子被甩出那么远的距离,她想迟阳和不会追上来了,也从来不知道,韩非然还练过飙车。 姜晓棉焦急地往后面看去,探一探情势。她好像看到了迟阳和的车子跟几辆警车的样子,其中有一辆加了开始速度,追得越来越近。韩非然应该是预料到了前方的交警,忽然转过了另一条大道逆行而去。 姜晓棉瞬间大惊失色。 “韩非然,你疯了,这条道是逆行!再这样的速度下去我们都会没命的。” 他鼓着神色没有说话,路程像是策划过的直行不误。 此时车辆少,显得路道很宽。两分钟后,迟阳和的速度跟他们并排。他朝他们的窗口呼喊:“韩非然,你停下,你不要命也要搭上晓棉一起吗?” 疾风声淹没了他的话。 姜晓棉扒着窗口,准备无望地望一眼迟阳和,可是还没有好好对视,她就对前面十米外的拐弯角大货车恐惧起来。下一秒,又是一辆货车崭露头角! 两辆平排的货车相对两辆平排的小车。谁都没有足够穿越过去的缝隙了,姜晓棉连忙摇韩非然的手臂:“韩非然,你快停下!” 韩非然也慌了,踩刹车时已经是徒劳了… 姜晓棉尖叫抓扶着身边能抓的东西,瞳孔放大拉近了跟他们的距离,霎时间从旁边漂移来一辆黑车影横档在他们中间… 三辆车相撞,刹车声,尖叫声,起火声,爆炸声,玻璃炸裂声…只要是惨烈的声音全在这条路上冲击在一起,交汇成路段快要轰塌的隆隆声…… 所有人的意识在那一刻坍塌了…… 姜晓棉伏埋着背,挡风屏像盛开的花朵妖娆地擦裂出一道道花脉,那些尖碎的玻璃声响爆地扎进耳膜里,视网膜上被洒上了红色的液体,天翻地覆的晕眩冲击过来… 她不知道那个液体是属于谁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保护着自己。她挪一挪身体,有意识的她感到自己被温热宽厚的怀抱包裹着。 “非然,非然…”她侧起身子,推唤了一下那个怀抱,他没有任何应答,严肃冰冷地躺在姜晓棉背上,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微弱地贴在她的脸上,他张着嘴,像是在说什么话没有说完。 姜晓棉想拍拍手伸他后背,一动右手就是皮肉撕扯的疼痛,根本无法动弹。她意识到左手是没有大碍的,就用左手拍着呼唤韩非然,可摸到的是各种碎玻璃渣混着鲜血,腥味混着汽油味快要让人呕出肠子来… 他终于有了那么点意识了,强睁开眼睛,困难地吐出两个字:“晓…棉……”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力气说话了,努力抬头蹭过去想吻她一次,就差一厘米的距离,最后意识无情地截断了这一厘米距离,他的额头从她的耳旁沉重地滑落下去,重到再也抬不起来。 “非然……你别睡……”姜晓棉急慌地抱着他拖出车门。 她茫然地向前面看去,前面的那辆货车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那些火焰像是点燃了傍晚黯淡的光线,烧得更厉害了。而跟大货车相撞的那辆小车倒仰在路段上,柏油马路上淌出血河的红色,浸得火光十分旺盛。仿佛整条路被人泼倒了油嘶溜地都烧了。 姜晓棉一下子倒在废墟旁哭了出来,因为她认得出那辆翻仰的车是迟阳和的。 “非然,阳和,阳和,非然…”她挣扎着都不知道该先呼唤谁。 暮夜了,那片火光还在继续,这条路交通堵塞了……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一百零八章 命运给出的抉择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那些恐惧,一次又一次灌进脑海里,余生很长,难道就要这样混沌地过了吗? 姜晓棉尖叫着醒来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他肯出现了,微微笑说:“冬漾,我做了一个好恐怖的梦,梦见他们都死了。还好那只是梦。” “晓棉,对不起,在你出事的时候,我没能在你身旁。”向冬漾的话里有惭愧的意思。 姜晓棉听得湿了眼眶,笑他傻,想伸手去抚摸那张很遥远的脸庞,可是一抬手臂就是被什么东西咬住的疼痛。 “你在事故里被玻璃刺伤了右臂膀,还好不是很严重。好好躺着,别起来了。”他连忙过来扶她躺好。 姜晓棉的眼睛立刻变得空洞无光,回忆历历在目,是梦或是现实,都显得若虚若实。仿佛是才刚刚承认这一切。然后拿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抓住他问:“那不是梦吗?” 向冬漾点点头,那些话想说又不得不说,“一共四个人,货车司机跟……跟韩非然当场死亡,阳和他,他……” 话没有说完就哽咽了。 姜晓棉抓紧了他的手等待…… “从昨晚到现在,刚刚结束手术,医生说如果一个月内醒不过来的话,他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又是难以叙述的话语,最后三个字像是一团疙瘩结生在一起,被人硬生生的掰开。 姜晓棉的手开始颤抖,第一次接触“植物人”这三个字,笼统的概念让她差点忘了那三个字究竟是什么定义。 她无法想象曾经在工作里那么干练利落的阳和,有天会毫无意识地躺在白白的床单里死睡。 阳和,我今生有多大的福气,我只不过是别人的未婚妻,怎么值得你拿命来救我? 老天,你确定你不是嫉妒英才吗? 向冬漾安慰她说:“你别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观察呢。” 姜晓棉的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浸湿了枕头,她一扭头,太阳穴就是冰凉的刺痛。 她脑子里只想问一个问题,却无处相问。 阳和,当你冲上去的那一刻,有多决然呢?如果你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还会选择冲过去吗? 除了迟阳和还有谁知道呢? 天知道。 迟阳和的思想来看待这件事情的话,他不会有那么多的侥幸,他会准备好最差的心态来迎接那些未知的可能性。 “冬漾,我觉得我自己好没用啊!出了事情就只会哭,除了哭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其实该死的人是我,当车速失去控制的时候,本来跟货车相撞的应该是我的车子,那些碎玻璃也应该是压在我身上的。我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他们一个个因为我出事……” 撕心裂肺才说完的话,向冬漾应该是不敢再听下去了,打断了她。没有说什么话的打断。而是闭起眼睛,对她摇摇头。 这辈子还剩那么长的时光,带着未知的美好一直漫长下去。然而短短的时间内,少了那么多人。美好迷途了吧,像是泛黄的书页,被风吹散在长南的故事里。那些辜负过的感情,一桩桩地记录在黑匣子里,危机过后才被人翻出来领悟。 这几天,姜晓棉的手不方便,向冬漾会经常会做她的右手,剪指甲,梳头发,系鞋带,喂她吃饭…… 小事情看起来是微不足道,但是姜晓棉突然发现,这些事情在以前他们腻歪时都没有做过。因为那些琐事太细微末节,甚至好手好脚的没有需求。从前只逗留于太过于轰烈的场面,一起约好木棉园,一起逛个街买件情侣衫,拍张合影,或者是某地的风景漂亮去走一遭,哪家的美食或者电影院进进出出……妥妥的秀恩爱。 现在天天重复那些小事多了,他也觉察到了跟热恋时期的不太一样。他就对她微笑说:“我觉得我好像是在照顾一个小孩子。” 姜晓棉回答说:“那样的话我就很开心了,因为不想长大的愿望实现了呢。” 其实也没有那么安稳如意,好几次,向母总是巴巴地寻过来把向冬漾拉开,很清醒地扯开嗓子放话说:“我是不会认这个儿媳妇的!” 接着向母把陈年往事,浠焰的事,像抖丑事的耻辱吐着沫星子抖出来。搞得他们都硬着头皮装作没听见一样不去反驳。 姜晓棉垂着脸色摇摇头表示不在意了,向冬漾便拉着母亲回家。 姜晓棉也不会跟家里人‘打报告’或者是当着向冬漾的面哭泣,只有没人在跟前的时候她就在意得不得了。安慰自己的话就谨记一条处世名言:自己惹的祸自己承受吧,不要再给谁添堵了。 向母来医院骂人喧闹这件事,虽然姜晓棉隐忍不言,但是细风仍入耳,冼家人略从消息小道有所耳闻。他们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只是不好跟向母计较而已。 两个星期以后,姜晓棉听林深说迟阳和的叔父从英国来长南了,他们公司的人都传透了。大家都说终于可以看看天使服饰幕后的大boss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的姜晓棉就像一个逃逸的肇事者莫名心慌地等待那位迟叔父的到来。 姜晓棉跟迟叔父见面的那一天也算是突如其来。 那天姜晓棉正默默照顾迟阳和,她拿着毛巾一回头,迟叔父就高高地站在她的身后,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着实把姜晓棉吓了一跳。虽然只是张陌生的面孔,但是她还是一下就猜出来了是迟阳和的叔父。 只要面相不太像中国人的人都很好认。 迟叔父偏向高加索人种的面貌,穿得比迟阳和还要绅士,足足高了姜晓棉两个人头,所以她一抬头印象最深的是他笔直挺拔的鼻梁。 姜晓棉第一句话就用英文说了句“你好,我是阳和的朋友。” 没想到迟叔父用外国口音的中文回说:“你好,我会说中国话。” 他第一句就是不冷不热的问候,姜晓棉心想也正常,毕竟不是因为喜事来的长南,谁又会很开心地说句“nice  to  meet  you”呢。 下一句迟叔父就问:“你就是晓棉了吧,那个阳和怎么留也留不住的设计人才。” 姜晓棉点点头,听完后半句后,她对于后半句残留着小小心慌的惊讶,她以为他会接出“你就是姜晓棉了吧,那个害阳和出车祸的人”一句责怪的话。 呵,姜晓棉冷嘲自己。出于愧疚的原因,人家随意一句话都是草木皆兵。 他们随便地做了简单的交流介绍,提到称谓时,姜晓棉礼貌地称呼他为“迟先生”。 而迟叔父很随意地说:“既然你是阳和的好朋友,没必要称呼地那么见外,你跟他同一辈,你就叫我‘迟叔父’吧。” 让姜晓棉一瞬间觉得亲切感十分强烈。更亲切的是迟叔父也跟当年的迟阳和一样一上来就化繁为简地呼唤她为“晓棉”。而不是姜晓棉,姜小姐之类的。 姜晓棉不禁想到了刚认识迟阳和的那会儿,他们叔侄俩说的话还真是挺相似的。不过想来也是,生活环境占了大部分的因素,国外的风土人情就是这样热情不会那么生分见外。 后来的几天里姜晓棉经常看见迟叔父跟主治医师交流,关于迟阳和的病情,姜晓棉也很少跟迟叔父聊起,只是由他们两个日夜轮流照顾迟阳和交接时会说上几小句话。迟叔父总是板着个脸,这点跟迟阳和不太像。不过话说回来,可能只是因为面对一个冷冰冰的病人开心不起来而已。 一个月的时光,真的很煎熬,但是每一秒的时光里,姜晓棉都在想像,会奢望,迟阳和会像电视剧里的植物人那样有了意识就动一动食指,或者是流一滴眼泪。 可是都毫无征兆。徒劳无功。尽管姜晓棉经常跟迟阳和说话,讲故事,说笑话……哪怕是串接成了一千零一夜的故事…… “阳和,你可能不知道,我现在就像一个故事口袋一样待在你身边,你什么时候才醒呢?我口袋里的故事都快掏穷了,我们学设计的人都知道以创新为主,我可不想讲重复老套的故事给你听,那样你也会很烦的……” 迟阳和依然静闭着目光,没有任何声音,好像整个世界都跟他没有关系了,只有床边的心电图一直在起伏波动。那是唯一证实生命还存在的声音。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 最后一天,迟叔父开始让人收拾东西,一切准备就绪,马上飞机来接了似的匆忙模样。 当姜晓棉来到病房的时候,迟叔父安静地伫立在窗户前,表情细细地凝成了荔枝纹,好像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露出了一点点“端倪”。 “迟叔父,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迟叔父看了一眼姜晓棉,然后把迟阳和抱坐上轮椅,推着把手说:“晓棉,你陪我们去医院外面走一走吧。” 姜晓棉点点头,她知道,像迟叔父这样级别人物说的“走一走”不是简单的走一走。 外面阳光无限明媚,天空刚被洗过的明亮透彻。因为早晨下过雨,现在正挂着一轮彩虹,把世界照成了五彩斑斓的景象。 “晓棉,我要带阳和回英国了,那儿的医疗条件比较发达。” 姜晓棉跟着迟叔父平排走,看见温暖的阳光撒在迟阳和身上。他闭着眼睛好像是不让人打扰他这份静谧的享受。 姜晓棉问:“你们什么时候启程?” 迟叔父说:“你跟我们一块走吧。” 一句问话,一句邀请,不约而同说出口。 两句话,同样八个字。一起说出口并且一起落音。 迟叔父的表情什么看不出来,没有因同时说的话有任何的反应。 而姜晓棉是做不到平静的。 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望着迟叔父发呆。因为在此之前,她根本不会想到迟叔父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话尾是一个“吧”的口气,到底是请求还是邀请? 姜晓棉真的听不透。她抬头望迟叔父的时候,他也停下了脚步,正视着姜晓棉。 迟叔父仍然没有什么表情等着姜晓棉的回答。 耀眼的阳光照得人的视觉更模糊了。太短的时间,姜晓棉回答不出来。她躲不过强光刺眼,便闭上眼睛,视觉内部立刻一片红火恍惚。 三十秒后,迟叔父继续推着迟阳和往前走,姜晓棉睁眼愣后也跟着走,她没有主动回答那个问题。 迟叔父知道自己唐突了,便又发言。 “晓棉,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对于你来说很唐突,但是我没有办法做到孤零零地带阳和回伦敦,我也不想等他醒来的时候孤零零地看不到你。” 姜晓棉看他说话时远望着前方,一边平稳地说出那番话。她看得出他没有一刻停顿思考的拖沓,他一定是早就计划好的了。 可是姜晓棉那一刻突然哭了。因为她的心情笼罩了一层“肇事者”的阴沉。深怕自己会被动答应。被强迫的答应。 想拒绝的话被一根无形的铁丝活生生地垄断在喉里。姜晓棉咽一下喉咙,仿佛还能听见它发出哀嚎惨叫的声音。 “迟叔父,对不起,是我害了他,用一辈子来偿还,我……我也愿意了。” 姜晓棉断断续续地补完最后一句话,自己的耳朵听到自己亲口说的话,却觉得像另一人在说话,完全不是自己的本意。她多么希望迟叔父会突然反驳一句“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或者是向冬漾突然冲出来拉过她“晓棉是我要娶的女人,谁也不能抢走。” 更或者是迟阳和在这一瞬间突然醒过来。 想像了那么多,最后这些都没有发生。姜晓棉抬抬头,眼泪就止住没有再往下流,那时候,天空里飞过第一批迁徙的候鸟。 她才知道,秋天开始了。 不知不觉地开始了。 迟叔父像解释又不像解释地说:“我们西方人讲究意念,我相信有你在阳和身旁,比起那些冰凉机械没有感情的治疗要好得多。我相信阳和是能听得见你说话的,他甘愿为你放弃生命,同样,你也是他唯一苏醒过来的勇气……” 空气里单方面的串话没有谁打断,身边也没有其他路人的声音来干扰。迟叔父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因为姜晓棉已经没有心思听了。 她的心思像秋天里即将枯死的干柴,落寞地等待霜雪来覆压。这一段路程,她整个人都在行尸走肉。 跟迟叔父的聊天,姜晓棉映像最深刻的是最后他交代的那句“三个人的机票我已经定好了,后天十点。” 天呐,迟叔父说机票已经定好了? 重点是三个人的机票? 在姜晓棉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 难道说迟叔父已经笃定了姜晓棉会跟他们走? 还是说如果姜晓棉不同意的话他也会想尽办法带她走? 是动之以情还是生拉硬拽? 不过姜晓棉怎么想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已经答应迟叔父了啊! 她答应一起走了。 她也有点陌生这个结局, 姜晓棉再回去想这一切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该给向冬漾怎样的交代。 她觉得经历过了一系列的事情,估计向冬漾也不需要这个交代了吧。 当她找到向冬漾准备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没有给她说的机会。 姜晓棉便去找冼新辰征求意愿。 “哥,你说我答应迟叔父是对还是错呢?” 冼新辰听了她的故事后,也悄悄地泪流满面,“晓棉,很久以前我认为你跟向冬漾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好像你们在一起就可以幸福地生活下去,后来很多事情都在发生变化,改变了太多的人,向伯母越来越排斥我们,而向冬漾也因为他姐姐的死跟你提分手。向伯母我还可以理解,但是冬漾,我突然很难理解他,不止我一个人很难,大家都很难再像以前一样其乐融融吧。也许阳和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你的……” “哥,你不要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姜晓棉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敢听下去的原因,就在那一刹那打断了他未完的话。 “不,我一定要说,因为我不想你们都有遗憾,就像我一样。可能白姨的心思你从来都不知道,她当初是很看好迟阳和的,她甚至觉得他比冬漾更适合你,只是那时候你已经跟冬漾有了从大学到工作的情意,她才接受你们两个。其实当时我是不赞成白姨的看法的,直到迟阳和想都没想就以命救你,这一点,真的很颠覆以前我对他的看法。而你对于去伦敦这件事情你也不是拒绝不出来吗?” 姜晓棉像是突然听了一番说教,那是不敢拒绝还是真的拒绝不了?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还有明天一天的时间,我觉得自己已经不像是自己了,思绪都乱七八糟的好乱啊。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站在十字路口,走了这条路生怕是错的方向,但是又回不了头。” 冼新辰问了一句很关键的话,“冬漾他知道了吗?” “我还没有说,刚刚在他面前我很想说了,可是我一开口说‘我有事情找你’你猜他怎么说?”姜晓棉话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冼新辰凝眉想,那应该是一个能让人失望的答案吧。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一百零九章 有人离别有人归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姜晓棉顿了一下语言,应该是眼睛进沙子了吧,她揉了一下眼睛才继续说:“冬漾说‘我要去一趟戒赌所,你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那时候我就没有勇气说了,我觉得不是我做出了选择,而是他做出了选择。” 你有事情明天再说吧。 姜晓棉回想起来,真的绝望了一半,为什么而绝望,就好像她还没有李笑欢重要了。 赤裸裸地被比较下去了。 姜晓棉现在想,不要跟一个没了心智的人计较吧。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姜晓棉从一睁开眼睛就突然茫然起来,一生都没有这么茫然过,像是老年人的视线开始一点点苍白发虚,身体也开始无力消沉。 姜晓棉摸了摸湿透了的枕头,嘴巴里面还有点点咸意。哭过的铁证就在眼前,她却怎么都不记得昨晚哭过了,可能是在梦里流泪的吧。 一路从木棉花大道走来,那些木棉树在秋风里已经枯黄了树叶,像花朵一样垂挂在枝头摇摇欲坠,风吹过就招摇着手,像在跟姜晓棉打招呼,也像在跟这个美好的世界高傲地离别。 整个长南的色彩都是秋黄色的。 心情是秋黄色的。 离别也是秋黄色的。 姜晓棉走进了红坊画廊,那儿早换了一位新的主人,因为余老先生已经驾鹤西去了。 新的画廊主人叫余墨。余墨是余老先生的孙女。余老先生还在世的时候,姜晓棉听他聊起过孙女,今天才见了真人。 余墨长得比较高,将近一米八了,余老先生常说娇滴可爱的孙女却长了个壮实孙子的身高,还嘀咕女孩子长那么高不好,把男生比下去的话,就让男生没有了想要保护的欲望。 姜晓棉看到时,余老先生的话还真的不假。 余墨一头波浪大卷发的气质美女,笑起来右嘴角有个梨涡,年纪比姜晓棉还年轻一些,她一见到姜晓棉的时候就认了出来并且打了个招呼:“嗨,我记得你,你是我外公的学生。” 姜晓棉也对她笑了笑,露出右脸颊的酒窝,两个人亲切得像多年未见的故友。 其实她们两个也只是在余秋波的葬礼上见过一次,不过那时候没有多太心情去关注彼此。 “我要离开长南了,所以我今天是来还一幅画的。”姜晓棉笑着把画卷递过去。 余墨打开画卷瞧了一眼,她对那幅画也不陌生,咯咯地笑说:“那年我来画廊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幅画,过了这么些年,没想到它竟然成了老古董了。” 余墨的话刚落完,就有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接了她的下句话,“什么老古董呢,我瞧瞧。” 姜晓棉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小伙子走过来,他比余墨高出一个手指头,笑嘻嘻的面容青春得很,像是清晨的朝阳升到半空中那般的精神蓬勃。 他贴到余墨身边,两个人的身高难得的登对。姜晓棉正要猜想他是谁的时候,余墨介绍说:“晓棉姐,他是我的男朋友,叫文楚。” 文楚也跟着余墨的称谓唤了一声“晓棉姐。”然后看了画后赞叹说:“这木棉画得真好看,小墨,你喜欢荷花,我也画一幅荷池送给你…” “画什么画,净学人家借花献佛,我不要,我要你种一池的荷花送给我!” “好,别说种一池了,巴不得把我自己变成荷花送给你!” … 这一刻看着他们年轻的爱情模似曾相识,姜晓棉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老了,那些美好的爱情年纪蒸发在了憧憬的岁月里,化成飘散在记忆里的青烟。 曾经有谁也是这样答应她来着,说是要种只属于她的木棉。承诺被青烟托向渺茫的远方。 等不到亲眼见证诺言,原来,最美好的承诺不配用来当真,只配追悼。 姜晓棉站在那里看着《寻棉图》好久,忘记了余墨跟文楚是怎么从她旁边打情骂俏地消失的,也不知道向冬漾是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的,就当她要抬脚离开画廊的时候,他呆呆地站在门口望着她。 他动了动唇,“晓棉…” 姜晓棉也说不清那是怎么样的一种呼唤,拖了些哀求的长音,却又落尾得很清脆。 她想,他应该知道那件事情了吧,随后被他温热的手臂揽入怀里。一种又可以亲近他心跳的距离,好像才第一次感受到,又像是一直停留的余味不曾走远,被人遗忘后重新拾起。 从来没有一次的拥抱比这次的拥抱心情更为复杂,感觉置身在爱情电影里男女主多年相遇后的感人镜头,然后背景播放着《曲终人散》这首经典老歌。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听你哥说的,我就找过来了。” “你都知道了?” “嗯…” 就只是一个简单的语气字而已。 他既然已经知道了,台词不应该只是一个沉闷简单的“嗯”字啊!姜晓棉有点失望,他应该有什么话难以言明吧,给人一种措辞琢磨了很久最终被卡在声带里发不声音的表象。 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一路保重”还是“为我留下来”? 但是姜晓棉觉得这些对于半昏不醒的迟阳和来说,已经很渺小得不足为提了。 粉红色的异木棉在秋天里盛开得十分绚烂,姜晓棉正眼仰望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长南的异木棉也那么多,把离别的秋天染成了青春的粉色红色,属于秋天里的生命都在那一刻迎接相遇。 他们站在落花里,姜晓棉抬手接落花,看见向冬漾的脸庞被一片片红粉交错得模糊,她的大脑里突然有了一种很美妙的错觉,“冬漾,站在异木棉的落花里,我看见每一张面孔都是粉红色的芳华。像停留在数不清的曾经里,我们刚相遇的那一天。然后时间都开始逆流倒退,在还没有认识的岁月里重新开始,编写我们美好的结局。” “晓棉,我突然想起一首歌特别适合我们,歌名叫《可惜不是你》,那时候,我从不喜欢这首歌,没想到最后我们都变成了曲中人。” 姜晓棉心想,这是他最后一次陪她看木棉花了吧…… 等明年红木棉花开的时候,她看不到了,而他也会有新的人陪他看。 姜晓棉咬咬牙,难过地说:“明天,我离开的时候,你千万不要来送我,我怕那样的话我会舍不得离开。” “其实我也不敢去,怕我冲动地拉住你死活不让你走。” 姜晓棉微微一笑,这是他们离别前的最后一次对话。 到底是谁不要了谁,都得不到一个具体的结论。 总之他们两个都泪流满面了。 姜晓棉走的时候,向冬漾真的没有去送她。 而姜晓棉也从头到尾没有期待向冬漾出现。 这是他们之间的另一种默契。 姜晓棉跟家人朋友们告别了以后,送她最后一程的,无非就是坐上飞机后一栋高楼盖过另一栋高楼,唯见的几抹异木棉。 虽然不如红木棉那么茂盛,在冷落清秋节里好歹是应景的离别。 向氏公司里,冷冷清清的高楼像是提前入了冬季的冬眠,一切死寂得彻底。这栋楼是一座再也不会亮出金钱耀眼光芒的虚壳。 曾经一砖一瓦筑起了家财万贯,如今一贫如洗,空空如也。 向冬漾坐在办公室里对着桌上的收购合同跟房产本发呆。 “冬漾” 冼新辰的声音正正地从外面传进来,四处因为空荡得很而发出了如梦般的回声。 向冬漾转过头,安静地问:“你是送她走了后顺便来这里的吗?” “是,她去英国之前嘱咐我把这个东西转交给你。”冼新辰说完后把一本崭新的笔记本摆放在桌上。 向冬漾拿过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2013年长南校长温白川的亲笔书奖”就跳入他的眼睛里,他再翻一页是那首《寻棉》诗歌,后面是…… 他还想翻翻有什么的,后面没有了,全部是空白。 向冬漾记得,这是当年校庆会上姜晓棉的朗诵奖品。他没有问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收好。 冼新辰同样没有什么话,瞟眼看到他桌子上另外的东西,就心一揪说:“如果你要找下家,可能没有谁愿意出更高的价钱了。再说跟着我们,以后向氏说不定可以转圜。”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已经无所谓,无能为力了,不想苟延残喘活得太负重,该走的让他们都走吧。” 不用他明说冼新辰就知道,其实向冬漾是不想两家再有什么瓜葛了,那一句“该走的让他们都走吧”意味深长。 冼新辰也不准备使出磨嘴皮子功夫了,一句“你好好保重”后就走了,踏踏的脚步声显得此地无人问津。 向冬漾抬头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公司里的小职员小李还没有离开,仍然一如既往地站在岗位上。虽然小李在没事找事做。 向冬漾突然间有些热泪盈眶,毕竟公司里的员工不用遣散,他们都已经跳槽了。 最后只剩下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李。 小李过来问:“向总,没有比盛星出的价钱更可观了,你刚才为什么不卖了公司,还是在膈应向董的事情吗?可是除了盛星,再没有第二家公司愿意接近我们了。” 向冬漾坐在旁边的椅上闭着眼睛摇摇头。很疲惫了。明明今天什么都没有忙活,却疲惫得眼睛都要张不开了。 小李就更不明白了,还想问问原因时,向冬漾开口问:“我们最后一项工程都安排好了吗,他们什么时候动工?” “他们都安排好了,就是对方催款催得比较急,如果再不付建材金,他们就会罢工。”小李垂头说完后特意看了一下向冬漾的脸色,“向总,我很不明白,公司都已经垂危了,你怎么还想着南城那边的事情?” 向冬漾看了下那本笔记本微笑说:“那是承诺,一字千金的承诺,比什么都值钱。” “叮铃铃” 这个时候电话响起。 “喂,你好,向氏建筑…” 向冬漾看着小李去接了电话,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他们挂完电话后就看见小李认真地望着向冬漾。 向冬漾第一时间反应不到是什么事情,看小李是不可相信的一脸质疑地望着自己,向冬漾揣测一下…… “他说想找您合作,还出了高额,比,比盛星地产还阔手。” “喔,他还说什么?”向冬漾挑眉,也是很惊奇的态度。 “对方没有透露名字,只说他在楼下的一家咖啡厅里等你,还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那些年少时光,有走丢了人,也有再重聚的人。 在去赴约之前,向冬漾还是很好奇的,毕竟他心里已经没有可供他猜测的人了,但是他还是莫名的坦然,期待对方是怎么样一个惊喜。 走进了咖啡馆后,向冬漾先是随便瞄了一下,里面的顾客比较少,一眼就可以摸清有几个人,他就在找那个对方是谁。 当向冬漾瞄到徐子凡的那一眼,向冬漾几乎是惊讶得说不出什么话。那么多年了,还可以从陌生的人堆里一下子找出一位变化很大的故人,那是一件很考验眼力的事情。 且不说故人边上还有一位年轻的女子,金发碧眼的外国女郎,看样子,不是情侣就是妻子吧。向冬漾心想着就更对徐子凡刮目相看了。 “冬漾,这边。” 徐子凡也看见了向冬漾便起身朝他的方向打了一个招呼,向冬漾挪着脚步微笑地向他们的方向靠近。 徐子凡已经不是当初的徐子凡了,他一把手拍在向冬漾的肩膀上就哈哈大笑,“冬漾,别来无恙啊!” “有恙无恙都还是向冬漾。”向冬漾笑着这样回答,听出了“苍凉的幽默”的话意。 本来向冬漾一眼都认出徐子凡了,只是当徐子凡一开口招呼的时候,向冬漾就差点认不出他了,看他的体面模样,想必他很有所成就了。跟以前呆头呆脑的徐子凡已是不同性格的两个人。 当初怎么会想到再见面的时候是两副截然相反的光景,向冬漾挺惭愧的。 而徐子凡不会在意那么多,他咯咯地笑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妻子诺莱,我跟她已经结婚三年了,现在我们的女儿已经一岁多了。” 诺莱用不是很通顺的中国话对向冬漾笑着招呼:“很高兴认识你。” 那一刻,向冬漾看见诺莱的脖间挂饰是一条风信子水晶石项链,闪亮亮的光泽很是耀眼好看,像圆润晶莹的月光盛满了浪漫的故事,一生的幸福就被镶嵌进去了。 向冬漾礼貌回复的那一刹那,鬼知道他有多嫉妒妻儿双全的徐子凡。如果那么多意外没有发生的话,如果晓棉不会走,说不定他们两家可以像古装电视剧里给孩子定个娃娃亲或者是金兰之好。 多年不见的挚友一见面,首先要聊的肯定是这些年各自的生活,以至于差点忘记了正事。 还是徐子凡那句话点回了主题,“我本来以为回来了还可以找你跟冬漾,非然,还有小郭,我们一起喝酒的。” “三好学生终于学会喝酒了啊!”向冬漾说着说着,都快把桌上的咖啡当成了酒,一举杯就大口入肚灌了进去。 徐子凡趣笑说:“对我的提议怎么样,把你家的公司修建成律师楼,我在国外的名声可是很响的喔,现在移居回国来找你合作,贴着我的脸面,你还赚到了呢!” 向冬漾没有很爽快地答应,徐子凡纳闷起来:“怎么,难道还不比你卖掉来得有前景吗?” “不是,只是几个月前我为了建一处房子,先预付了工程定金,按照计划是想卖了公司后交付尾款。” 徐子凡更听不明白了,“什么房子比你的事业更重要,值得你倾家荡产吗?你造的别墅啊,那么大的公司加上房产还不够你花?” 向冬漾笑笑没怎么表态,又表明公司已经值不了几个钱了。 徐子凡跟她妻子笑谈了几句英文后,对向冬漾愉快地做出了决定,“你可以把你的公司楼卖给我,你仍然可以跟我一块合作共创律师楼,以后挣了光景你想重振你家的饭碗我也不拦着你,这样还不算辜负你父辈辛苦打下的江山。如果你资金还是不够的话我可以立个借据合同,反正已经成为了合作伙伴还怕钱还不起啊!” 雪中送炭的言辞,向冬漾听了蓦然抬头。 虽然向冬漾的表面很淡定从容,可心里头翻涌的滋味五味杂陈。所有人都走了。姜晓棉,父亲,姐姐,包括韩非然。 人都走绝了。他想,不会再有谁走了。 悲欢离合循环转变下去,徐子凡的回来让此时的向冬漾好受了些。 当天晚上,向冬漾,徐子凡,陆小郭三个人就相约举杯,不醉不归。这让他们都觉得回到了大学时代的少年时光。 凌晨的时候,林深唠叨着接走了醉得不省人事的陆小郭,他是酩酊大醉的那一个;次之是徐子凡,他还能站着踉跄几步,被她老婆带回家了。 剩下孤零零的向冬漾。 他最清醒。 孤零零的人,孤零零的清醒。 他突然觉得姜晓棉这个人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自己的世界里,从三年的素描女孩梦一直延续到了至今。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一百一十章 百年终点的开端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棉阳卷:致我终点站的幸福】 我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姜晓棉 英国伦敦。 来到伦敦的第一天,这里的天气很晴朗,和煦阳光地扑在脸上很舒服。比起姜晓棉离开长南的那个十月天,长南过于冷清寒凉了。 那种对于温度的跨越,就好像是站在结满霜雪树下头顶上突然有束温暖的阳光穿过全身。 可能,这个冬天的长南还会下雪吧。至少姜晓棉是这么猜想的。 一下飞机的时候,穿越在姜晓棉身边的人海,陌生的面孔白或黑色居多,快速交流的英文夹加在一起像是其他星球以外的语言。她仿佛是来了一趟外星球。 来接机的人很多,即使姜晓棉一个人的名字也叫不出来,迟叔父为大家互相介绍过后,姜晓棉才知道他们都是迟家的亲朋好友,从相貌来判断的话好像没几个华裔人。比迟叔父都还要长得偏向外国人。虽然迟阳和跟姜晓棉聊过迟家家谱的故事,但是这个时候早已忘得比清水还要干净。 哎,刚来第一天不用把好奇心都放在他们家族上吧。她觉得自己多事了。 姜晓棉都不奇怪了,他们仍然怪异地望着姜晓棉,搞得姜晓棉好像是从其他的宇宙星球误打误撞过来的CFO。 可能是因为姜晓棉站在迟阳和的轮椅旁吧,他们一定会猜想姜晓棉是迟阳和的谁呢? 我是迟阳和的谁呢? 连姜晓棉自己都疑惑了,也难怪他们会多想。 陌生的城市突然让人很想哭,因为这是姜晓棉第一次处在异国他乡,很想冼叔跟妈妈还有哥哥。而距离姜晓棉最亲近的人也只有贪睡的迟阳和而已。 车子穿流过了那些繁华多元化的城市,最后进了一家顶尖的私人医院。 简洁庄严的西方建筑,大方优雅的格局,走进去没有那么浓重的消毒水味道。但是当打开那一扇扇红木门的时候,有多少人要躺在这样漂亮夺命的房子里流失大量的时光跟金钱,还有无数条唯一一次的生命。 想到这样,姜晓棉突然抖了一下身体。好像迟阳和一入此门就会永远长眠似的恐怖。 外国人的名字往往都是长串的复杂,迟阳和的主治医生叫做Bill  Clinton  Bedford,这是以教名为首的名字,中译叫做杰弗森。姜晓棉估量他是跟迟叔父不相上下的年龄。 他笑起来很英朗,对姜晓棉伸出手用英文说:“姜小姐,很高兴认识你,你真年轻漂亮。” “杰弗森医生,以后多麻烦你了。”姜晓棉对他鞠了一个很恳求的躬。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争取到最大的希望。你要知道,就在前些年,我的职业生涯里可有位昏迷二十六年的植物人苏醒过来的记录。” 可能是姜晓棉很少用英文这样跟外国人面对面交流,杰弗森医生的话突然被她听出了别的意思:有位植物人被他治疗了二十六年才苏醒过来。 哈哈哈,这个玩笑不是很好笑。 姜晓棉照顾着迟阳和,仍然像在长南一样给他讲故事,她想他会不会知道自己已经躺在故乡里了呢? 姜晓棉肯定希望他是知道的。 医生说他受创的是大脑,不会有意识的。可是姜晓棉还是不相信,因为他听故事的时候总是那么安静,均匀的呼吸在催促她继续讲更多的故事给他听。 很快,一天就要过去了。从病房窗台里照近一片片暖色的夕阳,洁白的地板都被斑驳染色了。 迟阳和一定也跟姜晓棉一样很想看夕阳,姜晓棉便推着轮椅带他来到了阳台,站在夕阳下半边天的角落里。 姜晓棉遥望那些耸高得要突破彩云的建筑,好像是它们刺破了天上的色彩馕,才会有那么多余晖落在拱形或者尖形的石砌上,一砖一石都焕颜了新的色彩。 浮光流影的宽河淌向远方,像一匹琳琅彩炫的织锦载着梦幻向往天堂。 阳和,我第一次见到那么美的日不落帝国,仿佛是你带着我走进了以前在教科书上才能看到的西方美景。 姜晓棉虽然没瞄到巍峨的宫殿延绵到的尽头,但是她听到了远方的教堂飘来了虔诚的礼乐,还有广场上那座跟着时间幅摆的古老洪钟。阳和,他们陪着我一起在呼唤你啊! 天渐渐暗下去的时候,是满目亮丽的夜城市,比长南热闹繁盛多了。 不过这种经济发达的喧哗是长南那种小城市比不上的。两处总归各有各的美,伦敦像是举世同乐的乐队响出高歌洪亮的气势大合唱,而长南则是温柔乡里散出低吟浅唱。 姜晓棉为阳和洗好脸给他唱过催眠曲之后,时光里有一句很陌生的呼唤。 “晓棉?” 有人开了门进来,用不是很标准的中文发音呼唤姜晓棉。 姜晓棉转身对着那个呼唤她为“萧棉”的粉衣姑娘,那个粉衣姑娘冲着姜晓棉微笑,姜晓棉也对她微笑。 面孔并不怎么陌生了,因为早上的时候姜晓棉在飞机场见过她,只是很不太记得她是迟阳和的谁,或是迟叔父的谁。在机场见面时的介绍跟囫囵吞枣一样,姜晓棉都忘记了她什么名字,看起来才二十岁吧,比姜晓棉小呢。 入乡随俗吧!姜晓棉就用英文跟她招呼了又问了一遍怎么称呼她。 没想到她是用中文回答,虽然不是很标准:“我叫英文名叫Saiiy,我最近在学习中文,莎是莎莉的莎,莉是莎莉的莉。”莎莉说完还摸摸头笑了,然后又说:“我来看看我堂哥,我爸爸嘱咐我等会带你回去。” 堂哥?这样说的话莎莉是迟叔父的女儿了。 姜晓棉早该第一眼猜测出来的,因为她跟迟叔父还长得比较像。 后来是她领着姜晓棉回去了他们的家,也就是所谓的迟家城堡。因为迟阳和要留在医院观察几个星期才能转移到家里治疗,所以暂时不能先带他一起回去。 医院跟他们家的城堡应该是比较近的,莎莉本来想要打电话叫人来接被姜晓棉拒绝了,毕竟自己是个外人,搞得劳师动众的姜晓棉也挺不好意思。 反正跟莎莉散步坐公车回去也更惬意自在一些吧。 早听说英国的公车是双层的电动巴士,而伦敦的红色双层公交车,那可是英国的“国宝”呢。 姜晓棉才上去坐了短短的两站还没找出其中趣味值得跟中国比较的时候,莎莉就拉着她的手腕说,“嘿,晓棉,下车了。” 一路上莎莉都帮姜晓棉拿着行李箱,莎莉的性格很欢朗跳脱,有假小子的淘气古怪,甚至还会吹口哨,拉着行李箱行走在暮夜里,再加上她穿着粉色衣服,扎着两个蓬松大辫一跳一跳的,像一个会吹口哨的移动芭比。 姜晓棉就在旁边跟着听她的口哨响,跟着行李轮声乱七八糟地交织在一起,像区分不清的某个乐器在奏欢快的交响曲。虽然是这个,但是还是听得姜晓棉的心情有些烦闷。因为自从下了飞机后,她嗡嗡的耳鸣还没有停止过。 “我还是自己来拉吧,你帮我拉了一路怪麻烦你的。”姜晓棉很不好意思地跟莎莉说,伸手去拿行李箱。 莎莉把行李箱拖了回来,呵呵笑:“你下了飞机就得照顾我堂哥,我还怕你累呢!我家马上就到了。” 可能是夜渐渐黑了,或是姜晓棉没注意看,他们家的城堡就好像是被巴啦啦小魔仙变出来的一样,那些圆锥形的屋顶忽然就矗立在姜晓棉的视线里,周边是好几棵密布的参天大树。在黑夜里看去就好像是一片森林把他们家的古堡给围剿了起来,把白色的灯光刺成了淡红色。 姜晓棉想应该是自己的焦虑心情才看得有些阴森吧。 “这就是了,以后你就住在这里。”莎莉指着前面的古堡楼跟姜晓棉说。 “这也是迟阳和的家吗?他没有去长南的时候也是住在这里的吗?”姜晓棉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反应就是问这样的话,好像他是姜晓棉唯一的依靠似的。 可莎莉好像是怔了一下没听懂姜晓棉的话:“你是问Sunshine吗?是啊!” “Sunshine?森夏恩?”姜晓棉才明白这里不是长南,‘迟阳和’这个中文名没有多少人熟悉的。 莎莉点点头。 穿过几条铺着漂亮五花石的小窄路,姜晓棉抬头能看到那些城墙上爬满了藤蔓,繁茂有序地围绕在四四方方的窗户边。再走过去先映入眼帘里的是一面面青瓦墙,路灯下斑驳着叶影很有复古的韵味。因为刚过了蔷薇的凋谢季,剩下绿油油的颜色,所以让墙头上显得单调乏味。 走进古堡里面,第一眼看到的无非是高档的陈设,连地板上都铺着精致奢华的地毯。那些头上带着蝴蝶结的女仆看见莎莉就很亲切地直唤名,拥抱。 姜晓棉想自姜晓棉介绍的时候她们都已经反应过来,用英文说:“你就是先生从中国带回来的姑娘?” “是的,我叫姜晓棉,很高兴认识你们。” 其中有个人夸姜晓棉说:“她很漂亮呢,就像中国人的赫本。” 莎莉又纠正说:“不,用中国的语言说的话应该是西施。” 然后大家都夸姜晓棉具有东方女性的美感,姜晓棉也只是随便笑笑,外国跟中国的审美挺有差距的吧,毕竟在长南那么多年还不会有人拿姜晓棉跟赫本比较,更别说西施了,姜晓棉这样想想都觉得是给自己的脸上贴金。 姜晓棉看着四周陌生的格局,手里攥紧了旅行箱,掌心里出汗了。 “晓棉,之前我爸就吩咐我给你准备好房间了,我带你上楼。”莎莉说后就拉着姜晓棉去了她口中所谓的房间。 大约走了三个阶梯再穿过一条满是油画的走廊就到了,那是一间很复古气息的房间,墙壁都是用不规则石块来装饰,走近了可以看见清晰的奇特纹路,搞得每一块石头都像是有收藏的历史价值,其中凸出的一面洁白石壁上镶了一座罗马挂钟。 衣柜,书桌,台灯那些都是精雅的木质结构,一眼望去什么钢呀铁呀的都要找不到,除了雕花镂空的铁窗。房间中间摆了张椭圆的软床,床褥协调的配色真的很养眼呢,累了一天的姜晓棉挺想跳到上面摆大字造型睡觉的,可惜不是自己的家不能这么放诞无礼。 “两天前才听说你要来,所以准备得很匆忙,很多东西不是很齐全,如果缺什么你就跟我说,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 莎莉咧着嘴笑,手里抓玩着蓬松的两竖头发然后手指穿过,很是可爱。她转悠着告诉姜晓棉卫生间在哪里,各个灯的按钮又在哪里,自动窗帘的遥控又放在哪里… 明亮的灯光下,莎莉的大圆圈银耳环就跟着她的笑容摇摆,给姜晓棉的感觉就像是迎接一位好久不见的姐妹回家。 姜晓棉问:“那你的房间又在哪里呢?” 莎莉说在对面一头的分堡里,姜晓棉顿时就有点不开心了,以为她会住在隔壁,毕竟莎莉是自己来伦敦第一个认识的好朋友。 姜晓棉也只是想想还没有发言,莎莉凑巧说:“你隔壁是森夏恩的房间。” 那一瞬间,姜晓棉也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姜晓棉随便安放了一下行李后就有女仆敲门呼唤她们吃饭。 跟着莎莉来到他们家的厨房,那是很大的一张方桌,摆在桌子上的东西,除了菜品旁边的碗碟刀叉,其他的姜晓棉都叫不出名。大约有十个座位,除了三个五六岁的小朋友在座位上睁着大眼睛望着客人,也就是姜晓棉,那些长辈们都还没有到齐。 吃饭就这么大阵仗,这是怎么样一个家族,实在让姜晓棉喘不过气来。 姜晓棉为了打消不自在,就跟那三个小孩子打招呼:“孩子们,我是你们的晓棉阿姨。” 金发的小女孩很听话地叫了晓棉阿姨。 可是其中一个小男孩就调皮了,他扭着头问莎莉:“姑姑,是称呼她为‘晓棉阿姨’吗?可是爷爷跟我说今天家里会来一位小婶婶的。” 姜晓棉有点哑口无言了。 不知道迟叔父为什么教他的小孙子这样辈分呼唤。 莎莉看出了姜晓棉的异样,转圜说:“那就叫晓棉阿姨吧,跟婶婶是差不多的意思。” 正聊着称谓的事,几个小孩子忽然跑过去呼唤:“爷爷!” 姜晓棉扭头回去看是迟叔父,他两只手分别抱起了最小的孙女跟孙子,问:“今天在学校是不是闯祸了?” 看到迟叔父都没长白头发就有了三个小孙子,不像是爷爷倒像是爸爸的年纪。姜晓棉还是挺羡慕的。 姜晓棉又看到后面走来了一位扮相十分富贵艳丽的太太,出于礼貌姜晓棉不敢多打量她身上的首饰衣着,只敢望着她的棕色眼睛,那是一张妥妥的西方人面孔,姜晓棉心想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游走于上流社会的名媛了。 那位贵妇也望着姜晓棉缓缓走来,铁着脸没有笑,嘴唇线条平行成横空的天线,像金庸剧的灭绝师太长着的“戏台吊死鬼味道”的那种面容,姜晓棉看着心也砰砰地跳起来。 如果不是听到莎莉呼唤她为‘妈’,姜晓棉都想像不出这样脸如白霜一样的女人会生出莎莉那样活泼伶俐的女儿。 不过也不能这样评价她,因为姜晓棉记得迟阳和跟聊过他的婶母是个很好的女人,表面“女阎王”内心“女菩萨”,只是姜晓棉有点难以想像见到他婶母的第一眼时她没有对自己笑。 她可以不对姜晓棉笑,但是姜晓棉必须要对她笑,“迟太太,您好,我是阳和的中国朋友。” 那个妇人坐下餐桌后身体挺得笔直,冷冷地说:“这里是英国,不用唤我为迟太太,迟姓只是我丈夫的中国姓,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就叫我‘温蒂夫人’。” “好,温蒂夫人。”姜晓棉的回答依然面带微笑,生怕会得罪这位温蒂夫人。 很快,莎莉的哥哥嫂子来了以后,还有一位比温蒂年纪大一些的孀居,姜晓棉也不是很懂她是谁,好像是迟叔父的嫂子吧,毕竟迟叔父那一代是有三兄弟的。 她倒比温蒂夫人慈祥好多,十分平易近人,也打扮得没有那么高级。 餐桌上,姜晓棉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们用刀叉吃饭,动作放得很慢,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就算姜晓棉在冼家生活得再富有,是不怎么爱吃西餐的,所以姜晓棉初来乍到的对于他们的食物不是很习惯。 他们的正餐很丰盛,对于那些各种做法的肉类美食,姜晓棉看不出哪些是猪肉哪些是牛肉就不敢乱夹,就只胡乱地吃了点炖菜跟罗宋汤。 “晓棉,给你尝尝咱们这里最地道的‘妈妈料理’!”可能是莎莉看姜晓棉吃得少吧,就把酥黄的面包一样的东西端在姜晓棉面前。 姜晓棉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心想反正不会毒死人就行了。她一边拨开面皮一边挑里面的内馅吃。嚼着嚼着姜晓棉有点想吐的倒胃,因为是人家的食物,一点也不敢浪费,她硬着头皮把碗里的东西吃光了。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醒过来好不好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因为刚刚乱吃了食物,所以姜晓棉又对牛肉过敏了!在一家爱吃牛肉的别人家里,这是一件很心烦的事情。 还好她只吃了几口不是很严重,但是莎莉看到姜晓棉手臂上的红疹就吓坏了,连忙要拉着姜晓棉去医院。 姜晓棉不想太声张,免得让他们以为家里头来了个尊贵的娇客,就让莎莉买了一些治疗过敏的药,姜晓棉吃过之后就回房间了。 姜晓棉看了一下房间里的钟表,已经是十点钟,才吃完饭不算很久呢,看来这个国家是喜欢天黑了才吃晚饭,而在长南的时候天黑了就准备入睡了。 她本想打个电话给家里人的,一拨打家里座机的时候想到这个点的北京时间应该是凌晨五六点吧。姜晓棉只好挂了电话,改发了短信回去,看着手机上那“发送成功”的四个字闪烁起来才放下手机拉盖好被子。 有种隔得距离远迟迟接收不到的错觉。那一刻,她呼了一口气。 “你睡了吗?” 门口传来莎莉的声音,姜晓棉起身去给她开了门。 莎莉穿着卡通秋绒睡衣,抱着一个快跟人长得一样高的毛绒绒公仔,三下两下就翻跳到姜晓棉的床上,拖鞋直接脱飞了一米远。她钻进被子笑眯眯地跟姜晓棉说: “晓棉,这是你来我家的第一天,陌生的环境你会不会感到害怕呢?我跟你睡好不好。” “我不怕。”姜晓棉挽了一下耳间的长发跟她说。 整个迟家人,只有莎莉会用中文跟姜晓棉说话,虽然发音不是很标准,但姜晓棉肯定是听得懂她的意思。不过有一处姜晓棉有点忍受不了,莎莉叫了姜晓棉一天的名字,总是发“萧棉”的错误音。 “晓棉,快来!”莎莉拍了拍被子。 姜晓棉过去钻进被窝里,告诉她说:“莎莉,你的中文要学好正确的发音喔,是‘晓棉’而不是‘萧棉’”。 “萧——棉” “晓棉——” “萧棉——” “不对,晓棉,第三声。”姜晓棉教了好几遍,连带用手指画了个V,如果不是躺着床上,姜晓棉的脖子也要弯点着来给莎莉当教材了。 莎莉练习了一会儿后,前几次发音发对了,后面不知不觉又转回去了“萧棉”。 喔,上帝,姜晓棉没有办法了。 不过也情有可原,不能说谁笨,这是学习中差不多的人都会犯的错误。 “莎莉,你学了中国话想去中国的哪里呢?” 莎莉在被子里面踹了几下捂得严实后欢喜地说:“去你们国家的王宫,还有长城,还想去看你们国家实行人殉时期的冰马桶。” “哎呦喂!看什么马桶?谁家没有马桶!”姜晓棉噗嗤一笑在床上翻滚起来,笑得肠子有点不舒服了。 莎莉不等姜晓棉大笑也知道自己说错了,又补充了一句:“就是那个世界八大奇迹之一:Terra  Cotta  Warriors,我有点忘记这个中文怎么念了。” 姜晓棉纠正了莎莉的发音以后莎莉又扯了话题问:“晓棉,你的故乡长南,很漂亮吗?” “嗯,很漂亮呢!” “像伦敦一样热闹繁华吗?” “长南比伦敦小巧玲珑。” 莎莉翻了个身,对姜晓棉闪着那双蓝棕色的眼睛:“小巧玲珑还可以用来形容一座城市吗?” “是的,长南每一寸土地的风景都很别致,不会宽扩出毫无味道的地域风景,而且我们那里还有很漂亮的木棉花,就像普罗旺斯有薰衣草,日本有樱花那样的出名。” “那是什么颜色的呢?” “很漂亮的红色……” …… 话题像散了针脚的毛线衣越扯越长,然后莎莉缠着姜晓棉给她讲长南好玩的地方,讲到晓棉家里的每一个人,冼叔,妈妈,小泉…… 姜晓棉讲得口干舌燥的了,莎莉仍然听不够。姜晓棉都有点崩溃了… “晓棉,你们那边以什么为主食呢?” “我哥去的那家分公司很大吗?” “木棉花除了红色跟粉红色,那有白色的吗? … 莎莉白天还会体贴姜晓棉帮拎行李箱的,这下她似乎忘记姜晓棉会累了,一直拉着姜晓棉讲到了午夜十二点。姜晓棉讲完了莎莉接着讲,大英博物馆、白金汉宫、伦敦的母亲河泰晤士河……又说什么时候带姜晓棉去玩,还说等迟阳和醒了就捎他男朋友一起去伦敦眼…… 莎莉聊得自个的大脑细胞十分活跃,姜晓棉不好扫人家兴头,勉强打起意识听她讲。 后来,姜晓棉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或者是怎么睡着的,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姜晓棉没怎么清醒时一翻身,差点就掉床了。她才意识到这是在别人家里。莎莉惺松着睡眼跟姜晓棉说了句“早安”。 “莎莉,我觉得才闭了一眼,睡了一秒钟天就亮了。” “没有呢。昨晚你可是说了一夜的梦话,叫了我堂哥的名字,挺吵的。搞得我以为你会梦游呢。”她笑嘻嘻地说着。 姜晓棉脑子里一点梦境的回忆也没有,吓得一下子起身,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莎莉,“你别骗我喔,我昨晚可什么梦都没有做。” “你真的说梦话了!” “我不相信!” “真的……” “你撒谎……” 莎莉看姜晓棉不肯承认,就用公仔打姜晓棉,她说不过姜晓棉,又换了另一种方式“攻击”姜晓棉—挠痒痒。 她们两个从口舌之争到无理打闹,莎莉怎么闹都是挠姜晓棉的痒痒,姜晓棉就被她抓到了弱点。 姜晓棉以为只有中国人会玩这种把戏,可那一瞬间姜晓棉意识到莎莉是会挠她痒痒的第三个人。 第一个人是林深; 第二个人是。。。 