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成亲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喜气洋洋的声音响彻了整间屋子。 镜子里的少女身着大红喜袍,努力咧开嘴练习微笑。 父亲宁卓总说她长得不够娇媚,笑起来甚至有几分男人的英气,嫁了人得多练练,否则讨不到夫家的欢心。 “姑婆,我要嫁的那位徐家公子,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宁瑶一边练习微笑,一边问身后帮她梳着头的柳姑婆。 柳姑婆抬眼望向镜子:“姑娘,这些天这个问题你都问过好几遍了。” 宁瑶红了脸,稍加掩饰的低下头。 “姑婆,我心里惶恐,你再同我说一遍吧!” 柳姑婆继续手上梳头的动作,一边把老早就打听来的消息再重复一遍。 “这徐家公子是咱们村里难得的好儿郎,品行端正,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赶明儿成了亲就得去镇上参加乡试了。姑娘嫁过去,说不定再过上两年,姑爷中了科举做了官,就能去京城享福了。” 宁瑶听完脸更红了,拿食指在案上敲着,去不去京城的她倒不太在意,只要夫妻和睦,生活顺遂就好,这也是她母亲的心愿。 想起母亲,宁瑶抿了抿嘴。 “姑婆,我能带上我娘的牌位吗?她以前就一直想送我出嫁。” 柳姑婆猛的一惊,连梳子都有些拿不稳,她满眼为难的看向镜子里的宁瑶。 “姑娘,这可千万使不得啊!夫人是做了丑事被沉塘的,牌位都不得入府,更别说带着出嫁了。这要是让老爷知道了可不得了!” “不!明明是爹宠妾灭妻,才让那施姨娘恃宠而骄,故意设了局来陷害我娘的!”宁瑶眼中含泪,“柳姑婆,你这么多年一直跟在我娘身边,应该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她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是吗?”房门突然被蛮力推开,施姨娘带着家丁们闯了进来,阵势闹的挺大,倒不像是来迎亲的。 “施姨娘?”柳姑婆惊惶的朝宁瑶使了个眼色,又回头堆笑道,“姨娘,咱们姑娘快打扮好了,一会儿就能送出去,您先坐会儿。” “坐什么坐!你家姑娘这亲,今儿个怕是成不了。” 施姨娘一脚踹开柳姑婆递过去的凳子,朝门外一挥手,同样身着大红嫁衣的宁碧就高昂着头走了进来。 宁碧是施姨娘的亲生女儿,担着庶女的名头,凡事却都要比宁瑶高上一头,向来是同她作对的。 柳姑婆看着宁碧,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脸上却仍然赔着笑脸。 “施姨娘,二姑娘今儿也出嫁吗?怎的没听到消息?许的是哪家儿郎啊?” 施姨娘还没开口,宁碧就抢着一指宁瑶,得意道:“今日只有我一人成亲,徐公子该娶的人是我,不是她。” 宁瑶眉心一紧:“二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谁不知道这徐公子是咱们村里难得的才子,多少姑娘想嫁他都瞧不上,偏偏非要娶你这么个赔钱货。咱们只能先答应下来,再让碧儿替你嫁过去。”施姨娘一瞪宁瑶,“至于你嘛,来人!” 后面的几个家丁围在了宁瑶面前,柳姑婆拼命去拦,却被人死死拽住。 “后院里有一口荒废的水井,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施姨娘给家丁们使了个眼色。 “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要是让爹知道了,他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被拖着走出门时,宁瑶拼了命的喊出这一句,可惜施姨娘母女俩毫不畏惧,她甚至有些得意洋洋。 “别指望着你爹了,这整件事就是他的主意,我和碧儿不过是顺着他的意思办事而已。”施姨娘抬起宁瑶的下巴,“你爹早就想除掉你了,只是碍着咱们宁家的面子不好下手才拖到现在。” “你胡说!”宁瑶使劲的挣扎了几下,无奈家丁的束缚太紧,根本没办法挣脱开。 “我胡说?有个在外偷人的娘,女儿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老爷当然不会让你去祸害徐公子,再给宁家丢一回脸了。” 施姨娘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阴险。 “赶紧把她拉出去,丢进水井里之前,你们想做什么都可以。” 这些家丁向来都是跟着施姨娘的,这话什么意思他们一听就懂,顿时拉的更起劲了,三两下就把宁瑶扔到了后院的角落里。 “姑娘!”柳姑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这时竟一下子挣开了两个家丁的束缚,拼了命的向宁瑶冲过去。 “姑婆小心!” 宁瑶的话刚一喊出来,后面那家丁就追了上去,使劲扯了柳姑婆一下。 她往后一个踉跄,后脑将将撞在门口的石壁上,在地上滚了一圈就一动不动了。 有血迹从头发里渗出来,慢慢在地上汇聚成一团。 “姑婆——”宁瑶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脑子里仿佛一片空白,有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眶中溢出来,她声嘶力竭的喊着柳姑婆,地上的人却怎样都没有回应了。 那拉人的家丁也吓坏了,上前试了一下鼻息,忐忑的回头看施姨娘。 “一个婆子,死了也就死了,赶紧把血迹处理掉,抬到后院树底下埋了,说她跑了就是。” 另一边的那些家丁还在撕扯着宁瑶的衣裳,但她没有任何感觉,她的神智仿佛已经随着柳姑婆一起被带走了,双眼里只剩下茫然。 “瑶姐姐,快跑!” 突然耳边一声怒喝,把宁瑶的神智给拽了回来。 她诧异的看过去,是半月前她在路上捡回来的小乞丐,见他被人欺负可怜,就收进家里做了个烧火的小童,还给他取了名字叫安承。 安承此时拿了几块石头,装在弹弓上打向那些家丁。 宁瑶来不及思考,只能按照他的话冲出去,拉着他一起跑向后门。 但这半大孩子到底不是几个壮汉的对手,才刚跑出去两步就被人拽住了手脚,宁瑶也同样被拽了回去。 施姨娘站在一旁看戏似的观赏着这一切,宁碧却拉了拉她的衣袖。 “娘,让他们别玩了,赶紧把人处理了吧!今天女儿大婚,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可就糟了!” 施姨娘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宁瑶还是赶紧处理的好,免得耽误她女儿的大事。 “你去吧!” 得了施姨娘的指令,宁碧赶紧走到家丁们身边。 “好了,别闹了,赶紧把她扔下去,好处少不了你们的。以后得了银钱去到青楼,多的是姑娘陪你们玩儿,不急在这一时。” “瑶姐姐!瑶姐姐!”安承被抓住了手臂,两条腿却在疯狂的蹬着。 但这无济于事,宁瑶已经被他们拽到了水井旁边,她的嘴巴被捂的严严实实的,根本没办法发出声音呼救。 拼着最后的劲挣扎了一会儿,宁瑶终于丧失了力气,头重脚轻的被掀进了水井里,只留下噗通一声。 冰凉的井水漫进耳朵里,外界的声音都变得很模糊,她仿佛听到安承在叫她,又似乎是柳姑婆的声音,或是母亲的呼唤。 宁瑶的脑子越来越重,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最后竟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女声。 “在这井里困了这么久,我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 第2章 重生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云塔是上一个被这口水井淹死的人。 她本是江湖上最负盛名的杀手组织红屋的首领,被信任的手下陷害而死,因怨气过重,灵魂被困在这口水井里不灭。 为了重回人世间报仇,她和地狱之主达成了交易,占领下一个死在这口水井里的人的身体,完成她的重生。 “你真的决定好了?”那个属于地狱之主的声音在脑子里飘荡。 “当然了,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啰里八嗦!不弄死那个叛徒,我就不姓云!” 云塔在宁瑶身边飘了一圈,心里觉得可惜,这么漂亮的人儿,年纪轻轻就死了。 “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去吧!” 云塔感觉到一阵风拂过,把她直接吹进了宁瑶的身体里,她开始能感受到外界的气息,属于宁瑶的记忆和感情也在向她涌来,只是眼睛还没办法睁开。 “你马上就要重生了,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地狱之主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欠揍,“在你重生以后,上一世的记忆全部消失,你会以宁瑶的过往活下去。” “什么?!我是要报仇的啊!没有记忆我报什么仇?!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这个!”云塔像被困在一个铁笼子里,她拼命使劲都出不去。 意识逐渐减弱,云塔脑子里一阵晕眩,她终于昏了过去。 地狱之主靠着井壁笑得灿烂:“要是提前跟你说了,鬼才会答应重生咧!好好做人吧,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他说完又勾手从井底升起一块血色的玉佩,将其扔到宁瑶身上贴身带着。 “这个是你做云塔时候的东西,正好做个记号,往后好让我寻到你。” 宁瑶的尸首是在第三天被打捞起来的,这一日正是宁碧归宁的日子,这事也就极尽简单,除了几个打捞的家丁和婆子,几乎没有其他人知晓。 他们把宁瑶安置在偏屋废弃的柴房里,打算等到送走宁碧再作处置。 家丁们一走,宁瑶就睁开了眼睛,她早在井底就已经醒过来了。只是井壁太滑,靠她自己的力量根本爬不上去,只能等到有人来打捞。 宁瑶往门外望了一眼,附近没有人在,她在柴房里找了一圈,什么吃的都没有。 她已经饿的不行了,内心里被饥饿占据了一半,另一半只想着报仇。一想到从前父亲和施姨娘母女,还有那些家丁们对她的迫害,她要报仇的念头就止不住的高涨。 这种感觉像是被无限放大了一样,仿佛一个人的心里,藏了两个人的仇恨。 “大难不死,必有后患。”宁瑶开始溜出门往厨房里摸去,“只有先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对付那些人!” 厨房离柴房不远,今日家里人都忙着宁碧归宁的事情,很少有人往这边来,宁瑶到达厨房倒是一路顺利。 门口有一个打着瞌睡的婆子,也是施姨娘的人,以前没少欺负宁瑶。 宁瑶学了几声猫叫吸引她的注意,趁机蹲下往屋里钻,一下子就窜进了里边。 她小心翼翼的藏在桌子底下,只伸出一只手在桌上摸索,好不容易捏到了一只馒头,手腕竟然被人拽住了。 宁瑶心中一惊,几乎是本能的扭转手腕,反过来将那人钳制住,紧接着一个翻身,将那只手的主人摁倒在地。 “安承?” 宁瑶看着这张小脸,虽然青一块紫一块的,但不难辨认出是谁。 “瑶姐姐?!瑶姐姐你没死啊!”安承看清面前的人,一下子兴奋起来,惹得宁瑶赶紧捂住他的嘴。 “安承,你这是怎么了?” 宁瑶心疼的帮他擦拭脸上的污泥,但污泥能擦干净,那些伤痕却是没办法立刻消失的。 “上次那些人把我打了一顿赶出去,我没有吃的,太饿了就偷偷回来拿一些。”安承另一只手里还拽着一只啃了一半的馒头。 “你受苦了。”宁瑶摸摸他的头,沉思了片刻,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她把桌上的食物都拿到安承面前:“吃吧,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别光吃馒头,吃肉!” “不行啊,瑶姐姐,馒头少一个不要紧,这烧鸡一动就会被发现的。” “发现了也没关系,姐姐有事请你帮忙,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办。” 安承看了看宁瑶,又看了看桌上诱人的食物,终于放开手大快朵颐起来。 给安承吃饱以后,宁瑶敲晕了门口的婆子,将她拖进厨房,再把里面的锅碗瓢盆砸的稀烂。 “瑶姐姐,咱们偷吃不能伤害无辜啊!” 安承看着宁瑶的样子有些忐忑,以前她温柔和善,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可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放心吧,她可不无辜。”宁瑶摸了摸安承的脑袋,“你现在去把脸洗干净,逢人就说这婆子被鬼上身,疯癫之时砸了厨房。说是我的鬼魂回来了,要找从前每一个欺负我们的人索命,说给越多的人听越好。” 安承还算机灵,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几分,狠点了几下头。 “好,我现在就去。” “哎等等。”宁瑶的事情还没交代完,赶紧伸手把人拉扯了回来,“安承,你应该知道束儿的房间吧?” 宁瑶口中的束儿是她同胞的妹妹宁束,姐妹俩十分亲近,也都被施姨娘视为眼中钉,只是父亲宁卓对待宁束要稍微关爱一些,但无论怎样都是比不上宁碧的待遇的。 “知道,束儿妹妹的房间在西侧最里边,我记得可清楚了。”安承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可疑的红晕。 “好,你去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束儿,让她帮着悄悄找一些白布,缝作披风带上,然后到柴房附近找个隐蔽的地方盯着。” 安承连连点头:“我这就去找束儿妹妹。” 和安承分开以后,宁瑶赶紧回到柴房躺好,顺便把带回来的几只馒头藏在了木板背后。 和她所料的一样,这柴房许久都没有人过来,大概都忙着宁碧归宁的事情,也或许是害怕看到被水泡过的尸体。 等了一天一夜,藏在木板后的馒头都吃完了,安承也把鬼魂索命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宁府,柴房才终于等来了人的气息。 第3章 闹鬼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你们几个能不能走快些,磨磨蹭蹭的,没吃饭吗?” 外面首先响起的竟然是宁碧的声音,但听脚步声还有其他几人,应该是她带着的家丁。 宁瑶在木板上躺好,闭上眼睛等待他们靠近。 “二小姐,咱们,咱们还是别去了吧!这老爷和二夫人都没派人过来,咱们干嘛要趟这趟浑水呢!” “是啊二小姐,大小姐的尸体被水泡了这么久,样子肯定非常可怕。您刚刚成亲,这次回来是带着喜事的,看到这个晦气啊!” “都给我闭嘴!”宁碧转过身来指着他们的鼻子骂,“几个胆小如鼠的东西,什么晦气不晦气的,我看你们就是听了那闹鬼的传言,才吓成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二小姐,那......不是......不是传言啊!”几个家丁竟然开始双腿打颤了。 “你们几个看上去壮硕如牛的,胆子怎么这么小。”宁碧鄙夷的瞧着他们,“我告诉你们,今儿个就是宁瑶那贱人的鬼魂真的来了,我也照样......” 宁碧的话没说完,便看见家丁们惊恐的指向她身后,有几个已经开始抬脚往回跑了。 她后知后觉的转过身来,迎面就和一个身着白衣,面色惨白,长发挡住一半脸的东西对上了。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从宁碧嘴里发出来,她刚才的豪言壮语都抛到了九霄宁外,连滚带爬的往大院里奔去。 “还我命来——”安承这身打扮行动不便,好在还有几个吓瘫在地的,他就围着这些人打转。 宁瑶此前嘱咐过他,如果有人靠近,就扮鬼出来吓他们。不用把人吓得太狠,做个样子就是了。 但不曾想,先来的竟然是这些人,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他们都送上门来了,以前受的那些欺负,自然是要还回去的。 宁瑶眯眼一看,外面只剩下了几个家丁,其中一个就是那天拉扯她最厉害的。 她不再装死,从木板上一跃而起,捡了根柴火就冲了出去。 这些人被吓得腿软,本能的缩在一团,已经全无攻击力。 她瞅准其中最嚣张那个家丁的后脑勺,闷头就是一棍,直接给他打晕了过去,待另外几人的注意力转到这边的时候,又飞快的缩到安承身后。 家丁们看着那人无缘无故的倒地,心中的恐惧更甚,两个人直接被吓晕了过去,剩下一个手脚并用的往大院爬。 “就这胆子还学人张牙舞爪?”宁瑶嫌弃的踢了一脚地上的人。 “瑶姐姐,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安承跟着宁瑶回到柴房里,把身上的装扮卸了下来,又小心翼翼的生了火来烧掉,避免留下一丝痕迹。 “你去盯着施姨娘母女吧,别让她们生出坏心思来找束儿的麻烦,剩下的事情我亲自来就好了。” 安承乖巧的点了点头,借着夜色跑出去时,又犹豫着留下一句话。 “瑶姐姐,你从井里出来以后好像变了,以前你肯定不敢打人的,扮鬼吓人也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情。” 这话让宁瑶也陷入了深思,好像真是这样,但这是为什么呢?她始终想不明白。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宁碧可没空这样悠闲的思考问题,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回到大院,夸张的惊叫声几乎把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吵醒起来。 施姨娘一听到她的声音,就带着人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鬼,真的有鬼,娘,宁瑶的鬼魂回来了,她要害我的命,她一定是要害我的命啊!” 宁碧扑在施姨娘身上鬼叫了好一会儿,才被安慰得冷静下来。 施姨娘吩咐人将她扶回自己屋里后,宁卓也闻着声音赶了过来,两人便一起回到内室。 “老爷,最近府里的传言甚广,都说宁瑶那丫头的鬼魂回来索命了。” 施姨娘先只说了这么一句,小心观察着宁卓的脸色,见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才说出接下来的话。 “老爷,依我看呐,定然是碧儿先于宁瑶那丫头出嫁,她就是死了也不得安生,咱们得想个法子让她的魂魄有地儿可去,就不会再在府里闹腾了。” 宁卓这时才皱起了眉头:“怎么夫人你也信这种鬼神之说吗?” 施姨娘看着他脸色不善连忙改口:“我当然不信,只是这传言越来越广,对咱们碧儿的名声也不好,还是得堵住底下人的嘴啊!” “你说的也是,我明日就去请些道长来做法。” “老爷,不必劳烦道长,我有一个好法子。”施姨娘眼珠子一转,“宁瑶那丫头还未出嫁就溺水而亡,定然是在阴间没有夫君接纳她。若是咱们能给她配个冥婚,这事不就解决了吗?再说了,宁瑶毕竟也是老爷的女儿,若是请的道长,岂不是要杀她的魂魄?” “夫人说的有道理。”宁卓赞同的点了点头,“只是咱们去哪里寻个能配冥婚的人家呢?” 施姨娘见自己的目的即将达成,脸上掩饰不住喜悦,她从腰间抽出一张告示纸递过去。 “老爷您看,这可不是巧了,村口王太爷家的二儿子上月刚走,还没个妻妾,他家里正在寻能配婚的姑娘呢!” 宁卓撇了一眼那告示,脸上颇有为难之色。 “这王太爷家的二子,不就是那个整天眠花宿柳,不学无术的混小子吗?听说还是酒吃的太多,晚上一头栽在水洼里闷死的。宁瑶到底也是咱们宁家人,配这样的混球可不委屈了?” 施姨娘赶紧指向那告示最底下的文字:“老爷你看呐,这儿写的,若是哪家姑娘能和他家配成冥婚,他便有半年的收成相赠。要知道这王太爷家的田地可不少,估摸着够咱们府里一年的花销了。” 宁卓早年靠打铁起家,后来朝廷统一铁匠,不许他们再私干,他便转行做了杀猪的。 但这杀猪显然不如打铁那样赚钱,虽说大宅子挣下来了,但近几年的生意是越发不好,比种地的差了一大截,他需要钱来维持表面的光鲜。 施姨娘的话正好说在了他的心尖尖上,宁卓当即把刚才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满面笑容的答应了下来。 “这王太爷家这几年有的赚,都快成咱们村最富裕的人家了。”施姨娘装作不经意的叹了一声,“要是咱们能真正和他们家做成亲家,以后府里的开销就不用愁了。” 宁卓受了她的引导,思绪就飘到了家里的另外两个女儿身上。 “馨儿还小,束儿今年也到了要许人的年龄了。”宁卓高兴地一击掌,“这王太爷家里还有那些儿郎的?” 施姨娘意味深长的摆摆手:“他家那些儿郎都和那闷死的二公子一样,怎么都拿不出手的。王太爷虽说宠着他们,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些儿郎以后都承不了王太爷的家产。” “那可怎么着才好?” “老爷,你可记得咱们村的规矩?”施姨娘娇媚的笑着,“这夫君若是死了,正室夫人也是可以帮着料理家财的。我听说啊,那王太爷的几位先夫人都没个享福命,现在正在物色新夫人呢!” “你是说,我们把束儿嫁过去?” “老爷英明,我看那王太爷的身子骨,也没几年活头了。束儿那孩子听话,只用过上几年,王太爷家的财产就全是我们的了。”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咱们明儿个一早就去王太爷家说亲去!” 宁卓兴奋的声音透过门缝,钻进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了咔嚓一声,像是有人不小心踩着了树桠,宁卓和施姨娘都警惕了起来。 “谁在外面?!” 第4章 放火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这样的怒喝在前,外面那人自然是不敢吭声的。 宁卓便朝施姨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再一鼓作气,猛的一下把门拉开。 但门外空空如也,一丝人影都没有,倒是树叶被风吹得摇摆着。 宁卓不放心,走出门外仔细瞧了好几眼,才又转身回到屋内。 “估摸着是哪里来的野猫吧!” 等到他重新把门关好,屋顶上的宁瑶才放开了捂住安承嘴巴的手。 他狠狠喘了几口大气,意识过来他们所在的位置,立马紧紧抓住了宁瑶。 “瑶,瑶姐姐,你......我......这......我们怎么上来的啊?!” 宁瑶让他盯着施姨娘,他便大着胆子躲在门外偷听。 无奈宁卓和施姨娘说的话太让他吃惊,一时不察竟踩到了树枝,手忙脚乱之际还好有宁瑶出现,捂住他的嘴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再反应过来竟然到了屋顶。 “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下去再说。” 没等安承做好准备,宁瑶抱起他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这次稳稳的落在了房屋后面的院子里,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他们回到了柴房,这里被宁碧那么一嚷嚷,已经无人敢靠近,正好能供他们好好说话。 “瑶姐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安承暂时放下对刚刚犹如飞来飞去一般的疑问,先商量方才在宁卓房门外听到的事情。 “你先把刚刚听到的内容告诉我。”宁瑶只是碰巧路过救下安承,并没有听到太多。 安承吸了一下鼻子,把刚刚听到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告知了宁瑶,她的拳头逐渐紧握了起来。 “有毛病吧?要把我嫁给那种人,就为了半年的收成?脑子被驴踢了?!”宁瑶听他说完,气得脱口而出。 “瑶姐姐,你......你没事吧?” 安承有些惶恐,他虽然和宁瑶相处时间不算太长,但也从没见过她这样不羁的样子,这和从前那个温柔知礼的瑶姐姐相差甚远了。 “......没事。”宁瑶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我定然是不会让自己和束儿身陷囹吾的,容我想一想这事该怎么办。” 云塔以宁瑶的身份重生,虽说失掉了上一世的记忆,但性格仍是洒脱不羁,所想出来的法子也是厉害。 “安承,我问你,若是我打算带着束儿离开这里,你......” 宁瑶的话还没说完,安承就撑着毛绒绒的小脑袋凑了过来。 “瑶姐姐,是你救的我,你去哪我就去哪。”他倒是懂事,卯足了劲儿冲出柴房,“我现在就去跟束儿妹妹说道说道。” “等等!”宁瑶赶紧把他拉回来,“听着,若是束儿愿意跟我们一起走,你就带着她去到宁碧归宁用的马车里,我们一会儿坐马车走,那车快。” “好,束儿妹妹肯定愿意离开的。”安承应了一声,撒欢似的往云束的房间奔去。 宁瑶望着安承欢快的背影发了会儿愣,转眼又笑了起来。这孩子怕是早在府里憋闷久了,能恢复从前自由自在的生活,心里巴不得呢! 但她仍是放心不下安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便快步跟上。 这孩子心中兴奋,飞奔一般的步子,迟了几步就不见了人影。 只是路过府里的织室时,宁瑶突然听见里边传来了说话声。 此时已是子时时分,按理说这么晚是不会有人在织室赶工的,难道是遭了贼了? 她把脚步转了个弯,贴着墙边往织室去。 只是到了织室附近,才见着这儿几乎是灯火通明,里边有不少人还在赶工,这种火急火燎的程度,是从前从未见到过的。 宁瑶好奇的绕到后边,听里边一批换班下来的绣娘说话。 “唉,这些天可真是累坏了。”其中一个一边揉着胳膊一边抱怨,“老爷非让咱们半月之内把叠花裙做出来,难办啊!” “谁说不是呢!老爷宠着施姨娘,要什么都能给她张罗来,不过咱们累些也还好,这些日子赶工的工钱毕竟是平常的三倍不止呢!”另一个绣娘把声音压低些,“我听说啊,老爷近些日子就要把施姨娘抬妾为妻了。” “从前不也一直叫着二夫人嘛,早晚的事。只是可怜了先前那位大夫人,到底是没福气啊!” 里面说话的声音逐渐被纺织声盖过去了,宁瑶在外边低着头握紧了拳头。 小的时候,她母亲身上的衣裙从来都是洗了又洗,穿了又穿,好几年都不曾换新。即使那时府里还算富裕,母亲都总担心被父亲埋怨奢靡。 如今府里生活拮据,那施姨娘要穿工序复杂的叠花裙,父亲倒是不惜从她们的吃食中克扣出钱来,也要满足她的一己私欲。 “也罢,我今儿个就偏要毁了这裙子,总不能好事都让你们母女俩占了不是?” 宁瑶嘟囔了一句,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长姐,你说什么呢?”一个怯怯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是宁瑶的四妹妹宁馨。 宁馨是府里最小的姑娘,生母身份卑微,又在她出生的时候难产而死。她性子沉静,不讨宁卓喜欢,养在府里也只是多了张吃饭的嘴而已。 宁馨性子温顺,在府里没什么存在感,施姨娘母女不太注意到她,便不像欺负宁瑶宁束姐妹俩一样,她倒能落个清静。 只是这一声却让宁瑶疑惑了一番,已经过了两天,她的死讯应该传遍整个宁府了,宁馨即使闭门不出,也会听到些丫鬟婆子的议论。她为何见了自己不害怕? 宁瑶往四处望了望,没见着宁馨身边有贴身的人照顾。或许是底下人的疏漏,又偷懒将她怠慢了,便是外头的闲言碎语,也没搁到她身边去说一嘴。 想到这里,宁瑶愈发觉得宁馨和自己同病相怜,打小没了母亲的孩子,总归是要这般受着苦的。 “是馨儿啊,长姐没事,夜里凉,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宁瑶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宁馨身世可怜,整个府里又都是些拜高踩低的东西,也只有宁瑶平日里会照顾她一些。 “好。”宁馨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意味深长的说道,“长姐,夜里虽凉,但柴房干燥。这里和柴房相连,若是不小心起火,依着今晚的风向,一定会将织室也烧个干净的。长姐一定要小心啊!”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宁瑶,家丁们把她安置在柴房,又因闹鬼的传闻不敢靠近,若是柴房起火,想来大家也会以为是鬼魂作祟了。 她说干就干,先是从织室顺了支蜡烛,又将些草垛和干柴摆到两室相连的地方,再弄了油撒在其上,一切就绪以后,才对着织室大喊一声。 “走水啦!院子里走水啦!大家赶紧放下手中的活,救火要紧啊!” 连着喊了几声,织室里的织工和绣娘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抓了水桶就往院子里奔去,直到方才还人员满座的织室变得空空如也。 “施姨娘,想穿叠花裙,再等几个月吧!这条就先给我母亲烧过去了。” 宁瑶冷笑了一声,将手里的蜡烛高高抛起,准确无误的扔在了草垛上。有了油的加持,一瞬间火光冲天,很快就照亮了大半个宁府。 家丁们拎着水桶飞快的奔了过来,宁瑶也开始往宁碧的马车那边奔去。 只是刚跑了几步,迎面就有两个家丁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他们已经瞥见了她的身影。 第5章 奔逃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宁瑶吓了一跳,飞快的钻进旁边的阴暗角落,但这里怕是不太好躲的过去。 她现在在众人眼里是个死人,若是堂而皇之的走出来,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于她们的计划不利。 往外瞟了一眼,两个家丁越来越近,俨然是避无可避了,但此时旁边竟然响起了宁馨的声音。 “呜呜,这里好黑,我好害怕~” 两个家丁停下了脚步:“四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饿了,想出来找东西吃。” “四小姐,柴房着火,这会儿不安全,您还是赶紧回房吧!”两个家丁四处张望了一下,宁馨身边的丫鬟婆子都不在,她是一个人出来的。 这两个都是府里的老人了,知晓那些捧高踩低的道理,宁馨不受老爷喜爱,身边照料的人自然懈怠些。 “这个给你们。”宁馨从身上摸出几块碎银子递给他们,“你们带我到厨房吃东西去。” 有好处拿,又能美其名曰照顾四小姐而逃脱救火的劳累,他们当然是欣然答应,带着宁馨往厨房的方向去。 待他们走远以后,宁瑶才重新走了出来,馨儿这般机智替她解围,也不枉从前疼她一场了。 借着夜色,宁瑶赶紧摸到了宁碧归宁的马车上,安承和宁束都已经等在了里面。 宁束还模糊着眼睛,约莫是夜半的瞌睡还未完全清醒,身上背了个小小的包裹,安承帮着抱了个锦盒,便是她全部的家当。 “长姐,我们要去哪儿啊?” 宁瑶轻轻揉了揉宁束的头发:“束儿,长姐只想着离开府里,不再受施姨娘母女的压迫,却还未想好要去哪里。束儿害怕在世间漂泊不定吗?” “不怕,束儿跟着长姐就好。” “那好,天下之大,哪里没有容身之处!咱们走!” 宁瑶策马奔向院子外边,后面的火光把天空都照得明亮了,也正是在这光亮之中,看守马车的家丁清醒了过来。 “快来人哪!有人偷马车啦!” 几声急促的大喊,附近的家丁们都聚了过来,其中几个会骑马的紧赶着去追,只以为是织室里的织工和绣娘怕担了失火的罪责,才趁乱偷偷离开。 原本都是闺阁里的姑娘,纵有出府的时候,也多是坐马车,对外边的路途算不上熟悉。 宁瑶驾着马车,后边家丁的策马声越发逼近,她不及细想,见着岔路便随便挑一条驶过去。 过了几个路口,后面的人仍是穷追不舍,马车底下哐哐铛铛,似乎跟不上这极致的速度了。 然而后头的马蹄声却是越追越勇,仿佛马上就要同她们并驾齐驱。 “安承,看看马车上有没有能照明的物件。” 风声在耳边呼啸,前面的道路漆黑,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再往前就会被它吞噬掉。 安承稳住身形,四处寻找了一遍,倒是有所发现。 “瑶姐姐,只有一支火折子。” “把火折子递给我。” 宁瑶接过那点细小的光亮,才勉强能看清前路,这里竟是一段山路,有一边是高山绝壁,抬头一望高不见顶。 在这样的道路上,骑马显然比马车更具有优势,后边的家丁已经快赶上她们了。 “安承,带着束儿出来,把东西都绑在身上。” 宁瑶借着火折子瞥见前方有一片干草垛,若是跳下去正落在草垛中,既能避免受伤,又能遮挡视线,便是两全其美了。 “看见前面那片草垛了吗?”宁瑶和安承一起护着宁束,一边把那草垛指给他们看,“后面的人马上就要追过来了,我数三声,咱们一起跳下去。马车还能往前跑一段时间,在黑暗中可以引开他们。” “长姐,我害怕。”宁束拽紧了宁瑶的衣角,畏惧的咬着嘴唇。 “束儿别怕,我和安承会护着你的,把眼睛闭上。” 宁瑶安抚她几句,又给安承使了个眼色,便瞅准时机把火折子熄灭。 “三,二,一,跳!” 三个人大着胆子一跃而下,倒是没有撞击的痛感,但宁瑶显然想错了,那草垛并非严严实实的铺在地面上。 这些干草就像是猎人的陷阱,用蓬松的假象掩饰着其下的山崖。 她们砸在脆弱的草垛上,然后继续下落,在黑暗中看不太清,只感觉有树枝从身体上划过,踉踉跄跄的落到了地面上。 宁瑶没能抓紧宁束的手,她的衣裙也被树枝划穿了多处,虽说受了树枝的阻力,但砸到地面上的时候也晕了过去。 几个时辰过去,阳光拨开云雾,世间的黑暗被尽数驱散,山崖下的密林中也多了些许光亮。 慕容月落拎着一把柳叶剑,牵着马悠闲的走在林间小道上,马身上还挂着两坛玉檀酒。那瓷白的酒坛和他飘然若仙的白衣相衬,在晨起烟雾缭绕的山林中,仿佛九天之上的仙人一般。 他从天韵国最东边的重明山上远道而来,跟随师父天明文武双修了三年,如今到了下山历练的时候,便顺着路途一直来到这里。 慕容月落赶早吃了些酒,身上还算暖和,便打算一鼓作气穿过这片山林。 又往前走了几步,旁侧的一束红光晃了一下他的眼睛,他扭头望过去,一眼便瞧见了宁瑶身上那块血色的玉佩。 “云塔师妹?!” 慕容月落将马就近拴在树上,飞快的朝倒在地上的宁瑶奔去。但他一见着宁瑶的面容,心里的激动就散了一大半,这人显然不是云塔的模样。 “云塔师妹的贴身玉佩怎么会带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慕容月落百思不得其解,但看着宁瑶满身的伤痕,心中的恻隐之心到底占了上风。况且只有先救醒她,才能知晓这玉佩的来历。 他解开系在马身上的包裹,里面有练武之人常用的伤药,便一边给宁瑶处理伤口,一边回想起了云塔的事情。 他刚刚拜进天明门下没几天,云塔就上了山,绝美而冷峻的容貌一下子就引起了弟子们的注意,自然也吸引了慕容月落的目光。她无论容貌还是天资,都是一众弟子中最出众的,小小年纪就总能夺得头筹,只不过她投的是重影门下,学的是天明口中的邪门歪道。 天明和重影在重明山各占一边,从来是相互鄙夷,各自要求底下的弟子决不能同对方相交,否则便要被逐出师门。 不过尽管如此,背着天明偷偷溜过去看云塔的弟子还是不在少数,而避开重影悄悄给慕容月落递荷包的女弟子也是层出不穷。 慕容月落对那些小姑娘没兴趣,他的一大半心思都放在学习文武之道上,剩下的一小半给了云塔。 只可惜云塔一心扑在课业上,从不理会向她示好的师兄弟们,再者她又是重影最得意的弟子,慕容月落便更是没机会靠近,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惦记着。 而一年之后,云塔就离开了重明山,听说在江湖上成了一位有名的杀手,凭着一己之力创立红屋,声名大噪。 天明每每提起此事,总要狠狠吐一口唾沫,斥一句邪门歪道,再骂一声晦气。 但过了近两年,江湖巨变,红屋易主,云塔也开始销声匿迹。慕容月落实在担心,提前完成了课业下山,一边历练,一边寻找云塔的踪迹。 一路打听过来,始终是毫无线索,没想到却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林里发现了云塔随身的玉佩。 帮宁瑶处理好身上的伤口,慕容月落又替她诊了脉,好在只是些皮外伤,并没有伤筋动骨,应该不久就能醒过来。 他唤了两声,突然改变了主意。若是关于这玉佩有隐情,直接询问定然听不到真话,不如悄悄尾随其后,看看她要去往哪里。 毕竟一个姑娘家背着包裹跌落山崖,总不会是正经游山玩水中的失足坠落。 看着宁瑶的睫毛颤了几下,慕容月落赶紧放轻脚步,将伤药都收拾好,牵着马藏到不远处观望。 第6章 打蛇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宁瑶眨了眨眼睛,清晨的光在眼中逐渐扩大,树木和草地都开始清晰起来。 她活动了一下手肘,疼痛感犹在,只是多了一丝清凉,胳膊上的伤口被包起来了,一片纯白上沾了些血迹,像白月光中混入了一颗鲜红的朱砂痣。 四处张望了一圈,她慢慢撑着树干站了起来,腿上的衣物被划穿了,但伤口不太深,痛感尚在可以承受的程度。 “束儿——安承——” 宁瑶已经分不清掉下来的方向,只能对着各个方向大喊,喊到声音都快哑了,才终于听见了一声细小的回应。 宁束被安承护的严严实实的,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竟是毫发无损,安承倒是满身外伤。他从前在乞丐堆里被欺负挨打惯了,也不觉多委屈,只一心搀着宁束过来和宁瑶会合。 “你们怎么样?” “束儿妹妹没事,我......”安承把受伤的地方挡了挡,“......我也没事。” 宁瑶拉开他挡着伤口的手:“还好伤的不深,还是得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说。” “长姐,你的手。”宁束指了指宁瑶的手背。 “这个啊,醒过来就已经包扎好了。”宁瑶看着手上包扎着的细布,又环顾了一圈,“大概是有好心的路人帮忙,以后若是有缘遇到再报答吧!现在得赶紧走出去。” “瑶姐姐,这里是景村和栗村的交界处,咱们要往哪边走?” 宁瑶略加思索:“去栗村。宁家在景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少人都认得我和束儿,说不定就有多嘴多舌的跑去说道。” 栗村与宁府所在的景村相连,但因地形崎岖而致交通不便,比隔壁景村要落后的多,大部分村民只能勉强糊口,村里的富户也少之又少。 “瑶姐姐,我听说栗村穷困,有些村民甚至食不果腹。咱们去到那里没有住处,带的食物也撑不了几天了。” 安承把肩上的包裹抖开看了一眼,里面只有几块干巴巴的馒头,她们在宁府也吃不了多好,能带出来的更是寥寥无几。 宁瑶一边往栗村走,一边思考着:“我听说栗村从前是信佛的?” “是啊,不过我之前在栗村待过几天,现在那里的人已经不信佛了。瑶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以前信佛,现在不信了,那从前建造的那些寺庙肯定也都废弃了,正好给咱们临时落脚。” 果然如宁瑶所料,踏进栗村的边界走了没多久,就有一座看起来还挺像样的寺庙出现在了眼前。 她们往里面走去,踏进一个杂草丛生的小院子,再往前走几步,便有一尊破旧的大佛,供在一个乱糟糟的房间里。 这里果然是荒废已久,只是那大佛旁边的草席还算干净,上面还放着半只没啃完的烧鸡。 “这里像是还有其他人在?”安承警惕的把宁束挡在了身后。 “嘘~”宁瑶朝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放轻脚步靠近那大佛,其后传来了吧唧吧唧的声响,的确是有人在的。 透过大佛破碎的衣襟往后看,那里也铺着一张草席,上面围坐了六个乞丐模样的少年,看上去和安承差不多年岁。 他们面前摆着许多食物,除了包子馒头以外,竟还有一些肉食和蔬菜,烹饪的品相及得上宁府里大厨的手法了。 安承也钻在旁边看了几眼,顿时觉得惊讶万分。 “外头不是盛传栗村穷苦吗?怎么连乞丐都吃的这么好?” “你说谁乞丐呢?!” 安承的说话声稍大了些,便被那些少年们听了个清清楚楚,其中一个看似领头的立刻站起来反驳,其他人则是下意识的护住草席上的食物。 “你们不是乞丐吗?”安承有些狐疑。 “当然不是!”那少年高昂起头,“我们可是丐帮第三十七代长老的嫡传弟子!” “哦。”安承将这群少年打量了几眼,忍着笑低下头。 “你敢笑话我们?!”那少年摆了个出拳的姿势,恶狠狠的盯着安承,“我的武功在整个栗村都是数一数二的,你要是不想死的话,赶紧给我跪下来磕三个响头道歉,我......” 那少年说着说着,就感觉身边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对,他的同伴们一个个往后退去,连食物都抱着远离了他。 “你们干什么?我又不打你们,跑什么跑!” “老,老大,你身后有......” 那少年后知后觉的扭过头,只见他肩膀上露出了一只黑溜溜的脑袋,嘴里还在吐着信子,贴在背上的身体滑滑的,带着一股腥气的凉意扑面而来。 “救命啊——有蛇啊——” 刚刚的趾高气扬在这一瞬间都绷不住了,少年拼了命的把脑袋偏向一边,试图离那蛇远一些,但这无济于事,蛇头已经绕到了他的脖子上。 其他人也都无能为力,各个争着往后缩去。 “别动!”宁瑶大喊一声,按住了胡乱挣扎着的少年。 她顺手从地上捡了一根细棍,将盘旋在少年身上的蛇往上一挑,再看准时机伸手一捏,便将那蛇的七寸捏在了手里。动作行云流水,快的几乎让人看不清楚。 “喏,给你们加餐吧!” 宁瑶把蛇递到少年面前,吓得他往后连退两步。 “不是丐帮长老的大弟子吗?怎么你师父没教过你打蛇?”宁瑶看着他秒怂的样子,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我我我我只能跟人作战,和动物一般见识有失我丐帮弟子的风度!” “那好吧!”宁瑶顺着他的话,把蛇卡在佛像后的缝隙中,朝他勾了勾手,“你跟我打,要是我输了,就按你刚才说的,我弟弟给你磕三个响头道歉。” “那......那要是我输了呢?” “你输了?”宁瑶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那蛇一眼,“要是你输了,也不用磕头,就把那蛇挂在脖子上绕着这寺庙走一圈吧!” “不,我不!咳咳,我们丐帮弟子向来大人有大量,这次就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了,你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那怎么能行?我弟弟出言不逊,冲撞了丐帮大弟子,万一日后被寻仇就不好了。况且我们都还没吃东西,走到这里就是极限了,哪还有力气回去?”宁瑶意有所指的盯着他们牢牢护住的食物。 那少年为难的看了看自己的同伴,终于一咬牙:“小虎,小狼,把吃的分给她们一些。” “啊?”那名被叫做小虎的少年把怀里的馒头抱得更紧了,“这是我们好不容易从胡家讨来的,就这么给她们太可惜了。” “胡家今儿个大喜,咱们再跑一趟,还能弄到些。”那少年摆摆手,“赶紧给他们吧!” 宁瑶捕捉到了他话里的重点:“胡家大喜?” 少年警惕的望向她,大概是觉得她们看似外乡人,来到栗村总不会有什么好事。 “你若是告诉我,食物我们就不要了。” 宁瑶深觉这胡家应该是栗村的富户,若是能多了解一些,说不定能找到机会结识,暂时讨个活计也是好的。 小虎生怕食物被夺走,赶紧抢先一步解释道:“胡家老爷今日嫁女儿,摆了许多宴席,还免费发放吃食。不管是路人还是乞丐,只要去领都管饱。”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们可以有肉吃。”安承欣喜的笑了起来,“瑶姐姐,咱们也去胡家吧!” 第7章 救人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大家排好队啊!每个人都有的。我们老爷说了,今日小姐大婚,所有吃食管饱啊!” 刚一走到胡家门口,就看到一个小厮在吆喝着,旁边的桌子上摆了各样的菜肴,有不少人都过来排队。 宁瑶三人也站在了队伍后面,看来今天的吃食可以不用愁了。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队伍排到的地方正是顶着大太阳晒着,宁瑶等了好一会儿,总算看得到尽头了,刚刚桌子上的食物也已经去了大半。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谁让你给他们发的,吃的不是咱们家的东西?”随着一声斥责声响起,小厮的脑袋上狠狠挨了一下。 来人是胡家院子里的管家,也是胡姓一族,倚仗着和胡家老爷的堂亲关系,从来是在下人面前说一不二的。 “可是胡管家,这发放吃食是老爷交代下来的,小姐也交代过......”小厮知晓这位管家脾气不好惹,脸上满是为难。 “老爷的意思,随便发点就行了,再有人来就说发完了,这么多吃食,留给咱们自己人加餐他不香吗?” 小厮还是不懂变通,瓮声瓮气的反驳:“老爷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老爷的意思是你能知道的?”管家狠踢了小厮一脚,“赶紧把外边那些人打发走,别碍着老爷的眼。” 胡管家一声令下,便有人将剩下的那些吃食也收走了,引得外边排队等候的人们一阵抗议声。 “对不住了,各位,咱们今天的吃食发放完了,实在对不住啊!” 胡管家当着大家的面把食物收走,这个理由显然只是搪塞而已,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就是守在这儿不散。 “瑶姐姐,咱们现在怎么办啊?看样子这里是没有东西吃了。” “没事,人家免费发放食物,本就是行善而已,咱们没碰上时候,总不能逼着人家给咱们东西吃。” “那现在怎么办?” “等。” 安承疑惑着,但此时也没其他地方可去,三个人便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瞧着胡家院子来来往往的人群。