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是夜,冰冷的月光照耀在森寒的牢门内。万物俱静,只有一个粗嘎的声音在牢狱中响了起来。 “只剩这三个了吗?” “是的大人。” 接着头上的麻袋被硬扯了下来,她终于看到了光,虽然这光是暗淡的。 那牢头大吃一惊,“怎么是个女的?” “这女娃凶得很,竞技场中她以一敌五,男的都不是她的对手。”狱卒想到前几日这个女娃满身是伤将五个比她身强力壮的男孩子扑倒在地的场面就不由得惊叹,这个女娃实在是太凶狠了。 “可是女的练那个啥……”牢头迟疑了。 狱卒道:“大人您放心,上头说了,剩下的不管男女都要,女的,只要不是处子就行。” 牢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摸了摸胡渣,然后用手拧过女孩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番。 “嗯,这女娃长得还不错,就是脏了些,带下去洗干净了。真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想的,这么小的女娃非要给糟蹋了,老太太手下的红人也不好当啊。”说着半是同情半是幸灾乐祸地说道。 接着,她就被狱卒带了下去。麻木地被几个侍女搓洗伤痕累累的身子,穿上看起来就很名贵的衣服,梳头打扮,然后在脸上涂抹各种东西,对着镜子,她从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瞬间变成了香娇玉嫩的大家闺秀。 替她梳头的侍女忍不住啧啧道:“真是个美人胚子,只可惜,唉!” 她犹如木偶般任他们摆布,没有说一句话,空洞的眼神里满含对世道不公的不甘。不能反抗,她知道,自己要活下去,就必须听从这个“上头人”的旨意。梳好妆后,她被侍女们带到了一个小房间里,虽然不大,但很华丽。她从未看到过这些五颜六色的绸缎,感受过如此柔软的大床。 一个侍女上前,将一块黑布蒙在她眼睛上,叮嘱道:“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拿掉这块布啊,不然你会被杀掉的。” 她听从地点了点头,等侍女们退出房间后,她将身上的衣服全部脱了下来,一件不剩,然后钻进了床褥里。她知晓今晚会面临着什么,她只希望,今夜能够快点过去就好。 几天前,跟她一起从竞技场活着出来的其中一个男孩聿,悄悄告诉过她,上头的人是红莲堡的堡主花念云,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她收养了十几个孙子,都是红莲堡的精英,这次他们就是来选拔暗杀者的。而红莲堡暗杀者只收男不收女,若非男子,则必须学会一项极其隐秘的秘术,非处子才能习得。 聿在说这些的时候,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深深看着她,眼里满是疼惜和一些她看不懂的神色。分别的时候,聿交给她一样东西,是半块碎掉的玉佩,他目光坚毅地说:“等我,我一定会将你救出去的。” 但是她终究没有等到聿来救她,聿被带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而自己,则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妥协地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不久后,有人踏进了房门,门口的珠帘发出清脆的交响,在安静的空间里像是恐怖的音符。她瑟缩了下身子,手里紧紧握着那块玉佩。她很害怕,比之前为了保护弟弟误杀了人,还有比竞技场中面临数场激烈的搏斗还要害怕。 “你在哭吗?”一个正处于变声期而略显嘶哑但并不难听的声音在空气中响了起来。 对啊,她在哭,但是并没有眼泪,她的心正因为恐惧而哭泣。她没有答话,背对着男孩,被褥里的身子抖得厉害。 男孩不一会便躺了上来,像是安慰她,也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奶奶说,我必须要对你做那种事,不然,她会杀了我,也会杀了你。”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男孩突然掀开了被子,冰冷的空气猝不及防地钻了进来,让女孩打了个哆嗦。男孩显然没有想到女孩竟然光着身子,并不是冰肌莹彻,女孩背上的伤痕简直触目惊心,唯一的诱惑只是那股幽幽的处子之香。十七岁该有的反应让男孩的喉头一紧,身体开始燥热起来,他突然有些想看看女孩长什么样,于是扳过女孩的肩膀,只见女孩一张小脸上只露出了微翘小巧的鼻尖和绯红的嘴巴,小嘴正紧张地抿着,看起来有些倔强。 “你在害怕吗?绑着布条会不会不舒服?”知道女孩不会有所反应,男孩抬手就要将她的布条拿下来。 女孩却一把抓住他的手,用稚嫩又冷静的声音说道:“会被杀。” 男孩的手这才停下来,声音里有些无奈,“原来如此,他们是怕你看到我的脸,因为我是杀手,杀手是不能被人看到的。” 话音刚落,男孩挥了下袖子,只觉空气中传来一阵劲风,然后所有的灯都灭了,紧接着,女孩眼上的布条被一把扯下,她惊恐地瞪着眼睛,却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忽然,她被人从后背拥进了怀里,隔着衣服的,一个温暖的,陌生的怀抱。 在男孩的臂弯里,女孩显得柔弱无骨,这让少年冰冷的心莫名升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怜惜。 “你多少岁了?” “十四。”女孩开口答道。 得到女孩的回应,男孩有些开心,他凑到女孩耳边低语:“时间不多,我开始了。”善意的提醒后,男孩的手开始犹疑地抚上女孩娇小玲珑的玉体,那滑腻似酥的触感让第一次触碰异性身体的他呼吸一下急促起来,血脉喷张。 女孩僵直着身体,止不住地发颤,他动作轻柔而生疏,安慰道:“过一会儿就好了,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说着,男孩的手指便顺着女孩还尚未发育完全的胸口往下探去。 男孩的手指细长而温柔,一枚冰凉的扳指随着男孩的动作在女孩细嫩的肌肤上摩擦。女孩咬着唇,不发一言,却因为生理的反应发出一丝微小的声音。倔强的,不屈的,隐忍的哭腔。 犹如羽毛拂过胸口,在男孩心里燃起某种情愫,气血翻涌,他迫切又利索地解开那层衣物,翻身将女孩压在身下…… 心中早已筑好的城墙轰然倒塌,女孩留下一滴清泪。 初次的美好让男孩满心雀跃,他不由自主吻上了女孩的唇,唇齿留香,女孩的味道甘甜而诱人,男孩如获至宝。 女孩绝望地蜷曲着破碎的身体,手里紧紧握着一枚玉佩。 “你叫什么?”男孩知道对红莲堡来说,名字就是禁忌,但是仍然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她是谁。 女孩呆呆望着手里的东西,脱口而出:“玉儿。” 男孩笑了笑,说道:“我会记住你的,玉儿。”然后起身麻利地穿上衣服,回头再看了她一眼,“我们还会再见的。” 但他并不知道女孩真实的名字,叫做苗萋萋。 第一章 惩罚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猛地睁开眼睛,七娘从床上翻身而起,外边已是黑夜。连续几天未曾睡过好觉,她小闭一会眼睛,就不知不觉睡着了。连睡觉都要抱着一把剑,和衣而眠,这是作为杀手的悲哀。刚才似乎又梦到以前的事了,14岁时发生的一切,就算过了九年,她仍然历历在目。 三年前,千机楼将红莲堡灭门,她得以逃出,千机楼的楼主边澈看她身手敏捷,将她带回千机楼,从此成为了边澈身边的三大杀手之一。过惯了刀尖舔血的日子,原本以为离开红莲堡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发现自己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边澈问她要不要来千机楼,她果断地同意了。果然,自己只适合做个杀手。 隔壁房间传来一阵阵接连不断的喘息和呼吸声,七娘脸色有些不好,遂拿着剑走了出去。在院外,看到叶九正在守夜。 七娘走了过去,朝叶九说道:“你去歇息吧,今晚我来守就好。” 叶九转过身来,身子高大挺拔,眉目英俊,年纪跟自己相仿,却透着沧桑。他琥珀似的眼珠盯着她,说道:“我不困,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叶九的声音充满关怀,这让七娘心中一暖。她摇了摇头,“就是有点吵。”她一点也不在意在叶九面前吐露自己的内心所想,可能是因为,叶九太像自己的弟弟了。在整个千机楼中,只有叶九和叶小十六跟她关系好。 叶九望了一眼紧挨着七娘卧室的房间,没有什么喜怒哀乐地说道:“嗯,楼主他昨天带回来一个雪月阁的舞娘。” 七娘不说话,雪月阁,京城的公子哥最爱去的地方,供人听曲观舞,不是青楼却更胜青楼的所在,也是这次任务的主要目标。他们这次要杀的人,是当朝宰相之子雷戴,听说雷戴会在这个月月底,在雪月阁举办一场晚宴,宴请外族的一个贵客。因为千机楼树敌太多,武林中不少门派都想拔掉它,所以千机楼一旦有所行动,便会遭来各方窥探,为防隐患,执行任务的杀手们必须轮流守夜。 七娘心中疑惑,不免生问:“也不知道这次是谁花的重金,竟要边澈亲自出马。” 叶九看向四周,皱眉道:“小心祸从口出,七娘在我面前直呼楼主名字就罢,以后莫要轻易再叫了,而且,我们只负责杀人,其余的,都不能过问。” 七娘看叶九紧张模样,笑了起来,冷傲的表情瞬间像绽开的幽兰般沁人心脾,黑瞳中闪烁着秋水般的温情。“我知道了。” 明明叶九比她还晚到千机楼,却比自己还要明白杀手的职责,也不知,是好是坏。 远处的房门开了,从里边走出一个香肩半露的女人,花枝招展地从他们身边经过,然后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门边的七娘,走了出去。 七娘嘴角一勾,像是吐口舌之快,不屑说道:“品位真差。” 叶九没什么多余表情的脸,却也因为这句话,浮起一丝笑意。 两人相视而笑,俊男美女,好不融洽。边澈刚踏出房门,便看到这样一幅景色。 察觉到某人的注视,七娘回过头去,正好看到边澈朝这边望来,然后见他移开目光,在走廊的尽头留下一抹月白色的身影。 忽远忽近,大抵就是说的七娘和边澈的关系。千机楼所有人都知道,七娘、叶九和叶小十六是边澈身边最红的人,而七娘又是最得宠的,不管什么任务,只要边澈在,定少不了她,有什么好看的衣服,有趣的玩意,边澈都会买回来,然后叫人送来给七娘,还不忘加上一句,这是赏你的。七娘有时候会亲自去道谢,却每每对上边澈冷淡至极的脸,谢我什么?那是顺便买的。边澈对七娘很是特别,但是边澈从不承认。 叶小十六曾问七娘:“为什么楼主老是赏你东西啊?” 七娘答:“可能是因为我忠心耿耿吧。” “我也很忠心啊。” “这……”七娘也说不上来,边澈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有的一切,都是顺便,是施舍给自己的。七娘习以为常,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不管是红莲堡中大家的惋惜,还是男孩聿稚嫩的誓言。 薄情寡恩,世人皆是如此,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七娘活着的目的,就是找到自己的弟弟,即使这么多年,她的弟弟,仍然渺无音讯,但是她始终相信,他还活着。 日子很快接近月底,一切进展得都很顺利,除了…… “小七姑娘,你这舞不能跳,曲子也弹不好,不是我说你,这已经是最简单的曲子了,再弹不好我可要换人啦。”那个被边澈宠幸过一次的舞娘扯起了嗓门挑着自己的不是。 可是七娘已经尽力了,一双用来杀人的手,怎么配得上沾染这些风韵雅事,但是边澈,硬要她学这个西域的音乐,为的是更好地接近那个外族的贵宾,好让边澈更容易对雷戴下手。七娘这次的任务,是美人计。 叶九得知她接了这个任务后,表情很是凝重,说:“为什么不拒绝?” “为什么要拒绝?我无妨,只要将那人带回房间,再杀了他便是了。”七娘如是说,虽然她也不确定此行是否能顺利,甚至,心里莫名紧张。如果行动失败,那她……边澈居然让她做这样的事! “木姑娘,这曲子真是最简单的么?而且我才学了不到半个月,弹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七娘觉得这女人纯属是故意刁难自己。 “呵呵……”舞娘笑了起来,长长的蔻丹搭在七娘的肩上,“小七姑娘,我这新来的姑娘一周都能弹好这曲子,你说是我的问题还是你自己不行?我都有些纳闷了,看你这手掌心和手指都起茧了,你,真的是金家的小姐么?我这里一个洗衣服的婢女的手都比你保养的好。” 七娘漠然地看向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心里微冷,这女人,成心跟自己作对,她的手指微微收紧。那眼神冷冽得令舞娘的心不禁颤抖了一下,她却故作镇定地瞪着七娘。 不一会儿,一个醇厚磁性的嗓音沉沉响起:“木娘,是不是七娘惹你不高兴了?” 七娘敛神回头看去,见边澈大步走了进来,冷峻凉薄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眸子清冷地扫过自己,然后走到木娘身边,旁若无人地搂过木娘的柳腰。 木娘脸上掠过一抹娇羞,柔柔说道:“奴家没有不高兴,只是……只是这首曲子似乎为难小七姑娘了,小七姑娘她发发牢骚也是情有可原,奴家一定会教好她的。二少您放心。” “算了,从今天起就不用教了,晚宴那天就由木娘挑选个合适的人来弹吧,戴上面纱,不要让客人看到了,客人要问起,就说是七娘弹的。”边澈一脸平静地说道。 “是,二少今日来,是来看奴家的么?”木娘含情脉脉地望着面前这个自称金家二少的俊逸非凡的男人。 看着怀里的美人,边澈眼里波澜不惊,不咸不淡地说:“今日我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说着,他放开搂着美人的手,瞟了一眼七娘,然后径自走了出去。 七娘心领神会地跟着边澈离开了雪月阁。一个丰神俊朗的男人,和一个冷艳卓绝的冰山美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免不了引来各种各样的注目,包括雪月阁斜对面酒楼上一双探究的目光。 边澈一声不吭疾步而行,七娘赶紧加快步伐跟上,“楼主,我们要回去吗?”话毕,差点撞上突然停下来的人墙。七娘反应及时退开一步,疑惑地看向边澈。 边澈眉头一皱,说道:“我们被人盯上了,暂时先别回去,分开行动。” 七娘了然,便转身往另一头的布染坊走去了。果不其然,一进染坊,便察觉身后有人跟了过来,她嘴角微翘,跟那人在五颜六色的布匹中互相穿梭,转了几圈,就把那人甩掉了。七娘心中升起了对对手的鄙夷,然后转身离开。 闹市里熙熙攘攘,七娘买了个带纱的斗笠,遮住面部,迅速淹没在人潮中。 一队人马冲了过来,似乎是某个大家族的公子哥。街上的人四处逃散,七娘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撞她的人是个小乞丐,低着头急匆匆地走了。七娘没多大在意,正要继续赶路,一个青玉色的身影从她身边不经意地走过,衣袍带着似有似无的草药芳香,她没由来地转头望去,却只瞟见那人瘦削的背影。 回到金家别院,边澈已经早早就坐在大厅里了,见七娘才回,问道:“这么久,那人很难缠?” 七娘回答道:“不,遇上了一点小骚乱。楼主知道跟踪我们的是什么人吗?” 边澈目光骤冷,摩挲着手指上的扳指,说:“除了寒江阁的人,还会有谁。” 七娘眼神复杂地望向边澈手指上的碧玉扳指,又猛地想起不好的回忆,但是,边澈,绝非可能是那个人。她立马回归现实,想起雪月阁中边澈替自己解围,心里还是感激的,便问道:“楼主,那计划?” “计划照常。” 也许是期冀着什么,七娘试探着问:“楼主,七娘习惯了刀口生存,为何楼主要让我接这个任务,派十一去岂不是更好?”叶十一自青楼出生,貌美体柔,不懂音律却会跳舞,相比自己更适合接下那样的任务。 边澈居然笑了笑,神情有些嘲讽,“七娘自视清高,难道你觉得,十一只配做跟男人陪笑的事?” 七娘心口猛地一缩,低头咬着唇道:“七娘多嘴,我不是那个意思。” 边澈收起笑容,起身从她身边走过,回头道:“我的手下,什么都要会,什么都要做,哪怕是陪/睡。”一字一顿,没有感情的话语,让七娘冷到心底。 “这是惩罚。”边澈冷不防丢下一句话,快步离去,留下七娘有些愣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七娘殊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做错了事,边澈用这样的任务来惩罚她。这个男人,实在是太令人捉摸不透了。 第二章 面孔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寒江阁,是江北以悬壶济世为己任的一个所在,里面的医者医术高超,又多身怀绝技,在江湖中颇有声望。原本寒江阁除了治病救人,几乎与世无争,但自从上任阁主去世,寒江阁就常介入武林之事,和以暗杀谋取暴利的千机楼成为了劲敌,明争暗斗将近三年。寒江阁如今的阁主,江柒寒,医术世间第一,却天生身患奇疾,不能习武,然身边高手如云,阁内又机关重重,边澈曾经试图潜入寒江阁暗杀他,但都以失败告终。寒江阁,成为了边澈心中的一根刺,一日不拔除它,便一日不得安宁。然而江柒寒,似乎十分乐忠于与边澈玩躲猫猫的游戏,从不在江湖中露面。 原来,这次的任务,是受到了寒江阁的阻碍,难怪边澈会亲自出马。只是不知,寒江阁是否与这朝廷有什么关联。边澈仅用了一年时间便将当年只手遮天的红莲堡灭门,如今千机楼在江湖中叱咤风云,边澈可谓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要有谁花钱买命,不管对方是谁,边澈绝不心软。千机楼的存在,对朝廷的某些官员构成了严重的威胁,他们上书要清缴千机楼,但都徒劳无功。只因为,千机楼的杀手行踪诡秘,杀人的手法又都是暗杀,所以就算有人想报仇,也不知道找谁。而这次的任务,千机楼更是小心行事,却也走漏了风声,让寒江阁给盯上了。 七娘站在雪月阁二楼的走道上,俯视着楼下的轻歌曼舞,以及被木娘依偎着的边澈。或者说,七娘的目光一直未离开过那个男人,边澈身上的光芒,太耀眼了,令她无法忽视。仿佛心有灵犀般,边澈突然也朝七娘的方向望来,七娘连忙心虚地转移视线,却对上二楼对面一双微笑的眼睛。 那人身着蓝衣,衣冠楚楚,容貌俊雅,却有些消瘦,眼中似含着一缕春风,正温和地朝她一笑。在这种地方,竟有着如此清雅如风的人。 七娘疑惑地看着对面的男人,然后看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在那人耳边耳语了一番,那公子点了点头,就回雅座里去了。七娘的心思又转回到楼下,但是边澈已经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今夜就是举办晚宴的日子,七娘早早便在雪月阁梳妆完毕,镜子中的她面若桃李,冷艳无双,眉眼里散发一丝丝异域风情,为她梳妆的小婢女也忍不住惊叹:“姑娘您长的真美!” 七娘微微抿嘴,道了声谢谢。她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却无端紧张起来,不是因为害怕任务失败,而是莫名觉得今晚会有什么事发生,那种强烈的不安,让她心神不宁。下意识地在身上寻找玉佩,却发现玉佩已不在身边,她心里一空,想起这些天似乎都没有看到它的影子,平时不怎么注意,如今想起它却不翼而飞了。 婢女见她神色有异,便问:“姑娘您在找什么?” “可有看到我的香包?” 婢女左右张望,摇头道:“没有啊。” 七娘的心沉了下来。玉佩什么时候丢的,她竟然毫未察觉。 “姑娘那香包很重要吗?” 七娘抬头看她,说道:“不,也不是那么重要,只不过里面有个友人送的东西,不见也罢了。” 虽是这么说着,但七娘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了。她没想到聿送的那块玉佩,这么多年来已经成为她的一个定心丸。 “姑娘您打扮好了吗?打扮好了二少在那边等您呢。”这时门外有人来催促了。 七娘重整情绪,说:“现在就过去。” 来到一间雅阁,婢女敲了敲门,然后便听到里边传出边澈不冷不热的声音:“进来罢。” 七娘一进去,就看到木娘坐在边澈身边沏茶。听到有人进来,边澈才抬起头看了一眼,看到七娘的装扮,眉头似乎微微动了下。 “坐吧。”那不易察觉的惊艳之色仅仅一闪而过,边澈就敛下眉,遮住眼底波澜。 木娘充满敌意地盯着七娘,就像害怕身边人被七娘抢走一般。 “木娘你去准备下吧,准备到你出场了。”边澈说。 木娘心有不甘地瞪了一眼七娘,然后又看了一眼心上人,便愤愤而去。 七娘根本无法理解这个女人莫名其妙的敌意,也不屑去搭理,看着边澈推过来的一把漂亮的匕首,心里一半想着任务,一半想着玉佩的事。 “待会出去记得把面纱戴上。”边澈的声音一如既往冷漠地在身边响起。 七娘“嗯”了一声,心不在焉的反应让边澈皱了皱眉,冷然道:“你要是不想接这个任务,我就叫十一来做,不要让我的计划出任何差错!” “不,我一定完成任务。”七娘连忙收了匕首。 边澈盯了她半晌,似乎在打量她的妆容,说道:“等接应的人上来,你再出去。” 边澈离开后,七娘有些后悔刚才的失神,杀手最忌心有旁骛,这对时刻处于危险中的自己是十分可怕的事,以后万不能再为这种小事而分心了。 楼下渐渐人声鼎沸起来,宴会的人陆陆续续到场了,歌舞喧哗,杯盏交错,言笑晏晏,就算在房间,也能感受到楼下的歌舞升平。七娘将匕首藏进袖口,然后又在镜子前理了理妆容,然后坐等接应之人。 房门被叩响了三声,和七娘估计的时间一样,她走到门边,对外说了一句暗语:“可是我的酒送来了?” “是的姑娘,这是今年新进的酒。”门外的人一字不差地答道。 门吱呀一声,门外站着一个桃腮杏面的美人,手里端着一壶酒和两个酒杯。 七娘道:“放到桌子上吧。”说完她便蒙上面纱走了出去。 楼下的宾客正在把酒言欢,七娘在楼梯口扫了一眼在场的人,一眼便看到了正对面的边澈,隔着几桌,竟是今日在楼上碰见的优雅男子。最上座,是这场宴会的东道主,这次任务的目标人物雷戴。雷戴旁边的雅座坐着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男人,在那个男人旁边,还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锦衣黑袍,长发微卷,因为背对着,不知是什么模样。 边澈抬头跟雷戴身边的木娘对视了一眼,木娘这才招呼七娘下来。 “耶律将军,这就是方才弹琴的七娘。七娘,还不快过来拜见耶律将军。” 七娘按照之前学的,双手交握在身前,盈盈走过去,在场的人都对她投来打量的目光,她朝着那桌贵宾欠身一拜。 “小女拜见将军。”语毕她才抬头朝那桌客人看去,目光微移,耶律鑫身边站着的那个人也正用一双宝石般冰冷而透彻的琥珀色眼珠子打探着她。眼神交汇的瞬间,七娘心中像是被什么击中猛地一颤,整个人呆怔当场。 那人眼神深邃,五官硬朗,轮廓分明,长着一副异域人的模样,七娘却觉得在哪里见过那张脸,那样熟悉。 “七娘,你发什么愣啊?将军在问你话呢!”木娘略带责备的话让七娘瞬间回过神来,她有些茫然地看着耶律鑫。 耶律鑫却不生气,笑容可掬地看着七娘说:“没事没事,听说小七姑娘也是半个西域人?” 七娘答道:“是的将军。”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咱们也算有缘分了,可否请姑娘摘下面纱,让我瞧一瞧?”耶律鑫开门见山道,丝毫不掩藏自己对美女的喜好。 七娘伸手摘下自己脸上的白纱,顿时一张桃花玉面呈现在大家眼前,耶律鑫喜笑颜开,连忙让七娘坐到他身边,脸上满是垂涎之色。七娘心中厌恶至极,笑容却愈发明艳,讨得耶律鑫满心欢喜,几杯酒喂下肚,男人粗壮的大手已经搂过七娘的腰。 七娘面色一寒,双拳紧握,眼里早已迸现出一丝怒意,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边澈朝她冷冷一扫,七娘才深深吸气,小鸟依人地偎进耶律鑫的怀里,娇声道:“将军,七娘酒量不佳,有些头晕,想去休息了。”然后又凑近耶律鑫的耳边,小声说了句:“七娘在房间等您,您可不要让七娘等太久啊。” 耶律鑫见七娘如此主动,不禁/春心大漾,等七娘离开后,再没有心思待在宴会上,和雷戴客套一番,便和身边的人离开宴席了。 二楼的一间房间,是雪月阁最安静的雅房,几乎听不到外边的任何声音,房间内焚着不知名的西域香料,令人血液沸腾。七娘的心情随着摇曳的烛光沉沉浮浮,她在等待。手心里已经被她握出了汗,她没有哪一次任务那么紧张,这种莫名的不安,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七娘仿佛又回到了九年前的那一晚,也是在一样华丽的房间,也是像这样麻木地等待命运的安排。 不知等了多长时间,房门被推开了,七娘的神经瞬间绷紧,她立马拿起桌上的一杯酒起身迎了出去,灯却在这时候黑了,眼前一片黑暗。珠帘被人挑起,酒杯也打翻在地,七娘落入了一个怀抱,带着阳刚的、冷冽的气息,异常有力的臂膀将她推向了床边。杀手的敏锐直觉让七娘瞬间察觉此人不是耶律鑫,她从袖口掏出匕首,毫不犹豫地朝那人脖子上刺去,却被对方扬手打掉。两个人在黑暗中赤手空拳搏斗了起来,无论是速度还是敏捷,那人都比七娘略胜一筹,七娘一个旋身,飞起一脚踢向香炉,又伸手抓过烛台边的一根蜡烛点燃。 眼前再一次亮了起来,七娘瞪大了双眼。那人竟然是耶律鑫身边那个男人,动作一阵迟疑,七娘被那人逼至床角。 “你是谁?”停下了攻击的动作,应接不暇的防守令七娘气息微乱。 “你不需要知道,你是想色/诱我义父吗?”那人声音带着冷酷嘲弄的笑意,将七娘手上的蜡烛打到地上,又将七娘的双手扣在身后,暧昧至极地紧贴着她的身体,“千机楼的人,不过尔尔,边澈没告诉过你,杀手是不能走神的吗?” 七娘被他牢牢桎梏,挣扎了几次不得,扭头说道:“你的身手不错,听你的口音不像西域人,倒像是中原人,你不是西域长大的吧?” 男人饶有兴味地眉头一挑,“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只要告诉我就好了。”七娘忽然惊呼一声,双手被男人反剪身后,然后被男人从身后压倒在床上。 “凭什么告诉你?”男人像捉到了猎物般,毫不客气地骑在七娘大腿上,一只大手抓着七娘细弱的手腕,一只手就要来扒她的衣服。“边澈果然如传说那样不懂怜香惜玉,这么美的美人也要送到别人床上,杀了你可惜了。” 七娘大骇,翻身挣脱,却再次被男人从正面制伏。她盯着那双魔鬼般带着戾气的眼珠子,不死心地问:“你今年是不是22岁了?可有其他亲人?” 男人被她的问题问的不耐,皱着眉头道:“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多问题?”说着他俯下身来就要吻她,七娘连忙撇开脸,带着酒气的唇印到了她的发上。 男人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伸手抓住七娘的衣领,只听“嘶啦”一声,七娘的衣服就被男人撕裂了,顿时只着肚兜的玉体暴露在空气中。眼看男人就要亲上来,忽然一阵疾风拂过,男人突然从七娘身上跳开。七娘惊魂未定地捂着毯子坐起来,见边澈正冷着脸和男子打了起来。 边澈的武功七娘是见过的,这个人比从修罗场出来的魔鬼还要可怕,一招一式诡谲狠厉,快如闪电,心情好时,会跟对手对上几招,心情不好时,招招毙命。这次,边澈似乎很不愉快,一来就发了狠,外族男子一下就被他凌厉的掌风击中了胸口,逼退到了墙角。边澈趁势再次攻来,竟是寒冰掌,看来是要置男人于死地了。 “小心!”七娘脱口而出。 外族男子和边澈都是一愣,在边澈愣神之时,外族男子朝边澈掷出一枚飞镖,然后翻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边澈两指接过飞镖,一张俊脸冷得可怕。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坏了七娘的好事了是吗?”边澈冷嘲热讽地盯着床上的人。 七娘苍白着脸,无心辩驳,“七娘知错,楼主怎么惩治都行,七娘绝无二话。” “绝无二话?”边澈眼神如箭,语气似冰,“我可说过,若在任务中出任何差错,会有什么样的惩罚?” 七娘垂下头,一字一顿:“如若出错,便到九张机自领责罚。如若不忠,便自断经脉。” 边澈冷哼一声,“记得还算清楚,我问你,为什么要帮他?” 七娘紧紧抓着被子不说话,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帮那个男人,难道仅仅因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这未免太荒唐了。 “你不愿意说,好啊,那就自己去九张机领罚吧。”边澈冷冷丢下一句话,便拂袖而去。 第三章 小偷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这次的任务是七娘这些年跟着边澈以来第一次犯错,边澈生了很大的气,也不知道是因为寒江阁识破了他们的计划而从中作梗,还是因为七娘帮助敌人逃脱,或者两者皆有。雷戴在马车上被人掉了包,安然无恙地回了府,耶律鑫也没能刺杀成功,仅仅因为寒江阁事先告知了雷戴千机楼会在什么时候下手。寒江阁,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棘手。这大概也是边澈人生中第一次亲自经历的失败吧。 七娘从九张机领了罚回来,已经是丢了半条小命,一些人看着她颤巍巍地走在路上,知道七娘这次是因为什么而受罚,都冷眼相看,杀手,是不值得同情的。人情冷暖,七娘早已看淡,她不在意地勾了勾唇角,便远远地看到叶十一一步一扭地朝她走了过来。穿着性感,身材曼妙,脸蛋姣好,这是七娘对叶十一的全部印象,她和十一平时几乎无任何来往,碰面也只是点个头,不知道为何今日十一会来找她。 十一看七娘脸色惨白,走路踉跄,秀眉一拧急忙上前去扶,聊表关切地问:“七娘你没事吧?” 七娘摇头说没事。十一扶着她回了房间,嘴里说着:“我说七娘你这次怎么犯这样的错,楼主平时最重用你了,你这次可是彻底惹恼他了,也怨不得他罚你。那个人到底什么来头,你要这样帮他?” 十一一边说,一边帮七娘脱去带血的衣服,脱到里面的时候,那衣服已经碎裂不堪,碎布都嵌进了皮肉里,十一看得胆战心惊,也难为七娘还能逞强。里面的衣服烂的没法整件脱下来,一撕便又牵到伤口冒出血来,七娘嘴唇发白,却也强忍着不说疼。 “你不愿意说就罢了,我是替叶九问的,叶九现在正跟楼主去查寒江阁的事呢,没机会看你。”十一又从七娘背后撕下一块碎布,七娘“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冷气,十一皱着眉头道:“哎呀哎呀,你这伤,估计一个月都难好,你背上怎么那么多伤痕啊?” “都是以前的伤了。”七娘用手遮住前胸,并不想多言,年少的记忆如同噩梦般令她难忘。 十一也不追问,用手抹了药大块地涂抹在七娘背上,然后帮她绑好绷带,嘴里嘟哝道:“我这也没什么好的药,只有止痛的,什么时候愈合就看你了。” 七娘觉得背后凉凉的,火辣辣的疼痛也缓解不少,便感激地笑笑,“没关系,谢谢你十一,替我转告叶九,让他不用担心我。” 十一别有深意地柔柔一笑,笑容十分娇媚,“你跟叶九的关系真好,不过如果七娘你还想继续得楼主重用,最好不要和叶九走的太近。” 七娘不解:“此话何意?” 十一深深盯了她半晌,摆摆手,“没什么意思,当我没说。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七娘目送叶十一离开后,才挪到桌子前,拿出纸笔,写了几句话,搓成一卷绑在信鸽腿上,然后将鸽子放飞了出去。七娘送信的人,是身在千机楼分舵的叶小十六,她现在行动不便,只能求助于十六帮她调查下耶律鑫身边那个男人的情况了。如果真如她所想那个男人是……一想到将近十年的苦寻和期盼可能即将到头,七娘再坚忍也不禁眼泛泪光。 苗子安,与她有着血脉联系的胞弟。七娘活下去的意义,全部寄托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杀手无情,这是七娘在红莲堡听到过无数遍的话,身为杀手,是不该被世间任何感情所牵绊的,一旦心有挂念,则会被情所困,死无葬身之地。这些年来,七娘一直牢记于心,但是唯有这血脉亲情,她是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掉的。她默默寻找胞弟一事,以及她的名字,从未跟人提起。 一个人默默承担,早就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分舵三天便传来了消息,七娘火急火燎地打开十六的信,看完后她满含期待的心又一次落空了。耶律琊,原名高琊,生父为西域人,其母不详,10岁随父来中原,在中原生活近三年,师从武痴白丰田,生父亡故后由耶律鑫收为义子,改姓耶律,是耶律鑫身边最为得力的助手。之后写着什么对七娘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七娘抓着那封信垂下手,目光仿徨地望着窗外。窗外一对姐弟正在为一件小事斗嘴,吵得甚是激烈,差点动手打起来,但七娘却十分羡慕,她第一次对上天的不公而产生怨愤。 翠竹幽谷,是京城郊外远离市井的僻静竹林,有人说武痴白丰田就住在这里。七娘还是忍不住来了。虽然小十六信上已经告诉了她耶律琊的身世,但是七娘仍然对自己的直觉抱有一丝希望。她找了那么多年,第一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她和耶律琊绝对不是第一次见面。就算耶律琊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她也要亲自去证实。 顺着小径来到一间竹木小屋,七娘在篱笆外朝里探望,只见里面院子里卧着一只大狗,正慵懒地晒着太阳,闻到陌生人的气味,它抬起头来警惕地看着七娘,也不乱叫。 “请问白老前辈在吗?”七娘朝里问道。 “白老这几天都不在,你请回吧。”一个稚嫩的童音回答道,接着,就从屋子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破烂却很干净的小乞丐。那小乞丐端着狗盆,看到七娘,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不知怎么的狗盆一摔,竟慌不择路地从篱笆上翻了出去,跑掉了。 七娘对小乞丐的反应也是愣了一下,然后脑子里迅速闪过某日集市上的匆匆一瞥,她双眼微眯,立马追了上去。一直追到郊外一处乞丐集中的窝点,小乞丐就不见了人影。好敏捷的身手!七娘不禁心里感叹。 七娘在破布和木头搭建的帐篷堆四处寻找,始终不见小乞丐的身影。四周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霉味,地上垃圾遍布,脏乱不堪,如此景象让七娘微微皱眉。现在是大白天,乞丐们都出去行乞了,只留下几个老幼妇孺。他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七娘这个容貌美丽却面色不善的不速之客。 七娘一个一个帐篷地寻找,寻到最后一个藏匿点,她冷着脸快步走过去,刚走到帐篷外,就见一只白皙清瘦的手掀开了帐篷,从里边走出一个高瘦的年轻男人。眉清目秀,青衣素雅,如玉如莲,竟是那日在雪月阁见过一次面的公子。七娘先是怔了一下,然后不管男子探究的目光,我行我素地从他身边径自走到帐篷里边。 “姑娘……”男子在身后唤了一声。 帐篷里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地上的破布堆里正躺着一个老妇,那个小乞丐就坐在老妇身边。看到七娘闯进,小乞丐慌忙站了起来。 “把我的玉佩还给我。”七娘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地说明来意,直接朝小乞丐伸出了手。 老妇不明其意地坐了起来,浑浊的双眼在七娘和小乞丐身上来回打量,声音嘶哑又虚弱:“这是怎么回事啊?” 小乞丐忽然慌了,说道:“什么玉佩,我不知道!” 七娘一字一顿,目光如炬,“我的半块玉佩,不是你偷走的么?” “我,我没有偷!”在七娘严厉的注视和老妇震惊的目光下,小乞丐慌忙辩解,脸蛋发红。 这时帐外的男子走了进来,好言相劝:“姑娘,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七娘冷哼一声,斩钉截铁道:“我的记性好的很,眼神也没问题,他若是没偷我东西,为什么看见我就跑?” 男子讶异又温和的目光探寻地朝小乞丐望去,小乞丐被他那温柔的眼光看得面红耳赤:“我……” 男孩的反应已经让事情明了,老妇颤抖着手指,指着小乞丐一阵大骂:“你这混账东西,我叫你手不干净,竟然学会偷东西了!看我不打死你!”边骂边起身要去打,但刚离开地面便又跌倒下来,手掌捂着心口一阵猛咳,看样子病的不轻。 男子立马上前扶住老妇,毫不嫌弃地帮老妇拍背顺气,口中说着:“大娘切勿动气,不然病情又要发作了。”边说边又给老妇服下一颗药丸。 小乞丐已经在一边急得不知所措了,想上前又被老妇瞪了回去。 七娘事不关己地注视着这一切,心里只想着拿回自己的玉佩。 小乞丐忙着解释:“不是这样的婆婆,我不是小偷。” “你还敢狡辩,敢偷东西不敢承认,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还不赶紧把东西还给人家!”