有点不想去想那第二个人。 不过想也无所谓了。 他是向冬漾。 姜晓棉也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想到他的名字,又有意无意地不敢去承认。好像横生出了一道心坎。 吃早点的时候,姜晓棉不喜欢他们喝的牛奶,只是随便吃了点面包。而且是干面包,没有味道干嚼的那种,因为姜晓棉也不喜欢那些番茄酱跟沙拉酱调味。 莎莉就说:“晓棉,你怎么那么挑食喔!” 其实莎莉不知道,姜晓棉只是被小时候的生活饮食环境影响了而已,因为小时候吃不起那么高档的食物,理所应当就以为不好吃。等后来吃得起的时候发现真的不好吃。 “那你喜欢吃什么酱呢?” 姜晓棉回答莎莉说:“老干妈!” 结果莎莉叫女仆去超市搬了一箱老干妈回来。 哈哈,姜晓棉很服莎莉的这波操作了,还让晓棉以为伦敦的老干妈很便宜,一问才知道每瓶三十块的人民币。姜晓棉突然觉得老干妈很珍贵了。 今天的伦敦还是晴朗得很,姜晓棉来到医院的时候,那束阳光比她先走进病房,整个屋子暖烘烘的,照在脸颊上像温暖的流苏留恋不舍地拂过。迟阳和依然在安静地睡觉。 姜晓棉帮迟阳和洗了脸,弹了弹他光滑的皮肤,在他耳边说:“该起床了,否则太阳晒到屁股啦!” 迟阳和不肯听话,从长南到伦敦,他还是在梦乡里沉浸于自己的世界。 没有人知道他是做了怎样一个美好的梦,反正是个迟迟不愿意醒来的梦。 “阳和,今天我不给你讲故事了,就跟你聊聊我到你家的感觉吧。” 迟阳和没有回答姜晓棉,姜晓棉不知道他同意还是不同意,不过这种情况下总会默认他同意,除非他亲口提出意见。 “阳和,你叔父家的城堡很大呢,我昨晚跟着莎莉进去的时候,感觉像是陷入了迷宫,有点害怕会迷路,你不知道,我面对陌生环境时是怎样忐忑的心情,因为除了莎莉,我觉得他们对我都没有那么热情,这让我有点失落。我也在想,如果你不是睡着回英国的话,他们应该会对我笑脸相迎吧……” 姜晓棉说了一长串的话,迟阳和便闭着眼睛认真地听,姜晓棉看他看得久了,总会想像那长长的睫毛忽然眨起来,然后露出往日神奕的眼睛叫她的名字。 “你知道吗,莎莉总说我昨晚的梦话提到你了,我也想可能是真的吧,只是想不起来那究竟是做了怎样一场梦。昨晚真的是感觉才闭了一秒钟的眼睛,天就亮了!等你醒来的时候也是不是这样的呢,可能你认为自己只睡了一晚上,实际上你已经躺了好几个月了……” 姜晓棉说了半天,知道自己话痨了,就让迟阳和宁静地休息。她从书包里翻了本《小王子》在旁边安静地看了起来。 自从姜晓棉成人以来,这是第一次会看那么幼稚的书。 在她的童年课外读物里,《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伊索寓言》……那些书都很少去读,像灰姑娘,白雪公主……书中的人物故事都是偶尔从大人的口里了解到。因为姜晓棉那个时候不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有充足的家庭条件和那么多的幸运,买一本故事书的钱就等于是她两天的伙食费。 记得二年级的语文老师教过什么是“童话,神话,现实”。姜晓棉深刻记得老师那句话“童话故事是幻想虚构出来的美好世界。” 于是,那时候的姜晓棉对童话就更嗤之以鼻了。所以小学教室角落里的那个课外书架,都是那些贵族学生穿着漂亮的洋裙子围着它们转。 姜晓棉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只丑小鸭或者白雪公主,她就像平凡的七个小矮人之一,有白雪公主蹦跳开心地跑过旁边,自己只在贫瘠的森林里饶有兴趣地看那些文学故事书。 当小伙伴们都正在看童话故事书,她们都在为灰姑娘跟白雪公主的结局欢喜的时候,姜晓棉就在钻研鲁迅是谁,他那个拿着钢叉在西瓜地里叉猹的少年闰土又是怎么样一位人物;她们都幻想能住在童话故事的城堡,而姜晓棉在想叶圣陶的四合院里的爬山虎是长什么样子?也好想跟肖复兴一起去看看! 不沉迷于虚假缥缈的幻想里,所以姜晓棉的视野都比他们实际得多,以至于后来学到那些课文的时候她就像是复习了一遍。等读到初中的时候姜晓棉就已经把高中文科的知识点学了好大半了。 今天的姜晓棉只看了一本《小王子》,年少时光跟儿童时光就好像是颠倒了一样。 这本《小王子》不是从书店里买来的,也不是莎莉的,而是姜晓棉出门时从迟阳和的房间“顺手牵羊”来的。 只因为昨晚睡前姜晓棉迷迷糊糊听莎莉说迟阳和小时候最喜欢看《小王子》了。 这是他童年时期的书了,所以姜晓棉翻开书的时候,第一页歪歪扭扭写着“Sunshine”,字迹完全没有他工作签名时那样正楷的秀丽。 姜晓棉坐在阳台边一页一页地翻看过去,阳光投在印刷字体上亮出跳跃小精灵般的光斑,耀眼又催眠,再加上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姜晓棉的眼睛沉重地困乏了。 阳光便一直温暖地贴着她的后背,不曾离开。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姜晓棉感受到强光一直刺着自己的眼睛,迫使着她睁开来瞧眼前的一切事物,可是白光又把她的视线涣散了,她努力定睛瞧眼前的这一切,还是朦朦胧胧地看不清周围的东西。 姜晓棉整个人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好像是长了翅膀飞到了梦幻里的天堂。 “晓棉,晓棉…” 有一声很熟悉的呼唤,姜晓棉眯细了一下眼睛,是迟阳和在呼唤,并且望着姜晓棉笑。 姜晓棉一点也不惊讶,望着他笑问,“阳和,你醒了?” 他对姜晓棉点点头,始终站在距离她两米之外的距离,周围好多氤氲浓厚的白雾。姜晓棉想朝他走近的时候,不论怎么踏足,他们的距离就好像永远地被定格起来无法拉近。 姜晓棉停止了脚步,他还是在自己触摸不到的远方。而她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这是种很奇怪的现象。 他缓缓问:“晓棉,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你的家乡啊。”姜晓棉微笑着回答他,他也一点都不好奇。 “你是自愿跟着我来的吗?” 姜晓棉不知道迟阳和为什么会这样问,可是的确是个很敏感的话题,她还是点点头,给了他一个确定的答案。 迟阳和抿嘴笑,露出以往的亲和力,“我不知道你真正的内心里是怎么想的,如果你想走的话,你可以回长南,我不会怪你的。” “如果我不在你身边,我怕你会不愿意醒来。” “如果我不放你走,你会开心吗?” 姜晓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笑着沉默了,但是那种沉默已经不能用开心或者是不开心来形容了。 “你可以换一个问法吗?我有点不会回答。” 他想一想又问:“如果我不挽留你,你会留下来吗?” 姜晓棉笑了笑,点头确切地告诉他:“会。” 就在姜晓棉脱口而出的时候,觉得那是自己永远都不会说出来的一句话,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趋势着她肯定了。点头确定的那一刻天地万物都从世间消失了,迟阳和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消失了。 “阳和,阳和,迟阳和…” 他在姜晓棉面前散化成了白雾,姜晓棉吓得呼唤他,双手在空气里胡乱抓去,她想追去时四周却像鬼打墙一样怎么也走不出原地。姜晓棉着急地额头上滚出了汗水。 一会后,姜晓棉又听到有人在推唤,“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眼前的画面就被人推掉了,姜晓棉猛地睁开眼睛直起身体,面前有个医护人员在问候,姜晓棉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场梦啊! 扭头看过去的时候,迟阳和依旧躺在病床上,心电图在边上连绵起伏地波动。 姜晓棉看了一下手表,原来自己已经打了一个小时的盹,现在到了中午时间,有护士过来为迟阳和插上鼻管喂食。 “我来吧。”姜晓棉接过那个护士手里的鼻饲助推器,凝望着那条管子里面的流食一点点送到迟阳和的身体里。 一天天都是这样的喂食,看得姜晓棉很心酸,那种感觉像是把痛苦一点点灌输给他,注在表皮肉面下日积月累,再跟着时间的推移让他承受消化这种痛苦。 姜晓棉想起刚才迟阳和苏醒过来的梦,南柯一梦大抵就是这种失落了。她心里头正难受得出神,旁边那个护士安慰姜晓棉说: “有这么一个不离不弃的女朋友照顾他,我相信他也正在努力,上帝不忍心抛弃你们,你们会很幸运的。” “谢谢你的祝福。”姜晓棉没有反驳什么,礼貌微笑地目送护士端了东西出门去。 这位护士的祝福让姜晓棉的心情一下子开朗了起来。那场梦境似曾相识,也许昨晚她的梦境就是类似刚才的吧,想来是件很神奇的牵引,是不是刚才她告诉迟阳和说不记得梦了,所以迟阳和会以这样的方式提醒她。 这让姜晓棉对西方人敬仰的“上帝”开始半信半疑,以至于也有了信仰虔敬的好感。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一百一十二章 许一个圣诞愿望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流年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不逗留地快速溜走,早晨的闹钟铃声是他们听得最多的音乐,因为时间被它创作成了一首永远都唱不完的闹铃歌曲。 这边的天气很是多变,琢磨不透,阴晴雨似乎是跟早中晚约好了一起变化,连续好几天都是这样。 姜晓棉还没有怎么适应伦敦的秋季,冬天就来了; 还没好好欣赏金黄色的伦敦,整座城市就换颜色了; 为什么对于赖躺在床上的迟阳和看不下去了,他偏偏没有醒来。 这一年又走到了最后。 从十二月开始,伦敦的冬天就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姜晓棉虽然在北京呆过三年,长南也下过两次雪,但是她仍有些不适应下雪的天气。 前几天姜晓棉跟着莎莉还有那几个孩子去堆雪人,回来以后她的手指上就蹦出了好几个冻疮,双手肿得像充足了气的红气球,关节处裂开一道一道的皮肉后,开始化出了脓浆。姜晓棉知道不能挠的,可是这种痒是忍不住的。被冻疮反复地折磨以后,姜晓棉真庆幸自己是南方人。 后来冻疮好了以后姜晓棉就再也不敢跟他们去堆雪球了,便待在室内暖气十足的房间陪伴着迟阳和。而莎莉跟她的三个侄辈像生了免疫力一样不怕冷,天天去堆雪球,那双手还是跟雪球一样白白胖胖。 今天醒来的时候,天还不是很大亮,外面仍然是一层很厚的积雪,在昏暗的光线里亮出了一片白光。姜晓棉起床后洗漱好要换衣服,莎莉就搬了一袋子的衣服咋咋呼呼地闯进姜晓棉的房间里。 莎莉的性格跟林深有点像,细细比较的话,莎莉的调皮伶俐要比林深成熟稳重一些。 “晓棉,你看我给你准备的冬衣!”莎莉把那些棉袄大衣一件件地展开对着衣镜比身后抛到姜晓棉的床铺上。 那些衣服足足有三麻袋那么大,都是迟家服装厂的冬季新品。 额,傍着那么他们家,看来姜晓棉是不会缺衣服穿了!她不仅不缺衣服,还是白吃白喝的那种“客人”。 姜晓棉也不知道“客人”两个字为什么要打上引号。 如果不打引号的话准确来说她也不是客人。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纠结于这个引号。 “晓棉,你家乡那边会下雪吗?” 姜晓棉停了手中正在打织的线绒拖鞋,摇摇头说:“我家那边属于江南暖乡,是不会下雪的,除非天气发了神经病。” “哈哈!天气怎么会发神经病呢,你说话真有趣。” 姜晓棉扯了扯手中的毛线,解释说:“二十年来只下过两次雪,一次是小雪,一次是大雪。可把他们高兴的哟,好像天上飘下来的不是白雪而是粉红色的纸币。” “那你呢?你是不是跟他们一样兴奋?” 姜晓棉卷好毛线球回答说:“我可不欢迎雪来长南,那样的话长南的木棉花都被冻死了。” 莎莉看见姜晓棉正在织鞋,就放下手中的衣服凑到她身边,欢喜地拿着那两个毛线小球滚玩在脸蛋上,很是可爱的模样,“想不到你还会打这种鞋子呢?我听说你家是开地产公司的,但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那种养在温室里的中国公主,更不像我们班上的那个中国留学生,三天两头请病假,感冒、高烧、晕倒,看起来尊贵得要命,这个冬天还要麻烦父母送棉袄来学校,都长那么大了,搞得脐带还没断似的。我从六年级那次高烧以后就没有发过高烧了呢,可骄傲了!” 莎莉伶俐得讨人喜欢,姜晓棉拿手指笑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别太骄傲了,等下说高烧高烧就来了呢!” “今天可是平安夜喔,才不信邪!”莎莉噘嘴着数布袋里织打好的拖鞋,又捂着嘴惊讶:“你是给我家每个人都织了一双鞋吗?” 姜晓棉知道在中国“送鞋”不好听,但是在西方国家那是另外一种语言了,所以没有必要去避讳,反正鞋的码数是最好衡量的,不像衣服要讲究胸围、腰围等。 姜晓棉点点头说:“是的,反正有的时候无聊得很,我打织完手上的最后一双就可以一起送给大家了,希望你们都喜欢。” 莎莉数了一下说:“咦,我家一共有十个人,好像还少一双吧。” 看莎莉没有反应过来,姜晓棉也沉默了说不出口,她也很想织打出那缺的一双。只怕是无用武之地。 之所以会少一双,是因为姜晓棉没有把迟阳和的份算进去,想另外织一双袜子给他的。 莎莉看姜晓棉哑口的表情,一下子也反应过来原因了,直接建议说:“你那样想就不对了,要织出他的那双鞋才有盼头。也是一种愿望或者祝福。” 姜晓棉醒悟过来会心一笑:“你提醒地真不错,我再加一双。” “你这编织的手工活是跟谁学的呢,是你的母亲吗?”莎莉问。 “我妈她才不会这个呢,这是我自己学的,因为我大学学的是服装类的,所以这些沾边东西都有兴趣去学的,像织围巾啊,织毛衣啊,一到了冬天,我跟舍友们就特别喜欢捣鼓这些玩意,还会把它们送给重要的人。” 莎莉明白了后点点头,然后翻出自己的那一双马上穿着在原地踏步走动起来。她在屋子里轻踏着脚步,外面就有一阵轰隆隆的小脚步传来。 姜晓棉抬头往门外看去的时候,门还没有被推开,就有欢呼的声音传进来。 “爸爸搬回来了好大一棵圣诞树,姑姑,小婶婶,快去跟他们一起装扮圣诞树啦!” 那三个小家伙带着圣诞帽跑进来,一个拉着莎莉,另外两个各拉着姜晓棉的左右臂膀,嘻嘻哈哈热情闹腾得很。姜晓棉还没有表态什么,就被他们拉出了房间到了客厅。 现在那些孩子可有时间乐得玩耍了,在西方的国家,过圣诞节是会放假的,伦敦是从今天的平安夜一直放到明年的五号,所以莎莉跟那三个孩子都不用去上学。这是姜晓棉第一次在西方的国家过圣诞节,这个可要比中国更隆重喜庆了,毕竟这是属于他们的文化,用中国语言来说,在伦敦过一次圣诞节,那是正宗,地地道道的节日。 虽然姜晓棉没有太多兴趣。 以前学历史的时候,姜晓棉对圣诞节还是有一点点抵触的。后来随着长大,狭隘的思维才渐渐跳脱,毕竟现在提倡世界和平了嘛。姜晓棉如果在中国人过圣诞节的时候跑去跟他们讲“勿忘国耻”,人家一定说她另类。 姜晓棉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也不是因为圣诞节。而是大家在这儿欢快地过节,迟阳和只能冰冷冷地听他们的笑声。姜晓棉心里有很大的落差,之前给迟阳和讲故事的时候她就跟他要求,说“这个圣诞节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吃苹果吃火鸡喔”,可恶!他没有做到! 哼,上次过万圣节的时候他也是一样食言!姜晓棉很讨厌这个样子的迟阳和。 西方人期待圣诞节就像中国人期待春节的焦急喜悦,看着他们乐呵的表情,一起唱起了圣诞节的歌曲,那些圣诞老人,圣诞树,麋鹿,长筒袜,苹果……都引发姜晓棉大脑里的那些记忆。 姜晓棉突然想起来了跟向冬漾他们一起过的那个平安夜。 下一秒,她就垂下头闭眼暗骂自己的大脑了,往事不可追矣,说的就是这样吧。 莎莉在愿望卡上写好愿望后挂在圣诞树上,扭头问:“晓棉,中国人是怎么过圣诞节的啊?” “肯定是没有你们隆重,也就是平安夜那天吃个苹果,第二天听铃儿响叮当,就这样过了,跟平常没什么区别。自然是比不过跨年过元旦节时候热闹。”姜晓棉这样简单地笑谈自己国家的传统节日,当然,作为中国人,肯定是要为中国文化发言的。 莎莉拿出了两张圣诞卡片,一张是以耶稣降生为背景,另外一张是伯利恒之星的背景,一张把她们的大家族照片贴了上去,另一张把她跟她男朋友的合照贴了上去,然后用五彩颜色的笔写上一些心意文字。 其实很多次都听莎莉提过她的男朋友,但是姜晓棉没有亲眼见过那个男朋友,好像永远只活在莎莉的嘴巴里。 姜晓棉朝莎莉手里攥的照片望过去,看见一个阳光帅气的小伙子。 “莎莉,你怎么不带你的男朋友一块来这边玩呢?”姜晓棉终忍不住好奇,主动问了关于她的男朋友。 一向很开心喜欢笑的莎莉突然脸色凝重起来,姜晓棉瞬间后悔自己的莽撞了,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这其中有什么不愉快的事。 但是莎莉也不遮掩,豪爽地说:“我的家人跟他的家人都不同意我们好,我们是偷偷交往,偷偷见面,他很不经常过来这边,都是我去找他比较多。” “那他也是伦敦人吗?” “不,他是爱尔兰的。从血统来说,他家是纯正的爱尔兰贵族,而我家从我爷爷那一辈只是个华裔,他的家族有强烈的通婚标准,所以他家不太认可我,认为我高攀了,不配他们的贵族后裔。我跟她母亲聊天也不是很愉快,她说我不恬静优雅,跟她理想中的贵族儿媳妇差得远。” 原来是这样的原因,莎莉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有些小生气,姜晓棉听了只能唏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莎莉又问晓棉:“你们那边有这种门第概念吗?” 姜晓棉摇摇头,“封建社会以后不会那么强烈了,我们国家讲究自由平等,恋爱是自由的。” “哪个国家嘴上不是这样说,可到头来都要拿金钱身份来衡量,利益永远是排第一位的。” “或许是吧。”姜晓棉也承认了,冼新辰跟吴愿好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嘛。 莎莉忙完上的卡片就珍藏起来说要明天寄送给她的男朋友,然后又把一张新的卡片给姜晓棉,“你就不想写一张圣诞卡片送给你喜欢的人吗?” 姜晓棉心想,我喜欢的人? 那一刻,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个问题。 “我没有很想送给谁,那我就写一个愿望在上面吧,我也不多奢望圣诞老人给我送怎么丰富的礼物,只简单地希望这个愿望会实现吧。” 莎莉给姜晓棉的那张贺卡的背景不是耶稣也不是伯利恒之星,是很简单的雪花圣诞应景图,简约文艺的背景很符合姜晓棉的喜好。 姜晓棉接过卡片,拿了一支红色的荧光笔写了一小行字: “我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莎莉在旁边瞅见了,也不像旁边人的反应会轻声细语地念出来,她转着那只大眼睛望着姜晓棉,“这是什么意思,算是一个愿望了吗?” “是啊,是一个好大的愿望呢!” 莎莉一定觉得姜晓棉是在故打哑谜了,歪着头疑惑不解。姜晓棉拍拍她笑说:“这是中国的一句现代诗,你不会懂的!” 姜晓棉微微笑,莎莉可以不懂,可是迟阳和一定会懂的。 入夜的时候,莎莉他们一家人都去市中心的特拉法加广场上玩耍去了,听说莎莉说那里有棵特殊的圣诞树要举行亮灯仪式,硬是要求姜晓棉去参观,可姜晓棉拒绝了,因为大家都走光了的话迟阳和会孤独。 所以,这个平安夜姜晓棉是陪迟阳和过的,姜晓棉装扮了一棵圣诞树放在他的房间里,挂上铃铛,缠绕上彩飘,最后把愿望卡片挂在了最高最亮眼的地方。当姜晓棉默默做完这一切的时候,迟阳和依旧安静地沉睡没有打扰她。 姜晓棉就帮他按摩,活动手指,说着悄悄话:“阳和,我来到伦敦已经有一季了,伦敦的冬天真的很冷呢,比下雪的长南还要冷。我昨天问林深,她说今年的长南很暖和,一丁点雪都没有下,穿着毛衣蹦跳两下就出汗了。这点我挺意外的。不过正合了我的心思,因为来年的春天木棉花就会按时开了。说到花开,我刚刚许了一个愿望,你知道是什么愿望吗?那就是你快点醒来。我亲笔写在许愿卡上的那句诗,那时是我们刚认识不久,你对我说的诗句啊!‘我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连我都没有忘记,你肯定比我更记得的,对不对?所以今年我想要的圣诞礼物,能不能愿望达成,那就看你了…” 姜晓棉讲着讲着困得打盹,想再跟迟阳和聊会天可她的眼睛实在撑不住了,就嘱咐迟他说:“阳和,我拉着你的手,明天你一定要叫醒我喔!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知道了喔!” 其实姜晓棉每次给迟阳和讲故事的时候都是这样,他总是没有醒,而姜晓棉自己却困了。在平安夜的梦里,姜晓棉梦见圣诞老人架着麋鹿给她送了圣诞礼物,后来姜晓棉看清楚的时候,阳和,那个圣诞老人是你啊!… 姜晓棉趴在他床边靠了一宿,第二天的时候,迟阳和没有遵守诺言,姜晓棉依旧自己先醒过来了。 一睁眼睛就是圣诞节了。 今天莎莉穿了一件很“雷人”的圣诞红绿丑毛衣。哈哈,姜晓棉看到就不禁想起来服装搭配界都谨记的一句名言:“红配绿,赛狗屁”。 莎莉的那件丑毛衣花花绿绿的颜色搞笑得很,各种红色的鬼脸像是从微信小黄人表情上复制过来的。姜晓棉以为只有莎莉一个人会那样穿,后来看到大家都穿起了搞笑又略丑的圣诞毛衣,除了迟叔父跟温蒂夫人。 “晓棉,我的圣诞新衣服好看不?” 可姜晓棉一想到“塞狗屁”她就扑哧笑出来了。 莎莉没有生气,硬塞给了姜晓棉一件绿色毛衣,图案是个没头的圣诞老人,衣服设计的意思就是姜晓棉穿上去的话借用她的头便刚好吻合了。 “莎莉,这个没头的太诡异了,放过我,我还是穿平常的衣服吧。” “啊,晓棉,不行!”莎莉笑着就拿毛衣往姜晓棉头上套,“你们那的人过圣诞节都不这样穿这种毛衣的吗?” “很少,我没穿过,我身边的朋友也没有穿过。不过有一年我的一位同学扮成圣诞老人的模样给大家送圣诞糖果。” “谁呀?” “我一个玩cospaly的舍友。” … 姜晓棉跟着莎莉来参加圣诞市集的时候发现有很多人都这样穿这样的“丑毛衣”,丑得新鲜有趣。 莎莉摇着耳套上的那两根麋鹿触角对姜晓棉说:“看到了没,这不是胡闹,穿起来很舒服呢!” 莎莉带姜晓棉去的那个圣诞集市相当于是一个冬季乐园,首先进了乐园中央就有一个人上超级大的圣诞老人在迎接着他们。姜晓棉环顾四周,有很多娱乐项目,滑冰,过山车,圣诞话剧…还有圣诞节的各种美食,白果馅饼,燃烧圣诞布丁,火鸡…周围人山人海,姜晓棉置身于场景里有种春节赶集市的年味道。 这种热闹的感觉其实是很忧伤的。 莎莉拉着姜晓棉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带着厚厚的手套拍着不出声的手掌对姜晓棉说:“你快看,圣诞拉炮!” 说到‘炮’字的时候莎莉的嘴里哈出一口白气,紧接着“嘣”的一声。 “啊?”姜晓棉看到前面两个人对着巨大的“水果糖”一人拉一头,等还没听清楚莎莉说的什么拉炮时,一个很响的声音把拉炮里面的礼物全部爆出来了,惊喜的小玩意扬洒出来,周围的人纷纷都去“抢”那些小礼物。 “哇!”姜晓棉看到各种礼物从里面跳爆出来的时候就咧嘴笑了。因为姜晓棉站得很近,她察觉到头上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落了下来,伸手那来瞧时是纸做的一个小皇冠,上面还布着亮晶晶的细小碎片。 而落在莎莉身上的是一小串彩色铃铛,她拿起来对着姜晓棉笑摇,轻巧的叮当声很是灵动,姜晓棉心想这个礼物正好合适莎莉灵动的模样呢! “莎莉,这个圣诞大礼包好惊喜呢,我以前从来都没有玩过。” 莎莉哈哈笑:“什么大礼包,这叫做圣诞礼炮,可以追溯到19世纪50年代早期呢,由一个糖果商汤姆—史密斯发明的,装在里面的礼物可以是一个小挂饰,饰品,玩具,小食品以及一些纸片,纸片上就写了笑话,谜语,上帝给的祝福…很多很多啦!”她说完还张开双臂展了一个很多很多的手势。 紧接着她们又去吃了好多圣诞美食,把周围的玩乐场所逛玩了个贯通。莎莉跟他们玩得不亦乐乎,而姜晓棉做了一次过山车就把刚才吃的火鸡跟甜点都吐出来了,搞得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加上昨晚没有好好躺床睡觉,头有点晕乎乎的,吐得姜晓棉整个人都虚脱了。 莎莉看姜晓棉吐完后舒服了的模样才敢笑起来说:“晓棉,你也太衰了吧,一次过山车就把你折磨成这样。” “不好意思,扫你们的兴致了,你们玩吧,我可以自己先回去。”姜晓棉说这句话是很真心的,生怕自己扫了兴而影响他们玩得不开心。 室外的气温已经降到零度了,天空是灰白色的看不到一点蓝色,除了大地周围是一片彩色的喜洋洋,其他的生命力都压抑在白皑皑的积雪里。 莎莉呼了呼手,小脸蛋冻得连鼻涕都噗出来了,风一吹,碎发就全扑过去了。她拉着姜晓棉说:“我们也玩得差不多了,天气怪冷紧了,咱们回去吧,等会家里还有大餐呢!” “哎,你的男朋友不来伦敦吗?”姜晓棉忽然记起了这件事情。 莎莉脸上的喜意好像减弱了几分,对姜晓棉摆摆手说,“他不会来的,我们走吧!” “怎么了,这样的节日难道不值得来吗?” 莎莉摇摇头,没有怎么说,不太想提起男朋友的表情,转身随便看了一下人群后拉着姜晓棉抿嘴离开。 姜晓棉心想自己还是扫人家兴致了吧,分明上一秒莎莉还玩得十分开心呢!她突然不尽兴地回去,姜晓棉就更不好意思了。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陪伴在你左右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熬过了冬天,春天就不会远了。那些枯死的残骸都埋在旧年的雪水里面生根发芽,在新的一年散发出浓郁绿意的清香。 长南的春天是怎么样,伦敦的春天很是翠绿温柔。 绿是希望,所以说春天是个寄托希望的季节。 十里春风送过来的雅音,是谁在远方低吟浅唱?轻轻扣响了我的心房。 牧野的那头是谁在优雅地吹笛伴奏?盈盈填满了我的守候时光。 我痴痴地垫脚眺望,等待谁在遥远的地方呼唤着我。 牧野的这一头是昆虫的嘴巴唤醒了世间万物。 春天的好光景睁开眼睛了, 世间万物都苏醒了, 阳和,我唤了千百遍,你还不肯醒吗? 姜晓棉推着迟阳和走在盛满阳光的春季里,阳光洒满了她身上的每个毛孔,她舒服地闭着眼睛朝着强光的方向抬头,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了,耳边也听不到有什么杂音,惬意的温暖洋溢着空气中的每粒尘埃… 她心想,怪不得迟阳和不想醒,连我也不想睁开眼睛呢! 阳光洒照在大地上,石块也被传染了每一份热度。姜晓棉在溪流边捡了一些形状各异的石头,跟小时候玩泥巴一样堆起了一座小城堡,童真尽在其中。 “阳和,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四处是绿色的田野,那些五颜六色的花儿刚刚舒展开它美丽的花瓣,很是繁丽呢!很可惜你不肯睁开眼睛看看它们,想对你描述花有多美却又叫不出它们的名字,我瞧着像太阳花吧!盛开在春天的阳光下,像发出清香的光之子。” 姜晓棉望向刚才在溪流边堆好的城堡,继续对他说:“这里还有一条小溪,冬雪融化了以后水流就活了,溪水唱歌是泠泠的悠扬声。我在溪流旁捡了很多石头,和着泥巴为你堆起了一座城堡。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玩意很熟悉?我听莎莉说,你小的时候也很喜欢这样的玩意。呵,我在想像你堆城堡时的童趣模样,会不会也想着将来娶一位心仪的姑娘过门呢…” 在姜晓棉落完“过门”这个音字的时候,迟阳和好像是听见了,因为姜晓棉察觉到他的手有了动静,似乎是在反应她说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了,姜晓棉用尽全身的神经来感知,再感知不出什么来。她不相信是自己错觉了,肯定不是。 姜晓棉欢喜地叫了他好几声,像是在清晨的时候频繁要叫醒一个贪睡的人。可惜迟阳和太贪睡了,她还是没有成功。 但是姜晓棉知道迟阳和一定是有知觉了,马上带着他来了医院做检查。 可杰弗森医生说迟阳和没有异常,各项检查都很稳定,不确定什么时候会苏醒。 很是失望的答案。姜晓棉有点生气,为什么病人有知觉了你还不能判断什么时候是苏醒期,你不是自诩医术高明么? 生气归生气,话肯定不能这样不满地说出口。 “杰弗森医生,刚刚我带着阳和去田野的时候我察觉他的手指动了,难道这一切只是徒劳无益吗?”姜晓棉拉着杰弗森的手,几乎要把他的手抓断了,莎莉也在旁边帮着姜晓棉说话。 “晓棉说的一定是真的,杰弗森医生,我哥什么时候会苏醒过来,你一定要救救他…” 杰弗森舒缓了一下他们的情绪:“请你们平静一下,病人是第一次反映这种知觉,在医学上来说的确是可观的现象,可是不代表他马上就能苏醒过来,你们陪着病人多聊天多散心,假以时日我相信他一定会苏醒过来的。” 假以时日?猴年马月才是假以时日? 姜晓棉把目光投向安静的迟阳和,她的眼睛汪汪的像一潭清澈的湖水要流淌出来。迟阳和一定是听到大家说话了,他一定在努力挣扎想早日看到大家… 后来的时间里,姜晓棉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没有离开迟阳和,经常握着他的手给他讲故事,讲过往,讲未来… 三月份马上要完结了,日子停顿在三月十九号这一天。 姜晓棉拉开迟阳和房间里的窗帘,清晨天的阳光一起拥挤着跳跃在她脸上,一天的美好就由这些暖洋洋的小分子拉来了序幕。 她记得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这么晴朗的天空一点也不像有雨的样子,可她知道今天一定会有雨。啧啧,这假相又得骗了多少不带雨伞的人,英国的天气就是这么多变。 姜晓棉走到迟阳和床边,微微地嘲笑他:“我都起床了,你一个大男人还不起床呢,小心躺成老男人喔,这样的话就没有人要你了!” 迟阳和没有回答姜晓棉。 他总是这样,悄悄听着人家跟他说话,自己一言不发,搞得姜晓棉好像是自言自语一样。 也对,姜晓棉伸出手指头数了一下,过完三月份后她就自言自语大半年了。 一想到已经大半年了,姜晓棉就忍不住想骂他:迟阳和,你有种!你真狠心! 他也不起来回嘴。 “阳和,你知道吗?明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不过你睡了那么久,都已经不知道日子又过了一年了吧,明天的我又老了一岁。你是我认识的朋友里第一个有心去查我生日的人,去年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没有存留下来,离开长南的时候我把它还给了红纺画廊,所以今年我还要等着你重新送另外一个礼物给我呢!莎莉昨天就早早地送给了个水晶球作为生日礼物给我。” 姜晓棉说到这件事情时抿嘴一笑,“呵,她说本来要明天才送给我的,可她耐不住性子。你也觉得莎莉好笑是不是?哈,别笑了,你还不如她呢!说到你送我的那幅画,我突然想长南的木棉花了,现在这个季节都不知道盛开得怎么漂亮了,你再不醒来的话我就回去赏花了喔…” 姜晓棉停下来,等待迟阳和的回答… “晓棉,晓棉,下面有个朋友找你,他说他叫向冬漾…” 莎莉咚咚的脚步跑过来大声地报告,姜晓棉被那个名字惊到了,从凳子站起来望着莎莉,像是没有听清楚,“什么?你再说一遍那个名字…” “他说他姓向啊,向冬漾,没错啊!”莎莉不知其中缘由,她还奇怪姜晓棉为什么发呆,以为是自己的中文发音不标准。 就算莎莉的中文发音不标准,姜晓棉也听得很清晰了。拉着迟阳和的手缓缓松开,那一刻,她好像感觉到迟阳和有要强烈拉住她的无形力量。 姜晓棉彻底地放开他手的时候,是多么轻松,那种无形的力量又好像是她自己的臆想。 “阳和,我去去就回来,我不会走的……”她在他耳边告诉他,确定的语气。 姜晓棉下楼来到客厅,见到了属于向冬漾的那张面庞。 向冬漾还是跟姜晓棉在长南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一样,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只是稍微胖了那么一点点,皮肤也变白了,这么看来他生活得不错。 姜晓棉对他微微笑,他也微微微笑,他们两个人很默契。 可能长南已经不算冷了吧,向冬漾来的时候穿了一件短袖,而伦敦的春天,走在街头晒着阳光,还是需要穿长袖加外套的。 姜晓棉跟着向冬漾走在古堡外的那条路,一路顺着走下去,长长的一条路,法梧的枝叶在春天里已经很茂盛了,好像是刻意要把他们的背影隐匿在最美的春天里。 “晓棉,这半年里,你过得好吗?我有些事情来伦敦处理,听林深说你在这里,我就试着她给的地址找来了。” 简单的一声招呼,姜晓棉快要忘记了他的声音,她点点头:“我很好,你呢?笑欢她也好吗?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姜晓棉问出最后一句话,也不知道自己问这句话的本意,是在期待些什么吗?期待李笑欢恢复了,他们之间就没有隔阂了吗? 姜晓棉突然认为自己的想法很恐怖,甚至觉得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而向冬漾他似乎没有想太多,依然笑着回答:“我们都很好,笑欢她再过一年就可以完全把毒戒了。这些日子以来,我关了公司,跟徐子凡合伙开了家律师楼,干起了我们的老本行。” 听向冬漾说起徐子凡,姜晓棉顺带问:“徐子凡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就在你离开长南的那一天,你可不知道,子凡他结婚了,你能猜得到吗,木讷呆板的子凡居然是我大学舍友里最早结婚的那一个。” 姜晓棉微笑着闭口没有再说话了,因为这句话给她的感觉是话中有话,两个人都有点接不下去话的难受。 谁都没有再发言了。 好像是无话可说,又似乎是心照不宣。 他们一直散着步,时间静谧得只有细流汩汩淌过般的微妙,就连春风拂过,树叶摇曳的沙沙声都被掩盖住了。前方是走不到尽头的路,绿油油的法梧也跟着延长。 太阳挂在东方微弱地倾斜下来,他们的影子朝西,相反的方向跟着脚步一荡一荡,映在地面上像旧时候老爷爷的皮影戏,这大概是最后的浪漫了。走到树荫下时,影子也贪图凉爽躲进了阴凉处。 终于走出法梧了,天空开始灰蒙蒙,落不下雨滴的沉闷,那成双影子不再继续,随后各奔歧路。 多么悲伤的画面。 向冬漾回了他所住的酒店,姜晓棉回去看迟阳和的时候,他还是安静地躺着,雨滴开始大颗大颗地敲在窗棂上,好像是什么人在窗口处叹息。 “阳和,你知道吗?当向冬漾过来找我的那一刻,我几乎有种冲动想跟他离开,我知道我的这种想法你一定会对我很失望,就连我自己也失望了,有些事情明明不可能了,我却还在做白日梦。这漫长的陪伴着你,我想过不管你醒不醒得过来,我这一生都会对你负责。为了保险起见,你最好醒来,亲口说一句挽留我的话,我就不会走了,我一定不会走的…” 也许是人在有了激将才有无限的动力… 晌午的时间,姜晓棉靠在床沿边大约打了半个钟的盹,昏昏沉沉里有人在拉她的手指,有力又仿佛无力,像是一只蚂蚁在卖力地牵引着人的指尖挠痒痒。 姜晓棉醒神的时候,抬头看见床上的那一双眼睛闪着泪花,他手指尖的部分仍然在努力地伸展,却带动不了手掌翻覆的幅度。 她怔怔地望着迟阳和,他竭力地想要张嘴说些什么,而声带又发不出更响亮的声音,低声嘶哑着吐字不清:“晓…棉…我…爱你…” 梦境?幻想?假象?… 各种虚幻的画面在姜晓棉的大脑里飞快地闪过,一切还是那么不真实,当姜晓棉意识到做梦的人是很难知道自己在做梦,她才敢相信了眼前的这一切,眼泪像窗外的大雨隆隆地滚落在迟阳和的手背上。 他又重复一遍了那五个字,这回更清晰了些,迟阳和的眼泪便跟着姜晓棉的眼泪一起落下了。 比迟阳和醒来更震惊的事情是那五个字。他沉睡了这么久,醒来的第一句居然是叫着她的名字。 “莎莉,莎莉,迟叔父,迟阳和醒了,他醒了!…”姜晓棉跑出去呼唤所有人,因为太喜悦激动差点绊了一跤。 他们闻声过来了,大家在迟阳和的面前站了一排,迟阳的眼睛灵动地转着挨个望过去,眨着那对长密的睫毛。 “哥,我是莎莉啊…”莎莉说了一句话后,迟阳和对着她点点头,示意自己记得。 “森夏恩,你怎么不说话啊?”温蒂夫人呼唤着迟阳和的英文名,用手掌去摩挲他的脸庞。 可是迟阳和就是不怎么说话,像是哑巴了一样,又闭着眼睛很疲倦地睡过去了。 医院里。 杰弗森医生告诉他们,因为迟阳和已经很久没有跟外界有沟通了,所以感官会有所迟钝下降,不如正常人灵敏。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康复护理就会恢复过来,叫大家不用担心。 大家悬着的一颗心才放松下来。 姜晓棉便一直通宵地待在医院里,无聊的时候她在想,是不是应该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向冬漾。 出于朋友的道义,应该知会向冬漾一声。可姜晓棉想多了,把对话框里的未发送消息删除了。心想向冬漾人在伦敦,也有一天会来医院探望迟阳和,早知道跟晚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关键的是不应该由自己去通知这个消息。 姜晓棉放下手机后看见迟阳和略动了一下就呼唤他,他缓缓睁开眼睛,再次看到姜晓棉在身旁,眼里的光亮快要溢出来了。 “阳和,你感觉怎么样了?” 姜晓棉终于不再是自言自语了,那种欣然无法言喻。 迟阳和缓缓动了唇,像是积在心底酝酿了很久的语言,努力了才说出半句流畅的话:“晓棉…你一直在…吗?” 就算话语不完整,她也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她点点头,“在,我一直在。” “…我觉得…我就像是在一个黑布隆冬的世界里睁着眼睛,每天都听到你跟我说话,可我就是起不来,我怕你因为我一直起不来,就会离开……” 太久没有跟迟阳和聊天,姜晓棉快要听不出来那是他的声音了,四行眼泪在同一时空面对面地交错落下。 我看着你的眼泪,你看着我的眼泪。 “你知道你躺了大半年之久吗,我以为你醒来的那一天会遥遥无期了…我认为我等到老你都不会醒过来了。”姜晓棉捂着眼泪,哽咽的哭腔一点点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他对她说:“…开心点,哭…不好。” “是,好,好。”她想到迟阳和才刚刚醒,不能用眼泪迎接,便赶紧擦掉了眼泪对他笑。 “…你是从一开始,就跟着我来伦敦的吗…”迟阳和看了看四周的英文,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在长南,一脸不敢相信的怪疑问出这句话。语言依然是断断续续的努力想说完整。 “是。” 她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字。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她笑回答:“明天是我的生日了。” 他笑了。 姜晓棉点点头,想多说一句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要问那么多,你先休息,那些你错过的日子我以后慢慢告诉你。” 迟阳和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姜晓棉心想,他终于有一回肯听话了。 这是值得庆祝的一天,在这一天,姜晓棉整齐地看见了迟家人所有人的笑容。 别人的笑容可以忽略不提,最值得说的是温蒂夫人的笑容,她的笑容是很可贵的,第一次跟姜晓棉笑是在迟阳醒后的医院里。 温蒂夫人不仅笑了,而且还说了一句话: “晓棉,谢谢你。” 如果说温蒂夫人的笑容可贵,那么这句道谢就更可贵了。即使这句道谢来得突兀,这让姜晓棉待在迟家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心安的快乐。也能侧面体现出温蒂夫人是真的把迟阳和当亲生儿子。 姜晓棉认为自己在冼叔心目中都没有这样至亲的待遇。迟阳和是真的很幸运。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最是人间留不住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姜晓棉才刚起床呢,各种礼物就堆了她的房间一大堆。 九个迟家人加上几个女仆的礼物总共二十来件,堆在桌子上像一座小山垒一样,这令姜晓棉有点意外,毕竟这是住在人家家里。 再说,半年前来到迟家的时候觉得他们都听冷淡的,尤其是那温蒂夫人最是冷淡,可能是刚好逢上迟阳和苏醒了吧。 “铛铛铛,我亲爱的晓棉,生日快乐!”莎莉从桌腿处冒出来,吓了姜晓棉一跳。 “莎莉,你好调皮喔。” 莎莉嘻嘻地拉着她说:“怎么样,在我家过生日,是不是赚得锅满盆满的啊!” “是,满得很!” 姜晓棉的生日其实除了迟阳和以外她没有跟任何一个人提起过。迟家人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莎莉传出来的,而莎莉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无意中看到过姜晓棉签证。 只看了一眼身份证号就记得了,姜晓棉心想这家人是不是都有着关注人家生日的嗜好啊?! 按照这礼物数量来说,这可能是姜晓棉过得最隆重的一个生日了吧。 因为迟阳和这几天得留在医院护养,所以她要来回两头跑,不可能在家里安心地吃蛋糕的。 不过姜晓棉也没想过要安逸玩乐。 她来到医院的时候,杰弗森医生正在为迟阳和做检查,她没有打扰,而是在病房外面靠贴着墙上等候,墙面很冰,思绪里有些紊乱的念头。 距离不是很远,医生的嘱咐能传到她耳里,“…你身体的各项机能还在恢复当中,不着急,这现象是正常的…” 姜晓棉知道迟阳和迫于恢复成正常人,尤其是走路,因为睡得久了,功能退化了。她如果要站在迟阳和的角度担忧,也许他是怕她离开而没有能力去追回吧。 姜晓棉想听迟阳和怎么回答,可是微微断续的声音,细耳听也没能听清楚他回答了什么。 直到杰弗森医生离开病房,姜晓棉才进去站在他面前,微笑问候:“你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迟阳和答非所问,扬着笑容说:“生日快乐,虽然我没有准备生日礼物。” “你知道的,我不在乎这些。” 姜晓棉说完后心想,其实,我已经心满意足地收到你的礼物了,只要你亲口一句“生日快乐”而已。 她只是默默地想,说不出口。 任何声音都不存在了,画面就像被定住了一样。 天快黑的时候,姜晓棉独自坐在医院的公园下,看着伦敦的星空一点点地开始繁华明亮,她也不知道这样无聊的意义在哪里,似乎在期待下一秒天空中会有流星出现。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母亲打来的。开头无非就是问些好,照顾好自己的字句关怀,姜晓棉都一一答应。 “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阳和醒了。现在正在慢慢地恢复,一切都挺好的。” 对面的白胜雪很开心,她又问:“我听说冬漾去了伦敦,他去找你了吗?” 姜晓棉点点头,“是的。” “那你怎么想?刚好阳和也醒了,那你打算跟冬漾回来吗?” “我…” “不会回去了”姜晓棉心里只想着这一句话,斩钉截铁地想,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知道不能表现得沉默,只能这样吞吐出了一个字,等着母亲多说些什么,或者是探听母亲的想法。 对面的声音传来: “孩子,你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别蹉跎得跟浠焰一样,你跟冬漾真的能够在一起的话,这么多年了依旧还是没个着落。如果你决定了迟阳和,那么我跟冼叔会等待你们的好消息;如果你还是选择冬漾的话,那么你就跟他回长南吧。不论是哪个如果,我们都会笑着接受…” 姜晓棉突然想起冼新辰说过的一番话,看得出母亲的确更喜欢迟阳和。母亲虽然是保持中立,可从开头那一句话似乎是对向冬漾有偏见。 姜晓棉相信母亲的眼光不会错,毕竟当初冼叔的公司东山再起的时候,整个长南的女人都在评论白胜雪的眼光毒辣。 “好,我知道了。”姜晓棉冷冷地回答了母亲,挂了电话后叹了一口气。一抬头,天上的星辰无数的闪烁,亮花了她干净的脸庞。 这还是第一次欣赏伦敦的星空呢,以前天天对着没有苏醒的迟阳和,她是不会有这种闲情逸致的。欣赏星空的闲情逸致都截止在了与向冬漾美好相恋的某一天。 她正想的时候,身后就有个声音心有灵犀地传来:“嘿,你那么有闲情逸致啊。” 姜晓棉放下视线看到那张洒满星光的脸庞,视线像给了记忆一个冲击,她还会记得曾经美好的感觉。 向冬漾在她旁边坐下,也抬头望了望那片繁盛的星空,感叹说:“从来没有见过伦敦的星空比长南还要繁亮。” “你见过阳和了吗?”她问。 “我刚刚跟他聊过天,准备要回酒店的时候就看见你在这里了。” “你们都聊了什么呢?” “聊了你。” 三人字很淡然地吐出来,姜晓棉笑着望向他,他也露出了他的酒窝。 酒窝相对的笑容,彼此对笑的画面像从前他教会她笑般的耀眼。 明明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姜晓棉忽然间有种才相识的错觉。 姜晓棉没有说话向冬漾就问了一句:“怎么,很奇怪吗?” “怪不得我刚刚打了个喷嚏呢,原来是有人在背后议论我,我想不出你们会聊些什么。”她微笑地说,其实心里头难过极了。 向冬漾也是同样的心情,他差点要无话可讲了。不过这样坐着,她就在身边,那种感觉还是蛮不错的。可惜闪亮亮的星辰仿佛是疲惫了,像即将被人剪灭的烛光 但是心里的问题一直得不到答案,他不知道她要该怎么选择。 “冬漾,你什么时候回长南呢?” 姜晓棉问出那句话,向冬漾刹那间竖起耳朵认真听,等待她未完的话会衔接出一句“到那时我跟你一起回。” 可姜晓棉就是简短的一句问话,问完便停下来安静地等待回答。 向冬漾顿了顿语言,考虑了一下说:“等这个月过完吧,来了伦敦后很想念故乡。” “啊,这么快啊!” 她话尾加了一个“啊”字的语气助词,向冬漾分不出她的话是遗憾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是惊讶?还是不舍得?没有等到他遐想的那句“我跟你一起回”他失望了。 “所以呢,你要挽留我吗?”向冬漾开玩笑地说,不知道话里的“挽留”是什么意思的“挽留”。 可能是像主人留客的客套。 姜晓棉用一样的玩笑口吻说:“要走的人是怎么也挽留不住的。” 两个人都打起了哑谜。他们两个平排做的空隙一直没有改变过。星光月色彻底静下来,像冬天里结冰的湖面。 姜晓棉刚回到迟家,莎莉捧着一块奶油蛋糕从门角探出头,那蛋糕虽然小巧,看起来精致可口,好像一咬下去就终生贪恋上的那种美味。 “晓棉,快来尝尝,这是我亲手做的蛋糕。”莎莉刚说完那两个孩子就满嘴奶油在欢跑在她们面前。 姜晓棉接过蛋糕后咬了一口,对着缺口的蛋糕咂嘴称赞,没有想到莎莉还会做这么好吃的蛋糕呢。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蛋糕,莎莉,谢谢你。” 莎莉欢快笑问:“哎,在医院的时候我刚刚看见你跟那位长南的朋友聊天,他是什么地位的朋友啊?” “前男友。”姜晓棉直接说出来了,很平顺的语气。说完对莎莉摆了摆手。 莎莉惊讶了,若有所思,“我还以为他是我哥的朋友呢,那这么说的话,这么说的话…” “什么话怎么说?你倒痛快说呀?”姜晓棉敲了一下莎莉的脑壳。 莎莉哇叫起来:“他算是我哥的情敌咯?”然后伶俐地还了姜晓棉的那一敲。 “不算!”姜晓棉反驳后走上了房间。 “为什么不算呢?”莎莉不懂姜晓棉的意思,便一个劲追着问,看得是自己的终身大事一样的关心。 “哎呀,好晓棉,亲爱的晓棉,你就给我讲讲吧!” 姜晓棉转过来舒缓了一口气,笑着说:“彼此构成威胁的对立才算是敌人,他们两个又构不成威胁。” “那是谁对谁构不成威胁呢?” 靠!白痴问题啊,姜晓棉差点当场晕倒,“莎莉,怪不得我刚刚敲你脑袋的时候听到了水声。” 莎莉快把嘴唇扭成了立体的三角。 “他们两个人都不是敌人,是彼此的好朋友!”姜晓棉说完调皮地把莎莉关在了门外面。 “喂,姜晓棉,敢关我,你完蛋了…” … 这一晚,姜晓棉很是睡不着,窗外的月光常偷溜进来,把大半个屋子照亮,各种繁杂的念头衍生在脑袋里,将她的视线遮掩得模糊了。 十天的时间,像错过的公交车从眼前行驶过去,我们一路跟着时间赛跑,却永远只追着平行线的距离。 这天清晨姜晓棉来到医院,迟阳和不在病房里。护士指了指对面的楼层大厦说,“森夏恩先生说如果你找他就去那边的露天咖啡厅。” 姜晓棉顺着护士口中的方向来到了这座大厦的的顶楼,一家大面积高档的咖啡厅,她本来还想四处寻望一下迟阳和的身影,才刚瞄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你的腿能活动利索了吗,跑来这么高的大厦。”姜晓棉过去笑问。 “腿又没有废,躺了那么久,出来活动活动才好得快,不是吗?”迟阳和的表情不是开心也不是很难过,平平淡淡的脸色没有任何波澜。像一棵水草漂晃在河流的石头缝里,急湍再怎么驱使,它依然没有离开漂出水面。 姜晓棉知道他伤心起来就是这样的脸色。 还没等姜晓棉坐下,迟阳和就起来站在风景前,她才发现从这座大厦楼顶眺望,视线立即开阔起来,足以鸟瞰半个伦敦了。 姜晓棉的目光停留在远方河畔的一座摩天轮,大团小团的浮云如入了瓮似的游飘进摩天轮的圈环里。摩天轮像是一个巨大的放大镜,把蓝天白云清澈地捕捉出来。 “那就是有‘千禧摩天轮’之称的伦敦眼吗?”姜晓棉指过去问他。 迟阳点点头,“你问得很弱智,你来伦敦那么久,没有去过那里吗?” “没有,只听过莎莉讲起泰晤士河畔,她描绘地很生动,听得我身临其境般,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去看看,因为我觉得游玩是件很多余的事情。” 迟阳和微笑说:“晚上去的时候才漂亮呢,伦敦眼上有一层很梦幻唯美的蓝色,亮出的点点光芒像泰晤士河畔的眼泪。” 空气里响起银铃般的欢乐笑声,迟阳和很是奇怪,“你在笑什么呢?” “唯美,梦幻,眼泪,从来不知道你会拘泥于这种‘美得缥缈,琢磨不到’的东西,从你的口中听到不真切的比喻,我觉得你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一定做了个唯美的梦幻。哈哈!”姜晓棉边笑边挽起耳发,头发还是被风吹着飘散开来,似乎是故意去遮掩她侧脸的酒窝。 迟阳和听了她的说辞没有回答。甚至有点不好意思,他也觉得刚才的话不太符合自己的性格。 “阳和,冬漾明天回长南了,你要去送他吗?” 迟阳和心里有另一个问题想问她,喉咙里那句“你会跟他走吗?”一直卡着问不出,像卡壳的磁带咽不出半点声音。只换了另一句问她: “那你呢?你会去吗?” 明明是姜晓棉先提出的问题,现在她反倒变成被问的了。她看了一眼迟阳和,他微微皱起的眉头表现了他心底的不安。 “会。”姜晓棉重新把吹散的头发聚拢在耳边,他就看到了她抿嘴笑时的酒窝。 当她铁定地回答一个“会”字的时候,迟阳和几乎怀疑自己的问题是不是那句“你会跟他走吗?”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沉默地只听到微风吹过的声音,在耳边重复地呼呼作响,仿佛是重复在说那句“你可不可以不走?” 彼此都安静望着伦敦眼,看见它慢慢转动。 