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排着队的人们知晓今日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才渐渐散了去。 等到大家都走了,那守在门口的小厮才松了一口气,宁瑶便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走了过去。 “今日的食物都发放完了,你看别人都走了,赶紧回去吧!”看着宁瑶三人迎上来,小厮便直接解释了一句。 “大哥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领食物的,我想问问院子里有没有什么活计可以给我们做的?” 那小厮想了一想:“还真有一些,最近厨房里帮忙的小翠和小菊都回老家了,正好缺人替上,你们跟我来吧!” “来什么来!”小厮刚一转身就被管家斥了一声,“不知道雇一个人的成本有多贵吗?你还一下子雇俩!” “可是管家,那厨房确实缺人啊!” “厨房里那些人本来就懒懒散散的,让他们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更好。”胡管家的目光在宁瑶身上绕了一圈,“看她们穿的这破破烂烂的,说不定是专程来咱们家偷东西的!” 他说完又狠锤了小厮一下:“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带!咱们胡家是大户,又不是什么猫猫狗狗的收容所,关门!” 那管家一声令下,小厮也没有办法,只得朝宁瑶递了个抱歉的眼神,才把门关了起来。 “哼,谁稀罕。”宁瑶鄙夷道,“咱们走!” 话音刚落,她脚下就一个踉跄,脑子里有画面一闪而过,是一个身着嫁衣的姑娘跨过大门,门上的红灯笼忽的坠落,将将砸在那姑娘头上,直把人砸的头破血流。 “长姐,你怎么了?”宁束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 “啊?额......我没事。” 宁瑶应了一声,但脑海中的画面却是挥之不去,那不是她曾经到过的地方,也没在梦中出现过。 “你们有见到过一个门,门上挂着左右两只大红的灯笼,旁边还有一棵歪脖子柳树吗?” 宁瑶本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抱多大希望,不曾想安承抓了抓脑袋,伸手往旁边一指。 “瑶姐姐说的是这里吗?” 他所指的地方是胡家大门,旁边一棵歪脖子柳树随风摇晃,今日胡家办喜事,整个院子里都是张灯结彩,大红的装饰挂的随处都是,门上的两只大红灯笼更是显眼。 “竟是这儿?”宁瑶想起那身着嫁衣的姑娘,莫非就是胡家今日要出嫁的那位小姐? “安承,你去打听一下,胡家小姐什么时候被迎出门?” 安承往里指了指:“不用打听,就是现在,来了。” 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响起,喜婆搀着胡小姐往外走来,旁边跟着的人都是一脸笑意,谁也没有注意到顶上摇摇欲坠的灯笼。 眼看着胡小姐就要踏过大门,宁瑶来不及多想,扒开围观的人群冲上前去。 胡小姐一脚踩在了门槛上,那灯笼上的细绳也再承受不住它的重量,直直的朝人身上砸了过来。 宁瑶飞快的推开旁边的人,借着墙壁的力量一跃而起,在那灯笼落到胡小姐头上之前飞起一脚,解决了这桩大喜日子里的惨剧。 先前还喜气洋洋的人们倒吸一口凉气,胡小姐身后跟着的胡老爷和夫人更是心惊肉跳,差点跌坐在地。 众人反应了一阵,宁瑶便将那红灯笼捡了起来,顺手挂在了门边的竹竿上。 “继续吹吹打打热闹起来啊!别误了胡小姐成亲的时辰!” 被她这么一提醒,不知所措的迎亲送亲队伍才又恢复了过来,继续把新娘送出门。 胡家二老是知恩图报之人,当下赶着送女儿,便安排了人好生招待宁瑶三人,只等他们回来再有重谢。 坐在胡家礼待的桌椅上,旁边送上来的好吃好喝的都吸引不了宁瑶的注意,她在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我怎么会提前看到将要发生的事情?” “长姐,你说什么呢?快吃东西呀!”宁束摇了摇宁瑶的胳膊,递给她一块糕饼。 “嗯,你吃吧!慢慢吃,小心噎着。” “长姐,你刚才踢灯笼那一下真的太厉害了。”宁束双手并用的比划着,“还有用蛇吓唬那些乞丐的时候,都不像我认识的长姐了。” “对啊,瑶姐姐,你从哪里学的武功啊?可以教教我吗?”安承把塞了满嘴的点心吞下去,紧赶着问道。 宁瑶自己也回答不了这些问题,她所谓的武功只是救人时表现出来的本能而已,至于这些是什么时候练成的,她在记忆里完全找不到线索。 似乎在自己被扔下水井之后,记忆就变的有些奇怪了,但这种奇怪的源头在哪里,她根本没有头绪。 “别管这些了,先吃饱再说吧!” 宁瑶是在回答宁束和安承的疑问,也是在告诫自己,想不清楚就别想了,让眼下的生活安定下来才是当务之急。 “姑娘,我看你们的打扮,应该不是咱们栗村的人吧?”招待她们的一个婆子搬了椅子坐到宁瑶身边。 第8章 租地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宁瑶将她打量了几眼,若是平常在院子里打杂的婆子,是不敢大喇喇坐在主人家的客人身边的,她应该不是普通的下人。 “我们确实不是栗村人,家里出了变故,被逼无奈才带着弟弟妹妹出来讨生活。”宁瑶隐瞒了她们来自景村的事实,“大娘怎么称呼?” “我是今日出嫁的胡小姐的乳娘,你们叫我邱阿婆就行。姑娘,今日可是多亏了你啊!不然我们小姐就不成了。” “邱阿婆不用客气,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宁瑶对着邱阿婆一笑,目光却瞅到了她扶着膝盖的手,“阿婆,您有腿痛的毛病吗?” 邱阿婆遮羞似的揉了揉膝盖:“老毛病了,天气一凉一热的就容易犯疼,不碍事。” 宁瑶思索了一下,脑子竟然蹦出一个药方来,让她自己都有些猝不及防。 “邱阿婆,若是腿疼的厉害,用伸筋草,透骨草,加上海桐皮捣碎了敷上,过几日便能缓解疼痛了。” “姑娘还会医术?”邱阿婆先前找大夫看过这腿疼的毛病,开的药方倒是和她说的相差无几,只是有时候事情多了,一下也顾不上敷药了。 “略知一二,也是刚巧听说过这个方子。” 同邱阿婆说了会儿话,胡家二老也辗转回来了。 胡小姐嫁的是她青梅竹马的表哥,两家住的近,迎亲的队伍便只在村子里绕上一圈,宴席还是摆在隔壁院子里,两家一起好不热闹。 胡家二老良善,惦记着自家女儿的救命恩人,一回来便急匆匆赶了过来,还有那胡管家也跟了进来。 “多谢这位姑娘对小女的救命之恩,我和夫人都是感激不尽哪!”胡老爷说着就要朝宁瑶拜上一拜,惊得她赶紧把人扶起来,心想着这胡老爷也太客气了些。 但旁边那胡管家在看清宁瑶三人的面容以后,却是惊了一惊:“怎么是你们几个?” “你这是什么态度?!这几位是婉儿的救命恩人!”胡老爷斥责了管家一声。 “哥,嫂,她们是方才求活计不成被我赶出去的,说不定是心怀怨恨,故意弄坏那灯笼,再在危急时刻出手相救,想借此讹咱们一笔呢!” “你闭嘴!今日那么多人看着,这位姑娘临危不惧出手相救,竟被你说的如此不堪,还不快滚出去!” “等一等。”宁瑶走到胡老爷面前,从兜里取出一截细绳,正是刚才系灯笼的绳子,她方才看出了不妥,便扯下一段收着,打算找机会提醒一下胡老爷。 “对不住啊,姑娘,都是些不入流的胡乱猜疑,姑娘莫要见怪。” 宁瑶摇了摇头:“胡老爷,您看看这个,这是那掉落下来的灯笼上的绳子。” 胡老爷接过绳子狐疑道:“这就是普通的灯笼絮而已,姑娘想说什么?” “这的确是普通的灯笼絮,但也被用来替代了挂灯笼的绳子,那灯笼的重量怎是这一根小小的絮条承受的起的,便是因此才会掉落下来。” 胡老爷的眉头逐渐揪了起来,细想了一会儿,他才吩咐人将那另一只灯笼也取了下来。果然如宁瑶所说,那只灯笼也同样是用灯笼絮系在门上,此时也已经摇摇欲坠了。 “胡昆,我记得院子里的这些装饰,一向是由你来负责的吧?”胡老爷转向管家,他的眼神躲闪着,一看就是心里有鬼的样子。 胡老爷对于他的这位堂弟在家里欺上瞒下,到处搜刮钱财的行为已是心里有数,但有过幼时一同吃苦的情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如今竟然在他女儿出嫁的装饰上偷工减料,还险些伤人,便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堂哥,这,这我不知情啊!定然是底下哪个混小子做事不仔细,才将那絮条误当做了挂灯笼的绳子。不关我的事啊!” 胡老爷握紧了拳头,只是当着宁瑶等外人的面不好发作,便只叫他先下去,过些时候再仔细查明此事。 “姑娘,家里人办事不牢靠,让几位见笑了。”胡老爷赔着笑脸,让人去拿些好酒好菜来招待,偏又有小厮来报。 “老爷,给陈家租种的农田已经收回来了,田契都在这儿。” “你这厮好没眼力,没瞧见老爷正在待客吗?还不赶紧下去,田契的事情明日再说。”旁边伺候的婆子斥了他一句。 那小厮灰头土脸的要出去,宁瑶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便当机立断的叫住了他。 “胡老爷,您有田地正在出租?” “是啊。”胡老爷顺口解释道,“这些原本是给村口陈家租种的,上月他们家儿子中了举,又受到县官赏识,娶了县官家的姑娘,要举家搬迁到县城里去了。这地自然是不会再种,便把退租的事尽早办了。” “这倒是不错。”宁瑶低声嘟囔了一句,当即就做下了决定,“胡老爷,既然这地现在没人租种,可否租给我们?” “姑娘要种地?”胡老爷怀疑的目光在她们三人身上转了一圈,这两个小姑娘和一个瘦弱的少年,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下地干活的样子啊! 宁瑶看出了胡老爷的顾忌,认真的点了点头:“对,胡老爷这田怎么个租法?” 虽说心中存疑,但她不像是在顽笑,胡老爷才也认真起来。 他拿过那田契考虑了一下:“也不是多大的田产,若是姑娘想租,这头一年的租金我就给姑娘免了。若是种的好,第二年再付租金如何?” 宁瑶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胡老爷是个聪明人,既不能驳了恩人的面子,又担心她只是瞎胡闹而已,便将这田地让给她一年,也算是报恩了。 若是一年之内没有收成,她自然付不起第二年的租金,那田地也能收的回来,还能得个以田地报恩的美名。 “胡老爷想的周到,我也就不推辞了。”宁瑶自信道,“不过这租金还是要付的,等到第一年的收成到手,我便将两年的租金一起给胡老爷送过来。” “好,那我便等着姑娘的好消息了。” 话虽这样客气着,胡老爷心里只当是拿这一年的租金报答恩人了,他从未指望宁瑶能种出个什么来。 在胡家待了一晚,胡老爷倒是招待的尽心尽力,给她们准备的吃食都是上等,还送了衣服供她们换洗。 只是胡家虽好,到底是不能借着救命之恩一直待下去。隔日一大早,宁瑶就立了字据,带着那田契出了胡家大门。 “长姐,咱们现在有田地了,可是没有住的地方,吃的东西也只够几天的!”宁束一边数着包裹里邱阿婆给她塞的吃食,一边计算天数。 “这些是你管邱阿婆要的?束儿,咱们已经受了胡家许多礼待了,还拿了田地,这样做可不好。” 宁束生怕自己被误会,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不是,长姐,是邱阿婆喜欢我,说我像她的孙女,才给我装了这么多吃食的,不是我找阿婆要的。” “是啊,真的不是束儿妹妹要的,我可以作证。”安承也在一旁帮腔。 “那就好。”宁瑶敲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当下一拍板,“走,咱们回先前那寺庙落脚去。” 第9章 点心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他们在栗村人生地不熟,虽说住了几天胡府,终归还是要自己去寻得一个住处才是。 这间寺庙是眼下唯一能想到的地方,宁瑶记得那里面有一些草席,四壁还算得上完好,即使夜里有风,用干草铺一铺,三人挤在一起也能勉强取暖了。 但天不遂人愿,刚一踏进寺庙之中,就听见几声少年的嬉笑。 宁瑶往里走了几步,先前见到的草席铺的整整齐齐,那些乞丐少年正坐在上面相互打闹。 “瑶姐姐,他们也在这儿,这寺庙咱们应该住不了,还是另寻他处吧!” 从前在景村常常欺负安承的也是几个这般年岁的乞丐少年,即使几天前给了他们教训,他还是打心底里有些畏惧。 “谁说住不了?”宁瑶赶紧拉住他,“这寺庙挺大,多我们几个不多。” 听到有人走进来的声音,几个少年停下了打闹,神色警惕的望着她们。 那名领头的少年叫做小狮,他一见到宁瑶,背上便有一阵凉意袭过,仿佛那湿滑的触感又爬了回来,引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寺庙里现下已经没有了上次浓郁的肉菜味道,倒是隐约能闻到烧鸡的淡香,但也只是若隐若现了。此时更多的是一股干草的苦味,还有沾了水的泥土味, 宁瑶下意识的望向少年们的鞋底,上面大多沾了一些稀泥,早些时候村北下了些雨,他们约莫是去过那边了。 今日村北有集市,人多自然能讨到的东西也就越多,这些少年们还是有些眼力见。 “你们又来做什么?我们今日可没有吃食可以分给你!”小狮依旧是一副大哥护着小弟们的模样。 “是吗?”宁瑶刻意笑道,“村北的集市上没有讨到好吃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去了村北?”旁边的小虎狐疑的抓了抓脑袋。 宁瑶没打算回答他们,小狮倒是不管这些,一心只想把这些让他丢过面子的人赶走。 “没有,什么都没有!你们想要吃食就自己想办法,欺负我们几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宁瑶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孩子?怎么又成小孩子了?你们不是丐帮第三十七代长老的嫡传弟子吗?” 小狮恨恨的咬了咬嘴唇,也顾不上什么面子里子了。 “我们的最后一块烧鸡中午都给小羊吃光了,反正现在是什么也没有,你们赶紧走!” 宁瑶见人真急了,也不再逗他,稍稍正色说道:“我不是来抢你们的吃食的,相反,我是来给你们送吃食的。” “什么?真的吗?”小虎瞪大了双眼,“你会这么好心?” 小狮赶紧把他往身后扒:“当然不会!不要随便相信别人!” 宁瑶朝他们走近两步,小狮便更加警惕,生怕她会突然从背后拎出一条蛇来,递给他们当做加餐。 好在她只是往草席上一坐,神色认真的和他们有商有量。 “你们还没吃晚饭吧?这样,我把食物分你们一些,你们也把草席分给我们,让我们能在这寺庙里休息。”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吃晚饭?”小虎保持着他刨根问底的习惯。 “肚子叫的这么厉害,是个人都听到了好吗?” 宁瑶扫视了一遍他们的神色,其他几个少年抿着嘴唇,似乎有些心动,只有小狮还是一脸警惕。 “我们不饿!” “是吗?那这么好的点心只能我们自己吃了。唉,这点心都是今儿个下午新鲜出炉的,还是胡府大厨的手艺,可惜了,可惜啊!” 宁瑶给宁束使了个眼色,她便默契的打开包裹,把那金灿灿的点心摆了出来。 这是离开胡府时邱阿婆给她装的,都是挑的顶好的糕点,好看又好吃,一拿出来便香味扑鼻。 宁瑶用余光盯着几个少年,他们的目光几乎被那糕点给黏住了,就连小狮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等了一会儿,宁瑶便觉时机已到,她站起身来慢悠悠的收起点心,拎着包裹便要往门外走去。 “等等!”果然,小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们需要商量一下,你们先等等。” “好。”宁瑶这时倒是好说话,又回到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不紧不慢的等着他们商量好。 小狮将几个少年聚到一起,他是想着那点心的,但碍着他作为老大的面子,总不好向宁瑶低头,他思来想去,心里便有了个主意。 “这样吧,我们开始投票,想用草席换点心的举起左手,不想的举右手,若是你们五个人都同意,咱们就换了。我是老大,为求公平,我不参与投票。” 宁瑶在一旁听着小狮的话,撅起嘴赞许的点了点头。这个办法还真不错,看其他几个少年嘴馋的样子,一定会举左手赞同,小狮只要表示自己是少数服从多数,就能在保证面子的同时吃上点心了。 “一票,两票,三票,四票,五......诶?五呢?” 几个人数着数着就发现了不对,怎么数来数去只有四票? 他们左顾右盼了一下,小狮顿时慌的跺脚:“小羊呢?小羊哪儿去了?” 其他四个少年也慌了神,小羊是他们中间年龄最小的一个,也不爱说话,平时总是怯怯的跟在他们身后,没什么存在感。 “小羊不见了,咱们赶紧出去找找!他本来就不认路,要是一个人走丢了,晚上说不定会冻死的。” 小狮此时也顾不上点心了,火急火燎的招呼他们去找人。 五个人大步流星的冲了出去,宁瑶看着他们的背影,倒是赞许的笑了起来。 “这些小乞丐还是不错的,够义气!” 赞叹了一声,她便拍拍手站了起来,把包裹交给安承抱着,自己也紧着步子往外走。 “瑶姐姐,你去哪儿啊?” “我也帮着去找找那孩子。” “那我和束儿妹妹也一起......” 安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宁瑶打断:“夜里外边冷,你和束儿就待在这里休息,我去去就来。” 白日里这些少年们在村北待着,鞋底沾了稀泥,夜里虽说已经干了许多,到底还有些印子。这寺庙在村东边,没有被雨淋着,地面上干得很,鞋底的稀泥踩上去就很明显。 宁瑶把包裹里的火折子找了出来,循着那干的只剩下些微印子的脚印,和刚刚跑出去的五个少年细细区分开,再安心的找了过去。 但这脚印终究是太浅,寻到寺庙外的街道转角处,就任凭火眼金睛也是看不见了。 宁瑶举着火折子叹了口气,忽的瞥见转角的墙壁处有一个脏脏的手掌印,指尖的位置还有一些红色的印子,在火折子的照耀下像极了血迹。 第10章 蒟蒻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宁瑶心中一紧,顿时着了急,赶紧凑近闻了闻,还好,那红色的印子有些许辣椒油的味道。 她忽的记起方才小狮提起过,小羊中午吃完了最后一块烧鸡,说不定这辣椒油就是吃烧鸡的时候沾上的。 宁瑶试着利用这条线索找下去,她顺着墙上若隐若现的掌印往前寻,本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真的在街道尽头的草垛中找到了小羊。 “小羊?你是小羊吗?” 宁瑶只见过这孩子一面,当时也没多望上几眼,对他的印象不算太深刻,只能先站在外边唤一唤,免得吓到他。 “......你是前些日子在寺庙里打蛇的姐姐?”小羊的声音虽然怯怯的,但记性尚且不错。 “你认得我?”宁瑶这才放心的往草垛边靠近了几步。 “认得,我喜欢你打蛇的那几招,像江湖上的大侠。” 宁瑶伸手把小羊从草垛里抱了出来:“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想学!”小羊高兴的笑了起来,刚才还委屈巴巴的小脸立刻舒展开了。 “那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的?你的哥哥们都快急死了。” 小羊抿了抿嘴唇,神情有些愧疚:“小狼哥哥教过我,看到手里有食物的大老爷,一定要上去抱着他的腿不撒手。这样就能要到吃食了。” “然后呢?你遇到给你吃食的大老爷了?” 小羊又沮丧的摇了摇头:“我看到了,但是我害怕被骂,又不甘心直接回去,跟着跟着就迷路了。” “没事了,咱们回去吧!”宁瑶牵着小羊站起身来,却瞥见他怀中抱着几只圆圆的东西,“这是什么?” 小羊把那些东西往怀里紧了紧,又望了宁瑶一眼,才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只递给她。 “我跟丢了那个大老爷,但是在路边的杂草中发现了这些地瓜,我要带回去和哥哥们一起吃。”小羊说完又咬了咬唇,“也给姐姐你分半个,嗯......还是分一整个好了。” 宁瑶觉着他可爱的紧,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才把目光移到手中的地瓜上。但这一看却不得了,虽然外形有些相似,但这哪是什么地瓜,分明是一只白蒟蒻(jǔ ruò,即魔芋,在古代被称为蒟蒻)。 宁瑶一下子紧张起来:“小羊,这些你吃过了吗?” “没有啊,我想带回去和哥哥们一起吃的。” “那就好,那就好。”宁瑶这才松了一口气,“小羊,这些不是地瓜,这叫蒟蒻。可别胡乱吃,会中毒的。” “啊?中毒?”小羊吓了一跳,赶紧把手里的白蒟蒻扔到了草垛上。 宁瑶见状一笑:“也别太害怕,只要不直接吃就好。这白蒟蒻虽然有毒,但磨成粉末以后烹煮一段时间,毒性就会消失不见,也就可以吃了。” 小羊胆子小,即使给他解释了,这孩子还是不敢再次把那些白蒟蒻捡起来。 宁瑶也不在意,索性直接将他抱起来,大步回到了寺庙里。 五个乞丐少年已经分头在周围各找了一圈,此时都汗流浃背都聚在寺庙里,安承倒是视他们为无物,只安心护着宁束。 “小狮哥哥,我回来了!”小羊一进寺庙,就从宁瑶怀里跳了下来,撒欢儿似的往小狮那边奔去。 “你跑哪儿去了?害的我们好找!”小狮狠狠的敲了一下小羊的额头。 小羊有些委屈,抿了抿嘴,把对宁瑶说过的话又向他们重复了一遍,最后再加上一句。 “是上次打蛇的姐姐带我回来的。” 有了小羊在一旁劝说,小狮终于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宁瑶用食物换草席的要求。 宁束虽然抱着换来的草席,但看那些精致的点心落入他们手中,脸上还是难掩委屈,她实在心疼。 “长姐,我们的食物不多了,以后该怎么办呀?” 宁束的声音带了些哭腔,宁瑶便将她抱在怀里安抚着,不过这个问题,的确是眼下急需考虑到的。 “瑶姐姐,咱们不如打听打听栗村有哪户人家需要做工的?”安承试探着提出建议。 宁瑶摇了摇头:“栗村的富户不多,若是寻常人家,是没有多余的银钱雇人的。” “也是,我白日里看见许多人家连肚子都吃不饱,还得捡路边的野菜充饥,哪还有心思雇人呢!”安承叹了口气,“瑶姐姐,要不咱们去别的地方,或许......”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宁瑶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啊?”安承抓了抓脑袋,“......咱们去别的地方?” “不是,上一句。” “......捡路边的野菜充饥?” “对了!路边的野菜!”宁瑶双手一拍,“若是能把路边的野菜利用起来,栗村寻常人家的粮食就不至于这么紧缺了。” “瑶姐姐,咱们的粮食都撑不了几天了,怎么还有空管别人呢?” “安承,我问你,这几天在栗村,你可看到过有人吃白蒟蒻?” “白蒟蒻?”安承茫然的想了一想,试探着问道,“就是从前在府里,柳姑婆做给咱们的那种像豆腐一样的吃食?” 他这样一说,宁束也想起来了:“那是和地瓜很相像的果子,不知道柳姑婆用了什么法子,可以做的那样好吃。” 提起柳姑婆,宁瑶心里便不好受了。她从小就被柳姑婆贴身带着,吃食被下人怠慢的时候是柳姑婆变着花样做些小吃,受了委屈是柳姑婆抢先替她出头,就连柳姑婆的死都是因为她。 