老妇气息一起一伏,遍布皱纹的脸上涨红得发紫。 男子求助地看向七娘,似乎在请求七娘带小男孩先出去。七娘目无表情地望了小乞丐一眼道:“小子,跟我出来。” 小乞丐低垂着头战战兢兢地跟着七娘出了帐篷。 “姐姐,我不是故意拿你玉佩的,我婆婆生了病没钱治,我没法子才去偷东西,不不,不是偷,我是借,我以后赚钱了就还给你。”小乞丐生怕七娘误会什么,赶紧从实招来。 七娘睥了他一眼,表情怀疑,“借?你怎么赚钱?我没时间跟你墨迹,我的玉佩呢?” “玉佩,玉佩我拿去当掉了……”小乞丐不安地说道,头快低到了胸前。 七娘顿时青筋暴跳,她压制住怒气,问道:“哪个当铺?” “靠,靠近城门口那个最大的当铺。”小乞丐话刚说完,七娘便飞奔而去。 “掌柜的,前些天是否有个小乞丐来这当过半块玉佩?”七娘急切的眼神让京城第一当铺阅人无数的刘掌柜立马察觉到今天会有笔大生意。 刘铁山打量了七娘一眼,见她英眉高鼻,眼睛深邃,不像中原人士,穿着虽简单但品质却是上乘的,一看就是有钱人,心里便生了贪念。“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小乞丐来过,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这乞丐怎么会有那么好的玉佩,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来头。难道是姑娘您的?” “是我的。” 刘铁山笑眯眯的,凑到柜台上说道:“我就说嘛,当时我还考虑要不要收,但是你也知道我们这行的,遇到宝贝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呢。虽然只是破碎的玉,但的确是块好玉……” “你就直说吧,多少钱能买回来?”七娘对刘铁山的多话有些不耐烦,直截了当地问。 “嘿嘿,”刘铁山一阵乐呵,“姑娘真是爽快。”说着用手比了一个数字,还边打量七娘的神色。 七娘想也未想便将所有的细银从荷包里全倒了出来,刘铁山直勾勾地盯着那些银子,笑呵呵地捞过来清点一遍,然后皱着眉又清点一遍,抬头为难道:“姑娘,这钱不够啊。” “什么?”七娘眉头微蹙,自己也清点了一番,确实不够数,这才心中懊恼,自那天雪月阁惹恼了边澈,她这个月的月钱就被克扣了,现在正是手头紧凑的时候。七娘踌躇一阵,用商量的口气道:“掌柜,能不能少点?” 看到到手的肥羊转瞬就没了,刘铁山不太高兴,“我说姑娘,这价钱已经是最低了,再低我这生意没法做啊,虽然这玉是你的,但我也是花了钱收回来的啊。”刘铁山又看七娘穿着讲究,不像是拿不出钱的人,便又道:“要不这样,姑娘你先回去凑够钱,然后再回来赎怎样?” “那你能保证一个月不卖掉它吗?”七娘想着下个月应该就能领到月钱了。 听她这么一说,刘铁山马上拉下脸来,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姑娘你这不是成心跟我过不去吗?我看你打扮漂亮才给了你一个低价,换作别人我都不卖。你说这玉佩是你的,却又买不起,原主还指不定是谁呢!没钱买就走吧。” 七娘手紧握成拳,正待做出什么反应,忽然一个如沐春风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这钱我替这位姑娘付吧。” 话音刚落,只闻一阵淡淡的草药香气,一只骨骼分明的手伸了过来,递给刘掌柜几张银票。 “这些够了吧。”男人温文一笑,声音悦耳。 刘掌柜数了一下,笑意盈盈道:“够了够了。” “那还不把东西给这位姑娘。” “诶马上马上给。”刘铁山立马从柜台里边拿出那块玉佩,然后恭恭敬敬地捧到七娘面前。 七娘怔怔地看着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男子,直到男子微笑着提醒她:“姑娘,把玉佩收回去吧。” 七娘拿回玉佩查看了番,确认是聿的玉佩后才收入怀里,然后一言不发地跟着男子走出当铺,出来后才疑惑道:“你为什么要帮我?”紧接着又摇头自顾自地说,“算了,谢谢,你的钱我会尽快还的,你叫什么,家住哪?我下个月就叫人把钱还上。” 男子略显吃惊地看着七娘说完这些话,然后眼底染上浅浅笑意,就像遇到什么有趣的事物一样,说道:“这钱不用姑娘还了,小巴石拿了你的玉佩,是为了换钱给婆婆治病,这医药费我也不收他的,就当做物归原主吧,顺便替小巴石给姑娘赔礼道歉了。” 男子说的那么理所当然,看他穿戴非富即贵,七娘便也不客气地点了点头。暖风吹拂中闻见男子身上好闻的药香,竟觉得似曾相识,七娘抬头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男子朝她微微一笑,“据我所知,我和姑娘的初次见面是在雪月阁。在下江柒寒,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第四章 芥蒂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江柒寒! 七娘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却见男人一脸春风,神情坦荡,笑容如旭日般温暖。 街上人潮涌动,七娘将拳头握于袖中,心里波涛汹涌,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机。纵使她能够不露痕迹地杀了这个人,但是路上的行人那么多,也不知道有几个是寒江阁的人,还会不会有其它敌人的眼线。这个男人如此明目张胆地站在她面前,一定是有恃无恐了。七娘内心五味陈杂。和边澈躲了几年的猫猫,从未在千机楼面前露过面的江柒寒,为何如今却大庭广众地在此出现,还在七娘面前坦白自己的姓名,这个男人,真不知道自己正身处敌人面前么? 秀气的英眉微凛,七娘含着没有温度的冷笑,说道:“原来是鼎鼎有名的寒江阁江阁主,江阁主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前些日子才坏了千机楼的事,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江柒寒笑容和煦,凝眸道:“说起来的确是我们做了些手脚,才让千机楼此次任务失败,但是那雷戴乃是在下舅舅的好友,耶律鑫将军也是朝廷的贵客,他俩遇险,我自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你们寒江阁,还真是多管闲事,江湖中要买雷戴命的人可不少,你为何专来妨碍我们?”七娘厉声道。 “千机楼做杀人的买卖,已经是众矢之的,不只是朝廷视其为敌,各大教派也竞相要除之,寒江阁以行医救人为己任,断不能容许千机楼做出杀人性命的事。”江柒寒娓娓道来,丝毫不畏惧七娘眼中的杀意,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哦?江阁主果然心系天下,七娘好生佩服。既然你我注定不在一条道上,日后相见必定刀剑相向,江阁主今天告知我姓名,就不怕惹祸上身吗?我家楼主可是做梦都想杀了你。”以前不曾见过江柒寒,要杀他不易,现在他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不一样了。 然而江柒寒似乎握着很大的筹码,微笑着摇头,“没想到边澈这么看得起在下,在下真是惶恐不安。但是要杀在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七娘表情古怪地望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去。身后响起江柒寒轻扬的声音:“我听巴石说了,姑娘要找的白丰田老前辈会在四天后回来。” 七娘微愣,转身望去,江柒寒就已经信步走了。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没人注意到她,七娘才迈开步子远远地跟在江柒寒身后。寒江阁不在京城,这会儿,江柒寒会住哪?这事,一定要告知边澈才行。 天色渐暗,闹市中的灯陆续亮了起来,七娘跟了江柒寒大半天了,见他先是去了医馆,然后又到各处奔波,一天都在给人看病,好不容易等到他空闲下来,月已如钩。以为江柒寒并没有看到她,才让她跟了一路,但是等到七娘再也看不到那抹青色的身影,她才懊恼地发现江柒寒是故意让她跟着的。市井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七娘第一次跟丢了人,感觉被人摆了一道,她有些不甘,从来都是她甩掉敌人,还没有哪一次是像现在这样让人从眼皮底下溜走的。江柒寒,她小瞧了他。 背上的伤未好,一牵动就浑身都疼,一天在外奔走,她已是身倦体乏。七娘郁郁地掉头回去,在回来的路上随便买了饼填肚子,回到千机楼总舵就直奔卧房。 “七娘。”叶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似乎等了自己很久。 七娘回身看去,见叶九急匆匆地走上前来,担忧的眼神上下打量她,“七娘,你的伤无恙吧?” 大家都知道九张机是千机楼何等恐怖的地方,从里面出来的人,身上不会有一处完整,受了重罚的,有些甚至出来已经是个残废。像七娘这样受了罚还能走动的,已经算是极轻的了。看来边澈并没打算对七娘下重手,或许只有七娘才有这样的特例吧。 “没事,就是鞭打而已,没用其它刑罚。”这点,七娘对边澈的法外开恩十分感激,不然,她就没法再去寻弟弟的下落了。 叶九稍微放下心,却又拧起眉道:“楼主白天回来了,正要找你。你一整天去哪了?楼主好像不太高兴。” 七娘微微蹙眉。“出去透透气,对了,我看到江柒寒了。”七娘在叶九的惊诧下往边澈的屋子走去,刚好,她也有事禀报。 远远地,就看到边澈一身白裳屹立在阁楼上,孤独冷漠的身影与清冷的月光似乎融为一体,不,这个人,比月光的冷辉还要冷。看向楼下七娘的目光,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七娘走到楼梯下时,边澈已经进了屋子。 “楼主。”七娘凝望着眼前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剑眉英挺,眼角锋利,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边澈他,确实在生气。 “这次惩罚怕是对七娘来说太轻了,没过几天就坐不住了么,去哪了?”边澈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然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里并无半点笑意。 每当边澈不开心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喜怒无常,形容边澈再合适不过了。七娘不明白边澈这次生的是哪门子的气。而边澈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匆匆回来,迫切想看到她被罚得怎样,却一日不见她身影的恼怒,是为何。 七娘当然不会告诉边澈自己去寻找弟弟的事,只是说出去买东西看到江柒寒了。 以为边澈会询问江柒寒的事,就此搪塞过去,却没想到边澈问的是:“买了什么?” 七娘微讶,然后掏出一支发簪,一本正经地说道:“买了这个。” 边澈瞟了一眼七娘手中的簪子,不过是一支廉价的,翠绿色的珠花,简单至极,也值得她专门跑出去一趟。边澈撤回目光,然后丢给七娘一个小瓷瓶,淡漠地说道:“这是伤药,拿去用吧。” 七娘愣愣地接过,有些不解。边澈找她,就是为了给她这个么? 边澈又道:“江柒寒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不必再管。这一个月,你也不用再接什么任务了。” 七娘看他脸上的冰雪逐渐消融,又看着手中的药瓶,不免露出一丝微笑,“楼主这是原谅七娘了?” 边澈冷哼一声,“这是看在你过往有功,给你个警告,下次若再吃里扒外,我就让九张机的人在鞭子上撒盐,让你痛不欲生。”一边说着威胁的话,边澈的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冷笑。不知不觉气已经全消。 “楼主,刚才为什么生气?是怪七娘回来的太晚了么?”整个千机楼中大概只有七娘敢如此猜测他的心思。 边澈一脸的嘲讽,“我是怕你这个胳膊肘向外拐的人把千机楼的机密给泄露出去,坏了我的大事。” “七娘不敢,如果楼主不放心,大可给七娘一颗秘制黑丹,这样七娘就不会犯错了。”七娘对边澈这言不由衷的话并无疑义,肃然道。 她说的秘制黑丹,是千机楼用来防止属下叛变的一种毒药,一旦有谁加入千机楼,边澈就会给每人服一颗,每到月底毒性就会发作,则要回千机楼拿解药,否则毒药就会侵蚀人的五脏六腑,虽不是致命,但其痛苦程度却是令人生不如死。七娘就曾见过一个人因为没有解药忍受不了痛苦而自断经脉,而边澈就在一边冷眼看着,手里攥着一枚救命的解药。他犹如地狱来的修罗,对所有人说,这是背叛他的下场。背叛他的人,向来只有两条路,要么中黑丹的毒不得解,要么扔进九张机受尽折磨,不管哪一条,都是死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却唯独没有让七娘服那个药。 “你那么想服黑丹,是嫌千机楼的解药太多了是吧。”边澈一只手支着头,戴着碧玉扳指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桌面,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七娘,“没让你吃,是觉得你不敢背叛我,不过好像我太过信任你了,让你有些得意忘形了。” 七娘连忙低下头,“属下不敢。” 边澈睥了她一眼,“最好不敢。这些天我要和叶九去风城,你和十一就留在千机楼吧,耶律鑫还在京城,我已经让十一盯着了,你可不要再出什么纰漏了。” 七娘目光晦暗不明,低垂着眼,抬起头时,正见边澈用一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直直盯着她。 七娘站直了身子,“楼主突然去风城做什么?可是有什么事?” “雷戴明日动身前往风城,江柒寒随行,这是一个动手的好机会。” “好,我知道了,我留下来。” 边澈向来都将七娘带在身边,他曾说过,叶九和叶十六是他的左膀右臂,而七娘就是他身上的一把刀,没有哪一个杀手身上不带刀的。而这次,边澈似乎是有意让七娘留下来。或许因为上次的事,边澈对七娘已经不那么信任了,这让七娘有些忧心忡忡。相反,叶九却很高兴。 他用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说道:“你的伤未好,幸好楼主没有让你同去。这些天,七娘就好好休息吧。” 叶九不善言辞,唯独在七娘面前会多说几句,叶九对七娘的关心,从来不会有任何的掩饰,他就像个冷面热心的大男孩一般,在冷血无情的暗杀生涯中,带给七娘家人一般的温暖。有时候七娘会想,如果叶九是自己的弟弟,那就不会有这么多年无望的苦寻了。 七娘突然很想再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边澈说耶律鑫还在京城,那么,耶律琊应该也会在。听十一说,耶律鑫现在正暂住宰相府,不好下手,只能静待时机。加上边澈对自己上次的举动心有芥蒂,离开京城前叮嘱了七娘这个月不要再插手任何事,也就是说让叶十一来完成暗杀耶律鑫的任务,七娘估计是很难再见到耶律琊了。然而七娘不能再坐等下去了,所以她顶着可能会再次触怒边澈的风险,入夜便悄悄潜进了宰相府。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宰相府戒备森严,七娘隐了身形,在客房一角落抓到一个小丫鬟,就直接询问耶律琊的住处。尖刀抵在喉咙上,那丫鬟吓得说不出话来,手颤巍巍地指着一个院子。 “哪间?”七娘压低声音。 “第……第三间。” 七娘以掌作刀将其打晕,就将那丫鬟放倒在地上,然后往院子去了。走到第三间房,她将事先准备好的纸条用机关筒从门缝射了进去,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黑夜里,一只手将竹筒从柱子上拿了下来,再打开房门的时候,门外却已经不见了人影。 第五章 往事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夜色阑珊,冷月从厚重的云层里露出半个头,林子里被稀疏的月光洒下一层薄纱,一丝风也没有,四周鸦雀无声,寂静得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七娘已经在这等了半个时辰,她靠在一棵树上,抬头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开。 正在这时,空气中传来一丝肃杀之气,七娘猛地回头,一个人影已然闪至身前,手上的弯刀倒映着月光划破夜空,朝她面门袭来。七娘仰头一个侧身躲过来人的袭击,抽出腰间利刃,与那人缠斗起来。几个回合,那人就渐入下风,看情形不对,朝七娘掷出一枚飞镖后飞速撤离。七娘躲开后再次站定,然后朝那逃跑的人一抬手,一枚尖刺从袖中飞出,远处的人随即倒地。七娘立马走过去将那人翻了个身,一把扯下他脸上的黑布,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杀我的?”虽然心中已有答案,她的行踪,只有一个人知道,但她仍然不愿意相信。 男人没有回答她,而是咬碎嘴里事先预备好的毒药,自尽了。 七娘起身四下张望,不见任何人来,心里一阵失望,看来那人是不会来赴约了。 两个黑影在暗处里将方才的打斗尽收眼底,站在较前的人身披斗篷,脸上戴着厚重的面具,开口说道:“你说她是边澈身边的人?”那沙哑的声音似乎经过了面具的处理,阴阳难辨,但从此人高大的身形来看,应该是个男人。 站在他身后的男子回答道:“是的,我和她交过一次手,但还试不出武功深浅,但今日……她好像身手略有减弱。”一边说着,一双阴晴不定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盯着远处的人。 乌鸦般嘶哑难听的低笑声从戴面具的男人口中发出,“听你说她昨夜潜入宰相府给你送信,这女人对你很感兴趣。既然她是边澈手下的红人,对边澈和那暗器的事肯定知道不少,你给我想办法去接近她,这女人对我们对付边澈很有用处。知道了吗?耶律琊。”后面三个字,男人特意拖长了尾音,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是,主人。”男子脸上扬起一丝邪魅的笑容。 七娘回到千机楼之时,背上已经被血浸染,叶十一看到她这副模样,惊叫道:“七娘你这是怎么了?有人杀你吗?” 七娘点了点头,不在意地说道:“可能遇到仇家了。” 叶十一掩嘴低笑了一声,半信半疑,“难道还有谁认出七娘吗?”她的意思七娘懂,千机楼杀人,杀手是不能在第三人面前露脸的,以免遭来仇家,这是千机楼的规矩。更何况,像七娘这样在千机楼数一数二的高手,更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失误。叶十一知道七娘不愿意跟她多言,而她也不是什么好管闲事之人,便不打算追问。 “没被追上就好。千机楼就这点好,遇到仇家追杀他们也找不到这个地方。”叶十一笑着跟着七娘一同回了房间。“我说你,身上带伤就不要到处跑了,虽然我们是自由身,但你这样满身是血很容易被人盯上的。” 七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递给十一那日边澈给自己的药瓶,“只能再劳烦十一了。” 叶十一用涂满丹寇的两只手指夹到面前,打开瓶子一嗅,说道:“哟,七娘你可真有钱,这药我半年的月钱都买不起一瓶的。” “这药很贵?”七娘疑惑道。 十一看七娘一脸不知情,立马了然,有些酸溜溜地道了一句:“原来是楼主给的,难怪你不知道。楼主可真是心疼你,罚了你回头还给你那么好的东西,我们可没你这样的福气。话说回来,这药你不知道怎么用吗,这是药浴用的,我这回帮不了你啦!你可别撒完啊,半瓶就够了。我先回去睡觉了。”说着十一将药瓶塞回七娘手中,打着哈欠出去了。 七娘看着手中的药瓶发了好一会的呆,然后打开瓶盖也凑近闻了闻,没有刺鼻的味道,只有清淡的花香。七娘眼中犹如冰雪化开后的涟漪,嘴角的微笑优美动人。沐浴在药香四溢的木桶里,七娘的心也变得跟平时不太一样了。水雾弥漫,熏得整个人轻飘飘的,似乎有一只手正温柔地轻抚着自己的肌肤…… “七娘……”男子轻柔的声音仿若爱人的呢喃。 七娘突然惊醒,发现自己竟在浴桶里睡着了。原来,是梦……浴桶里的水已凉,她起身去拿衣服,赤着的胴/体玉骨冰肌,肩若削成,唯有背上一道道沟壑般的伤痕十分骇人。 七娘不顾伤未痊愈,次日又去了翠竹幽谷,江柒寒说,今日白丰田老前辈会回来。来到竹木小屋,又见上次那个小乞丐正在逗狗玩,她眼眸微眯,微微侧头看他。小乞丐见到七娘,马上腾地站了起来,目光躲闪间,一个老者的声音传了出来。 “巴石,是有客人来了吗?”声音洪亮,铿锵有力。 七娘心叹,好生厉害的感知!自己从14岁就开始接受刺客的训练,脚步比平常人要轻上许多,而这位老者,竟然在房间里都能察觉到她的到来。 “对,有一位姐姐。”巴石朝里面答道。 里面的老人又说:“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客人给我请进来。” “姐姐,请进来吧。”巴石红着脸嗫嚅着走到七娘面前。 “白老前辈,打扰了。” 七娘在巴石的带领下掀开了厅房的竹帘,只见一位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正在案前作画,抬头瞟了一眼七娘,然后又低下头去描摹,顺便招呼道:“巴石,泡一壶茶。” “噢!”小乞丐说着就乖巧地泡茶去了。 画完最后一笔,老人又抬头看了看仍然站着的七娘,然后皱着眉头朝巴石吼了一句:“你这小子,怎么不请客人坐下呢?” 巴石只顾着为上次的事情难为情了,哪还记得那么多礼节,他忙请七娘坐下,然后不安地看着七娘。 “巴石,你先出去吧。哦,对了,改明儿把这幅画送到溪枫那去,让他看看我这拿刀的手,画画的水平也不差嘛!”老人将画笔放下,满意地看了一眼,然后面容慈祥地朝七娘说道:“刚才有所怠慢了。我与姑娘素不相识,不知姑娘为何来找我啊?” “是晚辈打搅了前辈的雅兴才是。听闻白老前辈住在这,晚辈是想来向您老打听一个人。” 白丰田捋了捋胡子,“白某一生不理尘事,向来独来独往,认识的人可不多啊,姑娘想打听谁?” “这个人白老一定识得,他就是您的徒弟,高琊。” 七娘说完此名,见白丰田目光微跳,然后道:“高琊,白某确实是有过这么一个徒弟,不过他在我这学了不到三年就自行离去了。” 见白老果真教过耶律琊,七娘目光欣喜,“那前辈可知他现在在哪?” “自他离开,我就没再见过他。听他说,是跟着他义父回西域。但他如今在哪,白某也不甚清楚。不知姑娘为何要找他啊?” 七娘垂眸道:“高琊是我一位故交的朋友,我受人所托来打听他的下落。白老如果不忙的话,可跟我说说高琊的事吗?” “不忙不忙,我一个老人家有啥可忙的。姑娘若是想听,白某当然知无不言。白某一生就收过他这一个徒弟,他的事,我可记得一清二楚。姑娘不必客气,请用茶。”白丰田说着给七娘倒了一杯茶。 “记得那天下着暴雨,他一身是血地躺在我的院子外面……”白丰田目光悠远,似乎回到了十三年前的一晚。 那时候,高琊的父亲到中原行商,10岁的高琊跟着父亲一起来到京城,当时的中原与外族人士并不友好,高琊和父亲免不了受到不公平的待遇。高琊生性孤僻,经常饱受欺凌,一日遭到京城公子哥们的毒打后,不敢回家见父亲,便逃到了一片竹林,就是武痴白丰田所居住的地方。那日暴雨倾盆,年幼的高琊就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任由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的血迹。 白丰田当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他以为男孩已经死去,跑过去看时,男孩突然瞪大眼睛,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睛带着对世道的不公,怨愤,以及仇恨,就这么瞪着他。白丰田被这男孩的眼神震慑了,他将男孩抱进屋子里,替男孩清理身上的伤口。 “那些伤口,有踢打,有刀伤,有剑伤,总之我所能想到的世间所有虐待,都发生在了这个小孩子身上,已经远远超过一个幼小的身体所能承受的,但他就是嘴硬着不吭一声。我可怜他,让他留了下来,第二天,他突然说要我收他为徒,我没有答应他,因为我从不收徒。”白丰田叹着气说道。 不知何时,七娘的眼睛里已经漫上一层泪光。 武痴拒绝了高琊的请求,给了他一些伤药,让他回家。高琊道了一声谢离开了,但是第二天,男孩又跪在了他的院子外边,衣衫残破,白丰田以为高琊又被欺负了,便上前询问。谁知高琊竟从身上拿出一条死去的青竹彪,然后徒手将蛇胆取了出来,说道:“传闻武痴胆量过人,七岁便敢徒手抓毒蛇,我今年十岁,虽然稍微年长了些,却也不乏胆量,请白前辈收我为徒。” “我看他性格乖戾凶狠,再次拒绝他的请求,却没想到那个孩子竟然说道,倘若我不收他,他肯定会再次遇到那样的事,如不能自保,到时候他指不定哪天就将他们全部杀了,只有我能帮他脱离苦海。我生怕他做出那样的傻事,就只好收他为徒。” 七娘听着白老前辈的一番陈述,心里苦痛难言,或许只有经历过同样境遇的自己能够体会这个中滋味。为答谢白丰田,七娘提出要替他将画送至画圣溪枫那里。画圣溪枫,住在京城南边静水桥头的村落里,刚好,她也要去探望下故人了。 谢别了白老,七娘心情十分沉重。她一定要再次见到耶律琊。 巴石将七娘送到竹林外,犹豫了片刻说道:“姐姐,你哭了吗?” 七娘的脚步突然一顿,曾几何时,也有个男孩这么问过她,但是那个人却将她最珍贵的东西夺走了。七娘苦涩地摇摇头,否认了男孩的猜测。 “姐姐,对不起,我上次偷了你的玉佩,以后我绝对不做坏事了,谢谢姐姐没有跟白老说玉佩的事,不然我肯定没机会做他徒弟了。” 七娘这回仔细打量了巴石一眼,问道:“你想做武痴的徒弟吗?” 巴石重重点了点头,“当然,我想做个大侠,然后惩恶扬善。” “那你觉得什么是恶,什么是善?” 巴石不假思索道:“害人的便是恶,帮助别人的就是善。像江阁主、白老和姐姐这样的,就是善人,而轩辕崇这样窃国求荣的,边澈那样杀人如麻的,就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哦?”七娘挑了挑眉,像她这样的恶人居然也能被称为善,实在是当之有愧,她笑了笑,鼓励道:“那你好好加油!争取做你口中除恶扬善的大侠。” 七娘没想到那日的这一番话,竟成为了男孩心中的一盏明灯,多年以后指引着他成为了中原武痴之后的第一个武圣。每当听到大家谈论起他的名字,七娘都会想,这大概是她一生中做的唯一一件善事吧。 第六章 埋伏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在京城南面有一个不算大的小村庄,这里原先是个荒废的小山头,最近几年才陆陆续续建了房子,因为被一条静水河环绕,所以大家都干脆叫它静水村。七娘将白丰田的画送到溪枫手上后,便顺着河流下游走,画圣提醒她出村子是往另一边,而七娘道了声谢便继续往相反的方向走。 这个小村庄人口不出十户,邻里之间都相识,画圣住在村尾,今年才搬来的,再过去便是村外的断崖了,平时大家都很少去,但他听说那边确实还住着一户人家。不知道什么原因,曾有人提议让他们搬进村子里来,邻里之间有个照应,但那户人家拒绝了村民的好意。 路上的小径因为鲜少有人经过而杂草丛生,七娘走了差不多两刻钟才看到那间茅草屋。一名白发苍苍的农妇正在菜地里面忙活,七娘走到农妇跟前,叫了一声:“清姨。” 农妇抬头望来,满脸喜色地站起来道:“小七来了呀!” “是的清姨,伯伯和岚裳在吗?” 农妇热情地迎了过去,刚想伸手过去好好看看七娘,但见自己身上有些脏,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说道:“在,在,都在里面呢。” 七娘客气地笑了笑,“那我进去了,清姨你忙。”说着就往屋子里头走。 “是小七姐姐来了吗?”一个细雨般纤弱的声音从门边传了出来。 七娘定睛望去,便看到岚裳站在门边,双手扶着父亲的胳膊,精致无暇的小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唯有一双眼睛似蒙上了一层纱,毫无焦距地看着门外的方向。 “岚裳,我来看你了。”七娘走上前去握住岚裳的手,对男人道,“伯伯我来吧。” “小七姐姐,你好久不来看我了,没人陪我说话,我一个人好寂寞。”岚裳像捉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紧紧抓着七娘的手,没有神采的双瞳我见犹怜地望着眼前的人。 七娘有些歉意地说道:“今年有些忙,抽不开时间,我差人送来的东西可有送到?” 岚裳乖巧地点了点头,脸上扬起天真无邪的笑容,“都送到了。” 七娘这才放心,眉头也舒展开来,“那就好。” 往年,七娘都会每三个月来看一次他们,千机楼发给她的月钱,她都会省下来接济这一家子。但今年千机楼事情太多,七娘根本抽不开空,只能叫人将物资送过来。然而七娘和岚裳一家,并无任何亲缘关系,不过是七娘为了报答曾经在红莲堡的一个已故战友岚伊的舍身救命之恩,才偷偷帮助这家人的。岚伊死前曾拜托七娘,要好好照顾她的妹妹岚裳,岚裳从十二岁开始就双目失明,是个可怜的孩子,没了她,他们会活不下去的。 “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七娘将一支翠绿色的珠花插到岚裳的发髻上,瞧了一眼,说道:“真好看。” “我真的好看吗?”岚裳面上一喜,用手去摸了摸那支珠花,然后手慢慢停顿,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落寞,消沉道:“唉,再好看有什么用,我眼睛看不见,也不能出门,又有谁会看我呢。我连我自己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说完便将那珠钗拿了下来。 七娘有些心疼,岚裳才十七岁,正是青春貌美的年纪,普通人家的女儿早已定亲,然而因为患有眼疾,岚裳自十二岁开始就没有离开过这里,更别说谈婚论嫁了。 七娘揉了揉岚裳的头发,无比郑重地承诺道:“我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眼睛。” 但,谈何容易。岚裳父母也曾请过几个医者来看,然而他们都对岚裳的眼睛束手无策。 “小七姐姐,你待我真好,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岚裳对着镜子,脸上的笑容重新绽开。 七娘又陪了岚裳一会,便匆匆向他们辞别。临走时,岚裳母亲将七娘送至村尾,拉着七娘的手一阵絮叨:“小七啊,为什么每次都走那么快啊?岚裳整天念叨你,自她姐姐走后,她就只有她自己了,也不怎么说话,只有你来了,她才能开心一点,我看她这样,真是疼在心里啊。” “清姨,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不能待太久,不然是害了你们。我会继续帮岚裳找大夫的。” “小七姑娘,这几年你老是送钱财物资给我们,还要替岚裳操心,无亲无故的,这是我们家欠你的啊。” 七娘反握住老妇粗糙的手,摇头道:“清姨不要这么说,我若是对你们不管不问,我才会于心不安。” 老妇突然别过脸去,老泪纵横,嘴里说道:“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小七姑娘,我们过的挺好,啥也不缺,以后你还是别来了吧。你是个好姑娘,我们不能再收你的东西了,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家无以为报,下辈子都还不清啊。” 见老妇不知何故如此悲伤,七娘安慰一番:“清姨,你就当我是你的女儿,女儿哪有不孝敬父母照顾家的道理。好了,清姨也不要送我了,我这样的人,还是不要跟我走的太近。”说完也不再顾老妇欲言又止的表情,就往静水村走了。 三天后,在京城去往风城的一条分叉路上,叶九早已设下了埋伏,正等着雷戴的马车从这经过。附近官道和小道的交接处,有一个落脚的驿站,供旅途的人歇脚喝茶。边澈此刻正坐在角落里喝茶。因为距离城镇遥远,加上地势险恶,这里一天内来往的人不多,这时辰驿站里连着边澈只有三桌。其中一桌围着四个精壮大汉,正在操着风城特有的口音讨论三个月后的武林盛会,而另一桌,是两个穿着西域服装的人,和旁边一桌格格不入,这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男的戴着斗笠,女的面纱遮面,连喝茶都不曾拿下。 边澈一口气将茶水喝完,将银两放在桌上,对老板说道:“老板,不用找了。”然后起身离去。 那两个西域人面面相觑,然后同时站了起来,男的刚指着边澈说了一个“等”字,两人便突然像快烂泥一样瘫软在椅子上,而桌子上的茶水已经变成了黑色,两人不敢置信地盯着驿站的老板。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那几个壮汉见状也腾地站了起来。 身后传来一阵吵闹声,边澈头也不回地走了。真是不自量力!边澈心想。可怜了那两个杀手,下毒却找错了地方,他们可能死也不会明白,这驿站的老板,原来是千机楼风城分舵的舵主。 边澈回到埋伏点的时候,一辆官家的马车刚好经过两条岔道处,然后往官道走了。马车四周,几名带刀剑的护卫紧紧跟随着,走在最前面的人,正是雷戴的随从向宽。 叶九用询问的目光看了边澈一眼,得到边澈点头应允,才示意底下的人动手。 只见原本一望到头的官道上突然扬起漫天沙尘,向宽见势不对,立马让所有人停了下来。 风城因为靠近沙漠,常年被沙尘覆盖,又经常刮大风,故而得名。但现在不是风季,这好端端的天气,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向宽警觉地朝前方望去,很快意识到这是人为的沙尘。果然,十几号黑衣人突然从那扬起的沙尘中现出了身形,且来势汹汹。见多劫匪的向宽镇定自若地对马车里的人道:“大人,前方有一群劫匪,您先不要出来,待我收拾了他们再赶路。”向宽并不知道这些看起来像劫匪的人,其实只是边澈用来迷惑和试探他们的。待他们顺利地将劫匪们打趴,正准备重新启程时,突然从山坡上飞来一个黑色劲装的男人,估约身高八尺,脸戴金色面具,和之前的劫匪不同,他手上没带任何武器。但是从那身足下生风的轻功来看,此人绝不可小觑。他的身后,也跟着三个戴面具的人。 为首的男人直接冲着马车里的人过来,向宽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将那男人带至车顶。一个用拳头,一个用剑,但向宽丝毫没有感觉到占了什么优势,相反,那个男人的出招,比他见过的所有武林高手都要快,犹如一头迅猛的猎豹,步步紧逼,最终将他打下马车。知道没有胜算,向宽跳上马车,握紧了缰绳,一声“大人坐稳了!”便快马加鞭,想将男人甩掉。 男人解决完几个随从,马车已经行了一段路,只见他一抬手,三枚暗器便射向马车的车轮,马车顿时失去平衡翻倒在路边。男人赶紧上前去看,而那向宽也朝自己再次攻来。在他们打斗的时候,一个锦衣玉袍的男人吃力地从马车里面爬了出来,因为身体肥胖,他的动作缓慢而滑稽。 “哎哟,我的天哪!疼死我了!向宽,向宽!我好像骨折了!”肥头大耳的男人一阵哀嚎。 和向宽打斗的男人朝那马车看去,发现并不是雷戴,眼一横,朝向宽掷出一支匕首,便快速地撤离了。 山坡上,边澈冷冷看着下面的一切,周身冷冽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刚回来的叶九看了一眼边澈身后神情古怪的一群人,然后摘下脸上的赤金面具,向边澈复命道:“楼主,看来寒江阁又先我们一步。我们等了三天,还是被雷戴逃了。” 边澈咬着字恨恨说道:“我还真是小看江柒寒了!刚刚得到十六的消息,淮邑的分舵被朝廷和一些武林中人围剿了,你说到底是谁将淮邑分舵暴露了?” 叶九表情肃穆,低下头道:“属下不敢妄测。” 边澈一甩长袖,愤愤而去,“先回总舵!让十六回来,给我查清楚!” “是。” 而此时,通往房厉的方向,两辆普通至极的马车缓缓行驶在路上。前面一辆马车载着几个老弱残病,后面一辆马车里面只坐着两个人,一个相貌平平,面色青黄,却衣冠华美,正是才逃过一劫的雷戴。另一个一身素雅青衣,却是仙人之姿,在这闷热的马车里,他脸上一滴汗未流,嘴角的微笑让人倍感亲切,他就是这调虎离山之计的策划者,江柒寒。 雷戴热不可耐地摇着扇子,然而身上的衣襟早已被汗水浸湿,他朝坐在对面的江柒寒说道:“江贤侄果然神机妙算,知道边澈会路上杀我,放出假的消息,让那员外顶替我,不然死的就是我了,这次多亏了贤侄啊。” 江柒寒不易察觉地皱眉看了看他,“死?雷大人以为我是让那员外去送死么?边澈从来不杀任务之外的人,除非那人杀他。” 雷戴看江柒寒虽然仍是一脸谦和地注视着自己,但那眼神里已有一丝鄙夷之色,虽然心中恼怒,但无奈自己还有求于寒江阁,不免讪讪道:“贤侄说的是,贤侄乃是行医之人,怎么会随便断人性命呢!” 江柒寒微微一笑,“雷大人,为防边澈再来,此行我们是绕了远路,到寒江阁恐怕要比计划多两日,山路颠簸,气候也较为湿热,就只能委屈下雷大人跟我同坐这小马车了。” 雷戴继续摇着扇子笑道:“只要贤侄能治好我这病,这点委屈算不了什么!” 