晚上的时候,迟阳和回了古堡,本来姜晓棉还挺担心他的恢复状况,但是听到杰弗森医生说按时回来检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她才安心下来。 吃过晚饭后,姜晓棉早早回到了卧室,好像不是很想跟任何人讲话的样子,在房间里满翻着行李箱找自己的证件,身份,护照。 不翼而飞了。 她几乎要把房间掀了,就是没有找到。像是被谁藏在某处寻不到的旮旯角落。 难道是因为迟阳和怕我离开,所以藏起来了吗?姜晓棉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可他还是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 不久后门外有敲门声响起,姜晓棉打开门,正是迟阳和站在她面前。 他瞄一眼就看见她的行李箱开摆在床上,那些衣服也整齐地叠放在一边,收拾地很齐全。 “你收拾行李了吗?”迟阳和哽了一下喉咙,特别不愿意问出这句话。 “嗐,我在找东西呢。”姜晓棉若无其事地说出来。 迟阳和也不想去细究她是找东西还是在收拾行李,背向身后的那只手伸了出来。 “给你。” 姜晓棉接过自己的证件,原来还真是他“藏”的,可是她随便再看一眼,一张机票窜入了视线里。 上面的英文地名特别刺眼。 “你过生日的时候我没有准备礼物,这个……就当做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吧。我知道,当初我叔父一张机票把你‘绑’了来,所以现在这张机票,也是我欠你的。” 薄薄的纸张攥在食指与大拇指之间,再松手的时候便有了轻微的皱纹。 姜晓棉突然后悔自己的想法了,迟阳和跟他的叔父不一样,不会用感情道德去拴住别人。 “你会开心嘛?”姜晓棉想像不出迟阳和买这张票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无所谓了,只要你开心就行。当初你来伦敦也许有那么一些不情愿,可我不想用这种方式强留你。”迟阳和说完后其实很想听她反驳的,可是他再次望向那个行李,就一点都不敢再奢望了。 姜晓棉依旧攥着那张机票。机票在她手里越来越皱了。 他又添了一句说:“班次跟冬漾一样的,祝你们一路平安。” “其实我……”姜晓棉话慢了,一刚出口就是他转身关门的回应。 迟阳和意识到自己没机会让她开口把话说完,孤零零地站在门边,难道再次敲门问“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她都已经收拾行李了,再说什么话都有点多余了吧。 “嘿!森夏恩,你在这里干嘛呢?”莎莉过来拍了拍迟阳和的肩膀。 他眉眼淡淡的情绪,笑笑说:“晓棉她要走了,你还不去缠着人家,以后可就缠不到了。” “可不是呢,我就是来敲门的。”莎莉说完就大咧咧地喊着姜晓棉的名字。 姜晓棉一打开门的时候,看见迟阳和在门外,他们对望了一眼没再说什么话。 莎莉拉着姜晓棉进了屋,迟阳和隔着门听见唠叨:“晓棉,你走了后要记得想我喔!……”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一百一十五章 致终点站的幸福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离别的那片天空很明亮,将离别的两张脸庞照得清晰至极,让这一生都不会模糊,不会忘记。 迟阳和自然醒的时候天已经很亮了,没有订闹钟的他不太相信会醒这么晚。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以为自己会早早醒来,但事实不是这样。像是从前躺床睡久而遗留下来的惯性。 他活动一下四肢,终于不用受到什么束缚的灵活伸展。走到窗旁沐浴阳光,他仿佛是涅槃重生的火鸟,明显感觉到身体里流涌着新鲜的血液。 迟阳和把这段康复疗养的时间每一分钟都视如珍宝,毕竟是离别的前夕。 今天他下楼吃早点时,餐桌上少了一个人。 没有看到姜晓棉。 迟阳和的视线扫描过去,有几个人坐在桌子上就有几份早餐,空着的一把椅子,好像是上一个人才刚刚离开的模样。 “大家早,不好意思,我起晚了。”迟阳和对大家问了早安。 “早安” “森夏恩,快来吧。” 他们很欢悦地打招呼,迟阳和看着大家一个个都喜悦得很,完全是阖家团圆的天伦之乐。姜晓棉就好像是个局外人,从来不曾来过一样,没有任何人提到她。 对喔!她又不是迟家人,怎么会有人因为她的离开而伤怀。迟阳和觉得自己的想法太愚蠢了。 他的早点吃得很没有胃口,随便嚼了几口面包便回了房间。 路过姜晓棉的房间时,他心想已经人去房空,打算不理睬地擦肩而过,脚步却像被一股麻线拴着了。心里头衍生出“想看看这房间空成什么样”的想法。 迟阳和拧了拧锁把,房门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 房间的布置,屋里的摆设依旧没有什么变化,该少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少。 行李箱,衣柜里的衣服,书桌上摆的散文集,还有微斜摆放在桌上的相框…… 照片里的姜晓棉正对着迟阳和笑。 迟阳和有点傻眼了,难道她就走得这么干脆吗?什么东西都没带走? 他的目光被书桌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光滑的桌面上放着一张被揉皱的纸张。 孤零零的纸张。他凑过去瞧。 是机票啊,是昨晚他送给她的机票啊! 迟阳和连忙下楼问莎莉:“晓棉去哪了?” “她没跟你说吗?晓棉刚才吃完早点就去送她的那位长南朋友了。”莎莉倒还觉得迟阳和的问题很是莫名其妙。 “她没走吗?” 迟阳和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是那样期待得到肯定的表情。 “我也以为她要走了,可是昨晚她跟我说,她不会走的啊!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知道了。想说你怎么一大早起来就神神叨叨的?睡昏头了吧!” 迟阳和没有睡昏头,反倒被莎莉的话冲昏头了。 她真的不会走吗?迟阳和有点不相信耳朵里接收到的信息,以为是声音在空气里传播过程中受到其他介质干扰了。 当下很欣喜地拨打了姜晓棉的电话,却是冰冷的一句“…已关机…”,他脑神经里的喜悦一瞬间断掉了。 也许她是故意用这种方式离开的;也许她去送向冬漾,送着送着就后悔了;也许她不会回来了;也许她已经上了飞机了;…… 所以她的手机关机了。…… 迟阳和忐忑的心情牵系了很多个“也许”,就是没有那句“也许她真的会回来。” 这么多的“也许”,只不过是与那句“所以她的手机关机了”相匹配。 今天真的是糟糕的一天。他也关了手机。孤零零地来到泰晤士河畔坐伦敦眼。 处在四十多英尺的摩天轮,升上半空中的时候,他每看到一架飞机的影子就呆望着想: 这架是不是她的飞机,如果不是的话,那么她的飞机到哪了? 迟阳和第一次在无限的猜想里虚度光阴。直到夜色来临,整片河畔都被照得蓝光粼粼,看着河畔上的轮船跟自己所处的座舱换了一波又一波的游客,各种建筑风景跟着解说在眼眶里一成不变地循环,他才不可思议地意识到自己果真辜负了那一寸光阴一寸金。 那么多寸金子堆起来的美好时光,石沉大海般地沉落在眼前的河畔里。 伦敦眼的座舱里,迟阳和是第一位乘客也是只剩的那名乘客。再不走的话人家快闭舱来赶人了。 他正要离开时,座舱门打开,走进来最后一位游客。 她盈盈的笑容朝着他走来,霓虹灯光微微地漾在她的脸上,像是从另外一个时空穿梭过来穿越了人海漫长地走到他的面前。 迟阳和很想揉一揉眼睛,怕是和姜晓棉长得相像的人站在他面前。几秒钟过后,四束目光依然遁着蓝色的霓虹光在对视。他没有揉眼睛,因为睿智的人是不会相信自己眼花的。 很好奇她就这样出现了。 就像他苏醒的那一天,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她。同样不可思议。 姜晓棉也知道迟阳和很惊讶,她什么都没有解释,靠近了视觉窗,摩天轮缓缓地由下至上移动。 应该由谁先开口说话? 空气选择安静下来细耳倾听。 “我的视野逐渐呈现出来的风景,这是一段新的旅程。”姜晓棉扭过去微笑地问他,“阳和,你愿意陪我走完这一段路程吗?那是很长远的一辈子。” “我没有想过你会回来选择对我说‘一辈子’,你真的决定了吗?”迟阳和闪烁着眼睛里的光芒。 “不错,你的生日礼物真的很浪费,早上起床后,我从垃圾里翻出来,想还给你呢。”姜晓棉轻快地回答,语气里带了点诙谐的俏皮。 怪不得迟阳和看到的那张飞机票这么皱,原来到垃圾桶里走了一遭。 “我只是不想绑着你,怕你迷失了自己的本心,将来的某一天会后悔。”迟阳和舒了一口气。 “你知道我是怎么验证自己内心的吗?” 他虽然没有问出口,但是面部表情是继续听她说的等待。 姜晓棉眺望远方,笑着把话接下去:“当选择在模棱两可的时候,很难看清楚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他们都说拿抛硬币来决定。在你看到抛硬币的结果后,如果你还想再抛一次的话就很明了了。” “所以呢,你抛硬币了?” 迟阳和问得有点搞笑,姜晓棉不禁嗤嗤笑,“抛硬币只是打个比方!我之所以留下你给的机票,就是想看看我到了机场,会不会有去买一张机票的念头。我很诚实地告诉你,我没有那个念头。而且我为自己的没有那个念头而开心,开心地很想调皮,就故意把手机关机,给你一个惊喜。” 也许不用她说得太多,迟阳和心安下来了,因为他相信了,她是真的选择他了。 “你送冬漾离开的时候,你们聊了些什么呢。” 姜晓棉扬起嘴角,“我问他‘你真的不打算留下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迟阳和应该惊讶的,但是他不会惊讶了。因为她说得太顺其自然了,选择留下来的人往往把什么结局都想好了。 “我可以当做你是在向我求婚吗?”迟阳和望着她笑问。 “不然你以为呢?”姜晓棉笑眯眯地回答。 “冬漾是怎么回答你的呢?” “他回答说‘不了,我离开得太久,我怕欢儿找不到我会伤心’。我在想上天原来已经安排好了结果,当们我意识到正确结果并且选对了的时候,心态都不一样了。” 迟阳和望着她,灯光把她的笑脸照得斑驳陆离,他模糊了视线,但是他一点也不慌。因为以后的每一天他都可以看到她的笑脸。 这一夜,他们一起眺望夜景下的伦敦,互定了终身。 将大半个伦敦收在眼里,虽然只是生活了两年的城市,姜晓棉却在满目华光的蓝色里回首了自己的一生。那些记忆像一页页剪辑好的视频,跟着时间顺序依次递增在脑海里,再渐渐被抹去。 记忆里有冼新辰,有向冬漾,有迟阳和,他们都是每颗耀眼的星辰,在不同的时期照亮了自己。她得不到那个让她情窦初开的男人,也没有选择倾注力量相爱过的那个男人,而是选择了曾为她付出过生命的迟阳和。 姜晓棉跟迟阳和牵着手出站在迟家人面前的时候,都把他们惊呆了。接下来便是顺其自然的婚礼。 结婚的消息像一块陨石砸下来,把天使服饰的设计部同事震撼了。在同事眼里,姜晓棉跟迟阳和是很突然的一件事情,要知道当初他们一起上班的时候,设计部从来没有过他们两个人的八卦。 别人也就算了,唯独林深惊翻了天,滔滔不觉地跟姜晓棉讲了一个早上的电话: “…哇,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你经历了什么啊,晓棉,你不会是被逼婚了吧…” “没有…”姜晓棉还没说完手机就被旁边的迟阳和抢过来说:“喂,林深,小心你的措辞啊!” 姜晓棉对话筒呵笑:“我怎么可能会被逼婚呢,倒是你跟小郭,赶紧的啊,我要逼你了!” 对面那个声音朝另外一边喊:“…陆小郭,你听见了没有…” 然后姜晓棉听见陆小郭挨“家暴”的嘤嘤声音。 … 迟阳和跟姜晓棉的婚礼日期是择日不如撞日,所以很快就到了那一天。 本来莎莉建议说定在“罗马女神的六月”,驳回这个建议的人是姜晓棉。很多人都会笑说姜晓棉等不及,其实她只是认为没有这种必要,婚期不是算计良辰吉日等来的,而是不期而遇邂逅到的。 都忘记了当初向冬漾要给她的婚礼是赶着三月二十号,也没有人会想起向冬漾曾经欠她一个未完的婚礼,除了向冬漾会想起。 处在朋友不是很多的城市里,姜晓棉的伴娘…莎莉是不二的人选。莎莉穿了一件彩虹色的伴娘礼服,衬着她如花的年龄显得特别漂亮。姜晓棉呵呵笑,估计今天的风头要被莎莉抢走了吧。那个时候她突然想起,很多年以前,她以为自己的伴娘就只是可能是林深了。 呵,挺想不到的。 姜晓棉从镜子里看了一眼帮她装扮的莎莉,莎莉弯着嘴角不是很开心的模样。姜晓棉拿过她手里的耳环自己戴上,笑着问:“莎莉,你怎么好像有点不开心喔。” 莎莉挤了笑容说:“晓棉,我跟我男朋友分手了。” 莎莉的男朋友现实里长什么模样姜晓棉没有亲眼见识过,从来只活在莎莉的聊天话里。他们的感情若有若无,所以姜晓棉压根没有看好他们的预感。 “分了就分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恋爱研究调查显示,你这个年龄喜欢的人大多数都不会走到最后的。”姜晓棉说完抚摸了一下莎莉的脸庞,挤出笑脸的模样,“开心点!” 莎莉不是那么悲观的人,拉着姜晓棉的手咧嘴随便笑了一下:“人家都说初恋是最难忘怀的,还真是呢。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我也没有因为分手而哭过,我被甩了,心里头总是不舒服。可能是跟他距离拉得越来越远的关系吧,慢慢地淡忘了就没那么伤心了。晓棉,说实话,我都快忘记了他的模样呢,就连分手也只是一条短信的事…” 伴娘对着新娘倾吐失恋的牢骚,这算是触眉头的事情吗?莎莉意识过来的时候就不多言,立刻抿起的嘴巴像被针线缝住了。 “感情跟我们的年龄一样,也是要成长的,在你成长的过程中总要丢掉那么几个人,以后也会有新的人进入你的生活。就像花圃里的鲜花,开到最后的那一朵,才是点缀你生命里的人。”姜晓棉像一个知心大姐姐谆谆教导。 莎莉毕竟是花季雨季的年龄,阅历比较贫瘠,习惯为了一点不理想的小事就撅起嘴巴,粉嘟的唇色像花苞盛开的那刹那,展露出最娇艳的花瓣。 “别不开心,我可还要一个快快乐乐的伴娘在我面前转悠呢!”姜晓棉笑着拍了拍她。 “好!” 那一刻,也许姜晓棉想要表达的意思莎莉听不大进去,莎莉也没有意识去仔细想。许多事情都是要自己经历过了才明白,比起那些无用的鸡汤定论都来得有教育效果。 莎莉拍拍脑袋,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事情,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硬币,一面刻有“6”,另一面雕有四叶草。 姜晓棉还没看清楚那个硬币长什么模样就被莎莉拍了左脚说:“脱鞋抬脚。” 姜晓棉不明白莎莉为什么要让自己抬脚,只以为这个调皮小女孩又想搞什么花样,“你想干嘛?” “你第一次当新娘肯定是不知道啦!这个是六便士硬币是“新娘左鞋的古董”,有流传故事的呢,总之把它放在新娘的鞋子里就预示着好兆头。跟我刚才失恋触你眉头的事情抵消啦!”莎莉说完就把硬币塞到了姜晓棉的鞋子里。 姜晓棉虽然不太认识那个硬币,但是看得出来很有年代感了,似乎是纪念价值的古物。好比中国的袁大头硬币。 “哟,什么事情到了你嘴里都变得十分神奇了!”姜晓棉挪了一下脚,立刻感觉到脚心有点怪怪的小膈应。 莎莉站起来笑说:“我没骗你,这个幸运币我本来打算要留给自己的,二十一世纪了,很少人见过六便士硬币呢!一些新娘想找都没有,你这个新娘遇上我,算是幸运了!” “好,好,多谢莎莉小姐不吝赏赐!”姜晓棉笑着鞠了一个躬。 他们夫妇的婚礼是在古堡里举行的,从长南过来的除了冼家人就只有林深跟陆小郭而已。 英国举办婚礼是有很多不同于中国的地方。姜晓棉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英国的结婚蛋糕,蛋糕面上饰以碎扁桃仁。莎莉告诉姜晓棉说顶层叫作“ChristeningCake”。 “啥啥蛋糕?”两个单词联系到一起,姜晓棉有点蒙圈翻译不出来。 莎莉调皮地把姜晓棉推到迟阳和身边,“别问我,你让森夏恩告诉你吧。” 迟阳和笑了笑,跟姜晓棉说了蛋糕的意思。 原来是“诞生之瓶”的含义,那层蛋糕会保留至第一个婴儿出生,要被储藏得很久。 姜晓棉才知道莎莉的潜意思,低头猛然一笑。 还有一点值得提的是这个国家的婚礼很忌讳红色,比如贴个红喜字那样的东西都是不允许存在的。这样真好,完美地避开了与当年重复的事情。 婚礼一步步按照他们国家的习俗流程,轰烈得全世界都知道了,又好像朴实得很平淡。从长南到迟家的古堡,从冼叔的挽手再到迟阳和的手。当然,也从向冬漾再到迟阳和。那些人于地点连贯了生命里的轨迹,留下青春纪念的里程碑。 就在婚礼这一天,温蒂夫人拥抱了姜晓棉,对姜晓棉说的第一句话是:“恭喜你正式成为我们家的一份子。” 温蒂夫人从不会讲中国话,所以那是一句英文。 大家都没有留意,只有姜晓棉觉得“正式”这两个字用得有点怪怪,好像很久以前就认可了姜晓棉,把她当“侄媳候选人”似的。但在此之前又对姜晓棉那么冷漠。 这一夜姜晓棉送给了迟阳和一件礼物。 是一双织好的毛鞋,是莎莉曾经建议姜晓棉织出来的那双。 “为什么会有这一双鞋呢?”迟阳和觉得很新鲜,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些事情。 “这双鞋是等待,是希望。也是‘停留在我身边不许走’的含义。所以,你欠我一双鞋。” 迟阳和微笑点点头。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一百一十六章 待到山花烂漫时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长南的木棉花经过四季的衔接,无限循环的重生,依然把正茂花季与苍凉凋落交替展示给这座美丽的城市。 花开的那年,我们都在一起欢笑,约好等白头; 最后还没等到花开,人已各自分散,留下空许约等待明年的花季。 当韶华乘着春风吹过我们身边,一遍遍吹散了旧时光,一天天吹老了青春记忆里那些人的模样。 一页页吹开了那本记着寻棉诗的日记。 ——2021年  1月1号 晓棉,又过了一年,没有你的长南,好像没有什么大不了。你离开了三个月,不知道你在英国的日子过得怎么样。每次冼新辰偶尔会跟我聊起你,呵呵,我一次都不敢认真听,怕大家都说你好的时候他们不知道你不为人知的烦恼,怕他们说你过得不好的话我就会更加难过,为自己不能守在你的身边而难过。 时间的流逝,换来了木棉一天天的长高,我站在木棉园里见证那些木棉的成长,它们好像一个个年少无知的婴孩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哈哈,很是开心。今年长南的冬天没有下雪,格外的温暖,就连霜也很少下,你一定觉得很意外吧,我也很意外呢。 所以我相信明年的木棉一定会很早开花。 ——2021年2月20日 陪它们过了多少个稚嫩生长的岁月,我的呵护,我的照料,才能等来这百花齐放的木棉花期。 晓棉,当我在梦中朦朦胧胧遇见你影子的时候,你就被突然进门来的笑欢给赶跑了。 笑欢还是像以前一样痴傻,她把被子一扯拽我下床,我很生气她为什么要来打搅我的美梦,她第一句话就是喘气地断续说来:“叔叔……你,你快去看,花,花开了。” 我瞬间来不及有责怪她打搅我美梦,一咕噜跑去把吱嘎响的木门完全推开,世界全部都是木棉的红色,笼罩着鲜明的生命力量。虽然它们还不算开得十分整齐茂盛。 但这毕竟是第一个花季。 那一刻,我觉得眼前被氤氲了大团的雾气。 因为我哭了。 感动的泪水。 雾里看花真的很美妙。 而笑欢却在旁边呆愣地问我:“叔叔,你怎么哭了,是哪里疼吗?” 是的,是心在疼。 花季的时候,山庄的建设是停工的。 那些噪音灰尘太污染那些花了。 ——4月1号 从伦敦回来那天,特别有感触,想把离开的心情记录下来,但是回到长南翻开日记本提笔,却回忆不出什么来了。 晓棉,我脑子里依然回荡着你在机场对我说的那句“留下来参加我的婚礼吧”,我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所以没必要重温这个结局。 这样才是体面又死心的离开。 ——某某年3月20日 晓棉,今天是你的生日。 木棉花开得越来越茂盛了。 因为它们知道在三十年前的今天,有一位爱护它们的漂亮女孩出生了。 可惜,它们都没见到那个漂亮女孩。 所以花季的第一朵落花就叹息着离开了。 …… ——某年某月某日的初冬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很多个年头,而我依旧守在曾经的岁月里。 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我们都老了,不知道你是否还是原来喜欢我的那个你。 不管你是不是,可我还是原来喜欢你的那个我。 二十年来,我已经习惯时不时用你留给我的笔记本记录着想对你说的话。像一封长长的信件,怎么也不需要寄出去的信件,串连成那些爱过的语言。 …… …… 向冬漾写完日记关上笔记本,迷糊地趴在桌上上睡着,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钟了。 因为已经入冬了,天亮得很晚,他拉开窗帘的时候,斑驳陆离的光线投射在枯黄的木棉叶上,从山庄的楼层下望去,像是木棉树顶上亮起了昏弱陈旧的白日光灯。 很快一阵冷气袭得他全身一阵哆嗦,他马上就找出了棉服暖和地穿在身上,然后搓着手走出了屋子。 他一到楼下就看到欢儿在院门前烤着碳火,铁架板上面还放了一个玉米苞。篝红的碳焰照得她的脸庞红光红光的温暖,她嘟囔着嘴,带着手套滚动着架板上半糊的玉米,傻傻的垂涎相。 “欢儿,你今天怎么起那么早?”向冬漾走过去,搬了个矮凳坐在旁边,平常的冬天从不见她烤过什么东西,今天倒烤的有模有样,她认真的举动实在有些出奇。向冬漾不等她回答又连续问了一句:“这是谁教你烤的呢?” 欢儿想了想后回答说:“不知道是谁教我的,但是很久以前我好像做过这些事情一样,不过那个时候不会住那么漂亮的房子,也不会有人像你一样关心我。” 向冬漾听完后简单地笑了一笑,也没有多问。 那个玉米熟了,粒便炸得啪啦响,欢儿就举起来抓着向冬漾的手臂欢呼:“叔叔,你瞧,香不香?”她说完又拿着玉米叶包好用力劈断成了两截,把最大的那一截递给了向冬漾。 “嗯,很香,欢儿快吃吧。我还不饿。” 欢儿脸上的笑容褪去了一丝丝,不是因为向冬漾拒绝了她手中的玉米。 她松了松抓他衣服的那只手,目光停留在了他身上穿的那件棉服上,很不开心的语言说:“你怎么每年冬天穿的都是这件棉袄呢?是不是欢儿吃的糖太多了,你没有钱买新衣服了。” 依旧还是很孩子思想的自责。 向冬漾拍了拍被她佛上碳灰的手袖,回答说:“不,跟你没有关系,这是我很心爱的一件衣服。” “那一定是花了很贵的钱买吧。” “那是用钱卖不到的。” 欢儿被勾起了兴趣,手靠在下巴下,转着眼睛凝视着他,一副听小故事的模样。 向冬漾又接着说:“那是我爱的人给我做的衣服。” 欢儿好像是听懂了,嘀咕重复了一遍:“爱的人做的衣服……” 她又问:“是你爱我那样的爱的人吗?” 向冬漾望着她,笑着摇摇头。 “那你爱的人现在在哪呢?怎么不来看看你呢?” 向冬漾眼睛里突然没了焦距,像是在回忆什么回忆地呆掉了,缓缓收起思绪悲伤地说:“那个我爱的人,她被我弄丢了。” 很多次,他都是这样怪自己的,她被我弄丢了。 欢儿歪着头,听不懂地望着向冬漾,她也没有再问下去。可能她起早的缘故,眼睛微微发困地垂下去,把头靠在一本翻看的杂志上眯着睡着了。 向冬漾轻把她轻抱开的时候,暼眼看见那本翻看的外国杂志上出现了张熟悉的面孔以及一个半生不熟的名字。 等她从欢儿的房间出来的时候,拿了那本杂志来到外面,坐在秋千上晒着阳光缓缓翻看。 那本杂志已经很旧了,日期已经停留在十几年前,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本陈年杂志,可那些纸张依旧很新。 阳光明媚照亮了纸张上那个舞蹈家的名字—叶窈窕,以及那几张定格着优美舞蹈的面孔。 向冬漾再往下看,是关于叶窈窕的几个专访话题,他把视线停留在了其中一条: ——请问叶小姐,我听说你练了十年的舞蹈都是用同一双普通的舞鞋,它是否对你有什么特别的纪念意义吗? ——叶窈窕:那双舞鞋在大家眼里,它不华丽,也不崭新,更不昂贵;对于我来说,它却是陪伴我整个舞蹈生涯最弥足珍贵的物品,是我妹妹留给我最后一件东西。 …… 向冬漾看完后嘴角扬起。 这个冬天过得很快,好像只是一眨眼的事情,从梦中睡醒的时候,初春一瞬间就来了,木棉花像朝阳一样把绚烂的颜色着色了整个山庄。 当向冬漾一如既往要离开山庄的时候,才打开门就听见好几声相机咔擦的声音。 举着相机的是一个对着木棉笑得很灿烂的女孩,向冬漾看见她的第一眼,像是看见了从离别的岁月里重新回来的故人,熟悉的感觉一下子跟着木棉香飘过来。 那个女孩年纪大约十五岁,她出落得亭亭玉立,笑起来脸颊有个浅浅的酒窝,虽然穿着一身木棉红的颜色站在他面前,但是向冬漾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她衣服上的MISSKAPOK木棉花刺绣标志。 MISSKAPOK是英国很有名的一个服装品牌。 那个女孩正举着相机拍各种角度的木棉花,看见一个中年男子闯进了她的像机里,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山庄的主人,吐舌后忙放下相机不好意思地道歉:“我知道这里不允许外人来访的,但这里的木棉花开得太漂亮了,忍不住翻了栏杆进来,这位叔叔真不好意思,我马上就离开。”说完她转身闭着眼睛作出倒霉的模样,估计她在想再不跑的话会被主人抓起来暴打一顿。 “你等等。”换作是一个随便的孩子,向冬漾一定会觉得她很调皮捣蛋,对于她,是第一次很反常地留住外来人。 那个女孩就转过身来对着向冬漾眨着大眼睛,意外的表情问:“你是在叫我吗?你不怪我误闯过来吗?” 向冬漾微笑着摇摇头,“你很喜欢木棉花吗?” “我妈妈很喜欢木棉花,以前在英国的时候她总跟我说长南的木棉花很多,可是等我来的时候长南的木棉其实都不怎么多了,听说这里是最茂盛的,我来的时候就被震惊到了,哇,好大一片,有上百棵了吧。叔叔你真了不起!我就想拍几张照片带回去给我妈妈看,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女孩咯咯地笑说完后举摇着相机示意了一下。 向冬漾看她似曾相识的开心模样,好像在未来的某个时光里,心底里的那个人穿越成了青涩的模样来到自己面前。 他笑问:“你妈妈身体还健康吗?” “她好得很哩!咦,叔叔,你认识我妈妈吗?”女孩疑惑的神色望着他,很等待回答的殷切。 听了女孩的问句,向冬漾脑海里全部是回忆里那个女孩的笑容,“认识,可能是在以前,也许是将来。” 女孩不懂他说的话,只是觉得很善意亲切。 向冬漾又说:“你进去吧,以后想来就随时来,这里很欢迎你!” 那个女孩笑呵呵拿稳了相机往山庄里面跑去,她边跑边转身摆手喊:“叔叔,忘记告诉你了,我叫迟绵绵,是我爸爸给我起的名字。” 向冬漾对她笑,她的身后是那抹木棉红,然后又朝那抹木棉红跑去,逐渐融进那片红色里。 四季轮回一年又一年的木棉花期,走在时光里面的我们越来越远,那些曾经执着过的情愫最后又消失不见。当路过开满花的那条路,你依然还能找到它存在过的证据。 长南的木棉花都开了。 繁华了旧城市的木棉花大道。 一辆辆大车小车从花树边行驶过去。姜晓棉靠在车窗上,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左肩上绣了朵木棉花,同样是MISSKAPOK服饰的标志。她安静地看着一棵棵开满花的木棉树从视线里后退过去,中间总有一大段空距离。确切来说那段不是空距离,只是她的视线抬地比较高,所以中间空白了好多应该有的繁茂的红艳。 当她把视线放低的时候,有好几棵才矮到木棉树一半的普通绿化树填补在那片空白里。 “长南的木棉树变少了,以前总是一棵挨着一棵,当开满花的时候,一路看过去,枝头是没有空隙的。” 停顿了几秒没有回答,姜晓棉才发现坐在出租车的只有自己一个乘客,就当她是自言自语吧。 那个开车的年轻司机几秒后反应过来,以为她是在跟自己说话,便笑说:“这位太太,您小时候一定是来过长南吧,早在十年前,长南就开始减少了木棉树的种植,拿小乔木来替换。” “喔,为什么,是因为长南经常下雪吗?” “那倒不,在我的映像里长南只下过一次雪,还是我很小时候的事情了。就主要的原因还是长南每到落絮季节就对市民很有影响,所以才减少了一些数量。” 姜晓棉听完没有发言,对着窗外好久才出现的一棵木棉树发呆。那个司机又想起了什么,就开口又说:“市中心的木棉虽然少了,但是在南城有一处寻棉山庄,那儿的木棉才多,就是很可惜是个私人山庄,而且主人从不放游客进去赏花。那些想看花的人只能远远地看见红红的一片,爱好摄影的人都没有办法拍到更近景的花照。” 司机很兴致勃勃地讲,搞得好像他也很热爱木棉花一样。姜晓棉不觉间听得眼泪湿润了,泪滴瞬间大颗大颗地滚在衣襟上,直到那个司机说目的地到了,她才反应过来。 书客居阅读网址: 落幕 木棉袍子君休换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枝头红繁华了旧城市的木棉花大道。 一辆辆不计其数的大车小车从木棉花树旁行驶过去。 姜晓棉靠在车窗上,再次经过长南的木棉花大道,时光已经荏苒了二十年。 车辆等待红绿灯的时候,姜晓棉盯望着蠢蠢欲动的停堆车辆,它们像预备赛跑的马拉松选手。随着绿灯闪烁,依次缓奔向前的车辆逐渐模糊,在阳光下遗留成一道光圈。多像年少时的我们。我们曾一起蹉跎过遥遥无期的宝贵光阴,后来在岔路口各自朝向迢迢千里的人生路。时光里面的我们越离越远,留下的足迹是曾经执着过的情愫。 路过开满木棉花的那条路,还能找到情愫存在过的证据。 姜晓棉今天穿了一件黄白色的针织衫,左肩上绣了朵木棉花,毫无疑问,这是MISSKAPOK品牌服饰的logo。 她安静地看着一棵棵开满花的木棉树从视线里后退过去,本来以为木棉会一棵衔接着下一棵的连绵不断,可中间总要过一段空距离后才轮到下一棵姗姗来迟的木棉树。 确切来说那段不是空距离,只是姜晓棉的视线抬得比较高,所以枝头中间空白了好多应该有的繁茂红艳。 她把视线放低,有好几棵才矮到木棉树一半的普通绿化树填补在那片空白里。繁茂的绿意,装模作样的绿叶衬红花,对于木棉花来说那绿意多余又碍眼。 “可惜了,没想到长南的木棉树会变得稀少,以前这条路的木棉树都是一棵挨着一棵。到了木棉花的花季,一路欣赏过去,枝头中间是没有空隙的。” 姜晓棉的感叹说出口,空气安静了几十秒。没有人回答。她才发现出租车上只有自己一名乘客。呵,自言自语吧。 一串话过后再没有什么声音显得场面很是尴尬。驾驶座上的年轻司机也觉得空怪怪,起初以为姜晓棉在打电话,没听见声后从镜里看到不是那么一回事,便认为她在等自己回答,笑说: “这位太太,您年轻时一定来过长南吧。长南的木棉是有变化了,早在十年之前,城市绿化就开始减少了木棉树的种植,空缺的部分拿小乔木来替换。” 车子再往前行驶,姜晓棉看到新的绿化树被三角木架支撑固定,看得出来是移植不久的乔木。以前那儿可是一排挺拔不需要木架来支撑的木棉树。 真像司机说的那样,木棉树被替换了。 “喔?很意外了。可又为什么这样做呢?难道是因为长南的冬天下大雪吗?”姜晓棉边说边往别处搜索红色。 司机摆摆手,“哎,那倒不。在我的映像里长南只下过一次雪,还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 “那又是什么原因?” 司机说:“长南每到木棉落絮的季节空气会受到影响,我女朋友是一名医生,有一些呼吸道疾病的患者通常被棉絮这个罪魁祸首所影响。这原本也不算什么,毕竟木棉树早种了那么多年头。更因为几年前,一处园林扫堆起的木棉絮被一支残香烟点燃,引发了园林火灾,相关部门很重视,追究下来才减少了木棉树的数量。” 姜晓棉听完没有发言,对着窗外好久才出现的一棵木棉树发呆。那位司机又想起了什么,开口补充:“市中心的木棉虽然少了,但是在南城有一处寻棉山庄,那儿种出了漫山的木棉,不过有点可惜是个私人山庄,而且主人从不放游客进去赏花。我有次载客时路过那条路,刚好是春季,哟哟,想看花的人只能远远地看见红红的一片,爱好摄影的人都没有办法拍到更近景的花照。” 司机兴致勃勃地讲,搞得好像他也很热爱木棉花一样。姜晓棉不觉间听得眼泪湿润了,泪滴莫名其妙地大颗大颗滚在衣襟上,直到司机说目的地到了,她才反应过来。 红坊画廊,承载了多少回忆的画廊,经历多少年的风雨,它仍然屹立在这里待故人来寻。 姜晓棉突然意识到,只要一回到长南,第一个想来的地方就是这里。这样想并且这样做了。 她推门进去的那一瞬间,整间画廊的变化简直是沧海桑田,没有了当年的古典韵味,已然是一幅富丽堂皇的高档,瓷砖的光亮跟金子般扎眼,充满了金钱堆砌的味道。 姜晓棉差点不敢踏脚进来,生怕自己走错了地方。 不过说来也不奇怪,毕竟二十年了,时代在日新月异地变化,主人的见识格局不一样了,画廊怎么可能还保持着余老先生在世的模样。 “女士,您好,有什么需要为您服务的吗?”一个小年轻的工作人员对姜晓棉毕恭毕敬,比不上当年认识的老员工一上来唤“嘿,晓棉”亲切。当然,也不会再有人用这个年轻的称呼来呼唤她。 就连迟阳和当了父亲后也不经常直唤“晓棉”这个名字。私底下会叫“伴儿”,在人面前称呼为“我太太”,实在需要叫名字的时候才叫出全名。 提到关于名字,姜晓棉想想都觉得搞笑。对于上了年纪的人称呼“晓棉”,路人则听的“小棉”,他们回望那个被唤为“小晓”的阿姨,肯定要笑得牙齿满街掉。 姜晓棉对工作人员微笑示意,“你不需要服务我,我自己欣赏一圈就好。” “行,有需求时请唤我。” 姜晓棉点头往前走去,踩在亮丽的地板上一直小心翼翼,地板刚才被拖得整洁如镜,她要是踩在上面摔一跤,搞不好要提前患上老年腰骨疼痛病呢! 她一进画廊正厅,抬头看见描绘青春的两幅画。人随着年龄的增长,记忆会跟花草一样逐渐枯萎。挖出记忆的残根,某些画面从不被人遗忘,只是搁放着很难想起。 姜晓棉知道这辈子的记忆有两幅再也忘不掉的彩铅画。 《寻棉》,是当初临别长南时她自己还回来的;另外一幅是自己的画像,高中学校的木棉树下长椅上。 两幅画相依在一处,并肩走过了那么悠远的岁月。让人觉得这样似乎可以弥补青春里的某份残缺… 姜晓棉随便看了一会后,才发现画廊已经不设学生展示作品厅了。后来打扰她的是那一声呼唤。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姜晓棉跟着呼唤声看去,大约是初中生年龄的男孩,他一放下书包就扑向前面不远处的一对夫妻怀里,姜晓棉望着他们笑,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的模样跟自己的家庭很相像。 男孩拥抱的那位母亲也认出了姜晓棉,挪来视线望着她笑,随性地走过来拍拍晓棉的肩膀,“哈,我可还能认出你喔,姜设计师,怎么有空从英国回长南啦!” 他们一走近,姜晓棉就得抬高视线,“余墨,文楚,恭喜你们!不过还是很抱歉,在你们结婚那会没有赶回来喝一杯喜酒。” “嗐,看在隔着七大洲八大洋的份上算是原谅你啦,不过你就太不够意思了啊,你结婚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如果不是我看见你偶然发女儿的微博照,我还指不定怎么知道这件事情呢!”余文墨说完用手搭着姜晓棉的肩膀,有些不应景,那该是符合年少时光才有的举动啊。 姜晓棉歉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婚礼很匆忙,怕半夜打电话会打搅你们。” 余墨拉过自己的儿子对晓棉介绍,“这是我儿子文徊,才从兴趣班下课回来。”说完又转向文徊,“这位是姜姨。” 名叫文徊的男孩很礼貌地呼唤:“姜姨。”称呼完后便从书包里拿出摄像机来摆弄。 姜姨。 姜晓棉忽然觉得文徊在呼唤另一个人,长年生活在伦敦,还没有人用中文称谓呼唤过她。如此陌生又贴切的呼唤,姜晓棉对自己的年龄不再拿四舍五入忽计,心算了一下拿今年年份减去出生年精确的差等于几? 四十三的差值呢。 哈哈,人老了,年轻的心理思想还没准备好接受实际年纪。将来被叫奶奶,祖母的年纪时又不知道是怎样的感觉!一定是被迫生存活了一个世纪。 余墨问:“你女儿应该跟我家小徊一样大了吧,什么时候带她过来给我们瞧瞧长得多标致啊?” “看样子比文徊还大上两岁,她过了这个学期该上高中了,一放寒假就来外公家,这不,我这趟来接她回英国。”姜晓棉抿唇笑着说来,看见文徊向他爸爸请教相机的某个功能,便加上一句:“我女儿叫绵绵,也很喜欢摄影,到时候你要给我们饯行喔!” 文楚跟余墨同时答应:“肯定的…” …… 姜晓棉在红坊画廊待了一小段时间聊了些家常。结束谈话后辞别了文楚夫妇两独自来到了南城的木棉园。 她来得很干脆,一点也不因为什么思想而纠结,一下车看到的场景,远远比想象中的画面要广阔。 坐落的山庄建筑构建跟当初计划的那张蓝图一模一样,开满花的木棉起伏起来像一座小山,圆满的红色把那座山庄包裹起来,树的周围又被栏杆围护。从路边的角度望去几乎要看不到木棉树干,只看见顶上延伸露出一簇簇木棉红,好像是不甘心让美景私藏,拗着主人偷偷溜出来。 姜晓棉走近山庄门口,门墙上刻着“寻棉山庄”四个大字,下面是一块挂牌,不接受外来人进庄的说明。 她的心头微微一颤,洁白无瑕的记忆像活了的珍珠在脑腔里砰砰跳动。 他做到了,说过种只属于她的木棉,他真的做到了。 我们都还记得年少的承诺,只是不敢去接受了, 因为年少的承诺还是美好的承诺, 可惜我们都已经不是那个年少的我们了。 命运就是这么残酷而惋惜。 姜晓棉四处眺望时看到山庄顶上靠椅晒太阳赏花的那个女人,即使看不清面容,姜晓棉也猜得出来她是谁。 几秒后,姜晓棉看见她朝自己的方向转过来,知道她望着自己。那个女人没有起身,没有发言,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姜晓棉看不到她嘴角得意泛起的笑意。 姜晓棉想,真好,能有个人来替代自己赏花,取代自己做山庄的女主人。 姜晓棉笑着转身正打算离开,瞅瞅脚下踏的几步足迹,抬头再往前走,两张青春过的面容以长凝的姿态不期而遇。 姜晓棉的目光停放在他的衣服上,他穿的是那件被时光一遍遍打薄了的棉思处女作,套在瘦高的身材上显得色调非常陈旧。 厚实的棉服俨然老成了一件薄衫或者是夹克。 姜晓棉没有躲闪,堂堂正正地挺直身体,衣服上的商标花样不绉不旧,阳光把光芒反射在logo上,更加引人注目了。 都是他们曾经共同打造的诺言和记忆。 向冬漾眨了眨眼睛,因为刚才眼睛被什么小亮点刺到了。他顺着光源看去,见她手上戴了一枚戒指,不是自己当年为她戴上的那一枚。虽然她手上的钻石没有当年那个大,可都是一样的耀眼。 他藏了藏自己无处安放的光伶伶的手。 多年后再相遇,发现大家都在别人陪伴的时光里老去。和平又清澈的视线,直视对方老去的模样,莫名其妙地笑起来。但是又笑得很礼貌,像是刚认识的陌生人因不太相熟未敢有任何的越矩。 开场白再简单不过。彼此都习惯了无话可说。 姜晓棉咧咧嘴,“喔,好巧,你也在这里。” 向冬漾没有说什么,再次拿笑容来回答问题,视网膜上映出漫山的木棉花。 他默默期待着一个实现不了的愿望,让时光倒流的愿望。 记忆回到相识的学校,过渡到相处的时光。 那些画面像层层叠叠的花瓣铺在木棉花骨上,盛开了一本记忆叫做《木棉袍子君休换》。 生命中有一条叫“青春”的路,踏上这条道的我们都希冀毫无顾忌地永往直前,幻想着能够顺畅到达终点。却忽略了路上日益丛生的荆棘,刚好我们又不擅于成长,所以这一程走得跌跌撞撞。摇摆地路过了谁的心房又悄悄地远去,被荆棘刺出了血,刺痛了泪。 回顾时,会嘲笑那些血泪没什么大不了。 大家都说,你最爱的那个人往往不会陪伴你到最后, 当你成熟了,彼此都各奔东西。 年轻时候的姜晓棉不相信这句话。验证了这句话时,不悲不恼。倒认为别有一番收获,陪伴不到最后的人,他给了自己最美好的怀念。多年以后再回首,记忆才不会枯燥无味。 他们从茫茫人海里相背分开,又从千山万水里走近相遇, 一起回过头来笑着遇见。 谁都没有责怪对方为什么不紧紧抓住自己的手,只幸运我的青春纪念册里有个爱过的你。 书客居阅读网址: 番外一:迟家有女初长成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姜晓棉要带着绵绵从长南回到伦敦了。 在车上,绵绵撅着嘴巴有点不开心,靠在妈妈的肩膀上仍然爱不释手地拿着相机,把她拍的那些木棉图片不厌其烦地重复翻给妈妈看。 姜晓棉不眨眼地认真地看,那些照片四四方方地滑动衔接入视线里,像会流动的红花信笺。过了木棉花照片后便是红坊画廊的一些画作,其中包括那两幅画。 晓棉母女之前去了红坊画廊做客,绵绵趁妈妈跟大人聊天时逛了一遍画廊,谁也没有跟她说这两幅画的故事,许是出于喜爱吧,她将这两幅画拍摄了下来。 姜晓棉笑问:“绵绵,你跟文徊真是兴趣相投了,是他带你拍的这些照片吗?” “嗯,文徊说话很幽默,挺好玩的。跟我介绍他们家画廊每幅画的作品背景,说也搞笑,别的画他都讲得津津乐道,到了这两幅画时却啥也讲不出来,连作者也不知道是谁。”绵绵说着把相机画面停留在寻棉图上,“我就又逗他说‘其他画作都讲完了,轮到最后两幅是不是瞎编编不出来了’,文徊急得抓耳挠腮,他说‘作者真大意,画完作品忘记写名字了,跟我们学生考试忘记写姓名学号有什么差别。怪不得没有出名成为画家’嘻嘻,文徊可有趣了!” 姜晓棉听了随便一笑,不想发表什么,绵绵接着讲了一些其他画作的故事。 绵绵按了下键,调出那幅长椅画像,“妈妈,我觉得这个坐在长椅上看书的女孩像你呢,我看过你年轻时的照片,相像得很。” 姜晓棉抿嘴微微一笑,“既然这两幅画特别,它应该在它该待的地方,你不该把它拍摄进来,没有什么意思。” “我就是看画作跟木棉有关,就拍下来了。我猜想作者肯定跟妈妈你一样爱极了木棉。”绵绵一边说着一边删掉了那两幅画,女儿心里是这样想的,妈妈估计见不得人家也跟她一样喜爱木棉。 “妈妈,英国为什么不长这么漂亮的木棉树呢?”绵绵望向车窗外,那些木棉花一簇簇顺着枝头伸出来,整棵树映在蓝天里仿佛是一位红裙女孩舞蹈家。 绵绵这个年龄总是喋喋不休,姜晓棉笑了笑回答说:“因为风土不一样,木棉在下雪的气候下存活不了。” 绵绵又朝那个开车的人说:“舅舅,明年的这个时候我还会回来看你跟舅妈,姥姥,姥爷。” “好,绵绵最可爱了,明年回来的时候长成大姑娘了!” “不呢,我现在就是大姑娘了!”冼新辰笑起来俨然是慈父的祥和面孔,抬头纹一圈圈扩出来像受了惊动的湖面。他已经当了父亲,并且儿女双全。 冼新辰跟他妻子的相识很简单,是在生意上的合作方认识的伙伴,而且还是闪婚。姜晓棉人在伦敦,哥哥闪婚的事情是在一次姑嫂聊天中了解到的。 嗯,没错,是闪婚。姜晓棉虽然较为吃惊,不过很能理解冼新辰,经历过了一些事情以后,再想对婚姻这个东西深思熟虑已经力不从心了。 毕竟结婚速度来得跟闪电劈下来似的,姜晓棉莫名担心他们的婚姻会不会有什么变故。不吉利的话肯定不能直说,姜晓棉拐弯抹角地跟她谈心:“嫂子,还没有好好认识我哥就成了他的妻,你有没有后悔过自己太冲动呢?” 嫂子回答说:“哈哈,不会,我们是先婚后爱。” 哈哈,姜想也跟嫂子一起哈哈笑。 嫂子反倒问:“难道你对自己的婚姻后悔了?” 姜晓棉忙摆手,脸上笑得开心又得意,“我觉得伦敦要是举办模范夫妻,我跟阳和一定会中选。” 嫂子点点头,“我瞧着也是。” …… 因为长南只是个小市,去伦敦要到香港或者是北京转机,所以姜晓棉一路做飞机就落得腰酸腿麻的毛病。不像女儿,年轻的骨骼血肉里总是蕴藏着一颗蹦跳欢喜的心。 母女两个坐在飞机上,路程朝伦敦缩得越来越短。因为人在路途很无聊,绵绵联系到一些小问题,张口问: “妈,姥姥家那么远,你跟爸爸是在哪里认识的呢?” “你爸爸来长南,在一次开满木棉花的春季认识的。” “喔,长南虽然没有伦敦那么大,但是比伦敦有人情味,挺舍不得离开的。妈妈,你第一次来伦敦的时候也像我第一次去长南那么开心吗?” “不,那是忧伤异木棉的离别之秋,比不过现在的春暖花开。”姜晓棉没有掩饰,回答的话不去刻意地寻出开心来敷衍。即使女儿听不懂。 绵绵嘀咕:“木棉,木棉,晓棉,绵绵,…”她嘀咕了小会正式问:“妈妈,有同学说我的中文名是叠词,听起来这个名起得很随便,以前我也认为很随便,现在又不是那样认为了……” 呵,简直就是母女呢,姜晓棉突然想起来自己刚会认字那会,讨厌自己的名字“晓棉”太普通,就像数学应用题里“小红,小丽,小…”。总之“小”跟“晓”用在人名上太普通了。后来长大后喜欢了木棉花才觉得自己的名字跟喜好很是相对应,心想下辈子身为女儿家的话还是选择这个普通的名字。 “妈妈……”绵绵推唤了一下母亲。 姜晓棉走神了,没注意绵绵后面说了些什么话,“是的,每一个名字不论好听与否,都倾注了父母浓浓的爱意,我们不应该以自己的喜好去批评或者是嫌弃。”说完后抚了抚女儿的秀发。绵绵的秀发细软而厚密,这是福气的象征。 “妈,当初你跟爸爸为什么要给我起这个名字呢?” “我小时侯又是怎么样的呢?” 女儿提及以往的问题带动了姜晓棉记忆里隐隐约约的复杂情绪,姜晓棉没有马上回答她,微微闭上眼睛酝酿了下心情。 绵绵很识趣地安静下来并没有再吵母亲。 孩子长大了,提问的话会由浅到深。更小一点的时候,他们会问父母“我是怎么来的”,随着成长渐进的知识体系,现在则问“小时候的我是怎么样”,这回该论到母亲问:“将来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小时侯的你呀,很是聪明……”姜晓棉想回答时见女儿有点犯困了,扭头靠过去看见她带着一张困睡脸庞,明眸微闭。呵,她应该是聊天聊累了。 绵绵的眼睛很像迟阳和呢,她低头认真时目光里蕴藏着睿智的光芒,而长长的睫毛则遗传了晓棉的粗密浓厚,因此姜晓棉特别喜欢看女儿做作业时的模样。绵绵睡眠中砸嘴笑了,每个母亲看到自己女儿的这一幕都会跟着孩子咧嘴笑,姜晓棉也不例外。 绵绵的相貌美中不足的是她没有遗传到母亲的小酒窝,明明有一半概率的优势,却倾向了另一半的遗憾。 对于这个遗憾,姜晓棉真想重新生一次女儿。 迟阳和则说:“上帝来不及给咱们女儿点上酒窝,一定是因为女儿迫不及待想跟我们见面,从而与上帝的好意擦肩而过。” 当女儿问起关于小时候的事情,姜晓棉挪了目光往机窗远眺出去,眼眶里铺满的白云缓缓穿过气流。画面给姜晓棉的感觉,整个人跟着飞机穿越而去的目的地不是伦敦,是曾经。 绵绵出生的那一年。是在姜晓棉结婚三年后。 在这三年里,姜晓棉成为了伦敦时尚界有名的服装设计师。本就属于设计行业的人才,快速崛起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当然这得离不开迟家服装厂的底子,无可厚非。就是因为这样,人在出名时的大众评论都具有两面性,姜晓棉最记得有同行评论说:“要是我也傍着一家服装公司,任何小白都可以成为顶尖的服装设计师。” 这种评论很让人无语,姜晓棉不得不鄙视,永远只会嫉妒人家站在顶峰时的光芒,却不反思自己比人家差在哪里。 对于有这种想法的人,时间久了,姜晓棉都一笑了之。而迟阳和压根不把这种评论当一回事。 在决定服装品牌名的时侯,姜晓棉很意外迟阳和会说出“棉思”两个字。她没有表现出惊讶,就看着迟阳和在一张纸上写出了三个候选名,分别是“棉思,暖棉,棉影” 迟阳和的选择是棉思。姜晓棉思考了一下,建议说:“要不要改为‘绵思’呢?英译出来的话就是绵绵不断的想念。” 他摇摇头,说不好,还表示将来若有了女儿中文名就取“绵绵”,既可以跟母亲的“棉”字错开,也可以讲感情寄托在木棉上,象征木棉的果实,绵绵不绝的那缕絮。 迟绵绵,姜晓棉莫名听着顺耳,只是记不起来曾经某人说给女儿取叠字名。 结果,迟阳和的话应了好兆头。三年后,迟绵绵来报道了。 给绵绵取英文名的时候,迟阳和引用了他喜欢的一本《简·爱》的主人公,给绵绵取英文名为:简爱 姜晓棉不太喜欢这个名,认为这个名字普通又大众,但不能拿中国的的思想去看待西方国家的文化,西方取名的重复率往往很高,像竹笋一节节长凑上去。似乎是哪个名字越有热点就越会被“碰瓷”。针对这个问题,迟阳和对晓棉说过,若到繁华的街头叫一下“杰克”,闻声回头的人多的是。他又拿姜晓棉喜欢的《京华烟云》讲例子,评价林语堂先生起名很省事,里的一些女性名字都是捡现成的,比如木兰,莫愁,红玉,就算是前人的名字借用过来后一样刻画出独具一格的人物。 迟阳和为了留住“简爱”这东西个名,费了点口舌来说服姜晓棉。姜晓棉都有点怀疑迟阳和是不是学服装设计出生的,居然不讲究创新了。 可她的思想还是不太喜欢捡现成的东西,为了尊重迟阳和的想法,姜晓棉也不会淘汰这个名字。她想了想提议把“爱”字去掉,命名为“简”,音译名jane,迟阳和很高兴地接受了,也认为“简”更好听。 姜晓棉做母亲那天,看见孩子在保温箱里时的第一眼,她才觉蠬得自己真正长大了。每个女性也是如此,做了母亲才会真正成熟。至于男人的话,姜晓棉见到迟阳和的第一眼,他始终是成熟的。 家庭里有了绵绵的加入后,姜晓棉对迟阳和制造了一点点小猜测的乐趣。她认为迟阳和抱孩子会很生涩,一定是手脚不利索的别扭。哪知想茬了,迟阳和明明抱得有模有样。刚当父亲的男人,十个男人抱孩子九个不会抱,迟阳和是例外的那一个。 姜晓棉在做月子时趣笑他:“为什么你抱孩子抱得心应手呢?该不会是抱着绣花枕头练过的吧!” 哈哈哈,姜晓棉自己说出口后想象出画面都不忍直视。 “哪里,你啥时候看见我抱过绣花枕头!你忘了我有两个小侄子了!”迟阳和呵呵地反驳回去。 铁铮铮的道理就在眼前,姜晓棉依旧拿那个笑话打趣他。 迟阳和的成熟不仅表现在工作处事方面,照顾孩子也挺有一手。有一天早上起来,发现孩子身上出了黄疸,姜晓棉手忙脚乱地慌张,而迟阳和照顾处理得跟位医生亲诊似的,什么禁忌注意事项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不容质疑。 头几个月是照顾孩子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姜晓棉不喜欢请保姆,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半夜孩子哭啼是常有的事情,姜晓棉起夜的时候迟阳和决不会蒙头呼呼大睡,刚开始两个人常常是一对熊猫眼出镜,不过后来的时候只剩迟阳和一个人是熊猫眼。 姜晓棉偶尔在半夜里会被女儿吵醒,她懒懒地翻了一个身,察觉到旁边的被子一掀空,一阵脚步声过后接下来的时间就安静下来了。 她也不知道迟阳和是什么时候做的育儿功课,从来没有见他翻过育儿书,可很多相关的婴幼知识他总比她先知道。女儿似乎更愿意接近父亲,在他怀里哭的次数相对姜晓棉来说要少一点。 惹得姜晓棉不得不怀疑迟阳和上辈子是育儿界的精英,是否藏了什么不为娘知的诀窍。 哈哈,精英,很贴切的想法了。 以至于那一段时间,姜晓棉给迟阳和起了一个绰号,经常会“奶爸,奶爸”的叫。迟阳和因这个称呼发笑,面颊两处的脸肉更丰富了,就差没有垂下来。 再怎么英俊的男人但凡结了婚,几乎逃不开发福的恩赐。我们把这个恩赐称之为“时间是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 莎莉很喜欢小孩子,总说家里的两个侄子长大了就没那么有趣了,现下迎来小生命仿佛下了场及时雨。姜晓棉以为莎莉照顾孩子也像迟阳和一样有什么秘诀,可莎莉哄了几天后就嫌累人,盼望着绵绵赶紧长大,还说幼稚园年龄的孩子才是最有趣的。 姜晓棉知道莎莉的思想,对应了中国网络上的那句话“生孩子不拿来玩拿来干嘛。” 姜晓棉笑说:“莎莉,你还是小女孩玩耍的思想,将来你做了母亲后就巴不得孩子快点长大。” “不呢,我将来想要丁克家庭。” 莎莉很反常的回答,姜晓棉吓了一跳,“为什么呢?有孩子才是圆满。”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连我自己也奇怪我的想法,有的时候跟一群小孩子玩得不亦乐乎,但是我又不喜欢生养小孩。觉得很麻烦。” 姜晓棉扑哧一笑这个想法怪怪的女孩,自己也理解不了莎莉的想法。觉得莎莉还没有长大,将来遇上某件事情可能会改变她丁克的想法吧。 莎莉第一眼刚见绵绵的时候,生生舌吐槽说:“这孩子长得有点小丑呢。” 