宁瑶不自觉的拽紧了拳头,柳姑婆身死的那一幕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同时出现的还有施姨娘母女得意的面容。 她的眼中盈满了仇恨,在寺庙昏暗的烛光下,竟如恶鬼在身一般,显得尤为可怖。 “长姐,长姐你怎么了?你的眼神好可怕。” 直到宁束摇了摇她的衣袖,宁瑶才回过神来,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神色,把思绪拉了回来。 “附近路边的杂草中,长了许多白蒟蒻。” “长姐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吃那些?”宁束把头撑了起来,眼中有些许期待。 但安承紧接着怀疑道:“可是瑶姐姐,我们虽然吃过柳姑婆做的白蒟蒻,但栗村,不,不只是栗村,我们以前在景村也从来没见过有人拿白蒟蒻做吃食的。这能行吗?” “你们知道白蒟蒻为何没有被大批送上餐桌吗?”宁瑶刻意卖了个关子。 “不知道。” “因为蒟蒻本身是有毒的,若是直接食用,严重的会当场毙命。”宁瑶压低了声音,“不过若是烹煮得当,却是一种美味又营养的食材。” “那......长姐你会吗?” “说来也巧,我曾缠着柳姑婆,让她把这烹煮之法教给了我,咱们正好可以试上一试。” 安承有些不放心:“瑶姐姐,这万一做的不对,那毒性没能完全消失,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这你们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办法。”宁瑶朝他们二人狡黠一笑,“明日咱们就去摘了白蒟蒻来试一试,你们只管在旁边帮衬着就是。” 第11章 做菜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烹煮白蒟蒻的工序也不算复杂,先用草木灰泡上六个时辰,再将白蒟蒻磨开了烹煮,等成形以后就能按着各自口味做成小菜了。 宁瑶在脑子里思考了一阵,便从包裹里取出了些银子交给安承,让他去外边采买些草木灰来。 这草木灰算是制作能吃的白蒟蒻中最重要的一环了,一个拿捏不好,就不能完全驱除其中的毒性。 “我们刚来此地,对栗村的环境也不太熟,安承此去应该会花上一些时间。”宁瑶看着安承的背影叹了一声,又转向宁束道,“束儿,安承出去办事,我们也不能闲着,四处找找有没有能用上的东西吧!” 话虽这么说,但宁束年龄尚小,又是常年在府里养着的,指望不上她能做些什么。 宁瑶只带着她一起翻找,权当给自己做个伴,不至于连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 这寺庙看着已经荒废了许久,但她们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倒真的找出了些瓦罐来。 这些瓦罐外壁沾染了些泥土,但露在外边的地方锃亮,看起来还挺新。 宁束抱了一个跑到外面,借着阳光眯着眼往里瞧,里边竟不是空的,瓦罐底部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石子,似乎是最近才放进去的。 宁瑶四处找了找,除了这些瓦罐并无其他的容器,也只能将就这用这些了。若是再花银钱去采买,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束儿,把瓦罐都搬到院子里来吧!” 说是院子,其实已经杂草丛生,场地也并不算大。宁瑶环顾了一圈,这里约莫是寺庙曾经风光的时候,客人们进献香火的地方。 如今在这些杂草中开辟出一块地方,就是她们露天的厨房了。 宁束跟着宁瑶跑前跑后,有样学样的将瓦罐里的石子都倒出来,整齐的在墙边摆成一排。 这院子的角落里有一口水缸,小小的一口,以宁束的个头也能看清里边。 水缸也和院子一样荒废很久了,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层水渍,估摸着是前些日子下了雨留下的,缸壁上附着一些滑腻的东西,小片小片的绿色看起来像是长了毛的乌龟。 不过现下能有这样一口水缸也是好的,一会儿打了水来清洗一下,勉强可以派上用场。 “长姐,瓦罐里的石子都清理掉了。” 宁瑶帮宁束擦了一把脸,正要找些东西来清理水缸,几个小乞丐们便风风火火的踏进了大门。 他们一大早就出去了,宁瑶起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他们的身影,为此她还心觉佩服,能这么早出去觅食的乞丐还是不多见的。 宁瑶想着大家如今也算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正要和他们友好的打个招呼,几个小乞丐就好奇的奔了过来。 “你们在做什么?”他们的眼神直直的盯着墙边的瓦罐。 “闲来无事,做些吃食而已。”宁瑶招呼他们过来。 小狮显然不太相信她:“瓦罐能做什么吃食?俗话说什么妇什么炊的,这里连米面都没有,你还能凭空变出些吃食来?” “老大,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小狼在旁边提了一句。 “我知道,只是一时没想起来!” 宁瑶大方的摊了摊手:“谁说只有米面才能做成好吃的?” “我才不信,还是干我们的老本行最稳妥,讨来就能吃,还是热腾腾的,不用折腾这么一大圈。” “要知道从别人手里讨东西吃是最不可靠的,别人不乐意给,你们就只能饿肚子。但要是自己会做,地上长的天上飞的,哪样不能做成吃的来,自己动手总好过求着别人施舍来的痛快。” 几个小乞丐相互望了几眼,或怀疑,或不解,又或是表现出了些许兴趣。他们稍作商量了,还是由小狮做代表开口。 “那你说说能怎么做?” 宁瑶把昨晚上出去摘回来的几颗白蒟蒻拎到他们面前,吓得小羊往后连退两步,嘴里还在小声念叨:“不能吃,有毒的!” “有毒?”小狮听着也吓了一跳,赶紧把其他人往后挡,“你......你想干什么?!虽然你帮了我们几回,但是我......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宁瑶看着他们这紧张劲,忍不住笑了起来。 “怕什么!这白蒟蒻不入口是毒不死人的。而且用我的法子处理过以后,还能做成一道可口的菜肴,好吃又管饱,还不用花钱。” “真的?你说的法子真的管用?”小狮还是警惕的挡着其他几个。 “这东西要做到能吃,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的,工序并不复杂。若是你们愿意帮我一起,能省下不少时间,到时候也能有你们一口吃的。”宁瑶拿着白蒟蒻朝他们慢慢逼近,“现在这东西就在我手上拿着,若是我几个时辰后都没事,你们便可以相信用手触碰不会中毒了。” “那......那万一做成菜了有毒呢?”小狮目光炯炯的盯着白蒟蒻,一边忍不住的带着大家后退。 “做好了以后当然是我先尝,若是我吃了没事,你们再放心食用也不迟。”宁瑶回头望了一眼宁束,“我们的包裹里还有一些吃食,可供这两天填饱肚子,若是这白蒟蒻吃不得,你们再继续出去乞讨,也总不会耽误你们,让你们饿着。” 小狮回头和大家商量,这事听着似乎是他们占着便宜,或许值得一做。 见他们还是有所犹豫,宁瑶又下了一记重拳:“若是你们愿意帮忙,做出的白蒟蒻能吃,以后便不会再有饿肚子的时候,若是不能吃,我便按村里头做工的价钱,付给你们这两日帮忙的工钱。” 这下完全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了,几个小乞丐交换了一下眼色,已经决心要答应了。小狮抬起手和宁瑶一击掌,双方算是达成了共识。 “那就别愣着了,赶紧收拾收拾,起来干活吧!” 几个小乞丐稍微整理了一下,相互把袖子卷了起来,乍一看还真像是个干活的样子,宁瑶点了点头,对此十分满意。 她原本只想着自己先试一试,但心中还是自信的,总觉这事一定能成。正好遇上这些小子们无事,收了他们一起做事,做成更多的蒟蒻来,也能多吃上几天。 “你们对这周围熟悉,可有知道附近哪里能打水的?” 小狮偏着头一想:“往寺庙后边走上一段路,就能看到一条很清澈的河流。” 宁瑶点了点头,但这里只有四个瓦罐和一口缸,总不能把缸搬出去做打水用吧! 第12章 打水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看来木桶是不得不买了。”宁瑶捏着包裹里的碎银子叹了口气,从府里出来的时候只想着赶紧离开,什么都没有准备,真是失算。 宁束带出来的这些银钱是她平常攒下来的,如今虽是困难时候,但花妹妹的钱,宁瑶心里总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宁束像是看出了她的为难,乖巧的走过来捏了捏她的手。 “长姐,咱们去买木桶吧!这些银钱花了,以后还能再挣回来的。” 宁瑶轻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宁束的头发,小小的年纪这样懂事,她必定得让妹妹过上好日子才行。 木桶不是什么稀奇东西,从寺庙出去没走上多久,就顺手买了,倒是没有看见安承的身影,大概是去到稍远的地方了,毕竟草木灰可比木桶难买得多。 “好了,现在咱们一起去河边,两个人洗水缸,两个人拿木桶打水,还剩的四个人,一人洗一个瓦罐。” 宁瑶熟练的分配好任务,带着一行人洋洋洒洒的奔往河边。 但她走在路上,心里却有些恍惚,总觉方才分发任务的场景十分熟悉,像是从前经常这样,但她明明身在府中,又是个不受宠的,哪里会有这样指挥众人的机会呢! 宁瑶甩了甩头,把这份不寻常的熟悉之感甩出脑海,只一心扑到手头上的事情上来。 等到她们走得远了,寺庙附近的转角处突然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白衣胜雪,正是那日在山崖底下救了宁瑶的慕容月落。 而此时在他身边多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穿着普通的粗布麻衣,但声音却是细细的,脸上也很是白嫩。 “公子,您一直盯着这些乞丐,究竟是想做什么呀?” 慕容月落冷静的摇了摇头:“阿桑,那两名女子不是乞丐。” “就算不是乞丐,她们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去游山玩水多好,干嘛非得盯着她们呀?” 慕容月落斜睨了他一眼,目光里带着明显的不满,阿桑一个哆嗦,往自己嘴上拍了一下。 “是奴才多嘴,公子息怒。” 慕容月落的眉头又揪了起来:“我不是说过了吗?在外边别自称奴才,否则你就别跟着我了,早些回去吧!” “那可不行,奴......咳咳,小的知道公子下山历练一定会经过这里,才特意在此等候,一路上伺候公子的,这可是上头那位的吩咐,小的没法违背啊!” “我知道,所以留你在身边,好好待着,别多嘴就是。” 慕容月落的目光还是紧盯着宁瑶走过的方向,他沉思了片刻,一边在自言自语。 “一举一动倒是有云塔师妹的风范,但她们待在这儿做什么呢?我明明检查过,这村子没什么特别的,和重明山或是红屋都没有任何关联。” “公子,咱们现在要做什么吗?”阿桑不解的问。 “不做什么,继续等。” 另一边,宁瑶已经带着一行人到了河边,小乞丐们记得不错,这里不仅有一条河,其中的水流还很清澈。 河流不深,河面几乎和岸上持平,几个小乞丐到底还是半大的孩子,边干着活就不老实了。 由小马起头,几个人很快就跳进了水中,河水刚刚漫过他们大腿的一半,正是适合嬉戏的高度。 洗刷干净的瓦罐被摆在一边,他们借着河水开始打水仗,弄得身上都湿漉漉的。 宁瑶张了张嘴,但想到自己是自作主张占用了他们玩游戏的瓦罐,也不好多说什么。反正时间还早,让他们偷着闲戏耍一番也无妨。 但玩着玩着,事情就有些不对劲了,靠近岸边的水自然是不深,但越往河中心去,却越发的不知底细。 宁瑶正想提醒一声,小羊竟一下子跌倒在了河中。 原本他只是摔倒,挣扎一下站起来也是无妨,但他扑腾了几下,只感觉到脚下被什么卡住了,使多大劲都挣脱不了。 “先别慌,稳住不要动!”宁瑶赶紧游到他身边,又安慰了几句,才深吸一口气,转头扎进了水中。 视线在河水中得到了延伸,宁瑶顺着小羊的腿往下寻找,终于看见了卡住他脚的东西。 那是一块长满了铁锈的铁板,表面摸上去坑坑洼洼,形状也不太规则,上面似乎还有文字。但这些看似文字的东西她却从来没见过,应该不是他们天韵国的文字。 现在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宁瑶将铁板旁的石块往一边推动,再就着铁板一拉,不仅小羊的腿出来了,就连那铁板也被她一起抽了出来。 宁瑶便一手搂住小羊,一手捏着铁板,奋力游出了河面。 其他人此时都杵在河边,忧心忡忡的盯着小羊所在的方向,他们只心中着急,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好在宁瑶终于带着小羊冒出了头来,众人也纷纷松了一口气。 但出乎意料的,宁瑶没有和他们一样拉着小羊一阵安慰,反倒是面色严肃的站在了他面前,犹如一尊巨大的雕像,把小羊笼在她的阴影之下。 “知道错了吗?” “对不起,我知错了。”小羊低着头乖乖认错,“我不该和哥哥们去河中戏耍。” “错!”宁瑶往岸边的石头上一坐,“你是错了,但不是错在去河中玩耍,而是在玩耍的时候太过忘我,没有意识到即将到达危险的地方。” 小羊眼睛红红的抬起头,宁瑶便将目光移向别处,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以后玩耍的时候也要时刻保持警惕,不要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知道了吗?” 宁瑶随口说出这句话,脑子里却有一阵熟悉之感涌上心头,似乎在从前,她也曾对别人说过同样的话。 但那是在什么时候呢?她始终想不起来。 “长姐,长姐你怎么了?”宁束见她眼神涣散,又久久的不说话,惶恐的扯了扯她的衣角。 宁瑶这才回过神来:“没事,我们回去吧!别忘了把水缸里装上水再抬回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到破庙,就瞧见安承在院子里急躁的打着转,看样子草木灰买的不是那么顺利。 第13章 老头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安承,你怎么了?”宁瑶首先走到他身后,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安承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转身看见宁瑶才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半是歉意半是委屈。 “瑶姐姐,银钱丢了......”安承心中觉着愧疚,说话便也有些吞吞吐吐的。 “什么?怎么丢的?发生什么事了?”宁瑶皱起了眉头,但见安承情绪不佳,又安慰道,“你先别急,好好把事情说清楚。” “我方才上街的时候,正瞧见元楼出了新菜,有伙计在门口找路人免费试吃,我就去领了一份。”安承吸了吸鼻子,“可是那一份正好是最后一份,后边还有许多人没领到也只能作罢,但我走了几步,就有一个老头冲上来抢我的吃食。” 宁瑶往安承身上瞅了一眼,他先前的伤还没好全,便是今日添了新伤,乍一看也没瞧个清楚,现在细细打量来,倒是发现了些端倪。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见机行事呢!”宁瑶有些心疼,“若是眼见着斗不过,那就让他抢了那吃食便是,何苦让自己再受一回伤?” “可是......那人不止抢了吃食,他见我手里捏着银钱,便将那钱也都抢去了。”安承越说越难受,狠捶了自己一下,“我还没来得及买上草木灰。” 若只是抢了吃食也就罢了,但那银钱却是丢不得的。宁瑶本想着她们初来乍到,有什么事也是能息事宁人便是最好,但这事上没法让步。 她当即拍板做了决定:“安承,你告诉我那人的模样,咱们去寻到他,把银钱要回来。” 安承说的那人特征很明显,下巴边上有一颗大痣,这村子里的人每天都能见着,要打听到那人的住处并不算困难。 宁瑶叫了小乞丐们一起帮忙,四处打听之下,便知那人被左邻右舍唤作“庄老头”,一人独住,没有妻妾子女,也不干些活计,平日里靠占小便宜度日。 他的茅屋搭在一片草地之中,和附近其他的人家离的尚远,也不知是喜好清静,还是让人嫌弃惯了。 原本宁瑶只带了安承过来,但那些小乞丐们闲来无事,这个点也不便出去乞讨了,也就一起跟了过来。 茅屋前边歪歪扭扭的挂了几只草帽,看起来还挺新,只是上面沾了不少泥点,也不知是从哪里捡来的。 这屋子周围也零零散散的堆了好些东西,各种各样的都有,有些甚至是宁瑶从来没见过的,只是大多破破烂烂,放在这里也没什么利用价值。 茅屋的门虚掩着,有风吹过便吱呀作响,若是在晚上,这声音便显得有些可怖,怕是无人敢靠近了。 好在现下天还亮着,宁瑶走到边上,试探着敲了敲门,里边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但没有人过来应门。 稍等了一会儿,她又重新敲了敲,这回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里边开始传来了脚步声,不一会儿便从门缝中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皮肤有些惨白,但看起来细嫩,大概是常年不干活的原因。 他将手扣在门上使劲一扒,整个茅屋都因这巨大的牵扯而抖了一抖。 “谁呀?!大晚上的敲什么敲!”随着一声怒斥,一个看上去就营养不良的老人家走了出来。 他的两颊有些凹陷,面色蜡黄,头发也已经半百了,乍一看十分可怖,宁束拉着宁瑶的手,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请问您是庄老伯吗?”宁瑶向来是先礼后兵,此时跟他说话便客气的很。 谁知这老头眼睛一瞪:“什么庄老伯,别跟我整那客客气气的一套,这整个村子都叫我庄老头!” “知道了。”宁瑶跳过对于称呼的争论,旁敲侧击的问道,“我们来这儿是想问一下您,我的这个弟弟白日里贪吃,不小心丢失了一些银钱,听说您当时和他在一块儿,想问问您有没有看到过?” 庄老头淡淡的瞥了安承一眼,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他倒是敢作敢当。 “你这小姑娘说话弯弯绕绕的,是想叫老头子还钱吧?” 宁瑶一瞬间有些猝不及防,向来做坏事的人居多,敢对当事人直接承认的却是少之又少,这老头在这方面竟还有几分魄力。 “我告诉你,钱是老头子我抢的,人也是老头子我打的,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这庄老头还真是肆无忌惮,宁瑶心中想好的那一套说辞全然没有了用武之地。既然对方这样直接,她也没必要多客气了。 “既然你承认抢了我弟弟的钱,那就赶紧还回来吧!先前看到这一幕的人也有不少,若是我们去报官,你是免不了要去大牢里走一趟的。” “你们去报官吧!”庄老头竟然毫无忌惮,脸上甚至还出现了几丝笑意,“正好老头子我最近吃不上饭,听说咱们栗村大牢里的伙食还不错。” 宁瑶眉头一颤,看来这回是遇上一个真无赖了,他一无所有,便是什么也不怕。 “老人家,做人还是得讲讲道理,若是你为吃饭的事发愁,还有很多更好的法子。那银钱是我们姐弟最后的倚仗了,你昧着良心抢过去,午夜梦回,心中也总是不安的。” 庄老头依旧不屑一顾:“老头子我活了这么多年了,管你什么梦不梦的,到了我手里的,那就是我的,任凭天王老子来了,那也是我的!” 眼前这人软硬不吃,跟他怕是讲不通道理了,宁瑶透过门缝往里边瞟了一眼,屋子里乱的很。 她想了想,心中冒出一个办法,便悄声让安承去找躲在附近的小乞丐们帮忙。 这庄老头似乎是一个人太憋闷了,原本只要直接关上门,便能阻挡他们继续责问。但他始终站在门口不进去,虽说嘴里胡乱掰扯,毫不让步,但他仿佛盼着和人多说些话一般。 这也正合宁瑶的意,她继续绕着那些银钱和他掰扯了一会儿,等到安承躲在屋子旁边,悄悄朝她比了个手势,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14章 道歉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跟在安承身后的小乞丐们,各自手中都拿了好些东西,几乎要将庄老头茅屋里值钱的东西全部搬空了。 “既然你实在不愿意把钱还给我们,那就算了吧!”宁瑶叹了口气,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扭头就走。 庄老头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又不好意思主动开口留人跟他说话,只能悻悻的转身回屋。 只是一回到屋内,他就被这变化吓了一跳,本来堆满东西的墙边空了许多,只剩下一些没用的垃圾。 庄老头也不傻,当即明白了是谁在背后使坏,他一脚踢开门就飞奔了出去,只见刚刚要走的宁瑶就站在门口,后面还跟着一群小乞丐。 他们手中抱着的东西,俨然就是他屋里丢失的那些。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做乞丐不好要做贼!赶紧给我把东西还回来!” 看着气急败坏的庄老头,宁瑶在地上捡了根木棍挡在面前,脸上故意露出得意的神情。 “你可别乱说话,什么做贼,这东西到了我们手里,那自然就是我们的了。”宁瑶故意重复庄老头刚才的话,“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东西也是我们的。” 果然有货在手,庄老头就拿他们没办法了,他再怎么生气,也只能逼着自己将态度先软下来。 “算你狠,东西给我放回去,我把银钱还给你们。”庄老头在兜里摸索了几下,拿出的正是安承被抢走的银钱。 “哪有这么便宜?”宁瑶瞟了一眼小乞丐们怀中的东西,“这些东西看上去应该不只这个价吧?” “你什么意思?你想反抢我一道?”那庄老头的目光一直在其中一个箱子上面打转。 宁瑶捕捉到了他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我们可不做这样的腌臜事,但你打伤了我弟弟,不光要把银钱还回来,还得补偿一下。”宁瑶把那箱子拿过来,“这一个就当是补偿了,其他的都可以还给你。” “不行!绝对不行!”庄老头果然急了。 “哦?为什么不行?”宁瑶有意捉弄。 “不行就是不行!还给我!”庄老头气极,扑过来就要抢宁瑶手中的箱子。 但宁瑶是有武功在身的,他这瘦弱的身躯哪能是她的对手,她只轻轻一让,庄老头就扑了个空。 “又想硬抢过去?”宁瑶护住宁束往后退,“若我是你,得先把抢过去的银钱还来,再好好道个歉,说不定我弟弟心一软,就原谅你打伤他了。” 宁瑶想着刚到栗村,还人生地不熟的,她并不想生事。但安承被打,虽没受什么重伤,也得给这始作俑者一点教训,以免被他以为她们是好欺负的。 “我把银钱还给你们,你们就能把箱子还给我?”庄老头此时也明白了自己这身子骨不是宁瑶的对手。 “还要道歉。”宁瑶说完又望了一眼安承,“不过也得看我弟弟愿不愿意原谅你才行。” “你!”