第七章 令牌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边澈回来那日,七娘刚从翠竹幽谷回来,一进总舵,就发现楼里的气氛肃杀不同往日,她揪住一个人问道:“出什么事了,大家为何如此紧张?” “楼主回来了,正在大发雷霆呢!叶十六也在里面呢。” 小十六回来了!七娘一阵欣喜,但马上又被浓浓的担忧笼罩,“楼主为什么事发火?” 那人对七娘耳语一番,只见七娘英眉越蹙越紧,随之她快步往大厅走去。叶十六似乎刚被训完话,一脸郁闷地从大厅出来,看到七娘,顿时展开笑颜,张开双臂朝七娘飞奔过来,将七娘抱了个满怀,但小十六个子小,十五岁的她身高只到七娘的胸前,看起来就像是跟大人撒娇的小孩。 “七娘,九哥说你前些天被楼主罚了,楼主不是不会生你气吗,怎么会这样呢?” “我没事。小十六,听说前两日你们跟朝廷的人碰上了,折了一些人手,你没有受伤吧?还有刚才楼主有没有为难你?”两人就像久别重逢的姐妹相互嘘寒问暖,最后看对方都跟没事人一样,便相视而笑。 叶十六朝七娘眨了眨大眼睛,“嘿嘿,你还担心我。你觉得我会折在那些蠢蛋手里吗?” 说着她放开七娘,在七娘面前转了一圈,以证明自己毫发无伤。但是七娘瞟见她腰间的翎羽又多了半圈。这是叶十六的一个习惯,叶十六会给自己的部下每人一根翎羽,一旦部下死亡,叶十六会将那个人的翎羽串在自己的腰间。而这次,淮邑分舵被拔掉了,死了不少人,她串在腰上的翎羽也更多了。叶十六曾经说过,虽然那些人是自己的部下,甚至名字都不知道,但是她会永远记住他们。若是连她都不去悼念他们,那还会有谁去记得他们呢。 有时候七娘觉得,叶十六其实是个内心很寂寞的人,虽然她永远表现得那么开心和乐观。七娘第一次见到叶十六的时候,十六被派来刺杀边澈,但失败了。边澈问她,为什么刺杀我。十六一点也不怕地回答,因为杀了你有钱赚。边澈又用十六的剑挑断了她的手筋,问派她来的人是谁。十六流着泪笑,我不知道,他们给我钱,我就来了。从始至终,叶十六都是笑着的,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眼睛又大又无辜,似乎她天生只会笑。而那时,十六不过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七娘想起了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如她这般潦倒不堪,受人摆布。后来边澈不知为何,没有再杀十六,而是将她带回了千机楼。十六说,我没有家,去哪都一样,只要你给我一铺床,并且给我钱,不欺负我,我愿意为你杀任何人。这句话让当时的七娘难过得想落泪,因为自己的弟弟,或许也正在某个地方,有着同样的遭遇,说着同样的话。光是想到这点,七娘就像心疼自己的亲人一样心疼这个小姑娘。 叶十六,是七娘除了弟弟,第一个想要关心的人。自从十六被边澈派到淮邑,她们已经快一年没见了。十六长高不少,秀颜上的童稚尚未褪去,天真开朗的少女模样让人根本难以将她跟千机楼三大杀手之一联系起来。不过现在,十六正一脸惆怅。 “十六你跟我说说,淮邑那边到底怎么一回事?比如说有什么可疑的人。” “那天我回分舵,发现不太对劲,进去后大家就都不在了,好不容易救活了一个,他说朝廷派人来围剿,有几个同伴怕我也出事,都去寻我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我们的藏身处啊!我看谁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叶十六满腹疑惑。 七娘道:“这也怨不得你,那你可有把剩下的人的名字告诉楼主?” 叶十六抬头嘟囔道:“告诉啦,楼主自己问的,还问我当时候去哪了,结果我回答了,楼主就说要罚我。” 七娘有种不祥的预感,犹豫地问道:“你答了什么?” 十六古灵精怪地笑了起来,然后朝七娘勾勾手,示意七娘弯下腰过来听,然后凑到七娘耳边说了一句:“我去买糖葫芦了……” 七娘扶额,看着小十六着实有些头疼,她终于知道边澈为什么罚她了。七娘摇摇头,正色道:“被罚了什么?” “说撤掉我这个分舵主的职位,以后全听九哥使唤。”叶十六噘了噘嘴,十分不服气。 七娘忍不住笑了出来,“就这个?也好,你以后可以跟你九哥多在一起,多学点东西。” “我才不想听他差遣呢,我跟他能力差不多,凭什么啊!九哥那个老古板,能跟他学什么啊!”叶十六显然不甘心从原来的平起平坐一天之内就变成了屈居人下,这样的落差对她来说打击太大了。 七娘颇有些无奈道:“怎么说叶九年纪也比你大,沉稳内敛些,可以把你的心浮气躁磨一磨。好了,你刚回来,去找你的九哥去吧。” 叶十六一把将七娘拉过来,凑到耳边嘀咕:“你最好现在别去找楼主,楼主他今天好像有点古怪,谁去谁要倒霉啊。” 七娘失笑,“楼主有那么恐怖吗?”七娘见过边澈生气太多回了,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嗯嗯,今天特恐怖,你要去就去吧,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说完叶十六就索性一边摆手一边逃之夭夭了。 七娘望着小十六逃跑的速度,突然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正这么想着,七娘掉头欲走。但有个人喊住了她,使得她离开的脚步不得不停了下来。 “咦?七娘你回来了,楼主叫你进去。” 该来的,想躲也躲不掉。七娘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大厅里,边澈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风城分舵传来的情报,深黑的瞳孔阴晴不定,像是在回忆什么。七娘进来,他眉头也未抬一下,仍在蹙眉沉思。七娘就这么安静地站在一边,等待边澈开口。 半晌,边澈低醇的嗓音才缓缓响起:“来了,七娘,你跟了我多久了?” “三年。”七娘答道。 “嗯,接过几次任务?”边澈不温不火地问。 七娘皱了皱眉,不知边澈想要做什么。“除了首个任务,七娘每次任务都是跟着楼主一起行动的,具体多少次,我也记不清了。” “好。前几日在风城的驿站,有两个人要杀我,可惜他们太蠢,找错了地点。”边澈放下手上的东西,抬头一瞬不瞬地望向七娘。 七娘容色未改道:“那结果如何?” 边澈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当然是问完话杀掉了。不过,”边澈停顿了一下,一双鹰一般的眼珠子像是要看穿眼前人似的。 “不过?”七娘眉毛一挑,表情疑惑。 “于名臣从那两人身上搜出红莲堡的旧物,是两块令牌,你猜是什么?”边澈突然起身走了过来,绕到七娘身后,手搭在她后颈上的头发上顺着柔软的发丝轻轻拂过。 这样的姿势有些暧昧,但七娘却从边澈的动作和温柔的话语中感受到一丝玄寒。 “楼主,七娘猜不着。”七娘站着不动,微微侧头去看边澈。边澈那近距离的俊逸脸庞有种天生的魄力,尤其是那深不可测的眼眸让七娘感到了一丝压迫感。 叶十六说的对,今天的边澈实在太奇怪了。 边澈审视着七娘的表情,说了一句让七娘倍感震惊的话:“是风火令牌。” 怎么可能!七娘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边澈。三年前,七娘决定要入千机楼时,边澈曾交给自己一项任务,要七娘将红莲堡风火两大护法杀了。而当时,作为火护法的岚伊已经为救自己身死,风护法戚风逃亡在外。七娘花了三天才找到戚风,并且亲自将他的头颅斩下,将他的令牌连同岚伊的那块一起交给了边澈。两个都在自己面前死去的人,怎么会还活着呢? 难道说,岚伊那次并没有死?七娘嘴唇有些发颤,强自镇定道:“不可能,我是亲眼看到风火护法死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弄错了。” 边澈睥视着她,“风火令牌就是护法的半条命,命还在,令牌不能丢,你以前是红莲堡的人,不会不清楚吧。” “单凭两块不知是真是假的令牌,不足以说明那两人就是……”七娘的话未说完,边澈将两块沉甸甸的东西塞到七娘手里。 七娘一看,手里的令牌上刻的字和莲花纹路跟三年前她交给边澈的两块令牌竟分毫不差。 边澈沉声说道:“他们后颈上,也有着红莲印记。” 七娘浑身一震,只觉颈项后忽然一凉,边澈已将她的头发撩至身前。顿时,七娘脖子后被头发遮住的地方,一朵梅花大小的红莲展露无遗。那是每个红莲堡精英身上都有的标志,是用烈火烧烫的玄铁烙上去的。 “于舵主传来的密报里,提到七娘曾与红莲堡的火护法岚伊交情匪浅,可是真的?” 七娘面不改色,照实回答:“是,岚伊曾救过我的命。如果不是知道她已经死了,三年前我也不会接下那个任务,那么如今七娘也不会待在楼主身边了。”七娘心里慢慢生出微微凉意,抬头直视边澈的眼睛,“楼主是怀疑七娘办事不力,还是故意隐瞒他们的行踪放他们走呢?” 边澈盯了她半晌,似乎想从她那亘古不变的冷硬表情中找出什么破绽,但是七娘那张冰雪似的容颜却依然坚定如常。这让边澈稍微感到心安,甚至觉得,那个背叛自己的人无论是谁都无所谓,只要不是她就好。 这么想的时候,连边澈自己也吃了一惊,但他仍撂下狠话:“淮邑的事,还有风城的事,我都要一一排查。所有跟红莲堡有关系的,都不能轻易放过,谁也不例外。” 七娘垂下眼眸,按捺住翻涌的情绪,“既然风城那两人死了,七娘怎么做才能让楼主相信我?” “要我相信你,就得听话,不要做让我失望的事。”边澈不带半点感情地说道,完了,他顿了顿,又说道:“三个月后,是武林大会,到时寒江阁肯定会去参加,你和我一起去会会江柒寒。” “那耶律鑫这边呢?” “耶律鑫如今受朝廷庇佑,我们暂时还不能跟朝廷正面相抗,先让他多活一些时日。我们目前最大的敌人是寒江阁。”边澈咬牙切齿地说道。 七娘听到边澈如此说,心里倏然松了一口气,既然耶律鑫的事情暂且放下,这么说她还有机会见到耶律琊…… 走神之际,边澈慢悠悠地问道:“听说你最近老往外面跑,伤这么快就好了?” 七娘回神,有些无可奈何,边澈果然派人盯着她在千机楼的一举一动么?三年的相伴,也没能得到他的全部信任。然而她眼神一点波澜也没有,语气也很稀松平常,“我听武痴白丰田武艺高强,七娘就想去拜访一下。我的伤也无大碍了,多亏了楼主赐的药。” 边澈目光移向一边,说:“那是别人送的,我嫌多没处用。” “别人送的?”七娘不由挑了挑眉。 边澈余光将七娘的表情尽收眼底,以为她在考究他话中的真实性,于是语气也更加不善,“怎么?” 七娘摇摇头,似乎相信了边澈的话,再没有反驳和质疑的意思,“那就多谢这人送了那么多名贵的药给楼主,不然七娘可能这辈子都用不上这么好的药了。” 七娘很聪明,但某些时候又极其迟钝,也或者是故意装迟钝。七娘这略带讽意的意味不明的话反倒让边澈生了一肚子闷气。 第八章 挑衅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厅堂内只剩下边澈的时候,屏风后面终于爆发出一阵隐忍的憋笑声。边澈升起无名火,似要咬碎一口银牙,“笑什么笑?出来!” 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屏风后踱了出来,此人长相平凡,但皮肤白皙,身形纤瘦,文弱阴柔,像个女孩子。此人于名阳,乃是风城分舵主于名臣的弟弟,此次来京城,是来给边澈送风城的消息的。只见他快速收起了表情走到边澈身边,但看到边澈一张黑脸又忍不住掩嘴偷笑道:“楼主,我记得那瓶药可是你从我这花钱买的,怎么又变成是我送的呢,我也没有那么多的百花琼露给你。” “于名阳,小心说太多话把你扔九张机割舌头。” 于名阳似摸准了边澈只是逞口舌之快的心思,毫不畏惧地揶揄道:“楼主要是割了我的舌头,谁还替您传递消息呢?我就纳闷了,楼主为什么要骗七姑娘?让她知道岂不是更好,省得楼主在这闹小孩子脾气。”说完,于名阳只觉一道杀气从他脸颊上掠过,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呵呵笑道:“楼主不想听我说话那我就不说了。” 见边澈不再瞪他,于名阳才暗自舒了一口气,好险好险,差点就被生吞活剥了。 边澈看着门口的神情有些难辨,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问于名阳,“她刚才是不高兴了?”记忆当中,七娘很少对自己的话有什么表态,而刚才她话里有话,似乎对自己有些不满。 于名阳以为自己听错了,“哈?楼主刚才说什么?”边澈居然会在意手下的人开不开心吗? 边澈狠狠扫了他一眼,嘴里迸出几个字:“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就没说什么吧,这楼主的火气也太大了,单单七娘来时,算是风平浪静了一会,没被他的怒火殃及到。于名阳被边澈呵斥得十分无辜,索性转移到别的话题:“嗯,楼主,我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您。” “什么消息?”边澈恢复一贯冷漠的表情,问道。 “这次的武林盛会,白姑娘也去。”说完,于名阳一脸意味深长的微笑,偷偷捕捉着边澈的表情。 边澈的眼睛闪烁了下,然后又归于沉寂。 白玉莹,是边澈心中的一个结,边澈第一个喜欢的女人。然而这个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却对他不屑一顾,甚至对他说:“请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却没料到时隔三年,白玉莹主动来找到他,说:帮我杀两个人,我就和你在一起。 你要杀谁? 雷戴和耶律鑫。 至于什么原因,白玉莹并未说明。没有重金,报酬只是一个她。边澈没有犹豫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三个月后,一年一度的武林盛会,边澈携着七娘前去参加,于名阳也带着几名随从暗地跟随。远远地,七娘就看到武痴白丰田和小乞丐巴石也来了。巴石穿着干练整洁的衣裳,换了新的发式,整个人显得英气勃发,看来已经成功拜入白丰田门下了。七娘跟边澈说了一声,便过去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此次大会,边澈是以金家二少的身份前来,因为杀人从不露面,江湖中也甚少有人认出他。比武竞技开始的时候,寒江阁的人还未出现。七娘有些疑惑,但边澈却一脸闲适,完全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耐,而另一边的于名阳,也正津津有味地观赏擂台上的比武。 兴起时,于名阳大喝一声:“唐堡主,我来跟你比一场!”说着轻功跳至擂台上,然后随手在兵器架上抽出一把短刀,笑道:“早就听闻唐堡主机关术闻名天下,不知我可否领教一下?” 唐堡主见于名阳眼生,抱拳道:“请教阁下大名。” “在下于名阳。”于名阳毫不避讳地自报姓名。 七娘诧异地望了边澈一眼,边澈却说:“无妨,没人识得他的身份。” “阁下先请。”连胜两场的唐堡主见对方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不怎么放在眼里,便想着让他三招。 只见于名阳一声“承让”,便以迅雷之势闪至唐堡主身前,还未等对方短刃出闸,于名阳就先发制人,封住唐堡主的招式。原以为远程机关术可克制于名阳的近战术,但于名阳的动作太快了,快到众人以为他消失了,但下一刻,他便又出现在唐堡主的身后,唐堡主的机关闸完全没有派上一点用场。还未到三招,唐堡主就完完全全被于名阳压制了。 这就是暗杀者的速度,完全不给对手挣扎的时间。 “诶,那人是谁?是寒江阁的人吗?”不知是哪个小姑娘兴奋异常地喊道。 七娘和边澈同时向人群中望去,只见一袭青衣的江柒寒和一个上了中年的男子并行走到人群中,然后在空位上落座。江柒寒在人群中格外瞩目,衣衫素朴却更突出他身姿出尘。而那个和江柒寒走在一起的便是寒江阁的副阁主,江诚,平时代替寒江阁出面的,都是他,因此,江湖人只识得江诚,却不识江柒寒本人,只是知晓江阁主的名讳而已。他们一到来,盟主薛青山立马就过去与江诚说话。 边澈一声不吭地晃着酒杯,目光如炬,直射向江柒寒。也许是察觉到这带着杀气的眼神,江柒寒朝他们望了过来。随即,俊秀异常的脸上扬起一弯如沐春风的微笑,还礼貌性地对七娘微点了下头。这对边澈来说简直就是巨大的挑衅,七娘心有余悸地瞟了一眼边澈,见他寒眸如冰,一张脸阴沉得像是暴风雨的前兆,七娘觉得如果现在他过去将江柒寒捏死也极有可能。 江柒寒似乎一点都不受其影响,仍然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凡尘客,在一群舞刀弄剑的武林中人里面,始终温润儒雅,镇定自若。七娘眯起眼盯了江柒寒一会儿,忽然有些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此时擂台之上,于名阳已经连胜三场,这让大名鼎鼎的唐堡主面子有些挂不住,毕竟他败在了一个新人手上,而这个新人,还比他多赢了一场。薛青山不免注意起擂台上的比试,因为最后赢下来的人,最终会直接与他比试。 “真是后浪推前浪,江湖上果然是人才辈出,这小兄弟看似文弱,却没想到有如此能耐,也许下一届的武林盟主,就要换人啦!”薛青山一阵感慨。 “那可未必。”一直沉默着看比武的江柒寒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乍听到这春风拂过一般轻扬的声音,薛青山才注意到江诚身边坐着的江柒寒,以为他只是寒江阁的一位医者,于是笑着问道:“先生为何如此一说?” 江柒寒微笑道:“我瞎猜而已。薛盟主的地位三年雷打不动,盟主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今日不过是遇到一位擅长用短刃的新人罢了,历年的武林盛会比武竞技中极少有人会用这类武器,唐堡主他们第一次碰到这样的高手,招架不来也是正常。薛盟主为何灭自己威风长别人志气呢?” 薛青山听完认真打量了下江柒寒,觉得他表面上看着温文尔雅,言语却字字珠玑针针见血,便不敢小视。薛青山尊敬道:“听到先生这番话,薛某实在惭愧,让先生见笑了。那以先生高见,在座的谁能胜过台上那位高手呢?” 江柒寒温言道:“在下也是第一次来参加大会,对江湖侠士知之甚少,不过我倒知道有一人能胜过他。” 薛青山横眉一跳,深感好奇,“哦?先生说的是谁?” 江柒寒笑意吟吟的眸光往边澈方向扫了扫,然后移至身后的一位白衣刀客,说道:“这位是寒江阁的傅辛,虽然不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但他的刀法却可以胜过擂台上那位侠士。” 薛青山眼睛一亮,“早就听闻寒江阁的人不仅医术高超,还身怀绝技,今日能见识这位少侠的身手,也是三生有幸。” 叫傅辛的刀客朝薛青山拱了拱手,施展轻功跃至擂台上。于名阳轻瞟了下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轻笑一声:“敢问阁下名号。” “打赢我我再告诉你。”白衣刀客抽出身后大刀,言语也丝毫未见客气,反而有些气势凌人,“我看阁下平时是不用刀的吧,我看手法倒像是使暗器的,可惜武林竞技严禁用暗器,阁下要是不想输的那么惨,那就切勿轻敌。”说着就一个健步冲了上去,那速度虽然不及于名阳,但挥刀的力气却大得惊人。 没过几招,于名阳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震麻了。白衣刀客趁机用刀背砍向于名阳的手腕,刹那间,于名阳的短刀便从手里滑出,刀客刀锋一转,扬起一道劲风,随即那短刀就像自己生了力一般,“叮”地一声,牢牢插在边澈面前的桌面上。 全场一阵惊呼。 七娘冒出一身冷汗。刀落下的地方,刚好是边澈方才拿酒杯的位置。 边澈静静盯着桌上的短刀,瞳孔里波澜不惊,他喝了一口酒,然后目光冷冷望向对面一脸温和无害的江柒寒。 台上的于名阳面色有些苍白,白衣刀客倒是镇定如常,只是拱手道了一句歉:“恕在下无心之过,让台下的侠士受惊了。” 只见江柒寒突然起身往边澈这边走来,七娘下意识地握紧腰上利刃。但江柒寒只是作了个揖,面上十分诚挚道:“在下替方才的事来陪个不是,多有得罪,寒江阁无意冒犯金二少,望二少见谅。” 七娘松了松绷紧的弦,这江柒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方才明显是寒江阁故意为之,现在又来道歉,而且他竟然没有当众揭穿他们的身份,反而叫边澈二少。 边澈盯着江柒寒寒声道:“寒江阁可真是人才济济,随随便便一个大夫都深藏不露。不知还有多少位高手呢?” 江柒寒谦虚地笑笑,“二少过誉了,傅辛是阁中最厉害的了,其余人,都是三脚猫功夫,根本入不了二少的眼。” 空气里火药味弥漫,边澈生平最记恨的事就是没能杀了江柒寒,江柒寒这么一说,边澈脸色就更阴沉了,虽然是在笑,但可见杀意。 边澈徐徐说道:“那江阁主可要小心为好,这里鱼龙混杂的,稍不注意,小命就没了。” 江柒寒笑得十分愉悦,“多谢二少提醒。”说完就慢悠悠回到自己座位上了。 “楼主,要不要今天杀了他?”七娘轻声问道。 边澈一边盯着远处的那人,一边咽下一口酒,说道:“还不是时候,江柒寒料定我们不会在武林大会杀了他。我倒要看看他能得意到几时。况且,雷戴还在他们手里,不能轻举妄动。” 七娘蹙眉,“雷戴好端端的去寒江阁做什么?” 边澈不说话,手指“嗒嗒嗒”地叩在桌面上。七娘熟知这是边澈陷入思考的习惯性动作。她也有些奇怪,叶九去打探雷戴的消息,好几天都没音讯。 擂台上的比武竞技还在继续,傅辛拿下第一场后便被江南三杰之一给打败。大会上人越来越多,此刻一个清冷动听的声音在嘈杂中有些突兀,“请问三剑夏孤离来了没有?”七娘朝声音处望去,便看到一个身着蓝白衣裙的年轻女子。那女子生得秀丽无双,细润如脂,清眸流盼间,万花凋谢。如此令人嫉妒的容颜,就像天外来客一样出现在了武林大会上。 正是这么一个超凡脱俗的女子,吸引了无数男人的视线。七娘转头望向身边的人,就察觉到了边澈异乎寻常的目光。那是怎样的目光啊,温柔的,爱慕的,期待的,七娘从未见过的目光。 七娘忽然有些自嘲,心底对这个女子的身份也有了丝好奇。一个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子和边澈有着不同一般的关系。 第九章 中毒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七娘回过神的时候,有人正往每桌上的酒壶里面添酒,端酒的女子白纱遮面,紫纱罗裙,腰肢款摆,薄纱下的肌肤胜雪,腰侧似有纹身,婀娜多姿,让男人们都忍不住偷瞄一眼女子蛮腰上若隐若现的风光。七娘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倒酒的女子,但是心思却在另一个女子身上。 擂台上的比武已经到了最后一场,武痴白丰田和盟主薛青山最终的比试。这也是大家预想到的结果,谁输谁赢,尚难定夺。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擂台上激烈的比武中,没人注意到山庄中何时多了几个带着面具的人。 七娘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一只手盖住了自己手上的酒杯,七娘才愣愣地回头,看见边澈正皱眉看着自己。 “别喝。”简单的两个字之后,七娘才发现场内的人陆陆续续倒下,唯有没喝过方才那酒的人还安然无恙。很快场中就一片混乱。 寒江阁的人立马去查看众人的情况,见那些喝过酒的人都面色发红,脸上起满水疱,才知大家是中了毒。一时间,大家都惊慌失措,盟主随即下令,所有在场的人都不准擅自离开,以免下毒之人趁机逃走。 “江兄,这些人到底中的是什么毒?”薛青山一脸惊怒,没有料到武林大会竟会出现这等事,他目光炯炯,都汇集在江诚身上,希望能从中查出什么来。 江诚却眉头深锁,“这种毒我从未见过。”说着转向一边的江柒寒,问道:“柒寒,你可知道这毒为何物?” 此话一问,薛青山连同众人都萌生惊讶,然后目光全部转移到江柒寒身上。 “原来阁下是江阁主,怪薛某眼拙,竟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寒江阁阁主就在眼前,真是惭愧。” 江柒寒摇摇头道:“盟主这话客气了,在下从不在江湖上露面,盟主自然不认识我。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还是先解决眼下的情况吧。” 薛青山忙道:“对对对,江阁主可有办法解毒?” 江柒寒拿起桌面上的酒杯闻了闻,又翻了翻其中两个人的眼皮,蹙眉道:“这是来自西域的一种火性毒药,中毒初期没有任何征兆,半个时辰之内才会毒发,其成分极其复杂,要采集药材和调配解药,恐怕最短也要花上半月之久。” 薛青山担忧道:“那这些人会怎样?” 江柒寒一脸肃然,“我可让他们保住性命,但是时间一长,我也不能保证结果如何。我身上有一些能够抑制毒性的药,但带的不多,如果不早点集齐到药材的话,这些人可能会出现全身灼伤的症状,后果就不必在下说了。” 薛青山连同在场的人都大惊失色。 七娘眉头微蹙朝边澈看去,然而边澈却一脸事不关己地盯着人群中说话的江柒寒。 “今天在场少说数百来人,要一一排查下毒者也十分困难,盟主还是派人先将方才那倒酒之人找到,再商量对策。如果能找到下毒者,拿到解药最好,我也会派我的人去寻找解毒的药材,尽快为大家配置解药。”江柒寒神情严肃却毫不慌乱地说着。 薛青山点点头,赞同了江柒寒的话。“快去找刚才那个倒酒的女人,绝不能让她跑了!” 但此时此刻,哪还有那个人的身影。 正在这时,人群中忽然响起一个惊慌失措的哭音:“崇叔!你怎么了?” 一直默默在看戏的边澈忽然起身往那声音处走去,七娘随即也跟了过去。只见刚才看到的那蓝白衣裙的女子正托着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子,面容焦急地用帕子擦着男子嘴角的白沫。 江柒寒眼疾手快拨开众人,说了一句:“这位姑娘,把他放下,让我看看。” 那女子看了臂弯中的男人一眼,似在征询,直到男人点头,她才犹豫着将男子靠在椅子上。起身之时,边澈安慰地拍拍女子的肩膀。两人对视了一眼,女子才站到边澈身边,愁容满面地盯着江柒寒和那个口吐白沫的男人。 七娘目光一转,看向江柒寒的动作。江柒寒翻了翻男人的眼皮,手指又在那人脸侧停顿了下,只是稍稍查看了一番便站起来道:“这位侠士并无大碍,大概是刚才也饮了那酒然后发现不对劲用内力逼出来了吧?”说着便用询问的目光望向那个渐渐好转的男人。 男人灰白衣服,毫不在意地用袖子一抹嘴角,眼窝深大,胡子拉碴,看起来颓废不羁,唯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并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默认了江柒寒的话。 边澈身边的女子这才扑向中年男人身上,欣喜道:“崇叔,你吓死玉儿了!” 江柒寒看着关系亲近的两人,问了一句莫名的话:“这位姑娘,这位侠士是你的叔叔?” 女子并未看江柒寒,而是目光依恋地看着身边的男人,回答道:“是的,他是我的叔叔,白崇。” “哦,原来如此。”江柒寒将“哦”字拉的很长,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意味难辨。 大家都再次松了口气的同时,人群中一个人却让七娘留了心。那人一身黑衣,鬓边绑着几条小辫,脸上戴着半副面具,正在人群外默默观察着江柒寒的举动。发现有人看他,他转头朝七娘望去,然后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目光相触间,七娘一惊,独自拨开人群追了上去。而那人早已逃往了暗处。一定是耶律琊,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异色眼睛,她不可能认错! 七娘追至一个庭院,一只粗糙的手忽然捂住自己的嘴,将她拖到转角的阴暗处。七娘刚想回击,便听到一个魔鬼般熟悉的声音:“你跟着我做什么,你就那么想见到我吗?嗯?” “上次我给你送信,你为什么没有来?那个杀我的人,是你派来的吗?”七娘很想知道,到底那个想杀她的人,是不是他。 “我杀你做什么?我就是想看看边澈身边的杀手身手如何,结果,比第一次见面差了点,但还是很漂亮。”鬼魅般的声音带着丝丝暧昧响至身后。 那次,他果然来赴约了! 男人坚硬的胸膛顶在她的后背,双手从她身后牢牢桎梏着她,脸埋在她的颈弯嗅了嗅,嗓音蛊惑:“你没有喝酒,是边澈不让你喝的吗?杀手的敏锐度真是厉害,知道酒里有毒却不制止众人,他果然是个见死不救的人。这样的人,你还跟着他做什么?” 七娘动弹不得,咬着牙道:“我生来就是个杀手,别以为我打不过你,我只是不愿意和你动手。我问你,那酒的毒,是你叫人下的?” 耶律琊扬了扬脖子,直言道:“是又如何?” 七娘简直不敢相信,“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酒会害了多少武林豪杰!” 耶律琊冷然地说:“我看你还没学会像边澈那样心如铁石,这些武林中的豪杰要是死了,你们千机楼不就少了许多威胁了吗?” 七娘怒火攻心,“荒谬!谁把你教成这样的!”在她的记忆里,她的弟弟,是个温柔善良的孩子,是个连一只小狗都要去保护的人。 耶律琊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勾了勾唇角,“教?没人教我,我本性如此。你明明是个杀手,人命在你手里不过贱如草芥,你为何在意他们的性命?” “如果我可以选择的话,我也不愿意杀任何人。我听你师傅说了,你是因为受到大家的欺凌才变成如今这样的,你根本就不愿意这样对吗?”七娘始终不愿意相信耶律琊会是这样的人。 耶律琊瞳孔闪过一丝疑惑,歪着头道:“我师傅?” “我去过翠竹幽谷,从白丰田老前辈那听到你许多事,我知道你这些年很不容易,但那些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你难道不想重新过回平静的生活吗?”七娘试图说服耶律琊。 耶律琊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勾起嘴角,邪笑道:“当然想,但是我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他们会原谅我吗?” 七娘见他如此说,以为耶律琊回心转意,便笑了笑说:“只要你给我解药,他们会原谅你的,我会和他们说明一切。” 七娘只觉身上一松,回身时,耶律琊一脸邪魅地盯着她。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药瓶,在七娘面前晃了晃,慢悠悠道:“那你怎么和他们说呢?” “你先跟我说那几个戴面具的,是不是跟你一伙的?” “是。”耶律琊笑得愉悦。 “那我就跟他们说你是被他们逼迫才这么做的,你只要将他们的行踪告诉盟主,还有他们是什么人,来中原有什么目的。”七娘一脸的认真,似乎相信了他的话。 耶律琊边听边微笑点头,而后,忽然问:“那我给你解药了,你怎么报答我?” “报答?”七娘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然后承诺道:“你想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 耶律琊凑近七娘耳边,一字一顿:“我,要,你,做,我的女人。”话音刚落,耶律琊便伸手握住七娘的下巴,一张脸凑了下来。 七娘宛如被惊雷击中,方知方才的话全是耶律琊的成心戏弄,心里一冷,便扬手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耶律琊显然没想到七娘会有这一举动,用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渍,然后看向七娘,眼神愈发邪肆,却陡增冷意,他捉了七娘的手腕往怀里拉,欲强行非礼。 愤怒之下,七娘再不顾对方是谁,便动起手来。搏斗中,忽闻脚步声渐近,七娘和耶律琊同时一惊,耶律琊趁机捉住七娘的手腕将其反剪身后,凑到七娘耳边沉声道:“你若是想让他们抓到我,倒是可以引他们过来,不过看来你并不想杀我,那你要让我走吗?” 七娘挣了挣,如果她现在呼喊,或是反抗,耶律琊一定是逃不掉了,但是以耶律琊刚才的态度,那瓶药一定不是解药,他也不愿意透露幕后之人,若是落在他们手中,那么耶律琊可能再也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你走吧。”七娘最终妥协道。 耶律琊笑了笑,放开七娘,将那瓶药塞到她手中,然后从屋檐上翻了出去。 好不容易再见到一面,却又以这样的方式告别了。 七娘整理了一下衣襟,将那瓶药握紧手中,为刚才的惊险深吸一口气。 江柒寒等人来到时,七娘将药瓶递给江柒寒,说道:“看到一个可疑的人,这是从他身上拿到的,不过让他跑了,江阁主认一下是否是解药。” 第十章 夜谈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江柒寒接过七娘手中的药瓶,刚拧开瓶盖,旁边一个人就警惕道:“江阁主且慢,我看她也可疑的很,那么多人都没看见她说的那个人,如果他们是同伙怎么办?这药瓶里面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对此人的出言不逊,七娘反倒不恼,他说的也确实在理,她一路追来,直到与耶律琊碰面,这其中都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人跑了,却莫名其妙多了一瓶药,他们怀疑她是共犯,也不是没有可能。 谁知江柒寒却微笑道:“大家多虑了,我与这位姑娘是旧识,她不可能是下毒者的同伴。小七姑娘,不知金大当家身体可好?” 七娘奇怪地瞟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说:“承蒙江阁主妙手回春,家母现在一切都好。” 听到金大当家几个字,众人皆惊讶道:“江阁主口中的金大当家可是京城第一大富商金绮玉?” 江柒寒颔首。 “原来这位姑娘是金大当家的女儿,方才真是多有得罪了。”那人连忙朝七娘拱手致歉。 “那这么说,方才在姑娘身边那位,就是少当家金二少了?”另一个人问道。 七娘点了点头。 众人提到的这位金绮玉,不仅掌管着京城第一大商会,富可敌国,还是个乐善好施之人,人们提起她来都是一番称颂,也难怪他们听到七娘唤其家母会有如此的反应了。但是七娘和边澈并不是金绮玉真正的儿女。说来也怪,金绮玉本来无儿无女,自从两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便和人说自己做了一个梦,梦到上天会在某一天赐给自己一双儿女,她的二儿子会将威胁她的人杀死。而恰逢那时,商会前任大掌柜已有当家做主的心思,因此金绮玉就将前来刺杀商会大掌柜的边澈认成自己的二儿子,任别人怎么劝说金绮玉就是不听。 “既然误会解除了,那我们就都回去吧。”江柒寒温言说道。 其他人附和:“对对对,看看金姑娘拿到的这瓶药是否能解大家的毒。” 见七娘还站在原地,江柒寒回头朝她温和一笑,“小七姑娘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七娘这才跟了过去。盟主有令,这三天,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无故都不得私自离开山庄。边澈应该也还在山庄里面,因此,七娘不得不跟他们一起回去。 盟主将中毒的人全部安置在一个大厅里,大家因为服了江柒寒的药,才保住了性命,但因为毒性蔓延,大家都显得十分痛苦。所有人的目光统统聚集在江柒寒手上的药瓶上。七娘也不由得悬起了一颗心。 江柒寒将瓶中的药丸倒了一些在自己手上,再用指甲分成两半,用手指捏了捏放到鼻尖闻了一下,然后眉头微微蹙了蹙,又舒展开来。而后对大家说道:“此药并不是解药,不过是治眼睛的一种药罢了。” “治眼睛?”七娘略显吃惊。 江柒寒看向她,回答道:“对,这是一种能够让失明的人暂时恢复视力的一种药,材料取自西域。看来我们还得继续寻找解药了。” 七娘托着下巴陷入了迷惑。 江柒寒和盟主商讨了下接下来的事宜,又叮嘱了傅辛几句,便与江诚离开了。刚走到外边,七娘便叫住了江柒寒。 “江阁主请留步。” 江柒寒转身,目光和煦道:“小七姑娘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七娘迟疑了一番,江柒寒了然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江诚,微笑道:“舅舅你先去休息吧,我和小七姑娘有些话要说。” 七娘这才知道江诚原来与江柒寒有着这层关系。她盯着江柒寒的手,说:“江阁主能不能把刚才那药给我?” 江柒寒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当然可以,这本来就是小七姑娘拿到的。”说着便把药瓶交给七娘。 “谢谢。”七娘礼貌又略显拘谨地接过。 江柒寒盯着她,饶有兴味地问道:“小七为何对这药有兴趣呢?” 七娘并未注意江柒寒对自己称呼上的变化,说道:“我有一位朋友,她眼睛不好,我想这药可能对她会有用。” “小七说的那位朋友,是什么症状,可以和我说说吗?没有别的意思,在下是个大夫,对世上所有病症都保持着一颗好奇之心,当然我也担心小七病急乱投医。如果小七这位朋友的病症不宜用这药,那我将药给你岂不是害了你那位朋友了吗?”江柒寒说的十分诚恳,眼中真真切切透露出医者仁心,丝毫没有介意他们之间的对立关系。 七娘思忖片刻,说道:“江阁主一片赤诚之心,七娘也不好隐瞒。我那朋友自十二岁就双目失明,其中缘故我也不甚清楚,据她所说是因为一场高烧导致的,平时也无其它症状。