迟阳和笑说,“莎莉,怪你没当过母亲,孩子都是会变样的。” 其实一听到莎莉说孩子丑,姜晓棉猛然着了个小急,但是她将迟阳和的解释奉为圭臬,认为他说什么都是对的。果不其然,绵绵刚出生后的一个月里,孩子一天长一个样,变化连亲妈都认不出来了。莎莉也佩服迟阳和居然详细到这个小事情,直言将来也要找像迟阳和这样的老公。 姜晓棉瞄了莎莉一眼,生了孩子后很想做个后手翻,打趣说:“你恐怕不需要了,之前说丁克呢!” 绵绵继承了父亲的智商基因,虽然算不上天才儿童,但是语言发展,行动能力都比同龄孩子要超前许多,喜得迟阳和直赞女儿,有这样的低子基础,教育一番后,将来一定能抵得上两个男儿。 后来,姜晓棉也就没有生二胎。按照中国人的思想看待男性与女性,一定是重男轻女。且不说中国,觉大多数的国家都是这样。姜晓棉生长在中国,自然而然认为中国重男轻女的现象比其他国家更为严重。例如头胎生了个女儿,她们会养好身子准备迎接儿子。更有甚者,在长南的乡镇农村里,谁家没有儿子会被村里人看不起。姜晓棉隐约想起听林深说过李笑欢的出生就是这样的待遇,所以笑欢的母亲忍受不了离婚了。 在英国似乎是重女轻男。自古中国的旧社会没有女皇帝的说法,武则天也只是第一个女皇帝也是最后一个女皇帝,而英国最起码出了好几位女王。根据英国广播公司报道,组织全国十一岁孩子参加例行考试的结果,女孩们更为优秀。迟阳和虽然是华裔人,但是他没有说过“遗憾没有个儿子”之类的话,也从来没有跟姜晓棉说过二胎的事情,仿佛是更心疼姜晓棉。 迟绵绵三岁的时候,姜晓棉主动跟迟阳和提二胎,问他想不想给绵绵添个弟弟,再不抓紧的话就过了最佳年龄,迟阳和一脸不屑地说:“做女儿奴好!” “啊,爸爸,我的牌倒了。” 姜晓棉闻声看过去时看见绵绵垂着小脸蹲跪在地上,咿咿呀呀地抬头望着爸爸,地上码放好的长龙多米骨诺牌倒了一排小尾巴。 绵绵果然是更偏爱父亲,母亲跟父亲站在一块,她第一时间呼唤的人是迟阳和。迟阳和便过去重新跟女儿一起码好小尾巴。父女两个对着骨牌仔细谨慎得额头都快相撞了。 绵绵虽然倒了牌,但姜晓棉还是挺得意,在此之前女儿曾独立码放成功过。刚上幼稚园的孩子能把这个东西摸索整齐,母亲确实该骄傲了。 更骄傲的还在后头,绵绵长大上学后便有了一面荣誉墙。 迟绵绵作为独生女,在家里面独享着父母爱意。父母都是服装界里鼎鼎有名的知名人物,物质生活方面从不缺少什么,再加上绵绵又是个天之骄女,童年生活美好得不能再美好了。突然有一年,发生了件小事情,让姜晓棉有些苦恼。 冥冥之中归根纠结于某种缘分吧。 姜晓棉有天借用女儿的电脑,准备结束一切关上电脑时,突然一个QQ消息框毫不客气地弹出来,她阅读了女儿与对方的聊天记录。 发现女儿早恋了。 早恋对象更是惊奇,居然是离伦敦十万八千里远的文徊。两个人只见过一次面,也不知道该算网恋还是异地恋,姜晓棉如临大敌,视线突然出现了断相。 姜晓棉立马意识到绵绵在假期时经常提要去长南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也因为这件事情,母女俩第一次产生了激烈的争吵。 无疑是各持己见,姜晓棉说这是不允许的事情,并且下了保证说他们两个根本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徒劳无结果。而绵绵则认为母亲侵犯了自己的个人隐私,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 绵绵第一次夜不归宿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姜晓棉说出去寻人,而迟阳和一点也不担心,表明他相信女儿会好好处理这件事情,不会闹出太出格的举动。 之所以姜晓棉摞下狠话说绵绵跟文徊没有结果,是因为在女儿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蓦然想起当年喜欢冼新辰的时候正和女儿一样的年龄。 迟绵绵夜不归宿的那一晚,姜晓棉跟迟阳和彻夜长谈。她这些年来跟迟阳和最大的不同就是在育儿方面,她过于紧张习惯把孩子看得太紧;迟阳和喜欢松养型,他松养的前提是对孩子足够了解并且信心。截然相反的两回教法,夫妻两也没有因为这件事情有任何的争吵矛盾。突然有一天以早恋的事情爆发出来。姜晓棉才意识到自己对孩子的管束远远不如迟阳和。 难怪绵绵会亲父亲远母亲。 第二天,迟绵绵回来跟母亲道歉了。女儿的做法验证了迟阳和的猜想。 姜晓棉知道孩子长大了,那么多的秘密不想被别人知道。她给女儿写了一封信,为事态劣性发展打下了预防针。午夜十二点时通过房门缝插进了她的房间里。 于是,这段小风波这么过去了,隔了一天平静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姜晓棉也不知道绵绵跟文徊还保持着怎样的联系,后来谁都淡忘了这首不愉快的小插曲。 书客居阅读网址: 番外二:岩豆篇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2020年。春季。 岩豆镇。 壶壶对待谈羽可谓是死缠烂打了。他依然像个闷葫芦一样不出声。 不是说女追男很容易的吗?壶壶现在开始怀疑谈羽究竟是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又或者是自己没有魅力? 她虽然看镜子里面的自己有时候也有轻微的呕吐。 但是她不甘心地想,我也不至于是差品中的差品啊! 所以她开始起了好奇,谈羽的前女友,也就是小忘年的妈妈究竟是什么货色。 壶壶挺想打听的,但是谈羽从来不会跟她说这种事情。她稍垂了一下头,觉得头发又长了,于是走进了理发店。 “小姐,您好,需要做什么发型呢?” 她捋了一下未搭肩的小短发,说:“再剪短一些。” 理发员有些纳闷地张圆了嘴,“还要再短吗?再短就是伙子头了呢!” “有什么不可以吗?”壶壶用同样的惊讶问回去。 理发师看到她的衣着打扮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也许很多人都会把壶壶看成了一个怪类,她喜欢“女扮男装”,就像姜晓棉来到长南大学第一次看见壶壶时候的那样,剪男孩子的发型,穿男孩子的衣服,摆男孩子的造型… 就差没有学抽烟了。 除开cospaly的时候会穿其他颜色的裤子,她衣柜里全部是清一色的牛仔裤。 如果拿她跟林深比的话,林深偶尔还会像个小女生,觉得短发可以不像学生头那样整齐,喜欢齐耳的碎发。而壶壶却认为头发长到耳根子就是“过长了”。当细碎的头发掉在她的肩膀上时,她除之而后快,称之为是一种清爽的解脱。所以像姜晓棉,张清如那样的中等长发,壶壶是无法理解的。还好奇地想会不会把宿舍里的马桶给堵住。 壶壶跟姜晓棉一个专业,而在壶壶的设计脑洞里,列如小女生喜欢的蕾丝,镂空,雪纺,仙女服,汉服,她是较少加入这些元素的。很多灵感都是来自于她装扮角色的奇装异服。 这种想法已经基本脱离了女性的外有特征。 除了肉体上的硬性条件无法改变。 不过林深觉得女生这样装扮挺好的。 因为女生学男就是豪气; 男生学女则被人笑是娘气。 这么大的差距,她还挺开心。 所以有时候谈羽问她“你为什么总喜欢扮成一个假小子?”壶壶这样回答:“你不服气可以扮女性啊!”谈羽自然回答不上来,直接不理会她了。 再小一点就是学生时代的那些男同学,他们也会问相似的同题。因为年纪小,他们的问法带些嘲笑另类,“壶壶,你干嘛不好好做女生,偏要学男生呢?”壶壶会回击说:“因为你们男生没脸扮女生啊!” 壶壶很骄傲,她想下辈子也要做一名小女生。并且是男气的小女生。 壶壶从理发店里出来后,朝医院的四大角落去“蹲点”,拦截下班的谈医生。 不过谈医生比她轻车熟路得多,每次都把在医院门口的壶壶给躲过了。 两个人像玩猫捉老鼠似的你追我跑。壶壶就是那个永远捉不到“口中食”的小猫。 她有时候甚至想,他们医生下班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捷径密道啊? 否则壶壶每次都认为自己万无一失的时候,谈羽还是从她的视线外偷溜走了呢? 壶壶也不会试图去停车场守株待兔,因为谈羽会弃车保帅。有那么几次她都会追着谈羽的车,结果就追丢了。她想过,要是自己有林深的飞毛腿就好了。 后来,壶壶找林深要“追男攻略”。 林深出了一个半馊不馊的主意,就是赖到谈羽的住处去,不管什么计谋,赖着赖着就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壶壶听了这样攻略以后,笑得身体都直不起来了,打趣说:“林深,你这是亲身经历啊!” 林深嗤鼻:“才不是呢,我是被人追的。” 林深嘴上虽然喜欢这样说,但是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他们两个究竟是谁追的谁?也不可追究了,反正马上要谈婚论嫁了,看谁先怎么跟谁求婚,这才是一件大事呢! 于是,鉴于有优秀的案列作为参考,壶壶采取了这个方案,先打入内部! 这一天,壶壶拦截不到谈羽后回屋子收拾行李箱,准备“进攻”! 最佳的进攻时间是晚上八点钟。 但该用什么借口顺理成章地住下来呢?壶壶犯难了,认为那些被房东赶的理由太俗气了,为了让谈羽“英雄救美”一回,壶壶就利用了自己的装扮化妆道具,化了一个头青脸肿的妆容。 没错,就是苦肉计。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拉着行李来到了谈羽所住的小区。 壶壶哭哭啼啼地打完电话后,引得保安过来,因为她的通话内容被保安听了个大概,等走近了以后,她的妆容差点把人家保安惊动了,忙关心问:“这位姑娘,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壶壶摆摆手让他走,“没出事情,我就是来找事情的。” 热情的保安蒙逼不解,觉得自己多管闲事还被泼了一碗冷水,扭头回工作岗位上没有再跟壶壶招呼过什么话。 壶壶等待谈羽下楼来接她。等了十分钟了,就是不见人。 “靠,这家伙,做事速度啥时候变得这么拖拉了!得亏我是假遇流氓,真遇流氓的话那早就挂了!” 壶壶自个嘀咕了一会后就看见谈羽的身影出现了,昏暗的光线都挡不住他那张严峻的脸,像是因为有那张脸的存在,几盏灯就不敢多亮似的。 不过她已经习惯他这样的表情了,如果谈羽是笑着出现的话,那才真见了鬼了! 壶壶笑脸嘻嘻地迎上去说:“我就知道谈医生慈悲心肠,不可能不见死不救的。” 谈羽瞧了一眼壶壶的短发型,幕夜遮掩住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你刚才电话里面的那个不良少年呢?”他淡淡地问,一字一语地平叙出来,没有一点儿语态变化。 壶壶赶忙噘嘴挽了他的手臂说:“他就躲在我家小区附近,看我一单身女孩就企图尾随我!” “把你手机给我。” “啊?”她纳闷起来,“你拿我手机干嘛?” “帮你报警。” 壶壶有点想吐血的感觉,“这么点小事就不用麻烦警察蜀黍了吧。” 谈羽一看她连行李箱都带来了,再观察她脸上的“伤”,一眼就看破了。谈羽没有说什么,整张脸只有眼珠子在转动。 “你什么意思?” 壶壶嘿嘿地说:“那个我,我就是怕一个人住不安全。” “据我所知,这里没有空房了,你想好下家吧。”谈羽说完转身要走。 “喂!”壶壶大叫住了他,“你就是我的下家啊!” 额… 这回换谈羽想吐血了。他没有说什么,扭头回看了一下壶壶,继续走自己的路。 在壶壶眼里看来,这代表谈羽是同意了,便喜滋滋地跟着谈羽走进了他的家门。 其实壶壶家不太算落魄,甚至父母做生意也越来越有前景,前不久在老家还盖起了洋别墅。所以壶壶对于“金屋”也是开过眼界。今天来了谈羽家,壶壶还挺不相信世界上有那样整洁讲究的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当了父亲的男人。 客桌上不摆放什么多余杂乱的东西,孤零零地立着几个花瓶养着康乃馨,发出优雅的香味。窗帘,沙发,地毯的颜色还是搭配着来的,一眼望去都是素淡的青烟色,让强迫症看了眼睛很是舒服。地面就更不用说了,连一粒灰尘都被灭绝了。不过那是壶壶踏脚进来之前。 壶壶更加坚定不移自己的选择了,赞自己的眼光真是不错呢! 她正打量谈羽家的装修时,他回过头来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去洗把脸吧,难看得很。” 壶壶吐了一下舌头,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伤容”在一位资深的医生面前是怎么也假装不了的。不过看样子,谈羽不是很计较戳穿她就更加开心了。 “嘣嘣,前方有敌情出没!” 壶壶顺着谈羽的口中的方向过来洗手间,突然脸上着了冰凉凉的水“袭击”。 “哈哈,你变成了花猫脸!” 壶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抹了脸上的水,看到一个小男孩在她面前玩闹,手里还持着一把蓝色的发光水枪乐呵呵得三百六十度转悠着欢呼,嘴里很“阴毒”地重复:“你被我打死喽!你被我打死咯!” 谈羽听见声音赶过来,看见壶壶淋了一脸的水,板着脸色对闹事的儿子说:“忘年,你又调皮了!给阿姨道歉。” “我代表奥特曼消灭你!”小忘年无视父亲的话,又朝壶壶喷了一水枪,这回的玩具水枪发出了警车的鸣笛,“我叫警察把你抓起来!” 谈羽夺过小忘年手里的水枪扔到了洗手池里,正响的鸣笛声才被淹死发不出声音。 小忘年朝他们两个“哼”了一声跑回房间,关门声吓了壶壶一跳。 “这是我儿子,忘年。他固执得很。我也不想教训他了,越是这样他就越叛逆,好像他的叛逆期从刚出生就开始了。” 壶壶早知道谈羽是单亲爸爸,所以今天看见小忘年不会惊讶,倒是以这种调皮的叛逆打招呼,她才是惊讶了,一向不会害羞的壶壶真的尴尬了。 “喔,还好吧。”壶壶抹了一把脸,妆容更花了。 壶壶的第一感觉是这个小男孩很不礼貌,她甚至有点生气,因为像他那样八九岁的小孩子在父母的教导下基本都会听话道歉的,虽然他们还不会很理解“对不起”这三个字的处事含义,觉得这三个字只是被动地顺口。 但是小忘年既不接受被动也不肯顺口说那三个字。 这个时候的壶壶从来没有想过,今天的“有点生气”才是刚刚开始,以后的忘年会越来越让她生气。 壶壶收拾好一切,看见谈羽直着腰背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她来有话要交代的模样。 壶壶就很乖巧地坐靠了过去。 谈羽先开口说:“壶壶,其实我知道你是找借口过来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两个之间不仅有十岁的年龄差距,而且我还有一个捣蛋头疼的儿子,你一个清白的姑娘起码就得在意这件事情吧。不止你,我相信你的父母也会劝你。” 谈羽说的话很是犀利,冷漠直言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你就想错了,我的爸妈会支持我们的。”壶壶眼珠转了一下,指着谈羽随性笑,“倒是你,你一直不在意我的表白,原来你是在意这件事喽?” 他眨一下眼睛,空气都被他的严肃冻结住了,“你可以这样认为,但请排除掉我喜欢你的可能性。”说完后属于他气息的那片空气安静了下来。 只要有壶壶在的地方,怎么可能会这么安静的气息呢! “哎呀,我哪里不好呢?我就赖在你这里不走了,我才不相信你对我一点好感也没有咧!”壶壶说着就往谈羽的身边多挪了一寸,想要去靠他的肩膀时落了空。 “那请您自便。”谈羽话也不带笑地回了房间。 “自便就自便!”壶壶自言自语往果篮里拿了一个苹果咬起来,之后又捡了一个房间毫不客气地搬了进去。 壶壶来的是谈羽在长南城里买的房子,长南的房价自然是比不上北京上海那般天价,但是谈羽的房处城市繁华地带,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黄金地段。壶壶进来后砸嘴想一句话:啧啧,医生就是赚钱! 谈羽又是当爹又是当妈的,还住高档的房子,既是正经靠谱的铁饭碗,又是个钻石王老五,真不知道怎么会被女人抛弃。 哈哈,想到这样,壶壶还真该感谢那个女人把他抛弃了! 壶壶放置好自己的行李以后,便拿手机拍了张照发表朋友圈,附上文字: “长南黄金房区,拎包入住!” 发完以后她就跳到床上躲进被窝里。盯着手机等待有人点赞评论。心想着隔壁的那个人看到后会是怎么表情。 几秒后壶壶打开那个小红点,张清如是第一个评论的人,有四字说:“鸠占鹊巢” 壶壶二话不说就赶紧私聊威胁张清如把评论删掉。 接着林深看到了后表态说:“恭喜入住新家!” 壶壶便私聊林深说:“那是‘夫家’。” 哈哈,壶壶的反应够绝了。 壶壶的朋友圈没有隐蔽父母,评论区整齐地弹出两行字:“恭喜女儿百战百胜!” 壶壶追求谈羽这件事情,她的父母是同意的。本来壶壶还生怕父母会嫌弃谈羽,之前一直藏着掖着,后来无意在父母聚会中遇到了谈羽的父亲,才知道两家老人是互相认识。 手机退了微信又重启,平日关系好的朋友看到朋友圈后都是各种点赞笑言之类的,唯不见谈羽的头像挂着小红点出现。 壶壶开始为此烦闷起来。谈羽真是个很慢热的人! 大约她困了,才看到他的消息,“朋友圈内,谢绝广告!” 壶壶的睡虫一下子被他的头像磕没了。 书客居阅读网址: 岩豆2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阳光穿透了层层薄云,大地上披上了一件五彩的纺纱。 第二天壶壶自然醒的时候,才发现昨晚太兴奋,导致她把闹钟调错了。本来是六点起的,鬼知道她怎么错眼调成了八点钟的闹钟。 微信框弹出来谈羽的消息:早点在橱柜里。 简单的一句话,毫无笑脸表情。壶壶能想像出谈羽说这句话的嫌弃表情。 第一天就给了人家懒惰的映像,她真想摔了手机的冲动。 毕竟也不能怪手机,以前壶壶在家一味是如此,伸腿躺到太阳晒屁股,惯性而已。 这次,她也安静地像在自己家一样,没有人去打扰她。 壶壶开始锤头自恨了,因为她订好六点钟的闹钟是准备给大家做早点。 这下好玩了,早点没做成,她估计出了房门后也没有早点等着她了。 “嗨,忘年……”壶壶跟坐在沙发前看动画片的小忘年打招呼,他手里还端着一碗粥,上面伶仃地飘着几个红枣。 小忘年吃得很饱了,他打了几个隔。壶壶随便瞅过去时可以看见他圆滚滚的肚皮,像藏了一个皮球在衣服里。 小忘年瞪了一眼壶壶,“我不想跟坏女人说话。” 话很是尖酸,壶壶笑不出,垂着脸骂小忘年也肯定不对,站在那里跟个啥愣子似的。她只能若无其事嘿嘿了两声,垂涎走进了厨房。 反正以壶壶的性格,在别人家里才不会害羞,更何况这又不是陌生人的家,而是自己喜欢的人的家。 壶壶打开橱柜找谈羽说的早点,可橱柜里全部是空碗,边半粒米的粮食都细搜不到。 “谈羽这么严肃的一个人,不见得会捉弄我吧。”壶壶心想,但是碗里面确实没有,再撇眼瞧洗碗池边立着一只小碗,里面放了个包子。 准确地说不是一个包子,因为被谁咬了一小口,里面的猪肉馅翻露出来,肉味弥漫在空气里。壶壶再多盯一秒,就会看到一只苍蝇叮钻进去。 壶壶找不到自已的那份早点,这回挺尴尬的局面。其实谈羽说留给壶壶的那份早点被小忘年给吃掉了。 今天是星期六,谈羽很早就出门了。而小忘年不用上课,在壶壶睡梦时他早把壶壶的早点吞塞进小肚子去了。 怪不得他刚才撑着圆滚滚的肚子在打隔。 壶壶出了厨房想跟小忘年打招呼问问早点的事,他没有理会她,甚至还用小孩子讨厌人的那种眼神看着壶壶,壶壶也别扭着不去热脸贴冷屁股了。 她心想,既然没人留早点给我,有手有脚的不至于饿死。 壶壶昂首欢进了厨房,动手自己丰衣足食! 一开始壶壶看见电磁炉便用了电磁炉煮面条,水沸了以后才刚扔下面就停电了。她走出厨房查看时小忘年正把椅子搬回原处。 不是停电了,而是被关了电源总闸。壶壶发现以后面对那个小捣蛋鬼,觉得自己的大脑系统奔溃了。 “小忘年最可爱了,你把电源打开让阿姨煮一碗香喷喷的鸡肉面条给你吃好不好!”壶壶眨眨眼睛,软语哄着比了个捧脸可爱的手势。 小忘年盯了一眼壶壶,继续走过去把椅子摆得整齐,一句话也不回答壶壶。很显然他讨厌跟壶壶说话。 壶壶买笑不讨好,踱步环视了一下房间,翻了各处的犄角旮旯,就是没看见电源总闸在何处。想打电话问一下谈羽,但是他一定在工作上忙,为这件小事情打扰他,壶壶觉得自己没用,连一个屁孩也对付不了。 壶壶又半蹲在小忘年的面前,拉着他的手笑说:“喏,你看啊,老师肯定教过你‘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古诗,农民伯伯种田多么辛苦啊!等会我的面条变黏稠了就不能吃了,是不是被浪费掉了呢!” “我爸爸说晚起的鸟儿是没有虫子吃的!”小忘年甩开壶壶的手,眼睛瞪得跟葡萄一样大。 乍一看这个黄口小儿的话伶俐的狠劲,壶壶在心里头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你看哈,小虫子呢,只要是小鸟儿自己勤奋动手抓的,不管什么时候,小虫子都会有的!”壶壶才刚说完就被小忘年怼了回来。 “你骗人,像你来跟我抢爸爸的人就是大骗子,我要找奥特曼过来把你给抓走!”小忘年说完后从桌下角拿起水枪来攻击壶壶。 靠,又跟昨晚一模一样的袭击!壶壶一不防备,眼睛里被射进了水,得亏水是干净的,否则真要出事故。 她有点无语了,看着这个小忘年坏透了。 如果谈忘年是别人家的孩子,壶壶一定会这样咒骂:“什么‘忘年’,‘王八’还差不多!小王八!超级小王八!” 壶壶又转进厨房,还好她看到了救星,改用了煤气灶把面条煮好。小忘年便站在厨房门口盯望着壶壶的一举一动,灵动的眼睛转一转,坏主意开始在脑细胞里酝酿发酵了。 壶壶初来乍到的,所以对他们家的东西不是很熟悉,找一些调味料翻着翻那才能找得到。她也没有问过小忘年,她知道他不会回答的。 面条能出锅两碗呢,壶壶东瞅西望,朝碗柜最里处选了一个精致漂亮的大瓷碗,顺手又拿了一个可爱的儿童碗。于是,一份大碗一份小碗摆在餐桌上,热气腾腾的香味一下子占领了空气里的每寸罅隙。她有点得意,认为小忘年的口水已经直下三千尺了,心里肯定要对她竖起大拇指,便不计前嫌地拿了双儿童筷子递给他。 “我要吃大碗的!”小忘年冷不丁说出一句话,壶壶第一口面条刚要挑进嘴巴里,还没有吃呢,就停下来噎住了。 “喂,小东西,你太贪心了喔!肚子都撑得跟猪八戒一样大了!” “你不要忘记了,这是我家的粮食!”小忘年叉腰放了狠话,说话的口气完全是大人的气焰。 能说是小忘年一来就抢人家饭碗吗!不过小忘年跟她讲话了呢,壶壶笑眯眯很乐意地把手中的饭碗跟他的小碗交换了,“喏,满足你。我这碗可是变态辣的,只要你能吃得下去。” 她以为小忘年会因为辛辣而拒绝会主动换回来,没想到小忘年居然大口地扒面条往嘴巴里面送。 壶壶看得呆了,很是佩服他跟她作对的牺牲。她才吃了第一口,脸颊上就溅了些面条汤水。这是因为小忘年的吃相故意地夸张,像十年的老乞丐第一次能捧到饭菜似的。 “忘年,你可不可以文雅地吃啊?你的汤水都溅到我脸上了。”壶壶望过去话音还没有落完,小忘年把一嘴的面条吸允进嘴里,又溅出了汤汁朝壶壶飞过去。 “啊!”壶壶没躲过,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像有无数根细刺扎进了自己的眼球,整个眼眶刺辣辣的痛。眼睛进辣椒了。 “谈忘年,你太过分了!我眼瞎了的话你来赔啊?”壶壶睁着另一只眼睛暴躁,“老虎不发威,以为你自己是兽王了!” “我是兽王,我是兽王,我最厉害!”小忘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依旧在那里为自己的“杰作”鼓掌。 壶壶立刻跑到水龙头边,心里头又气又委屈,但是脾气来得快也走得快,处理好眼睛也就不想跟小屁孩计较什么东西了。 壶壶回到餐桌上准备重新吃面条,小忘年一句道歉话也没有,自顾自的大口吃面条。为了再次被他捉弄,壶壶立刻端着面条躲远点吃。 “算得亏你遇上的是本姑奶奶我,要是换做其他人,你早没小命吊弓弦上!很危险的,知道不,以后这种事情不能再干了!” … 壶壶对小忘年叽里呱啦地说教,可忘年一句话也不说只盯着壶壶,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她也知道他有敌意,肯定是听不上去的,索性不白说了,等会面条都冷了呢!她挑起面条往嘴巴里塞,咀嚼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 “哇!呸呸!”壶壶跑到垃圾桶里吐了出来。因为面条被人添加调味过,就面条变成了怪异的味道,让壶壶很是受不了。 小忘年很开心地端碗跑到壶壶旁边欢呼,“喔,喔,有人吃不了早餐喽!”说完又自己扒着面条滑溜溜地吃给壶壶看。 “小坏蛋,你又搞了什么鬼!”壶壶气急败坏地问,一波三折煮出来的面条还没怎么享受,就浪费掉了。 小忘年吸完面条后朝她吐了一个鬼脸,“就不给你吃我家的饭!”因为他的小手没把那么大一个饭碗端稳,清脆的“啪”一声,瓷碗摔成了一朵花,谁也没吃成面条。 小忘年因为自己失了手,悻悻地拿出扫把处理饭碗的残骸。 这倒让壶壶很意料,以为他会惹了祸就跑。 可是谁想到下一秒小忘年“机智”地祸水东移,他拿扫把头对着壶壶,指说:“你闯祸了,你把我爸爸最爱的陶瓷碗打碎了,等会我爸爸回来了我要举报你。” 壶壶目瞪口呆了,“喂,小忘年,你有没有一点道德心呀!” “就是你打碎的,因为我爸爸知道小孩子吃饭不用这么大碗来装!你完了!” 壶壶不在意,心想一个碗就是一碗喽,又不需要百千来块,去超市买回来赔给你爸爸还不行啊! “好,既然你不给我吃你家的饭,等会我从超市回来的话你也不要馋嘴我的零食!”壶壶说着就拿了张红钞票往小忘年面前显摆就洋洋得意地出门了。 很快,壶壶拎了一大袋零食回来,里面真的并着一个大瓷碗,虽然跟打碎的那只碗差远了。她累得喘气呼呼,额头上像着了大火,炎热地冒出汗滴。 “叮咚!” “叮咚!” “忘年,开门。” “忘年!” … 没有脚步声,没有开门的预兆。 壶壶没想到吃了闭门羹,刚才应该要把钥匙再出门的,她徒劳地加按了两门铃。 里面依旧没有什么动静,小忘年往猫眼里做了一个鬼脸。 壶壶无奈了。 她便坐在门口困等,一等就直到谈羽下班。 谈羽也是懵看着提一兜零食打瞌睡的壶壶。 壶壶先站起来悻悻地跟谈羽打了招呼:“喔,那个,我是去超市刚回来。” 谈羽也猜出了个大概,知道忘年故意不给她开门,进了屋子后,大家也没说什么,小忘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谈羽走到厨房放下手中的食材,眼睛一瞄见垃圾桶里的碎片,立刻黑着一张脸出来:“是谁把我的珐琅彩釉瓷碗打碎了!” 壶壶还没有说话,小忘年就竖起手指指向她,眼睛不带眨地说:“是这个‘讨厌阿姨’早上用它来装面条,被她打碎了!” 甩锅不算还加了个外号。讨厌阿姨? 壶壶瞪大了眼睛看着撒谎不犹豫的忘年,小小年纪就谎话连篇,还懂得先下手为强,壶壶就算有十张嘴巴她也辩解不清了。 “喂,小屁孩,你可真会赖人啊!”壶壶自然不承认,因为谈羽那张臭脸有很严重的发飙征兆。 但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因为谈羽开口说话的时候是很平静的语态。 “忘年,是你打碎的吗?” 小忘年不敢看父亲的眼睛,低着头拨弄手里的魔方,把那些整齐的颜色打乱,喃喃说:“不是我打碎的。” 语气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一个字完全听不清。 谈羽知道小忘年说谎了,黑着脸着重又问:“你再说一次,是不是你打碎的。” 小忘年垂头下去,那张愧色的小脸都快要跟衣服贴搭在一起了。他说不出话,魔方也不玩了只捏紧着衣服,眼泪下一秒就跳出来,说了句“爸爸是大坏蛋”后跑回了房间。 壶壶在旁边突然被忘年的话吓到了。她瞅了一眼谈羽糟糕的脸色,摸摸短发挤出笑容说:“你这儿子,真够调皮的哈。” “不是调皮,而是有妈养没妈教。” 谈羽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嗐,小孩子嘛,谁还不是撒着谎长大的。”壶壶随便说了一句话。 “你看,这就是我们意见不和的第一件事情。”谈羽说完后径直走进了厨房。 壶壶转在原地转了一下眼珠子,“什么鬼喔?”随后巴巴跑去转在谈羽身边,跟着他在厨房里面打下手。 “我来帮你切胡萝卜哈!”壶壶说着就拿起砧板上的菜刀下手。 谈羽斜了一下眼睛说:“你没有洗手。” “喔。”壶壶吐了一下舌头扭开水龙头冲了一下手,又重新开始切菜。 “你的手没有洗干净。”谈羽又瞅了一眼。 壶壶没有说话,再随便冲了一回手。 他直接不看了,听见即开即停的水声后又说:“还是没洗有干净。” “喂,整天看你一副苦巴巴的模样,你倒是听挺折磨人的嘛!”壶壶放下菜刀,张开双手十指来瞧,“这么洁白无暇的双手,哪里还脏呢!” 壶壶说完后刚要准备切菜,就被他抓向水龙头,抹上洗手液,“洗手不是随便冲冲就可以了,十指交叉仔细摩洗,一双没有洗过的手有八十万个细菌,根据美国研究表明,女性手掌的细菌比男性更为繁多。病从口入,你不洗干净,这八十多万个细菌会全部进入你的嘴巴里。” “进了嘴巴不是跟着翔拉出来了!”她小声嘀咕地说,把手里面的泡沫摩擦得更丰富了。 “还有你的指甲该剪了,以后不要涂指甲油,你不知道这叫‘指甲漆’吗?”他冷冷地又补充了一句话。 壶壶呆了,自己的指甲不算长,而且图的指甲油也不是五颜六色的美甲艳丽之类的,只是稍稍上了点透玉色,让指甲更显得红粉剔透。也亏得谈羽好眼力,能看出这层指甲油。 “喂,这不,这样挺好的呀!” 壶壶的话落完后他马上接上,“首先一个指甲里有三十八亿细菌,指甲一生长细菌也会跟着增加。其次你涂抹的指甲油里面含有甲醛,丙酮,钛白粉等有害化学物质,对人体的各个器官系统都有损害,涂指甲油过长会引起指甲钙质层变薄,长期下去会影响血液以及呼吸系统。另外危害不只是你一个人,你十只手指上的指甲油有百分之十的概率会脱落到饭菜里,吃进嘴巴里的东西不是开玩笑的…” “好了,好了!”壶壶不由得反感这样的“医式教育”,鉴于对方不只是医生的身份,她肯定是屈服的,“我把它卸掉就是了,医生的嘱咐就是这么细微无至!”她说完把手从水龙头挪开甩了一下水珠子,拍了拍谈羽的肩膀,留下了一个巴掌大的水渍。 今天的晚餐,是谈羽跟壶壶两个人准备的。壶壶有机会沉冤昭雪,把小谈忘年打碎碗的那些事情慢慢说来,还让谈羽不要生气。但是壶壶的话多余了,得知真相的他已经不生气了。 也是,儿子什么样老子最知道。壶壶本来想插进小忘年的话题,可谈羽似乎不是很喜欢谈那对母子的事情。壶壶一看他刻板的脸庞,感觉自己再多问几句就会被这个主人赶出去,她便在大战厨艺的谈羽身边打下手,香味逐渐填满了厨房。 各种常见的食材到了谈羽的手里就变成了舌尖上的美味,不亚于米其林三星厨师的厨艺。壶壶还没想到谈羽那一双厚实粗糙的手掌不仅会治病救人,还会做出香喷喷的菜肴,不愧是当爹又当娘的人。 “啧啧,谈羽,不错嘛!有两下子,我还以为你只会做一些勉强能入肚的家常菜呢!”壶壶贪吃地拈了一块刚出锅的排骨往嘴巴里送,因为烫嘴不小心掉到了地板上,壶壶又重新拈了一块吹呼着吃。 谈羽望了壶壶一眼,“你要知道,就你刚刚粘菜的动作换做是忘年在我面前,他都不敢往盘子里伸手。” “你摆出什么臭脸嘛,你家里又没有什么客人。”壶壶看谈羽一脸严肃正经,调皮地把手里的油渍笑嘻嘻地抹到谈羽的鼻梁上。 谈羽站在原地什么表情也没有,要转手去拿抽纸来擦油渍时,被壶壶撩掀他的围裙帮他擦掉了,“还去找纸巾,这么讲究干嘛,接地气一点好不好!”她说完端了菜品出去。 到了吃饭点了,小忘年依然闭门不出。 壶壶歪着头机灵地去敲门,“小忘年,吃饭了,你看你爸爸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糖醋小排喔!” 里面没有声音回应,壶壶扭了一下锁头房门没有上锁便探着头进去了,小忘年盘腿坐在地上一声不吭地拿那些积木搭一栋建筑。 “哇,你都是三年级的学生了,怎么还搭积木呢?”壶壶凑了进去问。 “因为讨厌!” “啪”一声,那些积木被小忘年推掉了,也没说清楚他在讨厌什么,好像是讨厌搭好那栋楼房,又好像是讨厌积木。 壶壶帮他去捡积木,捧在手里的时候就被小忘年一拍又全部散摔在地上,其中一个三角形的积木本来就有裂痕,这一摔索性坏了一个角。 “诺,这是你自己摔坏的喔,可不要赖我身上了咯!” “也是你来了它才会坏的!”小忘年很倔强地说,看到父亲进屋来又不敢吭声了。 谈羽黑着脸跟儿子说:“吃饭去,如果不吃的话你可以选择把《全唐诗》抄一遍。” 小忘年才跟他的父亲冷着一样的脸庞坐在了厨房的餐桌上,小脚不甘心地摇摆着凳子咔咔响。 谈羽吭了一声,小忘年停止了小动作。 “嗐,你爸就是吓唬吓唬你,小孩子不吃饭怎么长得高呢!”壶壶便往小忘年的碗里夹了排骨。 “让他自己夹,没有谁是他的保姆。”谈羽扒了一口饭后说。 小忘年黑着小脸把壶壶刚才夹给他的排骨夹还到了壶壶的碗里,因为他负气地下了重手,壶壶都被他的操作吓到了。 书客居阅读网址: 岩豆3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星期一的时候,壶壶本来想送小忘年去学校,可是小忘年讨厌壶壶,抗拒她送他去学校,想做爸爸的车去学校,而谈羽则说“忘年你已经长大了,自己要学会乘公交车去上学。”真真是父亲教一个孩子独立的口吻。 小忘年似乎很不乐意,但是又无可奈何地找出父亲给他办的崭新学生卡塞进口袋里。 谈羽也正常上班,壶壶一个人在家里会显得特别无聊,想把谈羽的屋子打扫一遍的时候,发现没有一处染了尘埃,她真是由衷地佩服谈羽,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扫保持的。自己也变成了妥妥的富贵闲人! 她熬到了下午四点便去校门口等待小忘年放学,一大群的孩子跑出校门的那几小分钟,壶壶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群里交错过去的脸庞,因为一大群校服里很不好找人呢! “忘年,忘年!”壶壶垫着脚尖好不容易捕捉到走出校门的小忘年,可是一直唤他就一直跑,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喂,谈忘年!” …… 壶壶在人群里追得引起了骚动,引起了很多人的异样目光。壶壶也不好再追了,便在后头悠悠地跟着走。 “忘年?那个叫你名字的女人是谁呢?你为什么不理她?”忘年身边的同学问。 小忘年撅起嘴巴回答:“她是个很讨厌的阿姨,老赖在我家不走,我都不想跟她说半句话。” “喔,这么说她是你的后妈咯!”那个同学又评价,“她好年轻喔!你这样躲着她,看来你那个小后妈对付没妈的孩子一定很有手段,我妈妈说后妈是十分恶毒的。你最好要远离她,否则她会毒死你的。” 这么敏感的话从小孩子的嘴巴里吐出来,厚厚的嘴唇像两条平行蠕动的毒蛇,齿间蓄的口水是毒汁。 小忘年生气了,骂了同伴一句:“你才没有妈呢!” “忘年,你过分了,怎么能这样说话,我又不像你没有妈。我妈在家里做红烧鱼等我呢!你没有妈妈给你做的话你可以来我家吃啊。” 小忘年瞪着眼睛过去,用力地推了那个同学,“吴佳郊,我不许你说我没有妈!” 那位名叫吴佳郊的同学一下子没有站稳摔倒在地上,因为是男孩子双方都比较要强,吴佳郊气得站起来还手,把小忘年也推到在地上,并且骂道:“没妈的孩子是根草,谈忘年就是一根野草!” 小忘年心里头委屈,眼睛红红地对着吴佳郊,也不爬起来,而是趴过去扯住吴佳郊的裤腿咬了起来,两个小孩子就这样不像话地厮打在一处。 “喂,你们怎么打起架来了!”壶壶从远处跑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见忘年的同学哭了,而忘年没有哭。 小忘年颤咬着牙齿对吴佳郊咆哮:“我就算是野草,也是会咬人的!” “那我也咬死你!”吴佳郊不甘示弱,抹了眼泪立刻扑打谈忘年。 “喂喂,你们两个小孩子瞎睁什么呢?别打了!”壶壶过去斥声拉开小忘年。 因为掐架的地点在学校附近,所以当时围了很多学生,吴佳郊同学的家长很快就到了。 首先是询问打架的缘由,吴佳郊抹着眼泪对他爸爸说:“我说了谈忘年没有妈妈给他做红烧鱼他就生气了,推了我之后还咬我!” “你不该骂我是没妈的野草!谁骂我我就要打谁!”小忘年激动地为自己平反。 “忘年,你怎么可以打同学,同学之间要友好相处。”壶壶轻微地骂了一下小忘年。即使这件事情的确是那位同学有错在先,毕竟家长在现场,礼数上也不能先责怪人家的孩子。 人家的家长可不像壶壶那样礼貌知事,一看到自已的孩子手臂上擦破皮了,扯开嗓子对忘年开骂,“你这没妈的孩子,没妈教也就算了,你爸没有教过你不能动手打伙伴吗?” “我都说了是吴佳郊先骂我的!难道有人骂你你也不还手吗?我现在骂你一句,有本事你别还手啊!”小忘年把头仰得高高,竖起食指着吴佳郊爸爸的鼻子,那位家长被一个毛头小孩教训后脸色都气青了,词穷地叫骂,“总之先打人就是不对!” 壶壶忙轻打下小忘年的手,示意他不要这个没礼貌,抿嘴笑对人家家长讲和:“这位家长,孩子们都不懂事,你看你家孩子也有错在先,咱们做家长的就各自教导自己的孩子,小事化了呗!咱们是一个小区,孩子们又是同班同学。咱们好好相处,以和为贵嘛。” 原来那位掐架的孩子跟小忘年家同个小区,所以对忘年没有妈妈这件事情特别清楚。吴家长看见壶壶便问:“你是忘年的谁啊?凭什么先来怪我家佳郊!”又伸了孩子受伤的手臂质问,“你看看,我家孩子的手臂都擦伤了,这样的伤口要是感染了破伤风怎么办!” 吴佳郊有爸爸在就得了势,卷起裤脚雪上加霜,顿时大家都看见一圈牙印镶嵌在肉皮表面,白里透红的伤口,隔着一层布能咬成这样,证明小忘年也是下了全身的力道才留下这样赫赫的罪证,使得吴佳郊更有言辞了:“爸,这是谈忘年咬的!他本来就是没妈的孩子像狗一样乱咬人!我又没说错。” 吴家长居然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对孩子说:“佳郊,叫你少跟谈忘年玩!学野了都。” 壶壶无语了,如果对方家长态度好一点的话,她还可以很诚恳地道歉。但是对方是这类得理不饶人的家长,气得壶壶只想维护小忘年了。 “喂,这位家长,你可是要对自己说出的话负责,什么叫做‘少跟谈忘年玩’,你身为家长这么教育孩子,你不觉得你把孩子的道德观念都毁了一大半了嘛!” 在场的观众大部分明事理,都仰起头扭向吴家长,看他怎么应答。 “走走,咱们去医院找谈羽去,看看他怎么说!”吴家长不理会壶壶,认为她说话没有分量,一手拉着自己的孩子,一手拽着小忘年,冲到了医院兴师问罪。 谈羽知道了事情起因经过,黑着脸帮吴佳郊同学处理了伤口,然后又跟吴家长道歉,那位吴家长挣得了面子,但是现场背后有低估的小声议论,他刚刚舒展的脸色微微凝起,皮肤像被胶水粘了似的强行撕开粘处。 谈羽看见吴家长不肯走,怕他还要挑事,又只能用千万句道歉去和解。直到现场没了议论声,看戏的人也散光了,吴家长才领着孩子满足地回家去。 壶壶望着他们的背影,听见吴家长对埋怨孩子:“看见没,这才是脸上有面子,人家把你打出那么多伤口,你不会一模一样地咬回去啊,哭什么哭,净哭给人家看! 旮旯角落里的骂声跟他们远去的脚步声一样邋遢难听。 这可把壶壶气坏了,转进来对谈羽说:“喂,分明就是那个吴佳郊先骂忘年,你干嘛还去跟人家道歉,你是没听见他是怎么骂忘年的,要是你当场听见了就不会这样沉住气性了!” “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的话带忘年回去,现在我还不能下班。” “那也得你儿子肯跟我走啊!”壶壶噘嘴望着坐在椅子上的小忘年,看他的选择。 谈羽把目光望向他:“小年,你跟…” 谈羽的话没有说完,忘年就大呼小叫起来,“我才不跟她回去,我要坐在这里等爸爸下班,跟爸爸一块回去。” 壶壶说:“你还有很多作业没有完成呢!” “不,我就要跟爸爸一起走。” 壶壶心想下一秒,谈羽会疾言厉色说“你给我回去!”可没想到的是谈羽居然答应了,“壶壶,那你先回去吧,不用准备夜宵等我们,你早点休息!” “哎,你怎么那么反常?”壶壶话说着就被小忘年推赶出了出去。 “快点回你自己的家去吧。”小忘年这样说。 “我家?我家那不就是你家喔!”壶壶轻声抿嘴笑着转身。 医院里的护士看到壶壶就笑着招呼:“壶壶,你又来找谈医生啊!” 壶壶笑着点头,因为谈羽的存在,壶壶已经变成了医院的常客,谁都知道她来医院不会有哪一天是来看病的。 壶壶回到小区,透过幕夜的光亮,一眼能看见吴佳郊在小区的体育器材上活动,也不算活动,他站靠在横杆旁望着壶壶,像一个矮墩的树桩竖在水泥地里,与壶壶直直地对视。 吴佳郊的眼睛灵动地转了几下后飞快地跑开,临走前还对身后的几个小孩子说:“大家快跑,谈忘年的小后妈来打人了”,壶壶听见了很不舒服,夜光里窜出几个小朋友的身影,她才知道那里不止吴佳郊一个小顽皮。 她知道小忘年跟人家打架的原因,才八岁的孩子就这么尖牙利齿地戳人,别说是小忘年会揍他了,壶壶也想“揍”他一顿。 大约九点多钟的时候,谈羽就领着小忘年回来了。壶壶坐在沙发上困困欲睡,听到开门声便惊醒。 “回来啦,我热了牛奶等你们喔!”壶壶笑着迎上去。 谈羽很平淡地“嗯”了一声,脸庞像冷风吹过了一样僵硬,壶壶便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腮颊。小忘年看到这一幕就脱下书包摔了一下壶壶的膝盖,眼珠子不转动地望着她。 壶壶本要“呦喂”一声笑着去化解尴尬,谈羽抢先呵斥了儿子,“谈忘年,你忘记我刚刚怎么跟你说的了!” 小忘年一声不吭把书包摔向沙发,赌气回了房间。 “哎,喝牛奶有助于睡眠喔!” 隔着门传来的回答:“我不喝你煮的牛奶!” 壶壶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牛奶泡汤了。不过她也不会抱怨什么。虽然不抱怨但并等同于不在意。自个心里头不在意就算了,被谈羽看出来就显得她巨没脸面。 “嘿,那你多喝点吧!”她端过来递给他,发现没那么温热了,准备缩回去再温一下时被谈羽接过,他直接下肚空杯见底。看样子谈羽的心情很不爽快。灯光投晕在他的脸上,鬓角处有一圈圈细腻的皱纹。 听方才谈羽对小忘年说的话,壶壶知道他们一定是背着自己聊了些什么,说不定还跟她有关的。壶壶心里藏不住话,斜了身子在谈羽的面前笑嘻嘻地问:“喂,刚才你们在外面吃饭的时候聊了什么?” “明知故问,对谈忘年进行了家庭教育,那位家长说得很对,孩子本来就没妈教了,怎么可以再没有父亲教。”谈羽是不太会撒谎的,他也没有必要隐瞒这些东西。 壶壶眼睛瞄了一下谈羽,“那好吧,我也不追问了,大抵是些什么内容我也猜得出来,是不是告诉小忘年要试着接受我这个新妈妈呀?” “这点你想多了,我没有跟谈忘年说过。”谈羽说这话的时候,面上虽然跟往常一样冷冷的,却像半融化的冰雪,听出了那么一点点水的柔和。 壶壶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看来你应该好好跟他谈一谈这件事情了。否则我也不能不明不白地待在你家,又不是给你们做保姆,你说是吧!”她说完还拿手肘碰了一下谈羽。 壶壶以为自己顺催得很巧,可这番话倒是提醒了谈羽,他说:“不错,你可以选择付给我一个月两千的房租,也可以选择做我家的保姆来抵消房租,或者…” “或者什么?”壶壶问。 “或者让你妈来把你带走,免得你父母以为我诱拐良家女。我清白的一个人可担不上这罪名。” “对喔,真想你诱拐我这个良家女呢!”壶壶油嘴滑舌地说。 谈羽词穷了,呼呼气不想再接下去的疲惫,“我休息了,您三选一,请自便。”说完进了浴室。 壶壶想都不用想,就对着浴室喊:“喂,我选第二条,选第二条,喂,谈羽你听到了没有啊?” 浴室开始热气腾腾,水声哗啦哗啦响。 “门外的保姆,沐浴露用完了,请到超市买一瓶回来。” “是。” “捎带一瓶洗发水。” “好的。” “另外沐浴露不需要太香浓,洗发水要植物提取物成分多的,如果看到很多你不认识的化学名称就不要买。” 壶壶不太乐意了,“说买什么牌子的不就好了!” “你自己去看吧,我也不知道人家有什么牌子。” 她嘀咕说:“晕死,你故意磨人的吧。怎么不拿一捧草来洗,这才叫纯植物……”她说着想到最后一句的“草”跟“绿”有关,立刻闭了嘴巴。 浴室的水声停止了,一分钟后谈羽从里面出来,裹着浴袍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你怎么还不去?” “我去瞅瞅!拍个图好找。”壶壶指了指浴室,进去后拍了下那两个瓶身,乱七八糟的英文字母看得眼花缭乱,壶壶也看不懂,有了照片便称心如意地走了。 壶壶压根没有想到这波操作很徒劳,她去超市逛了两遭,别说货架上根本没有这个牌子,就连导购也不知道那个洗发水的牌子,导购推荐壶壶到港货店里找找。 前途很光明呢,壶壶望见了希望欢喜地蹦去港货店里瞅了几眼,结果人家说那是英国货,实在需要的话可以帮壶壶代购备货。 可是今晚就需要用呢,壶壶委婉地拒绝了。 “什么情况,谈羽一定是故意的。交给一个冷不丁难完成的任务,总不能空手回去吧!”壶壶心骂,逛了一圈后回到原来的超市准备物色一瓶符合谈羽标准的洗发水。 超市里的导购看见壶壶又折回来了,面上想笑的得意,连忙迎上去推销这个推销那个,弄得壶壶很是心烦,一概不理会。因为她听走南闯北打过暑假工的林深说过,这些都是带有利益的瞎吹呢。 “不麻烦你了,我自己瞧吧。”壶壶礼貌地拒绝后一瓶一瓶拿着配料表比对。 “金银花提取物,薄荷提取物,覆盆子提取物…”壶壶念念有词地挑出了提取物最多的,结果还来不及选沐浴露就被工作人员催离场了,因为人家要下班了。 反正谈羽已经洗完了,自己首用而已,随便了,不合他心意的话大不了明天再说。壶壶便捞了一瓶顺眼的沐浴露去了前台结账。 等回到家里的时候,她看见小忘年坐在沙发上,看样子是在等壶壶手里的东西,壶壶放进了浴室后,小忘年也连忙进了浴室把壶壶推了出来。整个过程小忘年耷拉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精明的壶壶明白小忘年的意思,他是抢着自己先洗然后好休息呢! “呵,行,你先洗!终于有一天不用你爸爸催自己主动洗澡了啊!”壶壶嘻嘻说来,而小忘年猛地关了浴室门,震得墙上的瓷砖都要脱落下来了。 人小力气贼大啊! 邻居该以为要地震了。 今天晚上,睡不安稳了。壶壶洗漱完后回到床上才躺了不久,刚要入梦时猛然被哭声惊醒,是隔壁的小忘年哭了,然后轰轰的脚步声滚过地板,隔壁的房间门被敲响,“爸爸,爸爸……” 许是小忘年做了恶梦找爸爸了吧,壶壶心想,以为一切即将平静时,听到楼梯上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 壶壶眯惺着眼睛看了一下钟表,翻身侧听,刚过了凌晨十二点,这父子两是要干嘛呢?壶壶也起身走出房间,站在楼上看见谈羽翻箱倒柜后拿出了一个医药箱,旁边的小忘年四肢不是很自然地蹭挠着。 她便走到他们身边趣笑,“怎么,是小忘年睡觉不踏实掉床摔到屁股了?” 谈羽还没说什么,小忘年对壶壶骂说:“都怪你,你害我身上起疱疹了!” “啥?什么疱疹?”壶壶不明白,怪问的脸色左眼眯出了褶皱。 小忘年伸了伸脖子,撸起睡衣袖把他脖子上,手上的疱疹给壶壶看,“就是因为洗了你买的沐浴露后我整个人都不舒服了!” 小忘年身上的红色小颗粒一片片凸起,像是蚊虫叮咬后抓挠的伤包。壶壶连忙伸出自己的手臂,为什么她的手臂白白净净地只看见稀短的小毛毛。 “不会啊,大规模的超市怎么会卖伪劣产品!”壶壶扭头朝向谈羽,等待谈羽发言。 谈羽低着头翻出药膏才说话,对小忘年说:“不是疱疹,只是因为过敏而引起的红疹。”然后拿了药膏后领着小忘年进了房间。 壶壶能想像小忘年身上怎么千疮百孔了,立刻跑到浴室对着刚买的沐浴露看成分表,虽然看不出什么名堂。这下身上又引来了一股真实的祸水,她知道小忘年更讨厌自己了。 壶壶站在敞亮的房间外等谈羽开门,大面积的门口却感觉自己无地自容了,眼皮子垂得像烈日下焉掉的花朵。 开门声才刚刚响起,两张脸庞还没有面对面,壶壶立刻着急问:“怎么样了,没什么大事吧。” 谈羽摇摇头,“如果这点小事都有大碍的话,那么动手术的人岂不是活不成了。” 他说完后盯向壶壶手里拿着刚才买的沐浴露,她不自然地动了动脚趾头,下意识把“罪证”往身后藏去,可是也没有什么办法藏得住。 壶壶最是三分热度的人,负罪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听到小忘年没有什么大碍,壶壶咧嘴做了个龇牙笑的表情,鞠躬把沐浴露举过头顶:“我把它带过来负荆请罪,任凭法官大人发落!” 最后一句话伶俐地响亮,给人的感觉不是来负荆请罪,而是卖萌来侥幸求免罪。 “保姆的第一项任务都没做好。”谈羽嫌弃地说。 “鬼晓得…” 壶壶正要开口说心里话,小忘年从房间里面冒出来,壶壶一下子把没有说完的话咽到肚子里去了。 不敢当着那个“小人”的面说不好听的话。她很想跟谈羽吐槽:你有个那么娇贵的儿子喔,白天跟人家大动干戈地打架都没有擦伤,晚上一瓶沐浴露就只有他一个人过敏。 壶壶鬼马精灵地换了脸色转话对小忘年笑嘻嘻说:“忘年,你好一点了没有?” 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变脸速度,怕是有人要请她去唱戏了。 “我才不要你关心。”小忘年瞥着脸色走过壶壶身边去倒水,小脚丫还故意踩了壶壶一脚。 壶壶抬脚笑笑说,“噫,这孩子,估计睡眼朦胧了,把我的脚丫当地板了。” 孩子的心里头若是起了报复心,踩脚的动作往往只是一个小开始。 这天中午,壶壶到阳台上收拾衣服的时候,发现自己最喜欢的衬衫不翼而飞。原本她以为是风太大被刮落了,下楼兜了一圈找不回来。结果她转头收拾换洗衣服,发现那件衬衫在洗衣机里。 莫非是我洗衣服忘记取出来晾晒?壶壶边想边捞出衣服,可是下一幕让她张大嘴巴呆得眼睛不会转了。 因为她捞出的衣服已经是千疮百孔,对于这种破坏衣物的幼稚做法早已经司空见惯了。 尽管如此,壶壶还是气得头上冒青烟了。 她仔细观察衣服上大小一致的洞孔,发现每个洞孔都是用什么烫的。再瞄几眼,发现“犯罪工具”居然是烟头。 这可是比衣服破了几个洞更需要着重调查。谈羽从不抽烟,小忘年从哪里拿的这些东西?他还只是个孩子。八岁的孩子。 因为今天刚好周六,小忘年没在家闲待着,壶壶也不知道他去了小区里的哪个角落贪玩。 谈羽下班时,天还没有黑,小忘年还没有从外面回来,壶壶便把衣服的问题拿过来说给谈羽听。谈羽听了之后脸色像一块铁在烈焰里燃烧焦灼的可怕。 下一秒会爆发出来。 小忘年跟平常一样轻松愉快地推进进来,“爸做饭了吗,我饿了。” 壶壶也跟谈羽做在沙发上等待小忘年回来,她望着小忘年心说,“饿?等下你就没心情敢说饿了。” 谈羽缓缓从背后拿出破有无数孔的衬衫,“谈忘年,这是什么东西?” 忘年小脸上的笑容一丝丝减弱下来,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挨骂,倔着先指说壶壶:“你又不是没有害过我,我身上还会疼痒,衣服又不会疼。” “我追究的不是这件事情,你告诉我这盒东西是怎么来的?”谈羽又拿出一盒香烟,盒子略扁,这是从小忘年的房间里搜出来的。 “我捡来的。”小忘年说得很镇定,面上丝毫没有愧疚之色。 谈羽仔细看的时候,盒上附着的那一层透明里确实有些灰尘,小忘年倔着脸色也不是说谎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捡这个东西?你知道这个东西对于你是多么事态严重的东西吗?”谈羽说完后把烟盒摔向门口。 吓得小忘年大哭起来:“爸爸,我知道错了,我只是觉得它适合拿来烫衣服出孔,没用过这个东西。” 壶壶在旁边推了推谈羽,为小望年帮腔:“孩子说的是真的,算了别提吧。”她过去把香烟捡起来准备扔掉,小忘年抢先一步扔进了垃圾桶,响出清脆的声音。 “喏,明事理的孩子,这不就结了吗!”壶壶笑起来。 书客居阅读网址: 岩豆4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两个月过去了,壶壶跟小忘年的关系越来越僵。 平静的时候是憋着碳火的冷战,爆发起来的场面像世界第二次大战。 很有烟火气息! 小忘年对壶壶的称呼仍然丝毫不客气,刚认识前几天直接叫“坏女人”,后来忍受不了父亲的教训,直接什么也不叫了,一个“喂”字简单了得。 正所谓“后妈难当”果真是有一定的道理,然而小后妈还更要难当。