庄老头这暴脾气又要上来了,但看着那箱子,他还是硬生生的给压了下去。 “看你也不太想道歉,那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这箱子里的东西说不定能卖几个钱。”宁瑶夸张的望了一眼天空,“现在天色还不算太晚,若是赶着去找个当铺,说不定马上就能换成钱来。咱们这就去吧!” 小乞丐们很是配合,各个转身要跑开,庄老头来不及多想,赶紧叫住了他们。 “我道歉!”他奔到安承面前,“是我错了,白天不该抢你的吃食和银钱,更不该打你。” “然后呢?”宁瑶站在一边旁观着,见安承毫无动静,便多问了一句。 “什么然后?” “银钱还不快拿出来,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有了那箱子在手里拿捏着,庄老头不敢多说,只能从兜里把银钱翻找出来,顺手递给了安承。 “瑶姐姐,不多不少,这就是我先前被抢走的那些。” “好。”宁瑶把银钱拿过来收好,又问他道,“那你出气了吗?愿意原谅他吗?” 安承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额头,他从前在景村做乞丐的时候,被那些大乞丐欺负是常事,到了宁府也总会被烧火处的师傅责骂,都已经习惯了。 “瑶姐姐,其实我不要紧的。”他又看了那庄老头一眼,“他也没把我打疼,算了吧!” 宁瑶已经料到安承不会追究了,这孩子从来就是这样,受了委屈只会自己咽下去。 她顿时就有些心疼,轻叹了一口气,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也懒得再跟庄老头绕下去了。 “把东西都还给他吧!我们该回去了。” 几个小乞丐意犹未尽的把东西放回去,跟着宁瑶回了寺庙,安承则自告奋勇的继续去买草木灰。 这一回倒是没出什么差错,顺利的把草木灰买了回来,只是现在已是夜晚,再继续处理白蒟蒻也不成了。 宁瑶索性将瓦罐封好,让他们好好休息,等待第二天白日再开始干活。 小乞丐们吃饱了就乖巧的很,对于宁瑶的指示也没什么异议,各自干着自己的活。寺庙里秩序井然,乍一看竟像是一个小作坊一般。 只是到了要刮蒟蒻浆的时候,宁瑶却犯了难。 从前在宁府的时候,她们姐妹俩虽然不受宠,但屋里的小厮去厨房讨要个刮板还是没问题的,现在缺少了这东西,一时也找不到能替代的。 “姐姐,我们昨日从河里拿回来的那东西能用吗?”正在宁瑶一筹莫展的时候,小羊突然开口提醒道。 “河里?什么东西?”宁瑶一时还没想起来。 “就是那块卡住我脚的铁板,姐姐不是将它带回来了吗?” “对啊!”宁瑶双手一拍,“那铁板正是个好东西,上面还有些坑坑洼洼,用来磨蒟蒻浆是再好不过了。” 小羊见自己的提议得到了宁瑶的认可,心中雀跃,飞奔去寺庙里,将那铁板给抱了过来。 昨日在河边,宁瑶顺手清理了一下铁板上的铁锈,没想到正好能派上用场。 “瑶姐姐,这铁板能给我看一眼吗?” 安承原本站在一边干着自己的活儿,忽的望那边瞥了一眼,那铁板上的字符便吸引了他的目光。 “有什么不对吗?”宁瑶一转眼,便觉安承的脸色有些奇怪。 “没有,我......就是想看看。” “那就看呗!这么紧张做什么?”宁瑶将铁板递给安承,他的眉头便揪的更加厉害了。 这些字符的确是一些文字,但不是天韵国的,而是邻国天随国的。 安承盯着铁板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儿,那认真的态度惹得大家都自发将他围住,总觉得会从他口中听到些不得了的事情。 第15章 中毒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但大家的心愿落了空,安承只叹了口气,又把那铁板还给了宁瑶。 他抬起头才发现,大家竟然都把目光聚集到了他的身上,顿时就有些害羞了,重新低下头解释。 “我以前听一位老人家讲过,从河里捞出来的东西,兴许会是哪位高人留下的武功秘籍或是藏宝图,就想着要看看。” 小乞丐们一阵哄笑,全然像是听了个笑话一般,只有宁瑶若有所思的追问。 “那你看出什么了吗?” 安承利落的摇了摇头:“没有,就是一块普通的铁板,连掉进河里之前是做什么用的都不知道。” “是吗?”宁瑶并没有刻意观察安承的神情,但他这模样总让她觉得有些不对。 “是。”安承咬着牙肯定道。 “那没事了,我们继续做事吧!” 都是些半大孩子,但干起活来却是一把好手,比起那些偷懒耍滑的大人,不知要好上多少。 宁瑶一边磨蒟蒻浆,一边用余光瞟着他们。若是以后有机会,就他们这些人一起,或许能开上一座酒楼,或是做一些别的事情,总好过赖在寺庙里当乞丐了。 时间过去了一个上午,白蒟蒻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厚厚的蒟蒻浆装满了几个瓦罐,小狮带着小虎和小羊正在生火,接下来只等着大火将蒟蒻浆煮熟就好了。 宁瑶满意的笑了一下,又把安承叫了过来。 “买草木灰还剩下的银钱,你拿去再买些生姜和醋来。” “好。”安承淡淡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之时被宁瑶拉住。 “安承,你怎么了?瞧着恍恍惚惚的。” 安承下意识的狠眨了几下眼睛,才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瑶姐姐,我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我去买东西了。” 看着安承这样,宁瑶心中总觉有些不安,她直觉这或许和刚才那块铁板有关系。 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生过火以后的院子里更是热浪滔天,小乞丐们耐不住,便两个一组轮流着在外看着。 安承买回来的生姜和醋被宁瑶仔细收好,也不说做什么用处,她心里仍然惦记着安承那不同寻常的情绪。 只是在外边跑了一圈回来,他似乎心情好了些,又恢复成从前的样子,活泼的脸上看不出其他,除了那道在宁府被井口磕到的伤口还有些印记。 “长姐,白蒟蒻已经成形了。” 宁束突然不知从哪儿跑了出来,一脸兴奋的扒拉着她的衣袖。 “成形了?”宁瑶也面露喜色,她一把拉过安承,“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这次的白蒟蒻做的很好,所用的工具虽有些粗陋,但比起柳姑婆从前的手艺,还是有那么几分相像。 “长姐,这就能吃了吗?” 宁瑶一边用铁板将蒟蒻划开,一边点头道:“能吃了,不过得加些调料才更有味儿。” 听见外边的声响,屋里头贪凉的几个小乞丐也奔了出来,围绕着这蒟蒻看了一圈,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 “要尝尝吗?”宁瑶切了一小块递给他们。 小狮依旧摆出将小乞丐们护在身后的姿势,他舔了舔嘴唇,目光在那块蒟蒻上停留了一会儿,才使劲摆了摆手。 “你上次说了,得你先尝了没毒,我们才能放心大胆的吃。” 宁瑶意料之中的点点头,毫不拖泥带水的将那块蒟蒻喂到自己嘴边,正要咬上一口时,手腕被安承猛的拽住。 “瑶姐姐,我先吃吧!” 他的眼中有些担忧,虽说这蒟蒻从前也吃过,但那时无知者无畏,他们还不知道这可能有毒,况且柳姑婆的手艺大家是最深信不疑的。 这几日宁瑶虽也依样画葫芦的做了出来,但尽管表面上看起来相似,谁能保证其中的毒性就是被完全消除掉了呢! “别担心,没事的。”宁瑶悄悄凑到安承耳边,“若是我吃了有异样,你将买来的生姜放在醋中煮上一煮,再把煮出来的浓汁给我服下,便能解蒟蒻的毒了。” 听到有解毒的办法,安承才稍微放下心来,拉着宁束护在宁瑶身边,以便发现不对立刻采取行动。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聚集在了宁瑶的嘴边,她自个儿倒是不慌不忙,用铁板刮下一小块,便直接咬了一大口。 “嗯,味道还不错。”宁瑶赞了一声,将铁板上剩下的也一扫而光。 现下正到了晚饭时间,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样子,小乞丐们的肚子也叫唤了起来。 小虎和小羊两个嘴馋的,更是眼巴巴的瞧着透亮的蒟蒻,口水不住的往下咽,那香味仿佛融入了他们周身的空气中,只要一呼吸,就无法抵挡那浓郁的芬芳。 “姐姐没事,我们也可以吃了吧?”小羊有些忍不住了,试探着开口问道。 “不行!”小狮赶紧拦到他面前,“毒性发作没这么快,得等上一两个时辰再说。” 小羊委屈的努了努嘴,目光仿佛被黏在了蒟蒻之上,怎么都移不开。小狮当机立断的招呼他们进屋,眼不见为净。 毕竟这中毒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大户人家也就罢了,但他们只是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乞丐,若是出了事,找郎中的钱都没有,只能活活捱死。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宁瑶身体无恙,安承和宁束便也开始尝了起来,一阵阵的香味飘的屋内都是。 小乞丐们渐渐的坐不住了,其他几个都在骚动,只有小狮咬着牙坚持,只把肚子里的咕咕声当做耳边风。 “老大,一个时辰该到了吧?”小虎吞了下口水,试探着提醒。 “哪能这么快,再等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小羊急躁的不行,不时的就往外边瞟上一眼,生怕他们吃的太多,自己一会儿就抢不到了。 “好了,出去看看吧!” 等到小狮终于一声令下,几个小乞丐才争先恐后的奔了出去。 宁瑶依旧好好的,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安承和宁束也正常,三个人高高兴兴的吃着,小乞丐们欢天喜地的加入进去,还好,蒟蒻还有大半缸。 狼吞虎咽的吃完这一顿,他们对宁瑶刮目相看,真没想到这路边随处可见的白蒟蒻,竟然能变成这样的美味。 “姐姐,我们以后一直吃蒟蒻,就不用再出去讨食物了吧?”小羊吃完再舔一口手指,小脑袋晃悠个不停。 “当然了,只要自己愿意动手,暂时就不愁没有吃的了。” 宁瑶已经此处观望过,这栗村的白蒟蒻是随处可见,若是再做的多一些,说不定可以售卖给村民们。 她有意将此事发扬光大,如此便需要这些小帮手们继续帮忙了,宁瑶斟酌着要向他们提出此事,但没想到就在这时,小虎和小牛突然倒地。 他们的意识在一瞬间被抽离,双手本能的在身上胡乱抓挠,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周身撕咬一般。 第16章 和好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这是怎么了?”小狮赶忙凑到两人身边,“不会是蒟蒻中毒了吧?!” 此话一出,刚刚还吃的津津有味的几人都紧张了起来,他们抠着自己的喉咙,只想赶紧把吃下去的东西全吐出来。 “让我看看。”宁瑶上前撑开小虎的眼睛,却被小狮奋力推到一边。 他把小虎挡在身后,用防备的眼神盯着她,非是不让她靠近分毫。 “让开!你想害死他们吗?”宁瑶没空和他多解释,大声斥责了一句,又稍稍放缓了语气,“让我看看,或许有救。” 小狮捏着拳头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把宁瑶让到了小虎身边。 “瑶姐姐,生姜和醋来了。” 安承机灵的很,一看到有人出事,就按着宁瑶先前教给他的法子,快速将姜汁煮好,热腾腾的端了过来。 可惜宁瑶摇了摇头:“没用,他们的症状不是蒟蒻中毒。” 小狮一听就不乐意了:“怎么不是?他们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宁瑶抬起头:“那我们为何没事,单单只有他们二人倒下了?” “这......”小狮往其他几个人身上瞅了几眼,虽说他们都在催吐,但已经过了一些时候,哪能真吐得干净。 “他们是中毒了,不过并不是中的蒟蒻的毒。” “啊?” “身上奇痒无比,出了红疹,一会儿还会口吐白沫,这些都是中了千痒粉的症状。” 宁瑶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一看到这症状,脑子里就蹦出了这毒的名字。但现在救人要紧,她没空细想。 “安承,去把我们还剩下的所有银钱都拿去,请一个好些的郎中过来。这毒虽然难受,但并不罕见,寻常的郎中应该都能治的。” 安承二话不说,取了银钱就飞奔出去,宁瑶又吩咐几个小乞丐去找找绳子一类的东西。 “现在得赶紧把他们的手绑起来,否则一直抓挠破了皮,反而没那么好医治了。” 现在已是夜晚,村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郎中们这个时候也都关门了。 安承带着宁瑶的吩咐,找人问了寻郎中的去处,一阵撒泼滚打,终是把门喊开,拉着一身寝衣的郎中就奔回了寺庙。 他们中毒不久,倒也好治。郎中只稍稍看了一眼,便用苦参和雄黄混着土荆皮磨碎,煮了给他们喝上一些,剩下的敷在红疹处。 “明后两天,再用这方子给他们服上几次,再好好养几天就没事了。” 郎中赶着回去睡觉,也不过多停留,拿了诊金就匆忙而去了。 大家合力将小虎和小牛抬进了屋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给他们躺下,才松了口气回到院子里说话。 安承在刚才的奔忙中磕了绊了,手背上划了一道口子。 宁瑶看着心疼,想着去帮他处理一下,抬眼一看,小狮竟正在帮他包扎,两个人心平气和的说着话。 “咳咳,没想到你还挺讲义气的,我小狮以后认你这个兄弟了。” “不是讲义气,我只是按照瑶姐姐的指示办事而已。”安承倒是实话实说。 小狮抿了抿嘴:“......那我也认你这个兄弟,反正是你救了他们俩,以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安承懵懵的望向他:“以前有什么恩怨吗?” 看着安承疑惑的神情,小狮抓了抓脑袋,总觉得有些尴尬。 原来只有他一个人在暗中较劲,相比别人的大度不计较,他实在是有些不了台面了。 “没有!我的意思是,你......请来了郎中,我们......我们都很感激你。”小狮难得说话这样吞吞吐吐。 安承见他这个样子,心中也明白了些许,大方的拍了拍他的肩:“不客气。” 宁瑶听着他们的说话声,脚步也停了下来。 这俩小子年龄相差无几,同龄人之间能像这样好好相处,是她愿意看到的,还是不过去打扰了。 等他们二人说完话,小狮带着其他三个小乞丐,神色严肃的走到了宁瑶面前,似乎手里还揣着什么东西。 “这是怎么了?”宁瑶不明所以。 “这个给你。”小狮从怀中取出一只手镯递给她,“算作小虎和小牛看郎中的诊金。” 宁瑶接过那镯子瞧了瞧,看品相倒是能值一些钱. “这镯子不错,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以前帮过一位过路的妇人,她给的谢礼。” 宁瑶点了点头,把镯子戴在手腕上欣赏了一会儿,又摘下来还给小狮。 “拿回去吧,诊金我已经付过了。” “我们知道,这个是还你的。”小狮说话有些扭扭捏捏,“......你们不是也没钱了嘛!” 宁瑶看那镯子上沾了一些泥灰,便知平日里定是被他们好好藏着的,她总不能为了一点诊金拿了小乞丐们珍藏的宝物。 “这镯子可比诊金贵多了。”她想了想,直言道,“我不用你们还钱,只需要以后再帮着我做生意就行。” “做生意?”小乞丐们来了兴趣。 “对啊!”宁瑶引导着问道,“我们做出来的那些白蒟蒻好吃吗?” “好吃!”馋嘴的小羊头一个点头。 “既然你们觉得好吃,那栗村的村民们也一定会喜欢的。咱们再多做一些卖出去,岂不就能赚些银钱了?” “是这么个道理。”小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面上又有所顾忌,“但我们是乞丐啊!乞丐怎么能卖东西呢?人家肯定以为我们是偷来的。” “你们难道想做一辈子的乞丐吗?” 他们相互望了几眼,还是小羊先开了口:“不想,我还要娶媳妇儿呢!一直做乞丐是讨不到媳妇儿的!” 小羊带着稚气的言语逗得大家大笑起来,宁瑶摸了摸他的脑袋:“等我们的生意做起来,你们都可以不用再做乞丐,大家齐心协力,以后吃穿不愁。” 宁瑶说完顿了一下,又加上一句:“娶媳妇儿也不愁。” “反正咱们也没什么事情要做,做生意就做生意吧!”小狮一拍板,学着江湖上拜师的手势做了个揖,“大姐,我们以后就跟着你了。” 话音刚落,他的脑袋上就挨了一下,宁瑶把拳头收回去捏了捏。 “叫谁大姐呢?!我能比你大几岁?叫姐姐都便宜你们了,还大姐!” 小狮抱着头直犯委屈:“我这是表示一下尊敬......” 从前小狮对她都颇有敌意,如今好好说起话来,竟有几分可爱。他的身上有一种少年初长成的感觉,又不失孩童的纯真,让人觉着有趣的很。 做好做生意的打算以后,宁瑶稍作规划,待到小虎和小牛恢复过来,便带着他们开始行动了。还是按照先前的法子,这次又做了满满一大缸的白蒟蒻。 只是蒟蒻才刚刚做好,寺庙里就闯进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第17章 瓷盘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小兔崽子们,都给我出来!快出来!”庄老头愤怒的呼喊响彻了整个院子。 宁瑶带着小乞丐们刚品尝完新出炉的蒟蒻,高高兴兴的刷着瓦罐,这一声让她们吓了一跳。 “你们继续干活,我出去看看。” 宁瑶把手里的瓦罐递给安承,独自走到院子里,便见着了怒气冲冲的庄老头。 他的情绪十分激动,已经不能称之为愤怒,说是愤恨更为贴切。宁瑶想着,若是现在往他手里塞一把刀,怕是整个寺庙都会被鲜血染红。 “怎么就你一个?那些小兔崽子呢?让他们滚出来!” “庄老伯,您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想来打劫乞丐吗?”宁瑶防备的盯着他,见他一只手背在身后,更是满眼的警惕。 “说我打劫?!是你养的那些小兔崽子们打劫!他们偷了我的东西!” 庄老头把手从身后拿出来,手上竟是那天被宁瑶用来做威胁的箱子。 “这真是奇了怪了,这箱子既在你自己手上,我们能偷你什么东西?”宁瑶心觉此人是个泼皮无赖,如今拿着这箱子来说事,怕是想要讹他们一笔的。 庄老头不依不饶:“箱子在,里头的东西丢了一个!” “姐姐,外边是谁啊?”小狮他们见宁瑶久不回屋,也一起奔了出来。 他们对庄老头本就没个好印象,此时见他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更是警惕的拦在了宁瑶面前。 “你们这些个小兔崽子来的正好,究竟是谁拿了我的瓷盘,赶紧给我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庄老头神情吓人,但小狮根本不怕,他飞快的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举起来对准了庄老头。 “我们可没拿你的东西,你别在这儿吓唬人!” “对啊!你那破屋子随便就能翻进去,万一是别人拿的呢?可别都扣在我们头上。” “就是看我们小孩子好欺负,才不找别人偏来找我们!” 听着小乞丐们七嘴八舌的说法,庄老头气得双眼直瞪,他狠狠的拍着手里的箱子。 “我这箱子好多天就只有你们碰过,不是你们拿的还能是谁?!” “那也有可能是你自己忘在什么地方了啊!”小狮搀着旁边的小虎,顺口求一个应和道,“你说是吧,小虎?” 本是随意一问,小虎的神色却看上去十分慌乱,他没有应小狮的话,眼神还不断的瞟向庄老头那边。 “小虎你怎么了?是不是余毒未清,身体吃不消了?”另一边的安承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没有,没有,我没事。”小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声音有些颤抖。 众人商量着要扶小虎回去休息,庄老头却一眼认了出来。 “站住!”他一下子冲到小虎跟前,“就是你!上次就是你最先拿着我的箱子,一定是你偷了瓷盘!快给我还回来!” “你干什么!对个孩子动手算什么本事!他刚解了毒,身体还虚弱着呢!”宁瑶在旁边捡了一根木棍,隔空往庄老头那边回了两下。 “解毒?这小兔崽子中毒了?”庄老头重新将小虎打量一遍,才发现了他身上那些还未完全消退的红疹。 “千痒粉?!”庄老头突然语气笃定了起来,“还说我的瓷盘不是你拿的!我就是怕有人手脚不干净,才把千痒粉撒在了瓷盘上,他一定碰过我的瓷盘!” 这下有了证据,刚才还一口咬定没偷瓷盘的小乞丐们都有些傻眼了,他们狐疑的望向小虎和小牛,庄老头也用那令人生寒的目光紧盯着他们。 “瓷盘!是我的瓷盘!”庄老头瞥向小牛之时,突然神情激动的大叫了起来。 随着庄老头的叫喊,大家都望向了小牛,只见他的脖子上挂着一块破碎的瓷盘,上面用长绳穿了孔,看起来就像一只吊坠。 “不是!”小牛退后两步,一边紧紧捂住那瓷盘,哆哆嗦嗦的往屋里面一指,“你的瓷盘在里面藏着,这个是我的!” 这孩子被吓到了,话不过脑子就脱口而出,这下连大家都惊了,庄老头的瓷盘竟真是他们偷拿的? 宁瑶心中暗叫不好,这样便是间接承认他们偷了瓷盘。庄老头这种没理还要占三分的人,如今得了理,更是不会饶人了。 但她显然想错了,这庄老头不仅没有继续发火,反而直勾勾的盯着小牛脖子上挂着的瓷盘,脚步也在慢慢朝他靠近。 “你要干什么?!就算他偷了你的东西,还给你不就得了!你可别乱来啊!” 小狮带着小乞丐们涌到小牛身边给他壮胆,犯错归犯错,但谁要欺负他们兄弟们,肯定是帮亲不帮理的。 但那庄老头像是没听到他们的话一般,只一把抓住小牛胸前的瓷盘,仔细看了看那破碎的纹路,再抬起头来时,眼中竟多了些泪水。 “......那瓷盘送你了。”他憋足了一口气,最后说出来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 还没等宁瑶抓住他问个明白,庄老头就逃难一般的匆匆跑走了,步伐矫健的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年。 “没事吧?”宁瑶拍了拍不知所措的小牛,确定他情绪尚可以后才开口道,“那瓷盘真的是你偷的吗?” “是......不,不是......”小牛纠结了两句,后边的小虎终于站了出来。 “姐姐,是我拿的。那天在庄老头的家里,我打开了箱子。” 宁瑶疑惑道:“那箱子沉甸甸的,里面应该有不少值钱的东西,你既然要拿,为何只拿那么一块没什么价值的瓷盘呢?还是个破的,也没什么用处。” 小虎抿了一下嘴唇:“我知晓小牛也有一块瓷盘,那是他娘留给他的。那天我见着庄老头箱子里的瓷盘和他的正好能拼成一整块,我就拿回来给小牛了。” “正好能拼成一整块?”宁瑶心中想着,这破碎的瓷盘不少,但能正好拼成一整块的,那定然就是同一个了。 小虎和小牛都是单纯,只想着这瓷盘能拼到一起还真是巧了,但往深处去想,莫非那庄老头和小牛有什么关系? 第18章 摆摊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小牛,你跟我过来一下。”宁瑶把小牛带到了屋里,连安承和宁束也不许进来。 “姐姐,怎么了?”小牛心中有些忐忑,偷了东西是该被罚,但他还是不免有些恐惧。 “刚刚听小虎说,你这瓷盘是你娘留给你的?” “是啊,我娘亲手挂在我脖子上的,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小牛说着低下头,“不过她那天带我到大街上去买东西,我在路中间等了好久,一直没见我娘回来,后来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宁瑶一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有一些穷苦人家养不起儿女,孩子年龄太小又卖不出去,就只好想办法丢弃,小牛的母亲约莫就是这般心思了。 宁瑶沉默了一会儿:“你那瓷盘可以借我看一看吗?” 小牛乖巧点头,把瓷盘取下来递给宁瑶,那上面的裂缝旁竟刻着一个“庄”字。 宁瑶心中颤抖了一下,果然和她所想的能够对的上。 “小牛,这瓷盘上的字你发现了吗?” 小牛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我知道那是个字儿,不过我们几个都不识字,不认得。” “难怪......”宁瑶悄声嘟囔了一句。 “姐姐,这字有什么问题吗?” 宁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抬起头来揉了揉小牛的后脑勺。 “小牛,你想不想你的爹娘?” “不想。”小牛回答的毫不犹豫,“我现在和哥哥弟弟们一起生活,还有姐姐你,让我每天都能吃饱,我不想爹娘。” “那如果......如果你的爹娘很想你呢?” “不会的。”小牛斩钉截铁道,“我从和我娘走散就一直待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栗村,要是他们想我,早就找到我了,才不会等到现在。” “而且我也不想要爹娘,若他们是本分人家还好,要是像刚刚那个凶神恶煞的庄老头一样,我宁愿做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宁瑶一愣,张了张嘴还是没把话说出口,既然这孩子有自己的判断,那让他继续过平静的生活或许更好。 “姐姐,你叫我进来是要说什么?” “额......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身体好些了没?” “已经没事了。” 宁瑶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之时却又被小牛叫住,他抿了抿嘴:“姐姐,谢谢你。” 小牛的话意味深长,宁瑶倒是没有多想,但在她出去以后,小牛捏起那瓷盘,目光锁定在裂缝旁的字上。 “庄。” 这些天有了稳定的吃食来源,小乞丐们不用再出去乞讨了,但空闲时候增多,他们无聊的很,晚上更是难以入眠。 宁瑶想了想,决定加大蒟蒻的制作量,将吃不完的售卖给附近的村民。 但事情远没有她们所想的那样顺利,和景村一样,栗村的村民也是从来不曾食用蒟蒻的,知晓其有毒的倒是不少。 宁瑶今日多做了半缸蒟蒻,和小乞丐们一起抬到街上去卖,吆喝了好一阵子,只有一个阿婆在面前缓缓停下。 “你们这豆腐嫩吗?” “嫩,特别嫩。”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人过来,宁瑶赶紧切了一块递给阿婆,“您尝尝。” “你们这豆腐的颜色倒是和别的不一样。” 阿婆把手里的菜篮换了个边,刚把蒟蒻递到嘴边,后面突然冲上来一名少年,飞快的打掉阿婆手里的蒟蒻。 “秦阿婆,这个不能吃,有毒的!” 看着大家齐心协力做出来的蒟蒻被打翻在地,小狮顿时就不乐意了。 “你胡说什么!这是我们处理过的,毒素已经全被清理干净,完全可以放心大胆的吃!” “一群乞丐跑来卖东西本就是笑话,这蒟蒻剧毒又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你们别想拿出来害人。阿婆,我们走!” 那少年根本不给宁瑶任何解释的机会,拉着阿婆就匆匆离开了。 小狮他们几个还在对着那少年的背影跳着脚骂,宁瑶已经麻溜的将蒟蒻收拾好,准备打道回府。 “姐姐,时间还早,咱们这就不卖了吗?” “再待多久都卖不出去的,还不如回去想想法子。” 今日的蒟蒻做的多些,又没能卖出去,都是吃苦惯了的孩子,实在不忍心浪费,便一个劲的往嘴里喂,到最后都撑圆了肚子,躺在院子里的草垛上说话。 “上个月咱们还饿着肚子呢!没想到就过了这些日子,竟然还有吃撑着的时候。”小狮难得发出一声感叹。 “可不是嘛,这全是宁瑶姐姐的功劳。”小虎也附和一句。 宁瑶往后脑勺垫了些干草,轻轻叹了口气。 “若是蒟蒻能卖出去,兴许我们能换个更好的地方住着。” 提到这一点,大家都沉默了,宁瑶抬头望天,有不少星星在闪烁着,看起来一模一样,但都能发光发热。 她刚闭上眼睛,就感觉到有人在轻扯她的衣角,睁开眼一看,是小羊。 “姐姐,上次我们也不相信蒟蒻没毒。” 这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打开了宁瑶的思绪,上次她自己先试吃,让小乞丐们看到她没事以后才吃,这才打消了他们的顾虑。若是将此如法炮制,必定也能获取村民们的信任。 “我想到办法了!” 宁瑶激动的一声大喊,把将要睡着的大家都吓得一激灵,安承首先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明日再去试一试,你们都空着肚子,等到了地方再好好吃。” 次日正逢集市,宁瑶做了和昨日差不多分量的蒟蒻,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上了街。 小乞丐们依旧穿着破布衣裳,但宁瑶提前交代过他们,便都弄得干干净净的,头发也整理了一下,乍一看已经不像乞丐的样子,反而像是普通人家的少年。 他们到达集市的时候,已经有不少摊位都摆好了,看那些大叔大婶游刃有余的模样,应该是经常来集市上卖东西的。 宁瑶走到他们身边观望了一下,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卖菜的,卖小孩玩意儿的,还有卖各式糕点的。 “从前听说栗村贫困,现在看来也还不错了。” 安承在一旁接话:“平时一般,今日集市上会热闹许多。” 宁瑶点点头,环顾一周以后,将带来的蒟蒻摆在了一位看上去和蔼的大婶旁边。 第19章 试吃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小姑娘,你们也是来卖菜的?” 没等宁瑶安置好,那大婶就率先和她们搭话了。 宁瑶一边把装蒟蒻的木桶摆放好,一边应道:“算是吧,我们是来卖蒟蒻的,煮熟的。” “蒟蒻?”大婶吓得一激灵,“小姑娘,这蒟蒻可是有毒的,你们千万别乱来!” 宁瑶已经习惯了栗村人谈蒟蒻色变,她不慌不忙的切出一小块。 “大婶,我们已经处理过了,这些都已经把毒性驱除了,不碍事的。”她试探着递给大婶一块,“您尝尝?” “不不不,我不尝。”大婶双手并用的摆着,人也往后退了一步。 这也是在意料之中,宁瑶把手缩了回来,那块蒟蒻便被她顺手喂进了自己口中,吓得大婶头皮发麻。 “大婶您看,我吃了就没事。” 无论宁瑶怎么劝,那大婶还是将信将疑,始终不肯尝上一口,她便只能暂时作罢。 “安承,小狮,还是按照我们先前的计划做吧!” 宁瑶不再从大婶身上下功夫,她让小乞丐们分成两组,一组负责吆喝,吸引过路人的注意,一组坐在原地,只一心吃着热气腾腾的蒟蒻。 村民们不愿买她们的蒟蒻,无非是觉着其中有剧毒,若是眼见着大家吃了都没事,渐渐的就能放下戒心了。 只是蒟蒻吃了不少,围观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但真正愿意购买或是品尝的,却一个也没有。 “大家看一看,我们这么多人吃过了都没中毒,就证明这蒟蒻无毒,大家可以放心的食用。” 宁瑶大声招呼着,人群中却有一名男子高声质疑她。 “这试吃的都是你们自己人,谁知道是不是提前做了手脚,骗咱们买你的东西。”男子边说边转向后面众人,“万一咱们买回去吃中毒了,你们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对呀,他说得对!蒟蒻有毒是咱们从小都知晓的道理,谁知道你们吃的喝卖的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旁边的村民也开始起哄,随着围观人群里的一声吆喝,大家开始要散去了。 宁瑶没想到栗村对于蒟蒻有毒的观念会这样根深蒂固,一时间竟是束手无策,小乞丐们也开始面露沮丧。 “这玩意儿多少钱一块?” 正垂头丧气之时,宁瑶的面前忽的站了一个人,她抬头一看,竟然是庄老头。 “咱们的蒟蒻是论斤卖的,两文钱一斤。” 宁瑶一见到庄老头,便下意识的望向小牛,他倒是没什么反应,但其他的小乞丐们防备的盯着庄老头,生怕他又想来找什么麻烦。 “你们这刚开始做生意,没打算搞些免费试吃的活动?”庄老头把手往衣服上搓了搓,眯着眼暗示道。 “喂,庄老头,你平时爱贪小便宜就算了,这蒟蒻有毒,小心贪这便宜把命给搭进去了啊!” 刚刚要走的围观人群因着庄老头的出现,又重新聚集了过来,其中一人半是提醒半是顽笑的说着,其他人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怕什么?他们不是自个儿先吃了没事吗?”庄老头懒懒的回过头,“老头子我饿了,也不管有毒没毒,万一中了毒还能得些药钱做赔偿,多好!” 庄老头说完一咧嘴,朝大家笑得贱兮兮的。 宁瑶心中一思忖,觉着这庄老头是故意在帮她们,便也不多说,顺手给他切了一大块。 “庄老伯,这些您先吃着,不用花钱,免费试吃。” 真有人大胆试吃,周围的人便越聚越多。 其实先前看着小乞丐们吃着香,这蒟蒻又卖的便宜,他们便已经跃跃欲试了,但谁也不愿做头一个。 “好吃,真好吃!”庄老头砸吧着嘴,“再给我来一块。” “说了就吃一块的!你还想吃得花钱买了!”小狮按耐不住,朝庄老头大声嚷嚷。 宁瑶赶紧给他使了个眼色,又从木桶里切了一大块递给庄老头。 “庄老伯,您拿好。”她说完又笑着转向围观人群,“这么多父老乡亲都来给我们捧场,我们便先放下生意,只当是和各位做个见面礼。今日所有的蒟蒻都给大家免费试吃,若是吃着喜欢,明日再来买一些,若是不喜欢,也无须浪费了银钱。” 宁瑶的话一说出口,人群里便开始议论纷纷,她也不在意,坐回去认真将木桶里的蒟蒻切块。 旁边的庄老头还在大口吃着,他虽爱在吃喝上贪些小便宜,但口味又十分刁钻。若是饭食的味道不能让他满意,偏是再大的酒楼他也是张口就骂的。 今日看着这庄老头的样子,便是他一句话都没说,只连着吃了三块蒟蒻,大家便知他对这口味十分满意了。 正因如此,人们更加好奇这滋味,等了好一会子,庄老头还是好好的,并没有要毒发身亡的征兆。 “今日的蒟蒻供应有限,大家先到先得,吃完了就不再添补了。” 宁瑶趁机补上一句,便有几个胆大些的走上前来。 “小姑娘,给我们几个一人来上一块吧!” 他们小心翼翼的将蒟蒻吃下肚,味道爽口,又能饱腹,比那肉包子还要香些。候了一会儿,一切安好,谁都没有中毒。 有了这么多的先例,大家才终于放下心来,一窝蜂的上前,抢着要试吃。 宁瑶和小乞丐们一起,手忙脚乱的切块分发,不一会儿木桶就见了底,没有吃到的人却还有好些。 “乡亲们,今日的蒟蒻已经试吃完了,若是大家觉着不错,明日再来,还是这个地儿。” 吃到了蒟蒻的村民一脸满足,没吃到的却是连称可惜,和先前谁都不敢上前的情景大相径庭,宁瑶终于满意的笑了出来。 等到村民们渐渐散去,旁边卖菜的大婶悄悄挪了过来,轻拍了一下宁瑶的肩膀。 “小姑娘,你这蒟蒻当真无毒?” “大婶,您刚刚也看到了,好多人都试吃过了,不仅无毒,还香的很呢!” “那你看这样成不成?”大婶有些扭扭捏捏,“我瞧着刚才欢喜你这蒟蒻的人还不少,明日肯定有很多人来买。你能不能给婶留两斤?” 宁瑶有些惊讶,她张了张嘴,倒是觉得无妨,便点头道:“好,我给您留一些。” 第20章 售罄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瑶姐姐,咱们花了一整天才做出来的蒟蒻,就这样免费给人吃完了,多可惜啊!” 回寺庙的路上,小狮忍不住心中的惋惜,终于叹了出来,其他几个小乞丐也多是忿忿不平。 宁瑶倒是心情大好:“你们别闷闷不乐了,若是今日不做这免费试吃,哪能让大家接受咱们的蒟蒻?兴许明日还卖不出去呢!” “都怪那庄老头,说什么免费试吃!”小狮还是没能消气。 “今日还多亏了那庄老伯提醒,不然我还真没想到免费试吃这一着。” 宁瑶想着庄老头先前的说法,总觉着他是有意在提醒自己,或许这庄老头看上去不太靠谱,脑子倒是转的挺快。 第二日一大早,宁瑶又带着小乞丐们做了好些蒟蒻,比昨日的分量还多了些许。 集市持续三日,这一日的人群比前一日要多些,宁瑶还担心又出什么幺蛾子,没想到一切顺利,一大桶蒟蒻一下子就被一抢而空。 “小姑娘,给我来两斤蒟蒻。” 宁瑶正要收摊,一个声音尖细的男子突然找了过来。此人面容白皙,形貌娇嫩,举手投足仿若女子一般。 “您来的不巧,今日的蒟蒻已经卖完了。”宁瑶抱歉的笑了笑,“您若是有心要,明日我给您送到府上?” “你那木桶里不是还有一些吗?”这人眼力倒是不错,一下子就瞥到了桶里还剩的两斤。 “这些是昨日有人预定了的,不能外售。” “若是预定好了,为何现在还没取走?”那人商量道,“那人约莫是不会来了,你还不如改卖给我,我出双倍的价钱。” 宁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摊位,今日那位大婶久久没来,现在已是晌午时分,确实有些晚了。 “双倍?”宁瑶愣了一愣,两斤蒟蒻而已,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明日早些来便多的是,竟然还有人愿意出双倍价钱。 “对,双倍!”那人解释道,“我是替我家公子来买的,他就好这口。” 宁瑶深吸一口气,又咬了咬嘴唇,还是摇头道:“说好了给人留着的,要是再卖给别人,岂不是失信于人?” 见着宁瑶神情坚定,那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等在附近的慕容月落一见阿桑回来,便招呼他进了客栈,细细询问刚才的事情。 “怎么空着手回来?东西呢?” 阿桑面上有些窘迫:“公子,我去的时候已经卖光了,只能明日赶早些。” “这么快就卖光了?” 慕容月落若有所思,宁瑶身上带着云塔的玉佩,却久久不曾流露出一丝一毫和云塔的关系,甚至连和重明山的关联也看不出来。 她在这栗村做的事情,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落到慕容月落眼里,便是事事都怀疑和云塔有关,就连蒟蒻也想方设法的弄来看看有何蹊跷。 “你明日赶早,一定要把蒟蒻买回来。” 阿桑离开后不久,宁瑶终于等来了昨日的大婶,她挎着菜篮急匆匆的赶过来,神情有些慌张。 “大婶,您怎么了?”宁瑶倒了盏茶水给她,“先润润喉,休息一下。” “没事没事,我昨日预定的那两斤蒟蒻还在吗?” 宁瑶把茶水放下,将木桶里的蒟蒻装到大婶带来的盒子里,还有些热气,正是温温的适合入口的温度。 “好姑娘,我本来还想着时辰不早,你这蒟蒻该卖完了,没想到真的给我留到现在,真是太谢谢你了。” “大婶别客气,既是预定好的,我必定要好好留着。”宁瑶客气了几句,又问道,“您今儿个上午没来摆摊?” 大婶的眼神有些闪烁:“家里有些事情耽误了。” 宁瑶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大婶慢走。” 今日得了银钱,虽不算多,但也是头一回卖出蒟蒻,小虎和小羊一路上蹦蹦跳跳的,大家都欢喜的很。 “姐姐,蒟蒻都卖完了,咱们晚上吃什么呀?” “今日卖得了银钱,晚上换些新鲜吃食吧!”宁瑶揉了揉安承的脑袋,“你们想吃些什么?” “包子!肉包子!”提起吃食,小羊总是头一个冒出头来。 “好,那咱们晚上就吃肉包子好了。” 走了几步路,还真瞧见了一个包子铺,大家没有异议,宁瑶便点了人数,进去买了一大包,足够他们吃饱的。 “瑶姐姐,咱们今日卖蒟蒻得的银钱,买了包子以后就所剩无几了。”安承收着剩下的银钱,脸上满是惋惜。 宁瑶瞥了一眼,他说的没错,虽是忙了一天,这所得的银钱也为数不多,只能将就着买一顿包子吃。 “是啊,若是不能攒下来银钱,也就没有更多的机会了。”宁瑶叹了一句。 “瑶姐姐,咱们今日做的蒟蒻不算太多,还有好多人想要都没买到呢!若是咱们明日再多做一些,肯定能卖得更多的银钱。” 安承说的不错,但他们就算没日没夜的干活,能做出的蒟蒻也是有限的,能卖得的银钱也是有限。只糊口还好,若是想再做些事情,便是没有余钱了。 宁瑶心中思量一番,暂时也没有好办法,只能先卯足了劲儿把每天的蒟蒻做的多些。 次日是集市的最后一天,小乞丐们吃了昨日的肉包子,更是觉着如今的生活比起乞讨好了不知多少,干起活来也就越发卖力。 他们天还没亮就将蒟蒻煮上,按着宁瑶教他们的步骤做好,等到晨起便能装进木桶往集市上拎去了。 今早的人群比前两日更多了,宁瑶手里没有空闲的时候,只不停的称了蒟蒻装好,宁束坐在旁边守着银钱,幼小的脸上倒有几分做事的严肃样子。 昨日没有人预定,今天便能直接卖完,等到人群都散去之时,宁瑶便收拾东西打算回去,谁知摊位前又多了一个人。 “我们今天的蒟蒻已经卖完了,您明日赶早吧!”宁瑶把收拾好的东西放下,抬起头说了一句,却发现眼前竟是个认识的人,“您是胡府的邱阿婆?” 第21章 宅子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难为姑娘还记得老婆子。”邱阿婆看起来挺高兴。 “邱阿婆,您也是来买蒟蒻的吗?”宁束待在胡府的时候就和邱阿婆很是亲近,此时再见着,便飞奔过去抱着她的腿撒娇。 “我家孙儿昨日在友人家吃了你们的蒟蒻,嚷嚷着还要这个味道,我今日原本是要过来买些的,方才人太多实在没挤进来。”邱阿婆脸上有些窘迫,“老婆子腿脚慢,明日可否给我留上一些?” “当然可以,阿婆您要多少,我给您足数留着。” 邱阿婆高兴的不得了,当即一拍手:“要个三斤吧!” 和宁瑶姐妹聊了一阵子,邱阿婆要赶回胡府,但起身走了两步,又脚步一顿,转身回到了宁瑶面前。 “瑶丫头,束丫头,你们如今住在哪儿呢?” “阿婆,我和长姐同后边那些哥哥们一起,住在一间寺庙里呢!”宁束抢着答道。 “寺庙?” 宁瑶解释道:“是一间废弃的寺庙,我们姐妹俩初到栗村,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什么地方住,只能先在寺庙安置着。” 邱阿婆往小乞丐们那边看了一眼:“我在村北有一间闲置的铺子,从前是卖过豆腐的,如今儿子去县城里做了官,女儿也嫁了人,铺子便闲置下来了。在铺子旁边还有一宅子,和寻常寺庙差不多大,里边的用具都是齐全的,你们若是住进去,比起住在寺庙里要好多了。” 宁瑶心中一惊,她们和邱阿婆不过才见了两面,交情所到的程度应该不至于让她们白白受这恩惠。 她思忖了一下:“他们都是些年少的孩子,若是和阿婆住到一起,怕是会时常吵嚷,扰到阿婆的清静。” “那宅子空置着,我如今在胡府里住着。”邱阿婆诚恳道,“宅子里积了些灰尘,打扫一下就能住了,那铺子也是。” “阿婆这样慷慨,我们姐妹实在受之有愧啊!” 邱阿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老婆子我也有一些私心,你们若是有铺子可用,蒟蒻能做的多些,我便不用早起赶来买了。” 宁瑶又想了想:“这样吧,阿婆,您把铺子和宅子借我们用着,我们以每月300文的价格付给您租金,再每日给您留三斤新出炉的蒟蒻。您看怎么样?” 听到前面的倒是无所谓,后一句才让邱阿婆喜笑颜开。 她看着宁瑶和宁束两姐妹喜欢的很,本是想着那铺子和宅子闲置着,给她们住着也热闹些,租金是不曾想过的。 但看着宁瑶是个不爱贪便宜的好孩子,若非是不要她的租金,反而让她心里不自在。且那每日三斤的蒟蒻,邱阿婆是真心想着的。 “好,那就依你所说。”邱阿婆喜滋滋的说道,“等我回去以后,就托人将铺子和宅子的钥匙给你拿过去。” 邱阿婆的动作很快,第二日上午就差人将钥匙拿给了宁瑶,宁瑶也按照约定,让来人给带回去足足的三斤蒟蒻。 “邱阿婆借给咱们铺子和宅子的事情,昨日已经同你们说过了。事不宜迟,咱们赶紧搬过去吧!” 宁瑶脸上难掩喜色,叉着腰跟小乞丐们嘱咐清楚后,便简单收拾了一下。 “好了,都弄好了,走吧!” 一听有大宅子可住,小乞丐们难免欢呼雀跃,抱起瓦罐草席就要冲出去。 “哎等等,这草席就不必拿了,那宅子里被褥齐全,用不上草席的。” 小牛抱着草席往怀里拢了拢,倔强的不肯撒手,宁瑶只好作罢,让他将草席抱去宅子里收着。 这宅子说是在村北,其实并不偏僻,铺子也还算大,打扫了一整天,屋子里的灰尘才尽数除去。 “瑶姐姐,这铺子里水缸水桶都是齐全的,邱阿婆说的没错,咱们可以做更多的蒟蒻了。” 宁瑶也是高兴的很:“今日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明日开始好好做生意。” 连着几日,蒟蒻的产量比往日的两倍还多,但仍然是供不应求。栗村的村民之间相处友好,口口相传,就集市那几天的时间,宁瑶他们做出来的蒟蒻无毒又好吃的消息就传了个遍。 连着忙碌了好些日子,大家的伙食都改善了许多,但他们所用的蒟蒻是路边野生,总会有吃完的一天。 “瑶姐姐,咱们平常采摘的地方,蒟蒻少了许多。”安承带着人刚把今日的蒟蒻搬回来,便一边擦着汗一边告知宁瑶。 “傻小子,我们每天都要采摘那么多,当然会少了。” “不是不是。”安承连着摆手,“除开咱们日常采摘的部分,还是少了许多。” “少了也没什么。” 宁瑶叹了口气,“那些蒟蒻本就是野生,任何人都能采摘,也不是咱们私有。” “我不明白,别人采摘蒟蒻有什么用啊?” “这蒟蒻的制作法子不一定只有我们知道,或许是有人见我们的蒟蒻卖的好,所以也想分一杯羹。” “可是被别人摘完了,那咱们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啊?” 这个问题宁瑶也曾想过,但暂时还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安承,你这些天抽些空来,再去到处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的野生蒟蒻地。” “我已经提早去看过了,除了那片地以外,暂时没有发现其他的野生蒟蒻。”安承面容有些沮丧,复又脑中里灵光一闪,“瑶姐姐,要不咱们自己种植蒟蒻吧!上次在胡府,咱们不是租了一块地吗?” “现在哪是种植蒟蒻的时候?再说我只会”宁瑶想起这事,揉了揉太阳穴,“这个时候种什么都不好,还得等上一个多月才行。” “那咱们怎么办啊?”安承努了努嘴,“若是蒟蒻没了,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这样吧,安承,你让大家留心去找会种植蒟蒻的人,若是找到,先打听一下这人的现况。” “瑶姐姐的意思是......找专门的人来种植蒟蒻,和咱们合作?” “若是能找得到,自然是最好。” 栗村里一贯是认为蒟蒻有毒的,要找到会种植的人不容易,安承和小乞丐们便趁着傍晚的功夫四处寻找,比从前忙碌了许多。 这一日上午,宁瑶正把草木灰兑水泡好,安承就拍着门急匆匆进来了。 “怎么了?找到能种植蒟蒻的人了?” “不是不是。”