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未出过村子,找过很多大夫也无济于事。” 江柒寒凝眸深思,“在下可以肯定的说,高烧是不会直接导致失明的,小七如果不介意,可否让我见见你这位朋友?毕竟病要看过才能对症下药。” 七娘张了张嘴,有些许讶异,“可是这样不会耽误江阁主的时间吗?再说这里……” 江柒寒微微一笑,“治病救人就是在下的职责,怎么会耽误呢?这里的病人我已经安排人来照顾了,调配解药的事也没那么快。不知小七的那位朋友可住在京城?” 七娘没想到江柒寒竟然自己决定了,有些吃惊,犹疑半晌点了点头。 “那再好不过了,如果小七没什么意见的话,我们明日便可动身去看看你那位朋友。我会和盟主说明情况,小七尽管带路就行。” 见七娘仍然犹豫不决,江柒寒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道:“小七可是担心二少那边?” 江柒寒再次猜中她的心思,七娘并未说话,只是垂眸表示默认。她行事低调,照顾岚裳三年都不曾让边澈知道,若是这一次带江柒寒过去给岚裳看病,那隐藏了几年行踪的岚裳一家,就会再也藏不住了。到时候,不光是红莲堡的前尘旧债,还有千机楼现今的仇敌,都不会让他们一家活在世上。岚伊将岚裳托付给自己,就是不想让他们再次落入危险之中。再者,边澈能允许自己和寒江阁扯上关系么? 然而江柒寒却意有所指道:“方才我们去寻你时,二少正去追一位姑娘,兴许现在已经离开山庄了。” 七娘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那我们明日便动身吧。江阁主安排好了随时都可以差人来叫我。”七娘顿了顿又道:“江阁主如果能治好我朋友的眼睛,不管花多少金都无所谓。” 江柒寒莞尔,“小七姑娘果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在下如果病都没看就与姑娘谈及钱财,那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七姑娘放心,该收的报酬我会收,但还是先治好你那位朋友的眼睛为重。” 七娘不知不觉卸下一些防备,冷淡疏离的脸上浮上一丝浅笑,“那就多谢江阁主了。” “那,小七,我们明日再见。”说罢江柒寒就先行离开了。 七娘将那药瓶收好,转身朝女客房走去。途中,恰碰见独自一人的于名阳。于名阳似乎是特意来找她的。 “哎呀小七姑娘,我总算找着你了。” 七娘停下脚步,疑惑道:“你找我做什么?” “楼主离开山庄了,我来告诉你一声。小七姑娘就不用等他了。” 七娘表情一如既往地淡漠,“我知道了。楼主还有什么任务派给我?” “额……”对七娘这出乎意料的反应,于名阳稍显尴尬,“没有没有,楼主走的比较匆忙,什么事都没交代。”事实上,边澈走时是用眼神示意了自己一下,他就自作聪明地将其理解为七娘那边就交给你了。 七娘轻轻“哦”了一声,然后说道:“既然没什么任务,那我回房睡了。” “哎?就这样?小七姑娘不好奇楼主去哪了吗?”于名阳在身后喊道。 七娘脚步顿了顿,秀丽的容颜上现出困惑表情,“楼主来去自如,我一个做属下的,应该好奇吗?” 于名阳干笑两声,能够想象得到这两人之间平时的相处方式,遂有些同情边澈,遇上这么一个比白玉莹还要难对付的姑娘。“咳咳,我以为小七姑娘会对白姑娘的事有兴趣呢!”于名阳盯着七娘别有深意地笑道。 七娘眉头微动,“白姑娘?是今天那位穿蓝衣服的?” “对,那位就是白玉莹姑娘,跟小七姑娘一样,她曾经也是红莲堡的人。不过白姑娘命途坎坷,楼主遇见她时,白姑娘已经被废了武功,听说还差点连命都丢了。” “为何?”七娘知道只有犯了极大错误的人,才会被红莲堡废除武功。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七娘挑眉看他,“那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楼主曾起誓将红莲堡灭门,像楼主那样的人,绝不会留下一根祸苗的,小七姑娘认为楼主为何会留下你,还有白姑娘呢?” 七娘不假思索道:“也许我对楼主还有用处吧,至于白姑娘……”白玉莹武功已废,留下来对边澈也无任何用处,想到边澈看白玉莹的目光,七娘思绪烦乱,“我也不知道。” “楼主四年前曾去红莲堡找过一个人,但是传言那个人已经被红莲堡处死了,因为那个人背叛了红莲堡,将红莲堡的隐秘泄露了出去,差点导致红莲堡基业就此毁于一旦。那个人是花念云其中一个孙女,众所周知,花念云一生只收养了两个孙女,一个是火护法岚伊,另一名就是那个背叛红莲堡的女子。不过后来楼主找到了白玉莹,而白玉莹是那场变乱中侥幸活下来的人。” 七娘内心掀起波涛骇浪,尘封的往事一幕幕席卷而来,她对那场变乱的记忆实在是太过深刻,以致于现在被人提起,她的内心仍感到悲痛。岚伊,她的好朋友,就是在那场变乱中牺牲了。而她,作为平乱的其中一员,却因为一时的同情,放走了一群叛乱者。因为他们的武功皆已尽废,倘若被抓回去,将会面临比死亡更为可怕的刑罚。在修罗场中历经苦难的她,不忍心将自己的同伴送进那样悲惨的境地。但是七娘不知道,在这群叛乱者中,会有一名女子。 七娘心潮澎湃,坚硬如石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动容,“你是说,白玉莹就是那个煽动红莲堡叛乱的人?” 于名阳微笑着否认:“这就不能确定了,因为白姑娘一直说自己忘记了所有的事。但我想楼主会留下她,也许为的就是红莲堡的秘术。” 只是如此吗?七娘不敢苟同。她自嘲地说道:“而我就是开启她身上秘术的钥匙,亦或是红莲堡旧部秘密的知情人。” 于名阳摇头道:“小七姑娘可别这么说,在我看来,楼主对小七姑娘,可是很不一样的,这可不是白姑娘可以比的。而且,”于名阳突然凑近七娘耳边,“白姑娘好像并不喜欢我们楼主。” 七娘讶异地看了看于名阳,却见他一张笑脸满含深意,七娘不知道于名阳和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第十一章 看病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那天晚上,七娘无心睡眠,脑子里唯有一个苍老慈爱的声音:“小七,我收养的两个孙女,一个岚伊,她对我可是孝心有加,但另一个,表面上孝敬我,背地里处心积虑地想逃离我的掌控。天下皆知我花念云只将秘术传给两个孙女,但那个人我是断不会让她学到一丁半点的,所以我才将秘术传给了你。她自以为她得到了红莲堡的秘密,想要扳倒我,实在是愚不可及!这次你若是能帮我将这些叛乱的人全部除掉,我就让你做我花念云的接班人。” 当时,七娘是红莲堡堡主花念云身边暗藏的杀手精英,甚至连岚伊都不知道她的身份。而花念云永远也不会知道,七娘并没有遵从她的旨意,而是私自将那些叛乱的人放走了。七娘希望那些人能够获得她所不能拥有的自由。更没有人知晓,三年前千机楼来红莲堡清理门户,七娘偷偷地打开了花念云藏身的密室。花念云死在了边澈手上,也是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属下手上。七娘隐藏了六年的怨恨,全部在那日还给了那个年过八旬的老太太。只是因为入了红莲堡不久,七娘得知了自己的弟弟,就是被花念云给带走的,如果没有她,七娘和弟弟不会天涯相隔。 红莲堡中,唯有岚伊看穿了七娘波澜不惊的瞳孔里埋藏的恨意和不甘,她临死前握着七娘的手说:“我知道你想离开这里,要是有机会,你就逃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在红莲堡大肆追杀叛贼的时候,七娘逃走了,但是没逃多远,七娘又转身回去。她心里想着,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于是她义无反顾地又回到那个厮杀之地。她明明有机会逃走但是自己放弃了,为的只是要从花念云那打听到弟弟的下落,然而直到花念云临死,也没有告诉她答案。 “我没想到你会背叛我,好啊,你永远也别想见到你想见的人。”濒死的花念云看着她,语调依旧慈爱。 隐忍了六年,到头来却换来了这一句恶毒的诅咒,七娘感受到刻骨的绝望。“永远也别想见到”,仿若一把匕首,在她血肉模糊的身躯上再添一刀。 和于名阳的一番对话,又掀启了七娘记忆中的往事。 “岚伊,我真羡慕你啊……”死了,就什么牵挂都没了。黑暗中,七娘冒出这一句话。两行泪水顺着秀净的脸颊流进黑发里,七娘用手背遮住眼睛,再移开时,睁开的双眼里已经消弭了悲伤,清澈的黑瞳如同黑夜中孤独傲然的星光。 第二日,江柒寒派人来告诉七娘,他在山庄门口等她。 江柒寒一见到一脸疲惫之色的七娘,便关怀地问:“小七昨晚没睡好吗?” 七娘摇头道:“没事,江阁主,我们走吧。” 江柒寒没有多问,只是提醒了一下正准备上自己马的七娘:“小七,我们坐马车。” 七娘回过头,见江柒寒站在一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前面,朝自己微笑。 静水村外,清姨和岚父看到七娘带着一个面目清隽的公子前来,有些意外。 “小七,这位是?”岚父问道。 江柒寒彬彬有礼地朝二位老人作揖:“在下是小七的朋友。” 七娘微微点头,“这是江柒寒江阁主,是来给岚裳看病的。” 听罢,两位老人都深感诧异,大概没有想到七娘竟请到了这位大人物,而且对方还自称是七娘的朋友。虽然他们并不了解千机楼和寒江阁之间的渊源,但是也大概知道这两个组织该是水火不容的。 “岚裳在屋子里头吗?” “在里头,在里头。江大夫请进。”清姨和颜悦色地将七娘和江柒寒领到了岚裳的房间,但敲了半天的房门,也没见里头有反应。 “岚裳,岚裳,你小七姐姐来看你了,还带了江阁主给你看眼睛呢,你快开门哪。”清姨一边敲,一边喊着。 七娘觉得奇怪,按照岚裳的性子,早就该欢欢喜喜地出来迎自己才对,今天却反常地待在屋子里面。七娘有些歉意地望了一眼江柒寒,江柒寒却一脸温然地站在一边,一点也没有不耐烦之色,只是气定神闲地凝望着墙壁上的老壁画。 “这孩子!”清姨嘟哝了一声,刚想拿钥匙去开门,房门就开了,只见岚裳一脸不安地躲在门后面,那惊惶迷惑的表情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楚楚可怜。 七娘忙上前拉住岚裳,安慰道:“岚裳别怕,这是寒江阁最好的大夫,一定能治好你的眼睛的。” 江柒寒打量了一眼站立在门边的蓝衣少女,不沾脂粉,天生丽质,只是双目茫然,使得她本人更加娇柔可人。但他的目光只是在少女脸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向一边的七娘。江柒寒从来不觉得一个杀手的容颜也可以这般温柔,他从那张冷淡漠然的脸上看到了发自内心的关心和爱护,那双似乎不染尘埃的深瞳里流露的是对挚友的同情以及……愧疚,他突然有些怔然,然后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直到七娘叫他,江柒寒才抬头微笑道:“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七娘点点头,然后将岚裳带到椅子上坐下。江柒寒来到岚裳面前,用两指撑开岚裳的眼睛,只见少女的瞳仁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色不明物,眼皮底下,还有一层淡黄色的膜,因为颜色和眼皮内的颜色相近,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那些白色的浮物,好像就是从那层膜中分泌出来的。江柒寒从身上拿了一个瓶子,然后打开盖子让岚裳闻了一下,岚裳被那刺鼻味呛到流泪,江柒寒连忙用事先备好的小纱布蘸取了些,然后迅速塞进一个小空瓶里,再用另一只瓶子让岚裳闻,才止了泪。 看完两只眼睛,江柒寒温言道:“姑娘可还记得失明前有触碰过什么东西吗?比如什么没见过的植物。” 也许是江柒寒的声音太过温柔和好听,很久没有跟年轻的陌生男子说话的岚裳有些害羞,结结巴巴道:“没,没有,我就记得我发了一次高烧,醒过来的时候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江柒寒沉思一阵,然后起身对岚裳的父母说道:“在下已经看过岚姑娘的眼睛,可以断定,这不是什么眼疾,而是眼睛染上了一种毒素。” “毒素?”不止七娘,连岚裳父母都格外震惊。 “怎么会染上毒素呢?那可有什么办法治好?我们只有这一个女儿,不想让她这辈子就这么毁了啊!”清姨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岚父在一旁安慰。 “这种毒素我暂时还不能确定,不过倘若只是中毒的话,还是有办法可以治好的。在下今日收集了一些岚姑娘的泪液,待我回去查看一番,配置好药,再来看岚姑娘吧。” “谢谢江阁主,真是太谢谢了,劳您跑一趟。”清姨和岚父一阵道谢。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小七姐姐,你也要走了吗?”岚裳坐在椅子上,眼睛望着门外的方向道。 “嗯,我和江阁主下次再来看你。” “好。”岚裳这一次没有再挽留自己。知道自己的眼睛有望复明,少女一扫眉间忧郁,朝着自己甜甜一笑。 与江柒寒走出村子,七娘停下来问道:“江阁主,方才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岚裳的眼睛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染上了毒呢?”她总觉得岚裳的眼睛,并没有江柒寒说的那么简单。 江柒寒转过身,容色肃然道:“如果在下没猜错的话,岚裳姑娘中的毒来自一种异域的香草,这种草通常拿来制作香料,本身无毒,但是加入硫磺燃烧之后,这种香草就会产生一种毒素,人若是熏久了,眼睛就会逐渐模糊最终导致失明。不过这是我很多年前从某本医书上看到过的,那草具体叫什么我记不清了,岚裳姑娘的症状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我没有与他们说太多,只是因为在下觉得岚裳姑娘的病情来的十分蹊跷,怕引起二位老人的担心。” 七娘神色一变,继续听江柒寒道来。 “硫磺燃烧时味道刺鼻,若是熏香,是不会放入硫磺的。除非是有人故意为之。” 七娘心里一跳,“你是说有人故意要害岚裳失明吗?” “在下只是猜测,但这种事想来对二位老人以及岚裳姑娘都是不愿意接受的。”江柒寒目不斜视地看着七娘,想从她眼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见七娘也陷入了同样的困惑之中。 七娘实在想不明白,岚裳一家人与世无争,到底会有谁害岚裳,如果是岚伊或者自己的敌人,又怎么可能轻易地饶了他们的性命呢? 电光火石下,七娘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人,她问道:“江阁主,那昨日你给我的那瓶药,对岚裳的眼睛有没有什么用呢?” “小七说的那瓶药虽然能让岚姑娘的眼睛暂时恢复视觉,但也会有一些后遗症,譬如里面含有大量麝香,这对女子的身体是很不利的。小七若没其它用途,还是将它扔了吧。待我回到寒江阁,会尽快找出治岚姑娘眼睛的办法,到时再通知小七如何?” 七娘满怀感激,对之前对江柒寒的敌意和戒心颇有些愧疚,“江阁主,你我是敌非友,但江阁主仍不计前嫌帮助我,我不知道如何回报,若江阁主能治好岚裳,我一定重金答谢。” 江柒寒脸上浮起一层笑意,声音如暖阳一般:“小七外冷内热,真是善良的姑娘,留在千机楼可惜了。不过人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虽然你我阵营不同,但也绝非绝对的敌人,若是以后小七能将我当做朋友的话,那在下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温和地看着七娘,表情很认真,“我有十全把握治好你的朋友,至于钱财,对我而言不过身外之物,小七若真想报答我的话,那就先欠着这个人情,日后我再向姑娘讨要如何?” 也许被江柒寒的温文尔雅所感染,七娘的表情也不由得浮上一丝暖意,“好,江阁主的恩情,七娘就先欠着。” 第十二章 紫梅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良秀峰的凤凰谷是世间掌管着神兵谱的一个神秘所在,据说在十三年前,天下第一剑凰炎剑的主人凤裔为了悼念自己去世的妹妹而建立了凤凰谷,并搜罗天下神兵利器,完成祖代传承下来的神兵谱。在整个武林中,凤凰谷的地位较为特殊,其声望远高于武林盟主。不管是正道还是邪道,都对凤凰谷谷主尊敬有加。 通往凤凰谷的路是一条蜿蜒的石板小径,先要登上良秀峰峰顶,再从另一条路下来才能到达。凤凰谷平日里是不会接客的,除非是有重大的消息要向武林公布。这个时候正值辰时,阳光刚透过雾气洒进来,凤凰谷水烟缭绕,除了溪水与石头的清越碰撞声,没有任何人声,谷里就像是个与世隔绝的人间仙境。但是现在,却突然来了四个不速之客,打破了凤凰谷应有的宁静。一只七彩羽毛的鸟在花棚上盯了四人一会,便展翅飞往了谷中,应该是去报信了。 边澈、白玉莹以及三剑夏孤离,连夜追随着前面那个胡子拉碴的落拓男人来到了这里。确切的说,是为了一枚武器而来。昨日武林大会上,三剑夏孤离找到一名行踪诡异的女子,正要上前盘查,却不料那女子上来就与自己动手,逃走时落下随身携带的袖剑。等夏孤离将袖剑呈给盟主薛青山后,在白玉莹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白崇突然像个疯子一般冲上去夺过了袖剑,双眼通红,然后一言不发骑上马就冲出了山庄。他的举动太匪夷所思了,夏孤离和白玉莹便一路追了来。要不是担心白玉莹,边澈现在也不会在凤凰谷了。 “崇叔?”白玉莹白璧无瑕的脸蛋上出现疑惑和担忧之色,一双剪水双瞳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前面那个男人。 但白崇似乎没有听到女子的呼唤,手里紧紧握着那枚袖剑,眼神凛冽地直视着前方的大殿。因为用力过猛,他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不多时,大殿的门就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身段婀娜的白衣少女,少女头戴精致繁杂的发饰,身上环佩叮当,两只手臂均只覆着薄纱,腰肢上的肌肤更是一览无余,这大胆不拘的穿着打扮,一看就知道此女来自苗疆。少女走近时,边澈立马就注意到了她腰侧上紫色的纹身,和武林大会上那个倒酒女子腰上的纹身一模一样,都是一只双首鸟,但少女明显要比那个女子要娇小许多。传闻凤凰谷谷主凤裔娶了一位白苗族的奇女子,天赋异禀,能够与鸟兽对话,可惜一生无所育,只收了十个徒弟,个个都来自苗疆。想必这少女,就是谷主夫人的其中一个弟子。 少女澄澈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四个人,然后朝夏孤离点了点头,又面色奇怪地瞟了一眼白崇,朗声道:“我家谷主在里面等着,各位请进吧。” 四人随着少女进入大殿内,见正前方站着一个深紫色衣服的男人,约摸三十七八,容貌俊朗,眼角有一道刀疤,看起来有些不好相处。男人的肩膀上,停着一只七色大鸟,正是方才他们遇到的那只。 男人还未开口说话,白崇就冲上前抓住男人的衣领,怒气冲冲地吼道:“穆南柯呢?我有话问她!” 穆南柯,是凤凰谷谷主的夫人。白崇对凤凰谷谷主如此无礼,还直呼其妻子的名字,看来是与凤裔是认识的了。边澈隐隐觉得这白崇,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只见凤裔仅是对白崇的举动微微皱眉,然后将他那无礼的手拿下来,稍微整理一下衣襟,便道:“内人正在后院教导弟子,你找她做什么?” “教导弟子!她的弟子杀了人,她知道不?!”白崇大声吼道,身体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颤抖。 夏孤离、白玉莹听到他的话都愣在原地,连边澈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意味不明。随即,白玉莹连忙上前拉住白崇的手臂,神色哀伤,似有乞求之意,“崇叔,你别这样。” 白崇这才没有将话继续说下去。边澈默默注视着一向对自己寡言少恩却又偶尔在白崇面前露出柔弱表情的白玉莹,忽然感觉自己实在是太不了解她了。不管是她的心意,还是她的往事,甚至是她身边的人,边澈都从未真正了解过,他就像是个无关之人,和白玉莹之间永远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挫败,他放下所有的骄傲和自负付出的真心,却没有得到过她哪怕一次的眷顾。 “杀什么人?”凤裔紧绷的脸上现出一丝不悦和疑色。 “你让她出来,让她自己来认!”说着,白崇将那枚袖剑举到凤裔面前。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袖剑,却因为剑把上刻着三朵紫色梅花而显得与众不同。但是其中的不同,恐怕只有在场的凤裔知道了,因为他看到那梅花,神色变了变。 “十二年前,南阳别苑,一对新婚夫妇,还有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儿,你还记不记得?你不是看过那涂了毒药的梅花镖吗,那梅花镖上面,也有三朵这样的梅花!”白崇声音嘶哑,双目赤红,似乎沉浸在一段痛不欲生的往事之中。 南阳别苑,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听过……边澈正在脑海中搜寻这个信息,白玉莹却在这时捂着嘴跑出了大殿。边澈有些诧异,但什么也未想便紧跟着追了出去。追至一棵桃花树下,白玉莹才停下来。边澈蹙眉唤她:“玉儿?” 白玉莹回过身,脸上犹带泪痕,哭过的眸子里晶莹剔透,美到令人心动。白玉莹甚少会表现得如此脆弱,她一直都是坚强的,清冷孤傲的,就像空谷里的幽兰,暗自芬芳,却又牵引着边澈的一颗心。 “让你看笑话了。十二年前我婶婶被人害死了,当时婶婶她怀有身孕,我叔叔自那以后就性格大变,常出疯言,有时候自己是谁都认不清了。这次我叔叔差点就中了毒,可能受到了刺激,才会如此,你不要介意。”白玉莹轻声细语,面上难掩悲伤之情,眼睛却瞥向别处,似乎在遮掩一些事情。 边澈默默摇头,温柔说道:“我怎么会介意这个,这些年照顾你叔叔,真是辛苦你了。” 他的手搭在白玉莹瘦弱的肩膀上安慰,这让两个人看起来有些亲密,在满树桃花的映衬下,白玉莹的脸上染上微微红晕,让边澈有一瞬间的恍惚。 凤凰谷谷主差人来找他们回去的时候,白崇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只是闷着头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白玉莹很自然地就站到了他身边。 谷主夫人穆南柯此刻也在大殿里,虽年近四十,但仍然美艳绝伦,也难怪凤裔不顾她不能生育而娶她为妻。夏孤离应是刚和凤凰谷夫妇说明了事情的起因,夫妇二人皆面色肃然。 “凤谷主和穆夫人对此袖剑以及那下毒之人可有头绪?”夏孤离询问道。 穆南柯沉吟一番说道:“照你们方才这么说来,那女子恐怕确实出自我门下,正巧在半年前,我刚驱逐了一名弟子,她叫黎秋双,但是她离开凤凰谷之后去了哪里,我就无从知晓了。袖剑的话,就要问凤裔了。”说着,穆南柯盈盈望向一旁的凤裔,轻柔道:“裔哥,你知道这袖剑上梅花的来历么?” 凤裔点点头,“这三朵紫梅,是天玄教的标志。” 坐在一边的白崇身体很明显地晃了晃,边澈瞟了他一眼,沉思道:“天玄教?这不是近两年才兴起的教派吗?”边澈如果没记错,这是西域的一个小教派,并不成气候,又怎敢堂而皇之地与中原武林反目,更别说十二年前还杀了人了。 然凤裔却说:“天玄教虽然是近两年才出现在江湖上,但早在十几年前,天玄教在西域就已经有了雏形,就如四年前的千机楼一样。天玄教第一任教主只是个十三岁的孩童,创立该教纯属一时的儿戏,因其排行老三,又尤其喜爱梅花,因此让人在教徒的武器上全部刻上三朵梅花。后来天玄教的教主换了好几任,直到现在的教主,天玄教才开始有了起色,虽不如千机楼那样势头迅猛,却也不可小觑。” 边澈听到凤裔谈及到千机楼,脸上浮起一丝兴味,说道:“凤凰谷谷主果然对江湖百态洞察的十分透彻。不过,天玄教在武林大会上下毒,公然与中原武林为敌,不就是鸡蛋碰石头吗?” “目前还没有证据说明是天玄教所为,不能轻易下结论。天玄教虽是西域的小教派,但和西域一名大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现今中原和西域交好,这名大将目前还是朝廷的贵宾,如果天玄教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那朝廷势必会介入。” 凤裔分析的头头是道,边澈却觉其中远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哦?凤谷主说的那名大将可是耶律鑫?” 凤裔点点头,“正是此人。” 事情似乎往着越来越有意思的方向发展,边澈突然有了点兴致,“耶律鑫不过是个酒肉之徒,反倒是他身边的人,有个叫耶律琊的,我看不一般,之前与其有过一面之交,武功稍逊,但招式我却是没见过的,他临走时还送了我一个见面礼。”说着,边澈从身上拿出一枚飞镖,正是耶律琊那日逃脱时扔下的,镖上也刻着梅花的图案。 凤裔眼光沉了沉,盯着边澈俊逸玩味的脸问道:“方才只顾说话,忘了问阁下是?” 边澈笑了笑,毫无顾忌地回答:“鄙人边澈。” 此话一出,夏孤离着实吃了一惊,“你,你不是金家的人吗?” 一个手上沾染无数鲜血的人,竟然会是公认的大善人的儿子,是谁都会感到吃惊的。 “我自然也算是半个金家的人。”边澈回答着夏孤离的话,眼睛却看着凤裔。 凤裔倒没有夏孤离那么大的反应,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似乎早就料到他非正道。 凤凰谷自创立起便一直处于中立,不管对方是善是恶,都不会偏向任何一方,只洞察江湖态势,研究兵器。凤裔虽为第一剑,却从未争夺过武林盟主之位,不参与任何纷争,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年来凤凰谷的地位一直没有动摇的主要原因。一个无欲无求的世外高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为自己的敌人的。边澈自报家门,也正因为如此。 第十三章 赠钗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午休过后,除了白崇和白玉莹还留在凤凰谷,边澈和夏孤离皆与凤裔辞行返回山庄。白玉莹将边澈送至凤凰谷出口,边澈止了脚步,忍不住问道:“玉儿,白崇,真的是你叔叔吗?” 白玉莹微讶地张了张嘴看他,说道:“你为何这么问我?他是我叔叔,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么?” 边澈眼神微暗,“南阳别苑,这是昔日大将军府轩辕崇为新婚妻子建造的一处别院,十二年前突然起火,里面的人无一生还。轩辕氏一家卖国求荣,朝廷下令禁止追查起火的原因,并查封将军府,株连九族。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今无人知晓,南阳别苑已经成了朝廷的一段密事,你的叔叔,名字带崇,又对南阳别苑的事如此熟悉,你说我为什么问你?” 白玉莹没有答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才愿意相信我?你让我替你杀耶律鑫和雷戴,可是跟你叔叔有关?” 白玉莹直视着他,那张不可方物的脸上不见半点愧色,“你是不是忘了你答应过我,若是我不想说,就不会逼迫我吗?” 边澈眼中闪过一丝恼恨,“我不问是因为觉得你不会欺骗我,现在问你是因为对你的重视,而你却丝毫不领情。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的耐心是无限的?” “若你能在三个月内帮我完成那件事,我就将我所有的事全部告诉你,绝不隐瞒,如何?”白玉莹始终是冷冷的,就像那万年化不开的冰,这让边澈既恨又无可奈何。 边澈脸上浮一丝冷笑,“三个月,你可知道你要杀的人是谁,一个国家的重要官员,一个功不可没的西域大将,你当朝廷是江湖吗?朝廷现在对千机楼虎视眈眈,还有不少人等着坐收渔翁之利,我刚折损了一个分舵,你让我现在就去杀朝廷的人,你是想让我千机楼的人往虎口里送吗?” 要是在四年前,边澈可以不顾一切,为了白玉莹与整个朝廷,甚至整个武林为敌,但是现在他再也不能无所顾忌地为得到一个女人而将千机楼推入险境。而且这个女人,心狠到将他的心践踏在脚底下,对自己的感情熟视无睹。 “那么,我给你半年时间,事情若是办成了,我跟你走。如若办不成,那我们江湖不见,你权当不认识我这个人罢。”白玉莹声音轻而浅,却饱含坚决,不容置疑。 边澈一边冷笑,一边连连点头道:“好,你不要忘记你说的话!”说完便拂袖而去。 夏孤离远见边澈一脸凶煞之气地出谷,正纳闷白玉莹与他说了什么令他如此生气,刚想表示前辈的关怀之意,就见边澈跳上马背疾驰而去,完全没有等自己的意思。自己在外面等他,而他就这么走了?夏孤离傻愣在地。 边澈快马加鞭回到山庄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寒江阁似乎来了不少人,都在病人的大厅里忙里忙外的,而于名阳却在外面跟人谈笑风生。于名阳聊着聊着,感觉背脊一阵发凉,回过头去,就见边澈一脸的不悦,一动不动站着,于是赶紧撇下友人,跑到边澈跟前。 “楼主,你不是跟白姑娘离开山庄了吗?” “七娘呢?”边澈没什么好气道。 于名阳愣了下,有些不明其意,“啊?楼主是回来找七姑娘的吗?我以为你吩咐我叫她不用等了,所以……小七姑娘应该已经离开了。” 边澈一股气直上头顶,瞪了他一眼,“盟主说所有人不得擅自出入,七娘怎么离开?” “是我带她出去的。”这时,一个轻扬柔和的声音冷不防响起。 江柒寒提着一个药箱从大厅里出来,经过边澈身边时停下了步子,看着他温言浅笑。“我看小七姑娘似乎在这呆的烦闷,便和薛盟主说与小七去金家走访一番,向金大当家借点贡酒,刚好山庄里能够用来给病人做药酒的酒水里都被下了毒,我想金大当家应该很乐于相助的。果然,不出半日,金家就将酒给送来了。在下和诸位对大当家的善心真是感激不尽。” 边澈闻言看向于名阳,只见于名阳略显沉重地点了点头。江柒寒就这点厉害,用什么酒不好,那贡酒多值钱的东西,拿来用作这,说是借,但大当家又怎么会收寒江阁的钱呢,二话不说就送来了,甚至还派了人手过来帮忙。江柒寒明摆着就是故意找边澈不愉快的,偏偏一身正气,举止言行彬彬有礼,一脸医者仁慈的虚伪面具,让人挑不出一点刺来。 让边澈不快的不只是江柒寒的故意挑衅,更是七娘竟然同意让江柒寒去金家了。他笑中带着冷意,“那这几天江阁主就多辛苦一阵了。于名阳,我们走。” 于名阳不敢再吭声,低着头跟在边澈后面。以为边澈要直接回金家,谁知边澈却半路停了下来,对他说道:“明日再回吧。” “楼主还有什么事要办吗?”话多的于名阳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明天跟我去买点东西。”边澈丢下话,留下于名阳一脸疑云。 于名阳压根没有想到边澈说第二天去买的东西,是女孩子戴的钗子。见边澈一脸不耐烦地在各个店铺和摊子边徘徊不定,忽而皱眉沉思,忽而犹豫不决,完全不似平日里那个只手遮天雷厉风行的男人。于名阳不怕死地笑道:“楼主是要买给白姑娘吗?” 边澈端详着手里的银钗,无心搭理他,只说了“闭嘴”两字,便又去挑其它的。看这反应,于名阳便猜到这钗子是买给谁的了。等边澈挑完,起码也有十几支了,看着差不多,才让老板用盒子给装起来。老板递给边澈时,边澈却站着不动,于名阳了然,讪笑着接了过来。 而后店铺老板便和于名阳你看我我看你,于名阳觉得那老板看他的眼神,就如同看着一头肥羊。财大气粗如边澈,十几支钗子就如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但却是于名阳大半年的血泪钱。 “我今天没带钱,你先帮我垫着,回头给你。”边澈扔下这句话,便潇洒地走开了。 于名阳终于知道为什么边澈买东西要让他随行了。 午后的金家别院正传来一阵愉悦欢快的嬉笑声,不是别人,听声音就知道是叶小十六又在和谁玩闹了。穿过大院前门,经过一处水塘,再绕过游廊,才是后院休息的地方。金家别院不似那些花团锦簇的秀丽庭园,这里看不到一处花坛,只有白色或黑色的假山怪石点缀其中,其余皆是绿树翠竹,略显单调清冷,偶有紧挨着墙角的从外面伸进来的桃花枝桠增添一番春意。院门旁边,是一排擦拭得锃亮的武器架,上面挂满各式各样长短不一的刀匕和暗器,足以显示别院主人冷硬的性子。一进到后院,边澈就听见怯生生的猫叫。 “七娘,这小家伙似乎很喜欢你呢!”小十六羡慕地说道。 行不多远,边澈就看到几个人围在树荫下,正逗弄着一只小白猫。而那只幸运的宠儿,正一个劲地往七娘的怀里钻,偶尔蹭到七娘脸上舔一舔,逗得七娘一阵开怀。边澈从未见过七娘这副开心的模样,一直觉得她不苟言笑,过于冷酷无趣了,却没想过七娘也可以像十几岁无忧无虑的少女一般嬉笑玩乐的。 不得不承认,七娘那张充满异域风情的脸太引人注目了,笑着时眼睛如弯月,因为眉峰稍显硬朗,让她少了一些女子特有的柔美,而平添一丝坚韧和英武之气。如果说白玉莹是一朵开在深谷中的幽兰,那七娘就是沙漠中最艳丽的一朵花。望着那张不曾见过的笑颜,边澈竟看呆了。 等回过神的时候,于名阳已经朝院子里的人开口打招呼,树下的人才发现了他们。 “楼主,你们快过来看哪!这有一只小奶猫!”小十六兴奋地朝边澈招手。 边澈走过去,看了一眼七娘臂弯中的小猫,竟是一只难得一见的波斯猫,正睁着圆咕噜的蓝眼睛望着七娘,娇滴滴的甚为可爱。他漫不经心地问道:“这猫哪来的?” 七娘回道:“今天早上就看到它在这了,好像是迷路了,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楼主,这只猫我们能养吗?不然扔了太可怜了。”小十六满眼期冀地望着边澈。 边澈下意识地瞟了七娘一眼,见她看着小家伙的目光怜爱,便扔下一句:“随你们。” 小十六欢呼雀跃,和七娘相视而笑。 “过来一下。”边澈看向七娘,对七娘说道。 七娘不明其意,只见于名阳冲自己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就捧着一个盒子跟边澈进屋子里面去了。七娘进去后,于名阳就将盒子往桌上一放,就出去了,留下边澈和她两个人。 “这是给你的。” “什么?”七娘吃疑地接过,打开一看,竟然是各式各样的发钗,不免一阵讶异。 边澈道:“你上次不是专门出去买吗,你不喜欢吗?” 七娘这才想起上次买了一支钗子送给岚裳,没想到边澈竟然放在了心上,不过却误会了那钗子是买给自己的。虽然自己对这些东西并不十分感兴趣,但是心里却一阵欢喜。 边澈对七娘的回答有些莫名期待,只见眼前的人一双清亮的眸子里似洒满星辰,看来并不讨厌自己送的礼物。 七娘轻声道:“我很喜欢,谢谢。” “喜欢就好。”边澈第一次没有拒绝她的谢意,七娘似乎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扬,但边澈不一会便抬起了手,像是在掩饰什么,撇过脸看着别处,耳根却有点发红。 第十四章 幻梦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曾经有个人跟边澈说过,身为暗杀者,最害怕的事就是睡觉,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人来找自己报仇,就连在梦里,也会梦到来找自己索命的。边澈已经记不得做梦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或许是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那些梦,他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但一定是血淋淋的。 破天荒的,边澈这次居然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他站在一望无垠的沙漠中,脚底下,是尸首遍地,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恨他入骨的敌人,还有和他一起同红莲堡厮杀过的盟友。所有的人都死去了,唯独留下他一个人。 “你走吧,不要再回来送死了。”大风扬起漫天沙尘,一个少女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听到那个声音,他一阵欣喜,想要去看清少女的模样,奈何少女的身姿在沙尘中只见模糊的身影,无论他怎么努力靠近也看不清。直到沙尘无风而滞,远处渐渐浮现出一个红色的倩影。边澈失魂落魄地朝那背影走过去,那女子转过身来,竟是自己熟悉的容颜,朗目疏眉,微笑的眸子里似乎藏着万千繁星。一只雪白的波斯猫,正安然恬静地躺在女子的臂弯中。 “七娘,你怎么在这?”边澈一阵迷茫,他不知道为何七娘会出现在这里,他想见的人,原本不是她才对。