壶壶对小忘年好,在小忘年眼里不觉得理所应当,而是认为壶壶另有所图。她越好小忘年越冷淡她,让她吃力不讨好。甚至喜欢看壶壶在他身后屁颠屁颠的“走狗样”,有一次小忘年逼着壶壶叫他“小太子”,被父亲一声斥责后才不敢再提。 唉,壶壶自怨自艾起来,心想,好也是错,不好更是错。她心骂,小屁孩比大人还要难搞。同时也有点沾沾自喜,估计谈羽不赶人的原因,已经默认并习惯她的存在了。 只要把小忘年顺利搞定,好像就没有什么障碍了。 前提是怎么样让这个小屁孩对壶壶心服口服,这是一件很伤脑筋的费劲事情。 如果现在不把这件事情搞定,那么将来她岂不是成了谈忘年的恶毒继母。壶壶随便想一想那字眼,全身的细胞都好像生了嘴巴在反常地活跃。 虽然壶壶觉得做后妈也有点受人诟病,但是对于新年轻人的思想,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谁还没有过失败的婚姻了,当今社会上离婚率蹭涨得像雨后春笋似的。 额,可是谈羽跟小忘年的妈妈似乎没有正式结婚过,传闻是真是假,也不好耸直了腰杆去质问,总之壶壶也是从长一辈嘴里听过来的。 她翻了个白眼,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换一种直白的说法,小忘年是一夜风流的产物。 每次小忘年抗拒壶壶的时候,壶壶心里头想:谁叫你上辈子赶着来投胎,这不,逢上“半路恋人”了。 哈哈,壶壶一说真话,嘴巴也稍微毒的。 在壶壶的年龄记忆里,小时候有剧时代标志标致的家庭剧,叫做《春天后母心》。当年调频道时一遇到就不爱看,现在她喜欢得不得了,把视频投影到电视机上,对着大屏幕津津有味地回味那个时代,每有一个感动点就会看得煽情落泪。 谈羽认为壶壶有点白痴。而小忘则以为是“春天后—母心”,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如果壶壶要是知道小忘年是这样理解的,壶壶要吐血了。 快要放暑假的时候,小忘年的学校组织家长会假期安全演讲,壶壶进了微信家长群,所以还没等小忘年回来报告她就先知道了。 不过小忘年回来报告的话也不是跟她报告。 今晚,小忘年在饭桌上一声不吭,细夹着碗里头的瘦肉塞进嘴巴里,故意瞒着什么话不说出来。 壶壶看了一眼什么话都不说的小忘年,又看了一眼谈羽,可能他最近手术忙吧,眼眸疲惫地垂成了一条线。壶壶看过去的时候,都怕他在饭桌上睡着了。 “最近忙得很吧,多吃点。”壶壶夹了菜往谈羽碗里去,又夹了一块排骨往小忘年的碗里去。 “是,明天还要忙一天呢……” 小忘年眼疾手快,迅速把碗挪开,壶壶筷子下的那块排骨扑了个空,磕咚趴在桌面上。谈羽话到了一半,被小忘年的操作隔噎住了。 “我有手。”他扒了一口饭,及其不礼貌地回复了一句。 “有手就把它夹起来吃掉。” 两父子的话冷得让对方哆嗦。 壶壶见小忘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她便化解尴尬夹起来吃掉,笑嘻嘻说:“我刚才手一滑,没夹稳,好吃得很呢!”她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又跟小忘年搭讪:“明天考最后两科了,有什么把握没有。” “爸爸,我很厉害,能考一百分回来。”小忘年大言不惭地发言,蠕动的油光小嘴腻得像涂了一层蜂蜜,他说完佛起袖子擦了一下嘴巴。 谈羽不会像平常家长一样鼓励儿子或者是笑得多开心,吐出一句扫人兴头的话,“等下个学期试卷下来让家长过目签名再说。你别放话得太早,当心惩罚你把错题抄一百遍。” 自己的儿子有几把金铲子,做老子的能不知道嘛!谈羽瞅瞅小忘年,心想这一回估计又会考八十几分。这种现象就是因为谈忘年骄傲得低估了自己的实力,每次考试都觉得试题很简单,心满意足地交卷后想像每张都是红勾勾的满分,发了试卷才知道错在哪里。俗话说得好,现实是美好的,想像是残酷的。 小忘年一听“错题抄百遍”,吓得没有再说什么,连明天家长参加散学典礼的事情也不提。 壶壶提醒他,“小忘年,明天放假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对我们说呢?” 小忘年假装没有听到,转头去跟父亲讲话,“爸爸,到暑假了我们什么时候回老家一趟呢?” “暑假想去就去,等我不忙了再说。”谈羽话淡得仿佛是别人家的事情。 壶壶一听小忘年提起老家的问题,家长会的事情顿时抛到了九霄云外。小忘年这么一提,关于他们的老家,壶壶才忘记了自己对谈羽的老家一事三不知。以前从来没有了解过。 “哎,你的老家是在哪里啊,比这市中心怎么样啊?”她嘴唇碰着筷子问。 “肯定是比不过,那里是山脚下,犄角旮旯的山沟里。烂瓦土墙。” 壶壶差点因为他的回答把嘴里含的米饭噗出来了,“你那么有钱,家里怎么可能住在山沟呢,你这套房子都是在市中心,老家的位置怎么说也起码在镇上吧。” 谈羽的有色眼镜凝了壶壶两眼,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圆溜溜的眼睛转了几下后立马伸手捂嘴辩解:“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也不是因为这些身外之物才跟你在一起。” 谈羽吃完后默默地收拾碗筷。从他的脸面上没有看见什么猜疑。 小忘年没有听他们的对话,心里面盘算着什么时候讲明天开家长会的事情。他趁着壶壶转身去扔垃圾的时寻了一个小时机跟爸爸说:“明天下午家长要去学校参加散学典礼。” 谈羽打了一个哈欠说,“要不让你吕阿姨去吧,明天下午爸爸还有一台重要的手术。” 小忘年立刻撇起嘴角,明显是不开心了,拍了拍爸爸碗里头的洗碗水,油水溅出来噗到自己脸上,“不行,她又不是我的家长,我不让她去。” “只有她去,不然你把乡下的爷爷叫来?”谈羽疑问地瞄了儿子一眼,又把视线聚集在洗碗池里。 “不给她去就是不给去!” 小忘年的回答很倔强不满,但是刚放下垃圾桶的壶壶可开心了,垃圾桶还没着地便已经放手。谈羽一句“让你吕阿姨去吧”传到她的耳朵里非常舒服顺耳,她知道他已经把她当成一家人了,更开心的是谈羽说出这句话时没有思考的分秒。 壶壶真该放个鞭炮来庆祝。 父子两听到垃圾桶的声音转过头,壶壶站在那么笑眯眯地望着他俩,假装自己才刚刚到,“你们父子俩讲什么悄悄话呢?说来给我听一听。” “忘年说明天…” 谈羽的话音还没有落全,就被小忘年抢白,“我说爸爸是个大坏蛋,你也是个坏女人!”然后小脚咕咚咕咚地跑回了房间。 壶壶站在原地哑然。 “你明天去参加一下谈忘年的家长会吧,我明天有一台重要的手术无法分身。” 即使壶壶早知道这件事情了,听到谈羽亲口对自己说,她心里头的开心笑都笑不完。 “得咧,长官,属下定不辱使命!”壶壶站直身体俏笑地朝谈羽敬礼,又侧了身体嘀咕:“但是忘年他好像不开心……” “不管他。”谈羽说。 他们谁都没有看到,角落里的小忘年更不开心了。 谈羽想,让壶壶去开家长会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小忘年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不接受,会无二话。 第二天他送了小忘年到学校门口后转路去上班,小忘年一路铁着脸色不开心,闷声不出气,没跟爸爸说上一句话。谈羽下了班以后才知道叛逆儿子的抗拒做法竟然是缺考。 最后一天,后两科考试缺考。 班主任原本以为谈忘年迟到了,可是考试了十五分钟以后依然不见。先通知谈羽时电话没人接,才在家长群里艾特了壶壶。 壶壶收到消息后吓了一大跳,她正看着电视,手里的爆米花像瀑布一样倾斜在沙发上,小忘年也没有在家,人去了哪里变成了一个谜。谈羽铁定是在忙所以没有接到电话,壶壶的大脑顿时六神无主,思绪像一把整齐的面条下锅后被搅乱,整个人急慌得团团转。 直到谈羽下班后来到学校,依然没有小忘年消息。谈羽明明亲眼看见儿子进了学校,询问门卫时,门卫曾说有一个大约二三年级的学生临考前曾出校门声称去小卖部买考试铅笔,后来没见他再进学校。十有八九那位学生就是谈忘年。 谈羽的脸色撇得比以往更黑了,一摸仿佛手上也要沾黑。 小忘年的班主任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见壶壶站在谈羽身旁,老师的心里头打了一个囫囵滚,要求跟谈羽单独聊聊几句。 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广阔的操场上,日落渐入西山的残阳投射出一个个修长的影子。欣然的脸庞正对着台上。学生跟家长并排坐列,举行散学典礼。 人家都是家长和子女一起,双双座位。 壶壶是单排座位。很悲凉。 跟她来参加典礼前的想象是两副模样。现实永远是这样,好像是生长了腿脚,跑出了想像的范围。 壶壶也没有心思去听暑假安全宣传究竟讲了些什么。不过她已经是过来人了,千篇一律的说辞往往没有几个人听得进去,反倒是学生们都有点受不了仅耗时三十分钟的典礼。 她在想谈忘年的班主任会跟谈羽说些什么,以至于把她“赶”到这里成为最特别,孤独的家长。 典礼结束后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寻找小忘年究竟去了哪里。 光线一斜斜消失在地平面上,夏季的夕阳在夜墨里玩起了捉迷藏。谈羽心想小忘年除了家就无处可去了,他便打电话给当日值班的小区门卫。欣喜的是门卫说刚刚看见小忘年上楼去了,大家的心才安稳地落下来。 壶壶跟谈羽打开家门的那一刻,她知道今晚不会安稳了。 小忘年自知犯了错,眼睛里微露出几分恐惧色。谈羽走近,面对那双小眼睛抬手。 壶壶还没有看清楚谈羽是怎么下手的,耳边先清脆响地起了巴掌声,随后小忘年红通的脸腮上挂了两行晶莹的泪。 两行泪滴在地板后立刻变成千行泪。 “你知道你不去考试的后果吗?你以为只是不吃一顿饭一样简单吗?”谈羽质问的话像雷雳劈下来。 “我不管,这样就可以不用看见她来参加散学典礼了,我不喜欢她站在我身旁,更不希望她出现在我同学的眼睛里。”小忘年斩钉截铁,如此年龄的孩子说话竟像刀子一样直扎向人的心窝子。 谈羽顿了顿眼色,目光不能流利地运转,脚步也受了感染举步维艰。小忘年的三言两语跟班主任的大篇长谈交织在一起,字句音节哽咽进喉咙里,像警示之语束缚住了他的手脚。 苦涩在他的五脏六腑内蔓延开来,占据了每一寸血肉。 小忘年进了房间后,壶壶揉了揉脑袋,脸上的苦意丝毫没有减少,反而更凝重了。 她望望坐在沙发上的谈羽,他的目光里闪烁着湿润的光芒。很少会看见这样的谈羽。 壶壶走过去坐在他旁边,问:“刚才忘年的班主任跟你说了什么呢?” 谈羽的嘴巴蠕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什么又闭口了。 “我知道,多少跟我有搭了边,对吧。”壶壶很聪明,有些事情一猜就准的原因多因为是直觉,直觉这种东西不是空穴来空。而是有萌生的种子在心窝里悄然成长。 谈忘年后妈的事情,就是那颗种子。 谈羽看到壶壶低头垂脸,就算是一张苦瓜脸,还是掩饰不了调皮伶俐的那小孩子模样,面对那一张精致的娃娃脸,他真怀疑壶壶当初在落户的时候是不是把年龄报大了,估计老了以后得是个“天山童姥”。 “忘年班上的同学都说我吃了嫩草,给忘年找了一个可以当姐姐的人来当后妈。他们给忘年起了一些不好的外号,这才是忘年苦恼的原因,造成了他用缺考来抗拒你去参加散学典礼。”谈羽冷冷地提出来,这一开口壶壶吓了一大跳,以为谈羽打算什么都不说了,一说却是这么可怕的事实。所谓是“一鸣惊人”了。 同学们给忘年起了什么外号,班主任没有跟谈羽直说,朋友同学之间爱起外号是正常的事情,一旦玩闹吵过头,几岁不懂事态恶劣的孩子都会瞎凑热闹,像滥竽充数的建筑工人,一天天在肥沃健良的心灵搭筑起一推就倒塌的腐烂长桥。那些难听的外号只有小忘年知道承受的滋味。 壶壶的小脸添了几抹愤然的脸色,“一定是那个吴佳郊挑起的轩然大波,他老爹起这名字真是实至名归,没家教的孩子!” 谈羽不像壶壶把罪责推向别人家的孩子,因为他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是自己,仅此而已。他开始自责反省,从小忘年出生以来,自己有没有尽到做父亲的本分,或者严厉的爱是不是正确的爱。 “谈羽,你能跟我说说关于忘年的母亲吗?”壶壶的神色认真起来,谈忘年越是反抗她,她越是想急迫了解这件事情。同时,好奇心里还藏着一份小忧愁,好奇心滋长起来像膨胀的气球,一旦被戳破自己也会没底气。 可是谈羽依旧闭口不谈,像从来不认识儿子的母亲,转而把话题引到了儿子身上,“忘年几月几日出生的,我也不确定。有一天我下班的时候,还是婴儿的小忘年便躺在我家里,我抱起他的那一刻他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他哭得再厉害,一滴眼泪也没有。后来他逐渐成长,我对他特别严厉,也不知道是一份责怪还是一份愧疚。忘年落户的生日,是我第一眼见到孩子的那天。” “是他妈妈把孩子扔在你家里的吗?他妈妈再也没有回来过吗?”壶壶趴在沙发上,整个人提不起精神。 谈羽没有回答,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钥匙。 壶壶猜出来了,那时候他们是情侣身份,要走的人恐怕留下的不只是孩子,还是手里的那一把钥匙吧。 滴答滴答的时间转到了凌晨一点,壶壶起夜的时候路过谈忘年的房间,通过门缝缝隙,里面还亮着灯光。 次日早晨,谈羽上班去了,小忘年才从房间处姗姗来迟。壶壶瞄眼过去,小忘年的眼框红肿了一圈,他踱着小脚来到餐桌旁,小口小口地吃着早点,不像往日一样发出吸唰的声音,连喜欢吃的肉包一个也没抓,瞧着怪让人心疼的。 壶壶伸手扭了一下他肉嘟嘟的脸庞,嘻嘻说:“昨天你爸爸不敢下重手,现在小肉小肉的脸蛋还是跟以前同样可爱。” 小忘年一点都不领情,抓开了壶壶的手。 “哎呦,你的指甲该剪了。”壶壶的手背留下了三道白痕迹,再深一点就出血了,“你爸爸说过了,指甲越长,细菌越多。” “不呢,我才不听你的话。”小忘年撇嘴过去,挤出一个厌恶的眼神。 壶壶拿起指甲刀剪自个的指甲,顺带吹嘘了一下,“对,你老爸的话才是圣旨,我嘛,顶多就是个传圣旨的小太监。”她甩了甩短发,细碎的短发还真像是清朝小太监帽顶上的流苏。 “小太监,我有尚方宝剑,我要叫我爸爸赐死你。”小忘年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刻有“尚方宝剑”似的一把银剑指向壶壶。 壶壶手指摸了摸剑锋,砸砸嘴巴表示很不屑,“你这把剑是假的,你信不信我有真的剑。” 小忘年有点不服气了,收回剑说:“我才不信,你说的话都是骗人的。” 壶壶呵呵笑,自己很久没有cosplay  了,一听到忘年的质疑便心血来潮回房间翻出装扮东西,想起小忘年经常看《黑执事》便装扮了夏尔,三下两下后手持仗剑出门。 “瞧,我的魔力手仗剑!”壶壶一身装扮站出来,看得小忘年呆了眼睛。 这刚好合了小忘年的胃口,他非常喜欢动漫美男子夏尔,一看到壶壶的装扮就来了兴趣,连忙问这是什么玩意。 “哈哈,你这个小孩子没见过吧,这是装扮游戏!”壶壶嘻哈着说来,满脸得意的模样。 小忘年仿佛是三岁的孩子见到了糖果一样什么也顾不得,拉着壶壶的衣角吵着要装扮夏尔。 壶壶对着小忘年眯了一下左眼,作出为难的表情,“你这身材装扮起来有点困难,衣服都得踏到地上了!没有适合你的尺寸。” 小忘年听了立刻冷脸一撒手,转身嘟着嘴巴重新开始讨厌起壶壶。 壶壶一看这形势不是很好,刚才小忘年拉着她的衣角两个人似乎拉近了一点距离,她回了房间拿出软尺,又拿出手机翻开购物网站说:“行行行,也不是不给你装扮,我瞧瞧有什么适合你的道具服装,你实在是太矮了!” 小忘年才欣喜地转回来让壶壶量尺寸,然后两张脸庞又对着手机选服装。小忘年开心地直拿手指点向屏幕评论这件好那件好,小孩子的心思嘛就是什么都想要! “我要装扮哪吒的角色。” “好,我瞧瞧。” “我要这件。” “不行,不适合你。” “哼,你就是舍不得花钱,不想给我买!” “哪有。” “那你给我买十套。” “用不上十套,买多了被老鼠啃!” … 壶壶差点要被他吵晕了头,不知道怎么地是谁先动的手,开始玩笑地吵闹起来。 两人在沙发上争得互不相让的时候谈羽一开门,瞧见东倒西歪的两个人,以为他们干架了,但是又看见他们脸上有说有笑的模样,不像是吵架,心里头才纳闷起来。 壶壶坐起来整理了一下假发,谈羽上下打量了一下壶壶后不是很开心,她略带笑说:“我就是玩玩而已,没有要打你儿子的意思。” “这样不好,教坏孩子了。”谈羽说,壶壶不明他的意思,他又指了指她的扮相,“赶快把这些奇装异服换了。” 壶壶立马正视他反对:“怎么就教坏小朋友了,衣服又不是偷抢来的,光明正大站在你面前呢!” 小忘年在旁边帮腔了一句:“爸爸,我想玩这个,很有趣!” “不可以,你还小,不适合你玩!” 谈羽转向壶壶说:“你看,你才扮了几个小时,谈忘年就被谜得不知道天南地北了!以后不得成天迷在动漫里啊!赶紧收拾干净,不要再出现了,不然我会烧了这些东西。” 他坚决抵制,说得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说完后上楼进了房间。小忘年则在沙发上委屈地眼角冒泪。 “喂,喂,谈羽,你别这么扼杀孩子的兴趣嘛!”壶壶追过去敲着门挽救事态。 里面传来一声:“该做饭了。” “喔。” 壶壶换回了平日里穿的衣服,走进厨房前朝沙发上的小忘年吐吐舌头。 小忘年小跑进去跟着壶壶,矮小的身体猛然坐在她旁边,跟她一起拾剥菜篮里的荷兰豆。壶壶原以为孩子跟往常一样过来捣乱的,看见小忘年把剥好的荷兰豆放进碗里时她才改观。 “去洗一下手再过来剥。”壶壶催他。 小忘年没有反驳,听话地起身到洗手池旁又回来,更让壶壶意外了,她也知道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很可能是他有求于她。 果不其然,小忘年才剥了五颗荷兰豆,忍不住问:“爸爸说不给我们玩装扮游戏了呢,怎么办?那些衣服还买吗?” 壶壶笑着立起手指在唇边,“嘘,他整天上班呢,这个暑假还不够你悄悄玩啊?” 小忘年听出了壶壶话里的潜意思,嘻嘻地把剥好的荷兰豆吃进嘴巴里。 “哎,这是生的!”壶壶打了一下忘年的小手,一颗荷兰豆滚落到桌子下。 小忘年撇了一下脸,“哼”了一声低头捡起豆子冲过水,仍然又把那粒豆子往嘴巴里塞,“生的也能吃。” 壶壶傻了眼睛,不知道荷兰豆还可以生吃,以为是小忘年为贪吃胡诌借口,“一粒豆子等不到熟,等下拉肚子才知道后果。” “嗯?”小忘年斜了个讨厌的眼色,“你不是大人吗?这个也不知道。豌豆本来就可以生吃,小时候我经常跟我爷爷走在地里扯剥了来吃,豆皮跟着脚印留了一路。有的时候我还去偷别人家地里的,我爷爷知道后就用树条打我。” “有多能吃喔!”壶壶信不过,试着吃了一颗,生涩的味道刺激着舌苔,她不接受地吐了出来,立刻喝了一杯水稀释,“呸,太难吃了,生平最讨厌荷兰豆炒不熟的味道了。” 小忘年以为人人都知道荷兰豆可以生吃,今天看到壶壶吐豆还大吃一惊,用不一样的眼光望着壶壶,忒像是一位大人明事理的模样。 壶壶嘿笑了一声,谁叫她从来没有下过乡下呢!今天突然发现自己还不如一个毛猴小孩呢。 也许是壶壶偶然抓住了小忘年的好奇心理,因为cospaly的原因,小忘年在不知不觉的玩意里间接不再排斥壶壶。他们背着谈羽悄悄装扮,壶壶帮小忘年把他喜欢的动漫人物都装扮了遍,所以有好几天小忘年还贪着让爸爸快点去上班,好让家里头变成装扮游戏的游乐场所。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小天,有一天谈羽提前下班才“东窗事发”,没收了工具,对“主谋者”壶壶进行教育。小忘年对壶壶吐了吐舌头,二话不跟爸爸表达什么,毕竟藏玩了这么多天该知足了。壶壶才开始带着小忘年学习,看一些课外名著或者是到公园锻炼一下身体。 壶壶原本以为没有cospaly的沟通桥梁,小忘年会重新讨厌她,这下她发现小忘年也是个爱学习的孩子,经常会问她一些简单的问题。有一次小忘年正做着暑假作业问壶壶关于诗题:“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为什么儿童都是急走了他还是追不上蝴蝶呢? “蝴蝶飞得太快,所以儿童才得急走去追。至于追不上的原因,自然是油菜花生长得太茂盛,不能踩烂了菜地去追。说明了这个孩子很懂事,不会为一只毫无意义的蝴蝶去糟蹋农民伯伯种的菜苗。” 壶壶自以为是给孩子做了“爱护动物”的教育讲解,可壶壶说完小忘年就仰头大笑:“这种题目都会答错,你还不如我呢!” 她不信,拿过小忘年的暑假作业一看,他上面回答的原因是:因为油菜花的颜色混淆了黄蝶的颜色。 壶壶拍拍脑袋,想找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的冲动。自己这么精髓的回答居然会败给他简短的一行字,而且还是小学生的题目!可壶壶仍然不认输,狡辩说:“这个道理的当然懂,像枯叶蝶一样的生存道理嘛!利用大自然把自己伪装起来的例子看多了,像我这样的见解才新颖。” 小忘做了一个鬼脸,表示不信。 对于这个题目能做到诡辩也情有可原,可是后来有一天小忘年的问题彻底难倒了壶壶。 小忘年问捧着《水浒传》问壶壶:“喂我考你,你知道《水浒传》哪些个国家的译名是什么?” “《水浒》有译名别名吗?我想想,‘水浒水浒’,水是‘water’,英文应该是‘water什么’吧!……”她嘀咕着牵强地回答。 小忘年因为壶壶这么笨便笑得仰倒在沙发上,“哈哈,我告诉你,它的德文译名是《强盗与士兵》,法文译名是《中国的勇士们》,英文译名是《在河边发生的故事》。而不是‘water什么’,关于四大名著的常识你都不知道!我比你厉害!” 一小个学生敢跟一个大学生叫板说厉害,这也是“出生牛不怕犊”了。壶壶不服地说:“这很冷僻好吧,你出情节相关的问题来考我,我一题不漏准能答对。” 小忘年在壶壶面前是很好面子要强的,自然不肯出她的长处去考她,哼了一小句后假装看书不理她。 壶壶调节为气氛手指弹了一下小忘年手里的书:“我说个绕口令,你要是说流畅了我就承认你最厉害!” 小忘年没有心思放在书上,一听壶壶这样说就把书撂倒了一边。 “行,我脑子跟嘴巴快得很。” 壶壶被小忘年的后半句话噗嗤一笑,想了想以前在宿舍里姜晓棉考过她们的题目,清了清嗓子摆正视线说: “你听好了,耳朵别岔听了。‘山前有个崔粗腿,山后有个崔腿粗。二人山前来比腿,不知是崔粗腿比崔腿粗的腿粗,还是崔腿粗比崔粗腿的腿粗。’” 她不用十秒一口气带溜地说完,添说:“要跟我一样溜喔!” 小忘年挠挠头,表情不太乐观,又让壶壶重新念了一遍,等到自己说的时候把“粗腿催”跟“催粗腿”完全混淆颠倒了,这下自己打自己的脸。他又叫:“不公平,我又没听过这个绕口令,不算。” “你的意思是比绕口令还得是你熟悉的句子呀,那你考试怎么不考知道答案的试卷呢?” 小忘年回答不出来了,双手叉腰仰起小脸:“那我也说几个熟快的绕口令,你也得跟上我的速度。” “没问题!” 壶壶拍了拍手,不用等小忘年出口,壶壶知道自己赢定了。因为以前她可是这方面的能手,哪一句不是说熟说快的!谈忘年这个小不点阅历寥寥无几,怎么可能比得过她。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小忘年出的每个绕口令壶壶都比他说得更出色,她得意洋洋了一把。 被比过去的小忘年心里不是很平衡,浑身的汗眼毛儿都要被气得炸起来了。 因为这件事情,小忘年两天没跟壶壶说话,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小忘年因为作业上的一道数学题跟壶壶开了口。 然后不知道怎么讲的发生了分歧,从书上的东西吵到餐桌上的饭菜,谈羽在旁边聒噪得受不了,劝解也是白劝解,还得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他们打。 等到睡前谈羽通知他们收拾行李要去老家住一段时间的时候,小忘年的房间空落落的,人却跑到了壶壶的房间里看动漫。 这两个太会变脸了!搞得谈羽以为他们上辈子是情侣冤家!自己变成了红娘一样的界质。谈羽突然间有点妒忌儿子。 书客居阅读网址: 岩豆5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烈日撒向干裂的大地,花朵儿耷拉着脑袋像是在低头沉思,蝉鸣迎来了这个暑假。 谈羽休整一段假期,他便带着壶壶,小忘年离开了长南来到岩豆镇。 相对来说,长南市中心较热,一路来到岩豆镇的林荫大道,凉风习习直扑进车窗,壶壶欢呼起来,“我与凉爽只差一阵岩豆镇的风……” “岩豆镇真是个好地方,谈羽,你怎么要跑到喧闹的市中心呢?……” 小忘年在旁边打断谈话并且瞅了壶壶一眼,“你真笨,我们大中午从长南出发,自然是炎热天,现在太阳快回家了,肯定凉爽了。” “小忘年说得没错呢,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壶壶顺着忘年的话纠正。 车驶过大道后,进入一段蜿蜒崎岖的花路,两道路盛开的鲜花甚是烂漫。穿越了花海则是一栋栋的青瓦房,一栋小距离着一栋,房型都是一排统一,四周的绿化衬托着静谧,偶能听到鸟鸣山涧,置身如此仿若是世外桃源。 “哇,谈羽,你的老家不是一般的漂亮。”壶壶手趴着车窗眺望,“这些房子的形状为什么都是统一的呢?” “那是从山角旮旯乔迁出来,政府帮建的房子。”谈羽回答。 壶壶一脸的羡慕,“啧啧,比市中心的高楼大厦还要漂亮。给人的感觉很清幽,我喜欢那种红墙绿瓦,很像民国时代的大阔人家的建筑,我最喜欢的是北京的四合院,可惜都被高楼大厦取代了……” 壶壶一大堆噼里啪啦,谈羽没有怎么仔细听,小忘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头哈哈大睡,嘴角口水直流。车上变成了壶壶的欢喜天堂。 再过一会儿后车开进了一家两户楼层的小院。 壶壶跟着他们一进门就先看见了那片绿油得发亮的爬山虎,藤条爬满了那片青瓦,几乎要围揽住了前面的那座藤木秋千架。 秋千架,这是很多悠闲人家必配的恬静玩意。壶壶过去嘻哈地摇荡了两下,它晃了很久,像是一直等人来。 壶壶喜得在他们家的院子上逛下逛,竖起拇指直叹:“你家的小院子很漂亮啊!绿化也不错。” 转了两圈之后壶壶在一株凉快的树荫下乘凉,一抬头视线里蹿进一株葱郁的木棉树,枝干粗得需要三个人来围。壶壶瞧了瞧四方疑惑问:“谈羽,你家怎么只种一棵木棉树呢?又不是没地,你瞧那片空地,可以种一排呢。” 谈羽摇摇头:“不太喜欢,落花腐烂的时节会招小虫子,落絮的时候有点烦,飘得到处都是棉絮。” “我有个同学很喜欢木棉,她就不会跟你一样想那么多,你太严肃计较了。要笑一笑!”壶壶说完把他冰冷的脸庞捏出了笑脸的形状。 谈羽没有什么表示,开了后背箱把行李拖出来安排房间。 “忘年跟我的房间是一直有的,忘年隔壁有两间空房,你住最右边那间。” 壶壶听了后转去房间看里面的布局清秀普通,心里头正合了意,但是看见旁边隔了一间空屋,壶壶想去看看什么布局时,谈羽阻住了她扭门锁的手。 “这里不要进去。”他冷冷地说。 壶壶嘿嘿一笑,“为什么呢,难道你家还有鬼屋?” “不吉利。”谈羽冷冷出口,仿佛若有其事。 壶壶听着神秘叨叨的,一下子没有理解过来,她知道谈羽受过高等教育是不可能会这样迷信的,心猜会不会是跟小忘年的母亲有关,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原因了。她也只能“懂事”地不再追问。 听小忘年说他有爷爷,壶壶原本以为到了岩豆镇就会看到他的爷爷,考虑到老人家思想保守迂腐,壶壶妆素颜朝天,连最凉爽的超短裤也没有穿,但是院子里伶仃地没有一个生人。整体看来很有“小扣柴扉久不开”的韵味。 “谈羽,你爸爸呢?” 谈羽回答:“他不喜欢住在这里,人老了特别怀旧,所以一直带在他长大的乡下,嫌这里没有一个要好的伴。” 小忘年一听见爷爷就跑过来拉爸爸的手说:“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爷爷呢?” 谈羽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抬眼看了一下壶壶,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愿,又好像是在问“你准备好了没有”的意思。 “你瞧我干嘛,我不是你拐来蒙骗来的姑娘。我虽然人小点,但是脑子不会蠢到被人拐,再说你的面相也不是拐卖良家妇女的人啊!”壶壶总是拿他们两个的年龄差距打趣。 而小忘年一句话也听不懂,又摇了一下爸爸的手:“什么时候去嘛?” “路有点远,今天去肯定是来不及了,要不歇息一晚再去吧。” 壶壶呵呵点头,“你可以把‘要不’两个字去掉,我人生地不熟的,可不就随你去留了。” 谈羽嘴角扬起转过身去,再转回来的是一张冷然的脸庞。壶壶都没有关注到他细微的动作。 从长南过来,他们还是带了一些食物过来的,也没有到镇上去买的必要,所以壶壶有点遗憾,心想这个钟灵毓秀的小镇养出的米菜一定比长南可口。真想去菜市场挑一回菜呢!她转进厨房以后看到那里放着的菜篮子想法就更加浓烈了。 她试着提了提菜篮子,竹条编织得轻巧精致,只是花样跟手工她不是很认得,但是知道市面上不常见。猜想是手工编织的并非购得。她拎到谈羽身边问:“那么漂亮的菜篮谁编的呢?以前又是谁经常拎着它去菜市场呢?” “我爸编的,我家保姆去菜市场便用它。”谈羽正在低头剁肉,碎骨溅得四处飞。他看也不看菜篮就回答,这个菜篮一定具有唯一性跟纪念性。 “靠,日子过得真舒适,这么两巴掌大的宅子也要请保姆!喏,明天就由我这个保姆拎着它去菜市场收获一圈。” “用不着去市场买菜…” 谈羽话还没有说完壶壶尖叫:“不去市场的我们要饿死,你从冰箱搜刮带过来的肉菜够两顿。我还想看看这个地方种出来的菜多新鲜呢!” “不新鲜,你别想了。”他缓缓回答,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话多次被人打断。 壶壶嗤之以鼻,“我才不信呢!这里的菜不新鲜就没哪里新鲜的了。” “我骗你干嘛,骗你又没有肉吃。”谈羽脸上虽然还是紧绷着一张脸,在壶壶听来却是半开玩笑。 壶壶嘻哈说:“我的大厨啊,你等会不就有肉吃了吗?”说完特地用手指抹砧板上的猪油揩在他的左脸。 小忘年走进厨房刚好看见了这一幕,也顺道跟壶壶一样的操作抹父亲的右脸。 两个人“沆瀣一气”,惹得谈羽猝不及防。壶壶跟小忘年都呵呵笑了,他倒正经地说了一句“别闹!”然后拿手袖擦了一下两边脸颊,由于他穿的外套是黑滑面料,他放下手臂时隐约看到一个指甲大的油渍光亮惹得小忘年跟壶壶又发笑了。 谈羽推了一个桶过去,“去前面找口井把水缸打满。” 布置了项体力活,壶壶一下子懵了,“这么穷的吗?连自来水也没有接吗?”说着看到了一个水龙头,一扭开就是哗啦啦的水,弹在地面上爆出了瀑布的水花。 “喂,这是不是有水吗?” “别问那么多,叫你去就去。” 壶壶提桶走到院子里,傻巴巴地四周望谈羽口中的水井。对于生长在城市里的壶壶来说,她所看到的井都是通过其他渠道,图片或者是电视剧上。当她遥望那口井时,虽然口上盖了个木盖,她还是一眼认出并且走近。井边长着一些翠绿的青苔水草,看样子很是滋润了。周围并未铺水泥,一小段黄泥路更显得天然质朴。 搭配着他家的素朴小院,壶壶仿佛这一刻似曾相识。这种似曾相识是从别的记忆反射出来,又仿若在梦中。使得壶壶越对这个小镇添了好感。 井边不像民国时候设置专门提拉水桶的辘轳,只有一只栓了长绳的铁桶,要靠人力去打水。壶壶弓着身体慢慢把吊桶放到井里,等桶贴到井面时却变成了不倒翁,壶壶一个劲歪拽着绳子,它就偏偏不倒下,拉起水桶反复再放,让人崩溃了。 拿手机上网查攻略时,没个结果。她心想这个搜索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壶壶又重新倾斜着吊桶放下去,看见水逐渐淹没了水桶她才收绳。提上来满满的一桶,哗啦倒进另一个桶里,别提她多自豪了。 可是背后有一阵笑声响起:“哈哈,你真笨,半天才捞了一桶水!我还以为你掉井里了!” 壶壶不转过身,继续捞下一桶,卖力地提上来说:“给你个小屁孩上阵,我对不认识的东西能一下子摸熟啊!” 小忘年昂首走过来,欲要拎拿舀满的水桶,结果折腾不动反倒让水桶在不平的旮旯地面上绊了一跤,水立刻向四处蔓延过去,哗哗流进草地树根里。 壶壶停下手中的吊桶回头看,遇上小忘年的哑然无措的小脸庞。 “喔,谈忘年,你牺牲了我的战利品!”壶壶尖叫。 小忘年故技重施,噔噔地跑出水面进了厨房里,他叫:“爸爸,那个女人把水桶拎翻了。” 壶壶无奈地仰头望望四周,此时真想看见树的哪个角落里安放着一个监控器。 她还没来得极清理事故现场,刚拿起那只倾斜的水桶,小忘年就拉着谈羽过来“亲眼见证”了。 “爸爸,她浪费了好大一桶水呢!”小忘年真的是撒谎撒习惯了,一嘴皮子练得比刀锋还要滑溜。 壶壶无奈地朝谈羽望了一眼,心说:“这回只真的是‘祸水东移’了!我能怎么办!” 什么话也不需要说,一个眼神就能诠释了一切。也不是知道是壶壶长了一张“冤枉脸”还是谈羽是个包青天。小忘年很快就被揭穿了。以他的年龄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下去,壶壶不是被他拉来背锅的。 谈羽问:“小忘年,你喜欢看《名侦探柯南》吗?” 小忘年以为父亲询问的原因是要给他看电视,欢喜地点头眨眼。 “你知道柯南为什么能破案,揪出幕后的每个凶手吗?” “因为他聪明啊!从小就是个天才!”小忘年开心地回答。 “不,每个人都不是天才,没有人生来是聪明的。都要靠后天的培养发展。柯南聪明的首要原因是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其次是灵活的思维。两种运用到一起才能看清事物的本质。”谈羽有条不紊地叙述。 壶壶觉得谈羽要为她沉冤昭雪了,在心里头对他竖起大拇指。 小忘年做贼心虚,垂了垂脸色。 谈羽认真地望着儿子,“忘年,给你一次当柯南君的机会,你怎么找出谁才是翻了水桶的那个人?” 小忘年的脸越发抬不起头,眉眼都快和地面平行了,揣着小心思怦怦不安。什么话也没有回答,知道爸爸又严厉地重复了一遍,忘年才抬起小脸说:“我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发现,只看到漫了一地的水。”说完挪动了一下小脚,因为他的鞋子已经被水打湿了,小脚肯定不舒服。 谈羽走到旁边捡了一小根竹棍,点着泥面上的淌水脚印说:“你没有看到这一连串的小脚印吗?这串小脚印一路走向厨房方向。而另一上方有几小步大人的来回脚印,方向朝向井口。这串脚印是刚刚我来的时候看见你吕阿姨捡水桶,如果真是吕阿姨撞翻了水桶,那么捡桶的时又怎么会有来回的脚印。” 小忘年小声地“嗯”了一声,承认又不承认的意思。 谈羽又指着小忘年的脚补充:“你的鞋都湿透了,裤脚也被水溅泼湿了一小层。” 小忘年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赌气到连晚饭也不吃了。 一桌饭菜上只剩壶壶跟谈羽两个人,壶壶尝到一样的饭菜今晚特别可口,她才知道谈羽让打井水的原因,井水比起自来水甘甜得很呢!巴不得把这口井挖到长南去。 只是这么香甜的饭菜小忘年却闭门不出,壶壶建议说:“要不去叫小忘年下来,如果他实在不肯来的话把饭菜端到他房间里也行。小孩子正长身体呢,少吃一顿少长一厘米。” “不用,就是这样惯着他才不知道天高地厚,少长一厘米也省的浪费一碗饭菜!”谈羽起身又添了一碗饭,看到壶壶拿着空饭盒过来就拿开了她手上的饭盒。 壶壶真是不满这个当父亲的人,“喂,‘虎毒不食子,人穷不饿儿’,更何况你还不穷呢!” “前一句听过,下一句是你瞎编的吧,多少穷人家的孩子饿死了!” 壶壶心想,你有身份资格“虐待”儿子,我可没有这个胆量。 她又重新肴了饭菜巴巴地端到小忘年的门口敲门。 “忘年,忘年,开门喔!” 他隔着门缝回答,“我不吃!” 壶壶吸了一口气,觉得此时端饭菜的自己真像供着老祖宗。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低声下气地赔笑脸。 “不吃你就长不成跟你爸爸一样高了!大脑也发育不健全,以后比我笨怎么办?”壶壶跟他待了那么久,总算能找到重点激将了。 她才刚刚说完,咚咚的脚步声就知道下一秒门要开了。小忘年很跑步时喜欢故意发出刺耳的声音,好像天地之中唯他独大。谈羽为这个说了他多少次,他总是听不进去。 壶壶朝他嘻嘻笑,把饭递过去。 小忘年接过饭后一关门咕噜跑了回去,一声道谢也没有。不过,没给壶壶一个白眼算是不错的了。 在吕冰壶的成长世界里,身边总是围绕着富丽堂皇的颜色,算不是大拇指级别的阔户人家,也是食指级别的饱腹之家。从来没有下过农村的壶壶来到岩豆镇这样的小地方就觉得已经是农村了,这次跟着谈羽来到了他父亲所在的乡村,如果岩豆镇算是小康社会,从岩豆镇下了乡才是实等实的农村面貌。 壶壶跟着他们下乡,被折腾的第一件事是路况问题。 从岩豆镇到乡下,一开始阔达的道路还坐得喜滋滋,拐进了山路后越来越颠簸,后来经过了一小段石子路便到了目的地。 “下车吧,这条小路车开不过去了。”谈羽说。 壶壶一下车看到的是周围葱郁的竹子,参天地挤在一处,隐蔽了大半的日光。小忘年熟路,一跳一跳地跑在前面,壶壶跟谈羽稍微落了后。 “哇,这地方是竹林吗?竹子跟丛生的野草一样扎堆长,白天走在这里估计还得备一个电筒。”壶壶开个小玩笑,还真打开了手机的小电筒,但是什么光都好像照不出,又觉得多此一举。 谈羽则在旁边低头小步小步地走,蚂蚁都快被他踩死了。壶壶转身过去时才发现他看起来已经很疲惫了,毕竟路途挺累的。壶壶再往前看小忘年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身影,她便回过头等谈羽说:“你儿子不见了。” “他不会不见的,他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在这里学走路,对这里熟悉得很。” 壶壶又笑问:“还要走多久?” 谈羽累得弓背把手扶在膝盖上,抬头指着前面的那座山说:“我们走了两百米而已,路程才刚开始,你看见前面那座山没有,我们还要从那里翻过去。” 壶壶顺着谈羽的手望过去,那座山欲与天公试比高,她直呼:“哇,那你把车停在这里干嘛!” 壶壶想不到谈羽口中的“那座山”只是开个玩笑,只是谈羽太正经了,说句玩笑脸上也装得若有其事。其实他们现在已经到了目的地,直到小忘年拉着爷爷出来迎接他们,壶壶才知道谈羽刚才撒的谎。 小忘年的爷爷已经是白发苍苍了,壶壶望过去的时见他还能站直挺着腰板。老人家硬朗得很,想必这山清水秀的竹林功不可没吧。 谈羽虽然严肃得开不起什么玩笑,但是他的爸爸反差很大,他一看见壶壶就问谈羽:“你今儿个带了个好兄弟回来啊?” 壶壶还没有反应过来小忘年就在那里乐得笑起来,她才发现小忘年又掉了一颗乳牙。 可因为老人家的话壶壶差点要当场晕翻。老眼昏花的顶级程度是男女分不清吗?却侧面反应了另一点,谈羽还没有把壶壶的身份跟父亲说。 认错也不奇怪。 再说壶壶今天穿的衣服很中性,更何况她还没有开口跟那位老人家说过话。她心回答:“我不是你儿子的兄弟,而是你儿子的媳妇。 对老人家说太直白的话,壶壶都有点说不出口。 “老爷爷,我叫吕冰壶,他们都叫我‘壶壶’您这样叫我就可以了。 谁知那位爷爷耳朵不灵敏,笑着反应:“原来是个小姑娘啊!夜壶?夜壶?怎么会有人起这么搞笑的名字。” 壶壶想晕在地上永不苏醒。 小忘年早在旁边哈哈大笑,谈羽则转了脸过去抿嘴后纠正:“爸,不是‘夜壶’,而是‘夜壶’的‘壶’叠字。” 壶壶听了谈羽的解释又被扎了一刀。 也许是老人家不明白什么是“叠词”,听见谈羽说了两遍“夜壶”就确信地说:“是‘夜壶’没错啊!” 壶壶连忙说:“您还是叫我‘小吕’吧!” “这可好听多了!”老爷爷说。 壶壶跟着他们来到谈爷爷家,那也是一家很宽阔的平民房,门口还搭了一棚葡萄架,离葡萄成熟还差不多十几天的时间,鼓起的葡萄吊串在半绿半紫的绿叶间,丛叶密得盛过了葡萄,远远望过去像是绿叶被揍肿了。 壶壶开阔了视野朝远眺望,这里的人家都是红砖白墙,现在刚好到了生火煮饭的时间,一家家烟囱里窜冒着挥之不完的缕烟,还有黑烟里炸出点点小火星,熄落下来像陨落的流星。 静下来还能听见鸡鸭鸣叫的声音,壶壶开玩笑说:“你们这里的公鸡怎么一点时间观念也没有,该不会是进口公鸡报的西方时间吧!” 谈羽听见了憋着笑说不出话。 小忘年说:“它不是报时间,是饿了等吃的呢!” 而谈爷爷则说:“是在嚎春呢!” 壶壶很是佩服谈爷爷的话,人老了真是什么都敢说。谈羽努眼色示意了一下父亲,脸上很不开心的模样,得亏小孩子听不懂。 她心想,谈羽跟他爸爸不一样,谈爷爷还能开得起玩笑。不过按照那个玩笑来看,谈爷爷年轻时定是个风流人物。 壶壶看到谈爷爷的屋子四处都挂着是竹条织的背篓,篮框之类的编物,平房上还可以看见晾晒的竹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谈爷爷是以这个营生,这种手艺也只能在农村里看到了。壶壶一下子知道在岩豆镇上的那个小菜篮是怎么来的了。 她指着挂成一堆的编织篮趣笑:“我估计这地的竹子过不了几年就秃了,都变成了篮子给你们装肉盛果呢!” “你天天喝水怎么没见海水被你喝干了。”谈羽又拿正经的话把她的话反驳回去了。 壶壶切了一声,抬杠回答:“那你天天花钱,看你的钱会不会完!” “不会完,我爸爸可会挣钱了!”小忘年在旁边插嘴。 壶壶不接话了,走进屋子里视线被吸引到一面橙红的墙面,她差点以为那曾橙红色是壁纸,看清楚了原来是奖状。也难怪壶壶会看错,小时候她摸过的奖状不用指头来数,只有一张鼓励奖,孤零零在贴在洁白的墙壁上,过了一段时间慢慢地脱落下来,后来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再来看看这满墙历史年代的奖状,跟壶壶很有对比性了。她睁大眼睛望着奖状,轻声念出来: “谈雨,三好学生奖” “谈雨,期中考试一等奖” “谈雨,期末考试特等奖” “谈雨,运动会长跑一等奖” …… 为什么是“谈雨”而不是“谈羽”呢,难道谈羽还有个妹妹?那也用不着起这么相近的名字吧。莫非是双保胎?可是也从来没有听他说他有拿个兄弟姐妹啊! 壶壶正纳闷,谈羽提着一个菜篮子来找她:“吕冰壶,走。” “啊?去哪里?” “菜地。”他边说边转身。 壶壶一听说菜地,起了新鲜劲,忙欢喜地跟了上去,“等等我。” 以前壶壶去菜市场就仿佛进了一次菜地,这回是真正地走在菜地里,经过那些菜地的时候很多菜她都叫不出名字,便缠着谈羽问这问那。最好笑的是红觅菜旁边长的绿色觅菜,壶壶自小没有离开过长南,长南的菜市场上也没有出现过绿色的觅菜,便指着问谈羽:“那个绿绿的菜跟红觅菜很相像呢,是不是红觅菜没有发育成熟呢?” “那个是汉菜。”在农村生长的谈羽习惯把红觅菜称之为汉菜。 而壶壶不知道,以为汉菜跟红觅菜是两种植物,她则以为是发汗的“汗”,理解说:“那还得了,吃了这个菜汗水是不是要流出一菜盆子了。” 谈羽皱皱眉头,对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壶壶感到无语,“你不是说它们很相像吗?你怎么不知道它们是同一家呢?不过我们也是吃红色的,绿色的一般都是拿来喂家禽家畜的。” 壶壶的脑筋一下子开窍,为自己刚才猜想的“发育不全”笑到五体投地。 “说到这个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谈雨’是谁呀?” 谈羽愣住了眼神,“我不就是谈羽吗?” “奖状上的‘谈雨’。” “那是我啊!”谈羽说。 壶壶差点笑得掉到了田埂,直身说:“我以为是你的哪个双胞胎妹妹呢!” “没有,我是独子。以前我的名字是下雨的‘雨’,后来我改成了‘羽毛’的‘羽’。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 他们说着走到菜地里,四周绿苗苗的蔬菜很有窜劲,仿佛是仗着这山清水秀的地质,在大炎热的夏天里一点也不焉萎。旁边的青脆的稻谷开始弯了腰,清香融进黄昏里,欲将把稻谷染成了金黄色。 “嘿哟,小羽,你女儿都那么大了!”前面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婆子走来笑喊。 下一秒壶壶木讷了,第二秒抢白说:“阿婆,您好呀!我是他的女朋友呢!” 那位阿婆颠着脚步越走越近,对壶壶眯着眼色说:“喔哟,小羽,你什么时候会骗人家小姑娘了。” 谈羽微笑回答说:“没呢,不敢。” 壶壶偷笑后也帮腔:“您这么把年纪了,牙口真硬朗,不怕说笑话磕掉牙。” 那位阿婆笑笑后走过了,临走前还说谈羽缺什么菜的话去她的菜园子拾捣回去,话说得很有人情味。壶壶跟谈羽拔了满满的篮子菜后,她跟在谈羽后面走回去,脑子里瞬间有了那句“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意境。 谈爷爷是个很好客的人,壶壶同谈羽待了乡下一个晚上,小忘年晚上缠爷爷一起睡,谈忘年平时都不跟爸爸撒娇,而一直依偎在爷爷的怀里,谈爷爷也是对小忘年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壶壶终于知道谈忘年的“王子病”是怎么养成的了。 次日,他们离开的上午,谈爷爷一早从菜地里拿了好多菜回来,还拿了腊肉把谈羽的后备箱塞得满满的。他们下了一趟乡,搞得像是大丰收了一场。 回程的路上,小忘年因为昨晚跟爷爷聊得太晚在车上补觉,壶壶瞅了他一脸,圆润的脸压迫在车臂上都快挤压成了烧饼。壶壶笑呵呵说: “这一次终于见证了‘后背箱的爱’,你瞧你儿子被你老爹喂了一顿,消化了一晚上跟长了十斤肉似的!怪不得你不让我去逛菜市场,原来是可以来这里捡不要钱的啊!” 谈羽在驾驶座上,壶壶看不到他的微微笑,只听见他说:“不是免费,人家都说我是‘钻石王老五’,怎么可能会缺这点菜钱哟!” 壶壶第一次听他说话带了个“哟”字,开心地又挑话问:“哎,昨晚那个菜地里遇见的阿婆真的很搞笑呢,他说我是被你拐来的!既然你是‘钻石王老五’,怎么会被人觉得诱拐良家妇女呢?” “农村就是这样,你不知道光棍很多吗?尤其是我这样的年纪。” “哈哈,可是你不一样呢,整个医院都知道是我倒追的你。” “难道不是因为我的钱吗?” 壶壶看不到他说这句话的表情,但是听谈羽的口气很正经,她揣测不出是几分正经,但是这种话很容易让人膈应。壶壶有点听不下去,差点要从车上跳出来证明清白了。 “喂,谈羽,有钱了不起啊,我家不比你差好吧,再说我还是城市户口呢!”壶壶语气不是很好,扯着嗓子提高了分贝。 谈羽明显是被吓到了,一个急刹车惯性,闹得小忘年都惊醒了。 “我开玩笑的,反正也不是很会开玩笑,你就装作没听见吧。”他淡淡地说完后回头望了壶壶一眼继续开车。 壶壶微微懊恼,明知道谈羽不是很会开玩笑,为自己刚才的小题大作有点后悔,撇嘴说:“谁叫你这么刻板,开个玩笑都像说正经话一样。” 小忘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看见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后抹了抹嘴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壶壶睡觉。 谈羽往镜子里看了看继续睡觉的小忘年,嘴角上扬,“你不困吗?你眯一会儿等下到了服务区我再叫你们。” “没事,我走的时候喝了你爸爸泡的一壶龙井,脑子里头好像有成千上万的细胞一起活跃。” 谈羽没有说话,壶壶又笑说:“说到茶,我刚刚看见你爸爸的茶杯,杯壁脏兮兮的,我在网络段子上看过那种脏是故意养出来的,叫什么来着我忘记了。很多人会不知事地把它洗了,可我就没有,但是你爸还是被我气得不得了,你猜怎么了?” 书客居阅读网址: 岩豆6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那层脏兮兮的东西是茶山,属于酚类有机物,是茶叶中的鞣酐长期暴露在空气里的被氧化聚合而成的化合物,化学性质很不稳定。我爸的紫砂茶壶已经是经年累的古董了,他已经养了几十年,反正我是很不喜欢这种东西的,茶垢里面有多种金属物质,铅,铁,砷,汞这些足以致癌了。我常常劝他不要忠迷于这个,可他偏说以后用那个紫砂茶壶泡白开水也是无茶三分香了。那个紫砂茶壶,听说是我祖爷爷传给我爷爷的……” 谈羽说了一大串,牵扯了些医学上的知识,倒把壶壶想要说的话引到九霄云外去了。谈羽自个兴致勃勃地说完了以后,才想起来问: “你刚刚说到我爸这会气死了是什么原因?” 壶壶悻悻地说:“我刚才收拾厨具的时候胳膊肘一个不小心,把你爸的那个茶壶摔了,那种东西用久了特别容易坏。” “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就在你爸跟忘年去了菜地,你去楼上拿腊肉的时候。”她吐了吐舌再是狡猾一笑。 “茶壶的尸体呢?” “我把它随便扔在垃圾桶里,用其他垃圾盖了盖。” 谈羽倒欢喜地表态:“坏了好。” “我本来想出门时顺带捎上那袋垃圾,结果被你这满满的后备箱忙着分心,我给忘记了。你爸不会发现吧。茶壶坏了比失踪了还要让他气人。” “他又没有翻垃圾的嗜好,不管他。” “喔。” 正说着谈羽的电话突然响起来,猛然把壶壶吓了一跳。他把手机往后递过来,“我开车,你接一下。” 壶壶一看来电显示“爸”,心虚地把手机扔了回去,“一定是为茶壶的事来了,你圆个谎自己跟他说吧。我可不想还没过门就得罪公公。” 谈羽便用了耳机模式接听壶壶在后面竖耳细听,虽然听不到什么,只能听谈羽怎么应答。 …… “我一直跟壶壶在一起,不是我们俩。” …… “嗯,那就只能是小忘年了,他现在睡着了不好问,不过他知道自己闯祸了也不会认的,别跺脚气恨了,我重新买个茶壶给您吧。就这样,我开着车呢。” 壶壶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祸,有人罩着自己,她还觉得挺好玩的。真怕此时的小忘年突然醒起来一句:“什么?不是我。” 哈哈,壶壶从来没有见谈羽撒过谎,他第一次撒谎居然是为了她“掩盖罪行”,还把箭头指向了小忘年。呼呼大睡的小忘年居然还不知道。 谈羽挂了电话若无旁人,继续看着前方,也不跟壶壶讲电话里的内容,壶壶经不住问:“喂,你居然干得出来啊!拿自己的亲儿子下手。” “怕什么,又不是锒铛入狱的罪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反正忘年又没少让你背锅。再说,我爸才舍不得怪他的孙子。” “看来,你也是会撒谎的嘛!我以为你老实地跟个闷葫芦一样,你这种人撒谎既不会露馅,也不容易让人怀疑!”壶壶说完拍了拍谈羽的肩膀,表示对他佩服。 谈羽没再说什么,专心致志地开车驶向岩豆镇的方向。到了服务站时,小忘年在睡梦里唤了一声妈妈,稚嫩的唇 因为这声妈妈,壶壶和谈羽的目光吸引到了一起。小忘年从来没有见过妈妈,就连照片也没有见过。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谈羽不知道小忘年梦里的妈妈会长什么模样。 而壶壶都反应不过来那一刻自己想了什么,大脑像被灌入了白又粘稠的浆糊,粘上了揩不干净的胡思乱想。 “忘年他应该没有见过母亲吧。” 谈羽点点头。 壶壶又感慨:“没有见过母亲却梦到了母亲,真的是难为他了。” 谈羽哽动了一下喉咙,“那我们先不打扰他,让他睡吧。” 壶壶也明白他的意思,知道这一打搅就是一场来之不易的美梦。 她心想是自己的出现,或许谈爷爷跟小忘年聊过“新妈妈”的事情,所以小忘年才会做这样的梦。 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当小忘年在梦里叫妈妈的时候她就更对那个女人好奇了。 回到岩豆镇以后,壶壶就对那间紧闭的房间充满了好奇。心想哪一天打开门进去以后看到的或是谈忘年母亲的旧物。 壶壶曾悄悄问过小忘年,“那间空屋以前住过谁呢?” 小忘年回答说:“那只是一间客房,以前住过一个姐姐。” 壶壶听了“姐姐”以后心里犯浑了,难道谈羽还有别的女儿?他居然瞒着她?于是问更多的话:“比你大多少呢?” “跟你一样大。” 