安承把头狠摇一通,“瑶姐姐,咱们铺子旁边新开了一家当铺,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第22章 当铺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当铺?” 宁瑶想了一想,这倒是奇了怪了,她们这铺子虽不算偏远,但也不是村子里最繁华的地方,按理说当铺是不该开到这里来的。 “瑶姐姐,今日要用的草木灰也已经兑好了,咱们过去凑凑热闹吧!” 安承这些日子渐趋沉稳,但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跑跑跳跳的爱凑热闹。宁瑶把缸里的蒟蒻泡好,便依着他出了门。 隔壁果然如安承所说,闹的跟过年似的热闹,有好些村民都围聚在门口,加上来她们这边买蒟蒻的人,整条街挤的水泄不通。 宁瑶被安承拉着一阵瞎窜,便挤到了人群的前列,小乞丐们也都在这儿观望,只留了小虎和小牛守着铺子。 当铺上挂着一块镶了金边的牌匾,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辉月当铺”,名字念起来倒还顺口。 门口的小厮手里拎着个厚重的锣鼓,使劲敲上一敲,便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正是此时,从当铺里边走出了一个富贵打扮的男子,看上去不像是主人家,但衣着精致,也不像是个寻常小厮。 “各位父老乡亲们,我们辉月当铺今日开张,日后还要请大家多多关照才是。” 这声音有些熟悉,尖细的嗓音虽刻意压低了,但还是不难分辨出来。 宁瑶踮起脚尖往里看,这人果真是她见过的,就是那天买蒟蒻来的迟了,非得让她把留给大婶的卖给他,原来这人竟是个富贵的。 “我们辉月当铺虽名为当铺,实际也兼卖一些香料,今日开张香料打折,乡亲们可以尽情选购。”阿桑满面笑容的招呼大家。 香料向来是女儿家喜欢的,他话音一落,便让几个小厮照料着大家进屋,一些大户家的小姐们便争着往里涌去。 栗村富户不多,像香料这样的奢侈物什便难以买到,如今辉月当铺做起这般生意,自然是要受到大户小姐们的追捧。 “姐姐,我们也进去看看吧!”小羊好奇的很,伸手扯了扯宁瑶的衣角。 宁瑶把小羊抱了起来,但却摇了摇头:“这可看不得,那香料昂贵,不是咱们能买得起的。若是要买香料,明日你们可就没东西吃了。” 小羊咬了咬嘴唇,小脸皱成了一团,吃食他是想要的,但也放不下香料。 “姐姐,那我们就进去看一看,只看一看就出来,不买。” “既然小羊这么好奇,那咱们就进去瞧瞧吧!”宁瑶终于妥协,“不过说好了,只许看,不许买!” “好。” 不止小羊,小乞丐们都兴奋起来,连安承都护着宁束钻了进去。宁瑶无奈的叹了口气,也跟随他们进了当铺。 这里边更显华丽,毫不夸张的说,辉月当铺里的装饰,比起胡府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同进来的村民们也在为此而震惊,注意力反而不在香料上面了。 宁瑶心中却有些疑虑,这人显然不是栗村本地的,如此腰缠万贯,哪里不是好去处,偏偏跑到这穷乡僻壤来。 “瑶姐姐,你快过来,这边!”宁瑶刚进去观望了几眼,小羊就扯着嗓子喊她过去。 “怎么了?我们一早可就说好了,再喜欢都不许买!” “我不是要买东西。”小羊委屈的把她拉到旁边,指了指面前摆着的一大排香料盒,“你闻闻这些,都好香啊!” 小羊取了一个盒子递给宁瑶,这些香料盒子都是打开的,就是为了方便客人试香,拿过来闻一闻也没什么要紧。 “瑶姐姐,这个味道怎么样?”小羊的眼神里带着些许期盼。 “有一股雨后草木飘香的味道,很是清新。” 宁瑶找到那盒子上贴的文字细看,她猜测的完全没错,的确是草木香。 “你喜欢这个?”宁瑶将盒子放回去,又挑了另一个来闻。 “我每一个都喜欢。”小羊嘿嘿笑着,毫不掩饰他对这些香料的喜爱。 实际上宁瑶也喜欢香料,但她时刻想着自己现下的处境,卖蒟蒻得来的银钱不算多,是一定要花在刀刃上的,断然不能用来买香料用。 “瑶姐姐,你最喜欢哪一个啊?” 宁瑶毫不犹豫的抓起一盒:“这个,寻月香。” “姑娘也喜欢寻月香?”一名白衣飘飘的男子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身边。 宁瑶抬眼一看,此人气质非凡,衣着打扮也和常人不同,尤其是那张俊脸,好看得让人忘乎所以。 此人不知是何时出现的,但眼下当铺里姑娘们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身上,那些香料和古玩,俨然都成了此人的陪衬品。 “你......”宁瑶惊讶于他的容貌,都没顾得上回答他的问题。 那男子微微一笑:“在下姓楚,名季轩,贸然和姑娘搭话并无他意。只是这寻月香的香味颇为怪异,不得常人喜欢,在下总不能遇上知音。方才无意中听姑娘说起喜爱这香味,便一时高兴问了一句。” “瑶姐姐,人家跟你说话呢!”小羊见宁瑶一直愣着,忍不住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角。 “哦,楚公子好,我叫宁瑶。”她看了一眼那寻月香的盒子,“我不懂香料,只是觉着这味道闻起来很舒服。” “是吗?这寻月香味道古怪,一般人头一次闻到只会觉着酸涩,宁姑娘倒是不一样。”楚季轩似乎话中有话。 宁瑶还没开口,小羊就忿忿不平起来:“我姐姐才不是一般人!” “小羊,别乱说话。”宁瑶轻斥了他一声,又对楚季轩解释道,“这香味我确实喜欢,还有一种熟悉之感,似乎曾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那就对了。重明山上,练功房外,或是重影师叔的讲习殿内,后山林里的竹屋里,都是焚的寻月香,你师出重影师叔门下,自然是对此香万分熟悉的。” 楚季轩一改刚才的谦逊有礼,凑近宁瑶身边,一字一句说的笃定。只是宁瑶全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能狐疑的望着他。 “告诉我,云塔究竟藏在什么地方?”楚季轩的声音里透着威胁。 宁瑶感觉到一阵脊背发寒,不由得退后一步:“楚公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云塔在哪里?!”楚季轩又重复了一遍。 第23章 对手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周围的人本就因他的容貌而总往这边望,此时声音一拔高,更是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这位姑娘,真是不好意思。这是我家公子,他脑子不太好使,您千万别见怪。”在一边忙碌的阿桑赶紧跑过来救场。 慕容月落一向温和,就是每每遇上云塔的事情,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化名楚季轩留在栗村,阿桑是劝不住的,但总得在旁边照应着。 若是让人知晓慕容月落的身份,指不定会招来一些心怀不轨之人,到时候应对起来就是麻烦了。现下情急之时,阿桑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姑娘,我家公子幼时贪玩撞到了脑袋,有点傻乎乎的,总爱幻想自己是武功盖世的大侠。方才跟您说的都是瞎话,您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 阿桑一说完,就感觉到有一束吃人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不用说也知道是慕容月落的。 “你家公子?”宁瑶看了看楚季轩,又看了看阿桑,“这当铺是楚公子开的?” “是啊,我们主仆二人在此地人生地不熟的,以后还得请姑娘相互照料着。” “哦,好,我们先回去了,祝楚公子生意兴隆。”宁瑶觉着这主仆二人有些奇怪,便将手里的寻月香放了回去,带上小羊离开。 宁瑶一走,又有不识趣的姑娘们往慕容月落身边凑过来,他瞥都没瞥一眼,冷着脸往后院去了。 阿桑示意几个小厮照顾客人,他赶紧跟了过去。看慕容月落这脸色,他定然是少不了一番责骂了。 “公子息怒啊!奴才也是迫不得已,要是让人知道了您重明山弟子的身份,指不定招来什么祸患呢!”阿桑一下子跪倒在慕容月落面前,“公子,刚刚那位姑娘显然不清楚重明山的事情,您再怎么追问也是没法子啊!” 慕容月落依旧冷着脸,阿桑稍稍抬眼看了他一眼,便又吓得低下头去了。 “说了让你不要再自称奴才,又忘了吗?” “是,是,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小的一定记住。” “你方才说我脑子不大好使?”慕容月落的声音淡淡的,好似在和他闲聊一般,但阿桑的额头上已经多了一层冷汗。 “公子息怒啊,方才实在是情急,小的一下没想到更好的法子,才胡乱说了一通。” “说的不错。”慕容月落若有所思,“没有人会对脑子不好使的人设防,想弄清楚玉佩的事情就更容易了。” “公子,您还是怀疑那宁姑娘和云塔姑娘有关系?”阿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不是怀疑,是肯定。”慕容月落眯了眯眼,“寻月香是重明山独有的香料,又是重影师叔的最爱,除了重明山,再没有别处能接触到此香。她既然说从前闻到过这种香味,那就一定在重明山待过。” “原来是这样。”阿桑揪着眉头点了点头,“可是这和云塔姑娘有什么关系呢?” 慕容月落叹了口气:“说明她很有可能和云塔师妹出自同一师门,身上还带着她的玉佩,一定跟她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配合我把戏演下去。” 阿桑有些摸不着头脑:“演戏?公子,那我需要做些什么?” “很简单,好好照顾你家脑子不太好使的公子就行了。” 另一边,宁瑶带着小乞丐们回到铺子里,今儿个借着旁边当铺的人气,来买蒟蒻的人更多了,留在铺子里的两个人完全忙不过来。 大家一回去就帮起忙来,宁瑶一直忙到晚上,也没空多想那个叫楚季轩的奇怪公子。 接下来的几天,两家铺子相安无事,也没什么来往。 只是这辉月当铺奇怪的很,他们并不像寻常当铺一样每天开门迎客,三天之内,必定有两天都是大门紧闭的,即使有大买卖过来叫门,也绝不坏了规矩。 宁瑶对此虽觉着奇怪,也并没有多留心,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这些天来买蒟蒻的人少了许多,原本上午就能卖完的量,如今到了傍晚才勉强卖出,有时候甚至根本卖不完。 “瑶姐姐,是不是大家都吃厌了呀?”安承蹲在一旁,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不可能。”小狮抢先答道,“吃米饭馒头的人可比吃蒟蒻的多多了,怎么不见有人吃厌呢?” “说的也是。” 宁瑶仔细思考了一下:“你们明日一早去打听打听,找那些常在咱们这儿买蒟蒻,如今却又好几日没有来过了的问。” 次日一大早,宁瑶抱了木桶磨蒟蒻,天色阴晴不定,一会儿阳光正好,一会儿天色又突然暗下来。她留心望了一眼天上,太阳高高挂着,只是旁边多了一些乌云,时不时的就遮上一阵子。 宁瑶心中有些莫名的慌乱,心不在焉的走了几步路,木桶磕在了门框上,惊起了旁边树上小憩的鸟儿。 她叹了口气,便听见外头一阵哄闹,是早起去打听消息的小乞丐们回来了。 “瑶姐姐,我们打听到了。”安承头一个冲到她面前,气还没喘匀就大声说道,“村子南边出了一家新开的蒟蒻铺子,卖的蒟蒻不仅比咱们便宜许多,还要多少有多少,所以大家都往那边去买了。” “早已料到会有人模仿,没想到来的这样快。” 宁瑶回到屋内,将这些天攒下的银钱取出来,看起来满满当当的一大包,细数之下也只够他们勉强生活一个月的。 “瑶姐姐,你早就料到会有人来跟咱们抢生意吗?” “原先村民们不吃蒟蒻,是因为大家都觉得蒟蒻有毒,现如今咱们开了这个先例,又借此赚了一些钱。咱们的蒟蒻也不能足量的供给每个人,便总会有人眼热,也想跟着做这生意的。” “可是他们卖的更便宜,量又多,眼看着咱们都没什么客人了。” “先别担心,容我想想法子。” 宁瑶把磨好的蒟蒻倒进缸里,再将已经做好的切了摆出来:“对了小虎,今儿个给邱阿婆留的两斤备好了吗?” 小虎把手里的大碗往上一举:“备好了,这事我每天都记着呢!” “那边的铺子那么红火,好在邱阿婆还是爱吃咱们家的蒟蒻。” 宁瑶刚叹了一声,便是说曹操,曹操到,邱阿婆挎着菜篮子,远远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第24章 中毒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宁束早起帮着宁瑶干活,袖子高高卷起,露出了莲藕一样的胳膊。她见邱阿婆过来,衣袖都顾不上整理,便从小虎手中接了蒟蒻送过去。 “阿婆,这是给您的蒟蒻。” “好孩子。”邱阿婆把菜篮放到一边,顺手给宁束把衣袖扯了下来,那白嫩的胳膊便被拢进了袖子里头。 宁束的胳膊被邱阿婆的指甲刮的发痒,便呵呵笑着躲开,去给她拿了调羹。 这新出炉的蒟蒻是能直接吃的,但宁瑶心细,多给加了些调料,就着些小葱拌好,入口更是有滋有味。 “瑶丫头,这蒟蒻还是你们做的更好吃些啊!那村南依葫芦画瓢的,吃饱个肚子还成,味道就差得远了。” 这一说不得了,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聚集到邱阿婆身边,将她围在了中间。 “这是怎么了?”邱阿婆一勺蒟蒻正送到嘴边,被他们这阵势吓到,手里的动作都停下了。 “阿婆,您吃过村南那家的蒟蒻?做的怎么样啊?”宁瑶有些好奇。 邱阿婆摆了摆手:“不怎么样,就是卖的便宜,味道和你们做的差远了。府里有人买了些回去做菜,实在算不上好。” “是了,大家先想着填饱肚子,味道还在其次,自然是要选价低的。” 宁瑶也有降价的打算,但如今还不了解对方底细,若是贸然降价,对方把价格压得更低,难免不会闹得两败俱伤。 “还有吗?今儿个早饭没吃饱,我......”邱阿婆刚把碗递出去,就蹲下来痛苦的捂住了肚子,“哎呀,痛......” “邱阿婆,您怎么了?”宁瑶赶紧把人扶住,只是一小会儿的功夫,邱阿婆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密汗。 她们手忙脚乱的将人扶到室内坐下,邱阿婆痛的说不出话来,她们也不知如此剧痛是何缘由,只能先嘱咐安承去请郎中过来。 邱阿婆坐在椅子上弓着身,双手捂着肚子,手上的青筋一阵阵的跳动着,指尖也在颤抖。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在地,在地面上晕染出一块不同的颜色。 宁瑶和宁束在一旁照料着,只是郎中迟迟不到,这铺子说远也远了些,最是这种时候便越发难捱。 邱阿婆最初只是腹痛,逐渐开始上吐下泻,手脚也十分冰凉。 宁瑶看着这情形,倒是想起一些事来。她让小乞丐们去取来生姜和醋,熬成汤给邱阿婆喝一些。 “长姐,你给邱阿婆喝的什么呀?”宁束见那碗里虽冒着热气,也只有几片姜片,瞅着不像是能救急的汤药,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这是能解蒟蒻之毒的方子。”宁瑶简短的应了一句,便专心将汤给邱阿婆喂了大半。 “蒟蒻之毒?” 围在一旁的小乞丐们都吃了一惊,他们下意识的望向铺子里的蒟蒻,难道邱阿婆是吃了刚刚那碗蒟蒻才中毒的? 细想今日制作蒟蒻的步骤,和从前并没什么两样,实在不应当出现这种问题啊! 宁瑶喂完一碗汤,邱阿婆的脸色的确好了许多,手脚虽还冰凉,但呕吐总算是止住了。 她能认出这是蒟蒻中毒的症状,但却不能确定这毒从何而来。为了弄清楚此事,宁瑶狠了狠心,将今日做好的蒟蒻切出来一块,往自己嘴里喂去。 “瑶姐姐,你要做什么?!”小狮吓了一跳,赶紧奔过来阻止她,“这些蒟蒻说不定是有毒的!” “对啊,所以我须得一试,看看邱阿婆中毒是否和咱们的蒟蒻有关。若是蒟蒻有毒,再售卖出去,不知有多少村民会中招了。”宁瑶宽慰道,“别担心,一会儿我若是中毒,你们便把还剩的姜汤给我喝下就是了。” 小乞丐们战战兢兢的目睹着宁瑶把蒟蒻吃下去,但等了好一会儿,什么症状都没有,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 门口的脚步声渐近,是安承带着郎中狂奔了回来。这附近郎中难寻,也是苦了他跑这一趟了。 郎中的手法很是熟练,只简单诊了脉就洋洋洒洒的开出一个方子,仿佛对此毒已经轻车熟路了一般。 “姑娘,你们可别这样盯着老朽,不是老朽瞧病懈怠,而是这几天咱们村里蒟蒻中毒的人太多了,看得多了就熟练了。”郎中拿了诊金收好药箱,见宁瑶面露怀疑之色,顺口解释了一句。 “还有其他人中了蒟蒻的毒?” “是啊,就这些天,多着呢!”郎中也是个善谈的,背了药箱一边往外走,一边念叨,“好些人一开始不知是中毒,总以为只是感染了风寒,拖着拖着就严重了,到我这儿来时已经吐得不成样子。今日这邱大妹子还算处理得当,及时用姜和醋压了一压,解毒便能容易得多了。” 宁瑶心觉此事不简单,又多问一句:“那您最近看诊的那些村民,他们为何会中蒟蒻之毒呢?” “这就不知道了,老朽只顾看病,哪还管中毒的缘由?” 送走郎中以后,宁瑶将邱阿婆安置好,也不急着干活,她总觉这件事有些蹊跷。 “束儿,邱阿婆方才是不是说过,她今早在胡府是吃过一些村南那家的蒟蒻的?” “对呀,阿婆还说那边的味道不如咱们做的呢!”宁束说起来面带骄傲,但马上也反应过来不对劲,警惕的睁大眼睛望向宁瑶。 “我方才已经试过咱们做出来的蒟蒻,确实是无毒的,那能让邱阿婆中毒的,就只能是村南那家的蒟蒻了。”宁瑶若有所思,“或许郎中所说的那些人,也是因为吃了村南那家的蒟蒻。” “长姐,那咱们得管管呀!现在村南那家铺子那样红火,中毒的人也会越来越多的。” “可是我们......”宁瑶的话还没说完,外边就传来了安承急匆匆的声音。 “瑶姐姐,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人,一个个气势汹汹的,都说吃咱们家的蒟蒻吃中毒了,要找咱们讨个说法呢!” 宁瑶往外瞥了一眼,的确是黑压压的一片,小乞丐们正守在门口挡着。 “这件事恐有蹊跷,束儿,你先进屋去待着,我出去瞧瞧。” 第25章 王虎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门外相比这些天,竟是难得的热闹。铺子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喜事,过来的行人也不免驻足观望。 为首的两个村民手里拿着犁地用的锄头,脸上的愤怒和焦急真真假假,嘴里的吆喝声倒是高调。两人将余光往后瞟,唯恐有人不跟着他们的节奏叫嚣。 宁瑶扒开挡在身前的小乞丐们,赔着笑问道:“各位可都是吃了我家的蒟蒻才身体不适的?” 问过一句,为首的两人便起头,带着后边的人一阵嚷嚷,笃定了是宁瑶所做的蒟蒻有问题,说来说去不过是要赔偿。 这里边鱼目混珠,多的是想滥竽充数来捞上一笔的,宁瑶心里明白,目光一转便有了主意。 “大家先安静听我说,我们铺子开张没多久就出了这样的问题,必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但这事关乎咱们铺子的声誉,也不能只听各位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宁瑶停顿了一下,人群中议论纷纷,唯有为首的那两个专注着要个说法。 “那这事你是不想管了?” “管!我们当然要管!”宁瑶让安承去拿来纸笔,“先前在我们铺子买过蒟蒻的人都是记录在册的,如今大家坚称是因我家的蒟蒻而中毒,那就劳烦大家将名字报上来,我会一一记下。和册子上对的上的,我们一定会管,但若是您没在我们家卖过蒟蒻,却要把中毒之事赖在我们身上,那咱们就官府见吧!” 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纵然村民们面对的是一个年少女娃,也因这气势而矮了半截。 宁瑶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果然有好几个人挪着小步,悄悄踱到了后边,借着他人的掩饰移出了人群,灰溜溜的离开了。 但纵然吓跑了一些心虚的,还剩下的却是有恃无恐。宁瑶记得这些面孔,的确是曾经光顾过她们铺子。 “敢问各位是何时中的毒,又是如何解毒的?” 底下少有人回答,他们的目光都瞟向了为首的两人,宁瑶一看便知,这场闹剧就是专为她们铺子准备的。 “你问这些作甚,莫非是不想承认?” “我多问一句,实则是在为大家着想。若是蒟蒻中毒,我们是备有解毒药的,只是这药药性猛烈,若是未中毒之人服下了,可是会穿肠烂肚的。” 左侧一位挎着菜篮的妇人当即颤抖了一下,惊恐的摆了摆手:“不干了不干了,叫咱们过来的时候可没说还有这些,一会儿钱没拿到命都丢了!” 为首的两人目光一颤,还没来得及说些话,那妇人已经足下生风,和她站在一起的另两位妇人也都匆匆而去。 眼看着留在此处的人已经少了半数,为首的两人心中忐忑,手上的锄头一挥,便直直的指向了宁瑶。 “小丫头片子,你吓得了那些妇人,可吓不到咱们兄弟!今儿这事你必须给个说法,不然我兄弟俩就砸了你这铺子!” “两位大哥息怒,我也没说不管这事啊!”宁瑶意有所指,“不过咱们栗村不止我这一家蒟蒻铺子,您怎么能确定是我家的蒟蒻有问题呢?”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便嚷道:“咱们兄弟一向是吃你家的蒟蒻,从来没在村南那家买过!” “原来是这样。那敢问两位大哥姓甚名谁?” 看着宁瑶不慌不忙的,安承倒是急了,抓了抓她的衣角便小声问道:“瑶姐姐,这些人看起来不好惹,要不咱们报官吧?” “不必,一些腌臜泼才而已,对付得了。” “我王虎,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宁瑶眼珠子一转:“王虎?若是我没记错,村南的那家蒟蒻铺子,似乎就是你家开的吧?”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群都开始指指点点,这摆明了就是竞争对手的诬陷啊! 宁瑶顿时有些庆幸,还好提前让小乞丐们去打听过那家铺子的情况,如今正好能用得上。 “胡说,那铺子明明是我三弟开的!”王虎一时着急,话不经大脑就说了出来。 “是吗?原来是亲戚开的啊!你方才说从来没有吃过村南那家铺子的蒟蒻,莫非是知晓制作出来的蒟蒻有毒,才大老远跑到我们这里来买?” 路人的议论声更大了,惹得王虎憋了个大红脸,方才的气势全无,半天没解释出个所以然来。他被逼无奈,没脸再在这里给人非议,只好先吃了这言语上的亏。 “你等着,咱们走!” 闹事的人虽赶走了,但被他们这么一嚷嚷,即使是真心来买蒟蒻的,也开始怀疑会不会有毒,在门口转了一圈,还是悻悻的离开了。 眼看着今天的生意是做不成了,宁瑶索性让他们把门关上,聚在一起吃个闲饭。这些日子忙来忙去,到了饭点也总是囫囵吃些便罢了,少有好好吃一顿的时间。 “瑶姐姐,咱们得好好想想办法呀!” 宁瑶放下碗筷:“这些人虽是来找碴的,但最近栗村蒟蒻中毒的人的确挺多,此事定然和村南那家铺子脱不了干系,咱们得好好查一查。” 说行动就行动,晚饭过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宁瑶便带着安承和小狮来到村南那家铺子旁边。 “你们在这儿守着,我进去看看,若是有人过来记得提醒我。”宁瑶给他们使了个眼色。 “这里大门紧闭,怎么进去啊?”小狮狐疑,安承却胸有成竹的笑了笑。 宁瑶纵身一跃,几个起落便攀在了围墙边的一棵大树上。这树枝繁叶茂,在夜色中藏个人断然不会被发现。此处视野也是极佳,能将院子里的情景都看个清清楚楚。 晚上向来是她们准备第二日蒟蒻的时候,这家铺子也是一样,他们人数不多,只是院子里摆满了大缸,一刻不停的忙碌着。 宁瑶留心了他们制作蒟蒻的步骤,倒是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这草木灰水须得浸泡六个时辰才能完全祛除毒性,他们浸泡的时间显然是不够的,难怪可以一直保证持续供应。 宁瑶得知了内情,一个转身跃下,稳稳的落在了安承和小狮身边。 第26章 打折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瑶姐姐,怎么样?” “安承,你明日里扮作酒楼小厮,请这家铺子里制作蒟蒻的师傅吃酒,再向他打听打听蒟蒻的制作方法。” 安承不解:“为什么要向他们打听啊?明明是咱们做的蒟蒻更好吃些。” “他们制作蒟蒻时浸泡的时辰不足,不能完全祛除毒性,我想弄清楚究竟是为了增加产量故意为之,还是他们不知此法有误。” 次日的铺子里还是门可罗雀,这在宁瑶的意料之中,她也不慌不忙,趁着这几日好好思考一下以后的发展。 安承年龄不大,邀买人心却是轻车熟路,他一早便买了两壶好酒,往村南蹲着去偶遇做蒟蒻的大师傅。 下午日头正好之时,他才歪歪扭扭的转了回来,看样子是那酒喝的上了头。 宁瑶赶忙扶了他,给他喂上一碗醒酒汤,才总算能说出些话来。 “看你醉成这个样子,莫非消息还没探听出些许,你自己倒先喝醉了?”宁瑶半顽笑的揶揄他。 安承撑着椅子上的扶手坐正,伸手抹了一把脸,将额头上的细汗甩到一旁。 “瑶姐姐,你别看我这样,消息可是一字不漏的打听出来了。” 听安承的话说,那师傅原是做豆腐的,前些日子被雇来学做蒟蒻,都说草木灰水泡上四个时辰就能祛除毒性,连老板也是对此深信不疑。 “如此说来,那村南的铺子也不是故意让人中毒的。” 接连数日,宁瑶的蒟蒻铺子都没再开门,偶有来买蒟蒻的常客,便有小乞丐们解释,老板有事歇业几天。至于是为何事,无人得知。 铺子后门口有一棵参天的大树,阳光洒在叶子上,绿油油的,斑驳的光影落在树下。宁瑶站在这里,身上就印了一些叶影,给衣裳添了好些俏丽的花纹。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逼近,后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探了进来。安承递了一张药方给她,怀里的几包药也抖了出来,一股脑的交到宁瑶手上。 “成了?” 安承喘着大气点头:“那郎中原是不愿开方子的,使了好些银钱,又送了两桶蒟蒻,才勉强拿到。” “这是自然,如今蒟蒻中毒的人颇多,若是咱们免费提供药方,郎中必定会少了好些收入,补偿他些也是应该的。” 事情办成,蒟蒻铺子终于大张旗鼓的再次开张。宁瑶买了些炮仗,噼里啪啦的一阵炸响,屋里屋外好不热闹。 正逢晨时,孩子们往来玩耍,出门买菜的大娘们也被吸引了目光,纷纷在铺子们口驻足观望。 宁瑶今日给蒟蒻打了对折,比村南那家平日里还便宜了几分。门口早早挂上了告示牌子,买够四十斤蒟蒻赠送制作秘方,买够六十斤赠送解毒药方。 一大娘带着孩子,手里一左一右挎了两只菜篮,仍七扭八扭的挤上前来。 “姑娘,你这四十斤、六十斤的,可是要一次性买够?” “一次性哪能吃的了这么多,您每回买多少我们都白纸黑字的记着,等累积到四十斤、六十斤的时候,就能拿到赠品了。” “那敢情好,给我来个两斤。” 大娘将菜篮子塞一个到孩子手里,偏过头来看宁瑶记录。 这纸笔是昨日才买的,崭新的家伙,上头还只有四五个名字。娟秀的字体格外好看,前边一写名字,再顺手勾出哪个买了几斤,放眼一瞧,都是清清楚楚。 “我是村口苏家的,苏王氏,快记下!” 宁瑶提笔落定,笔尖在纸上轻轻一勾勒,村口苏王氏,两斤。 这下笔写着的果真不一样,短短几笔,苏王氏便喜笑颜开,仿佛名姓落在纸上,便是天下第一了不得的事,打折赠送倒像是其次了。 “瑶姐姐,听说栗村以读书人为尊,若是哪家出了个举子,那便是全村的楷模。即使没有,能识字的也得人尊敬些。” 宁瑶点头:“我知是如此,才有此一举。” 从晨起到午后,原已门可罗雀的铺子忽的红火了起来,如长龙摆尾般的队伍一直排到了大街上,堵住了来往人们的去路,任谁都要多嘴打探一句。 听得是如何一回事以后,过往的行人便也加入了队伍之中,故而这队伍越发壮大起来。 “今日的蒟蒻已经卖完了,各位明日赶早。” 昨儿一晚上赶工,做出来的蒟蒻也只够卖到下午,在外排队的人们还有许多,有好些都是顶着毒辣的日头干等着的。 收摊之时又有不少人上前来诘问,怀揣着白排了好一会儿队的不满。宁瑶只微笑着挨个解释,有情绪上涌咒骂几句的,也是好言好语的安慰几声了事。 “瑶姐姐,咱们明日多做些吧,省得遭人骂。”安承满腹委屈无处宣泄,声音里都透露着沮丧。 宁瑶不应,问道:“我让小狮他们去打探村南那家铺子的老板,这个时候应该回来了吧?” “嗯,都回来了,在屋里喝着茶歇息呢!” 栗村村民不少,但住的稀疏,打听个事也是累人。小狮带着几个小乞丐瘫倒在椅子上,哪是喝茶,分明是把椅子当成了床,一个个睡的七仰八叉。 宁瑶轻手轻脚的,只叫醒了小狮一人,将他带到外边才开始问询。 “上次王虎那两人是那老板的兄长没错,不过我们打听到,他们兄弟三人性格截然不同。村南铺子的老板是个正人君子,就是有那两个不成器的兄长,借着他的名头四处嚣张。” “所以上次诬陷我们的事情,也是王虎那两人做的,和村南铺子并无关系?” “我觉着是这样。” 宁瑶脑子一转,现下可以肯定村南铺子的老板并不知蒟蒻余毒未消之事,既然是个好人,或许可以稍加提醒,不必用上太过激的法子。 “安承,小狮,你们俩去找到村南铺子做蒟蒻的师傅,趁他们换班休息的时候请到我们这边来帮忙,给他们同样的工钱。”宁瑶敲了敲脑袋,“记得找短工。” “又是我去?”小狮打了个哈欠。 “当然了,你办事靠谱,能者多劳嘛!毕竟你可是丐帮第三十七代长老的嫡传弟子,对吧?” 小狮无语,当初瞎扯的一个名号,他自己都记不得了,如今竟总被宁瑶拿出来说事,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27章 合作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小狮睡的晕乎,半醒不醒间脑子没转过弯来,安承却是多了些疑问。 “瑶姐姐,咱们干嘛要找村南铺子的短工来啊?就算缺人,附近就有做短工的,何必跑那么老远?” 宁瑶答非所问:“一定要找他们,并且承诺做工一晚就能免费获得蒟蒻制作秘方。” 安承更是不解:“秘方?真的给他们啊?” “真给。” 记起白日里的买够四十斤送秘方的宣传,安承忽的明白过来,以为这也是同样的道理,便继续追问。 “那他们做满几个时辰再赠送?” “无须满多少时辰,今晚就给他们。”宁瑶这时才顺口解释道,“那秘方我特意写明了草木灰水泡蒟蒻的时辰,让这些短工拿回去,必定会传到村南铺子老板的耳中。” “瑶姐姐是想让那老板自个儿发现不对?” “你呀,总算聪明了一回。”宁瑶满意的拍了一下安承的脑袋。 “可是,这是何必呢!明明可以向大家揭露蒟蒻中毒都是村南铺子的毛病,到时候那边肯定倒闭,栗村就只有咱们一家蒟蒻铺子独大了,能赚的更多呢!” 宁瑶拉着安承和小狮,边往外走边解释:“若是让他们倒闭了,以后还会有新的铺子跟咱们抢生意。我们这回悄悄帮他们一把,又不直接折了村南老板的面子,说不定还能交个朋友。” 尽管宁瑶解释了一番,安承还是有些不情愿,事情倒是办了,就是嘴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 但宁瑶想的没错,这村南老板还真是个明白人,只过了两三天,他便亲自过来登门拜访了,这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这几日连着天晴,宁瑶忙里偷闲,将院子里种上了一圈花儿朵儿,都是些含苞待放的,看起来活力十足。 小乞丐们忙着外边的事情,刚刚送走了最后一位顾客,便有一名衣着贵气的男子站在了铺子门口,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一看就和寻常村民不一样。 “您是来买蒟蒻的吗?”小虎愣愣的看了来人好一会儿,才开口解释道,“我们今日的蒟蒻已经卖完了,您明日赶早吧!” 小虎把案上摆的木桶和箩筐往里收,赶着去抢中午的最后一碗饭。 那人伸手一拦:“小兄弟,我不是来买蒟蒻的。你们老板在吗?” “老板?”小虎挠了挠头,“你是说瑶姐姐吧?她在里边吃饭呢!我也要进去吃饭了。” “烦请这位小兄弟通传一声,就说是村南蒟蒻铺子的老板王福想见见她。” 小虎一听他自报家门,手里的木桶往地上一磕,重新抬起头打量此人,刚才直觉贵气逼人,现下却不免多些防备了。 “小虎,把王老板请进来吧!” 里头传来了宁瑶的声音,她是料到王福这些天会约她见面的。 铺子后边转个弯,再经过一条摆满了花盆的小道,就到了隔壁的宅子里。王福留意多看了两眼,这铺子和旁边的宅子竟是连通的,这些个孩子们小小年纪,就能挣的这样大的家业,还真是少年可期。 宁瑶也是刚吃完饭,坐在大堂里等他,桌上摆着备好的两盏茶。 “小虎,你出去吃饭吧,我和王老板单独聊一聊。” 等到小虎的身影一出门,王福就朝宁瑶作了个揖,诚诚恳恳的,没有丝毫懈怠。 “多谢宁老板暗中赐秘方提醒,才让我们在酿成大错之前及时止步。” 宁瑶嘴角一勾:“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大家都是同行,若是王老板酿成大错,我们铺子也会受到影响。” 王福叹了口气:“说来还是我的疏忽,先前见村里好些人有轻微的蒟蒻中毒迹象,我就有些怀疑是咱们其中一家的问题。但我那制作蒟蒻的方子是祖辈留下来的,应当没有错处,谁知还是出了问题。” “王老板无须自责,蒟蒻的种类不同,所需浸泡的时辰也会不一样,就比如白蒟蒻和花蒟蒻,都属蒟蒻大类,但细微之处还是不同。” 宁瑶从袖口中取出一早就准备好的解药方子递给王福:“王老板,这是我们向一位老郎中求得的解药方子,您可随蒟蒻附赠给村民们,也好让从前中毒的人得以恢复。” 王福惊于宁瑶的气度,连连拜谢,深觉他活了这么多年,担当和思虑竟还不如一个半大孩子。 “宁瑶还有一事想和王老板商量。” 王福认真点头:“宁老板请讲。” “如今栗村有咱们两家蒟蒻铺子,一南一北,也算是把蒟蒻能够食用的消息遍布全村了。但若是止步于此,不过是勉强糊口而已。” 王福明白宁瑶的意思,却不知她想如何去做,便道:“宁老板想做些什么?” “我们铺子已经开始将制作蒟蒻的法子公诸于众,让寻常村民也能在家里制作一些。日后的蒟蒻会和米饭面粉一样,成为常出现在每家每户餐桌上的食物。这样一来,也能解决穷苦人家饿肚子的问题。” 宁瑶说出这番话时心中忐忑,她有自己的思量,想着先让栗村富足起来。只有自己身处的大环境富足了,她们才能赚的更多的银钱。但未必每个人都这样想,不知这王福能不能明白她的此番深意。 “宁老板小小年纪,就能心怀全村百姓,王某佩服。” 王福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宁瑶摸了摸鼻子,看来这人是个有善心的,直以为她在救济村民,并未想到还有后续。不过,这样便是足够了。 “只是这样做定然会影响我们两家铺子的生意,王老板是否愿意......” 宁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我当然愿意配合宁老板。我们王家靠赌钱发家,生活是过得不错,但我的两个哥哥在村民们眼中就是地痞流氓。如今我开了铺子走了正道,能稍微扭改一下在村民们眼中的形象,少赚些银钱又有什么关系。” “多谢王老板成全,小辈在此先谢谢您了。”宁瑶也学着他方才的模样做了个揖,“那便请王老板回去以后,也将制作蒟蒻的法子下放给村民们。” “如此甚好。” 宁瑶亲自把王福送了出去,行至门口时,却发现墙角有人挪动,她纵身一跃,挡在了那人面前。 “方才是你在偷听我和王老板说话?” 第28章 丢剑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宁瑶立在墙壁之下,那人就站在她面前,比她高出了许多,正逆光而站,只看得清一个轮廓。 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奔逃,宁瑶几步走近,方才看清了他的面貌。 “你是......隔壁辉月当铺的楚公子?” 慕容月落来到栗村这些天,一直盯着宁瑶不放,在她们隔壁落脚以后,更是监视的紧了。无奈宁瑶的行为和村里的农家女子并无两样,无非就是聪明了些,带着的弟弟们多了些。 今日好不容易见着她和一陌生男子交谈,也顾不得什么礼节,赶紧跨过一墙之隔的院子,附在门边偷听。只可惜她们所说的内容并无不妥,更是和重明山没有任何关系。 但慕容月落自诩轻功盖世,能和他相较的只有师父天明和师叔重影,再者就是失踪的云塔了,他没理由会让宁瑶发现啊! “楚公子?”宁瑶见他神情恍惚,想起阿桑说过他脑子不太好使,便放缓了语气,“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是不是迷路了?” 慕容月落嘴角一抽,这哄小孩的语气,还真把他当成智障了?! “楚公子,我送你回去吧!”宁瑶本着照顾弱小的心态,招呼他跟着自己往外走。 谁知慕容月落眼眸一沉,此时四下无人,或许可以趁此机会试探一下。他纵身一跃,手心翻转,一把长骨剑不知何时握在了手里,剑尖直指宁瑶。 她还来不及多说几句,慕容月落的剑就向她的面门刺了过来,她只好本能的闪躲。那剑流利的攻击,正面侧面无一不顾及到,让宁瑶一边后退一边招架。虽说招招凶险,但不知是误打误撞还是如何,她竟将每一次攻击都躲了过去。 宁瑶瞅着机会跃到墙上,旁边就是辉月当铺,若是能将阿桑找来,或许他能有办法制住他家暴躁的公子。 然而此时,慕容月落的剑招却忽的停下了,他方才一试,这宁瑶果真是会武功的,各招各式的路数都是重影门下弟子的模样,细品还有几分云塔的味道。 “长姐,你爬这么高很危险的!” 宁束正端着铜盆从这边经过,抬眼就看见了在墙上歪歪扭扭张望的宁瑶,吓得盆直接摔在了地上。 宁瑶原本稳稳当当,被这清脆的声响一吓,脚下便是一滑,重心不稳的往下倒去。 慕容月落手心一抖,墙还挺高,要是这丫头给摔死了,云塔的线索就完全断了。他当机立断的扔掉手里的剑,扑上前去将人接进了怀中。 宁瑶脱离危机,脑子里却是思绪万千,这楚公子看上去不像脑子不好使的样子啊!仔细瞧瞧这眉眼,这轮廓,分明是个美人坯子,怎么会是个傻子呢! “多谢你了。”宁瑶客气了一句。 慕容月落条件反射的要说一句不谢,但瞥见宁瑶审视的眼神,他一阵心虚上涌,也不知真的傻子是怎样说话的,只能反揪住她的衣领。 “妖孽哪里跑!” 宁瑶的眼睛一阵颤抖,是她被美色吞噬了判断力,这人确实是个傻子,长得好看的傻子。 “......公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阿桑出门回来,正好听见这一声,实属他家公子的声音,便紧着赶过来救急了。 “阿桑,你来的正好,你家公子可能......”宁瑶思考了一下怎样才能说的委婉,“......可能又发病了。” “劳烦姑娘照顾了。”阿桑赶紧过去,把不知怎样装傻子又不得不装的慕容月落扶了回来。 但没走两步,又听见宁瑶在身后问道:“阿桑,你家公子真的只是幻想自己是大侠吗?他是不是曾经学过武功?” “我们公子师承......嗷!”阿桑实诚,刚吐露几个字,屁股上就被慕容月落狠揪了一把,赶紧改口道,“没有,我们公子从来不曾学武。” 宁瑶也不深究,她只是觉得刚才那些招式不像是随意打出来的,反而步步紧逼,又不至于置她于死地,程度掌握的刚刚好。 “长姐,你没事吧?”宁束冲过来扑进她怀里,打断了她的思绪。 宁瑶叹了口气,将宁束往怀里拢了拢,算了,自己身上这一身武艺都没弄明白,哪还有空管别人的事情。 另一边,慕容月落回到辉月当铺以后,一丝悔恨和紧张攀上心头,他赶紧吩咐阿桑:“你赶紧去刚才那地方找找,我的剑扔在那儿了。” 阿桑瞅了一眼好好放在架子上的柳叶剑,狐疑道:“公子扔的什么剑?” “长骨剑,入门时师父赐的那一柄。” 阿桑知道那剑珍贵,虽威力不大但意义非凡。 “公子丢在哪儿了?” 慕容月落仔细一想,方才急着救宁瑶,大概是扔在右后侧,辗转一想便是:“西南方!” 阿桑点了点头,转眼又觉不对:“公子,这西南方......仿佛......仿佛是个粪池啊!” “什么?!粪池?!”慕容月落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这柄长骨剑尽管他已不常用,但意义还在,怎么能让它受此折辱? 慕容月落深吸了一口气,恢复表面上的淡定:“去,刨出来,洗干净。” 阿桑无语,他虽然是个奴才,好歹也是个贵奴,刨粪这种事......太不体面了吧! 今日辉月当铺没营业,却罕见的开了门,阿桑坐在大门口,对着一张地图指指点点。他还抱着那么一丝希望,总觉那长骨剑不至于就碰巧掉进了粪池里。 只是将那周围翻来覆去的寻了几遍,连个磕碜的狗洞都找过了,还是没有长骨剑的踪影。 阿桑正满面愁容的下着决心,倒是见着宁瑶意气风发的从门口走过,手里拎着一盒蒟蒻,面上都是笑呵呵的,精气神好得很。 阿桑心中不平,明明这姑娘才是公子丢剑的罪魁祸首,怎的她啥事没有吃嘛嘛香,倒霉的却是自己。 不平归不平,事情还是得办,阿桑继续陷入了沉思之中。 宁瑶在路上打了个喷嚏,赶紧把手里的盒子护好,她今日是要出去谈生意的。 自从和村南的王老板达成了共识以后,每天的客人就十分稳定了,她闲下来便想着要再寻一些新的生意。 第29章 吊坠 - 朱门凤阙 - 安雪扬 栗村里的酒楼不多,规模稍微大些的屈指可数,宁瑶打听了一下,距离村北处较近的有一家会贤酒楼,还算客人颇多。 会贤酒楼的老板叫刘丰,早年间死了夫人,只留下一个年幼的女儿相依为命。后来他也一直没有另娶,似乎是和那位先夫人感情深厚,便一心宠着留下来的女儿。 刘丰人还算和蔼,来酒楼里吃饭的也都是附近的乡亲,里面的伙计小厮也都虽老板,眉目慈善好说话。 宁瑶进门说出自己的来意,便有伙计将她认了出来。 这伙计的媳妇是常在她家买蒟蒻的,当即帮了这个忙,将她领到后院里坐着,便去回了老板刘丰。 刘丰出来的时候火急火燎的,看上去不像是来见她的样子,宁瑶脑中一迟疑,行动却抢了先,一下子就拦在来刘丰面前。 “客官为何拦我,是否本店招呼不周?”刘丰说话的语气也是急匆匆的,似乎有什么要事要去办。 “刘老板,我是村北蒟蒻铺子的,想和您谈一谈......” 刘丰挥手打断:“我这会儿有急事,你还是改日再来吧!” “刘老板您去哪儿?我们可以路上说,我和您一并走。”宁瑶不想白跑这一趟,但若是老板真有急事,拉着他说怕是也听不进去,便挑了个折中的法子。 刚跟着往门口踏了几步,便有一个小厮跑了进来,直接奔到刘丰的面前。 “老板,我们这已经是去了第五遍了,不论谁去,不论花多少钱都没用。辉月当铺一口咬定那吊坠只卖给有缘之人,咱们都不是有缘人,所以怎么样都是不卖的。”小厮说得沮丧,想来应该是跑过许多回了。 刘丰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乏力的往旁边椅子上一坐,又给自己斟了杯茶水。 “唉,这辉月当铺果真有脾气,我们家婷儿哭着喊着要那吊坠子,怎么就非是不卖呢?” 宁瑶见他不走了,趁机坐到他旁边:“刘老板似乎苦恼得很啊?” 刘丰揣着一肚子的苦闷,正好有人送上门来听他一诉愁思,自然是敞开了心扉,什么都往外说了。 他灌了一口茶水:“你说这辉月当铺的东西,怎么就这么难买呢?” “刘老板可是说的村北那家新开不久的当铺?” “除了那家还能有谁?”刘丰又一叹气,“这店主人脾气古怪,拘着各种奇奇怪怪的规矩,不过那东西却都是样样精品。” “这不,就前不久,他们搞了个活动,每半月一个珍奇玩意儿奉为镇店之宝,说是只卖给有缘人。这半月里出的就是那吊坠子,虽说吊坠确实不错,但要买的人叫价都高于两倍多了,他们还是谁也不卖,非说还没等到那有缘之人。” “唉,我家丫头前几天也看上了那吊坠子,都叫了好几拨人去买了,还是一样,谁也够不上那有缘之人的名号。我就纳闷了,他们到底要找什么有缘人啊?难不成还须得是三只眼睛,两个嘴巴的?” 宁瑶听着笑了出来:“刘老板,令千金真的很想要这吊坠吗?” “那是当然,都在屋里念叨好几天了,听说派去的人都没能买回来,哭得好一阵伤心呢!”刘丰说着又叹了口气,看着是真疼爱这个女儿。 “那若是我能帮令千金得到这吊坠......”宁瑶故意把话只说上一半。 “姑娘想要什么尽管说。”刘丰眼睛一亮,这才得空细细打量眼前这人,是个顶好看的姑娘,还有几分眼熟。 “刘老板,我是村北蒟蒻铺子的人。” 宁瑶又重复了一遍,老板才记起来,他这些天茶余饭后和人闲话,曾听到过村北蒟蒻铺子办的风生水起,店主却是个年少的美貌姑娘,大概就是眼前的这位了。 “是宁姑娘?” “刘老板认得我?”宁瑶其实并不惊讶,她的蒟蒻铺子早已声名大盛,名声传出去一些也是无可厚非。 和刘丰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闲话,宁瑶又把话题绕回到了正事上。 “刘老板,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和您谈谈合作。您的酒楼里应该还没有开辟以蒟蒻为原料的菜式吧?您也知道,如今将蒟蒻作为主要吃食的风气渐起,若是您在酒楼里率先推出蒟蒻菜式,一定会很受欢迎的。” “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刘丰认真考虑了一下,“可是我这儿没有会处理蒟蒻的厨子啊!况且那蒟蒻不是有毒的吗?万一毒性没处理干净,于我这小小的酒楼可就是灭顶之灾了。” “这您放心。”宁瑶潇洒的摆了摆手,“我们铺子里的蒟蒻都是处理好了的,买回去就能直接吃,只不过味道上要稍逊色一些。若是您店里的厨子能在此之上稍作加工,无论是凉拌还是爆炒,清蒸或是炖煮,都是一道闻之欲醉的好菜啊!” 刘丰有些动心,但贸然买回蒟蒻烹制新菜式,还是有一定的风险,他还在犹豫。 宁瑶看着刘丰的脸色,将随身带来的满满当当一大盒蒟蒻都拿了出来。 “刘老板,我今日带过来了一些蒟蒻,都是做好了的。您可以先让厨子们试做几道,给少数客人先尝尝鲜,若是反响还不错,咱们再定。” “这样的话,或许......”刘丰是个谨慎人,就算试着不错,马上就定下还是不太妥当。 “刘老板,令千金喜爱的那吊坠,我会尽快送到您手上。在这段时间之内,我们铺子每天都给您的酒楼送来少量的蒟蒻,且只收取一般的价钱,若是这些天卖的不错,到时候您再和我们签长约如何?” 宁瑶的话相当于给刘丰喂了一颗定心丸,一顿看不出什么,有几天的时间就能知晓是否真的可行了,还能帮女儿得到那心心念念的吊坠,何乐而不为? “你真能弄到那吊坠?” 宁瑶心虚的很,嘴上却自信十足:“当然。” 走出会贤酒楼,宁瑶长长的叹了口气,话说出口容易,办起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那吊坠子长什么样她都没见过,刚才一心想着先唬住刘丰接受她们的蒟蒻,现在一走出门来,心虚得一抽一抽的。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