看着那张绝代容颜,边澈有片刻失神,竟不知是喜,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他走向七娘,似乎想要捉住些什么,刚伸出手去,然而手指刚触及那红色的衣角,眼前的人便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边澈从梦里回到现实的时候,身边正躺着一位貌美无双的佳人,女子身上只盖着一件黄色薄纱,几乎衣不蔽体,姿态妖窈多情,如玉的肌肤上印着欢爱过后的红痕。见边澈突然坐起来,女子立马像条无骨蛇似的攀上边澈的肩上,媚眼如丝道:“二少,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边澈困惑地摇摇头,其实哪是什么噩梦,不过一场莫名其妙的梦罢了。他突然很想再见到白玉莹,如果白玉莹在身边的话,或许自己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陷入迷惘中了。 “我还有事,木娘你继续睡吧。”边澈轻柔而冷淡地说完,就拿起衣服开始穿上。 “你不留下陪奴家了吗?”木娘两条柔夷搂着边澈的腰,娇唇一下下地亲吻着边澈的肩膀,似乎想重新勾起男人的欲望。 边澈眼中漫上一层冷光,一把握住木娘伸向他胯下的手,声音缓慢却字字如重石般落下:“听话,我改日再来看你。” 说着便将木娘晾在一边,看都未再看一眼便独自起床穿衣,毫无留恋地离开了雪月阁。木娘失落地坐在床上。 边澈有过不少女人,却从没有在女人那留宿的习惯,这点木娘其实很清楚。这次边澈竟然事后在雪月阁睡着了,木娘惊喜地以为自己得到了边澈的眷顾,却没想到他醒来之后还是选择了离开。在风月场所待久了,木娘总觉自己已经麻木了,然而遇到边澈后,她觉得自己也是可以喜欢上一个人的,她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自己能够成为边澈心中特别的存在,也一直坚信着边澈能够带她脱离苦海。但当木娘那晚任性地想去亲吻边澈的唇时,边澈却躲开了,边澈和她拥抱缠绵,却从没有碰过她的唇,或者说,从没有那样吻过任何女人。木娘明白,边澈心里面一直有个人,他只会满怀深情地亲吻那个心爱的人。可悲的是,木娘却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多么可笑啊,自己好不容易动了感情,然而对方爱的却不是自己。微弱的烛火下,看着紧闭的,或许以后再也不会打开的那扇门,木娘兀自想着。 边澈从雪月阁回到金家别院的时候,已经是很晚,隔壁转角那间屋子里已经熄了灯,感觉到屋顶上一道目光,边澈抬头一看,便见那只白猫正卧在房檐上,湛蓝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就像是特意等着他似的,然后“喵”了一声,便从七娘房间微阖的窗户窜了进去。 “雪球,你去哪了啊?”房间里传出七娘略显担忧的低语,像是在责备一个晚归的孩子。 看样子,她和那只初来乍到的小家伙已经很熟稔,还给它取了个名字。 边澈心里莫名地感到安定,他在门外伫立了下,直到里面完全安静了下来才回了房。 听到外面推门又关上的声音,七娘抱着小猫又睡下了,却仍睁着眼看着窗户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日起来给猫喂食的时候,七娘发现雪球竟然不见了。她在院子里一阵好找,都没有看到那只白色的小东西,索性放弃了,或许雪球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主人。 接近午时,正处闹市繁华地带的福来阁大酒楼里,一名打扮艳丽的红衣女子走进了二楼的一个雅间。这间房所处位置极佳,窗子正对着京城第一大商会,远眺还可望见商会后面的一大片桃花林,不仅有招财进宝之意,还风景独特,想来这酒楼的老板是花了心思的,所以这间房是福来阁最贵的一间。此刻,一个黑衣男人正站在窗边,兴致盎然地目睹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 黎秋双一脸笑意地走到男人身边,刚想伸手抱住男人,见男人手里抱着什么白色的东西,便往男人怀里一瞅,然后讶异地惊叫起来:“呀!猫!”然后像躲瘟疫似的退开几步,厌恶地看着那只猫。 “这么可爱的波斯猫,你竟然这么讨厌它。”耶律琊笑容邪肆,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白猫的毛。 黎秋双嗤之以鼻,“你这只猫可恨我,见我就挠,你让我怎么喜欢它?” 耶律琊将猫举到眼前,笑着看它那双充满灵性的蓝眼睛,对黎秋双说道:“那是你不懂讨好它,你看它在金家待的多开心,是不是?” 猫儿似乎是回应他一般开心地叫了一声。耶律琊张扬地笑着,眼睛都闪亮了起来。 黎秋双看他模样是从未有过的兴奋,颇有些嫉妒,她说:“那个女人是什么人,主人竟让你去接近她?不过我看你倒是挺开心的。” 耶律琊不置可否,“当然开心,一只喜欢自投罗网的猎物,谁不喜欢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谁对你投怀送抱你都全都接受吗?那你对我是什么意思?”黎秋双咄咄逼人地质问。 耶律琊今天心情十分的好,并没有在意女人的无理取闹,“你吃什么醋,她是猎物,最后总归是要杀掉的。而你是宠物,是用来宠爱的。我看那个女人似乎对主人的事很感兴趣,竟连主人以前的师傅白丰田都找到了,不过她似乎认错了人,把我当成了高琊,嗯……以后的日子总算没那么无聊了。”耶律琊回想着那晚上和七娘的相遇,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道。 黎秋双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你别太认真了,小心自己掉进网里面去!” 耶律琊斜睥着她,轻笑道:“你想太多了。商会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不过千机楼在风城的分舵可不像淮邑分舵那么不堪一击,主人这计划,能成吗?”黎秋双有些怀疑。 耶律琊漫不经心道:“成不成又有什么关系,主人的目的不是要歼灭风城分舵,而是要离间边澈和风城分舵主于名臣的关系。现在边澈身边最信任的人也不过就三大杀手和于名臣,淮邑分舵一瓦解,那个叶小十六也没什么用处了。叶九现在在房厉,寒江阁一定会找机会拖住他。于名臣若是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你说边澈还会继续信任他吗?” 黎秋双点点头,随即又顾虑道:“那,那个叶七娘呢?边澈不是很信任她吗?” “信任?你真的这么认为吗?”耶律琊似笑非笑,将墙角一朵红花摘了下来,放在小白猫的嘴边,然后那猫就叼着那朵花欢快地跑了出去。 “要是真那么信任她的话,就不会叫人去查风火令牌的事了。边澈那人,敏感又薄情,要相信一个人很难。可不像你那么单纯,什么男人都相信。”最后一句话,他放慢了语速,似乎意有所指,然后用手指点了点黎秋双的额头。 黎秋双被这个亲密的动作给逗乐了,妖艳的脸上一阵狂喜,立马贴到耶律琊的怀里,方才的嫉妒很快就一扫而光。“那我以后谁都不信,就信你。我真不希望你去接近叶七娘,阿琊你会一直喜欢我的吧?” 耶律琊拥着她,嘴角勾起一个深深的弧度,嗓音温柔而蛊惑,“当然。”但若仔细一看,他那双琥珀色的眼里并没有一点称得上是柔情的东西,甚至,有些微凉。 午后的时候,失踪了半日的雪球又自己回到了金家别院,嘴里还叼着一朵花,直奔后院。看到七娘的身影,小猫径直跑到她跟前,将那花放到地上,然后低低叫唤了一声。 七娘将那朵花捡起来,表情有些惊喜。随即她笑了笑,将小猫抱起来蹭了蹭它凉凉的鼻尖,望着它的眼睛说道:“谢谢你送的花。看来你还会认路,真想去见见你的主人。厨房里还有些吃的,你吃过了吗,还要不要吃一点?” 边澈经过时,远远地看到庭院里,七娘独自在和一只猫对话,阳光洒下,树影斑驳,画面看起来有些温馨,他嘴角微微扬起,自己也未察觉。 第十五章 商会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自从那日做了那个奇怪的梦,边澈开始渐渐意识到自己情绪的悄然变化,那种目光触及到七娘时的愉悦心情,令他感觉自己越发不正常。这种转变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在享受这种愉悦的同时,更强烈的排斥和愧疚感伴随而来,内心的矛盾让边澈对白玉莹的思念更为强烈。以为自己对白玉莹的感情已经被三年的时间消磨殆尽,却没想到偏偏白玉莹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并再次点燃了埋在他心底里的情愫。 一定是白玉莹上次惹恼了他,才让他对其他人产生了这种莫名的幻觉。 一日于名阳去求见边澈的时候,看见边澈站在走廊上观望,神情莫测。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撞见院子里正上演着两人一猫的追逐大戏,七娘和叶十六轮番轻功上阵,才将那只白猫捉住。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只小猫浑身都湿漉漉的。看样子,应该是两人在给那只猫洗澡时猫跑掉了。边澈似乎是看七娘看得呆了,一向耳听八方的他居然没有听见于名阳的脚步声。 于名阳咳了一声,边澈才注意到他,看了一眼院子里手忙脚乱安抚小猫的七娘和叶十六,语气难辨:“人找到了?” “是,楼主。”于名阳垂着头,没有什么表情,比平时要沉默和恭敬许多。 “听你说过,那人是你以前的相好?”边澈没有看他,而是专注于盯着手上的扳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于名阳迟疑片刻才道:“楼主请放心,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边澈不含笑意地勾了勾唇,负手而立,“那就好,我们回总舵。” 于名阳朝院子里望了一眼,“那要不要叫小七姑……” “不用了,就让她留在这里,以防老夫人这边有什么事交代。你……”边澈看了一眼于名阳,说道:“你也留下吧,我想你也不想看到某些场面。”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于名阳一眼。 于名阳刚犹疑着想说什么,但见边澈已经自顾自地离开了。 边澈一回到千机楼总舵,所有人都悬起了一颗心,因为不知道今天那个被抓回来的柔弱女人会面临怎样恐怖的惩罚。虽然这种事早已见得多了,但是今天这个,却是犯了大忌。 九张机里。一个衣衫染血的女人正被四条铁链拴在一根潮湿发霉的木桩上,她的脸本来应是绝色之姿,但由于被毒液侵蚀,左脸已经溃烂。她身上的衣服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全被细小的丝线勒着,只要她一动,那些几乎看不见的丝线就会割破她的皮肤。女人垂着头,对边澈的走近置若罔闻。 走近女人时,一股浓烈而腐臭的血腥味冲鼻而来,边澈拿着尖刀挑开女人胸前的衣襟,然后两指从她的衣服里面拎出一块布帛,展开看了一眼。忽而他笑了起来,将那布帛丢给一边的人,然后说道:“给于名阳的信,你想向他求救,嗯?”边澈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下递过来的帕子擦手。 女人终于抬起头来,瞳孔里映出的,是地狱中的修罗,她恐惧地看着面前的边澈。 边澈满含笑意地看着她,说道:“你知道是谁透露你的行踪吗?” 女人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神却动了一下。 “于名阳说你老家有个兄长,你应该会逃到那里去,于是十一就派人找到你的兄长,果然发现了你。”边澈语气平静,就像只是在与面前的人闲话家常。 女人的身体明显地震了一下,她面容狰狞,恶毒地诅咒道:“你们这群疯子,你们一定不得好死!” 边澈眼神一寒,“顾伊伊,要是你不想死得太痛苦,最好告诉我实话。是谁让你把淮邑分舵给泄露出去的?” 女人恶狠狠地盯着边澈,冷笑着说:“这世上也有你办不到的事情?我告诉你,淮邑分舵的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不过是想逃离你们这些不懂感情的魔鬼,你不要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背信弃义!” 边澈眼睛闪过一丝危险的光,犹如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他冲着身边的人道:“给我撬开她的嘴,不要让她死了!什么最疼,就用什么!” “是。”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回荡在密室里,只见一个女人手里拿着一根丝线朝顾伊伊走来,然后将那线缠绕在她的手指上。顾伊伊还没反应她要做什么,那女人就突然将丝线的一头含在嘴里,然后拉住另一头,慢慢收紧。 “十线绕指柔,应该是最疼的了吧。”女人的话刚落下,密室里就传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边澈从九张机出来后,不知为何脸色异常难看,叶十一有些惶恐,迟疑了一下才跟了上去。 “十一,依你看来,于名阳和顾伊伊,还有淮邑那件事会不会有什么联系?”边澈随口一问,脸上的表情晦暗难明。 叶十一看边澈盯着自己有些胆颤,呃了一声,含糊说道:“属下愚见,于名阳要是还顾念旧情的话,应该不会让顾伊伊送死的吧。” 边澈瞟了她一眼,道:“顾伊伊头脑简单,又重情义,要是没有依赖的人唆使她,她是不会逃跑的,更不会背叛将他们当做家人一样的叶十六。” “那楼主为什么要这样惩治顾伊伊,是要看于名阳会不会来救她吗?”叶十一不解。 边澈不答话,撑着头看她,叶十一却觉得被那讳莫如深的眼睛盯得背脊发凉。 几日后,风城的一家驿站里,一支从京城来的商队在此落脚。领头的,是金绮玉最为倚重的金三爷,他带领商队已有三十余年,是个兢兢业业冥顽不灵的老头儿。这会儿,他正和驿站来接头的人吵了起来。吵得喋喋不休的时候,接头的那人竟从身上拔出了剑来,吓得金三爷摔倒在了地上,幸好商队的护卫上前阻拦,才免了一场干戈。 于名臣听到属下来汇报情况后,连忙连夜赶去驿站,向金三爷赔不是。原来事情的起因,是风城驿站的接头人让商队留下三车货,金三爷不肯,双方才起了争执。这往年,去西域送货的商队都会按照惯例给风城分舵分两车货,今年不知哪个新来的不懂事,狮子大开口说要再加一车,金三爷便骂了他几句,结果两边差点打起来。 看到于名臣来诚心道歉,金三爷才消了气,便不再跟分舵的人计较,但还是长了个心眼。 半夜的时候,驿站的商客都已经入睡,风城的夜晚风刮得呼呼作响,院子里窸窸窣窣,听起来好像只是树叶拍打窗户发出的声响。一个矮小的身影站在窗边,偷偷观察着院子里的动静。几个黑影匆匆离开,楼上的人也忽然隐去了身形。不一会,那人来到院子的马车旁,掀开了车上的布匹,然后从底下的箱子里拿出一件东西。 在月光的映照下,那东西散发着清冷的色泽,是一枚印着梅花图案的暗器。 边澈两日便收到了来自风城的消息,他刚看完信,门外就有人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边澈往门口扫了一眼,目光又移向手上的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说道:“什么事情?” “楼主,商会那边出了点事情,前去西域运货的商队在风城一带被官府的人拦截了,马车上的货物不知道怎么地就被调换成了暗器,现在大掌柜正和官府调解,七娘也被大当家叫去了,让我来通知您一声。” 边澈将手中的信放到灯烛上烧掉,然后站起来往门外走去,对手下的人说道:“叫于名臣速速从风城滚过来。” 边澈赶到金宅的时候,正好看到七娘从金宅里面离开,然后坐上了于名阳的马车。他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驻足了好一会,才踏进了宅子里。 马车一行驶,于名阳就忧心忡忡地问道:“七姑娘,事情怎么样了?” 七娘看了看他,晶亮的眼珠子一动不动,据实回答:“金三爷向老夫人告于舵主私吞商会财物,公报私仇在货物上做手脚,可是私运武器的事情是犯法,如果两边都说是被人动了手脚,你说楼主会信谁?” 于名阳听她这么一说,马上垂头丧气,双手撑着额头,样子十分悔恨。“我早让我哥不要那么贪财,他就是不听,如果我留在风城,提醒他一下,让他注意点,也许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但是私运武器的事,我是一点也没料想到他会这么做。” 七娘沉静地看着眼前自责的男人,眉头不易察觉地皱起来,良久才吐出一句话:“你觉得于舵主那么谨慎的一个人,会那么不小心被人捉住把柄么?” 于名阳抬了抬头,神色不解,“七姑娘此话何意?” 七娘移开目光,看向马车外面,说道:“没什么,我与于舵主不熟,你比我更了解他的为人不是吗?” “这话不假,我其实也不相信我哥会那么犯傻,但是货物是在风城出事的,就算我哥没有做过手脚,楼主也会因为我哥没有尽职而怪罪下去的。这可怎么办才好?”于名阳喃喃自语,再次陷入愁苦。 “……这不是你我能够改变的。这事没有查清楚之前,我想楼主不会对于舵主怎么样的,你还是等消息吧。”七娘不太习惯安慰人,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稍微宽慰一点。 边澈做的决定,没人能够动摇,倘若为谁求情,那就是同罪。于名阳应该不会傻到去碰边澈这颗硬钉子。 第十六章 雷戴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夜色渐渐暗了,边澈正准备出城回千机楼,但马在城门口停了下来,他冷硬的面容似乎有些踟蹰,然后调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金家别院里冷冷清清,转角的房间熄着灯,里面的人应该已经睡了吧。边澈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回这里。他在院子里站了一会,暗自仿徨着,心里似乎有什么陌生而又危险的情绪正在慢慢滋长。 “楼主,你怎么站在这里?”清冷的院子里传来这几天令他心神不宁的声音。 边澈转身,看到七娘正微微歪着头疑惑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发怔。 “楼主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吗?”七娘打破了两人之间奇怪的沉默。 “没有。”边澈像是要撇清什么,连忙否认。末了,又加了一句:“我来找十六。” 七娘轻轻“哦”了一声,没有任何怀疑,说:“小十六早就已经睡了,要叫她起来吗?” “不用了。明天叫她回千机楼找我。”说完,边澈也没进屋,径直往院门走去。经过七娘身边,瞟见她头上正戴着他送的一支发簪,于是脚步停了下来。 “戴上了,嗯,果然很适合你。” 微风拂过的树影下,边澈的脸被映衬得有些柔和,眼里跳动着一些看不清的光芒。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去干什么?”不知是不是七娘听错了,总觉得边澈今晚说话都比平时要温柔许多。 “雪球不见了,我去找它。” “你说的是那只猫吗?别找了,它要是想回来,早晚会回来的。”边澈看了七娘一眼,见七娘眉间似有忧色,便说:“要是它不回来了,你喜欢的话,再买一只就好了。” 边澈说完话,就向外走去。 想到于名阳的嘱托,七娘在身后问了一句:“楼主打算怎么处置于舵主?” 边澈回过身来,已经没有刚才的温柔,脸上似笑非笑,又恢复平常的语气,“你还知道关心别人?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七娘看着边澈决然离去的背影,觉得刚才那一瞬间从边澈身上从未见到过的温情,一定是因为月色太柔和,才让自己会错了意。边澈怎么可能会对自己露出那样的表情呢?七娘暗自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看着地上不由得苦笑起来。 边澈下意识回头望时,见七娘略显失落地站在院子里,月光将她单薄的影子拉的很长,风拂动树叶,在她身上洒下细碎的剪影,树影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会连同她一起随风而去。边澈那刻突然很想回去,但是他还是毅然离开了。 福来阁酒楼的屋顶上,一个男人正盘腿坐在上面,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猫,他手指宠溺地抚摸小猫的头,嘴角温柔勾起,似乎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但不一会儿,他的目光忽然移到某个遥远的地方,月光照进他琥珀色的瞳仁,眼底似乎隐藏着泪光,看样子很是悲戚。 “你还记得她吗?”黑夜中,男人轻轻说了句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也无人应答。 猫似乎听懂了男人的话,安静地盯着男人俊美的侧颜。耶律琊只有在黑夜中独自一人时,才会收敛所有的邪气和张扬,像是一个迷路而哭泣的孩子。 “我很想念她。”声音再次响起,竟带了一丝沙哑。 没人知道,耶律琊口中的“她”是指谁。 边澈站在千机楼的阁楼上,也在想着同样一句话。他的手里拿着银制的酒杯,酒杯已经空了,却忘了再添,他望着月光照耀下不再肃杀的千机楼,兀自出神。脑子里映满了少年时候一个模糊的身影,他向空气中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没摸到,唯有一滴细雨飘到了手心。 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 今年的第一场春雨,细雨绵绵不断,足足下了三天,天空是阴沉沉的灰,泥土也是湿漉漉的。或许因为天气的影响,人的心境就如这雨天一样,沉闷,失意,带着一点点思念和未知的期待。一个男子独自伫立在一尊无字碑前,发了很久的呆。他的身影在青山中有些落寞,黑色的劲装勾勒出男子高大挺拔的身材,雨丝顺着他额前的碎发滴在尖锐的下巴上,不知站了多久。他转身离开,拿起金色的面具,戴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锐利眼睛。 天空开始放晴的时候,江柒寒拿出调配好的解药,给山庄其中一个病人服下,然后静静地坐在一边等待。半个时辰后,病人脸上的红肿和水疱开始渐渐消失。江柒寒稍微放下了心,看来这解药是有效果的。盟主薛青山喜出望外,便吩咐下人给其余人服药,然后对江柒寒连连称谢。 “这只是治疗的第一阶段,时间比较匆忙,解药也配置得比较仓促,不过还好可以抑制毒性。有些后续解毒的药材需回寒江阁才能配到,在下得先回去一趟,配好药了我会让人给盟主送过来。”江柒寒彬彬有礼地说道,然后又叮嘱了一句,“如果这里有什么情况,就请薛盟主差人告诉我舅舅一声就好了。” “那就有劳江阁主了。”薛青山再次拱手致意。 江柒寒微微一笑,然后朝身边的傅辛看了一眼,傅辛就随他一起离开了。 “阁主,我们这是要回寒江阁吗?还是……”傅辛问道。 “回寒江阁,不过我们得绕个远路。”江柒寒站在树荫下略微思索了一会。 傅辛面色疑惑,“去哪?” “奇花谷。春雨过后的海堂菊应该最适合用药了。”江柒寒说道。 “诶?阁主为什么要用这个做药材?据我所知,海堂菊不是养肝明目用的么,他们中的这个毒好像并不适合用这个……甚至还有冲突,难道阁主有什么奇方?阁主,阁主……”一到医药方面的问题,傅辛便一改平日严肃死板,锲而不舍地追问。 江柒寒带着愉快的笑容,率先踏上马车,撩起帘子,从里面探出个头,道:“谁告诉你我要用海堂菊解他们的火毒了?好了,别问那么多了,我在路上跟你慢慢解释,上车吧。”说完又对车夫道:“先去奇花谷,麻烦快些,还有人在房厉等着我们呢!” 傅辛跳上马车,挑眉问:“谁等我们?” “当然是千机楼的人了。”江柒寒仍旧微笑着,但眼里已经没有了温度,甚至寒冷得有些陌生。 傅辛有些看不透这个人,总觉得江柒寒每次提到千机楼的时候,就会变得跟平常很不一样,但有什么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一日后,江柒寒的马车到达房厉,江柒寒特意让马车停在后门。傅辛一路都很警惕,刀不离身,生怕千机楼的人前来暗杀,不过一路上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江柒寒下了马车,对傅辛说:“我有重要的客人,你先回前面去吧。” 傅辛看了看四周,犹豫了下,“可是阁主你……” “无妨,你也护送了我一路,觉都没睡好,先回去休息吧。”江柒寒说话温和,却不容置喙。 傅辛这才点头离开。 江柒寒目送傅辛走远,又在原地站了一会,才往一边的小径走去。 小径通往一个后花园,江柒寒像是赏春一般,走的很慢。转了个弯,下了石板台阶,江柒寒停在一个池塘旁边,似在沉思,又似在等人。 叶九远远地盯着,只见江柒寒绕过一座假山,然后就不见了。叶九忙追了过去,这里他不是没来过,但他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假山后面设有机关。现在,那假山下面,竟然有个石阶向下延伸。江柒寒显然是故意带他来这里的,很有可能是寒江阁的陷阱,叶九犹疑了会,下了台阶。 半个月来,叶九一直在寻找雷戴的踪迹,但是雷戴像是从人世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他派人以病患的身份前去打探,也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雷戴来寒江阁做什么,去了哪里,成了一个谜团。而这个潮湿阴暗的台阶下面,似乎藏着什么秘密,江柒寒不仅不隐瞒,反倒还将自己引了过来。 叶九走到假山下的洞窟后,“轰隆”一声,上面的入口马上就封了起来。叶九蹙紧眉头,继续往前方走去。 走到尽头,叶九停了下来,因为雷戴就在前面。他有些惊诧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雷戴正被关在一个大笼子里,一只脚上还戴着长长的脚链,正面目凶狠地瞪着叶九,看到他走近,雷戴像只野兽般冲到笼子边朝他张牙舞爪,像要冲出牢笼。不过几个月,雷戴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笼子里面几乎样样齐全,床铺、桌椅、浴盆……都是上好的材质,如果不是雷戴此刻待在笼子里,他觉得这里跟房间没什么两样。 “你很吃惊吧?”此时,一个温润的声音在密室中响起。 叶九朝声音处望去,见江柒寒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盏灯。他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不明的光芒。 叶九微微凝眸,看了一眼笼子里的雷戴,问道:“雷戴怎么回事?” “正如你所见到的,雷戴他疯了。”江柒寒异常平静地陈述着。 “疯了?”叶九眉毛一挑。 “雷戴他患上了一种怪病,现在看到生人就会像野兽一样扑过去伤人,所以我只能暂时先将他关在笼子里,以免误伤了少侠。” 叶九哼了一声,“那我还得谢谢你为我着想。江阁主带我来这里,不会只是告诉我雷戴疯了吧。” 江柒寒微笑道:“我没别的意思,叶少侠不是想知道雷戴的消息吗,我将你带进来,就是不想让少侠无功而返。不过这事现在知道的人不多,毕竟雷戴疯了的事,闹得天下皆知都不太好,所以现在寒江阁和宰相府,对这个消息都是封锁的。” “他得了什么病?” 一阵风吹来,江柒寒眼里的火光跳了一下,“一种极其罕见的幻想症,我想叶少侠应该知道一些。早在前两年,京城商会的金大当家也患了一场病,她当时的症状其实跟雷戴的病症并无什么两样,会经常做梦,白天会出现臆想。只不过当时金大当家的病只是初期,我用药治好了她。而雷戴的病拖延了很久,直到他开始伤人,我带他回寒江阁治病,才知道他的病已经救不了了,只能这样等死。现在,他是一个人都认不出了。”江柒寒说到“等死”两个字的时候,没有丝毫怜悯,目光里清冷一片。 叶九看着笼子里的人,表情瞬息万变。 “将死之人,你们还要杀他吗?”江柒寒问。 叶九重新看向江柒寒,“怎么会得这样的病?” “告诉你也无妨,他们是吃了一种有毒的果,这种果,只生长在西域。”说完,江柒寒似乎笑了一下,“不过你知道这个也没什么用了。”语毕,他走到墙角,按下了一个开关。 顿时,笼子的铁门和雷戴脚链上的锁同时开了。江柒寒眼中的火光忽明忽暗,下一刻,他头顶上的石门就轰然落下。洞窟里,只剩下叶九和化为野兽的雷戴了。 第十七章 柒寒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江柒寒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然后笑了一下,离开了后花园。 “柒寒。”江诚见江柒寒从后花园出来,便已猜到了什么,说道:“你不会已经……” 江柒寒笑着打断他的话,“舅舅放心,就算雷相的吩咐,我们寒江阁又怎会听他的话杀人呢!雷大人这样活着也是受罪,我既不忍心让他痛苦,又不想害他性命,好在有人替我摆脱了这令人为难的事。” 江诚看着他的表情,指着那个方向道:“莫非谁在里面?” 江柒寒笑而不语,江诚便已经猜到七八分。 “我留了一个出口,我想千机楼的人应该不会太笨吧。”江柒寒说着,突然想到什么,然后问道:“舅舅,你早年不是去过西域吗?对雷戴和金大当家中的这种毒,可有什么了解?” 江诚笑答:“柒寒你阅尽天下医书,你不了解的东西,舅舅怎么会了解呢?我当年去西域,不过是去见见友人,随意游览一番就回来了,也没见着这种稀罕的毒物。” 江柒寒有些遗憾,但很快就笑说:“那舅舅可否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忙,你尽管说,我能做到的,肯定帮你。” “嗯……舅舅不是认识一些西域的商人么,可否帮我打听下一些香料里面都用些什么香草?” “怎么柒寒对香料也有兴趣了?”江诚不免微微来了兴趣。 江柒寒笑了一声,“没有,我从来不用香料的,只不过我有个病人,她的病情跟香料有些关系。” “哦?还有这等事?刚好我今日要去一位朋友家走访,顺便替你问问吧。” 江柒寒微微颔首,“那这事就麻烦舅舅了。” 入夜,傅辛刚睡醒出来找吃食,看到江柒寒的书房还亮着灯,有些奇怪,便进去瞧了一眼。他一进门就看到江柒寒坐在灯前,桌上乱糟糟的放着一堆书籍,江柒寒正聚精会神地翻看手里的书页,像在查阅什么东西,好像并没有察觉傅辛进来。 “阁主,在找什么,都过三更了,不如我帮你找吧。”傅辛说道。 江柒寒眼睛盯着书页,没有抬头,“不用了,已经是最后一本了。” 傅辛好奇地走了过去,向那些书瞟了几眼,“好久没见阁主这么认真了,看来阁主对那位姑娘的病很上心。” 江柒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说道:“小七姑娘的朋友,自然是要多上点心。” 傅辛没想到淡然处世的阁主竟毫不避讳地表露对一位女子的在意,有些诧异,随即笑了一声。江柒寒怎么说也有24岁了,早就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然而江柒寒并没有注意到傅辛的误会,仍然专注于书上的讲解,忽而,他眼睛一亮,开心地笑了起来。 “终于找到了,傅辛,明天帮我抓几副药材给我送来。”江柒寒一边说,一边用毛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上几行字,然后递给傅辛。 次日,寒江阁的后花园传来一声巨大的轰响,听到的人都跑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江柒寒许久才慢悠悠地过去,见那密室上的假山已经倒塌。旁边的人问:“阁主,这假山怎么好端端地就踏了呢?” 江柒寒笑笑,“可能地下某块泥土塌陷了吧,找人把碎石处理了,再移座假山过来好了。” 他又看了一眼后院的大门,浅褐色的温润眼眸里没有什么温度。 从寒江阁出来的叶九很快就回到了千机楼,见几个人正抬着一个担架出去,他疑惑地看了一眼担架上已经看不清面容的女人,然后走进了大厅。 边澈正一手撑着头,一手把玩着手里的两枚飞镖。 “楼主,刚才被抬出去的那个女人是?”叶九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顾伊伊。”边澈抬了抬眼皮,见叶九风尘仆仆,问道:“房厉那边的消息如何,找到雷戴了吗?” 叶九点头,“找到了,雷戴死了。”接着,他将在寒江阁遇到的事情告诉了边澈。 边澈似乎很诧异,眉毛向上一挑,自言自语道:“江柒寒到底想做什么?” “本来我想出来后去找江柒寒,但是……没能进到里面。”寒江阁的机关,就连边澈都靠近不了,他更是没办法了。 “嗯。”边澈沉思了片刻,“他还说了什么?关于那个怪病。” “没有说什么了。” 边澈看了看手里的飞镖,说道:“这是于名臣交给我的。天玄教的教主,叫人查一下,秘密查,不要让太多人知道。”说完,他将飞镖扔给叶九。 叶九接住来看,见那飞镖上印着三朵梅花的图案。 武林大会上下毒,刻着紫梅图案的暗器,雷戴的怪病,最近所有的事情,都明着指向西域,似乎一切都跟天玄教有关,也冥冥之中将千机楼牵扯了进来,前有狼后有虎,边澈没有办法不留心。 叶九在千机楼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七娘的身影,倒是看见本不该待在这的于名臣,他刚想过去,就被一双手捂住了眼睛。 “猜猜我是谁?”那人用浑厚又带着稚气的假音说道。 叶九无奈地拿开覆在他眼睛上的手,转过身来,插着手臂沉默地看着叶十六。 叶十六撇了撇嘴,对他的无趣表示抗议,“你怎么不猜啊?” “不用猜我都知道是你。”叶九叹了口气。 “九哥你真没意思,闷骨头一个!”叶十六踢着脚下的石头,说道:“九哥你怎么才回来,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叶九用手指了指远处刚离开的于名臣,问:“那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叶十六朝他指的方向望了一眼,“你说于名臣啊,他被楼主撤职了,跟我一样。” “为何?” 叶十六狡黠一笑,“你给我买糖葫芦我就告诉你。” 叶九不由得伸手去扶额,看了看四周,然后自顾自地走到一边,拉住路过的一个人,“问你一件事。” 叶十六狠狠一跺脚,撅起嘴将叶九拉了回来,投降道:“好了好了,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叶九听完叶十六的回答,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顾伊伊又是怎么回事?” 叶十六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的暗了暗,瞟向别的地方,“她是自杀的,我一点也不相信她会背叛我们,淮邑前一晚上,我们还一起聊过天。” 叶九看着少女低落的神情,不发一言,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头。 “不去看她最后一眼吗?”角落里,叶十一倚在树上,表情玩味地看着独自一人的于名阳。 于名阳转身,不是很开心地望着她,“看来你很喜欢幸灾乐祸呢!不过你找错对象了,我并没有因为顾伊伊的死而伤心。” 叶十一掩嘴笑了起来,“就算是吧,见你一个人在这闷闷不乐,以为你对顾伊伊有愧疚呢,不过看来你并不是那种看重爱情的男人。那么,我可以认为你是在为自己的兄长伤心吗?” “我无可奉告。”于名阳说完大步离开。 叶十一却不依不饶,“叶十六和你哥哥都被撤掉分舵主的职位,你的旧情人刚死,你自然也失去了楼主最初的信任,七娘又遭到冷遇,现在也就叶九能坐上风城分舵主的位置了吧。这步棋下的可真好啊。” 于名阳停下脚步,回头意味不明地看着叶十一,见叶十一只是看热闹一般笑着,风情万种,十分美丽。 七娘收到江柒寒的消息,是在一日午后,商会的人交给自己一封信,说是一个小男孩送来的。七娘正觉奇怪,千机楼的通信一般都是通过信鸽或者自己人转达,不会交给其他人。她狐疑地拆开信封,见信上写着几个字:静水桥头见面。字迹娟丽,但又隐藏锋芒。 七娘很快就知道写信的人是谁。她来到静水桥头,看到石板桥上静立着一袭青衫,乌发如墨,只是站在那里观望,便如一幅悠然惬意的画。 “江阁主。” 江柒寒听到叫唤,转过身来,朝七娘微微一笑,就像迎面走来的是再次相逢的故友。 “小七,多日不见。”江柒寒开口时,眼里渐渐升起了春日的暖意。 七娘觉得,江柒寒可能有种令人感到亲切的力量。 紧张得连呼吸都要放慢的屋子里,少女的心起伏不定,江柒寒正在用蘸满药水的小纱布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吸着她眼睛里的白色物体,直到瞳仁渐渐恢复原色,那薄纱布已经变得厚厚一层。 江柒寒将用完的纱布丢到一边,然后点了岚裳的穴,拿出一根银针在火上烤了一会,便去挑岚裳眼皮底下那层黄色的膜。 整个过程,江柒寒都不发一言,表情专注认真。挑出了眼睛里的杂物,江柒寒紧绷的脸才慢慢放松下来,似乎松了口气,然后才解了岚裳的穴道,说道:“岚裳姑娘,可以躺下来了,我要开始洗眼睛了。” 等岚裳躺好,江柒寒将准备好的药水倒到岚裳的眼睛里,向七娘伸出了手,“烦劳小七帮我递下干净的汗巾过来可以吗?” 