壶壶瞬间蒙了,照这样说的话谈羽还有别的女朋友?他带别的姑娘来过这里?她越想就越抖了一下,原来谈羽并不是她想的那样不近女色。 其实有些东西也是很容易被带入歧途的,尤其是因为小忘年的这么几句话。 壶壶醒来的时候看不到谈羽,再加上谈羽出门前什么也没有跟她说,就连小忘年也不知道爸爸去了哪里,只有他的车还像块黑面包蹬在院子里。 她的脑洞像大海一样更加辽阔了,猜测谈羽去会了人,而且是瞒着谁也没有告诉,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谈羽会的人是旧情人! 嗯,根据小忘年的回答来猜测的话十有八九是这样的,壶壶更加深信不疑了。 谈羽不在,倒给了壶壶“查案”的机会,她试图想找那间神秘房子的钥匙,想揪出屋子里的女人是谁! 小忘年这个时候坐在沙发上看故事书,壶壶借机过去嘻嘻说:“忘年,我想去那间屋子的阳台晾一下被子,你看今天的太阳无限好呢!” 他的视线从书本上挪开,小眼灵动转起来比球场上的篮球还要快,“你是不是想干坏事啊!” “怎么可能,你瞧瞧,围栏上不是晒满了被子么,你爸爸说多晒晒被子有益健康。只有你的那床被子没有晒了。” “我的又不需要晒。” “喔?是吗?要是被你爸爸知道你昨晚尿床了呢!”壶壶动了一下眉毛,笑眼呵呵地说。 小忘表示不相信,又自各坐着看故事书不理他。 壶壶得了意说:“不信你去检查,别怪等下我告诉你爸爸喔!” “你这个坏女人!”小忘年轻声嘀咕了一句后跑回房间。看到被子上的湿渍时他有点不相信那是自己的被子,但是又不自信地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那只是壶壶计谋里的一小淌水而已。直到小忘年长大后壶壶才告诉他真相。 “怎么,丢不丢脸呀?”壶壶见小忘年恼着脸色出来后哈哈问。 “我没有钥匙,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以前我看见家保姆把钥匙包放在哪个抽屉里了,或许有。”小忘年指了指台桌上的那些东西。 壶壶便翻箱倒柜地找,几分钟后终于找到了那串钥匙,钥匙圏环在手指上叮当响,知道自己想找的钥匙定在里面了,便跑到门口一把一把试。 小忘年过来门口说:“你别告诉我爸爸我尿床这件事情,不然他会给我打针的。” 尿床为什么要打针,壶壶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想想也好理解,谈羽是医生,一定在谈忘年尿床的那个年龄段威胁他说:“尿床的小朋友是要打针的。” 壶壶找对了钥匙,这时候门锁一松,她点点头,“那你也别跟你爸爸说我来过这里喔!” “嗯。” 他们两个又一次达成共识。 像上次的cospaly偷偷摸摸地达成了共识。 壶壶进了房间后,仔细观察房间的布局,中国人的建筑讲究对称,谈羽又是一个强迫症,所以这一间房子跟壶壶所住的房间布局上没有什么差别。她进来时闻到轻微的灰尘,很明显长时间没有人住过了。 房间只有一些家具摆设,看起来更为空荡,墙壁上也是孤零零的什么都没有,除了白色无其他颜色染尘埃,微黄色的窗帘随风飘飘飞然,带有几分忧郁的味道。壶壶看不下去了,一把拉开聚拢在一处。 原本以为像探险一样找到新鲜不为人知的东西,却是进了个荒宅似的。跟壶壶想像中的场景天差地别。 也并非毫无收货,壶壶打开衣柜妆台,里面全部都是女人的衣服,还是年轻女人的衣服,足够让壶壶炸脾气了!她有点想撕毁那些衣服的冲动。 小忘年说得不错,这里真的住过一个姐姐呢! “好啊,你个谈羽,一副正人君子扑克脸,心口不一的混蛋,表面上装得不近女色,原来早就金屋藏娇了,一天天让我跟在你后面跑,表面上对我爱答不理,实际还欲迎还拒…”壶壶在衣柜面前翻着东西埋怨,却不知道“危险”已经悄悄向她走近… “你来这里干什么?”后面传来阴森森的一句话。 壶壶吓得猛一回头,看见谈羽那张冷得让人发慌的脸,她抿抿嘴巴装笑,“嘿,我就是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这里挺冷清的哈!” “出去吧,这间房间是不容人打扰的。” 壶壶都已经准备好被骂的姿势以及要回击的话,哪知谈羽简单一句让她回不了嘴,却很是耐人寻味。 “喔,不容打扰的啊,我出去了。”壶壶退身出去顺道嘀咕了一句话“不容打扰?…搞得好像是灵堂一样的。” 谈羽还是听到了后半句,出奇地回答:“对,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壶壶睁大了眼睛望着谈羽,失了神地跑了出去。 自个儿来到不远处的湖边坐着解闷,拔了跟长草叼在嘴里,苦涩的味道在舌苔上蔓延开来,心想自己刚才的行为触犯到了谁的仙灵。 “小忘年长了那么大,按道理说母亲应该会想他的啊,为什么忘年的母亲从来没有出现过?” …… “难道是不想让孩子伤心,隐瞒了母亲死亡的消息?”…壶壶心想,一定是这样的,这样说的话自己的做法真的是太冲动的,谈羽现在一定是恨死她了,她现在的后果就是血淋淋的“好奇心害死猫”了! 壶壶一个人坐在湖边自言自语,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便吐掉了嘴里的草扭头。 “我就猜你在这里。”他走过来说。 壶壶苦笑,“原来谈医生还兼职神算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嗯,因为你叫壶壶。(湖)” “那我是不是应该学你改名字呢?把我的‘壶’改成我们眼前的‘湖’。” 相得益彰的对话,没有比这个更俏皮的回答了。谈羽没有接话下去,拍了拍草坪,在壶壶旁边坐下来。 她看着谈羽拍草坪的动作后对他白了一眼,从口袋拿了包湿纸巾出来,说:“这里有消毒纸。” 壶壶原本只是玩笑一下,觉得谈羽的屁股已经坐在草坪上了就不会再去接纸巾了,没想到谈羽不只接了,而且还起身擦了下那抹草地。壶壶真想把他推到草地上打滚。 “第一次有人给草消毒,啧啧!真的是!只有你才会干这种事情。”她说着拔了一根草咬在嘴巴里,“你看我,我拍也不拍直坐在草面上,我还把草往嘴里塞呢!” “只有牛才会把草往嘴里塞。”谈羽微微笑。 壶壶转脸过去,刚好看见他嘴角蠕动完的笑容,嘴角的弧线渐平直。 “喂,你会想小忘年的母亲的吗?”壶壶冷不丁地转移了话题问。 “不会。”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还留着那间屋子呢?是作一个念想吗?” 谈羽眼睛直望着壶壶,一副不理解的模样,“你说什么?” “我是说那间屋子,以前住在那里的女人不是小忘年的母亲吗?”壶壶问完后还对谈羽的反问膈应,心想自己的话不会那么难明白吧! “不是。她没有来过岩豆镇。”谈羽否决了。 很意外的回答了,壶壶“哼?”了一声,“那房间的主人是谁呢?” 谈羽的眼睛望向湖的对岸,对岸是一座小山,壶壶也不明白他在望什么。看向谈羽的表情,他似乎是在酝酿心情,眉头紧锁。 壶壶拿起石头,“噗通”朝水面扔去,激起了谈羽的心情,他才不紧不慢说:“她是我的一个朋友,很要好的一个朋友。” “喂,她是女的哎,女朋友啊?” “那如果他是男的,你也说是我的男朋友啊!” 壶壶被谈羽的回答雷晕了。 “那是什么交情的朋友呢?” “她是我的一个绝症病人,同时她也是一个孤儿…” 壶壶打断说:“啧啧,谈医生真是菩萨心肠。我想那位姑娘是病西施了,才值得你金屋藏娇。” “不是。”谈羽欲言又止。 “那就是跟七仙女一样漂亮了。” “不是。她是我表舅母的女儿。” 壶壶大吃了一惊,“这又是什么故事,那你表舅母的女儿是怎么没有的呢?” 谈羽的停顿表情像是缓缓吸了一口烟又吐雾的愁凝,壶壶觉得自己唐突了,想收回话题的时候谈羽和盘托出: “我也不会为这件事情瞒你什么,只是不想你瞎猜而已。表舅母跟我家的亲戚关系不算很靠近,就连我现在也不知道那个表舅母跟我究竟是怎么表法。那年我还是实习医生的时候在医院偶然碰见她,她已经是白血病晚期了,看见我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我以为她会开口让我救救她,没想到她开口一句话就是‘救救我女儿’。因为这段亲戚关系可有可无,导致我并不熟悉表舅母还有一个女儿。临终时她跟说我说女儿在孤儿院里,把名字报给了我,我知晓名字后才知道她女儿正是我医院里的一位白血病患者,孩子才十岁。” “后来呢,你表舅母的女儿怎么样了?”壶壶手托着下巴问。 “可以说一点都不幸运,也可以说是及其幸运,幸运的是她遇上了一群好朋友,不幸的是她的一生只定格在二十几岁。像绚烂的烟花只盛开一刹那。” 壶壶叹息摇摇头,“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也是仁至义尽了。难道除了你她再没有一个亲人了吗,怎么会落到孤儿院里呢?她母亲不是还在吗?” 谈羽摇摇头,“没有了。她是以弃子的身份到孤儿院的,并且她的病是遗传性的。” “喔,这样的话我懂了,你表舅母还真是狠心,她跟小忘年的妈妈一样犯了弃婴罪呢!”壶壶话一说出谈羽变了脸色,她立刻捂嘴不言。 壶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忘年的妈妈是把孩子扔给你,罪名不成立,还是你表舅母最狠心。” “这其中也有生存的苦衷,估计那个时候我舅母怕生了个病婴养不活吧,否则她临终时不会那样嘱咐我。在中国每年弃婴达十万,目前还在持续增长,这是个很可怕的数字,既恨又可悲。特别是在长南这种五六线城市的乡镇里。”谈羽说话的时候牙齿在咯咯直响,让人听着像咬一块小铁球似的不舒服。 热风吹漾过湖面,壶壶的表情也跟着起了丝丝涟漪。 谈羽忽然想起问:“你认识姜晓棉啊,她家的慈善基金的新闻发布会你看过吗?” “喔,我知道。” “是了,我说的孤儿院就是她家童心孤儿院的院长。” 壶壶的小脑袋瓜除了学习上的知识其他外的东西很是能记,她一下子脱口出“吴愿好”这个名字,“当时我家人对这个名字映像很是深刻,我爸爸坐在电视机前就说‘愿好’这个名字字意好,可偏偏姓吴,谐音“无”,这不跟《水浒传》里的‘吴用’一样嘛!有点好笑咧!” 谈羽听到壶壶发笑,脸色看起来就像是要揍人的神情,吓得壶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连忙闭嘴。 “虽然我没有见过她真人,但是也知道她很厉害,直接是孤儿派的杰出人物了。她生前没有一个亲人,你在她身边也是她的一种福气了,怪不得那间屋子你从来没有动过,在我看来像是她的家,很温馨的家。” “是的。” “我猜想你今上早上是去看她了,所以她的坟在岩豆镇吗?” 谈羽很是奇怪,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端倪,却这个精灵滑头看了出来。 壶壶看他半天接不上话便又说:“你现在是在想我怎么知道的吧。” 谈羽不由自主地点头。 “哈哈,你忘了你训你儿子的那一套了,你看看你白鞋上沾的泥巴灰尘,所以你是从山上回来的!” 谈羽恍然大悟。在此之前他以为壶壶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促膝长谈了一些事情后,她立刻能猜出他的想法。没想到只是靠一双泥巴鞋,跟刚来岩豆镇第一天的“井边事故”相互照应,她学他的火眼金睛厉害了! 谈羽的心情一直凝重地提不起什么欢愉,但是也不反感壶壶的嬉笑,他在草地上伸长了腿,继续讲自己的感言:“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这样,她进医院来时就把我当做了“保护神”,她的眼睛跟她妈妈的眼睛一样,对病魔的恐惧,对求生的希望。愿好是我职业生涯第一个接触到的病人,所以我照顾她的感情也并非出于同情。她该值得爱她的人去爱,可是上天很吝啬。”他说完摇摇头。 “呵呵,所以你很大方啊,大方地差点让我以为你‘金屋藏娇’了呢!” 谈羽听后笑了笑,随后严肃地说:“以后你不能再用这个成语了。” 壶壶看见他浅而短的笑容欢喜得不了,直拉起来说:“休假的谈医生,你现在的身份是谈厨师,小保姆请您回家大展身手!”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客气了。”谈羽本来也想回一句幽默的话,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只说得出这三个字。 谈羽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属于“嘴笨”那种类型的人,跟壶壶呆了这么久,好像没怎么受到她的感染力。 谈羽开始讨厌开不出玩笑的自己。 这一路跟壶壶平排走回去,两人路过河边的独木桥,他下意识挽了挽壶壶的手,该怎么判断这种“下意识”是怎么样的无意?谈羽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壶壶当成小忘年,像当年一样拉着后面人的手走过这座独木桥。 可是他很清醒身后人不是小忘年而是吕冰壶啊!他不敢转头去看壶壶的表情,眼睛一直望着前方,怕自己作为领路人反倒掉进浅河里。耳边听到的清脆叮咚声,像木桥下的流水声,又像自己的心跳声。 那座独木桥的路程很短,却像筑在心上跟日子一样逐渐延长,等壶壶跟他并排肩膀擦着肩膀的时候谈羽才发现独木桥的时光已经被抛在了后面。扭过头看见清澈的河水汩汩从桥下淌过,独木桥在宁静的时光里等待着下一个人走过。 书客居阅读网址: 岩豆7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壶壶有一天问谈羽:“为什么岩豆镇要叫岩豆镇呢?我没有来之前以为这里种满了岩豆,可是我来了连一颗都没见。” 而谈羽则说所有的东西不见得都人如其名,比如老婆饼里没有老婆,跟岩豆镇没有岩豆是一样的名不其实。 壶壶笑得前仰后合,她没有想到他会拿老婆饼打比方。而她不知道谈羽本来是想开玩笑的语态说出,鉴于在壶壶面前提“老婆”两个字仿佛是含沙射影,不是自己往日的形象,他才改了严正的模样。 谈羽说:“因为老婆饼里没有老婆,所以老公在馅饼里也待不下去,比翼双飞去了。” 壶壶听到“老公,老婆”等两个字眼,心里头肉麻地起了疙瘩,却又笑眯眯地看着谈羽,“说得很对了。” 后来,壶壶利用“岩豆”两个字打了一个很形象贴切的比喻: 谈羽万年难笑的脸就像一块冥顽不灵的岩石; 而壶壶俏皮的性格则是一颗掉在地上还弹跳咕噜响的大豆; 两个人的相遇并不是凭空而来。 谈羽也认为比喻得再恰当不过了。 美好的时光荏苒得飞快。风雨来前总是这样一番宁静假象。 他们从岩豆镇离开的时候,一路风光无限好,到了长南市后天空逐渐变色。 “喔,天变脸咯。”壶壶往车窗外看着叫了一声,谈羽抬头瞄了一眼后加快了速度。 小忘年直哼怨一路坐车累,等到家的时侯又生龙活虎地帮父亲帮后备箱的东西,边出电梯边叽叽呱呱笑讲个不停。 “爸,我今天想吃荷兰豆炒腊肉。” “好。” “爸,我们下一次回爷爷家是什么时候?” “好。” … 谈羽对儿子随便敷衍,小忘年嘟嘟嘴巴,很是不爽的态度。壶壶看见谈羽开门锁时凝聚着眼色,眉毛像翘起来的毛笔,鼻子又不知道怎么突然红了,便跟小忘年说:“你看看你爸爸的鼻子,像不像红烧狮子头!” “哈哈!”小忘年笑嘻嘻地蹦高想去戳一戳爸爸的鼻子。 谈羽微微笑:“你长得太慢了!”说着打开门。 当他们进门的时候,所有人的笑容都止住了。 因为房间里出现了第四个人。 围着围裙的女人。 她还没有转过身的时候,壶壶第一时间不是猜测她的身份而是幻想她长啥样。 那个女人听到有人进门声立刻放下手里的饭菜扭过头来,壶壶看见了她的半张笑脸。 “…谈羽…”她唤声中带笑。 小忘年仰头问她:“你走错门了?你是谁?” 她看着小忘年,眼睛里的慈爱都变成眼泪流下来。 壶壶的心慌了。 谈羽站在旁边也半天说不出话,整个人木讷地像个稻草人。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女人摩挲着小忘年问。 “我叫谈忘年。”小忘年朝她闪着一双两眼回答。壶壶一转眼看见他们的眼睛相像得很。 “一眼万年的‘万年’吗?” “不是,忘记的‘忘’,年月的‘年’。” 那个女人听了这个名字后愣了神,重复了一遍:“…忘年…” 壶壶预测下一秒空气里会蹦出一句:“孩子,我是你妈妈啊!” 果然,壶壶的猜测很是准确。 而温热的空气被那句话冷却了。他们都开始颤抖着心思沉默。 壶壶最是其中一个,不由得打量起小忘年的母亲,但是又不敢多望,第一感觉就是浓妆艳抹的女人显得成熟妩媚。 谈忘年的母亲就是这种女人。 看到她对孩子呵呵笑,壶壶真想找把塑料刀把那女人脸上的浓妆刮下来。 “谈羽,我已经过来好几天了,只是你一直都不在,我想你回了小镇,就只能在这里等你回来。” 壶壶真不知道谁给的勇气让小忘年的母亲一脸热情,谈羽还很正常,脸上冷了一层冰,没有怎么对视前女友。 壶壶瞅了一眼,难道自己是透明的吗?还是忘年母亲的眼睛是瞎的?她居然无视她的存在! 过了几秒后,忘年母亲才过来拉着壶壶说:“你是谈羽的妹妹吧。” 壶壶想给她一巴掌。 “呵,抱歉,我是谈羽的女朋友。” 忘年母亲回答说:“我是这孩子的母亲,我叫年华。” 一个说“女朋友”,另一个说“母亲”,彼此都闻出了火药味。 年华?原来小忘年的妈妈姓年,谈忘年……壶壶瞬间猜测出了大概。这是个很忧伤的名字。 “我差点以为是谁误闯民宅。”谈羽淡淡说。 年华笑笑假装没有听到,松开围裙,“饭都好了,挺远的路程,你们回来一定很累吧。” 小忘年可欣喜了,他做梦都在叫自己的母亲,而母亲在今天终于出现了。怎么说都是快乐大过说一切,他一咕噜拉着爸爸到了餐桌,留下壶壶一个人站在原地,双手无处安放,弄得她很是尴尬。 “那…那我出去吃吧。”壶壶也不知道怎么说出了这一句话,看见人家一家三口走到餐桌前,她知道自己多余了。这句话亦是气自己,或是气谈羽。 话一想回来,气自己是真的,气谈羽那是多余了。壶壶没等谁回应她就走到了门口,要扭门的时候,左手被拉住了,两只手一起停顿在空气里。 “你不需要离开,你有资格坐在这里。” 她抬眼望望说话的人,他竟然对她笑了。 谈羽微笑着对壶壶说出这句话。 壶壶知道,他的笑太有意义了,并且是肯定的笑。 “好。”壶壶转走到餐桌上,自信地做在谈羽旁边,她瞥见年华的脸色青了一半。 壶壶选择留下来的时候知道今晚的饭局不简单了,这只是战争的一个开始。餐桌上的饭菜很是丰盛,真不知道年华有预测能力还窥探了什么,饭菜准备得很蹊跷,对于壶壶来说,很像鸿门宴。 小忘年是第一个折腾的人,他看见壶壶坐到了谈羽旁边,硬是拽开了壶壶,拉自己的妈妈坐了过去。谈羽不肯,忘年便大哭大闹起来。 “忘年!”谈羽不想在年华面前为这件事情动怒的,可是他忍不了。 年华解围说:“忘年,我跟你换个位置吧,这样还是坐在你爸爸的旁边。” 小忘年撅着嘴巴,走过去踩了壶壶一脚。 这一顿饭,吃得一言不发。各自心里都有不同的盘算。 首先,年华的意图很是明显,她一定是后悔了想重新回到谈羽身边。 其次,最开心的人是小忘年,因为他最不懂事,一心只回扑在母亲回归的喜悦上,他唯一想的就是壶壶出局,以后就不会有人喊他:“没妈的孩子”。天大的解脱。 而谈羽不知道年华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走以及为什么要回来,他只想保持在此之前的日子,对于他来说足够美满了,不需要有谁再插足。 心思最复杂的人是壶壶,最难过的人也是壶壶。原来年华当年是带了钥匙一起走的,说明她已经留了后手有一天会回来。事实也是这样,年华回归得来势汹汹。到底谁才是插足的人。 壶壶一度地认为是自己,因为有小忘年在,她永远没有什么地位。亲妈总比后妈来得有道理。 吃完饭等壶壶回过神来,谈羽跟年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知道他们在房间里,但是又不敢去打扰。壶壶只能在客厅里无济于事地胡思乱想。 … 谈羽来房间看时,年华已经入住了他的卧室里,气得他很想掀被子的冲动。一转头,不知道年华什么时候跟了他进来。 “收拾你的东西出去吧。楼下有一间客房,住最后一晚吧,临走时把钥匙给我。” 年华听到谈羽的话猛然抬头,急忙拉住他:“谈羽,你真的选择那个小女孩吗?我可是你儿子的母亲,我更有资格站在这栋房子里。” “资格?你当年离开的时候不声不响,你怎么不说你没有资格离开?”谈羽冷眼质问,平静的话从他口里出来就是咄咄逼人。 “你看,我还留着钥匙,说明当时的我不是故意要离开的。”年华说着摊开手掌,清晰地看到钥匙把她的手心膈应红了一大圈,年华的眼睛也红了一大圈。 谈羽最看不得女人哭,尤其是讨厌的女人。所以眼泪在他眼里不是心软的武器,年华始终没有看透这一点,展现出了人家最为厌恶的一面。最愚蠢的是,年华还以为自己在谈羽眼里楚楚可怜。 他翻了一个白眼,“钥匙你收好也可以…” 年华扬起笑脸信以为真。 “我明天会换锁。” 她立刻拉下脸,笑脸与苦脸转换的那副容颜,丑态毕露。像戏台上的嬉笑小丑突然变得面目狰狞。 “那个女孩她起码小你十几岁,像她这种年龄的姑娘在社会上历练过什么,无非是看上了你的钱,傍了一个大款过日子而已,你好她就好,你不好她就跑!自古‘嫦娥爱少年’,更或者哪一天她嫌你老了,她不会死心塌地跟着你的。”年华不敢说得太大声,想抱住谈羽的时候被他推开。 谈羽直视着说这番话的人,越望越无法直视。宁愿从来不认识眼前人。 “哼!”他鄙视的眼神像天空中闪过的雷电,“你是在说你自己吗?真可笑。” 谈羽话里有牵扯当年往事的意思,年华拉扯他的手慢慢松懈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当年我留短信早跟你说过我的苦衷,原来这么多年你是这样想我的!如果不是我爸出了事情,家里需要一大笔钱,我怕拖累你啊!你农村出生,好不容易打拼才在长南有了一席之地,我养父就是一个无底洞,如果你跟我再待一起,他会没完没了地找你要钱,连我也被他算计空了!我只想看着他自生自灭,我巴不得他死!…” 年华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啪”一掌。 “他就算不是你亲爸也是养你长大!你这样诅咒他,我都会看不起你!”谈羽的话毒辣至极,散在空气里像是从扩音器传出来般响亮。壶壶在外面听见这一句话吓得心涌到嗓子口。虽然听得没头没尾,但是光凭这一句就知道里面吵起来了,不知道该进去还是不进去,在廊角踌躇着。 下一秒小忘年光着脚丫跑过壶壶面前推开门,壶壶也忙跟着进去,孩子一进去拉着爸爸的衣角,“爸爸,你不要赶妈妈走,爸爸,这样的话我又没有妈妈了!” 年华过去想抱起儿子,却被儿子推开,“都怪你当年不要我。” 年华眼角的泪原本是浅泪,现在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颗,落在地板上都有了水滴穿石的坚劲。 壶壶想开口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想走开的时候被谈羽叫住。 “你要去干什么?” “我去收拾一下客房。今晚会用得到的吧!” “有人要走,怎么会用得到。”谈羽话中有话,暗藏的话意在侧面赶人。 壶壶知道谈羽赶的人不是自己,既然不是自己走,那么是年华走,可是年华怎么会甘心走,如果她甘心走,以及走得彻底的话她就不会再出现了。 “嗐,大晚上的…”壶壶还没有说完谈羽打断,他对年华说:“收拾东西吧,我们要休息了。” 年华没有任何行动。 “你耳聋了吗?”谈羽又催了一遍。 小忘年抱着母亲的大腿根不放手,嘟囔说:“妈妈,你不要走,今晚跟我睡好不好?” 年华点点头。 壶壶和谈羽从来没有想过年华会回来,打从一开始缺失母爱的小忘年性格任性倔成了一头牛,再加上承受同学们的污言秽语,有朝一日见母亲归来,小忘年对她没有多大的仇恨,也不会质问母亲当年为什么不在自己身边。仿佛随便出现一人女人说是小忘年的母亲,忘年也会相信那是自己的母亲。小忘年接受母亲接受得太快了,壶壶很有危机感,八九年来不闻不问的亲生母亲,最终抵不过这阵子操劳关心一心只想被认可的后母。 屋子里的灯都灭了,壶壶躺在床上没有睡着,她就算看不见睡梦中的谈忘年,脑子里会浮现忘年是怎么样在母亲怀里流口水咧笑。 窗外的雨从一回到长南都没有停过,随着乱糟糟的心思一样无限延长,开始了就难以停止。 壶壶躺在床上,除了辗转反侧还是辗转反侧,结果雨停了,天亮了,人还未眠。壶壶实在困不住,眯睡过去后醒来已经是十一点多钟了。 起床后发现诺大的家只剩自己一个人。 搞得像是一家三口出去游玩了似的,壶壶心想。 不过这想法也只是当个消遣而已,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今天谈羽上班了,至于那对母子,无非是多年未见,找个商场或者是游乐场消费去了吧。 壶壶打开房间看时,年华的行李还在,莫名心烦。既然大家都走光了,剩自己一个待在快发霉的屋子也没什么趣,她吃过饭换了一套运动服,准备出去走走解忧。 刚进了电梯,里面有三四个人,大家看见壶壶走进来后立即安静了一来,壶壶也感知到了空气的异样,上一秒应该还是聊天的热闹氛围啊! 她心说:“也许是刚好讲累了,我来得巧吧。” 事实又仿佛不是这样,壶壶很不自在,他们的异样目光让壶壶脊背发凉。出了电梯后那群人又起了话题,讲着什么离开。壶壶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哎呦,壶壶,今天落单了啊!” 壶壶转身看呼唤她的人是谁,看到一张长舌妇的嘴脸壶壶就有点不想应话,可还是得应一声:“没有呢,王阿婆。” 这位阿婆刚好是谈羽家楼上的住户,壶壶不会去楼上老人家串门,并非邻居对门也很少去关注。壶壶认识王阿婆只为一点,这位阿婆的嘴巴太出名,壶壶每次都会看见她夹杂在女人堆里“散布谣言,传播八卦”!生活中总会有一些丑陋的人扮演着这种角色。 好比这位王阿婆,她探讨出的八卦扭曲起来就衍生成她脸上无数道难看的皱纹。 “还说没有,我早上起来锻炼的时候就看见忘年跟一个女人拉着手出去了。壶壶,这个女人是谁啊?”王阿婆把耳朵凑近了问,眼珠子都转不动了,生怕转转眼珠的时间会错过了什么东西没有捕捉到。 壶壶被问住了,不可能就那样毫无顾忌地回答出实情吧,笑了笑说:“谈羽的表妹过来这里走亲戚,带孩子出去玩了呗。” 这胡诌的话可骗不住王阿婆,她摆摆手驳回壶壶的那套说辞:“哎,哪有主人不在家,亲戚来串门住上个五六天主人才回来招待的道理。那个女人前段时间早来了,就在你跟谈羽去了岩豆镇的那几天里。” 壶壶被揭穿得惊呆了,阿婆算得那么清楚,真想什么也不说地走过去。 王阿婆见壶壶不开口,继续说:“我好次近眼遇见那个女人,瞧着跟忘年是一个模样刻出来的。一定是谈羽的老婆回来了…哎呀,真是作孽啊!壶壶啊,我告诉你,你一个小姑娘大好的年龄呢,别去破坏人家家庭,现在这个社会,当小三是要被打的…” 壶壶听得想打人!很想跟她理论,但是对于王阿婆的人品,壶壶真怕越理论越乱。是是非非,实情经过王阿婆的嘴巴里再说出来的话,“是”立刻变成了“非”。 “阿婆,他们早分开了,你别给我乱说喔!我还有事情要忙,您慢慢散步啊,我先走了。”壶壶随便说了后急忙跑开,如果不是阿婆上了年纪,说话要客气一点,壶壶真想加上“我警告你”“别给我乱说,不然我给你好看”等之类的威胁词汇。 现在壶壶终于知道刚才电梯里的那几个人在讨论什么了! 每个地方总有一处滋生谣言的沃土,同时还有一个挖掘八卦的配合人。 因为谈羽跟年华有了儿子谈忘年,他们在大家的眼里理所应当是一对!故事的时间,人物,地点,一切都不重要了。 壶壶心烦又迷茫,难道就这样无缘无故被背上了小三的骂名吗?小三跟老鼠是一样的社会地位,人人喊打!壶壶自然也厌恶小三,没想到被人家稀里糊涂扣上了这个罪名。她无奈之际怀疑,社会上会不会有几个小三是被人家曲解出来的。 就像现在的自己。 壶壶低头踢着小石头一直走,走投无路了,真不想回去再遇见那群人。 “还是医院的那群人友好,他们绝对不会认为我是小三的!”壶壶心想着来到了医院。 那些医生护士看到壶壶倒是先热情地打招呼,表面上虽然没有什么,但是壶壶仍然看到他们窃窃私语了几句后摇摇头走散。 “不会吧,王阿婆再怎么八卦医院的消息也不会接受地那么快啊。”壶壶真想叫天神叫土地爷出来说个清楚。 壶壶还没找到谈羽呢,其中一护士拉了壶壶到背处问:“喂,你什么情况啊?不是已经把谈医生收入口袋了吗?怎么还冒出了另外一个谈医生的老婆?” “啥?”壶壶的竖直了耳朵。 那位护士又悄声说:“刚才有位自称是谈医生的老婆来给大家发喜糖,我们看见了起先以为是恶作剧不敢接糖果,但是那个女人还牵着谈医生儿子的手,我们才疑惑,以为你跟谈医生分手了。后来谈医生出面,他气得脸色都变了,呵斥了那个女人一句,后来我就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了。但是听有资质医龄的同事说那个女人就是谈医生的前任,是谈忘年的母亲。可是我瞧着那个女人也不怎么样嘛,四肢像大象,脸长得跟个驴似的…” 壶壶刚刚听了王阿婆的大堆污蔑,现在又知晓了医院的事情,听得她脸上刷过一阵白色,视线变得混沌。她心恨年华真有手段,先发制人,贿赂讨好,样样计划得精细! 亏得之前还以为谈忘年的母亲是个愚昧无知的木头人才会放弃这么好的男人! 她们正说着话时那个小护士突然跑开,壶壶才知道是谈羽过来了。 壶壶把脸扭向另一边,哼声说:“怎么样,喜糖好吃不?嘴巴到现在还是油亮油亮的呢!” 谈羽知道她说的是反话,舔了舔干燥的嘴巴:“是呢,很好吃。怎么,你也是过来吃糖吗?” 壶壶也知道谈羽说的话是在呕她,撅了嘴巴表示不满,“糖倒是吃不着,黄连可是吃了整整一肚子。” 壶壶话中的黄连是指“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谈羽细想得认真,忙问:“干嘛要吃黄连?哪里不舒服吗?” “怪不得人人都夸谈医生好,争着喜欢谈医生,原来谈医生这么敬业又会关心人!” 谈羽听她的口气不是以往开玩笑般轻松,凝了神色问:“年华为难你了吗?” 壶壶也不想在这里抱怨那些东西,事情得不到解决,反惹得自己像个怨妇一样,遂问:“你打算怎么安置她啊!” “她与我无关,不需要我安置。” “说得倒轻巧,你儿子的母亲会与你无关,人家不知道的以为你是陈世美,抛弃了人家娘俩,人家还口口声声叫我小三呢!” “没什么值得烦恼的,我来解决。” 谈羽边说着脱下了白大卦,壶壶一看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好几个钟头呢,忙问:“喂,你干嘛,这可是公共场合。” 谈羽无语了,把衣服扔在桌子上,交代同事说了一句“我请假”后搂着壶壶离开。 壶壶直接不明白他的意思,莫名被他拉了一路,她直“喂喂”,他仍大步流星向前走。他把她抱扔上车,开车驶向某个方向。 “谈羽,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带我去哪?” 谈羽不回答,反问:“你钱包带了没有?” “没有。哎,不是,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谈羽抿嘴一笑:“回家,然后去民政局。” 书客居阅读网址: 岩豆8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五个字毫无征兆地说出来了。 壶壶不知所措。 “喂?上班时间呢,等下有病找你怎么办?你上次还说你敬业呢!” “无所谓,反正再待下去也去被他们聊得体无完肤,不如出来清净清净,顺便把该办的事情办了。” “什么是该办的事情…”壶壶嘀咕着把头扭向另一边。 谈羽点点头没有说话。 气氛有点怪怪的。路上的嘈杂鸣笛声不存在了,微弱的呼吸声也被什么覆盖了,谁都忘记了发言,喧闹的空气被人一点点打入镇定剂。 一路上都是这样沉默,直到车子行动着停在家门口。 “你是认真的吗?”壶壶真怕谈羽是因为年华的出现而慌张了头脑,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自己也太不值了。 “难道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你知道的,我不太会开玩笑。”谈羽说这句话的表情比平日更加严肃正经。 壶壶蹦蹦跳的心澎湃得更厉害了。好像下一秒就要站在镜头前。 可是回到家的时候,年华跟小忘年又在客厅里等待着点什么。 “你怎么还没走?”谈羽冷着脸问坐在沙发上的人。 她回答说:“我想找吕小姐谈一谈。” 壶壶还来不及开口说什么就被谈羽打断,他对年华说:“你跟她又不是多年交情未见的朋友,没有什么好谈的,再说我们要去民政局了。没时间跟你谈。” 壶壶想,这番话够狠的了。“民政局”三个字着实把年华吓得够呛。 小忘年虽然还不懂“民政局”三个字,但是知道爸爸要赶妈妈就立刻护着妈妈,“我不许妈妈走,我要妈妈留下来。”眼泪跟着哭声迸发。 壶壶拉了拉谈羽的胳膊,示意说改天吧,怕孩子不好受。谈羽动了动眼珠,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安慰小忘年,脸面上看起来跟往常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壶壶觉得他在转眼珠子的时候,说不定是在忍着眼泪。他的心也一定在跟着小忘年的哭声绞痛。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壶壶真不想有一天自己会卷入旧年往事的篇章里。抽身不是,不抽身也不是。 谈羽转对壶壶说:“等下你先收拾东西回家一晚吧,我处理一下这件事情。” 壶壶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要赶自己走,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局面太混乱了,他要一个人收拾清楚吗?壶壶不想回去,没有应答。 谈羽扶了她的臂膀,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明天中午我在民政局等你。” 壶壶还能怎么说,知道谈羽这样做的目的只是考虑到自己的感受不想让年华的那张嘴脸在面前晃。她相信谈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去相信,是他刚才的眼神,也或者是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时光。 “好,明天我等你。”壶壶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走出去的时候,就连门卫大爷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 靠,门卫大爷吃撑了没事干啊!她心骂。 壶壶走近了后,那大爷笑问:“壶壶,你出去啊!” “是呢。”壶壶说。 他又问:“是被赶出来还是挤出来的?” 壶壶看见他参差不齐的牙口,真想让谈羽拿把手术刀帮他摆平。 “明天见。”壶壶简单一句跑了出去。 终于逃离这是非之地了,壶壶心里头仍有松懈不下来的忧虑。回到家时母亲问这问那: “壶壶,怎么一个人回来啦?谈羽没有跟你一起来啊?” “是不是那小男子不好管教,给你气受了呀?” “还是谈羽那小子对你不好?你们吵架了?” … 壶壶摇摇头,一脸的无精打采,但是又不想让父母知道事情,本来自己女儿去当后妈总有那么点不好受,加上还是倒贴的那种,要是让他们知道小忘年的母亲回来了那还得了。 估计壶壶的母亲会拿把杀猪刀跑过去。 壶壶想相信谈羽会处理了一切,因此没有说的必要。 “哎呀,我们都很好,我就是想你跟爸爸了。”壶壶俏皮地挽着母亲的手,像只受冻的小花猫依偎在她怀里。 看女儿还是以前的女儿,壶壶的母亲自然不会多想,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嘻嘻笑说:“你还是长不大,跟小时候一样,没有一个大人的样子,都不知道谈羽那种沉稳的人是怎么喜欢你的。” 母亲的话引起了壶壶的心思,“妈,那你觉得谈羽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多一点呢?” “我想那种大家闺秀,恬静文雅的呗。早就告诉你叫你不要那么跳脱,一个女孩子的模样都没有…” 壶壶一回来就听到母亲唠叨,真想往耳朵里塞个耳塞。心里却想着母亲的话,呵呵,小忘年的母亲看起来也是跋扈的主,很奇怪谈羽怎么会喜欢过她。 母亲的话也不尽然,毕竟东西要有互补之处才能长久。 只过一个今晚,却像过了一千零一夜… 壶壶躺在床上仍然睡不着,心想他们两个会商议些什么,明天的民政局之约会不会改变。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手机显示一条未读短信。是个陌生号码,壶壶心疑这年头怎么会有人发短信,她笑一笑打开短信内容: 能见个面吗?我在你家不远处的超市旁奶茶店等你。 短信署名人是年华。 时间是凌晨了,看来昨晚年华没有睡一场好觉。 壶壶转一转眼珠子反应过来,“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快知道我的家在哪里,还搞到了我的电话号码,真的是个厉害人物。” 这回真是鸿门宴了!真要单枪匹只去吗?似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去的话肯定要被年华看不起。 壶壶拍拍胸脯,表示没什么大不了。 一到奶茶店的时候,年华在那里已经等了很久了,她笑着对壶壶招手,“壶壶,你好啊!” 壶壶心想:一点也不好。 “我也不知道怎么叫你,叫‘吕小姐’的话很是陌生了,跟谈羽一样称呼你吧。” 壶壶心说:“你还不如叫我‘吕小姐’呢!” 想想而已,这样很伤人的话又不礼貌的话壶壶才不会说呢! “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年华招手叫了一下服务员:“壶壶,你要点些什么东西呢?” 壶壶推开那些眼花缭乱的菜单:“给我一杯白开水吧。” 服务员应声转去后,年华喝了一口说:“你这么素净吗?连一杯奶茶也不喝,不要跟我客气!呵,我又不是小气的人。” 最后一句话壶壶听着感觉怪怪的,她回击说:“谈羽说喝奶茶对身体不好。这很有道理呢!” 年华听了悻悻地点头,一笑而过。 “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你应该知道吧。”年华的话开门见山,像一把锋利的刀剑出鞘。 壶壶点点头,见证了什么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她还没有说什么话,年华的手挪到桌子底下,再伸上来时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沓信封。 年华的唇色像中了毒的黑紫,“这是五万块钱,不够的部分我会打到你的账户上。我只要求你做一件事情,离开谈羽,离开我儿子的父亲。” 壶壶的眼睛很快从信封上离开,但是她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已经变了颜色,仿佛是一束刺眼的强光,汇集在壶壶身上刺痛了她。 多么高明的人话里才会藏着一枚刺人不见血的针。年华的一句话,周围每一个听到的陌生人都知道壶壶是“小三”。 即使他们互不相识。 谁都会这样断章取义地认为。壶壶真有点想跑开的冲动。 “年小姐,你恐怕不了解我的人品。如果你认为这件事情光凭一笔钱能解决的话,那么请你去找谈羽。因为整件事情起决定性的人是谈羽。他要我,我就不会离开。” 两双眼睛相互对视,像要着火的火焰。 下一秒壶壶看见那双眼睛流出眼泪,很是反转地被吓到了。 “喂,年小姐,别这样,你可别赖我欺负你啊!”大庭广众之下,壶壶真怕年华会跟小忘年一样甩锅。 年华抹了一下眼角泪,没有表示什么。 “我看我们不适合见面,改天再见面吧。”壶壶说着就要离开,年华拉住她一句话蹦出: “像你父母双全的小姑娘,在圆满快乐家庭中长大的人怎么会理解我们这种父爱母爱残缺的人…” 壶壶像是受到了什么感染,重新坐了回来,“你当年不该抛弃小忘年。” 年华的眼框仍然蓄满了眼泪。 “你不知道当年是怎么一回事…” “你别说了,关于你们的陈年往事,有误会也好,有恩怨好,我都不想听。”壶壶在她一出言的时候就打断了她的话,因为壶壶发现年华的眼泪特别有感染力。这是个说哭眼泪就来的女人。 年华转眼又拿出了绝命武器,“你有想过小忘年吗?有我存在,小忘年不会接受你,谈羽也不可能不要这个儿子。难道做后妈你觉得自豪开心吗?” 一连串的话像连环子弹,句句致命。 “你的儿子他也不能决定谈羽的想法。”壶壶也不知道是怎么说出这句话,她开始觉得像谈羽说的话。因为跟某个人待久了,你会无意识中模仿他的言行举止。 比如现在的壶壶,模仿谈羽的冰冷口气跟年华说话。 年华抓住重点:“你不知道忘年是多么渴望能和自己的爸爸妈妈在一起,你跟忘年相处不好的话会妨碍了这个家庭。” “妨碍?”壶壶嘴角抹过一缕笑容,“当年你离开的时候怎么想不到这个家庭会破碎?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事态不一定都会像亡羊补牢那样有弥补的机会。” 年华看壶壶说得坚定,心一横在壶壶面前跪了一下来,哭哭啼啼,声声俱泪: “我求你了,离开他吧,让我的孩子有个美满的家庭。” “后妈永远不如亲妈,你又怎么会对这个孩子好。自从你来了以后,孩子都瘦得只剩下骨头了…” 说完年华还把钱塞到壶壶怀里,“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我都给你!” … 奶茶店里的目光这下全部聚集在壶壶身上,因为这里距离壶壶家很近,所以人群里不缺认识壶壶的人,年华的哭声掩盖不住人群细碎的议论声: “你看,那个不就是吕大伯家的女儿吗?” “是啊,看这样子,好像是做了小三…” “真想来到,之前我还觉得他们一家人很好的,他家也不穷啊,女儿怎么会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 “嘘…” 壶壶听不下去了,但是又不能一走了之。想拉年华起来时她的膝盖像是粘上了502,“年小姐,这是公共场合,不要在这里…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壶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随便捡了一个“丢人现眼”来说。 可没想到听的观众以为壶壶是在仗势欺人,纷纷拉着壶壶说:“小三,不要脸!” “你们知道什么,就这样乱说!”壶壶气得跑开,眼泪大颗大颗落在她身后。她没有看见背后边擦眼泪嘴角边蔑笑的年华。 壶壶拨开一路的人群跑去,惊得人家纷纷望向她,猜想正哭的女孩发生了什么故事。 壶壶真的不想回家,认为过了几分钟后父母会收到“你家女儿是人家小三”这样的噩耗。她想,只有父母是相信自己是清白的。 “你们这些王八蛋!”壶壶捡了一个石头往前面的大树上扔去,瞬间惊了群鸟,一些扑腾的羽毛从天空中落下。 一句话凭空冒出:“你心思真毒!鸟窝都要被你打下来了!” 壶壶猛地一转身看说话人,不知道谈羽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她立马看看时间,才想起来自己放了他的鸽子。 “对不起啊,我给搞忘了呀!” 谈羽皱了眉头,又笑笑说:“走吧。” 壶壶站在原地没有动,他转过来问:“怎么,东西还没有带吗?” 她点点头。 顺着路途的风景沿路回去,壶壶突然不想带谈羽回到家里面,这种话说不出口,但是又知道回去得面对着什么。自己没面子就算了,搞得谈羽也被人误会成“陈世美”的话那就不好了。 “嗯…你在这里等我吧…我去拿了就下来。”壶壶支支吾吾地说话,跟平时的豁达坦率判若两人。 谈羽知道她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因为今天说好了领证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不可能会忘记,现在壶壶说不用他陪,他心里头有些不安,直问:“你后悔了?不想去了吗?” 壶壶连忙反驳:“怎么可能,我先过去马上出来,你在这里等我。” 她要转身的时候手被谈羽拉住。 “壶壶,你有什么事情没对我说?” 壶壶低头不语。 “难道这个节骨眼上了,你想我们之间有隐瞒吗?” “隐瞒”两个字说得严重了,壶壶只是不想给另一人徒增烦恼罢了,“不是隐瞒,我只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否则会打扰今天这个黄道吉日。” 谈羽淡淡说:“没事,我们两个人难道不能一起承担吗?” 壶壶被这句话动容点头,“刚才忘年的妈妈来找过我了,她说让我放弃你,她想给忘年一个完整的家。而且,现在很多人都认定我是小三。” 谈羽的眉眼凝成天上的弯月,五官愁扭到一起看起来像是生气又很不屑的模样,“无聊。” 啊?壶壶居然没想到谈羽称这个为“无聊”,“一个孩子想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是最宏大的愿望,你说这是‘无聊’?!” “我是说你无聊!”谈羽瞄了他一眼,嘴角依然是不易察觉的哼笑,“这种事情你不应该放在心上。你越在意,谣言越是这样说,你就会越难过,我也会更难过。” 壶壶挽紧了他,“那小忘年怎么办?你真的不打算为了他选择年华,选择堂堂正正,亲亲热热的一家吗?我怕你会后悔。” “你,难道不行吗?难道就不是一家人吗?” 她连忙点头,“很是呢!” 两个人走到家里,壶壶的母亲正修着盆景,看到女儿跟准女婿回来,连忙起身过来迎接,喜得盆景都要翻在桌子上了。 “哎呀,我正纳闷说昨天你怎么不跟壶壶一起回来呢!” 谈羽略笑说:“昨天刚好有点小事,挪不开时间。” “有点小事?我看是一桩大事吧!”一个严谨沉重的声音从外面走进来,脸色沉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壶壶看见这个样子的父亲就知道胡言乱语已经进了他的耳朵里。 “老头子,你去了超市啊?”壶壶母亲帮拎过老伴手里的东西。 吕老先生不好放好话,“去,怎么不去,不去还不知道咱们女儿受多大委屈呢!” 壶壶跟谈羽撇下脸色不说话,她的母亲听得一头雾水,“说啥?”然后望着女儿发呆。 “刚才,我亲眼看到一个女人给壶壶下跪,那个女人哭得伤心得很,后来我要去看的时候壶壶就跑了出去,我估计她没看见我。后来我问在场的那些人,他们都说咱家女儿是小三,原配给小三下跪,求离开!”吕老先生说完转向壶壶问:“你说,是不是这样,那个女人是不是谈忘年的妈妈?” “嗯,是的。”壶壶低声回答。 “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十天以前。”谈羽说。 吕家两老气炸了,吕老先生摊开手掌:“怎么现在了才让我们知道?谈羽,你说说,现在让壶壶置于何地?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谈羽冰冷的脸色微动了一下,“想跟二老报备一下,我今天是带壶壶去领证的。” 吕家二老看呆了眼睛,母亲倒是没话说,她对谈羽这个乘龙快婿满意得很;而吕老先生久历半百之人,从前年华没有出现的时候面子上不曾表示什么意见,如今闹出来了一个年华,恐怕自己的女儿今后受人诟病不得安生,心里头已有了反对的主意。 “谈羽,不是我说你,咱家壶壶跟了你何曾图过你什么,只不过是她自己喜欢乐意我们也不反对,如今倒好,一个小忘年没闹清,又添了他的母亲,你解决事情的方法就是领证吗?这下更加坐实了我家壶壶“小三”的不雅名声。你若是真为了壶壶好,先把领证的事情搁一段时间,将你自己的家务事处理好。”吕老先生哥谈羽说完又转向壶壶身旁,疾言厉色命令:“壶壶,你现在哪里都不许去,也不能跟谈羽走,给我好好地待在家里头!” “爸!”壶壶不满地直跺脚,又赌气趴在沙发上不说话。 谈羽是个聪明人,很明白吕老先生护女心切,礼貌认错说:“岳父教训地是,是我想得不够周到。希望您们二老不要生气。” 壶壶插进来劝了劝老伴:“你那说的是什么啊,现在的节骨眼领证了也没有什么不好,再拖着任由事态反倒是节外生枝。” 吕老先生驳回去:“好什么好?你不怕到时候有人来闹婚礼啊!” 壶壶妈这才不说话了。 壶壶这段时间受到了圈禁,手机,电话…一样通讯工具也没有。她觉得自己像只猪一样,饿了有人送吃的,吃了饭睡觉,睡醒了看电视,看腻了电视翻翻书架上的书。她偶尔想想谈羽那边的“家务事”处理得怎么样了,或者是担忧父亲是不是喜欢谈羽了。 后来趁着爸妈去别人家吃喜酒的时候壶壶“越狱”了,她来找谈羽的时候发现他跟年华正在争孩子的抚养权。 “前些天跟我争谈羽,这些天跟谈羽争孩子。这女人阴晴不定的心思可真让人难以捉摸,既然是这样,那么当初她想回到谈羽身边是有几分真心呢?”壶壶心想着忍不住对这种女人鄙视起来。 听说在法院僵持了两次都没有结果,因为谈羽跟年华没有结婚证,而谈羽的户口在谈家,再加上谈羽的经济条件优于年华,很大的概率是判给谈羽。为了小忘年的事情,谈羽还多次往向冬漾那里跑,请教了很多这方面的案例。年华的辩护律师也不赖,拿着亲子鉴定一味帮年华磨嘴皮子。 果然,清官难断家务事。 最后,法院的意思是询问一下小忘年的意思。 所有的人都在纠纷于这场官司,而小忘年却因为这件事情变得不爱说话,一天到晚搭着积木不吭一声,然后又把堆高的积木推倒,刻板地重复这一行为。对于其他的事物没有了兴趣,似乎是忘记了所有人的存在,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谈羽也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儿子的感受,生怕孩子出了什么负面情绪。 其实准确地说不是“生怕”,凭他的学医经验,他已经察觉到小忘年跟以前不一样了,后来带孩子去看心理医生,结论是小忘年得了自闭症。 心理医生得知谈羽也是一名医生后对他进行了“同行教育”,批评这个父亲的不尽职。 谈羽,壶壶,年华,谁都知道小忘年的心病是什么。同时也知道解除这个心病的根本方法。 壶壶问过谈羽:“如果小忘年能好起来,代价是你跟年华在一起,你会答应吗?” 一向精明稳重的谈羽回答了不知道。 壶壶知道谈羽不是模棱两可的人,什么事情但凡有了选择的方向就会立马做下决定,并且决定了就会贯彻到底。 他所说的“不知道”三个字也许是有些话不忍说出口。答案无非是有两个,一是“会,不忍心看到这样的小忘年”二是“不会,因为忘年比你重要”。不论是什么答案,别说做出选择的人不忍说,就连听选择的那个人也会不忍听。 壶壶淡淡说:“我知道了。我不会再问这样的问题了。” 谈羽看着壶壶,把头靠在她瘦弱的肩膀上。那一刻的壶壶,觉得自己幸福极了,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谈羽的依靠。 因为小忘年的自闭症,法院把监护权判给了谈羽。 年华本性是个不甘心的女人,但是她还是不甘心地眼睁睁看着自己丢了夫人又折兵。后来有一次她想抢带孩子离开,被谈羽发现,两个人又大吵了一架。年华甚至用跳楼自杀来逼迫谈羽。 当然,谈羽很清楚年华的性子,她是不会跳的。更觉得她把自己的命看得比小忘年的命还重要。 后来谁也忘记了年华是怎么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的。 没有一个人知道年华消失的原因。他们惊奇的是在这样的特殊时期里,年华应该是寸步不离地照顾孩子才对,可她居然不顾自己的孩子再一次离开了。 谈羽跟壶壶大跌眼镜。 许多年后他们才从故人嘴里知道年华再次离开的真相,原因是年华的丈夫没有生育能力,去福利院领养一个没有血缘孩子还不如回过头来觊觎小忘年。年华的丈夫在得知小忘年有了自闭症以后果断拒绝接受小忘年。 这样的原因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 当时的年华已经有了丈夫为什么还想跟谈羽复合呢? 其实年华的丈夫并不知道年华想跟谈羽复合这件事情。 年华想复合的丑态就如猴子掰玉米,中途捡了西瓜又丢了芝麻,所有下贱又贪婪的女人都是如此。 书客居阅读网址: 岩豆 尾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小忘年的自闭症换一种乐观的说法,也是给了壶壶机会。 后来的日子里,壶壶肩膀上便承担了这样一个重担。谈羽上班去了,她负责照顾小忘年,即使生活中缺少了点什么乐趣的由来。比起以前,唯一的好处就是小忘年至少不吵不闹。 而小区里的人看见年华消失了,也安静下来不再揣测什么。 谈羽跟壶壶去领结婚证的那一天,是个雨后彩虹的好日子。 走在路上时,阳光照射下来,把谈羽跟壶壶的脸照成了枣红,像结婚证的封面的喜庆颜色。本来谈羽说要开车去的,可是壶壶硬说走路去,一脚一印地从家里出发,这样显得有回忆。 “谈羽,你有没有想过和年华一起走在这样的路上呢?”壶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问这样的问题,以现在的时节问关于年华的问题是件很敏感的事情。可是转眼一想对待往事旧人最好的方法不是避而不谈,而是谈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表情是无所谓的。 谈羽正是这种无所谓的表情,“我不会撒谎,很久以前想过。” “就是这样了,所以想象跟现实是不一样的。”壶壶没有责怪,说出这番话颇有底气,像经验十足的过来人。 扩在他们面前的那条路随着他们的足迹笔直到头,伸展在他们头上绿油油的小乔木茂盛极了,阳光鼓足了好几束光线也无法穿越到地上投出光影。 壶壶转头面向谈羽,一个小光斑顺着叶洞的轮廓在他的脸上若隐若现,让人觉得他脸上的冰霜暖和了些。 “谈羽,你是怎么确定喜欢我的呢?跟喜欢年华那时候有什么不一样呢?”壶壶不依不挠,偏喜欢把自己跟年华搅和在一起。 谈羽笑了,“壶壶,你知道吗?跟你在一起我发现自己特别想改变。” “改变什么呢?” “想变成你那样的人。怕有一天你会厌倦我的严肃,讨厌我的冰冷。”谈羽直言说出来,“脑子平静下来时我就在想,这也是一种爱,因为喜欢对方,所以想变成对方一样的人。” 壶壶呵呵笑起来,像吃了一块蜜糖甜热得心都要融化了。 “哈哈,说明我成功了!以前我特别想改造你呢!后来突然觉得这样的你也不错,就特别想欺负你这样的正经人!”她笑着奔跑再跳高,意图碰到头上方的小乔木。可惜她还是太矮。 谈羽看到了后也学她的姿势,谈羽占据身高的优势,加上弹跳也不错,一下子把那枝油绿的小乔木摇曳得沙沙响,阳光也跟着一颤一颤抖动。 两人来到民政局后,因为他们事先没有怎么清楚流程,叫了号后一切都按着工作人员的指挥,壶壶倒是欢快轻松,而谈羽却跟木头人似得手里攥着号票不知道该做什么,盲目地看着工作人员转来转去。看一波波的人轮到他们了,等到照相的时候工作人员忽地一转身,哪知踩到了正在呆愣的谈羽,谈羽倒先不好意思笑起来。 壶壶最激动的时候还是宣誓时,谈羽在那一时间的表情矜持得比谁都严肃,把宣誓词其中的一句话重复念了两遍,惹得工作人员笑说:“先生,不要紧张。你看看你妻子,她就很欢快呢!” 谈羽才松笑了下表情。 一切都跟想像中的一样顺利,等到要离开了谈羽前后翻了翻红本子,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小字眼。他挪向视线对工作人员说:“结婚证的有效期在哪里标明?” 工作人员抬头望着谈羽,眼睛瞪直了心想:“这人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壶壶永远也忘不了工作人员的表情,只能呵呵地拉走了谈羽。 领了结婚证第三天办酒席。 结婚那天的壶壶美得像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公主,她也被自己迷到了,对着镜子奇思妙想地说以后要cosplay新娘装。 谈羽无语了。 小忘年的自闭症一直保持那样,总不见好转的趋势,从不肯多跟谁说一句话。年华离开了以后他也不吵着找妈妈,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不认识了。偶尔会以实际行动来应谈羽两声,当谈羽企图跟小忘年说更多的话时小忘年就会跑开。 壶壶因为不了解医学方面,只能找一些病例医术来做参考,辅助小忘年的病情。除了引着小忘年提高兴趣,现在她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记得从前小忘年特别喜欢跟壶壶玩装扮游戏,壶壶翻了夏尔的装扮出来在他面前晃。 “忘年,你瞧阿姨今天的装扮好不好看啊!” 小忘年没有回答,闷低着头堆自己的积木。 壶壶凑到小忘年面前说:“你不是一直吵着要转扮夏尔吗?难道你不想跟我做一对夏尔兄弟吗?” “啪”一声,小忘年堆倒了手中的积木。壶壶自从认识小忘年以来,偶尔看见他心烦时也会重复这个无意义的动作,那时候的他还是会说会笑蹦跳得欢,现在自闭症了以后也是喜欢这样。壶壶真不明白这个积木有什么魅力。不,不能完全说是魅力,否则小忘年在堆高积木以后也不会毫无乐趣地径直推倒积木了。 “小忘年,你很讨厌这些积木吗?”壶壶一边摆起积木一边问。 小忘年点点头,头也不抬,手里还一直拾捣着缺了角的积木。 壶壶蹲下来,跟他齐着身子说:“我帮你收拾。” “不要!”小忘年推了下壶壶,她一个不防备倒在地板上。 小忘年抱着积木脚步咚咚跑回了房间。 开学的脚步一点点走来,壶壶跟谈羽犯了愁。这小忘年这样的情况在学校里很定会出事的,去的话学校的集体环境也能改善一下他的性格。心理医生的建议是延迟开学,先留家观察一段时间。 可是这样一来整个班级都知道小忘年得了病。这也会引发让人受不了的言辞。而吴佳郊就是嘴巴最臭的那一个。 有一天壶壶拉着小忘年从心理康复院回来,在楼下跟刚放学的吴佳郊相遇。 壶壶准备不搭理那个小孩子,径直跟小忘年走向目的地,谁知吴佳郊上来拍拍小忘年的肩膀:“喂,谈忘年,你的病好了没有?我们升了一个年级换了教室,如果你再不去的话只剩下扫把角落位置的那个座位啦!” 小忘年眼睛睁得圆鼓鼓的像要跳出来的弹珠,小脸气憋得通红。小忘年盯着吴佳郊一句话也不说。 “谈忘年,他们都说你变哑巴了。” 谈忘年依旧望着吴佳郊,眼色怔怔地不说话。 壶壶看不下去了,呵斥说:“吴同学,不要乱说话!” “我又没有乱说。”吴佳郊的说话险些喷出口水沫来。 壶壶不想理他,带着小忘年要离开,谁知道小忘年从壶壶的手里挣脱出去,像袭击人的老虎扑向吴佳郊,两个小孩子一下子又缠打在一处。 这是哪辈子结下的仇怨,总是这样话不投机就开打。吴佳郊这下可又不任由小忘年的暴力了,一把抓过去小忘年的脸上开了花,血并着眼泪掉下来。壶壶觉得现在的小忘年一定会吃亏,连忙把他拉回到自己怀里。 可场面并非是壶壶所想,小忘年不甘示弱一脚把吴佳郊踢撞到草坪里。吴佳郊立马放声大骂,旁边人本来就多,现在更是被吴佳郊的骂声吸引了过来,壶壶吓了两大跳,她没想到一言不发的小忘年还有战斗力,又忙去拉起吴佳郊。 “忘年…”壶壶也不想骂小忘年的,可是周围围得像交通事故现场,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敢先去骂别人家的孩子,吴佳郊的家长是个什么烂骨子壶壶又不是没有见过。这下的梁子彻底结深了。 壶壶先忙着疏散观众,赔脸鞠躬:“对不起啊,这么热的天,大家都应该做在树荫上吃瓜,偏偏这两个孩子不听话。” 小区里有几个牙尖嘴利的人刻薄嘀咕:“我看吧,父母没有跟孩子圆满地在一起是多么痛心,孩子都为这个事情生病了,她还有脸面拉着孩子招摇过市。” “是啊,如果我是她的话绝对会成全这个孩子,自己那么年轻,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呢,是吧!” … 出口的恶言猝不及防刺进壶壶的心窝子,言辞里仿佛流着血淋淋的鄙视… 原本是两个孩子打架,这也能顺着议论到她的身上,壶壶不知道该反驳什么了,因为在群众的眼里不善的人说什么都是不对的。 壶壶的眼眸被汹涌的泪水照映得明亮,再多待一秒她差点要当场流出眼泪了… 她带着小忘年走的时候,也没看见吴佳郊往哪个方向去了,估计是回家找爸妈哭鼻子去了吧。 小忘年回了家后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壶壶心情不是很好,拿出医药箱帮他处理脸上的伤口也不说什么话,整个消毒上药的过程小忘年都没有说一声痛。 谈羽一推门回来,一眼看见花猫脸一样的小忘年,喊了一声“天”脸色全变了,壶壶收拾好手上的东西,黑着脸更加沉默了。 谈羽从来没有看见脸跟碳般黑的壶壶,猜想得出发生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谑笑着说:“怎么了,一个花猫脸一个丧尸脸。” 小忘年自然是不吭声,望着爸爸目光呆滞。 壶壶把医药箱放回抽屉里才说话:“刚才忘年跟吴佳郊又打架了,两个孩子像上辈子的冤家,谁也不肯让谁,结果小忘年的脸就破相了。” 谈羽抚着孩子的脸看了一下,“破了两道表面皮,还好不是很严重。”转而又问:“吴佳郊又伤了哪里?他爸爸吵了什么?” 多么熟悉人家脾性的问句,一般人会问:“他爸爸说了什么”,而谈羽知道吴佳郊的爸爸不是个好惹的主,所以干脆问“他爸爸吵了什么”,说明谈羽也是不喜欢那种人了。 壶壶的回答更为讽刺:“他爸爸不会上门来的,因为吴佳郊没怎么受伤。” 谈羽的脸色稍稍蠕动,像一只青黑的毛毛虫笨拙地爬行,“对,就是了,这样才是他们。” 壶壶唉声叹气,想说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谈羽问:“我没想到小忘年还能去跟人家打架,今天心理医师有没有说什么?” “除了那些建议的话还能有什么,忘年也是自己走不出来,很难跟外界再有共鸣跟沟通,今天因为吴佳郊的一句“有病”忘年就急红了眼睛…”壶壶话还没有说完话被打断,因为小忘年又在玩积木游戏。 小忘年不想听大人说话了,像往常带着一张沉闷的脸抱着积木回房去了。 “忘年,等会吃饭了,你别去房间了。”壶壶一把拉住了小忘年,因为小忘年进了房间后会把自己反锁,不到第二天是不会出来的。前几天好几次都是这样,小忘年的娃娃脸消瘦蜡黄了不少。 谈羽看见儿子欲要挣脱,也过去说:“吃了饭再回屋子吧。” 小忘年不领情,放手摔下积木跑回了房间。 壶壶见此也没有办法,疲倦地进了厨房,叮叮当当的声音里传出饭菜的香味。 饭局一如既往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人,安静的空气发出咀嚼饭菜的细微声。壶壶打了饭放在小忘年的门口,也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是原样。 壶壶只光闷头吃饭,干燥的舌苔有话说不出的难受,她起身润了一下口后才发言:“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接不接受。” “说呗,我们之间还谈什么接不接受的。”谈羽随意地说。 壶壶看了看墙壁上还贴的红喜字,“我想搬家。可以的话搬家吧。古代孟母为了孩子三迁,无非是给孩子一个干净优良的学习环境。如果搬了家再给小忘年换个学校,那些流言蜚语便不会传入他的耳朵里,对他的成长都有好处。如果你没什么意见的话,我可以抽个时间物色新的房源。” 谈羽面上大有愧疚之意,将口中的饭嚼了好久咽下去才说话:“我也有过这个想法,不过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你,我知道前段时间年华的出现造成了你不好的名声,我也受不了他们这样诋毁你…” 话才刚刚开始就讲到了一处,壶壶跟谈羽会心地微微笑。面对那些人力难以挽回的不好局面,这也是一劳永逸,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因为要寻找新的房源,壶壶忽然想到了姜晓棉,她才反映过来请婚宴宾客的那时已经联系不到姜晓棉了。所谓的人之常情就是这样吧。当年大学的少年时期天天混待在一起都快腻掉了,毕业后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等到有了需求想起才联系。 买房毕竟是件值得琢磨的大事情,壶壶来到盛星地产踌躇,不知道除了姜晓棉还可以信任谁,她想要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姜晓棉的哥哥冼新辰。 说起来,未来的冼新辰跟妻子相亲相爱的时候还得感谢这个时候壶壶的出现。 每个人的故事像已经写好了的剧本,冥冥之中一丝不差地顺着剧本的脉络发展。 壶壶先是自我介绍,而冼新辰却对壶壶很有映像,他笑问:“我知道你,我还喝过你的喜酒,可能你已经忘记了。因为我是谈羽请的宾客。” “喔!”壶壶拍了拍脑袋,婚礼上她对冼新辰可没有映像,即使这样,壶壶还是要装模作样地套近乎,方便后期好办事嘛。 “那个,我就是想卖房,重新买房,因为我跟谈羽都是外行人嘛,所以来找你探听一下市场。您别介意哈!”壶壶嬉笑着说出来,心里却为自己的“丑态”瑟了一下。 冼新辰又不是刚在商城上打滚的小白,他笑回答说:“呵,有什么要介意的,更何况你是谈夫人,我求之不得要为你们服务呢!” 壶壶笑着把手上的售房信息递了过去,不客气地说:“想卖个好价钱,就靠你了!这可不是凶宅,靠地铁,挨学校,处市中心。”她眯了一下眼睛补充:“还是新房,风水不一般,谁住了谁脱单!另外,你们要有新开发区的楼盘介绍给我一下哈,我可要带优惠的那种哟!” 冼新辰笑而不语,点点头示意。 谁都没有想到壶壶简单的一句“谁住谁脱单”是应验的好兆头。 冼新辰在房网上推房的时候贴上了壶壶的那句话,刚好一位要买房的白领女青年看到了这句“谁住谁脱单”便起了兴趣上门来了,本来还没怎么较真这句话,最后她认识了冼新辰就较真了。 那位白领女青年后来就是谈羽的妻子。他的妻子叫周澄月。 而壶壶跟谈羽在冼新辰的婚礼上对这个故事哈哈大笑,壶壶还顺带开玩笑要“敲诈”一笔红娘钱。 后来的某一天周澄月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这个笑话,果断给了壶壶一笔谢媒礼。 壶壶跟谈羽搬进新家以后,新的环境,新的邻居,新的友好,仿佛是呼吸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鲜空气。 他们也不会认为小忘年有病,而是看成一个不爱说话内向的孩子。 壶壶经常带着小忘年一起去参加社交亲子活动,她一刚开始还担心小忘年融入新的环境需要很长的时间,现实比她之前预料的要可观很多。 没有人会再叫壶壶为“谈忘年的后妈”,也没有人会说小忘年“是个没有妈的野孩子”,反之小区里的妈妈都会羡慕壶壶,壶壶跟她们站在人群堆里偶尔会有人羡慕地说: “哇,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盛过孩子的母亲。”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恢复的!嫉妒死我们了。” “我要准备二胎了,教我一些绝招呗!” … 壶壶为了装得像一些就会看了一些婴幼方面相关的知识,吹起牛来时才有模有样。为了不露馅,她还故意把自己的年龄报大了五岁。惹得那群人老珠黄的母亲更是羡慕了。 小忘年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壶壶那么冷淡了。他对她的改观是搬进新家后的第五天。 因为小忘年对陌生的环境起初感到害怕,特别是不敢直视黑夜里的那扇窗子,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安好窗帘,晚上睡觉前小忘年总是看到什么可怕的黑影在窗子上晃来晃去。他也不敢跟谁说,只是抱着枕头就跑到了他们夫妇的房间里。刚开始的时候谈羽还没有那么晚下班,小忘年会直接跑到客厅的沙发上睡着等爸爸下班,后来不管爸爸有没有下班他都窜到了壶壶身边。 好几个晚上都这样,小忘年每次都会在壶壶的怀里睡着,有时候到了第二天他还是在壶壶怀里,谈羽则不知道什么起了床正勤奋地做早餐。 壶壶以为小忘年是做了噩梦才会每晚这样跑过来。直到后来心理医生发现了小忘年的异常才顺腾抹瓜到窗户上的“黑影”。 嗐,哪有什么黑影,只不过是树枝被风刮得摇晃,刚好那树枝像人形,才让小忘年杯弓蛇影了。 壶壶提议要告诉物业砍了那颗树时,小忘年却很意料地阻止了,终于说了长长的一段话:“你们砍了枝干,树妈妈会很疼的。我知道了那不是可怕的人影,从今以后我就不会再怕它了,又何必去砍一棵无辜的树呢?” 惊人意料的话,壶壶欣喜地忘了天南地北。小忘年不仅救了那棵树,他自己也成长了,一句“又何必去砍一棵无辜的树呢”多么像大人才会说的话。 就连谈羽也觉得小忘年长大了。 小忘年从这天开始,一天天地逐渐恢复了以往的活蹦乱跳。尤其每天从新学校放学回来,开心地跟壶壶说新学校里的故事:新同桌怎么样友好,语文老师讲了哪些幽默的笑话,而数学老师又是怎么严肃… 小忘年对壶壶的称呼也有了变化,并非“喂”,并非“坏女人”…是在谈羽的教导下开始用“妈”字来称呼。即使小忘年会跟这个年轻的小后妈偶尔产生一点小别扭,但总归折腾不出什么大矛盾。 谁也没有敢问小忘年对亲妈再一次离开这件事情怎么想。 年华只给了小忘年一小段记忆,在小忘年的想法里,他认为年华是个很吝啬的母亲。不过他从没有对谁说过自己的真正想法。直到长大以后完全懂事了也是如此,除了“吝啬”,忘年也想不出更合适的形容词。 (岩豆篇完) 书客居阅读网址: 番外三:林深时见鹿(陆林篇)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2021年。长南。 自从去伦敦参加了迟阳和跟姜晓棉的婚礼后,林深对于当新娘这件事情就特别憧憬。 偏偏平日里头脑圆溜人的陆小郭在结婚这件事情上还显得特别迟钝。 因为他还没有跟林深求婚。 林深有种想拿锤子锤爆他脑子的冲动。 这种事情,总不能女儿家先说出口吧。 所以每次高妮曼看见林深手上光秃秃的手指,她会掐着点捻酸:“呦喂,林深,你男朋友还没有给你买钻戒啊?” 林深会笑眯眯地怼回去:“我年轻,不急,不像有些人,等人老珠黄了都还没有男朋友。” 扯到人家的弱点下手,这可把高妮曼堵了个够呛。 当然,林深也是精准地戳到高妮曼的痛处了,因为姜晓棉跟吃迟阳和的喜事一出,设计部的同事发了一封联名的祝贺邮件。这个联名贺语里,唯独缺了高妮曼。 高妮曼的心思往往比别人“别出心裁”,她认为大家的联名祝贺信不是真心实意的,而是自己对设计部的人太苛刻了,怨声载道的他们都在看她的笑话。因为当年高妮曼觊觎过迟阳和。 可林深摸清了高妮曼的脾气,她知道在这样个偌大的群体里,只有高妮曼一个人会神经地那样以为。 所以林深就特别喜欢说“人老珠黄”,“大龄剩女”“情场乞儿”类似的词来怼高妮曼。怼得又气又乐。 可高妮曼也不是布木偶任人拿针来戳。为了这点口舌之争,她会以公报私对付林深。 两个人像上辈子的情侣冤家今生生错了性别,林深有了陆小郭,让高妮曼落单了。所以高妮曼要官高一等处处辖制林深。 如果天使服饰不是名气一流的饭碗企业,林深早就跳槽了。 林深把这个想法告诉陆小郭的时候,他就笑笑说:“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上司太霸道而辞职,你正中了她的下怀!” 陆小郭说得挺对,林深想一想也觉得不值。可是今天受到了‘妮曼魔头’的刁难后,真的很想冲动地一走了之。 林深走在日落西斜的路上,金黄色的光晕拂在她的脸颊,心情却跟乌云一样乌漆麻黑。 林深跟陆小郭的公司只隔了一条大马路,刚好给了上下班相约出发的机会。这会林深一如既往来到陆小郭上班的律师事务所,可他同事说陆小郭很早就下班了。林深不知不觉把气性撒在了陆小郭身上,心里嘀咕埋怨: “臭锅盖,今天居然没有等我,膝盖破皮好了几天又开始痒了吧!”(跪榴莲) 林深才刚进了公寓电梯准备摁下楼层时,就被一位中年妇女冒失地阻住。 那位中年妇女体态有些肥硕,穿着朴素的民族风服饰,嘻嘻哈哈地笑进了电梯,左右手拎着一些家禽蛋类,俨然是刚从乡下进城来。进了电梯就立正站直,仿佛是不知道进了电梯要按楼层这回事。 “这位阿姨,您要去几楼呢?”林深问了她。 那位阿姨是刚反应过来的模样,笑说:“我去B501,瞧我儿子跟我的儿媳妇。”说完还举起麻袋里的老母鸡,那只鸡露出头来鸡嘎叫。 在整洁高档的公寓电梯里很是煞风景。 “是B区501吗?”林深问。 她点点头,林深便笑着纠正她:“这栋楼是D栋,您走错了。B栋还要从那条道过去。” 阿姨挠了挠短发,走出电梯嘀咕说:“咦,可能是刚才的指路人听错了。往哪边走来着?” 林深看这位阿姨人生地不熟就笑说:“B501是吧,那我带您去。” 那位阿姨乐得连忙点头说谢谢,直夸林深的心肠好。在去的路上硬要拿出一小筐鸡蛋送给林深。 林深肯定是不想要的,可是怎么也拗不过阿姨的热情,那小框鸡蛋在她们两个人的手里推来攘去,让得快要不小心翻掉了林深才接受。 林深把那位阿姨带到了相应的区楼,教她按了五楼后便回了自己的家。 她一抬头开门时看到自个门上的501,心想着跟刚才的那位阿姨还是有缘。 进了家门,林深以为陆小郭在家里头,可是家里除了白球在屋里转悠,再没有第二个人的脚印。 “臭锅盖,你死哪去了!”林深吼叫着准备打电话给他,可是正在通话中。 晕死! 林深便很不耐烦地拿出一篓瓜子花生散倒在桌子上,吐出的壳皮到处都是。啃完了瓜子看见陆小郭还是没有回来,就撕剥了桔子吃,无聊到把白丝撕了个干净,仍然没有响起门铃。 但响起了他的电话,他急促地问: “喂,林深,你在家吗?我妈有没有来到家里?” “啊?”林深疑惑了,“什么你妈?” 对面解释说:“我也是才知道我妈从老家来看我,我让她在车站等我,我来接她,估计她手机没电了,愣是等找不到她。” 林深知道后摇摇头:“家里一个人也没来过,哪个车站呢?我跟你一起去找。” 陆小郭报了地址后林深便赶过去,其实林深也没见过陆小郭的妈妈,又不能分开去找,快傍晚了也没什么结果。耗得陆小郭的手机也没电了。 “既然你妈知道地址,说不定正在门口等着我们回去呢。”林深建议说。 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门口依旧空荡荡的,让他们两个人目瞪口呆,站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茫然。 “哎呀,你妈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呢!这下好了,人也不见了。”林深坐在沙发上捂脸。 “我是快下班了才接到我妈的电话,她突然说在火车站,我没太多先奔过去了。” 陆小郭一看到桌上的那篮鸡蛋,瞬间笑起来哈哈问:“这框鸡蛋哪来的?” 林深蓦然瞄了陆小郭一眼,不明所以然,他的哈哈笑突兀地像疯了一样。 “一位问路阿姨啊!”林深说完也猜测到了什么,“问路?D501,B501……” “一看到这个小框框就不用说了,你遇到的那个肯定是我妈!” 林深呆了,还能有这么巧的事情,他们准备要去D区找人,刚到了楼下林深就看到了兜兜转转的那位阿姨。 “你瞧,那是不是!”林深问向陆小郭。 那位阿姨一瞧见陆小郭也笑嘻嘻地过来拍他后背,又拿着纸条问:“小郭,你怎么给了我一个错误的地址!害得我怎么找也找不到。” 陆小郭接过纸条一看,母亲上面记录的“B501”快要笑晕人了,说:“妈,是您听错了,是‘D501’,不是‘B501’,晕死!” 小郭妈妈听了哈哈一笑,“上了年纪了,耳朵怕是开始退化听觉了!”说完后惊望着林深,“呦喂,这就是林深了吧,糊里糊涂地错过了,真是有趣!” 林深点点头,帮小郭妈妈拿过她手里的东西,三个人进了电梯,小郭妈妈还一直笑,叽喳地电梯都快响出了回声:“缘分来得真离奇,瞧我刚才就站在这电梯里了,对的路摆在面前,还往错误的方向找去,人真是糊涂咯…” 林深陪笑应答:“怎么会是糊涂!这叫‘有缘人,遇得有趣’呢!” “嘿,这小姑娘,真会说话。” …… 出了电梯,钥匙戳进匙孔的那一刻,林深拍拍脑壳心想,完了,未来婆婆嫁到,家里刚刚被弄得一团糟。 果不其然,小郭妈妈一进屋子,空气里弥漫着瓜壳,桔子的味道,地上一小堆果皮,满地都是瓜子仁。 林深不好意思地拍了拍沙发上的瓜子壳,“阿姨,您来坐这边。” “哟哟喂,小郭啊,都有女朋友的人了,这屋子还是这么乱。”小郭妈妈一路走过去,脚下的花生壳被踩得脆脆作响。 林深舔脸扫地,笑说:“阿姨,这是我刚才弄的,不知道您会来。” 小郭妈妈连忙对儿子说:“你还不快收拾,撂给一个女孩做家务,真不知道你这种人是怎么找到女朋友的…” 陆小郭哈哈了一声,扭好拖把来拖地。 哈哈,林深也瞅了陆小郭一眼。 小郭妈妈一打开家里的冰箱,把带来的农村食物依次整齐地塞进冰箱里,顺便收拾出了许多隔夜菜,连忙埋怨说:“小郭啊,你们的生活看样子过得不是很好啊,连我跟你爸家里养的狗都用不着吃隔夜菜。”说着便把那些饭菜倒入垃圾桶里。 “哎呀,妈,你不需要这么唠叨,我们自己来收拾就行。”陆小郭连忙去将母亲手中的饭碗拾干净。 小郭妈妈也不再忙这,找了个塑料袋塞进她的大兜里:“母从远方来,你还没有一点像样的饭菜招待。快,带我去市场,给你们添一些素菜。荤菜我都给你们放到冰箱里去了。” 看到小郭妈妈这样躬身力行,琐事细碎的,林深有点支架不住,觉得以后自己哪里不对的话会被她挑刺。 “妈,我去吧。您呀就待在家里,好好的哪都不用去,否则你又得迷路去找‘B’或‘D’栋了。” 陆小郭意在调侃刚才的事,不觉带笑说出来,而林深不敢呵呵笑,憋了一口笑。看见陆小郭要去菜市场的准备模样,忙挽着小郭的胳膊同行,“小郭妈妈,还是我去吧,我不好意思让你忙呢!” 实际上林深不怎么想跟小郭妈妈单独相处。毕竟年轻人跟老人之间有代沟,林深还不知道该怎么开个话题聊天。估计得全程听小郭妈妈的唠叨,一来就唠叨厨房,再深进去说不定要到了卧室。 林深是这样想,可小郭妈妈还不会这么“恐慌”。 这场误打误撞地相识,林深刚好给小郭妈妈留了个好映像,小郭妈妈对未来的儿媳可满意了,一来就杀鸡炖了锅鸡汤,别提那热情殷勤劲。 但是太热情了也让林深别扭,好像是要图谋什么似的。因为之前冬漾妈妈对姜晓棉的态度让林深深刻地见识到了婆媳关系。 林深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冬漾妈妈抗拒姜晓棉,也许向冬漾跟姜晓棉会走到一起。 “小郭,你妈妈真的是‘民国好妈妈呢!”林深拉了个购物车,跟陆小郭一脚跨进了超市里。 这个点快到了饭时,超市里都是老人在挤着购买菜品,林深跟陆小郭挤在中年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 “我妈就是这样,她人可好了,家里的那些亲戚小孩子都特别喜欢跟她玩闹,我妈扎堆在孩子里跟个老顽童似的。 林深撅了撅嘴巴,“看得出来,她是这种性格,只是她热情地让人受不了,比如刚才那些剩菜,换我妈来家里的话,她绝对会命令我赶紧处理掉,而不是上前来忙手忙脚的搞这搞那,像做着保姆的工作为我们服务,我倒先不好意思了。” 陆小郭一笑而过,“母亲本来就是孩子的保姆,我妈这还不算什么,我以前去冬漾家里的时候,冬漾的妈妈都巴不得帮冬漾喂饭嚼饭呢!” “那种婆婆谁能受得了!”林深嗤之以鼻,却不想一个回头看见了最讨厌的人。浓妆艳抹的脸庞。 高妮曼的鞋跟比平日高出了许多,一眼直视过去几乎要超过十二公分高了。所以林深都得要仰头望着她,心咒:“穿这么高的高跟鞋也不怕崴脚!别嫁出去那天成了‘跛子新娘’。” 林深赶紧拉紧了陆小郭,附耳悄悄说:“你看,那个穿套装的老女人就是我跟你说追过迟阳和的‘魔头剩女’,翻了年有三十五了呢,她还骗大家有三十岁,着实的老黄瓜装嫩!以为我们大家不知道,其实我们都看穿了。自从迟阳和走了以后,我们公司的设计总监就由一个半老快秃顶的四十岁男人接替,这下高妮曼看都不看那个设计总监一眼。哪像以前天天跟在迟总监后面跑得比兔子还要勤快!” 陆小郭听了随便一笑,林深的悄悄话又长又小声,他大概听出了那些意思。 两个冤家见面不吵架是不可能的,林深还没说话高妮曼便靠近了林深先发制人:“林深呀,你都要见公婆了,你怎么不整理一下你的仪容仪表,真不怕人家男方退货呀!” 一上来的开场白就是冷话冲头的架势,说明高妮曼已经偷听林深跟陆小郭的对话多时了。 林深暗中掐了一下陆小郭,示意他出头说话。 陆小郭往高妮曼的购物篮里瞄了一眼,看见她捡拿的特价青菜都萎靡得不见完整的菜苗了,高妮曼也意识到了什么把购物篮朝背后挪了挪。 小郭呵呵笑说:“总比有人捡了人家不要的强!” 陆小郭的一语双关犀利像一支利剑,林深知道小郭话里隐藏的潜意思,在旁边暗自得意。努嘴抬高头正视着高妮曼,一脸“我看你怎么答”的表情。 高妮曼没有怎么回答,因为她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把购物篮里的青菜一袋子抓出来扔回了原处,然后跺脚甩屁股走人。林深还看见她离开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一下脚,乐得林深在原地捂嘴巴幸灾乐祸地笑个不停。 虽然这有些不道德,但是高妮曼对于林深而言,早是她不道德在先。“以德报怨”这种东西,在林深身上是不存在的。 “哈哈,臭锅盖,你很是厉害!你看看女魔头气成了什么模样,脸像被碳火烧过的锅底一样黑!” 陆小郭挽着林深走远,“我倒是无所谓,这一怼倒爽了,以后你的工作可不好过了。” 林深摇摇头表示不在意:“这么多年头都过来了,什么大怼小怼没有经历过,又不是公司里没个公正,她也报复不出什么花样。” 等到他们去收银台结账的时候,碰巧看见高妮曼在隔壁桌的收银台吵架,原因只是为了三角钱。 林深听见那个收银员对高妮曼说:“小姐,我瞧你穿得那么体面,三角钱不可能没有吧!这里支持手机支付的。” 高妮曼的魔音发飙:“不就是两三毛钱吗?你们那么大一家超市有必要斤斤计较吗?”说完拿着袋子里的东西准备转身。 林深原本就在超市做过暑假工,知道‘两三毛钱’一直以来都是结账的小便宜漏洞。跟蚂蚁一样大小的零头说免也好不免也好,都各自存在缺陷。收银员看惯了这类客人,遇到了后难免不开心,更甚的瞧不起那种顾客:“不好意思,女士,这是超市规定,超过一毛钱的东西都要收钱呢!” “哎,你看我都有会员卡了,说明我是老客,难道还不足够优惠三毛钱吗?” “很抱歉。”收银员的话面无表情。 不接受“抱歉”的高妮曼的脾气又炸出来了。 … 争执了一分钟之后收银员拿出二十块钱,鄙视的口气说:“女士,二十块钱退给你,请留下二十块三毛钱的东西。” 收银员的“二十块三毛钱”加了重音。 林深在旁边看戏,藐视了一眼,也不知道该藐视高妮曼还是藐视那位收银员。要是换作一个老人跟收银员吵的话林深还觉得说得过去,可是有着体面工作的高妮曼来计较这三毛钱,很是意外了。 “根据刚才的特价青菜来看,也许高妮曼遇到经济危机了吧!”林深心想。可是收银员的那句“二十块钱退给你,请留下二十块三毛钱的东西”,也有点过分得难以直听。 “我帮这位小姐付另外的三毛钱。”林深微笑着递过一张粉红得亮眼的钞票,她故意拿了张大钞,让收银员低头在钱箱里摸了很久的九十九块七毛。 而高妮曼早瞪了林深一眼后早提着东西离去了,其他观众一直以为是林深看不下去了才掏出三毛钱结束了这场硝烟,然而高妮曼偏偏要高调地离开,临走前对林深说了句:“我的小助理,让你破费了这三毛钱,下个月一起打你的工资里。反正三毛钱也算不了利息,不要太着急。” 真的是一招胜一招啊! 这回换林深气得说不出话来,回去的路上很不爽快,硬是跳到陆小郭身上让他背了回去。 陆小郭则开玩笑宽她的心,“你看看你,受了气还有人背你回去,说不定这会的女魔头正拐着脚走路!” “不,我估计是光着脚!” “你说得对,就是光着脚!” … 饭桌上时,小郭妈妈敲话意问林深:“小林啊,什么时候叫你父母过来两家老人见个面啊,瞧瞧你俩,再不办喜事横生了什么枝节就不好了。” 林深还没回答,小郭妈妈又扭头向儿子问:“这不,你那个叫冬漾的同学,前年结婚时他父亲不就病死了嘛!如果结快一点的话他父亲估计能当爷爷了……” “妈…别乱提事。”陆小郭撞脚示意了下母亲,“您操啥心呢,林深被我喂胖了,她跑不了的。” 后半句玩笑话差点把林深正嚼的饭咳了出来,陆小郭的话还真的没说错,林深的确是胖了那么一点点。她不服气地想,“明明每天都是我自己做饭供着你,怎么变成你把我喂胖了。” “哟喂,哪里胖了,这样瞧着怪瘦的,一摸去只有皮跟骨头!”小郭妈妈握了握林深的手腕,林深的小手腕还不够她握的,“我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呀,一个个瘦得跟骨头似的,还整天瞎嚷嚷减肥,减肥,再减不得成了鬼骷髅了,在别人眼里以为那是苗条啊,谁知他们会看成没钱买不起饭吃的小乞儿。” “妈,你又话痨了,惹得饭菜冷了。”陆小郭稍微提示母亲别巴啦吧啦太多话。 小郭妈妈嘴巴停下来了手可停不下,一直往林深碗里夹肉,米饭上都凸起了好大一片。 林深吃得肚子圆滚滚,可又拒绝不了,趁着小郭妈妈转身拿盐时全部扒给了陆小郭。 “阿姨,过年时我爸妈已经见过小郭了,其他的事回头再跟他们聊聊。”林深也不知道怎么说,舌头仿佛是打结了话也说不顺溜,随便说一句来应答。 陆小郭又问母亲打算跟他们住几天,小郭妈妈笑嘻嘻地伸出一个手指的时候,林深呛了一口,彻底晕了。 一个月啊,得跟未来婆婆磨合一个月! 林深才第一天便有些受不了,这位未来的婆婆怕不是来监督考量未来儿媳妇的吧! 她暗中踢了一下陆小郭,传暗意说“拒绝,拒绝”,陆小郭偏唱反调,“好,等会给您收拾屋子去!” 林深真想变成桌子脚安静地看着这两母子。 书客居阅读网址: 林深时见鹿 2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林深跟小郭妈妈待了一段时间后,总结出了一个句话: 小郭妈妈既是个“国民妈妈”,也是个“奇葩妈妈”。 “民国妈妈”是指小郭妈妈很称职到位,全中国的孩子都喜爱那种“保姆型”的妈妈;“奇葩妈妈”是指小郭妈妈的称职有点过头了! “奇葩妈妈”这点上,林深就深有体会。这一生再也忘不了这种细致体贴的婆婆。 因为刚来第一天早晨,是个特别难忘的早晨。 林深一起床就被小郭妈妈训练了,只为一条被子。 一条从来没有叠过的被子。 林深跟陆小郭从来都没有叠过被子,在这一点,两个年轻人达成了一致的协议。所以今天早上一如既往地没有人折被子,小郭妈妈进来扫地时看见他们晨起的房间,连忙大叫林深进来。 林深嘴巴里还塞着面条,嘴里一下子咀嚼不完就忙端着饭碗来到了房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被小郭妈妈“请”了出去。 “怎么了?小郭妈妈?” 小郭妈妈嫌弃地摇头埋怨,但是本性是好的。她说:“哎呀呀,不能把饭碗端进卧室,否则那么蟑螂老鼠闻到了味道得来这里安营扎寨!你看看,我帮你们扫出的灰尘比我的脚趾头都要厚呢!” “我跟小郭一直这样的,天冷的时候厨房的餐桌就是个摆设,巴不得把饭碗埋进被窝里吃饭!” 小郭妈妈忙摆手,命令的口气说:“以后不能这样了!” 林深望了望脚下,灰尘浅得连一张纸屑都埋不了,“您说的灰尘埋脚趾甲,哪有这么夸张喔!…”手里的面碗汤斜滴了一店撒在地板上。 “你先进厨房把早点吃完,我再来跟你聊。” 林深还想问“聊什么”,才发现已经被小郭妈妈推搡到了厨房的座位上。林深不知道小郭妈妈要出什么新鲜花样,只能唰唰吃了面条来房间报道。 到了卧室以后,林深看见小郭妈妈把被子叠成有棱有角的豆腐状,小郭妈妈示范说:“小林呀,被子呢就该叠得整整齐齐的,再加上你乱糟糟的头发,整得从鸡窝里钻出来似的……” “嗐,您刚才大呼小叫的是这件小事情啊,我当你捡到了我的私房钱呢!”林深开玩笑说就要转身走出厨房。 小郭妈妈又转身把林深认真地拉了回去,“折被子也是大有学问的。我教你折。”她说着把刚才折好的被子拆了出来,拉着林深手把手地折起被子。 林深无奈了。 “科学家表明,不折被子也大大有好处,我们经过一晚上的熟睡以后,人体分散出来的水分使被子潮湿,折了被子后潮湿的部分散不出去水分,大大给了螨虫蜗居的生存机会,更不好了。”林深说着随便折叠了一下,不伦不类的形状成果很是不忍直视,简直是“豆腐渣”状。 小郭妈妈不满意的表情毫无隐藏地挂在脸上,林深真怕得罪这位准婆婆,把手里折叠好的被子往床中央随便摆放,结果又被小郭妈妈拆了。 林深知道自己要挨教训了,可是又不好走开,只能装出乖乖女的模样点点头。 “叠被子不是随便一叠,你知道你刚刚叠的被子为什么没有棱角吗?因为你被子的四个角都没有抚平饱和的状态。…还有折叠出不要有凹凸面出现……”小郭妈妈终于说完了,但是林深一句也没听懂,假装肚子痛冲出了房门。 当然,林深逃避的伎俩是瞒不住小郭妈妈的。 小郭站在不远处“看戏”,林深过去抱怨说:“你妈该不是从军校毕业回来的吧!” 小郭摇摇头,“她是被我爸影响的,你不是第一个被我妈训练了……”拍了拍林深的肩膀,“顺其自然吧,我妈没有恶意。” “可是我…” 林深仰天无奈,还没有长叹呢便被小郭妈妈拉进了房间。小郭妈妈把叠好的被子拆开,拆开又叠,硬是让林深再学叠了一遍。今天刚好是星期天,所以林深被小郭妈妈“折磨”了一个早上,林深都要成了“折叠被子小能手”。 林深虽然从前也见陆小郭折叠过豆腐状的被子,可是那一次的小郭只是心血来潮,不像小郭妈妈这样认真。 林深知道陆爸爸是退役军人,现在她不得不深想,陆爸爸一定训练过全家人,真不知道小郭学叠被子时是怎么样的抓耳挠腮。 林深捡了个小郭妈妈不在的角落说:“锅盖啊,我都被你妈折磨成什么样了,明明是在家里折被子,搞得这胳臂去插秧犁回来一样!以后是不是得训练敬礼走军步啊?” “那倒不至于,我跟你讲,我妈她有一次出糗…”小郭笑着要说什么时,看见妈妈来了就附耳在林深耳边说了句悄悄话,惹得两个人一起嘻嘻笑。 “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让我也来听一听。”小郭妈妈凑进了笑眯眯地偷听。 小郭妈妈倒也没有偷听到什么。林深撂了她嘻嘻地准备午饭去了,但是很快又被小郭妈妈给训回来了。只因为小郭妈妈嫌弃林深淘米多淘了一道,认为林深做饭太磨叽了,便“抢”了她的活计。 林深不想反驳什么,换做是自己的妈妈林深一定叽里呱啦地惹出一大套说辞,反正自家母亲又不会厌烦自己。 看着小郭妈妈在厨房里叽叽喳喳,林深真觉得这个不速之客是话唠托生过来的,她悄悄往厨房瞄了一眼,看到陆小郭会在母亲面前转。本来是一个人叽里呱啦,现在是两个人叽里呱啦,林深想,“也只有儿子会觉得母亲很普通了。” 总要找什么做一点,否则会被拉进厨房里当第三个叽里呱啦的人,林深转进了洗衣房里,想找一份最安静的活计来“避难”,看到洗衣机上的那一堆脏衣服时准备动手消灭干净。 才刚注水搅和了没多久,小郭妈妈声音的分贝就超过了洗衣机工作的分贝。 “哎呀呀,小林,你要洗衣服怎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 林深看着小郭妈妈,眼睛睁得跟天上的满月一样大,对这突然其来的干预懵了,“有什么不对吗?” “嗐,我昨晚研究了一下你们用的洗衣服没有除螨功能,我正想着等会吃完饭上超市给你们买一包除螨洗衣粉,你看你们这些年轻人喔,大大咧咧的,总是讲究不到细节上…” 后面小郭妈妈说了什么林深没有很注意听了,反正也不需要认真听。她心说“刚才你逼着着我叠被子,我都说了会有螨虫,你怎么不信呢?现在又说这样螨虫那样螨虫!” 这种不恭敬的话只能想想而已,林深肯定不会说出口,嘻嘻地应了一句:“好呢,我之前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一直没有实行,您说买什么样的,我马上去超市买回来。” 小郭妈妈忙脱下围裙,“我讲不出是怎样一包怎么的洗衣粉,我现在去给你买回来吧。” “哎,妈,我跟你去,你不认识路…” 哐当两声,家里只剩下林深跟白球对望。两双圆鼓鼓的眼睛快看出了哗哗的闪电。 “白球啊白球,你怎么会明白这种被人唠叨又不能反驳的感觉呢!而且还是未来的婆婆,也明明知道她没有恶意。” 白球对着林深“汪汪”叫了两声,林深拿了包狗粮来喂,拍了拍它的脑袋:“每天只知道吃,这下真的肥成球了!” 白球知道林深在骂人,仰抬了脖子又吼了两声。 “叫什么叫,有了吃的还叫,我又不是臭锅盖听不懂狗语!”林深按了下狗狗的头向狗粮里。 小郭妈妈跟小郭回来的时候,提的一兜全部都是清洁工具,透过透明的胶带,林深看见好几包黄色包装的硫磺皂。 “小林啊,你看,什么蓝月亮紫月亮的洗手液都抵不过一小块硫磺皂,以后就用这个来洗手,现在的卫生条件虽然说没有虱子了,但是螨虫是防不胜防的,你看小郭脸上就起了几小颗痘痘呢!”小郭妈妈把一包包硫磺皂放入洗衣房的柜子里。 林深看那堆了一柜子的硫磺皂,前反面堆得整齐一致,四角摞得对称平整,呵呵笑问:“小郭妈妈,堆得真漂亮呢,人家是不是给了你什么优惠,这买的数量跟批发过来似的。” 小郭妈妈又强调了一遍:“买来不是为堆得漂亮,是让你们养成用硫磺皂的习惯!” 林深挪到陆小郭身后吐了吐舌头,悄悄问:“像不像读书时候卫生委员来抓卫生了。” 陆小郭点点头,嘀咕回说:“不错,很像。要把卫生搞好,当心被罚冲厕所。” 小郭妈妈知道两个孩子在排编自己,回过头努嘴笑而不语。 这些生活琐事倒也无可厚非,最让林深受不了的事情还在后面。 猛然有一天晚上,小郭妈妈吃过晚饭去广场散步回来,换了一套装束亮眼在小郭跟林深面前,是中老年人广场舞的装束。 上天仿佛应了小郭妈妈的喜好,小区离广场仅有几步之遥。小郭妈妈每天去一次广场是生活的必修课。 别以为陌生的地方不怎么走动,小郭妈妈可不一样,交友的速度像墨水在水中开来,短短几天时间,覆盖了很多范围区域。没有一个人不会不知道林深未来的婆婆上门来了。 因为林深的性格跟小郭妈妈的性格一样,无友不欢,所有的人认识了林深也自然对林深的婆婆不陌生。 小郭妈妈本来不怎么会广场舞的,也是来了这里才渲染了才逐步接触。每次会了新的舞蹈就回来跳给林深看,顺带捎求评价。 “喔,小郭妈妈,胳膊低了,转圈的时候脚步要保持稳定!…对,很标准了!”林深瞎编乱造的说辞,自己又不是很懂舞蹈,偏偏要装作有专业头脑的样子来评价。 小郭妈妈可是开心了,拿着朋友给的舞碟放着舞蹈跟林深说这说那,林深一一应“是,很漂亮,动作也到位”,几种舞法过去了林深还是这套说辞,只有小郭妈妈对着电视手舞足蹈。 林深想要的时候小郭妈妈又拉住她,“哎,林深,你给我看看我做那个动作哪里还有不到位的地方,配合我当一下我的舞伴。” 林深被动摇摆在电视机前,动作又不怎么标准,表情像吞了根苦瓜一样苦恼。她无奈地望向陆小郭,欲哭无泪地蠕动嘴型:“快来解救我…” 能怎么救呢?林深都不怎么会舞蹈了,陆小郭更加不会跳舞。 小郭妈妈看见林深的肢体有些硬,便拉着她做了些困难的动作,林深一下子被拽得骨骼听出了“咔咔”声。 “哎喂,你们年轻人都不锻炼的吗?身体都不如我一个老妈子了!”小郭妈妈放开了林深,林深一个不防头栽倒在沙发上,她起来后捏着自已的胳膊说酸,“小郭妈妈,你在家里的时候也晨练吗?” 小郭妈妈呵呵笑:“我家离广场远,顶多就是围着马路跑一圈。我来这里了那么几天,每天早上去晨练的时候你们还蒙头大睡呢!” 如果不是小郭妈妈提起,林深真还不知道她去晨练过呢! 林深站起来锤了一脚,伸伸腿,“以前我读书的时候每天锻炼还坚持得下去,现在上了班坚持不下去了,觉都不够睡呢!哪有时间浪费在公园里。” “生命在于运动,你们越是这样就越该要出去活动活动,否则将来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手脚不灵活了,哟哟,像生活不能自理的垂暮老人。” 小郭妈妈高声说着,下一句让林深崩溃了。 “小林,小郭啊,从明天开始我们得三个人去公园晨跑,我作为监督人,为你们记录考勤!” 陆小郭跟林深同时“啊”一声,张大的嘴巴可以塞一个水煮蛋进去了。小郭妈妈的那句话过后,电视机里的广场舞音乐教学仍在播放个不停。 她不会只是说说而已,谁都知道小郭妈妈的这句话是认真的。 林深最先发言,过去拉着小郭妈妈“求饶”:“小郭妈妈,我们工作很忙,压力还大,你就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哎,那可不行,就是工作压力大才该多运动,否则头脑跟身心得不到释放,人都要被逼成抑郁症了,这样的话后果更不堪设想了。”小郭妈妈微笑地拍了拍林深的手背。她脸上的肥肉松垮下来,一道道皱纹像枯老的垂柳。 “这样我们就更加工作无力,生活不充沛了。”林深说话有气无力,仿佛是一听到晨练力气就化为乌有了。 小郭妈妈的声音却为洪亮,“这孩子说什么瞎话,锻炼的好处就是让人更加精神,怎么会像你说的这样呢!” 林深又向陆小郭使了使眼色,可他也反驳不出什么话了。因为陆小郭早体验过父亲的“魔鬼训练”,对于母亲的强制锻炼不过是小巫的手段而已。 “我没什么意见。”陆小郭说完后被林深瞪了一眼。 “喏,这不就结了,多让人精神的活动!你们九点上班,明天六点我一吹哨子你们就得起床集合!我再加补一张规律作息表,以后作息都得根据我的拟定来执行!” 林深心怨,“这下完蛋了!工作上有个‘女魔头’也就算了,这下家里还来了个‘魔鬼婆婆’!” 小郭妈妈扭头看见了林深嘟嘴不悦的表情,便问:“怎么?不乐意啊?” “乐意乐意,很是乐意!”林深点头,心里却是无数的“不乐意”在无声地呐喊。 书客居阅读网址: 林深时见鹿 3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林深过上了不用设闹钟也会被闹钟叫醒的日子。 小郭妈妈的口哨就是一个会移动的闹钟。 林深原本以为小郭妈妈提口哨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没想到她还真的拿了一个口哨出来,每天清晨六点就开叫,比金鸡报晓还要准时。 “哔哔,孩子们,起床了!客厅集合!” 林深翻了个身继续睡,心想着不起来也没什么,小郭妈妈自然会自动放弃呼唤。可陆小郭很是实行母亲的计划,一直拉着困睡的林深起床,连人带被子地拖出了卧室。 到了客厅后,小郭妈妈笔直挺胸地站在那里,看到林深拖拉着出来便很不高兴,“你看看你们,才第一天呢,就懒觉赖床!” “小郭妈妈…”林深眯了觅睡眼,准备躬身转回去,“才六点呢!” 小郭妈妈拉住了林深转回来,“不行,不行。你可别给我求饶!” 到了广场后,晨练的气氛越来越浓,小郭妈妈指着跟林深同龄人的跑步者说:“你看,那些不都是跟你们一样的年轻人嘛,怎么人家就有意识来晨跑,你们懒得不像什么话了。”说完自已给孩子们做榜样先跑了起来,老态憨肥的跑样让林深忍俊不禁,仿佛看到了陆小郭年老后的样子。 林深对陆小郭悄悄说:“要是广场距离公寓有个千里远就好了。” 陆小郭则回答:“你知足吧,要是真有那么远你就得跑步过来了…” 小郭妈妈跑了一小段距离后,发现他们都没有跟上来便往回叫:“喂,你们落后了,嘀咕什么呢!现在是开头第一天,我不要求太多,跑半个钟就好了!” 林深立马大叫:“什么?半个钟!” “是不是太少了?”小郭妈妈笑脸眯眯。 陆小郭最知道妈妈的脾性,知道她要有加时的意思,便赶紧捂了林深的嘴巴,拉着她往跑道上冲去。 因为很久没有锻炼活动了,所以小郭跟林深气喘呼呼地被抛在了脑后。小郭妈妈往树角处拐了个弯后,林深拉着陆小郭坐在原地捶腿偷懒。 “你妈妈都老了,还很能跑!” 陆小郭摸了摸空洞的肚子,“要是拿你们两个读书的时期来比,你肯定跑不过她。” 林深笑了笑,“为什么呢?” “因为我母亲读书时总被很多男孩子追。” “好啊,你又嘲笑我没人追求!难道你不是人吗?”林深明白了陆小郭的潜意识,坏笑着追打他。 跑步也就算了,后来小郭妈妈还强制着他们做了各种抬腿运动,弄得两个年轻人一早上下来,走回去都要扶着楼梯。 “要是一个月下来,这双腿得残废不可!”林深一回来就一屁股做在沙发上,小小的身躯本不是很沉,硬是沉了些力量把柔软的沙发凹下了好大一截。 小郭哈哈笑,“怎么会残废呢?要是这样过了一个月,你的飞毛腿又回来了!” 小郭妈妈也是附和着笑,林深一看上班要迟到了,慌忙抓着早餐饼冲出了家门,小郭妈妈忙在后面跟着叫:“林深,带一瓶豆浆!” 林深出了门,正好赶上电梯闭门,没来得及跟小郭妈妈正式说拜拜。到了公司不久后露丹把一瓶豆浆放在桌上,“喏,有人托我给你送一杯豆浆。” “谁啊?莫名其妙。”林深边说着瞄了一眼,才看见那瓶豆浆很是眼熟。 露丹说:“我看着年纪是你妈妈吧。” “不呢,是我婆婆!”林深眯眼继续悄说:“大老早的叫我起床锻炼,我没空吃早点了她又拿着一瓶从家里追到公司,这操作溜溜了。” 露丹在林深旁边哈哈笑:“原来是婆婆送来的啊,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林深望着故弄玄虚的露丹。 那个露丹抬起豆浆对着林深笑:“你看豆浆装进瓶子里白胖得不得了,这豆浆呢又是喝进你的肚子里,你婆婆的意思就是让你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说得林深不好意思了起来,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露丹又揣了揣林深的胳膊,“怎么样,好事是不是将近了呢!” 林深拿文件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你别探太多啊,当心变成三八婆了!” “三八婆在那里坐镇呢!怎么轮得上我们小喽喽!”露丹回答完朝高妮曼的办公室努了努嘴巴。 林深想起了什么,便拉近了露丹问:“你这段时间有没有觉得‘女魔头’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前天我还看见她在超市里为了三毛钱跟人家斤斤计较,我突然想到从再早些起,她身上的香水味不是那么浓重了。” 露丹被林深一提醒,发现真是那么一回事,“对啊,以前她巴不得把一桶桶香水往身上倒下去呢!” “看样子是遇到了什么经济危机…”林深猜想着要说更多的话,“妮曼魔音”又在耳边响起: 通知—开—会—了— 声音拖泥带水,具是难听!全办公室的人都捂上了耳朵。 半个钟的会议,林深没把心思放在开会上,眼睛打量着高妮曼的装扮,的确是没以前那么炫富了,高妮曼自恃天之娇女,不可能返璞归真过上贫民生活,林深越猜想好奇心越重。 这件事情最后成了设计部的一大话题。 猜想妮曼女魔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大问题,甚至还有人提出问题:“你们说‘妮曼女魔头’会不会离职?” “如果是经济危机的话我想她更不会离职了,工资是我们的两倍多呢!谁舍得丢掉这个金饭碗啊!” 他们私下讨论后纷纷点头。 其中一个心细的同事拿出手机说:“我怎么看不到女魔头的朋友圈了,她是不是把我隐蔽了!” 几秒后有同事翻了翻手机附和:“我的也看不到了,看看你们的。” 大家纷纷拿出手机点开高妮曼的头像,果然都没有权限了。 “不对啊,女魔头之前最喜欢发朋友圈各种炫耀了!这会子怎么都隐蔽我们了?” “不错,我也正纳闷呢。不像她往日的处事风格。”同事摇摇头。 大家聊了一会后下班散去了,林深原本也不是很把这件事情当真,下班路上看到高妮曼开着车往家的反方向驶去,林深顿时心生怀疑。要知道,高妮曼跟林深只是一条道路回家的,所以林深每次都特地绕了路不想跟高妮曼走一条路。 今天是反常地有些奇怪。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林深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过去,虽然这样不太好,但是林深还是这样做了。否则怎么揭开这个谜团呢? 最后林深跟着高妮曼来到了市医院。林深下了车后就赶着跟进去的,可是还是跟丢了,不知道高妮曼去了哪个科室,林深心想着没什么趣便调转回头。 回到家里无意跟陆小郭说起这件事情,小郭妈妈一听到“女魔头”就凑过来听,忙着问:“你们说的‘女魔头’是谁?这样给人家起外号还背后说人家不好喔!” 林深随便应了小郭妈妈说是,小郭又问:“‘女魔头’的名字是哪三个字,怎么写法?” 