七娘连忙将汗巾递了过去,江柒寒微笑接过,替岚裳擦拭完流到耳边的药水,才温和道:“岚裳姑娘可以起来了,看看能看到什么了吗?” 一边的岚父和清姨屏气凝神,紧张地等着。 岚裳从床上坐了起来,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浮现一张模糊的脸,正朝她微微笑着。她转头去看站的远一些的其他人,也能依稀看见一点点影子。 “我……我好像能看到一些了。”岚裳不敢置信地微弱开口道。 清姨捂着脸喜极而泣。 七娘开心地笑了起来,正要向江柒寒询问些事,便看到江柒寒一脸笑意地望着自己。好像自己的反应比岚裳一家的反应还要令他欣慰。 第十八章 不安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岚裳循着眼前的人影走过去,拉住清姨的手,母女俩抱在一起高兴地一阵哭。岚父也忍不住在一旁抹眼泪。这画面实在是又心酸又感动。 没等七娘开口,江柒寒就回答了她想问的问题:“岚裳姑娘的眼睛因为太久没视物,暂时还不能适应太强的光,所以先不要急着出门。我这里还有没用完的药,晚上睡觉时可以滴些在眼睛上,滴完后戴上我拿来的眼罩。等明天我再来给岚裳姑娘做下检查,如果没什么问题,明日岚裳姑娘就可以完全看见东西了。” “江阁主真是太谢谢你了,我家岚裳的眼睛多亏你才能治好,江阁主真是我们家的恩人啊。” 两个老人连连道谢,江柒寒说道:“二老不必言谢,治病救人本就是我该做的,何况岚裳姑娘还是小七的朋友呢,多照顾一点是理所当然的。”语毕,江柒寒似乎有意地看了七娘一眼,表情很是愉悦。 清姨和岚父在七娘和江柒寒两人之间看了一眼,然后心领神会地一笑。七娘却因为他们的反应微微皱了皱眉,刚想要解除不必要的误会,岚裳就一把拉过七娘,“姐姐,真好,我以后终于可以看到你的样子了。一直想知道姐姐长什么样呢!” “嗯。”七娘颔首,一下就将方才那小误会放到了一边。 江柒寒朝二位老人点头致意,“眼睛还没完全恢复之前,最好让岚裳姑娘多闭眼休息,若无什么事,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清姨和岚父将江柒寒送到村口,离去之际,见七娘也跟了上来。 “我看岚裳姑娘好像舍不得你,小七不留下来庆祝吗?”江柒寒索性停下脚步等了等她。 “我仇人太多,留下来恐怕会害了他们,所以还是尽量跟他们保持点距离。” 江柒寒看着七娘,眼神夹杂了些复杂的色彩,但不一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七是不是有话要问我?”他微微侧头。 “上次江阁主跟我说的事,可有什么发现吗?” “小七指的是那香草的事吗?我托我舅舅打听到了,那香草名为贺兰草,因为品种珍奇,用它制作的香料多为贵族使用,不过岚裳姑娘……”江柒寒犹豫了一下,眼光瞟过七娘的脸,像在探究她的表情。 七娘毫无头绪地摇摇头,“现在也猜不出什么,等岚裳好了再慢慢问吧。江阁主,明日我们什么时候再来?” “明早,我托小巴石带消息给你。” “原来今天给我送信的小男孩,是巴石。” “毕竟千机楼对寒江阁有所忌惮,要是我直接去金家找你的话,我担心小七会被边澈误会,所以找了熟人。刚好巴石一直对上次我没收他医药费的事念念不忘。”说完,江柒寒轻轻笑了一声。 七娘有些许诧异,随即也微微笑起来,“江阁主一直都是这么考虑周到么?” “嗯……也许大夫做久了,自然而然就会细心很多。不过……这也要看是什么事,就比如说今天给小七你送信,要是换做其他人,我不放心。如果你我见面被边澈知道了,恐怕小七要吃苦头了,那样我岂不是很自责。”江柒寒眼带笑意,慢悠悠地说道。 “谢谢你……”七娘不由得有些窘迫,连忙避过江柒寒灼灼的目光。 第二天一大早,七娘比平时都要起得早些,为防被人发现,她直接去到后门等,等了一会,就见巴石兴高采烈地来了。 “姐姐。”巴石远远地就朝她挥了挥手。 “姐姐,能见到你太好了,江阁主叫我来告诉你,他在老地方等你。”说完凑到七娘耳边,嘿嘿笑道:“姐姐你们去干嘛呀?为什么感觉神神秘秘的。” 七娘就知道他脑袋里想些什么,双臂一插,索性道:“去看望一个朋友,你去吗?” 巴石连连摆手,“不去了不去了,我还要回去跟我师父练武呢!姐姐我走啦!”说完就一溜烟跑进了转角不见了人影。 七娘看了看四周无人,便赶往静水村的方向。 一只白色的猫从高高的房檐窜到墙外的树枝上,然后盯着七娘离开的方向一会,便灵活地跳到地上,不知道去了哪里。 很意外的,今天的岚裳格外地安静,没有眼睛初愈后的喜不自禁,而是像只乖巧的小猫,默默凝视着眼前的江柒寒。 江柒寒利落地收拾好药箱,将写好的方子交给清姨,客气地说道:“岚裳姑娘的眼睛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不过还需要好好保养,这是我开的一些药方,按照上面的来抓药,每天一剂,坚持一个月就好了。” “好好好,谢谢江阁主。” 七娘想了想,说道:“清姨你们不方便,还是我去抓药吧。” 江柒寒朝七娘看去,点头赞同,“两位老人行动不方便,小七去抓药也好。盟主那边还有些事,我也该走了。” 岚裳听了立马上前道:“江阁主为我奔波了两天,一路劳累,不如留下来喝口茶再走吧?” 七娘看岚裳杏面微红,含娇细语,眸中含情,顿时了然。江柒寒年轻俊雅,岚裳第一次遇到这样出色的男子,情窦初开也属正常。 但江柒寒似乎对岚裳并没有其它意思,礼貌而又疏远道:“多谢岚裳姑娘盛情,不过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留了。” 岚裳顿时有些失落,“哦……那好吧。江阁主请慢走。” 江柒寒朝她微笑点头,然后目光又移向七娘,神色似乎温柔了许多,“小七,你呢?” “我也回去了。”说着对清姨他们道:“我明天去抓了药再过来。” 一家三口将七娘和江柒寒送了一段路,再次道别。一辆马车已经停在静水村外等候,江柒寒本来想送七娘一程,但没想到七娘突然止住了脚步。 “怎么了?”江柒寒疑惑地看着她。 七娘若有似无地瞥了一下周围,说道:“你先走,我有点事要回去一下。” 江柒寒还想说什么,就见七娘转身径自走了。 走到村尾的屋子,远远看到清姨在院子里忙活的身影,七娘心里的石头才放下,但又有些不安,难道刚才看到的影子是幻觉?在原地站了一会,并没有看到其他人,她才转身离开。 翌日七娘去药房抓好了药前去探望岚裳,还是对昨日的事不放心,便问清姨:“清姨,昨天我回去后可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来过这里吗?” “啊?”老妇被她问得愣了一愣,“哪有什么人会来这里啊。不过傍晚的时候,村里的画圣溪枫倒是来过一趟。” 七娘眼神一动,“溪枫?他来做什么?” “溪枫大哥给我们送粽子来了,他说他自己做的,吃也吃不完,就想拿给大家尝尝看。”岚裳在屋子里头探出个头来,开心道。 “岚裳,不是叫你先不要出来吗?快回房间里头去,外面太阳大!”清姨忙赶岚裳进去。 七娘紧跟上去,“你们跟溪枫很熟吗?怎么突然送东西来?” “不熟,但是溪枫大哥很热情,是我们之前都不跟村里的人走动,导致村里人都对我们有想法。现在我眼睛好了,可以多交点朋友。七姐姐,你怎么了?你怀疑溪枫大哥是坏人吗?”岚裳见七娘一脸凝重,不由问道。 好在溪枫是白老前辈的朋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七娘摇摇头,“不是,我只是有点担心你们,毕竟这段时间我来的次数太多了。岚裳,不管对方是不是坏人,以后都要注意点,保护好你们自己。” 岚裳笑着过去抱住七娘,“知道了七姐姐,我还跟爹娘商量要搬进村子里去呢!” 七娘看了看她,点头道:“也好,村子里人多些,你们也比较安全。” “嗯嗯。”岚裳松开她,忽而低下头来,脸蛋红红的,有些羞赧地问:“姐姐,江阁主以后还会来吗?” 七娘低头看她,轻笑了起来,“看来我们岚裳,有意中人了。” 岚裳羞恼地推开七娘,脸红得更厉害了,“七姐姐你说什么呢!我哪有!” “好了,不逗你了。男才女貌,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不知江阁主婚配没有,改天如果我遇到江阁主,我会帮你问的。”说完七娘拍拍岚裳的头就走出了屋子,“我走了,记得按药方服药。” 岚裳在身后喊:“七姐姐,七天后是我的生辰,你能来吗?” 七娘回身一笑,“好。” 夜间,福来阁里,黎秋双心情特别地好,她卸掉了头上的发饰,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赤着脚斜躺在床上,面容瑰丽,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耶律琊回来时,就看到黎秋双躺在自己的床上,衣着暴露。他细长入鬓的眉毛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然后走近,语气有些冷,“你在这做什么?” 黎秋双欣悦地从床上坐起,攀上耶律琊的脖颈,肩膀上的衣衫倏然落下,露出女人美妙的身姿。耶律琊的眼睛却仍清冷一片,好像没有为眼前的曼妙景致所动。 “阿琊,你许久不曾抱过我了。”黎秋双眸含秋水,牢牢盯着耶律琊俊美邪肆的脸庞。 只见耶律琊嘴角勾起玩味笑容,言语轻薄,“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之前你也是这么对无数男人投怀送抱的吗?” 黎秋双似乎有些恼意,“你说什么呢阿琊,我保证你是最后一个……啊……” 话未说完,黎秋双就被耶律琊拦腰丢进了床里面,房间里不一会便响起女人愉悦的嬉笑声。 男人不是坐怀不乱的圣人,不过今夜却没什么太大的兴致,甚至有些暴躁,因为他最喜爱的那只猫生病了。 第十九章 死亡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七娘不知道为什么,早上出门还好端端的雪球,晚上突然就开始上吐下泻。 七娘几乎跑了半个京城,才找到一个可以出诊的兽医,虽然给雪球吃了药,但雪球到第二天仍然是病恹恹的,窝在角落里,什么都不肯吃。 “愁眉苦脸的,一只猫而已,至于这么难过吗?”身后传来沉静如斯的声音。 七娘回头一看,见边澈正站在她不远处,负手而立,漆黑的眼睛深深望着她。 七娘站起身来,没有说话。 “刚才我听说你昨晚为了给它找大夫,很晚才回来。它得了什么病?”边澈蹲下来,伸出手指去摸了下雪球,语气很轻,竟有点不像平时的样子。 “大夫说只是吃坏了肚子,已经给它喂了药,可是雪球太小了,还没那么快好过来。” 边澈站起来,嗯了一声,“既然吃了药,你就不要在这傻看着了,难道你看了它会好得更快吗?” 虽然边澈说话仍不怎么好听,但七娘仍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安慰的意思,不禁有些诧异。边澈什么时候学会安慰人了? 还没等七娘仔细琢磨边澈的转变,边澈就转身走了。 到了和岚裳约定的那天,七娘特意准备了生辰礼物去往静水村,一路却见村民聚在一起不知在悄悄议论什么。 “那家人真可伶啊……” “是啊是啊,唉,造了什么孽……” 七娘的心噗噗直跳,脚步不由得加快,心里逐渐不安和躁动起来…… 那间熟悉的小木屋外,溪枫正一脸沉重地站在门口和一名老者说话,而岚裳坐在门槛上,神情木然,她的衣服上,沾了一些血迹。 “岚裳!”七娘不禁惊呼,心脏也剧烈地跳动起来。 看到她,岚裳立马从门槛上站了起来,然后扑进七娘的怀里。 “七姐姐!爹娘他们……”话未说完,岚裳就痛哭起来。 七娘身体微颤,然后向溪枫投去询问的目光,见溪枫表情哀伤,七娘立马放开岚裳,向屋子里冲去。 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地上和墙上洒着零星斑驳的血迹。 “这是……怎么一回事,清姨他们呢?”七娘说话不自觉的有些颤抖。 岚裳还在一边哭,溪枫上前沉沉说道:“今天岚裳来找我,说有人杀他们,我到的时候,二位老人已经没有气了,我找来村长和几个村民,将他们安葬在了悬崖边上。” 七娘瞳孔猛地张大,似乎不敢相信他说的话,而岚裳站在一边宛如一个泪人。 “岚裳,是什么人害你们?!”七娘紧紧抓着岚裳的肩膀。 “我看不清,他们来了两个人,都穿着黑衣服,蒙着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我很怕,就躲进了茅草堆里……”岚裳捂着脸,话不成调,几欲崩溃。 “对了,这是我在两位老人身上看到的。”溪枫将两枚印着三朵紫梅的暗镖交给七娘。 七娘赶紧拿过来看,镖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她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心里明知道那些人早就走了,但仍然想去寻找。如果那些人并未走远,她一定要杀了他们! 心里的怒火疯狂燃烧着,几欲将她的理智吞噬,心尖上犹如被什么划了一下,很疼。 脑海里映出岚伊的面孔,以及她临死前托付的话。还有失去亲人后弟弟痛彻心扉的哭声。 “姐姐,爹和娘都死了,你不许死,不要丢下子安一个人在世上!”年幼的少年扯着她的胳膊说道,琥珀色的眼睛里溢满泪水,他的目光中似乎只有满身伤痕的自己。 “那姐弟俩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听说死的很惨,肠子都露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仇家追杀。” “姐姐,他们都说是我害了爹娘,你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姐姐,如果你也觉得我是个扫把星,不要我了,那我还不如那天就跟爹娘一起死了。”少年抓着七娘的手,哭着说。 少年的声音回荡在周围。 “啊啊啊!”心口犹如撕裂一般,七娘呐喊起来。 为什么她最害怕的事情,又再次发生了? 她拿出腰间的短刀,发泄一般用力地向面前的树划去,一刀接着一刀。手指关节苍白如纸,飞溅的木头碎屑划破自己的手背,逐渐冒出血来。 一只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你在做什么?!”声音很沉,带有一些震惊。 七娘朝那人狠狠瞪过去,看到耶律琊正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 心头的怒火瞬间被再次点燃,她拿起刀向耶律琊刺去,却被他侧头躲开,抓着自己的手更用力了。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杀了他们?!”七娘的怒气无处发泄,看到来人是他便不由分说就将他认作了杀害清姨和岚父的人。 耶律琊皱着眉头,“我看你是认错人了。”说着将七娘的手放下,指着躲在远处观望的小白猫,“我是跟着它来的。” 七娘朝一边望去,见雪球正一瞬不瞬盯着她,她慢慢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她朝着雪球走过去,伸出手去,雪球却后退了几步,长长的毛发微微竖了起来,瑟瑟发抖,似乎很怕她。 耶律琊见状,走过去抢先将猫抱了起来,不解地盯着七娘道:“你吓着它了。” 七娘无可奈何地收回手,然后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 “你去哪里?刚刚在路上听到人说村尾死了人,他们是你什么人?” 耶律琊一边问一边跟了过来。 七娘深吸一口气,吐出一句:“我妹妹。” “妹妹?”耶律琊似乎觉得很有意思,继续跟上去,“这只猫,你不要了吗?它可是特意来找你的。” 七娘停住脚步,回头看他,见他噙着笑,眼睛里是满满的戏谑。 七娘本无心理会耶律琊,但看到那只猫跟他很是熟稔的样子,便问:“这只猫原来是你的?” 耶律琊笑了笑,“现在是你的了,你为它治好了病,现在它更离不开你了。” “我只是以为它无家可归便收留了它,既然你是它主人,就带回去吧。”七娘闷声道,心里沉重不堪,不想与他多言。 耶律琊一手抱着雪球,一手抓住七娘的一只手,邪邪一笑,“送出去的礼物,怎么能再收回来。” 突然被一个男人这么亲密地抓着手,七娘竟完全没有感到一丁点的不自在,没有挣脱开他,“你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作为你救我两次性命的回报。”耶律琊眼睛发亮,直直盯着七娘。 “我救你,本来就不需要你任何回报。”七娘有些悲伤地看着他。自己的弟弟有危险,姐姐能坐视不管么? 耶律琊并不理解那悲伤代表着什么,他以为七娘只是为死去的那两个人伤心罢了,他将已经被安抚平静下来的猫抱到七娘面前,七娘却无动于衷。 “你先带着它吧。”七娘说着挣开他的手,转身走开。 耶律琊在身后道:“我们什么时候还能见面?”然后不等七娘回答,自顾自地笑了笑,“就在这见面吧,我这几天这个时辰都会来,我等你。” 七娘没有回头,未看到耶律琊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熠熠生辉。 夜间,七娘坐在别院后门的树上,对着一弯明月独自发呆。她下意识地伸手从衣服袋子里拿出那半块玉佩,细细打量,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心里稍微平静了一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树下不知谁踩在碎枝上的窸窣声由远而近,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一天不吃饭,一个人在外面吹冷风吗?” 七娘愣了一下,朝下一看,见边澈正抬头望着自己,沉沉的目光里倒映着柔和的月光,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温柔,然而他眼中的光芒却有着跟自己相似的迷惘。 他在迷惘什么? 七娘不动声色地收回玉佩,目光中的哀伤和孤独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如常,边澈微微发怔。 七娘敏捷地从树上跳下来,正落在边澈身前,开口道:“楼主,我有一事相求。” 边澈压住内心奇怪的悸动,淡淡地瞟过她,“什么事?” 七娘暗自握紧了手,犹豫着开口:“七娘有个远房的妹妹,她双亲亡故,无依无靠,只有我一个亲人了,我能将她带回别院吗?” 边澈表情闪过一丝讶异,说:“从未听你说起过……”然后又盯了她半晌,漫不经心道:“随你。” 七娘以为边澈会拒绝她,却没想到边澈这么快就答应了。 “多谢楼主。”七娘眉间郁色渐渐舒展开来,像初雪融化,美得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刚才你就是在想这事?”边澈刚才远远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树上面,背影孤单,落寞,是他从没见过的七娘的另一面。那一瞬间,他的心里竟然有种微微的异样。没有来得及辨别那是什么,脚步就已经朝那个背影迈了出去。言语里,是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关心。 “嗯。”七娘微微点头,“我怕楼主不答应。” “哼,只要你不给我惹出什么事来,我答应你的事还少吗?”边澈斜睥了她一下,“回去吧,我不想明天又看到一只不吃东西的病猫。”说完,边澈转身离去。 “楼主是特意出来找我的么?”七娘看着边澈的背影,有些许诧异,立马叫住他,话中有隐隐期待。 边澈脚步稍微顿了顿,回头嘴角已牵起熟悉的弧度,依然毫不留情地抹灭她的幻想,“我找你做什么,我来找那只蠢猫。” 他不愿承认,自己刚才找遍了整个别院,只是因为管家多嘴和他说了句,七娘一天未进食心情似乎不太好。自己对她的在意,已经在日积月累中逐渐增加。 第二十章 错认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岚裳怯生生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剑眉星目,面如刀削,眼角轻挑,无一不显示出主人的凉薄之色。而现在,这个人正用一种探究的眼光打量着她。 在这样的注视下,岚裳紧张得有些手足无措,不敢直视那双比鹰还锐利的眼眸,手指使劲地绞着衣角不敢吭声。 边澈饶有兴味地盯着眼前的蓝衣少女,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轻叩着桌面,声音沉沉响起:“你叫岚裳?” “对……”少女唯唯诺诺地回答道。 “你好像没来几天,听说你一来,就有人为你大打出手。”边澈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述说着微不足道的家常小事。 但是面对这个千机楼的楼主,岚裳仍然很惧怕,她像个胆小柔弱的小鹿,战战兢兢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打起来……” 边澈在岚裳紧张到发白的脸上淡淡瞟了一眼,笑了。 岚裳突然脸一红,低着头不敢去看边澈那张因为笑而更显英俊的脸。 边澈站起身走到岚裳身边,侧头看了看她,说道:“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你先是跟其中一个人说了一些什么让人误会的话,然后不久又与另一个暧昧不清,然后他们两个人,为了你争风吃醋,结果争持不下就打了起来。这样说的够清楚了吗?” “我……”岚裳正要辩驳,看到边澈冷酷犀利的目光便又害怕地将话吞了回去,“他们两人……怎么样了?” 边澈又笑了起来,目光冰冷而不屑,“他们坏了规矩,我把他们都杀了。” 岚裳吓得脸色骤变,几乎要哭出来。这个男人,轻易就能决定他人的生死,她的小命,现在还攥在他的手里。或许下一个被杀掉的人,就是她了。 岚裳哭着跪到了地上,不住求饶道:“楼主不要杀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楼主饶命。” 七娘赶到的时候,见岚裳整个人瘫在地上,面容苍白,边澈站在旁边表情冷漠地俯视着她。七娘慌忙跑过去挡在岚裳前面,说道:“楼主,放过她吧。” 看七娘第一次着急成这样,边澈有些愣了愣,她以为他要杀了岚裳吗?他不过是想给岚裳一个警告而已。 “我没想杀她。”边澈看着七娘因为跑得太快而有些微喘的脸,平静地说道。 这回到七娘愣住了,随即将岚裳从地上扶起来。 “既然人是你带回来的,就给我好好管好她,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边澈又看了她几眼,然后走了出去。 七娘看着面前柔弱得像一张纸一样的岚裳,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道:“岚裳,他们是为你而死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岚裳抬起头望着七娘,梨花带雨,好不可怜。“我没想让他们为我这样,我只不过太想交朋友了。七姐姐,你是明白我的心情的吧?我不想再孤零零的了。” 岚裳的话像在七娘心口扎了一下,她摸了摸岚裳的头,“好了,没事了,以后不要再给别人无望的期待了。” 七娘刚想走,岚裳就拉着她的衣袖,“姐姐,你是不是不开心,是不是因为岚裳做错事了?” “没有。”七娘摇头否认。 岚裳却不依不饶,“可是姐姐我看你都不再对我笑了,然而你对着叶十六和叶九的时候,却总是很开心。姐姐,他们都不喜欢我,莫非你也和他们一样,觉得我是个累赘?” 七娘有些惊讶地盯着岚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想多了岚裳,我只是……”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她,如果七娘不去看他们的话,他们也不会遇害吧。至少,他们还能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哪怕贫穷,也能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活着。想到这,七娘心里的愧疚就快要淹没自己,她对不起岚伊,对不起岚伊对自己的嘱托。 岚裳仰着头等着七娘的回答,但是七娘话只说了一半便止住了,目光哀伤而沉痛。 边澈在远处静静看着屋子里的两个人,半晌才收回目光。 静水村河畔,耶律琊抱着雪球坐在树上,头靠在一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不知做了什么梦,他抱着雪球的手稍微收紧,怀里的雪球开始不安地挪动。耶律琊惊醒了过来,然后听到树下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他立马从树上跳了下去。 “你来晚了,我这几天都在这等你,你没有来。”耶律琊冲着前面喊道,声音里掩不住失落和不悦。 七娘回过身,见耶律琊站在树下,因为自己的迟到而满脸阴霾。 “这几天,我有事走不开。”七娘走到耶律琊跟前,“抱歉,你今天也等了很久吗?” 耶律琊盯着她,语气显得不耐,“我每天都按时来,现在已经快傍晚了。” 七娘的内疚更强烈了。 然而耶律琊一会就笑了起来,眉间的戾气一扫而光,像个阳光的大男孩,“我以为你不会来,来了就好,给你。”说着将雪球抱到七娘眼前。 雪球朝着七娘欢快地地叫唤几声,七娘一把将它抱过来。 “雪球,好久不见。”七娘的心情也随着明朗起来,朝它打了个招呼。 耶律琊似乎愣了一下,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七娘,“你刚才叫它什么?” “我看它毛色雪白,又十分浑圆,就给它取了个这样的名字,它是不是已经有名字了?”七娘没有注意到耶律琊异常的反应,说道。 耶律琊目光微暗,“没有,它没有什么名字。我再也不会给任何动物取名字了。因为一旦取了名字,它就会离开我。”说完,他笑了一下,重新恢复狡邪的表情。 “不过,你取的很好。以后就叫这个名字吧。” 耶律琊慵懒地靠在树上,深沉的目光和他本人一样炽热,却和印象中的子安判若两人。七娘很想知道这些年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白老前辈吧,他一直很挂念你。” 耶律琊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不想去。” “为什么?他不是你师傅吗?”哪有徒弟不孝顺师傅的道理,难道耶律琊对自己的师傅毫无感情吗? 耶律琊看了七娘一眼,神色难解,“没什么,就是不想去。” “你是怕白老前辈不原谅你吗?如果是这样,你完全不用……” 一只手突然搭在七娘肩上,止住了她的话,耶律琊凑到她耳边道:“你为什么对我的事那么感兴趣呢,嗯?” 耶律琊笑了笑,握着七娘的肩膀稍微用了点力气,“可惜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高琊。我的师傅是……算了。”说完放开七娘。 七娘吃惊地看向他。耶律琊竟然不是高琊!难道小十六的情报有误? 耶律琊目不转睛地盯着七娘的表情,似乎对七娘的错认而感到不快,眉间隐有阴戾,“高琊是你什么人,能打听到他过去的人可不多。” 七娘怔着不动。然后不知是开心还是失意,她竟又哭又笑起来。耶律琊不是高琊,她从白丰田那听到的事情也没有发生在这个人身上,那她的子安呢?他又会遭遇到什么?他还会原谅将他狠心抛弃的自己吗? 耶律琊一脸惊诧地看着情绪突然失控的她。 七娘好一会才慢慢平静下来,收拾好情绪,才看向耶律琊,“我没事,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偶然听到高琊的事情,想起一些事情,有些替他难过。你呢?你也认识高琊吗?”如果耶律琊不是高琊,那他是怎么知道高琊的事的? 耶律琊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我当然认识他,不止认识。”他止住了话头,兴味十足地盯着七娘。 “既然你不是高琊,也不是耶律鑫的义子,你为什么会待在耶律鑫身边?”七娘突然走到男人身前,直视着他那双眼睛,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你的真名叫什么?” 耶律琊凝视着身前情绪捉摸不定的人,突然没由来一阵烦躁,似乎有什么从早已封闭上的心口渐渐撕开,他一把抓住七娘滞留在自己眼角的手,冷声说道:“我没有名字。我要走了。”说着便从七娘身边绕过,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了黯然神伤的七娘一眼,“你可以叫我耶律琊。再会。” 耶律琊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树林中。 一个红色的身影还没走出村外就被截住了,耶律琊将那人的肩膀扳过来,语气冰冷而危险,“你跟踪我?” 黎秋双有些惊恐地退后两步,然后不悦地瞪着他,“你这几天老是出门很晚才回来,我当然要看看你去哪里了。没想到你竟然来会女人的!你们刚才在做什么?才认识多久,这么快就到手了么?”黎秋双嘲讽地笑道。 “别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耶律琊冷睥着她。 黎秋双瞪大眼睛望着他,眼里似要冒出火来,“阿琊,你这话是在为那个女人辩解吗?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堪吗?” “你是什么人,自己心里清楚!”耶律琊径自走过她身边,扭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岚裳的双亲是你杀的。” 黎秋双瞳孔微张,颤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我看到你了。” 只见黎秋双神情不屑,“叶七娘惹我不快,我不过是想让她也尝尝滋味,怎么,这你也要怪我?” 耶律琊忽的抓住她脖子,狠狠道:“你给猫乱喂食,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以后莫要擅自行事,否则别怪我把你丢给主人处置。” 黎秋双一张俏脸因为呼吸不畅憋得发紫,耶律琊手微一使劲,才放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十一章 噩梦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昏黄的梦境里,少年抱着一只白色的波斯猫坐在废弃的寺庙里,旁边的篝火已经熄灭了,外面下起了雪。少年将猫抱进唯一能保暖的毯子里,柔声细语地说:“姐姐说去找吃的了,很快就回来了,我们在这里等她。”然而姐姐已经两天没有回来了。 然后少年朝残破的窗户外看了一眼,微笑道:“你看下雪了!好漂亮!不如给你取个名字,就叫雪儿吧。你可要乖乖呆在子安身边噢!哪也不许去!”少年将瘦削的脸贴在猫咪身上蹭了蹭,他清澈温和的目光中似乎有一丝阴暗一闪而过。 他又饿又冷,终于熬到了第三天,醒来的时候,眼前模模糊糊出现两个人影,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尽量露出微笑,微弱地呼唤道:“姐姐……” 你终于回来了,子安好高兴…… 狭小的寺庙中,传来男人的笑声,以及烤得半焦的肉香味。 少年躺在地上半睁着眼,跳动的火苗中,几块肉并排串连在一起,在火焰的烘烤下,发出滋滋的声音。少年微弱的目光朝一边地上一扫,见地上洒满了雪白的毛,还有一张血肉模糊的皮。他琥珀色的瞳孔忽的睁大,然后看向火堆旁边的两个人。 “这小孩是不是笨蛋,都饿晕了,还不把猫杀掉填下肚子,这真的是那个女娃的弟弟吗?那女娃小小年纪都敢杀人,弟弟却连一只猫都不敢杀,哈哈哈哈!” 两个男人大笑了起来。 “我姐姐……呢?”少年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姐姐?你姐姐要去享荣华富贵了,还要你这个胆小鬼做什么?来来,吃块肉,别饿着了。待会还要赶路呢!”一个男人将一块肉递到了少年面前。 少年突然站了起来,死死盯着那块肉,眼里出现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戾气,然后他用力挥出手去,将那烤好的猫肉打到了地上。 “我姐姐不会丢下我的!”少年用尽力气吼道,眼睛在跳跃的火苗中发出凶狠的光,就像一匹狼。 屋顶上,耶律琊倏地醒过来,脸上温热,他兀自愣了一会,抬起一只手摸向自己的脸,摸到满脸的泪水,然后他边哭边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姐姐?”他在黑暗中自问了一句,然后摇头笑道:“哈哈……这个称谓实在是太可笑了……”空旷的夜空下回荡着他似疯癫的笑声。 七娘在一阵桌椅掀翻的声音中挣扎着醒了过来,今晚,隔壁的动静似乎有些大了。也不知道边澈这次又带了什么女人回来。七娘脸色苍白,她拿了剑就走出了房间,门“砰”地一声就用力地关上了。 来到后门,居然碰到刚回来的叶九。叶九似乎也没想到那么晚了还会碰见她,愣了一下。 “睡不着吗?”叶九问。 七娘摇摇头,“做了噩梦,出来散散心。” “我过些天就要去风城了。” “因为于名臣的事吗?”于名臣被边澈撤职之后,风城分舵主的位置就一直空缺着,现在边澈最信任的人也只有叶九了。 “嗯,但只是暂时顶替。”叶九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七娘望向自己的目光,他又止住了。 叶九陪着七娘坐到树下,扭头道:“看来你今晚是不想睡了。做了什么梦,跟我说说吧。刚好我也不困。” 七娘将头往后靠了靠,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很久之前,有一对亲密无间的姐弟,有一天,他们的爹娘都被人害死了,姐姐为了保护弟弟杀了人。他们四处逃亡,不知道逃到了哪里……他们没有食物,姐姐就从河里去捞鱼,去捕麻雀,但仍然每天忍饥挨饿。即使这样,他们还是不离不弃,晚上冷了,他们就相互依偎着取暖。一天,姐姐在捕食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猎人设置的陷阱里,花了一天才从陷阱里爬了出来,但浑身是伤,回去的时候,她看见弟弟满脸泪痕,问弟弟怎么了。弟弟说,我以为我就要失去姐姐了。姐姐便向弟弟承诺,永远都会和他在一起,永远不会离开他。” 七娘说到这停了下来,似乎在平复情绪,叶九侧过头看着她,目光不明。 七娘继续说道:“有一天,姐姐照往常一样出去找食物,碰到了一匹同样饥饿的狼,姐姐和狼对峙了很久,然后狼扑了过来……姐姐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一想到弟弟还在等着她,于是她和狼搏斗了起来。叶九你猜,他们谁赢了?” 叶九深深看着她,思考了一会便回答:“姐姐赢了。” 七娘笑了笑,“你猜的没错,姐姐把那只骨瘦如柴的狼杀掉了,然后心想,他们姐弟俩这几天都不用挨饿了。正当她要拖着狼的尸体回去的时候,遇到了一位老奶奶。那位老奶奶对姐姐说,如果不想饿死,就跟她走。姐姐说我还有个弟弟,你能带他走吗?老奶奶却说,我只能保证你们其中一个人不挨饿,我给你三天时间,要是想通了,就来这里见我。然后老奶奶送了一只波斯猫给姐姐,说是见面礼。姐姐一路上都心事重重,她知道,这顿肉只够维持姐弟俩几天的食物,吃完之后,他们还是得挨饿。她一个人勉强能够活下去,但弟弟身体弱,不能像自己一样捕食。姐姐想到了唯一一个办法,她将弟弟带去乞丐的聚居地,让弟弟学他们如何去乞讨。然而弟弟当时并不明白姐姐的用意,只是听话地看着。到了约定的时间,姐姐欺骗了弟弟,说出去找食物,其实她只是去找那位老奶奶了。她在生存和感情面前,优先选择了生存。姐姐一边走,一边哭,刚走到约定的地点,她很快就后悔了,立马返了回去,但是在半路上有人把她敲晕了,等姐姐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姐姐再回去找弟弟的时候,弟弟已经不在了。” “倘若你是那个姐姐,你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和弟弟一起等着食物断绝,相继饿死,二是抛下体弱的弟弟,自己活下去,你会选择哪一条?”七娘笑着问,但那笑容里,满是悲伤。 叶九低下头,斟酌了许久,才道:“我没有兄弟,也没有姐妹,我可能不理解那个姐姐的感情,但是如果非要我选,我会选择留下来。”说完他又扭头看向七娘,“不过这位姐姐并没有错,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她也没有放弃弟弟,至少,她帮弟弟选了另一条路,后来也回去找弟弟了,不是吗?只不过天意弄人。” “天意弄人吗……”七娘抬头望向夜空,目光变得很遥远,“如果姐姐没有作出那样一个选择,或许他们姐弟俩现在正在某个地方相互依偎着呢,然后到了白天,就在城镇里面乞讨……又或者,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姐弟二人了。” “七娘说的这个故事里的姐姐,可是我认识的人?”叶九忽然问。 七娘垂眸,心情低落谷底,“那个姐姐,是我。你一定不敢相信吧,我还有个弟弟。可是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和他相认。我很怕,找到他之后,他会恨我,不肯原谅我。” “你是他的姐姐,你们都是对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想他会原谅你的。” “叶九,谢谢你,有时候我感觉你真的很像我的弟弟,所以我才忍不住跟你说了这么多话。我比你年岁略大,不如,你就把我当做姐姐吧。” 叶九眼底的光芒暗了又亮,他笑了笑,“弟弟吗……呵,这样也好。” 他很久没有再说话,就这样静静陪伴,时间好像一下变得漫长了起来。陪伴,对于两个同样孤独的人来说,就是最好的慰藉。 你生命中有过重要的人吗?重要到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寻觅到的人,无论他身在何方,有多遥远,哪怕在梦里,你都想着能够再次见到他。或许是执念,或许亦成为信仰,只要他还在,就能朝着他的方向不断奔跑。叶九曾经似乎也遇到过这样一个人,他也曾像七娘这样满怀期冀和失望寻觅过一个人的身影,但是他最终没有找到那个重要的人,那时没有,以后也再找不到了…… 他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人,七娘已经睡着了,微翘浓密的睫毛在轻风中微微颤动,嘴角挂着浅浅笑容,没有平日里的冷傲,看样子睡得十分安详,不知道做着什么甜美的梦。叶九沉默了一会,伸出手去,将七娘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上。他明亮的眼眸中,沉淀着极其少有的温柔,但这温柔里面,却暗藏着更多的孤独。 树下,两个人相偎着,就像梦里面的那对同病相怜的姐弟。 “你是真的将我当做自己的弟弟了吗?”他轻轻在心里问道。 这个问题无人可解。 叶九轻叹一声,将身上的披风轻轻盖在七娘身上。 如果能够驱赶你的噩梦,让你睡个安稳的觉,这样也很好……叶九深沉的目光凝望着七娘平和的睡颜,然后也闭目靠在了树干上。 黑夜寂静而冗长,等到天边的光线逐渐亮起来的时候,七娘身上的披风也滑到了地上,她睁开眼,见叶九正侧头看着自己。 “醒了,看来你睡的很好,那我就放心了。”叶九朝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 七娘一边惊讶一边表示歉意,“对不起叶九,我竟不知不觉睡着了,让你陪了我一整晚。” “不用介意,以后我们也很难再像昨晚那样说话了,就当做是提前告别的礼物吧。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嗯。你的披风有些脏了,我让他们拿去洗一下。”七娘将披风抱在身前,然后和叶九一起从后院走了进去。 迎面看到岚裳从边澈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七娘宛如当头一棒,不禁怔在了原地。岚裳却朝七娘甜甜地一笑。 “姐姐!” 边澈也随之走出了房门,看到呆立在门外的七娘也微微愣住,然后他的目光移向七娘手上的披风。 第二十二章 偶遇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四个人两两相对,只见边澈的眼神越来越沉,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七娘手里的东西,似乎她拿的不是披风,而是一件凶器一样。 “七姐姐?”氛围一下子紧张起来,岚裳有些手足无措地叫了七娘一声,然后走过去拉了拉七娘的衣袖,“你怎么了姐姐?” “过来。”七娘瞟了她一眼轻轻说道,转过身将披风还给叶九,然后迈开大步离开了后院。 岚裳回望了边澈一眼,小跑着追了过去。 七娘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压抑什么情绪,轻吐出声:“岚裳,你喜欢边澈吗?” 岚裳一愣,低下头,脸上浮起两朵红晕,嗫嚅道:“我,我,应该喜欢吧……” 七娘看了看她,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十分冷漠,“那江阁主呢?你之前不是也喜欢他吗?” 岚裳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七娘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知道你这些年都很孤单,但是,边澈他不是最好的选择,你该明白,他是……” 岚裳忽然后退了一步打断她:“我本来一大早就想和姐姐分享一下我的开心,却没想到姐姐根本就不了解。我知道姐姐想说什么,姐姐是因为我将楼主抢走了不甘心吗?江阁主不会来找我的,姐姐难道想让岚裳守着一个不可能的人等一辈子吗?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姐姐却不为我的幸福感到开心。” 岚裳只言片语的指控,几乎让七娘哑口无言。她有些忧伤地看着岚裳。 “我是为了你好,边澈有很多女人……你只是……” 岚裳倔强地盯着七娘,问道:“只是什么?楼主的女人包括姐姐吗?我知道楼主对姐姐很好,所以我昨晚跟楼主在一起,姐姐才会介意吗?” “我不是。”七娘突然大叫一声,像是极力否认什么,话音刚落心里便渐渐溢满难以名状的苦涩。 岚裳有些微微一惊,片刻才道:“那姐姐就不要管我了,姐姐已经有了叶九,如果再占着楼主不觉得太贪心了吗?“ 七娘怔怔地望着一向懦弱胆小的岚裳,竟觉得此刻气势逼人的她有些陌生。 两人之间的隔阂还未消,两天后,边澈就派给了七娘一个任务,说耶律鑫近两日要出城,让她去跟踪耶律鑫,看看他去干什么。七娘自上次武林大会,就得知暗杀耶律鑫是白玉莹委托边澈的,边澈理应不会放过这次绝佳的机会,只要耶律鑫出了京城,那他身边的防卫就会薄弱许多。但是边澈并没有下达暗杀的命令,这让七娘十分不解。 七娘根据叶十六的情报来到望仙崖,见耶律鑫的马车停在了一个庄园外,同行的还有耶律琊。七娘尾随其进了庄园,却一下就被拦了下来。 “姑娘,你有卫庄主的邀请函吗?”说话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看起来很睿智的老者。 “嗯……有。”七娘假意去衣服里面掏邀请函,然后趁老者不注意,从袖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朝老者迎面撒了过去。 一阵呛人的白烟过后,老者就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七娘扶了一下老人的头,才不让他的脑袋直接磕在地上。 顺利进入了庄园里,但耶律鑫和耶律琊已经不见了人影。庄园虽不算很大,但路绕来绕去,就跟一个迷宫一样。七娘兜兜转转来到了一个院子,看到满院藤萝,一个十多岁的少女正站在紫色的花丛中给花浇水,嘴里轻哼着歌谣。她身着紫色华衣,身姿轻盈,与那些花融为一体,宛如花中的蝴蝶。转过身来的时候,现出一张白玉似的小脸,神清骨秀,灵动优雅,仿若经过了精雕细琢,小小年纪竟已貌美到令人神往。不知道是否是庄园主人的孩子,竟生出个这么美丽非凡的女孩子。 七娘刚要离开,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眼帘。 “唱的什么歌,五音不全,调不成调。”一个戏谑至极的声音远远而来。 七娘立马停住了脚步,朝花帘处瞟去。只见耶律琊快步走来,歌声戛然而止,少女冲耶律琊瞪去,嘴里嗔道:“去去去,你知道什么叫音律吗?不知道的话就不要多嘴!” 耶律琊靠在墙边,表情揶揄,“虽然我不懂音律,但是歌唱的好不好我还是知道的。” 少女插着腰,朝耶律琊吐了吐舌头,“一来就没好话,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耶律琊十分认真地说道。 然而少女却不领情,“少来了,三年都没见你来看过我。今天倒是想起我来了?诶,找到你说的那个人了吗?” 耶律琊摇摇头,声音有些低沉,“那个人死了。”说着目光看向一边的紫藤萝,刚好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七娘不知怎的心里咯噔一跳,耶律琊说的那个人,是谁? “哦……”少女轻轻应着,怕是说得大声了,眼前的男人就会难过似的。 两人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少女突然走向耶律琊,对着耶律琊胸口一拍,绽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虽然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是还是希望你开心一点。” 耶律琊捂着胸口,眉头纠结在一起,“真不知道你小小年纪怎么力气跟个男人一样。” 少女眼睛睁的圆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啊,真的吗?” 耶律琊转过头不说话,目光扫过七娘这边的时候,若有若无地望了一眼又迅速移开,然后对少女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吗?” “嗯,对啊,你为什么来这里?” 耶律琊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然后朝少女勾了勾手指,示意少女靠近些。只见少女狐疑地凑了过去,耶律琊立马伸手一把将少女抱在了怀里。 看到这一幕,七娘马上收回了目光,有些尴尬地离开了此地。 耶律琊抬头朝七娘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还未来得及收回目光,只觉胸口被狠揍了一拳,于是立马将少女放开,见少女正举着拳头气鼓鼓地怒视着自己。 “大徒弟,你竟敢戏弄我!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吧?” 耶律琊一边揉着被打的胸口,一边笑得合不拢嘴,“不敢不敢,我哪敢戏弄玉大女侠啊!我今天来的确是有事情,我义父想来看看容曦庄园还有没有上好的香料,想带些回去。” “啊?没有了没有了,之前给你们的,已经是最好的了。话说整个庄园就两颗神果,果肉都拿来做药了,本来就没多少,你们就拿去了一大半,这回真没了。”少女嘟囔着,连连摆手。 耶律琊笑了笑,“别紧张,这回不是来拿那个的。只是来拿些别的香料。” 少女挑了挑眉,狡谲一笑,“香料,还是毒药?” “你说呢?” 少女撇了撇嘴。 “大徒弟,我说你为什么要替耶律鑫做事啊,我觉得他和那个面具狂都不像什么好人……哎呀算了算了,你爱跟谁跟谁,我也管不着,但是你最好小心点那个面具狂,我总觉得他有些可怕。” 少女转脸看去,耶律琊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然后他不紧不慢地摆摆手,说了句“我去见大师傅”就走了。 庄园的某处大厅外,七娘已经在暗处不知等了多久,才见耶律鑫从里面出来,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另一个戴着面具的人。七娘正想跟上去看个究竟,就看到迎面走来几个行色匆匆的人,似乎正在找人。她赶紧往拐角处一躲。 “你们快去那边找找看!”说话声渐渐走远,七娘将腰侧的刀重新按回去,从墙角走了出来,正要去追耶律鑫,就被一个人捂着嘴拉到了暗处。 一行人从她刚才站的位置跑了过去。 “你怎么来这里了?”那声音有些起伏不定,像是刚从一场惊险中逃脱。 耶律琊将七娘往里拉了拉,用身体挡在外面,压低声音道:“现在庄园里到处在找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七娘定了定神,“我跟着你们进来的。” “你弄晕的那个老头是方先生,容曦庄园主人的老师。”耶律琊从墙角探出头去,确认人都走了,才好整以暇地看着七娘。 “你们来这做什么?”既然被撞见了,七娘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道。 耶律琊歪着头看她,眼中带着笑意,“我陪耶律鑫那老头子来拿些香料。” “香料?”对于这个回答,七娘显然是不信的。 耶律琊看出她的怀疑,凑过去加了一句:“这香料,有毒。” 一声轻笑之后,耶律琊抓起七娘的手,就往一边走去,“我们去个安全的地方,我慢慢跟你说。” 七娘看着耶律琊自然而然地牵着自己的手,有些愣神。然后想起方才耶律琊抱着那个女孩的一幕,不由得开口问道:“刚才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孩,是谁?” 耶律琊一边牵着她,一边回头调笑道:“你嫉妒了吗?” “没有。我只是关心你。” 耶律琊听到七娘的话很是开心,嘴角上扬的更厉害,“那是我小师傅,是玉轻函和凤曦的女儿,玉萱儿。” 七娘听到之后有些吃惊,“你说的是玉扇门少掌门和第二剑凤鸣剑主人的孩子?那女孩是你的师傅?”七娘感到十分不可思议,毕竟那女孩还那么小,却做了耶律琊的师傅。 耶律琊熟门熟路地将七娘带到一个荒僻的凉亭,坐下来道:“这里不会有人来,你可以放心地待在这里。” 看样子,耶律琊是这里的熟客了。七娘也跟着坐下来,满脸疑问地看着面前的耶律琊。她想从他身上知道的事太多了。 “我知道你的疑惑。玉萱儿其实只是教了我一些功夫,我真正的师傅是这个庄园的主人,不过他不愿意透露姓名,所以我不能告诉你太多。师傅他腿脚有残疾,不能亲自教我习武,故而叫玉萱儿来示范一些动作的要领。” “原来如此。方才你说来拿香料,到底是什么?”七娘正襟危坐,很快回归到正题。 “这我就不清楚了。”耶律琊勾起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毕竟耶律鑫和高琊要做的事,不是我区区一个手下能揣测得了的。” 听到高琊的名字从眼前人口中说出,七娘瞳孔微微睁大。 耶律琊盯着七娘突然变色的表情,目光闪过一丝阴霾,就像是谁要从他手中抢走猎物一样。 “你不是对高琊感兴趣吗?方才见到他了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七娘觉得耶律琊的语气中有些不快。 “难道刚才和耶律鑫走在一起的,就是高琊?” 耶律琊用奇怪的眼神瞟着她,似乎在揣摩她话里的真伪。 “看来边澈什么都没有和你说。” 七娘呆呆地看着他,觉得有什么与边澈有关而自己却不知道的真相正要慢慢浮现。 第二十三章 醋意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七娘满怀着心事回到了金家别院,脑海里一直回想着耶律琊在容曦庄园跟自己说的话。 “三年前,边澈带人血洗红莲堡,其中有一个名叫越不凡的人立了很大的功劳,边澈曾扬言要与他共享得到的一切,不过在边澈的地位进一步巩固之后,越不凡就被边澈杀了。边澈为了斩草除根,还派人去刺杀越不凡的妹妹,就是当年圣火教的圣女越青尢。当时越青尢和高琊已有婚约,两人正准备下个月成亲,谁料到边澈一手毁了这一切。所以现在高琊还对边澈恨之入骨呢!你大概不知道边澈能心狠手辣到连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和盟友都毫不留情地杀了吧。为了他的地位和权力,他可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耶律琊在说这些的时候,狭长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审视着她,就像是要捕捉她脸上的神情。 但是七娘除了内心的震颤,面上再无其它表情。让她感到震撼的,不是边澈的不择手段,而是高琊的经历。 她想起三年前圣火教的那个任务,熊熊燃烧的圣火,轰然倒塌的火墩,以及那张惊惶至极的脸。带给高琊不幸的是边澈,而杀死那个女人的,是自己。七娘之前因为误以为高琊是自己的弟弟而对其心生怜悯,如今才知道自己和边澈正是加剧他不幸的同谋,和那些欺压过高琊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七娘经过前院的时候,正巧看到岚裳站在水塘边,一脸忧色,而边澈则弯下腰来,将手伸进水里像是在掏什么东西。因为池水太深,他的半截衣袖都已经湿透了,但却没有嫌弃之色。良久,他才从水塘里掏出一支簪子来,拿在手上看了一会递给了岚裳。七娘远远看去,好像是之前自己送给岚裳的那支。 “下次别再弄丢了。”边澈的声音很是柔软。 但岚裳看那簪子已经粘了泥土,犹豫了一会,才用手帕将它包好收了起来。 “唔……我下次绝不会再丢了。”失而复得的岚裳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 “你要是喜欢这些东西,下次买给你便是了。”边澈盯着岚裳手里的簪子,神色莫名复杂,“这支不好看,以后就不要戴了。” “嗯嗯!我看七姐姐头上戴的就很好看,岚儿也想要跟姐姐一样的!”岚裳毫无顾忌地撒起娇来,美丽的眼睛里闪耀着天真无邪的光彩,就像个懵懂无畏的小动物,让人很难不喜欢她。 边澈却不经意地蹙了蹙眉,然后又恢复之前温柔的表情道:“她戴的不适合你。改天给你买别的,你自己选。” 岚裳听罢,顿时喜不自禁,“我喜欢什么你就会给我买什么吗?” “嗯,随你挑。”边澈笑道。 “谢谢楼主!”岚裳说罢就快速地上前亲了下边澈的脸颊,然后趁边澈一愣神,满脸娇羞地跑掉了。 七娘的脚步就像被钉子一样钉在了地上,怎么也挪不动。自己应该替岚裳开心才对,毕竟除了白玉莹,岚裳是第二个得到边澈温柔相待的。边澈为替岚裳找一支簪子亲自将手伸进泥沼中而没有任何怨言,为了讨她开心承诺给她买喜欢的东西,让她在自己房里留宿,这是其他人所没有的待遇,而七娘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那宛如陷入恋河般的一双璧人,就如同一根刺一般扎在自己的心尖上。那幅看起来和谐美好的画面,却让自己的眼睛蓦然生疼。边澈送给自己的东西,或许仅仅只是单纯的奖励,根本不值一提,而自己却自以为是地对他抱有可悲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为什么会如此在意呢?看到岚裳和边澈如此亲密,就感觉自己重要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一样。然而边澈从来也不是七娘的什么人。酸涩、不甘、落寞、孤寂,全部一股脑地从心间涌了出来,让七娘心神烦乱。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几乎无法思考。 “你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不知何时,边澈看到了七娘,对着仍然处于思绪混沌中的七娘道。 七娘很想逃避这个人的目光,甚至连他不带感情的目光注视都能让她心神不定,如坐针毡。 她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将情绪藏得极深,好整以暇地看着边澈,就像往常跟他汇报事情一样,将耶律鑫去往容曦庄园以及与高琊会面的事情禀告了边澈。不出所料,边澈听到高琊的名字眼角动了动,似乎对此人比对耶律鑫更有兴趣。 “楼主认识高琊这个人吗?” “之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不过边澈第一次知道高琊,不是从七娘这次的汇报听到的,而是叶九不久前查到,天玄教的教主,名字就叫做高琊。 也是,像边澈这样的无心之人,又怎会在乎三年前的事呢,或许他连自己的盟友越不凡和越青尢都不记得了。光是想到这一点,七娘就觉得自己并不能够成为一个真正无情的杀手。 “这次辛苦了,回去歇了吧。”边澈的声音低沉又疏离。 “嗯。”七娘应道,然后似下定了决心,说:“楼主要是真喜欢岚裳的话,就让她永远留在身边吧。” 七娘不敢想象,如果边澈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要了岚裳,那若是以后像对木娘那样腻味了的话,岚裳会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她才刚刚有了全新的人生,如果没有边澈这颗大树倚靠,那岚裳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七娘的话让边澈不由得微愣,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七娘,似乎想在她脸上找寻半点不开心的痕迹,但是那张、万年不变的容颜上丝毫没有一点伤心意,跟他说话永远都是一板一眼,好像他让她做什么,她就说什么,让他没来由地想通过各种方法去破坏她脸上的平静。想起这些天从旁人口中听到七娘和叶九的传闻,边澈烦躁不已。七娘和叶九说话,让他恼,七娘和叶九对视,他也恼,七娘对叶九笑,他更恼,浑然不觉间他早已深陷泥潭,无可救药了。 边澈恼恨地望着七娘道:“留谁在身边,那也全凭我的意志。别忘了,把岚裳带到龙潭虎穴的,可是你自己。” 边澈说完话,愤愤而去。七娘站在原地一脸怔然。 一连几天,就像是故意跟七娘怄气似的,边澈都让岚裳待在自己身边,岚裳喜欢各种各样的首饰,他就让于名阳去买回来。岚裳喜欢吃的水果,不管多远,就算是东芜,他都会差人去采买。岚裳不喜欢看到花枝招展的叶十一,边澈就让叶十一回了千机楼,不准踏入金家别院。岚裳嫌院子里没有花,一向不沾花花草草的边澈居然就让人在后院里栽满了她喜爱的鸢尾。短短几天,岚裳极尽得宠,叶十六不由得替七娘抱不平:“楼主到底怎么想的,七娘你这么好反倒被冷落。岚裳才来多久,整天就知道哭哭啼啼扮可怜,虚伪死了!她到底喂了什么药给楼主,楼主这样任由她,凭什么让大家都围着她转啊!你看于名阳,都快成岚裳御用跑腿了。” 说着,两人一同望向刚出门回来的于名阳,见他提着一只鸟笼,笼子里关着一只金丝雀。他回过头来,冲七娘和叶十六苦笑了一下,然后就急匆匆地往岚裳屋里去了。听说岚裳因为昨天的一件事不太高兴,吵着要养金丝雀,没想到商会那边的人竟然就送来了一只。看来岚裳得宠,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岚裳安的什么心,先是招惹了两个男人,他们被她害死了,现在她又心安理得地缠上楼主,七娘你怎么都不在意呢!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要回千机楼!”叶十六脚一剁,气鼓鼓地跑开了。 七娘不知道小十六为什么那么大的火气,明明是为自己不平,但却比自己还要生气,看来她是真的很不赞同岚裳和边澈在一起。她自己也未曾想到,岚裳自那天得到了边澈的宠幸之后,性情就与之前的乖巧温顺大相径庭,对自己也是有意疏远。 七娘突然想起昨晚的事,岚裳为了给边澈熬一锅汤,特意跑去厨房跟厨娘学手艺,然后端着热气腾腾的肉汤去后院。自己刚和边澈汇报完事情,正要离开之时,岚裳推门而入,可能是受了惊,她绊了一下,滚烫的汤不小心撒了一地,同时也溅到了七娘的手上。岚裳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嘴里说道:“这是我特意为楼主熬的汤,这下全洒了,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抱歉岚裳,是我吓着你了。”七娘忙不迭去扶惊慌失措的岚裳。 岚裳却没有理会自己搭过来的手,径自扑入边澈的怀里,哭泣道:“岚儿把汤洒了,今天学了一天,白忙活了。” 边澈边拍着岚裳的背边安慰:“没事,这种事不用你做,下次叫厨娘做就好了。” “可是我想让楼主尝尝自己的手艺。”岚裳委屈道。 边澈笑了笑,“那下次再做吧,你刚才有没有被烫到?”话虽是对岚裳说的,但目光却有意无意地往七娘身上瞟。 岚裳在边澈怀里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 七娘不动声色地将被烫到的手掩进袖子里,站起来道:“我去叫人收拾一下。” 来到厨房,七娘用冷水冲着自己的手腕,并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然而心里却一阵苦涩。厨娘刚端着一堆碗筷回来,见七娘手上红肿,惊呼出声:“哎哟,七娘你这手怎么了,被烫到了吧!有烫伤的药没有?没有我跟叶九说一声啊,他好像今晚要出去,我知道什么药治烫伤最有效,我见到他跟他说哈!” 七娘连连摆手,“不用了,别告诉他,一点小伤无大碍。” 厨娘拉过七娘的手,喋喋不休道:“你看都起水泡了,不治怎么成。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哎我说,今天真是奇了,你那妹妹岚裳今天来找我学厨艺,说是要给二少个惊喜,可是呢,那小姑娘啥也不会,怎么教都做不好,估计从小就没干过杂活吧,后面干脆我自己来做了,让她拿去。要是烫伤的是岚裳,估计她要哭哭啼啼了。七娘你真是坚强,烫成这样还眉头不皱的。我看着都要心疼咯!” 突然被人这样关怀,七娘忙不好意思地抽回自己的手,礼貌地朝她笑笑,“没什么,我习惯了,我先走了。” 厨娘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在身后说了一句:“对了,七娘,刚刚我在外面看到二少,他说有只野猫偷喝他的汤被烫到了,也叫我去买药。我还纳闷二少怎么突然关心起野猫了,莫不是雪球吧,你要不要去看看?” 第二十四章 虐杀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七娘若有所思地想着昨夜的事,后来跟边澈证实了那只被烫伤的野猫并不是雪球她才放心,不过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没有看到雪球,莫非又去找耶律琊了?七娘心烦难安,便去了之前和耶律琊约定的地方。但等到了傍晚,也未见耶律琊的身影,心里不由得一阵失落。虽然她和耶律琊已经比之前较为熟稔,但是她还是对耶律琊的事一无所知。 “怎么?闷闷不乐的,是因为没有上去打招呼吗?”黎秋双从树丛中走了出来,醋意大发地对身边的男人道。 耶律琊没有理她,看着七娘离开的方向,眉间有着浓重而让人难以理解的情绪。 晚间,金家别院,不知从哪间屋子里传来一声声类似呜咽的猫叫,不久一个小厮抱着一团毯子行色匆忙地朝院子外跑去,可能因为太慌乱,他绊倒在地上,然后毯子掉到地上,从里面露出个白色的东西。小厮惊慌地重新将那白色的东西包进毯子里,却在院门口迎面碰上了刚从外边回来的边澈。 小厮脸色慌张,朝边澈点了点头,道了一声“二少”就慌不择路地掉头就走。 边澈冷冷出声:“站住!” 小厮打了一个寒战,腿脚发抖地低着头站在原地,恭顺又害怕。 边澈瞟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问:“拿的什么?” 那小厮忙扑通跪了下来,结结巴巴道:“只是床脏了的毯子。” “脏的毯子?那你看到我跑什么?”边澈紧紧盯着他,沉声道:“打开我看看。” 见那小厮浑身发颤,却没有动,边澈再次出声,语气又冷了几分,“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小厮这才颤巍巍地将包裹着的毯子打开,顿时露出一团白色的绒毛,雪球正蜷缩成一团,雪白的毛发上沾着几丝血迹,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浸过水,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边澈狭长的眼睛瞬间瞪大,脸上的表情有震惊过后的怒意。 “二少饶命,我只是听从岚裳姑娘的话将这只猫抱到院子外面去,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小厮看到边澈突然变色的脸,慌忙替自己辩解。 边澈的脸一阵黑一阵白,弯下腰将那只猫抱了起来,雪球感受到他的温度,受惊一样瑟缩了下。边澈暗自舒了一口气,没死就好。他轻轻安抚了下雪球,眼神如寒冰一样盯着跪在地上的男人,问:“这是岚裳干的?” “小的不知道,小的被岚裳姑娘叫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这只猫成这样了。岚裳姑娘说这只猫袭击她的金丝雀,命令小的将它带到外面去,还说不要给人看见。” 边澈的表情越来越沉,“你要是敢有半句不实……” “要是小的有半句不实,任凭二少处置。” “滚吧。” “是,是。”小厮听到边澈这句话,忙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雪球在边澈的怀里低低呜咽,像是在为自己受到的暴行而哭泣,边澈小心翼翼地查看它的身体,并没有发现伤口,它身上的血迹应该是从嘴里吐出来的。他生平第一次为了一只动物而揪心,那种揪心不是为了这只猫所受到的虐待,而是因为这只猫的主人。如果七娘看到雪球这副模样,一定会很伤心吧。那张看到猫会笑的脸,一定会露出悲伤的表情吧。边澈并不想看到她难过的样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张举世无双却从未在自己面前展露的笑脸,对他而言已经那么难得可贵了。 七娘一定还在等雪球回去,想到这,边澈连忙用袖子替它擦拭身上的血迹和水,然后才抱着它走进后院。 该怎么向她解释雪球的情况呢?他正思索着,就看到转角处那间屋子里半敞着门,里面传来叶九的声音。他的脚步一滞。顺着门内看去,见叶九正握着七娘的一只手,刚硬的脸在昏黄的烛火下渡上一层柔软的色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多心,边澈觉得那样小心呵护着七娘的叶九实在是太碍眼了,那样温情的一幕让他忍不住想要去破坏。 “要不是听厨娘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你伤的这么严重,以后小心点,别让我担心。”叶九将一瓶药放在七娘手中。 他们俩的事,连别院一个厨娘都知道了吗?边澈内心似乎有一团火在烧,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出乎嫉妒,还是强烈的自负心不容许自己身边的人在他眼前这么亲密,他自己都未曾拥有过的东西,叶九怎么能够得到!叶九绝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一定要将他尽早派到风城去! 叶九从七娘房里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边澈铁着脸站在门外,冷冰冰地注视着七娘,并没有看向他。叶九目光往下一移,看到边澈臂弯里抱着一只猫。 “雪球!”七娘不一会就惊呼出声,然后跑了出来,紧盯着边澈手里的猫,看到小猫恹恹的模样,目光随之一沉。 边澈将猫往她怀里一放,冷声道:“这只蠢猫伤了岚裳的金丝雀,这次给个教训,管好自己的猫,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七娘的脸白了白,嘴唇轻颤,看样子已经猜到雪球遇到了什么事了,边澈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惩罚的快慰,他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然而这种快慰转瞬即逝,他又升起一丝悔意,他明明是想来让她安心的,为何结果却成了这样?他越来越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了。 岚裳诚惶诚恐地望着眼前不怒自威的男人,不知道边澈怎么选在今晚过来,自从第一次他在迷香的作用下要了她之后,他就没再碰过她。虽然侥幸得了宠的岚裳每天都想着这个男人,但是今天她看到他突然到来,竟是十分害怕。岚裳惊惶未定地跟在边澈身边,看着他走向里间浴盆旁边的一个角落,没有温度的眼角扫过一个未来得及清理的木桶。桶里面盛着大半桶水,水面上还浮着残留的几根白色毛发。木桶旁边的地上,有一个湿透的枕头。 边澈的眼前立马浮现出娇小可人的岚裳用枕头将雪球压在地上的场景,既不会在雪球身上留下伤口,又能用这样的方式泄愤。他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冷酷的弧度,背着身说道:“如果你是个杀手就好了,心狠手辣,一定比叶十六做的还要好。” 边澈不轻不重的语气,让岚裳听不懂他是在夸自己还是在警告自己。她怯生生道:“楼主,岚儿知错了,岚儿只是气不过那只猫伤了老夫人特意送给我的金丝雀,只是想小小地惩治一下它而已。楼主要是为了一只猫要惩治岚儿,那岚儿接受。”说着便哽咽了起来。 边澈转过身,见岚裳满目委屈,珍珠一般的眼泪似乎流不尽一样,梨花带雨,好不动人。不过这种对付男人的利器对边澈而言根本毫无用处,他似笑非笑,摸摸岚裳的脸颊,语气不明地说道:“我怎么会惩治你呢。睡吧。记得把残局收拾干净,做事要利落。” 岚裳以为边澈生了气,连忙惊慌失措地扑向边澈怀里,试图挽留他,“楼主,你是不是怪我伤害了七姐姐的猫,可是那只金丝雀也是岚儿的心爱之物啊!我知道楼主很重视姐姐,论武功、手段和相貌,岚儿自然是比不过姐姐的,但是岚儿有一样远远凌驾于姐姐之上,那就是喜欢楼主的心。这跟姐姐对叶九的感情一样诚挚!甚至更多!” 不知是有意无意的提起,岚裳最后一句话再一次刺激到了边澈。即使知道那些七娘和叶九的流言大部分都是岚裳传的,但大家竟也不约而同地表示附和。他烦躁地打断她:“够了!一只猫而已,你紧张过头了。七娘是我的武器,我重视她,是因为想将她磨炼成我最锋利的刀刃,这跟我重用叶九是一样的,明白吗?”他试图压制内心愈发强烈的情感。 岚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仍半信半疑地望着边澈。 让岚裳庆幸的是,边澈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冷落她,仍然对她宠爱有加,这让她稍微放下心来。然而让她耿耿于怀的是,边澈只是无限地满足自己物质上的需求,从未对她做出亲密的举动。而且还暗地里让于名阳为那只受过自己虐待的白猫请了全京城最好的兽医,可笑的是,这一切,七娘浑然不知。 逐渐恢复健康的雪球很快就找到了玩伴,一只流浪猫经常到了傍晚便会准时从后院溜进来,有时候,七娘会在给雪球喂食的时候顺便给流浪猫一些吃的。 一日,七娘正在逗刚吃饱的雪球,就见本来还好好的雪球突然立起了身子,然后迟疑了一阵,便往院子外面走,走几步还回头望望七娘,好像要引她去哪里。七娘跟着它一路来到院外的一个角落,只见地上一滩血迹,七娘的心里咯噔一跳。顺着血迹,一只黑猫躺在地上,肚子已被刨开,内脏暴露在空气外,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眼前惨烈的一幕让她不由得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一股翻涌而来的呕吐感溢了上来,七娘立马伏在一边的树干上,忍耐胃里的不适感,很久才缓过来。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父亲和二娘狰狞扭曲的面孔,被残忍割开的腹部,流了一地的肠子和污浊的液体…… 七娘按捺住心底的愤怒,抱着雪球离开了。 那样的画面,她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 七娘来到岚裳的房间,敲了敲门,不一会,岚裳清丽的小脸就出现在了门后。 “七姐姐,你怎么来了?”岚裳半是疑惑,半是惊喜,亦或只是一张美丽的面具。 自从岚裳受宠,她就整日待在边澈身边,两人就很少在一起说话了。 七娘看着她清丽可人的小脸,那洋溢着欢乐的天真无邪的笑容,心里却一阵发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道:“岚裳,我有话跟你说。” 第二十五章 怨恨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岚裳笑意浓浓地望着自己。 雪球在七娘的怀里微微发抖,七娘低头一看,见雪球的毛发因为恐惧而倒竖了起来,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她狐疑地将雪球放在地上,雪球立马就跑开了。 岚裳望着雪球逃离的方向,朝七娘露出一个笑容,让到一边,“七姐姐,进来吧。” 七娘进了房间,就把门锁上,岚裳看着她的动作,脸上有些迷惑,然后又笑了笑,“姐姐怎么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院子外面那只猫是你找人杀的?”七娘开门见山道。 岚裳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惊慌,然后故作镇定道:“姐姐说的是什么事,我怎么一点听不明白?” “不明白?”七娘冷睥了她一眼,“我昨日看到你给了一个杂役一些钱,那些钱,是用来做什么的?你不觉得,自己的做法实在太荒唐了吗?” 七娘现在的表情,就跟边澈第一次和自己说话时候的质问如出一辙,这让岚裳顿时火冒三丈,她一改乖顺面貌,说道:“姐姐觉得我荒唐吗?姐姐你们杀人无数不觉得荒唐,怎么我杀一只猫就不可以,不过是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而已,姐姐认为猫比人命贵重吗?姐姐之前信誓旦旦要照顾我,可是自从我来到这里,姐姐就对我不理不睬,许久不来看我,我在姐姐眼里还不如一只猫。现在又为了一只流浪猫来责骂我。