林深说了名字后陆小郭若有所思,“我觉得这名字怎么那么熟呢?我好像在一份文件上看过,前几天的捐款收款方协议法律书。” “捐款事宜?你是说高妮曼是被捐着?别搞笑了,以她的家产还需要捐款,那我都是长南市首富了!” 陆小郭没注意听林深说的话,左手拿着林深的手机,右手拿着自己的手机不知道在按什么,还边滴喃自语,“好像就是这个名字了,人虽然没见过,我搜搜她的朋友圈看下有没有什么发现…” 几秒后陆小郭的眼睛亮了,“喏,林深你看…”他举着自己的手机把高妮曼的朋友圈给林深看。因为高妮曼的朋友圈设置了陌生人可见十条。 她置顶的朋友圈是某个捐款网站的链接,林深点进去阅读了下信息,翻着图片浏览,被捐款人是一位癌症患者,收款姓名:高妮曼 林深的嘴巴顿时像被胶布缠住了说不出话,一会后点出朋友圈界面把手机 “原来,她缺钱是这个原因啊,她都隐蔽了公司同事不可见,我们…我们两个人这样子好像有点过分了…” 陆小郭吐了吐舌头。小郭妈妈则仔细听着,心里猜想出了些故事的轮廓后发言:“的确是不太好呢,不过你这位同事的好强心太重了,才不愿意让你们知道,怕被你们嘲笑吧。” “一个很厉害的女上司,大家都叫她‘女魔头’,她不嘲笑别人算好的了,我们哪里去敢嘲笑她。”林深嘀咕了两句。 “哟,我有映象了,今天早上我给你送豆浆的时候正遇上一个女的在电梯里训斥员工,一个扎着马尾辫,说话很快的女人是不是?” 小郭妈妈还提送豆浆这件事情,林深瞬间想起露丹的那句“白胖小子”的话,脸又红了一片,勉强回答说:“可不是呢!你一说马尾辫我们就知道是谁了,天天扎着青春马尾装嫩…”话也没说完清楚就回到了卧室。 搞得小郭两母子在客厅里一头雾水,“不就是说个马尾辫嘛,怎么就脸红跑了!” 小郭妈妈朝房间大声喊:“早点睡啊,明天还要起床去跑步锻炼!”怕林深听不进去,小郭妈妈又重复了一遍。 “知道了!”卧室里传出的三个字蒙着被子混沌不清。 第二天林深去上班的时候,看到同事们便想起高妮曼的病患筹款,不知道是否该说,说的原因肯定不是因为八卦,只是想号召大家一起捐款而已。虽然表面上林深跟高妮曼是对同性冤家,毕竟也没冤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再怎么样也不能拿人家的伤心事来报复。所以林深还是很同情高妮曼的。 更是因为高妮曼对公司的人隐瞒了这件事情而感到可悲。 归根究底也有经济的原因在里面。 高妮曼太心高气傲了,不敢落半点缺点给大家说三倒四。 后来林深跟陆小郭商量后用陆小郭的微信账号默默了给高妮曼捐了五百块。 林深还心想着高妮曼不认识陆小郭的头像,这笔捐款打着“**”的名义也就神不知鬼不觉,准备将这件事情搁下遗忘。 可是某一天上班的时候,高妮曼对林深的态度变了,变了那么一点点柔和,林深还没怎么注意到高妮曼的变化,高妮曼就主动跟林深说了句“林深,那五百块钱…谢谢你。” 林深第一次听到高妮曼跟人家道歉,并且道歉的对象是自己。她的反应是挠了挠耳朵,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也不知道高妮曼是如何知道五百块钱的事。 “嗐,你不怪我戳了你的营隐私就好,可同事那里我可一个字都没说。”林深摇摇双手,怕高妮曼误会自己。 高妮曼哼声笑了笑,“我知道你一个字都没说,所以才要谢谢你。” “原来是这样。”林深的呼吸都变得顺畅了,好想抚摸一下自己忐忑的心情,不过不敢当面做出这个动作。因为林深觉得这件事情自己也有窥探隐私的责任,她可不想在高妮曼面前用表情“承认罪行”。 高妮曼反问林深:“你知道我是怎么看出那个是你男朋友的微信号吗?” “怎么看出,似乎只能单凭头像,看不了朋友圈以及更多信息的吧!”林深被高妮曼引起了好奇心。 “是,就是一张头像。而且能一下子捐百来块以上的网友不是亲就是友了。”高妮曼的话说得挺对的。 林深理解了第二点没能理解第一点,“一张头像而已,又不是贴着陆小郭三个字。” “你也不想想你上班偷懒的时候在干什么,天天在电脑微信上跟你男朋友聊天,当我眼瞎不认识头像呢!”高妮曼笑着说,话里有半责怪的意思,更多的是轻松的气氛。 林深想要说句祝福她母亲痊愈的话时,高妮曼用平日的“妮曼魔音”吼:林深,你还给我偷懒,不快点去干活,嫌工资被扣得不够是不是!” 高妮曼吼完吓了整个设计部一跳,大家纷纷到办公室门口看发飙的高妮曼,却看见她跟林深对视而笑,然后一起友好地讲工作的内容。 同事们你一言我一语悄悄讨论: “‘女魔头’被‘笑星’冲撞了吧,真是见鬼了!” “我也觉得。” “没见过‘女魔头’还会对林深笑,她该不会是长期嫁不出去,性取向走偏锋了吧!”说这句话的同事被露丹锤了大脑。 露丹笑呵呵说:“咱不知道,也不敢问,可不能瞎猜,人家林深都要结婚了呢!” … 他们一听,就把讨论的对象从高妮曼挪到了林深身上。 “露丹,你说的可是准确消息?” “我都没还认识林深的男朋友呢…” … 林深这一天的上班时间,都被同事说拉去谈私房话去了。 路过这边,这个同事问:“林深,吃喜酒时别忘记叫我喔!” 走去那边,那个同事问:“哎,林深,你婚纱定了哪一套呀?” 下班的时候仍有同事说:“林深,带我去认识认识你男朋友呗!别跟个宝贝一样藏着嘛,怕我们抢了去似的。” 林深崩溃了,不知道这些话题是打哪里引出来的,也没想去追究。只知道下班后偶然看见高妮曼的朋友圈取消了屏蔽,而且又新发布了一条筹款链接,下面是同事们的慰问留言,一句句随着时间推移新的留言窜上来,像解除冰冻的小火苗。 今天是上得最开心的一天班,林深心想。 书客居阅读网址: 林深时见鹿,钟午不闻溪 尾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林深是很不喜欢狗宠物,但白球是个例外。不过白球若跟陆小郭没有关系的话,她一样讨厌白球。 林深也拿这句话跟陆小郭说过,“如果你不是跟白球有关系的话,我会炖了白球煮狗肉火锅。” 陆小郭朝说大话的林深瞅瞅眼,圆圆的眼珠眯成一条缝,“什么关系喔?” “不就是狗爸爸跟狗儿子的关系嘛!”林深还记得当年的趣事,旧事重提说来依然搞笑。 陆小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先打了一个隔。不知道是吃太饱了还是被林深的话膈应到了的原因。 他慢悠悠地说:“这么说你不就是狗母亲了!你预备下几个狗崽子呢?” “狗崽子?……”林深被陆小郭的举一反三惊呆了,哪有人这样比喻自己的儿子,真对陆小郭的深深折服了! 陆小郭越说越欢喜地过分:“可不就是一窝的狗崽子嘛!” “还说狗崽子,臭锅盖,你找打!我现在就把你打成狗崽子!”林深说着捡起了一条狗带小编绳,在空气里挥得嚯嚯响。 绳子还没落到陆小郭身上,他就连忙求饶,半认真半玩笑的磕头认罪。 偏偏别的没有不被小郭妈妈赶上,这磕头认罪的这一幕被小郭妈妈赶上了。 林深眼睛转得机灵,见到小郭妈妈从墙角出冒出了影子,就忙上前抱住陆小郭的头:“快点,还差50个下蹲!别给我偷懒!” 陆小郭反应灵敏,嬉笑连忙配合林深换了个做下蹲的动作。 林深在暗自庆幸,要是被小郭妈妈知道自己虐待她儿子那还得了。 小郭妈妈也没怀疑什么,愣了一会后真以为小郭在做下蹲运动呢,依稀听到什么“狗崽子”就问:“你们刚讲什么,讲得那么欢。” “我刚刚说让林深……” “陆小郭住嘴!”林深连忙训斥阻止了陆小郭未说完的话,扯进他的衣服悄声说:“那些难听的话给我闭嘴。再说一次狗崽子的话我灭了你!” 陆小郭竖叉起食指表示闭口不言。 林深发现小郭妈妈也喜欢狗,闲的时候就一天抱着狗狗不放,后来跟小郭妈妈聊天当中林深才了解到,原来小郭爸爸是警犬训导员。 林深才刚刚知道,并且意识到在某一年被小流氓追打时为什么能逃过那只狗的“揭穿”了。 这不奇怪了,一定是小郭跟父亲耳目渲染时学了一些狗语。睡觉前林深就对警犬的话题喋喋不休,仿佛是做了一个专门的采访。 “小郭?你爸爸是在哪个警犬队训练警犬呢?长南?长南似乎没有警犬训练基地哎!” 陆小郭觉得这个问题很愚蠢,觑了一眼林深才说话:“公安部警犬基地有四个,昆明,南阳,而我爸爸在昆明警犬基地。长南这种小地方的警犬都是从昆明那里出来的。” “听着这个工作好高大尚喔!”林深双眼冒着亮光,“那咱们家的白球是不是也可以把它训练成警犬?” 陆小郭被林深一时兴起的念头雷到了,“你想多了,警犬就是警犬,不配合警察工作的犬怎么能是警犬呢!你以为随便大街上拉一只狗送到警犬基地都能训练成警犬啊!那要讲究出生地的好吧!” 林深为自己的错误想法悻悻笑了笑,捂了被子又问,“那你爸爸训练出来的警犬是不是特别能干啊,比如抓小偷啊,嗅毒啊之类的,集万千能干于一身啊!好像牵一只警犬出来就可以破案了。” “不是的,警犬也是分工作的好吧,有缉毒犬,搜爆犬,刑侦犬,搜捕犬…我爸主要培训缉毒犬,全国各地的缉毒犬大部分都是从昆明出去的,所以我爸爸对这份工作也是十分热爱,为社会做了贡献心胸都宽广得不着边了,都不想有退休的那一天呢!” 林深听了嘻嘻笑,放低了声音,因为不想让隔壁的小郭妈妈听到:“这样说的话你爸爸会不会因为工作的原因跟你妈妈吃醋呢?” “跟什么吃醋?” “跟狗吃醋啊!”林深拍了拍陆小郭圆滑的脑袋。 陆小郭联想到了什么,反问:“这么说的话你跟白球吃醋过喽!” “去,我才没有呢!”林深又问:“哎,可不可去警犬训练基地看一下呢?” 陆小郭摇摇头,“你要是真感兴趣的话可以加我爸的朋友圈看视频呢!” 林深听了可欣喜,一把抓过小郭的手机:“我瞧瞧。”随后边翻着又边问:“送你妈妈回老家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该回一趟呢?” “是呢,不过我爸爸肯定是不在老家的。你也别失望,他说了他休年假的时候会回来给我们两个办喜事呢!” 林深听了又蒙着被子偷笑,转作认真地看视频不说话。 陆小郭笑说:“你忘记了明天我老妈的哨子了。” 林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乖乖闭着眼睛等待明天的到来。 回老家的那天,陆小郭本来偏要带上白球一起回。林深不同意,说给邻居家代养,这样白球跟黑曜就可以凑成一对了。 陆小郭则说:“担心白球变瘦了。” 林深无语了,打心里头蔑视白球,聊天又不会说人话,笑也不会对人笑,居然还有本事争宠!她转对小郭说:“我瘦了怎么不看见你着急。” 还是林深强势,出发前把白球送进了邻居家里。白球一见黑曜就忘记了主人,一黑一白窜进了房间里。 当时刚好叫的肯德基外卖到了,大家都忘记了计较白球的问题,陆小郭把最大的鸡腿塞向林深的嘴巴里,他们上了车驶向陆家的方向。 小郭妈妈看到嘴里塞鸡腿的那一幕,笑笑之余又嗔怪:“你们这些小青年哟,总是把健康的食物弃之弊履,垃圾食物奉为珍品。” 林深悄望了陆小郭一眼,因为她想起当年的烧烤摊上陆小郭对于那些垃圾食物也是一样的鄙视,有其母必有其子,小郭妈妈的食物教育真是深入人心呢! “小郭妈妈,你要不要吃一些呢?”林深把炸鸡桶挪向小郭妈妈,虽然林深知道这是徒劳的。 “哎哟喂,我不像你们年轻人,有那么好的身体可以糟蹋。”小郭妈妈忙摆手,“这种外卖又贵,糟蹋钱更糟蹋身体。” 林深手里捏着一个鸡米花想塞进小郭妈妈的嘴里,“尝一口嘛,很好吃的呢,用您的新人优惠图个半价买的。” 陆小郭听到后一句话真对林深刮目相看,竖起大拇指“夸”:“你真是蓖羊毛的小能手!” “反正他们老人家又不用这些东西,给我们用还省了一笔钱呢!” 小郭妈妈随便嚼了嚼口里的鸡米花,想吐出来又不能吐出来的表情,“好吃是好吃,吃了这种油腻的东西以后最好再吃一根香蕉排毒。” “哪有香蕉给你吃喔!”林深在心里想。 哪只小郭妈妈对驾驶座上的儿子说:“小郭啊,等到了买水果的地方停下,买点香蕉过来给小林吃,你看看,她吃了那么多油炸的东西,以后不要吃了,我天天煮营养粥给你喝…” 林深真佩服小郭妈妈的饮食习惯。也不知道每天有这样一个婆婆唠叨是好事还是坏事。 大约过了一个月后,林深的喜事来报道了。她之前一直猜测怀孕的现象会不会跟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想吐的时候找个大夫来号脉。而林深都没想吐的感觉自己就怀孕了。 发现的那一天早上,林深刚起床要跟小郭妈妈去晨跑,突然拉肚子疼地不行,准备到医院开药时才被告知怀孕了。 小郭妈妈幸运地拜天拜地,“还好早发现了没什么意外。” 初为人母的林深才刚刚体会到做母亲的辛苦,她立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姜晓棉,找她分享一些经验之谈。 去产检的时候医生告诉她是双胞胎,孩子很健康,林深第一想法就是把这一切功劳归到小郭妈妈身上。 小郭妈妈逼着他们锻炼,调整好作息时间,监督垃圾食品,这些最起码为身体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林深问小郭:“医生说是双胞胎呢,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想最好是一男一女吧,儿女双全,这样的话我们就不再生第二胎了。”陆小郭摸了摸脑袋,很是完美的想法。毕竟每个人都会这么想。 “这样很好呢,不过医生说的是‘双胞胎’,又不是说‘龙凤胎’,有多大的概率可以如愿呢?”林深疑惑又愚蠢的小表情很是可爱。 陆小郭锤了锤林深的脑袋,“哈哈,你怎么这么天真,医院有规定不准透露孩子的性别,‘龙凤胎’不是双胞胎的一种嘛!说不定就是龙凤胎呢!你怎么在这问题上变得愚蠢了呢?” “对喔,的确是这样。”林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挠挠头,然后撒娇,“都说一孕傻三年,我这才是刚刚开始的呢!陆大人,以后我傻的地方请您海涵担待。”她装模作样地抱了一下拳头。 小郭妈妈也表示一男一女最好不过了,若是两个男的太调皮,家里头肯定要鸡飞狗跳,必须要一个女孩来宁静互补一下气氛;若是两个女的又太觉遗憾。 在起名方面,陆小郭跟林深有了争执。因为林深受过爷爷熏陶,取名比较有诗意,而陆小郭则不讲究那么多,认为起个包含父母的名字就好,他甚至想好了取“陆小林”跟“陆小深”这样则把母亲的名字包含进去了。 陆小林,陆小深… 现在的取名趋向,“涵,凡,梓,晨,兮,熙…”等网络流行字烂大街的年代,“陆小林”跟“陆小深”更是落了俗套,林深一听这种名字简直想吐,真不知道陆小郭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她敲了敲陆小郭的脑袋,“臭锅盖,你的脑袋敲不响了,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林深哈哈笑,打趣说:“因为‘锅盖’变‘铁锈’了!” “那不好,干脆就取名‘陆锅盖’‘陆铁锈’算了!”陆小郭比林深更加诙谐。 “陆小郭—你敢!”林深扯响了嗓门尖叫,“以前我们早就说过‘林深时见鹿,钟午不闻溪’,取‘陆钟午’‘陆闻溪’,多么有诗意的名字放着不用,你却偏去扯什么乱七八糟的!” “怎么能说是乱七八糟的!‘小林跟小深’不就是借用你的名字演变过来的哪!” “演变你个头,我找妈说说意见,看她赞同我还是赞同你!”林深说着拉了小郭妈妈过来当裁判。 “小郭妈妈,你来点评一下两个名字:陆小林跟陆小深;陆钟午跟陆闻溪,哪组名字好听。” 小郭妈妈“啊?”了一声,“什么?陆中午?怎么不“陆下午”呢?这名字也是奇葩了!” 林深无话可说了,想要解释诗句的时候心想,对半个文盲说文雅的句子她怎么会理解呢?母子如出一辙,她该不会是赞同陆小郭的名字吧,那样的话林深肯定要捍卫自己的意愿的。 小郭妈妈又接着说:“不过瞧着小郭起的名字太普通了,林深的名字听着文雅些。毕竟出自于古诗,‘林深时见鹿,钟午不闻溪’就算是‘陆中午’还是‘陆晚上’都好听得很!不论男孩女孩都适合叫这个名…” “啊,小郭妈妈,您刚才还说奇葩,我以为你不喜欢呢!以为不知道那句诗句呢!”林深最后一句话小声得只有自己听见,因为她刚才小看小郭妈妈是半个文盲便低头自悻惭愧,抬头的时候又得意地看了陆小郭一眼,嘴角扬得老高。 陆小郭仿佛从她的眼神里听出了“怎么样,是不是还得听我的话”的意思,他没再说什么,点头答应再没什么意见。 陆钟午跟陆闻溪出生的那一天,长南的天气晴朗得十分可爱。 不只是孩子平安出生值得庆贺,更让人如愿的是孩子的性别。 陆钟午是哥哥; 陆闻溪是妹妹。 两个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光凭外貌来分辨的话就连亲爸亲妈也分不清。 小郭妈妈心里头为孙女慌了,说:“我看见的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简直难以区分,要是女孩子长成了男孩模样那还得了,得多难看啊!” 哈哈,林深跟陆小郭笑死了,林深说:“龙凤胎由于性别不同,是异卵双胞胎,模样不会跟双胞胎一样相像的。现在两个孩子都是婴儿时候,分不清也是平常事。” 家里头一下子添了一双儿女,两个孩子同一个阶段成长,踩着那种一踩一响的鞋子,同一个阶段咿咿呀呀学语言,交汇的语言偶尔停顿,像是歌谣唱到了一半后忘词了!再加上一条白球在孩子周围转悠,家里面像开了杂技会表演一样的热闹。 大家别说多羡慕林深了,家里面开满月酒的时候,她们纷纷向林深请教“生子秘方”。搞得林深都不好意思起来,回复说:“哪有什么生子秘方,不过就是多吃喝玩乐,保持乐观心态而已。” 小郭妈妈也学旧社会给孩子抓周图个喜庆,他们将一大推抓周需要的玩具跟物品摆在孩子周围,有模拟警察抓小偷时用的警棍,有医生的听诊器,厨师炒饭用的铲子,还有笛子,计算器,键盘,书本…” 小钟午选抓了警棍,而小闻溪抓了一大块波板糖往嘴巴里送,连包装也没有拆,口水流湿了口水兜。她咬了咬波板糖,包装上的塑料嚓嚓响,舌头上没有觉察到甜味的小闻溪两眼异样地望着大家,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他们笑小闻溪是个吃货,什么东西都要往嘴巴里塞。 欢声笑语的抓周里,一支暖色波板糖颜色绚丽得甚是好看,他们永远也想不到这是一个可怕的伏笔。 时间是成长的一首歌,小钟午跟小闻溪的童年时光无疑是幸福的,就连在溪水旁玩泥巴,往湖水里扔块石头也是无忧无虑,从来不会奇怪泥巴为什么会堆成房子,石头掉进了湖里为什么会沉下去,也不会想过世界上的人为什么有好人跟坏人之分。 只知道在母亲的怀抱里最温暖,在父亲的肩背上最安全。 小闻溪的性格比哥哥还要活泼,每天扎着两个小羊角辨跳着脚步一颤一颤。她见了生人从不会胆怯,笑眯眯地对人笑,即使跟不认识的人也仿佛是亲友一样聊得亲热欢快。 两个小孩子再懂事一点,等到幼儿园的年龄,林深这个全职妈妈才开始工作。以前小郭妈妈也说过,孩子可以由她来带,那时候的林深连忙摇摇头,委婉地说: “妈,要是一个孩子就算了,两个孩子怎么敢劳烦您呢!别一个在您左耳吵,另一个在您右耳吵,搞得您一刻都不得安宁呢!” 用不敢劳驾的口气拒绝回去,小郭妈妈不知道实情很是开心,认为林深体贴。其实真实原因是林深不喜欢隔辈带孩子,这是年轻人的普遍想法,谁都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被熏染“小广场舞家”! 特别是小郭妈妈这种跳广场舞的人才,要是给她带一个孩子那还得了!林深也跟陆小郭说过这件事情,陆小郭也点头同意,更不会抱怨林深不上班,反而加倍对林深好。 连林深妈妈也喜滋滋地认为自己得了个好女婿。 最近一段时间,林深都会看社会新闻频道,偶尔关注一下社会动态,而两个小孩子总吵着要看动画片,林深不耐烦地抱起小闻溪指着电视上的人贩子画像恐吓说:“你看,这就是坏人,你天天只知道看动画片不多认识一下坏人,哪天她把你骗走了你都不知道。” 小钟午在旁边懂事地说:“妈妈,我们老师也跟我们说过,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更不能要陌生人的糖果。” 看见儿子如此讨喜,林深开心地刮了下他的鼻子,“小钟午说得很对呢!” 小钟午得到了母亲的表扬,开心地咧嘴笑,洁白闪耀的小牙齿像是被珍珠打造镌刻出来似的。 小闻溪则打了一个哈欠,能清晰看见她嘴巴里的两颗蛀牙。 “妈妈,我困了。”小闻溪强睁起困眼说了一句话,奶音的声音很是动听。 “好,可爱的小闻溪,睡觉去吧。”林深抱着孩子回了房间。 次年的秋天,又是一个开学季。漫山都是金黄色的忧伤。 一片片垄盖了长南的绿色。那是希望的颜色啊! 两个孩子的姥姥姥爷,爷爷奶奶纷纷买了很多文具送给孩子,堆加起来有一箱了!林深再往文具底翻去,还翻出了一大袋零食。还没看都是些什么零食,就被小闻溪的火眼金睛捕捉到,两只手朝它们逼近捞了去。嚓嚓的包装在旁边觅觅响起,像是夜深人静后小老鼠的偷食声。 林深把文具翻出来笑说:“孩子还是幼儿园,也不到上小学的年龄,这些文具送过来似乎是要人家现在去参加高考似的!这一年都用不完!” 小钟午看见这些漂亮的纸笔可开心了,带着妹妹背了书包出来准备明天去上学的东西。他把成沓的书本跟盒装的铅笔往书包里使劲塞,仿佛是怕谁抢了似的,书包膨胀着像吃撑了圆滚滚的肚子。 林深看见了笑着纠正说:“聪明的小钟午,你不用装那么多书本和铅笔,把它们的包装拆开,要用多少就装多少就可以了。练习薄装两本,铅笔也只装两只就可以了。”说完又帮儿子搭理好书包里的文具用品。 “好的,妈妈,我知道该怎么装了,我自己来吧。”小钟午知道怎么做后也不要母亲收拾了,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独立,林深很是知足了,认为小钟午长大后不用自己多操心。 “妹妹呢?妹妹整理好了没有?”林深问。 小钟午笑哈哈说:“妈妈,你看妹妹,她的书本,笔都没有装,只知道在那里装糖呢!” 林深闻声后转头过去看女儿,果然看见小闻溪正抓着棒棒糖往书包侧边的放水壶的位置塞进去。因为小手抓的棒棒糖比较多,塞的时候掉了几颗滚在地板上,连着发出清脆的声音,像一颗颗特大的豌豆熟透了后从菜荚壳里蹦跳下来。 林深对这个场景气恼得说不出话,真不知道该怎么纠正这个爱吃糖的孩子,捡起地上的糖又把女儿书包里的糖拿出来放回包装里,对女儿露着苦脸说:“开学第一天,不能装糖去学校!你看你,天天吃糖,牙齿都吃坏了,你忘记了医院里的老虎钳是多么的可怕,你再去一次的话它会把你的牙齿全部拔光,那样你没有牙齿很难看的!” 林深说这种恐吓的话都说腻了,小闻溪也知道妈妈的套路,她不听话地嘟起嘴巴,拿起棒棒糖咬牙撕了包装后又吃了一颗糖。 “还不是怪你妈妈寄了一小箱零食糖果过来,我看她是零食卖不掉,每次都塞到咱家来了!”陆小郭笑呵呵地边说边走过来,女儿递给了他一颗糖,他笑呵呵地剥开放进嘴巴里。 林深看见跟着吃糖的陆小郭,用书本拍了一下他胸膛,再拿掉他嘴里的棒棒糖扔到垃圾桶里,无奈地说:“就是你个贪吃的父亲不做好榜样了!怎么会卖不掉,以前我也跟我妈说来要寄过来了。可她常跟我说这些都是批发价,以后孩子总会嘴馋,出去外面卖总比自己拿过来要好,还说这些零食都是人工无添加的,鬼信喔!谁信谁是鬼…” “谁信谁是鬼!”小钟午在旁边学着母亲的口音跟说了一句,声音装得有模有样,嗲声嗲气的口吻惹人怜爱。 哈哈,真是一对好母子呢!陆小郭懂了什么,神秘地笑笑不说话。他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他懂林深跟丈母娘是一个性子,凡事上都喜欢计较省钱的窍门。 就比如在各种购物网站,他都不知道林深是怎么在网上淘到物美价廉的东西,有一次偶尔打开看见她的很多订单都用了优惠券,好几十好几十地减。他也没搞清楚林深的优惠券是从哪里挖出来的。 有一千张订单就有一千张优惠券。连陆小郭自己百度试着找,也搜不出半毛千的优惠。终于有一天陆小郭亲口问了林深,林深噼里啪啦的方法说得像织打的毛线一样百转千绕。 都说人越穷,省钱的方式就越多。林深自小就这样,也并无一点坏处。陆小郭还得感谢上帝赐给了他一个精打细算的媳妇呢!所以从不因为谁挣钱多,谁不上班而计较什么。 “爸爸,我想吃鱼头了。”小闻溪突然插进来了一句话,张着嘴巴口水都要流成瀑布了! 简直就是十足的小吃货了!跟她之前周岁抓周的东西真的是很符合呢! 林深朝女儿嘟嘟嘴,点了点她嘴巴因为棒棒糖隆起的地方斜了一个眼色:“吃吃吃,小吃货,嘴巴里还吃着这个大脑里却想着下一样,每次鱼头都给你吃了,还没有你哥哥聪明…” 小钟午哈哈笑,也对妹妹说了一句:“小吃货!” 大家都“攻击”小闻溪,她略略噘嘴表示不满,过去抱着爸爸的大腿求助:“爸爸…” “哈,等会煮饭了,来不及去菜市场了,明天做给你吃好不好。”陆小郭抱起了女儿哄她。 小闻溪调皮地捏了下爸爸的眼皮,“明天我要吃大大的鱼头!” “好,大大的鱼头!” 次日,陆小郭下班的时候仍记得女儿想吃鱼头,转去菜市场带回来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鲥鱼。走到公寓楼下时,看见一双儿女正你追我赶玩得满头大汗,小闻溪直接跑过来撞在父亲的怀里: “爸爸,哥哥追我呢!” 陆小郭抬了抬手里的大活鱼说:“你看,等会吃鱼头了呢!走,回家啦!” 小闻溪的眼睛眨得跟天上的星星一样亮,“它还是活的呢,不能吃,爸爸,我再跟哥哥多玩一会儿吧!” 陆小郭应了他们兄妹俩,“别玩太久了,等会记得回家吃饭喔!” “好,爸爸。” 两个小孩子继续在公寓楼下的花园玩着捉迷藏。一捉一藏很是欢快!这一回轮到妹妹来找哥哥了。 小钟午的头脑很聪明,藏身之处比妹妹还要狡猾,所以每一次妹妹总是很容易暴露藏身地点,却怎么也揪不出躲藏的哥哥。 这轮也是一样,小闻溪东找西找,怎么也找不到整躲藏的哥哥,在不知不觉中走远了花园。 “哥哥,哥哥,你躲在哪里呀,我找不到你了…” 小闻溪一路找去,怎么寻不到哥哥躲在了哪里,她一转身,看见一个拿着暖色波板糖的女人对着自已笑。 小闻溪不认识那个女人,也不认识她的笑意。 “阿姨,你看见我的哥哥了嘛?”一向对陌生人很友好的小闻溪也对着那个女人天真地笑,然后又紧盯着那个女人手上的棒棒糖。 “阿姨,你的棒棒糖好漂亮啊!我妈从不给我吃那么大的棒棒糖。” 那个女人对小闻溪再次微笑,小闻溪也毫无防备地笑。 她是可怕的笑容,她是可悲的笑容。两种笑容在这一刻多么讽刺。 像悲剧命运对她的讽刺。 … 陆小郭提着大鱼回到家,林深一看见鲥鱼就不开心了,“鲥鱼多刺,你怎么还买这种鱼呢!孩子们吃鱼不会挑刺呢!” 陆小郭杀鱼当起了大厨,鱼鳞遁着锋利的刀光哗哗刮落下来:“去晚了,别的鱼都卖得差不多了。没事,这鱼虽然吃得曲折,在于营养价值高。” “你刚刚上来时叫了两孩子没有?他们在小区楼下玩呢。”林深突然想起来问。 “叫了,小闻溪最贪玩了,今天开学怎么样呢?两个孩子又长一级了…” “啧啧!”林深咂嘴笑说,“今天他们进学校时看见小班的新生哭,两个孩子都笑那些弟弟妹妹。他们笑得起劲却都不记得当初进幼儿园的时候自己也哭得跟个花猫一样!你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进幼儿园哭的那模样,哟哟,特别是闻溪,哭得眼睛都肿了,跟回不了家似的!” “哈哈,我记得呢,后来老师跟我说,全班都不哭了,就只有闻溪还在哭!一直吵着要回家!”陆小郭的笑声伴着刮鱼鳞的声音,整间厨房被他带动起来。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谈起两个孩子笑得这么开心。 夫妻两的欢声笑语在饭香中结束,林深摆好饭桌脱下围裙,打开窗子往花园的地方看去,看见小钟午围着花园转悠,像在找什么东西的转悠。林深朝那个方向叫了声:“陆钟午,陆闻溪,快回来吃饭了!” 小钟午听不到,仍在专心致志地找着什么,林深笑说:“这两孩子,玩个捉迷藏都能玩得这么入迷。” 陆小郭凑过来看了一眼,“我去叫他们回来吧。”说完出了门。 来到花园的时候,看见小钟午眼睛哭红了。 陆小郭当是玩笑问:“怎么?你跟妹妹玩捉迷藏玩输了?还没见你因为一个游戏玩输了而哭呢!别玩了,回家吃饭了。” 小钟午擦了擦眼睛,“那你跟我一起找妹妹好不好,我不知道她躲到哪里去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好,我们一起找妹妹,她太调皮了!” … 天空的夕阳逐渐被黑暗笼罩,白天的光芒万仗一点点掉进泥土里,反射出惨淡的月光。 三天后,长南城市的各处角落里贴出了一张寻人启事。 三个月后,那张寻人启事磨光了崭新的字眼,变得苍黄憔悴,卷起的纸页边缘日夜被风刮破成了矩形。 林深每次走在大街上,看到那种残手残脚的小乞丐都会留意一下,每次都在想人生会不会戏剧性,有一天会像电视里面那样遇上自己的女儿。也会多看看擦肩的人群,深怕会跟女儿擦肩而过。 可惜,这些都是徒劳的。 每晚在梦里看见自己的女儿,林深甚至想过愿意永远醒不过来。 陆小郭听见说梦话的林深,那时他有过一个很悲凉的念头,他心想或许陆闻溪已经不记得自己是陆闻溪了,也不会有人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叫她这个名字。 陆闻溪三个字,像被吹散的气球吹向遥远的地方。像天上的浮云被暴风吹得无处再寻。 三年后,或许大家都快忘记了陆钟午还有一个妹妹。 只有憔悴的林深跟陆小郭还记得。被冷风吹散的记忆像一层层胶卷散落在苍黄的泥土里,连同相册上的合影照片也黄泛了。 (陆林篇完) 书客居阅读网址: 后记 一 :关于人物起名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姜晓棉,向冬漾,迟阳和】: 三位主角,从我起名时就决定了他们的感情归宿。 在里,我一直强调木棉花的生活习性:南方特产,故喜温,遇雪难活。 所以姜晓棉跟向冬漾不会有好结果,木棉花还需温暖的春季来守护。 关于“迟阳和”这个人名,我借姜晓棉的话解释过易经里面的句子:时在中春,阳和方起。 “阳和”是温暖阳光之意,因此迟阳和这个人物必须是姜晓棉的护花使者。 而向冬漾只是冬季时光里的一抹青春,悄悄荡漾过心。像湖水被风掠出道道细纹,总会恢复平静。 你们很难发现,我写姜晓棉跟向冬漾相遇,谈恋爱的那两年长年的冬天如何变化,又是为何变化。 相遇那年:长年的冬天冷得只差下雪了; 订婚前年:鹅毛小雪;(在此之前长年不曾下过雪) 订婚失败当年:频繁骤雪; 天相也在暗示他们的感情,走不到一起。 最后因为某些原因,向冬漾把姜晓棉推给了迟阳和,后悔的时候追不回来了。当然,也因为李笑欢的存在,姜晓棉也不会再回到向冬漾的身边。 连我自己安排这种情节的时候,也为之落泪了。 我借叶窈的话劝告过姜晓棉:“你跟向冬漾真的不和适。”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姜晓棉,向冬漾他们两个品行爱好相差甚远,甚至是相反的。比如: 向冬漾过惯了富裕生活,会说脏话,会打架逃课,不爱文学,还是个妈宝。这些跟优雅文艺的姜晓棉相比两个人全是相反的。 姜晓棉跟迟阳和是相似的。 迟阳和,姓迟,因为他是下卷人物,出场较晚却始终是温暖的阳光。不论是向浠焰的死还是李笑欢的插足,姜晓棉知道她跟向冬漾再无法续缘,也明白迟阳和是为自己付出最多的人,选择了迟阳和。 姜晓棉跟向冬漾是青春韶华里标配的CP  ,而姜晓棉跟迟阳和是成熟时光里的CP。 那些故事一直写啊写,特别是到了下卷的时候,因为偏爱向冬漾,导致我不想推翻晓棉跟冬漾的青春CP  。可翻一翻大纲,鲜红的大人物关系像盖下了玉玺的诏书。若我抗旨不遵,写个皆大欢喜的结局,那么向冬漾跟姜晓棉的名字会持矛盾对立,而迟阳和这个人物,就是白白浪费他的灵魂,甚至可以让这个多余的角色“凌迟处死”了。最后我起初写这本青春疼痛题材的意义也就被隐藏了。 【姜晓棉,向冬漾】: “棉”为木棉,“向”谐音橡,橡树,缘分起于舒婷的《致橡树》。 【姜晓棉,迟阳和】: 名字寓意:春暖花开 出自海子的诗句:我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冼新辰,吴愿好】: 寓意:星辰愿好。 我曾经借用冼新辰跟吕冰壶的话点评过“吴愿好”这个名字。 冼新辰认为“吴愿好”谐音为“吾愿好”,仍是美好之意; 而吕冰壶的看法更为犀利,曾说“愿好”一名虽寓意好,不好的是偏姓“吴”,无,无愿好。 果然,吴愿好,最终“无愿好”。 【姜晚莞】: 姜晚莞跟姜晓棉是堂姐妹,姜家出了事故家变后,姜晓棉母亲改嫁,父母俱亡的姜晚莞跟小姨杨恬生活。 若说姜晓棉是一朵木棉花,那么姜晚莞便是草,莞草。莞草“莞”字发音guān。 东莞城市盛产莞草,因莞草而得名。莞草是一种咸水草,喜水,水葱类植物,用于制作草席。 莞草傍水而生,姜晚莞依附小姨(杨恬)生存。杨恬作为五星级酒店的老板,经济不差,姜晚莞自然生活充裕。 我给杨恬的酒店起名为“卓池酒店”,“卓”谐音浊,浑浊。 卓池酒店的地理位置处于盈水路。“盈”为满,丰富。暗语杨恬财多,只不过肮脏污浊。姜晚莞生存在这样的环境下,必然有所负面影响。 而杨恬之所以为取名“恬”,是因为姜晚莞“咸”,甜与咸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是什么味道?我曾拿盐和糖一起融化在清水里,那种味道让人难以接受。 【韩非然】: 非然,非然,居心叵测的大反派!从名字起就不是什么好人! 人之初,性本善。谁不是生来就坏。韩非然他自尊心强,好胜心强,贫富心极重,若是他的心里稍微窜出小坏心的火苗,因性格生出的想法都有可能在小火苗旁煽风点火。 要写一个人坏,不止是他策划的狡诈预谋,还有他下意识的无聊小动作。 小无聊的动作,足以暴露一个人的内心。 有一次韩非然跟姜晓棉坐在学校的草坪上聊天,韩非然扯了一根青葱鲜嫩的长草放在手里揉搓,揉搓得青汁染了指纹,长草没了形状才把烂的团草抛扔向前方。 还有一次韩非然跟迟阳和去山上寻找被绑架的姜晓棉,因为爬山拨过树枝,枝叶上的毛毛虫掉落在他们的身上,衣帽里,迟阳和随便将小虫子抖落而已,而韩非然是怎么对待小虫子的,他不仅抖落还踩碎了它们的尸体。 写这些细节的时候,我也认为自己跟自己学了一把写人物技巧。【李笑欢】: 名字的谐音“离笑欢”。她是个小反派,有些心机手段,并非坏到一踏涂地的大坏蛋。 从遇见向冬漾起,自卑家世穷苦的李笑欢自知配不上向冬漾,她便躲在别人关注不到她的地方,再没笑过。 拿一张退学申请书换了半世悲半世喜的爱情。 李笑欢痴傻的时候,我笔下都称她为“欢儿”,并非李笑欢。 末尾,大家都没有注意到李笑欢到底有没有恢复记忆,包括日日月月照顾李笑欢的向冬漾。【向浠焰】: 向冬漾的姐姐,以五行取名。我想这个名字再不用作释义了吧,里已经叙诉得很明显了。可我还是忍不住想提。 浠为水,焰为火,暗藏了她的性格也暗喻了她的结局:从火场里跳海而亡。 所以蓝与红的混色是向浠焰的专属颜色,这个颜色在她的穿着跟她喝的饮料都出现过。我埋下了一串串的伏笔。 【林深,陆小郭,陆钟午,陆闻溪】: 这一家四口的名字来源于诗句“林深时见鹿,钟午不闻溪”,章节中有提到过。 陆钟午跟陆闻溪是对龙凤胎兄妹,很不幸的是妹妹闻溪年幼时被人贩子拐卖。读者们不要以为我狠心,这只是一个铺垫。因为我会开一本陆闻溪为主角的书,以拐卖为题材,读者敬请期待。 【张清如,吕冰壶】: 大学时期,姜晓棉,林深的两位舍友,新舍友名字取自成语“清如玉壶”。林深跟姜晓棉本是旧友,关系定然要好。她们在新的学校,新的宿舍里认识了两位新朋友。读者都会猜测宿舍内讧之类的,我以名字告诉读者,两位新朋友品性干净,她们四个人在一间宿舍的是相处愉快的。 对于张清如的描写比较少,她是一个文静女孩,乖乖女的存在,而吕冰壶的故事我补充到了番外篇。吕冰壶跟林深是一个性子,活泼开朗。四个人的宿舍里动静女孩皆有。 【吕冰壶,谈羽】: 一对CP。我称之为“岩豆夫妇”。两个人是忘年之交的爱情。 因为谈羽是个冷石头的严肃正经人物,吕冰壶则像豆子一样跳脱伶俐。 姜晓棉跟迟阳和是相似的人物,所以他们走到了一起。可吕冰壶跟谈羽是完全不相同的人物,甚至有将近十六岁的年龄差,这两个也走到了一起。 不论是究竟是兴趣相投的人容易走到一起,还是迥然不同的两个人走到一起。两者都有自己的故事,各自爱情观不同,结局也不同。 【谈忘年】: 谈忘年是谈羽跟年华未婚爱情的产物。 谈忘年为儿子取名为“忘年”,便是想忘记年华这个女人。 之所以我给小忘年的母亲取青春又好听的名字—年华,该人物出场时却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很是讽刺的名字,也讽刺年华跟谈羽是无知年华时期的“乱爱”。 【叶窈,叶窕】: 长南大学的学生,一对差异俱大的双胞胎姐妹。 姐姐叶窈曾跟姜晓棉抢向冬漾,离间过他们的感情。 我之所以要为这对姐妹安排叶姓,可不是从百家姓上拈手而来的。因为木棉花盛开,木棉长叶后花朵凋零。暗喻姜晓棉遇上叶家两姐妹是命里的劫,导致晓棉与冬漾青春爱恋暂时枯萎。 因为叶窈挑拨,姜晓棉对向冬漾不信任。 因为叶窕的失足坠楼,向冬漾远走美国,与姜晓棉断了五年的音讯。 后来叶窈一直留着妹妹生前的舞鞋,成为舞蹈家后她改名为“叶窈窕”,毫无疑问,为纪念逝去的妹妹。 【余玫】: 余玫谐音“愚昧”,是个见风使舵的学校霸党。常在叶窈屁股后面混,叶窈得势时便跟着作威作福,叶窈倒势后就翻脸吐口水。 【单布】: 颠倒过来,不善。是向氏集团的蛀虫。 【姜仪尚,杨茜】 姜晚莞的父母 仪尚等于“移上”,“姜”字移上留“女”,意思是他死后留一女。 茜,谐音“欠”,暗语姜家两兄弟的是是非非,这一房是“非”。 【霍肴峰,霍坤】: 这对父子亦非良善之辈,“肴峰”谐音“要封”,意思是蹲监狱。 坤字五行属土,他害死了向浠焰。向浠焰曾说自己的命格与土相克。 【代时骞】: 代时骞农村户口,家境贫寒,大学时期暗恋姜晚莞,却被高傲的姜晚莞嘲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代谐音“待”,名字寓意:等待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十足的潜力股。他大学毕业后成为了知名作家。 【何柳】: 名字谐音“何留?”,她是冼修远的前妻,当年抛夫弃子,远走高飞的女人。 书客居阅读网址: 后记 二:完结感言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为看到这的读者们致敬,感谢您的陪伴。 写这篇感言开始,《木棉袍子君休换》正式完结,许许的新人身份也结束了,好开心啦! 许许要开始唠叨了…… 从《木棉袍子君休换》发文到现在,我几乎没有断更过。除了某一天晚上更文检查错别字时抱着手机在被窝里睡着了!(00:14分醒来)不过谢天谢地有张请假条。 不太监,不断更让我在四个月的连载里赚了三个月的稿费,欢喜到舍不得花那些钱。当然,更取决于发文之前我有一百多章的存稿,除了最后一个月的番外文是当天码字。现码现更。 比码字更苦恼的是修文,比修改句子更苦恼的是错别字。我写文讲究细致精确,此书有三分之二的文更了以后在七内不断的修改。因为我有个特殊的怪癖,文章在作家助手里滚动的时候我是意识不到错误的,以读者的身份去APP阅读时,句误,错别字就像九尾狐一样现出原形了。 一只尾巴一处错误,每章都捉到一只九尾狐。 甚至在我修改完以后不敢看文,因为看到错误的地方想修改时作家助手会弹出“没有修改权限”的字样,我有点垂脑了。那些错误只能留到完结时统一改。多想作者会自动忽略那些错误,额,虽然没什么读者。 芦苇大大也是被我烦透了,我好几次因为修改章节标题去找她。哈哈,最后人家说完结时再去找她开权限。上架文也有上架文的麻烦呢!(这几天因为病疫编辑延迟上班,暂时搁下了,我七天一更些小文章感言保住投资了。说来也奇怪,我的文没有断更投资入口却不见了……) 说到病疫真的是很揪心了,此书发文的时候全国融在国家大庆的红色里,完结的时候国家又处在白色的病疫里。 说句题外话,大家一定要注意健康啊!出门戴口罩! 回归文章。 作为读者,我是不喜欢虐文的,换一个作者的身份,我想写虐文。 因为虐,深入人心。能赚眼泪。写这本文,我的眼睛曾湿润过。 忽略主角的不说,记忆最深刻的是代时骞为了保护姜晚莞被小流氓打死的那一刻,他的鲜血怎么流在她的眼睛上,胸膛上,以及那句没有说全的遗言:“书,我给你送过来了”。 结局的时候我好想推翻许多预定,比如姜晓棉跟向冬漾在一起,姜晚莞跟代时骞在一起,冼新辰跟向浠焰在一起…… 如果我笔下的每个角色站在我面前,他们都会有血有肉地质问我,为什么给他们的结局不完美。 耳边听着霍尊的《木棉》,我告诉他们,“不完美是最好的完美”。 如果你问姜晓棉成长是什么,她会告诉你:“成长像柔弱的树根被肥沃的泥土豢养,有朝一日跟木棉一样开花结果”。 姜晚莞会告诉你:“青春从谈恋爱开始,成长是忘了恋爱从赚钱开始。” 向冬漾则学着文人的口吻说:“成长是青春的史诗。” 晓棉,冬漾,晚莞,非然,星辰,愿好,浠焰,阳和,你们看到了吗?长南的木棉因你们彼此相遇而一片片灿烂,在你们离散的岁月里逐渐黯淡。补缺的乔木不再会长出红硕的花朵,冬天里也不会掉完翠绿的树叶,后来再没有人像姜晓棉一样喜爱木棉,长南的木棉甚至微小得不再被人注意。 直到他们(游客)遇见了城南的寻棉山庄才明白,“喔,原来长南曾是木棉的暖乡。” 今年的春节过得冷清,封路封村成了独特的“新年礼”,碧绿的田野翱翔过几只白色的海鸥,无暇的记忆点缀了青春。我心算广东的木棉还有几天开花。 只有半个月了。估计疫情不会那么可观地结束,也赶不回去赏花了,心里头有点小难受。带着耳机成日地循环《木棉》。 晓棉,你会不会也为我感到惋惜呢? 想起认识木棉花的那年是2013年,广东省随处可见,那个时候我还撇嘴,心里有点不愉快:木棉花为什么是大红色的呢! 因为在此之前我不喜欢大红色,喜欢青春小女生的粉色。不知道有异木棉的存在前,我曾梦见过粉红色的木棉。后来知道有粉红色的异木棉时,感叹那个梦很神奇。 跟我差不多年龄的同辈人应该知道小时候的“大屁股”电视剧播放过风靡一时的感情剧《木棉花的春天》,就算这样我也不知道木棉花长什么样子,连木棉花是大红色的都不晓得哩。 现在喜欢木棉理所当然喜欢大红色。 最后,感谢读者文就不列了,反正也凑不齐三五个读者。在此格外感谢帅气的曾慕之大大!他把票票都奉献给我了!每天看到就欢喜呢! 2020年2月7日 许辞凉 书客居阅读网址: 后记三:木棉诗意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申请的修改权限即将出消息,不知道发什么保投资了,闲聊一下自创的木棉诗吧。 【寻棉】: 待来世,我愿成为一朵木棉, 不为在枝头惊艳你的芳华, 只为默看并驻守尘世间的浮夸。 当四月即逝还抽出花蕾的枝芽。 我静静安身在枝头, 看到你脉脉凝望地回眸。 那刻你为我转身的模样, 划在了永不轮回的时光。 待木棉落尽旧城繁华逝尽, 我悄然无声被埋入你踏过的泥土里。 没有人会发现这朵红木棉为你而开, 也没有人会探寻它沦陷以后归向何方。 这首诗在中我把它作为向冬漾写给姜晓棉的诗,文笔不太好,毕竟是2014年的诗了,现在看来想大体修改融入中,但是一想向冬漾本就不擅长文科,不需要多工整优美词藻的诗去衬他,所以就一字不改了。当然,也为我文笔不好而找懒的借口。 还有一首古体诗,去年记录于我QQ空间的日志,现在发来给读者们取笑一下: 了望南国木棉新, 仙翻染茜使妆成。 何来好意歇花满? 不愿风催迟叶声。 作诗兴趣来源: 最近仿佛是中了《中国诗词大会》的毒,看着近日木棉花的盛开,我也学人做了诗。很多年以前我也颇喜欢诗词只因与现代格格不入,也就丢开了。偶一看诗词大会,庆幸我的诗词储备量不仅仅限于语文课本上学过的诗。最记得读三年级那时候,报过学校的寒暑假兴趣班,我当时随便选了个书法班,每天都要花半天在学校练字,练的正是些古诗词,如今我都不记得,为何字没怎么练得好看,古诗到是记得一大堆。后来2013那年买了本古诗词大全,从先民牧歌到诗经楚辞,从汉词再到魏晋南北朝古诗,最后唐诗宋词,清朝的诗就相比之下较少。遇到喜欢的背一下,不喜的就读一下。厚厚的两本书呢可随着我到至今,连书都发霉了。所以呀,每首诗,我都能记得它是以什么样的来源方式储存在我的大脑里。 若喜爱诗词,《红楼梦》是最值得读的。这本巨著是诗词最多的一部诗词,曹公的文笔真的很伟大。优秀的诗篇上至薛林两位,稍次则湘探两位,下至宝玉香菱。所以读者们就老纠结的一个问题:到底是林黛玉的诗写得好还是薛宝钗的诗写得好?(诗词大会中对于这个问题,康震老师说了“那不都是因为曹雪芹写得好”)。其实李纨他们评诗都因为林黛玉的诗较伤感而以薛宝钗的诗为尊,其实我也是这样的心思。一味觉得林黛玉的《葬花吟》和《桃花行》太过伤感而有些排斥她的诗,还没看完《红楼梦》之时,这两首长诗我也能够背出,但我更极为喜爱薛宝钗的诗,那句“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以及“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能玉无痕。”,还有每当看到螃蟹,就想起宝钗的那句“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而在《中国诗词大会上》,看到有关于薛宝钗的《螃蟹咏》以及《柳絮词》出题,我也很是激动,当然,答不出来的人都是没看过《红楼梦》的人。 我作为一枚红迷,凡是《红楼梦》中出现过的诗,没有没背过的只有没背熟的。 木棉诗意来源: 自古诗人们咏物都一样,爱极了才咏,喜爱菊花的则咏菊,爱极了梅花的则咏梅...因为只有足够去喜欢某一件事物,才会乐意起诗去咏,去歌颂。而我爱极了木棉,而著名的诗人咏木棉的少之又少。于是,我一时兴起,完成了我的“处女作”... 【了望南国木棉新,仙翻染茜使妆成。何来好意歇花满,不愿风催迟叶声。】这首诗我主要是根据木棉花的节令特点来写的。“了望南国木棉新,仙翻染茜使成”,“南国”一词,不陌生,起源于王维的那句“红豆生南国”。因为木棉是适暖的一种植物,故生长在南方。在广东这样的暖乡的确是木棉城,而在北方,看得了白雪纷飞,肯定看不到满城红木棉,故此南国意义如此。而“木棉新”一词,“新”字则是指木棉轮回又重新生长,植物嘛,就像人类一样都有新陈代谢的一个过程,木棉也一样,遇冬败落逢春又生。冬天的木棉树光秃秃的,少部分黄叶残留在树上。等到三月春天一到,乍然花开。后句“仙翻染茜使妆成”,茜字要读“欠”音,茜是一种红色,这个字来源于《红楼梦》中一个名字“茜雪”,名字意义谐音“欠血”,曹公在《红楼梦》里也不止一次用茜字代表红颜色。我翻阅到“染茜”是一种染红色的草本颜料,故此用来表示,满城的木棉,就像天上的仙女打翻了颜料落染而成。 回过头来讲“了望”这个词,同眺望,遥望一样的意思,而“了望”这个词相对就比较陌生。眺望,遥望都是视线很广的一个词,“了望”则似“一目了然”让视线更加清晰,又合了平仄,所以我较中意“了望”一词。 “何来好意歇花满,不愿风催迟叶声。”前半句诗之前我曾经很中意“何来好音歇花满”,“好音”指动听的音乐,杜甫曾经写过“隔叶黄鹂空好音”,我借鉴这个词,转弯试想一下“:好音”应该有佳音的意思,好消息的意思,查了一下百度,果真是这样,便对这个词很是欢喜。“歇花满”则指木棉花开得很盛,“歇花”也是我斟酌很久的自创词,歇字指很短的一段时间,歇花,我则意指花期很短,整句连起来的意思就是:“是哪里来的好消息让这样花期短暂的花开满了枝头?”下句就勾出了回答:可谁又希望听到风催那迟生叶子的声音呢?(潜意思就是:还不是因为叶子生得迟)这是一个关于木棉树的节令知识,木棉树是先开花后长叶,新叶长出以后,花朵逐渐从枝头凋落,也就意味着叶子生长,木棉花也就“死到临头”了。所以要先知道木棉先开花后长叶,“叶生花随风”的意思才能理解我写这两句的含义,否则读的人将一头雾水,不明我表达的词意。而我将风声拟人化,仿佛是催促迟叶的生长的声音,故此不是“生”而是“声”,这样更显出一静一动的景象,上句花开为静,下句风声为动。生怕你们以为前面我说过迟叶生长,理所应当是“生”,实则不然,确切地说我隐藏了“生”,用了“声”。 这诗也有让我满意而又改不了的地方,比如“何来好音歇花满”其中“音歇花”三字连着阴平,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意境去改哪个字。这样的例子也有,比如苏轼的“正是橙黄橘绿时”也连三字都是阳平,既然有例也可忽略不计,但是很快又有一个难处,“音”字又和下句的“催”字撞了平声,这得必须要改了,否则这两句的平仄都没有互补,如何读得通顺。 想了好久,真的没有哪个字更适合去替换“音”或是“催”,不论改哪个,意境都要破坏掉其中一个,索性将“好音”换做“好意”一个声调之差,而“好意”并非是通俗的好心的意思,这样句意不就变成了“是谁这么好心让木棉花开得那么绚烂?”这样的翻译肯定是来搞笑的!这个“好意”是指授意,传意的意思,转换一下思路,也有消息的意思在里头。虽不及“好音”意境动听,但是这是我想到能接受的词,也就这样敲定了。 最后来想题目,随便一点,有古人曾用“木棉花歌”为题,我也以此为题吧!不管以什么为题,这也不就重要了,连李商隐还曾经那么多首诗为“无题”呢!更何况我的诗又不需要给后人背诵,没有题目妨碍不了什么。 书客居阅读网址: 围炉夜话:首文积累经验 - 木棉袍子君休换 - 许辞凉 因为该书完结申请还没有批下来,为了保投资请容许许再唠叨一次,我要出来冒泡了…… 每名网络写手都有个大神梦,我的白日梦也很荒唐,希望我的作品在某一天能以影视剧的形象崭露头角。这便是我的终极目标了。 追寻梦想的我们就像一只负重的小蜗牛,在昏暗的小角落缓缓爬行,沿途的涎线光亮随时会被灰尘扑沫。 在没有接触网文以前,我是不喜欢的,(尤其是霸道总裁,穿越,重生),手机里从来没有下载过关于阅读的软件,更倾向于文学著作,有营养的书籍。 在接触网文以后,觉得自己入行晚了,特别是认识了姐姐的新娘以后,对网文相见恨晚的心情如在清水里搅散的咖啡粉,越来越浓烈,混乱我意识里每个清澈的细胞。 即使我也不知道我写作该追求本心还是迎合市场,但《木棉袍子君休换》确确实实追求了我的本心,所以它没什么读者。 因为有读者说我的文字不好理解,费脑子,大段景色,心理描写像是在水字数…… 当然也有褒义的评价,他们说我的文字质量高,更有读者希望这本书能拍成电视剧。 以我现在的等级,褒与贬,随时会影响创作的心情。我安慰自己说: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是个真理。 取长补短是面对一千个哈姆雷特最好的做法。 去年的十月我刚发文,就有人评论说“不要太监”。当时的我嘴角蔑笑。 带着梦想来的人,不该跌倒在起跑线上。否则,他面对的不是今后的梦想,而是夭折的幻想。 这本书扑街的原因也怪我入行浅,说来挺遗憾。当初脑子里一有写文的想法我就注册了作家账号,接着用业余时间码了好几个月字,不懂得边提升读者账户等级,结果发文时对APP初来乍到,票数,投资机会才跟着发文字数成长。 后来才知道有点点圈的存在。我晕死!若是我提前了解一下起点,我相信我的粉丝量不会那么少,所以有一些新人笔友跟我聊天时,我总会把我建议的东西都告诉他。 再怎么建议,都离不开那些:有存稿!不太监!混脸熟! 至于写文技巧,这种东西应该是可学不可教,自身有阅历,有见解,在完结了一篇文后有所感触。运用所谓的教学,否则一百篇文章里将会有九十八篇文笔相似。另外的两篇,一种是对立,一种是新颖。 其中有个笔友问过我怎么写大纲,结果我告诉她:我不列大纲。 准确来说,大纲在我的脑子里,跟着时间线索的发展循下去。 仿佛这个不是一个好习惯。但是我这本书就是这样写完了。 故事首尾呼应了,专业术语的“挖坑”,我也把坑都填满了。不知不觉撒花完结了,搞得自己好像在长南这个城市里过完了一生。 我似乎是姜晓棉,也可以说是姜晚莞,林深,吕冰壶…… 她们若有若无总跟我搭了一点边。 我喜欢过的人也可以是向冬漾,冼新辰,陆小郭…… 有读者私聊问我,“迟阳和算男几,你为什么把女主写给她了?” 我告诉他“整篇故事里算男三,但在姜晓棉的故事里,是男主。” 我打破了一味的男一配女一,女二配女二。 也不一定男主要怎么帅气专一,女配怎么恶毒阴险。 我的文里仿佛没有十足的坏人。 书客居阅读网址: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