你难道忘了跟我姐姐的承诺了吗?” “正是因为我答应过你姐姐要照顾好你,所以我才不能让你从一个善良的女孩变成如今这样连动物都不放过的人!” 岚裳忽而笑了起来,表情是七娘从没见过的讽刺,“善良?七姐姐要是真想让我跟从前一样,就不应该把我带到金家别院!早在楼主为了惩罚我犯下的过错而将那两个争夺我的男人杀了之后,我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善良了。他可以轻易地左右人的生死,在他的身边,我学到的不是善良,是如何让自己的心变狠。我变成这样,是姐姐一手造成的。” 岚裳看着七娘的脸色渐渐变得愈发难看,心里却觉得十分快意,继续道:“七姐姐实在是太过分了,口口声声说着为我着想,其实根本就不把我当作妹妹,不然为什么要阻拦我和楼主在一起呢?我讨厌姐姐一副对楼主无意却又让楼主为你分心的模样,讨厌姐姐现在看着我的表情,更讨厌楼主那日知道我对那只白猫下手后厌恶的眼神。我不过是想得到一个男人的全部关注,我何错之有?” 七娘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几乎颤声道:“你说什么?雪球成那样,是你做的?” 岚裳仰着脸露出无害的笑容,声音轻快而动听,“对呀,那只猫凶的很,看见我的金丝雀就想去挠,那可是金大当家买给我的礼物,我怎么能够放过它呢!于是我就用它最爱吃的食物诱引过来,它喜欢吃什么,还是姐姐你告诉我的呢!等小猫吃饱了,我就带它去洗澡,听姐姐说过雪球最讨厌洗澡了。果然它折腾得厉害,把楼主给我买的裙子都给弄湿了,我就将它按在桶里面,想让它安分点,谁知道它竟然抓破了我的衣裳,心眼实在是太坏了。为了惩罚它不听话,我就用枕头将它捂了起来,又生怕它透不过气死了,就将它的头露在外面,用手压住它的身子……呵呵,软绵绵的就像没有骨头一样……” 岚裳还想继续说下去,房间里响起“啪”的一声脆响,她只觉脸上火辣辣地疼,七娘的手掌还举在半空中,因为震怒而微微发颤。 七娘怒视着眼前弱不禁风的岚裳,眼里充满了震惊和不信,还有深深的不解。 岚裳的一边脸立马肿了起来,巴掌印在透白的皮肤上十分明显,她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愤恨地瞪着七娘。“我在你们眼里,果然不如一只猫。” “这是替你姐姐岚伊打的,她要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就不是一个巴掌那么简单了。”七娘的心沉到了谷底,她转身离开了房间,心里难受得喘不过气。 是从什么时候,岚裳就开始憎恨自己了呢?她从岚裳那双清明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从前的依赖和温顺,而是对自己深深的怨恨。 “是你将她带入这龙潭虎穴中的。”边澈那日的话又响彻在她耳边。 或许在岚裳父母因为自己而死的那天起,岚裳就不再信任自己了。是自己,自以为是地保护着他们,却一步步地将他们推入险境,是自己将岚裳推到了边澈的身边,让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自己才是杀害岚裳父母的始作俑者。无数人在自己面前倒下的血腥画面席卷而来,让七娘眼前一黑,伸出手来,已见手上沾满了鲜血,她自嘲地自言自语:“我是个杀人凶手,又有什么资格责备她。”七娘坐在地上,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里,任由手搭在外面。 “你的手是不想要了吗?”低沉的嗓音响起,七娘就被人提着手腕站了起来。 七娘这才发现自己正握着岚裳父母遇害那天溪枫交给自己的暗镖,因为太用力,暗镖已经嵌进了皮肉里,暗黑的血流到了手腕上,自己竟未察觉。 边澈从七娘手里拿过一枚暗镖,在看到镖上刻的三朵紫色梅花后立马变了脸色,紧紧盯着七娘道:“这暗镖哪来的?” 看边澈的神情,七娘顿觉此事非同小可,便肃然道:“这是岚裳父母遇害时在他们身上找到的,楼主可是认识这镖?” “这是天玄教徒的镖,你有跟他们接触过?” 七娘在脑海里搜寻了一番,眼前迅速闪过耶律琊的脸,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但又被她瞬间否决掉,谁都有可能伤害岚裳一家,但是耶律琊不可能也没有理由这么做。她摇摇头道:“不曾接触。” 边澈深意不明地看了她一眼,道:“上次你在容曦庄园看到的高琊,是天玄教的教主。耶律鑫本是他的义父,不过不知什么缘故,一个叫做耶律琊的男人顶替了高琊作为耶律鑫的义子兼护卫。”边澈说着这些话,打探的目光一直未从七娘身上移开。 七娘虽然已经从小十六那里知道一些关于高琊和耶律琊的事,但是乍听到高琊居然是天玄教的教主还是略微吃了一惊。这么说的话,耶律琊确实也和天玄教有所关联,耶律琊到底是高琊的什么人?这个疑问在脑子里逐渐浮出并且加深,七娘迫不及待想要当面向耶律琊问个清楚。 “这镖没有毒,不然你的手怕是要废了。你的手没有知觉的么?”边澈沉暗的目光盯着七娘的手心,墨色的瞳孔深不见底。他的语气好像有些生气。 看似无意的一句话,让七娘心脏骤然一缩,她看向一边,没有说话。 没有人知道,她的手早在十几年前的一个冬天,就已经完全失去感觉了。她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让自己的手能够像正常人一样活动,甚至比正常人还要灵活,所有人都以为她好了,只有自己知道,这双手,是永远不会再感受到任何温暖与疼痛了。 对于一个杀手而言,这样的结果反倒更好。 “去止一下血吧。”边澈看着七娘手上不断流出的血还有之前被烫伤的地方,突然感觉很是刺眼,不由得催促道。 等七娘走后,于名臣才从树荫后走了出来,边澈将方才那暗镖递给他,说道:“这段时间,给我盯着七娘。” 于名臣看了看那暗镖上的紫梅,问道:“楼主是怀疑七娘和天玄教有关系吗?” “不是,我没有怀疑她,我怀疑的是她身边的人。叫十六去查下容曦庄园。对了,我叫你办的事,不要跟任何人提,包括你的弟弟。”边澈的脸在昏暗的夜灯下忽明忽暗。 于名臣有些讶异地看着边澈,不一会便垂下头来,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拱手道:“属下知道。楼主放心吧。” 边澈点了点头,“过两日我让叶九去风城,就先委屈你一段时间。” 于名臣笑了笑,“属下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的,不过是清闲一阵,属下倒乐得自在。再说,京城的气候可比风城要好得多了。” 边澈冷哼一声:“自在?别忘了‘暗夜毒枭',……” 边澈说了一段令人晦涩难懂的语言,于名臣俯首又回复了同一种语言,似乎在商量着什么秘密的大事。 过了一会儿,于名臣又换回原本的语言道:“楼主,那边听说您最近得了新宠,送来了一份贺礼,您要不要看一下?” “新宠?离的虽远,消息倒是传的快。”边澈不由得皱了皱眉,“可是谁告诉他那是新宠了?” “现在整个金家都知道楼主最近养了一只乖巧温顺的金丝雀,金大当家都忍不住来过问了,说您什么时候带去给她老人家见一见。” 边澈眸子微沉,“不是说过不要太过介入我的事了吗?千机楼和商会,只是利益关系。” 于名臣不由笑了笑道:“话虽如此,但大当家膝下无子,也只能寄托于楼主身上了。楼主不妨带岚裳姑娘去趟金宅,打消下大当家的念头,省得她老是惦记。” “……”边澈沉思了一阵,似乎妥协了。 “不是说有贺礼吗?带我去看看。” 于名臣叫人将一个大箱子抬到边澈房里,打开一看,竟然是失传已久的华舞剑,继沧海剑之后的第四剑。相传这把剑已经随着前任主人的去世而销声匿迹了十几年,竟没想到居然再次出现了。 边澈从箱子里拿出华舞剑,将其抽出剑鞘,昏暗的房间顿时被剑身闪耀着的玉色光芒所照亮。 边澈将它重新收回剑鞘,房间立马又暗了下来。 “真是很好的贺礼,知道我从不用剑,就送来一把女人用的剑。不过,礼物我收下了。” 第二十六章 迷香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进入夏季的房厉比以往还要闷热,已经许久未下过雨了,江柒寒伫立在庭院里,有些想念京城的那场春雨。这种湿热的空气容易让人感到烦躁,就连一向心境淡然的江柒寒也不例外。 傅辛刚将千机楼调查容曦庄园的事汇报给他,他就冷不丁道:“傅辛,觉得房厉热吗?” 傅辛一阵诧异,不明白江柒寒此话何意,便说:“阁主怎么突然问这个?热啊,但是热着热着就习惯了,这二十几年不都这么过的么?” 江柒寒摇了摇头,“我觉得今年特别热,走吧,我们去奇花谷小住一段时日。”语毕,一丝笑容就爬上了江柒寒的嘴边,看样子,能离开这闷热的寒江阁令他十分愉快。 奇花谷离京城比较近,最主要是,离容曦庄园也不算太远。听闻自己的舅舅江诚有旧友就在这个庄园里做香料的生意,也时常有往来,而容曦庄园这个名字的由来,令江柒寒十分有兴趣。据知情人说,这庄园是根据十几年前凤鸣剑主人凤曦和奇花谷谷主江容两个人的名字所命名的。江柒寒想趁此机会,去拜访一下。 两日后,不知是谁差人给金家别院送来了一盒香料,说是要给七娘,七娘打开一看,发现盒子底下还藏着一封信,信上并未署名,只有寥寥几个字:此香名贺兰,有安眠宁神之效,望喜欢。 看那娟秀又锋芒毕露的字迹,七娘瞬间明白过来,想起江柒寒说过害岚裳失明的那香草便叫贺兰草,她连忙打开香料的盒子,顿时一股清淡的香味盈,满了鼻尖。如果岚裳还记得这个味道的话,或许就能查到一些线索了。自从上次一怒之下打了岚裳,岚裳看到七娘都会冷冰冰地移开目光,而面对边澈,她又会立马展开笑颜。七娘知道岚裳还在为上次的事生自己的气。 她抱着那盒香料,打算借此机会和岚裳重归于好,但岚裳却不在房里,这才想起之前于名阳无意中跟自己透露,边澈要带岚裳去金宅见见大当家。 不知是该喜还是忧,边澈真的喜欢岚裳吗?如果白玉莹真的是存活在边澈心里的那个人,他还会有多余的情感去接受另外一个女人吗?七娘忍不住替岚裳担忧。 今天是叶九和小十六去风城的日子,疾驰的骏马很快就到了京城通往风城的官道,七娘远远看到叶九和小十六正整装待发。她下了马,叶十六咧着大笑脸朝着自己挥了挥手。 “七娘,我就知道你会来送我们,所以就和九哥在这等你啦。” “你们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我自然是要来送送你们的。” 小十六嘟囔道:“其实我一点不喜欢风城,天气恶劣不说,人也比京城少,京城多热闹啊,要不是楼主指派九哥去风城的话,我还能多在京城玩一段时间呢!” 叶九插着双臂,在一边面无表情道:“你不想去的话可以不用跟我去。” “楼主可是叫我听你使唤的,我能自己选择吗?”小十六不满地嚷嚷,“唉,一想到以后就要跟九哥你个闷葫芦天天相处,日子肯定无聊透了。啊啊啊,怎么办?我会不会憋死啊!” 虽然小十六嘴上一直抱怨,但七娘知道她其实是口不对心,光从那双亮闪闪散发着欣悦之光的眼睛就能看出,她对跟着叶九去风城的事十分乐意。那样简单通透的小心思,只有小十六这样单纯的性子才能拥有吧。 叶九用拳头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小十六的头,小十六回瞪了他一眼,“敲多了会变矮的!” “不敲你也长不高。” 七娘看着他俩斗嘴,不由得笑了起来。这样又似亲人又似冤家关系的人待在一起,又会无聊到哪里去呢? “走了。”叶九好像不太习惯这离别的时刻,看了天色一眼,便翻身跳上了马,又看了看七娘,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化作一句简单的“保重。” “七娘我们要赶路了,我有空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叶十六抱了抱七娘,有些不舍地说道,然后才上了马,又朝自己挥了挥手。 七娘一直目送他们走远,直到天边再也看不到两人一高一矮的身影。虽然已经习惯了分别,但是最好的朋友一走,她还是有些伤感。 “驾!”天色渐渐黑了下去,七娘骑着马返回京城。 岚裳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回到金家别院了。七娘将马牵好,打算回房去拿那盒香料,却半路碰上于名阳。于名阳看到她,像遇到了救星一样,忙说:“小七姑娘,看到你太好了,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七娘微微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知道是谁自作主张在楼主房里点了香,楼主怒气冲天,大晚上的叫我过去,我有点惶恐不安,要不你替我去,我知道楼主一向不会对你发脾气的。”于名阳一脸求救的表情,恨不能像小狗一样摇尾乞怜了。 七娘很早就知道边澈不喜欢在房里点香,而且闻到香料都会不自禁地皱起眉头,至于什么原因,她无从得知。不过没想到边澈竟然讨厌香到发脾气的地步。她瞅了一眼于名阳,有些无奈地说:“好吧。” 于名阳皱在一起的表情立马松懈了下来,像得到了救赎,样子有些夸张好笑。 七娘来到后院边澈的房间,见房门虚掩着,便在门外道:“楼主,我能进去吗?” 里面没有回应。七娘又等了一会,索性推开门,刚踏进房里,一股比普通香料还要浓烈的香气盈,满了整个房间,有种令人不太舒服的飘飘然的感觉袭来,让七娘心里突然狂跳了一下,如此浓的味道难怪会让不喜香料的边澈大发雷霆。千机楼和别院的人都知道边澈的忌讳,怎么今天竟有人犯了如此明显的错误呢? 房间里面并没有边澈的身影,七娘又唤了一声,还是无人应答,她突然觉得不太对劲,连忙掀开帘子走到里面的隔间,却见边澈坐在椅子上,撑着额头,看不到表情,只有凌冽的下巴隐藏在阴影下。 睡着了吗?七娘轻轻走近,却没想到边澈突然放下撑着额头的手,睁着眼睛定定地看她。他暴露在灯光下的脸有些微红,凌厉的目光也覆盖了一层迷离的色彩,让边澈轮廓分明的脸有些妖异,不知为何,七娘突然心跳加速,慌忙道:“楼主,于名阳他一时走不开,我替他来帮你把香清理掉。” 她压住心里异样的感觉,转身朝角落的香炉走去,身体却被人从身后抱住。 她顿时僵直了身子,唤道:“楼主?” 边澈没有答话,将脸埋在七娘脖颈间,低语道:“今天去见叶九了?” 七娘不知道边澈为什么这么问,她脑子有些混乱,照实答道:“我去送送叶九和小十六。” “呵……”边澈突然轻笑一声,然后凑近她耳边,“你是不是也想去风城?” 边澈低沉又带着蛊惑力的嗓音比平日里还更有磁性,他湿热的呼吸喷在七娘的颈项,让七娘坐立难安,“我没有想过……” “他们都说你和叶九眉来眼去,你们是不是早就背着我在一起了?”边澈似乎是咬着牙问道。他抱着七娘的手微微收紧,嘴里说出的话,竟是自己也想不到的嫉妒。明明已经意识到那香炉里的香有问题,早该把它扔出去,却在抱住她的那一刻再不想动了。 七娘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说道:“我将叶九视为弟弟,楼主何出此言?”她竟不知道这样的流言什么时候传到了边澈耳朵里,实在是太荒谬了,而且边澈竟然信以为真。 只觉腰间的温度愈发热了起来,边澈的鼻尖贴到七娘鬓边的发上,轻轻摩蹭着,七娘如石头一般僵立着。然后她的目光移向一边的香炉,才恍然明白边澈今晚为何会有这般不正常的举动,还有今天自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的心。问题一定是出自那香! 清醒过来的她立马想要挣脱边澈的怀抱,却没想到反而被抱得更紧,男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脸上,让她猛地一震。 边澈的鼻尖在七娘发间流连了一阵,那淡淡的香气和怀中的温度让他有些难以自持,他忍不住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顺着柔软的发丝,吻至七娘的耳边和精致的脖颈。与其他任何女人不同,那略带冰凉的触感和令人无比怀念的诱人气息让边澈满怀激动和欣喜,前所未有的痴迷让他内心挣扎,只觉得就这样碰触着她,就已经足够让自己神魂颠倒了。 明知道抱着的人是谁,不是甜腻到令人发倦的莺莺燕燕,也不是他朝思暮想的白玉莹,而他却从心底里感到欢欣,终于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抱着她了,不会再有对谁的愧疚,不再对自己的情感有所否认,不再有任何理智的束缚,这一刻,只是他们两个人的。光是想到此刻在自己的怀里的不是别人而是七娘,边澈就感觉真是太好了。 七娘被牢牢禁锢在边澈怀中,几乎无法思考,只觉那愈发温热的唇快要贴上自己嘴角,房间外的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接着便是于名阳的声音。七娘连忙撇过头,让自己离边澈远一些。 边澈听到外面的动静很快就放开了七娘,他方才还处于意乱状态的眼睛一瞬间便恢复了理智,就好像一直都未被那香味迷惑过似的。 于名阳愣在原地,方才他见七娘久久没有从边澈房里出来,怕七娘也招架不住,本想过来救场,刚好碰到要过来的岚裳,见门没关,就直接进来了。谁知道两个人刚进门,就撞上了边澈抱着七娘的这一幕。 岚裳也怔在当场,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香炉给我挪出去!” 边澈像是没有发生过刚才的事一样,朝于名阳下令道,冰冷的眼神移向站在房门边的岚裳。 被他的目光扫视,岚裳忍不住瑟缩了下。 于名阳立马叫人将香炉抬了出去,顺便检查了一下里面的香料,然后瞬间明白了一切。他摇头笑,这出争宠的计谋,也太不明智了。 第二十七章 疯子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你带回来的人,自己看着办!红莲堡火护法的妹妹,我想我已经网开一面了。”边澈丢给七娘一句话,就连夜回了千机楼。 岚裳一夜之间便像失了主心骨,在自己房里哭了许久,七娘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原来边澈早就知道岚裳的身份了,却仍然让她留了下来。不过现在边澈一定不想再见到岚裳了。 良久,倒是岚裳先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她自嘲地笑笑:“姐姐,这样的结局,你是不是很满意?我终于不用再待在楼主身边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岚裳,边澈不值得你依靠,我会帮你找户好人家……” 岚裳冷笑着打断她,“哼,好人家,像我这种没了清白之身又与暗杀组织有所关系的人,还会有谁要我?离开楼主,我就只能孤老终生。” 岚裳的话狠狠戳在七娘心口上,她摇摇头道:“岚裳你别这么说,你还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日子……” 却听到岚裳一声嘲弄,“七姐姐什么时候比我还天真了,姐姐有楼主庇佑,当然什么都不怕,我呢,什么都没有,你能照顾我一辈子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照顾你。” “我不愿意!”岚裳突然大叫一声,犹如面对恶人一般盯着七娘的脸,“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一点也不想跟你沾上关系,要不是你介入我的生活,或许我还能跟爹娘好好地过日子,即使穷,我们也不会有多抱怨。而你来了之后,我们就整天战战兢兢生怕被别人发现我们的存在,爹娘在我生辰那天就被害死了,全都是拜你所赐!不过我还要谢谢你让江阁主把我的眼睛治好了,好让我看看你那虚伪的面目,你总说把我当妹妹,其实根本就不关心我,从来不会管我在想什么!你知道他们在背后是怎么说我的吗?说我是狐狸精,什么都不会还和你争宠,说楼主对我好,全是因为我是你的妹妹!你要是当初没把我带到金家,我岂会受到他们如此羞辱!” 七娘怔怔地听完她这番话,从没想过岚裳竟会如此恨她。岚裳的一字一句如万箭穿心,她无法反驳,“岚裳你再怎么恨我,你父母的事,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报仇?你怎么替我报仇?你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岚裳看着她,笑声尖利而刻薄,甚至眼神也开始厌恶起来。“你要是不想让我更讨厌你,就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会。” 七娘沉痛地闭了闭眼,声音有些沙哑道:“好,我明天再来接你。” 她脸色苍白地走出房间,却看到于名阳站在外面的院子里百无聊赖地来回踱步,似乎等了自己很久。不过她现在并不打算和任何人说话,径自绕道走开,于名阳却笑着将自己拦了下来。 “小七姑娘,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过我的确有要事要告诉你。”于名阳心急之下,伸手拉住七娘的胳膊。 七娘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抽回手,“什么事?” 于名阳脸上讪讪,神神秘秘说道:“是关于岚裳姑娘的,我想小七姑娘一定对这件事很有兴趣,能否借一步说话?” 七娘不由得蹙了蹙眉,便跟着于名阳来到雪球的小窝,一进到柴房,七娘便闻到了一股香气,因为刚发生了香料的事情,她心里“咯噔”一跳,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雪球睡得十分沉,并没有因为两个人的到来而惊醒。七娘下意识地去摸了摸雪球的体温。 “小七姑娘莫慌,这只猫只是比较嗜睡。小七姑娘是不是发现这猫这几天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雪球这几天食欲不怎么好。”可能是因为上次受到了惊吓还没完全缓过来,七娘想到岚裳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不由得心里一紧。 “我前两天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晚上我路过柴房的时候,正好看到岚裳姑娘从柴房出来,她说是来看看雪球,但我记得岚裳姑娘好像并不喜欢这只猫,怎么会无缘无故突然半夜来看它呢?所以我偷偷进去瞅了一眼,发现雪球的食盒里有吃剩的食物,岚裳姑娘怎么想到半夜给猫喂食了?我想起兽医说的话,他说这猫吃了不干净的食物,导致嗜睡,长此以往还会食欲不振,营养不良,容易生病。刚好今天岚裳姑娘不在,我又来柴房看了一眼,见平常待在岚裳姑娘身边的一个小厮拿了一个食盒进来,小七姑娘想知道是什么吗?”说完这些话,于名阳朝自己笑了一笑。 七娘下意识地望向角落里的食盒,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小七姑娘不用看了,我见那食盒里的东西不适合给猫吃,所以我立马就换走了。那小厮拿来的食盒在这里。”说着,于名阳掀开了一边的木桶。 顿时一股奇怪的刺鼻味冲进了鼻腔,七娘向桶里面看了一眼,胃里猛地一阵翻江倒海,里面竟然是一块块血淋淋的腐肉,上面还有一些毛发,七娘很快就认出是庭院外那只死去流浪猫的。奇怪的是,已经过去了几天,却没有一点腐臭的味道,而是有股浓烈的香料味。 于名阳马上将桶给重新盖上了,说道:“腐肉里面掺杂了猫喜欢的香味,不知道是用什么香料调的,结合今晚的事,我才发现,原来岚裳姑娘是个调香高手。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于名阳一阵感慨,七娘却听出了其中的深意。她一阵反胃,连忙将雪球抱出了柴房。 于名阳连忙追了出来,“小七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我只是有点不舒服,前两天的兽医是你请的吧,多谢。”七娘还没等于名阳说什么,就抱着雪球匆匆离开了。 翌日,七娘将岚裳送到静水村,岚裳没有直接回原来的屋子,而是拿着不多的行李,在悬崖边的坟前站了一会。 她突然道:“七姐姐,谢谢你送我回来。还是自己熟悉的地方最亲切。虽然冷冷清清,但好歹还有爹娘陪着。” 七娘沉默着,看着岚裳的目光变得疏离,而又十分地复杂。 感受到身后的冷漠,岚裳无所谓地笑笑,“七姐姐,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想把我的秘密分享给你听。” 岚裳转过身来,七娘这才注意到岚裳今天的打扮比平常还要隆重,她漆黑的发上戴满了各式各样的发钗,都是边澈差人买的,唯独不见她以前日日戴在头上自己送给她的那支。因为装饰太多,让她本来就小巧的脑袋显得有些笨重。吹弹可破的鹅蛋脸上也抹了精致的妆容,衣服穿的是华丽的紫色绫罗裙,似乎要将在金家别院得到过的荣华富贵都穿戴在自己身上才肯罢休。 岚裳露出孩子般烂漫的笑容,却在浓妆的遮掩下让七娘难以辨别它是真是假。岚裳用她一贯软绵绵的声音说道:“七姐姐应该已经知道香料的事了吧。本来我不想对姐姐心爱的猫下手的,可是楼主为了姐姐分心,我又不能对姐姐怎么样,就只好可怜那只猫了。我知道楼主一直都不喜欢我,他说我是岚伊的妹妹,要不是看在姐姐的份上,我早该死了。从那日起我就开始嫉妒七姐姐了吧,于是我偷偷在楼主的饭食里加了一些特制的食用香料,一种让男人对女人欲罢不能的香料,所以楼主很顺理成章地要了我的身子。楼主对我很好,什么都依我,我以为我得到了他,可是慢慢我才发现,他的心根本不在我身上,他对我的好,全部是做给姐姐看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吧。”岚裳说完这句话,眼神里充满了悲哀和怨毒。 “我从小就对香料情有独钟,可能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虽然我们家很穷,买不起香料,但是我从书里面学到了很多香的制法。在我十二岁那年,我的机会来了。”岚裳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说道,“那时候红莲堡的老太婆到处在穷苦人家搜寻长得漂亮又聪明的十几岁的女孩作孙女,我被他们的人找到了,我不愿意跟他们走。但是他们的条件太诱人了,说只要我去,他们就能让我们家衣食无忧。恰逢那时候闹饥荒,爹娘瞒着我答应了他们。听说我喜欢香料,于是他们还差人送了一盒贺兰香来,说一个月后,来接我。” 七娘的心里不知为何渐渐冒出一股冷意,过往惊人相似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花念云与十四岁的她的第一次相见,自己的人生就此改变。 “七姐姐到现在还以为岚伊是我的亲姐姐吧。”岚裳说罢,似笑非笑的眼神往七娘脸上一扫,见七娘瞪大了眼睛,岚裳似乎很满意,“岚伊跟我们家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她不过是我爹娘救助过的一个差点死掉的小乞丐。在爹娘擅自决定了我的人生之后,一个念头也在我心里油然而生。我求他们收养岚伊,这样我走后他们也不至于孤单寂寞,于是他们真的收养了岚伊,并让她作为我的姐姐。我什么都让给岚伊,我吃的穿的,全都与她一起共享,岚伊对我们家感恩戴德,我看她已经恨不得下辈子给我们做牛做马了。一天我和岚伊出门采野菜,迎面来了几个地痞小流氓,他们骂岚伊是野种,我就上去推了带头的男孩一下,那群小孩就拿石头扔我们,用木棍打我们,结果我的头流血了,昏迷不醒。后来听说我发了高烧,醒过来的时候眼睛就看不见了。我本来只是想让岚伊对我心怀愧疚代替我去红莲堡,所以就找到了几个平日里喜欢欺负岚伊的男孩,跟他们说,如果他们按照我说的办,我就找机会给岚伊下药,让他们每个人都摸岚伊一下。哈哈哈,没想到那些流氓真的答应了。这回我就再也不用离开爹娘去那个鬼地方了,这正是我所愿的,不过岚伊可不这样认为,她觉得是她害了我,哭着说要代替我去红莲堡。爹娘没办法,就让岚伊打扮成了我的样子,可是岚伊那时候已经十六岁了,根本蒙混不过去。不过上天待我不薄,我没想到岚伊竟然身怀武功,红莲堡的人一下就看中了她。” 岚裳笑的前仰后合,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对,那些人是我找来的,谁知道那些笨蛋下手太不知轻重了,不知道适可而止。噢对了,我眼睛失明的事,也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我在贺兰香里偷偷加了硫磺,果然没有亲自实践过,反倒害了自己,这也是自作孽吧。还好有七姐姐和江阁主,治好了我的眼睛。”岚裳笑得浑身发颤。 七娘的身子一个猛地剧颤,眼睛似充了血般赤红,她的手握得发白,从嘴里迸出几个字:“你个疯子!” 第二十八章 痛哭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悬崖边上,岚裳不可抑制的大笑声此起彼伏。那个有着天真面容的少女就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一样嘲笑着自己。七娘的心犹如浸泡在冰窖里,冰冷蔓延到手脚。 她想起清姨每次看到自己欲言又止的表情,那污浊双眼中隐藏的悔恨的泪光,现在她才恍然明白。岚伊是替岚裳入了红莲堡的,她身处炼狱之中,却背负着一家人的现世安稳,这一切全是因为岚裳的一手策划,而岚伊却还以为这个将她推至危险之地的一家人是自己的救世主。多么可笑而又可憎的谎言! 七娘微颤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身侧的刀柄。 岚裳的目光在七娘的手上停留了一会,然后无所谓地笑笑,“我也觉得我疯了。一个对自己亲生父母都能下的了手的人,还会正常吗?” 岚裳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七娘的唇不由得颤抖,她像看着一个恶魔一样惊惧地盯着悬崖边的人。 “那天,那个女人来到我们家,打伤了爹娘,但是她没有杀我。她说不想让我的生辰成为我的忌日,于是叫我杀了爹娘,她就放了我。我承认自己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于是我照做了。”岚裳没有起伏地说道,她不带感情的语调,就好像是她杀的只是那只流浪的小猫。 少女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单纯,善良,无辜,柔弱,七娘不知道她是如何心安理得地摆出这一副真挚纯善的面孔欺骗了所有的人,她身体里流的是恶毒的血液,在她的眼里,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显得这么愚蠢和无知。因为被突然涌来的恨意和愤怒所充斥,七娘感到眼前一阵恍惚,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然后扭曲,等她猛地压下胸口翻涌的铁锈般的血腥味,岚裳已经慢悠悠地走回了屋子。 岚裳慢条斯理地将包裹往厅堂的桌上一放,然后走到自己房间,拿起抹布擦拭了一下梳妆台前的凳子,像闲话家常一般用平常语气说道:“七姐姐不嫌脏的话,就坐一会吧。” 似乎感受到身后那凌冽的目光,岚裳漫不经心地一笑,没有回头,径自收拾起自己的床铺。 “还好家里也没多少东西,打扫起来不费劲,姐姐我困了,不如你先……”话音在空落落的房间里戛然而止。 岚裳那双清亮的眼睛突然瞪大,然后双手撑着床板转过身来,看着面前握着刀的七娘。那闪着银光的刀刃上,鲜红刺目的血沿着刀锋滴在地上。七娘没有温度的瞳孔里,已经看不到任何复杂的情绪,她就像完成一个巨大的使命般,没有丝毫犹豫的,抬手又往岚裳胸口刺了一刀,这次,直接刺中了心脏。 “如果岚伊还在,她一定会允许我这么做。”七娘缓缓转动血肉里的刀刃,利落地抽了出来,轻轻地落下一句话,然后再也没有回头看身后的人一眼。 少女的身体软软地像一片飘零的落叶般倒在了床边。 七娘漫无目的地走在村子的小径上,溪枫看到七娘身上染着血,忍不住上前询问:“姑娘,你没事吧?”随即又望了望身后,“岚裳姑娘呢?我刚看到你们一起的……” 七娘目无焦距地说道:“她死了,我让她去陪清姨他们了。” 溪枫还未从惊惧中回过神,七娘就走远了。 她仿若没有灵魂地来到林子里,无力地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像是没有生气的迷失的木偶。她衣服上的血迹已经浸开,像绽开的鲜艳的花蕊,刀刃也没擦,就这么颓唐地坐着。没有血色的脸上残留着几滴干涸的血渍,一眨不眨地睁着一双冷漠的眼睛,没有神气的瞳仁上似覆盖了一层浓浓的迷雾,让树下的她显得妖艳而落魄,她浑身上下散发着凄迷冷艳让人难以靠近的气息。 就是这样一幅惊心动魄的景象,让耶律琊的心蓦地揪紧。她死了吗?这个疑问瞬间让他的心脏骤缩,一股难以名状的刺痛让他立马飞奔到了她跟前,却看到她眼角动了一下。 心里的千斤巨石轰然落地,突如其来的心安让耶律琊大口吸气,他握着七娘的肩膀,震惊道:“你怎么出了那么多血?你遇到什么事了?” “不是我的血,我刚杀了人。”七娘的语调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杀了谁?”耶律琊一边问,一边抬手将七娘脸上的血渍擦掉。 “我杀了岚裳。” 话音刚落,耶律琊感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前襟,七娘将头抵在他的胸前,压抑地发出了哭声。他心里顿时生出一种复杂而又疼痛的感觉,就像是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的情感被狠狠地撕开了一样。 “杀就杀了,这种事,为什么要流泪?不过你想哭就哭吧,我在这。”耶律琊抱住七娘颤抖的身体,好像这样就能给予她一丝安慰。 像是找到了栖息的港湾,七娘在耶律琊的怀中痛哭起来。 耶律琊什么也没问,也不关心岚裳因何而死,他澄亮的目光中暗藏着变化无常的波涛,像晴空中涌来的暗云,又像黑夜里翻涌的潮汐。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每次看到我都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边澈身边的人,都这么爱哭吗?”觉得怀里的人慢慢平复下来了,耶律琊才出声道。 七娘慢慢直起了身子,怀里的温度瞬间冷了下来,耶律琊不自禁地皱了皱眉,不满发泄完情绪就将他丢至一边的七娘。 或许只有在最亲的人面前,七娘才会表现的如此脆弱吧。她一直觉得,这世上只有自己的弟弟能够让她毫无顾忌地展露自己的喜怒哀乐。 “你这个样子,让我不由自主想起了我……我一个朋友。她也是在乎她身边的亲人胜过自己,明明很坚强,却会为了她的亲人默默掉眼泪。”耶律琊突然说道,“不过,你们最终都选择了同一条路。” 因为逆着光,七娘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哀凉,让七娘心里莫名颤了一下。 “能跟我说说你的那个朋友吗?”七娘下意识地觉得,耶律琊口中的这个朋友,跟自己有些关系。 “你这么想听?”耶律琊似乎有些惊讶,但见七娘一脸坚持,便道:“是你的话,说给你听也无妨。不过我说完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七娘立马想起之前在盟主山庄耶律琊戏弄自己的话,不过此刻的耶律琊表情却十分认真,完全没有戏谑之意。她便道:“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 “不要为不值得的人哭了。”耶律琊有些笨拙地宽慰着她,却意外的坚定。 “无谓的感情,只会让人变得更加懦弱。”耶律琊对七娘说道,那散发着宝石般光辉的眼眸看向远处,有片刻茫然。 不知为何,七娘觉得这句话像是耶律琊自己对自己说的。她从小就知道,看起来乖巧懂事的弟弟,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耶律琊接下来跟她说的故事,让七娘无比雀跃地确认,耶律琊就是苗子安。她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不管相隔多少时日,对方变化有多大,哪怕头发花白,自己也一定会穿越茫茫人海寻觅到他。也许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年幼的男孩第一次叫自己姐姐的时候,两个人的羁绊就已经开始紧紧维系在一起了。无论生死,他们的名字都不会在对方的生命里抹去。 记忆里的那年冬天,三年未曾见过的大雪覆盖了北荒之地的白夜城,白昼领域的前副将苗延连夜将白夜城的公主从藏匿的茅草屋中带了出去,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因为听说,白夜城的士兵们会来贫民聚居的白昼领域视察,但实际上是来搜寻失踪已久的公主。不知从哪听到的消息,他们得知公主就在白昼领域里,所以他们要挨家挨户地搜查。 白夜城尊贵的公主在出嫁前产子,跟那个胆大包天的反贼私奔已经在白夜城闹的人尽皆知。如今过了好些个年头,当初那个受尽屈辱的驸马已经当上了白夜城的王,娶了好多王妃,也未打消寻找公主的下落,不是旧情未了,而是要斩尽杀绝。 巡查的士兵粗暴地踢开了公主栖居的院门,女孩抱着只年小一岁的男孩在房间的角落里盯着来人。也许觉得女孩的目光太过犀利,像极了那个桀骜不驯无数次惹王不快的副将,带头的士兵将女孩拉到一边,强行将她怀抱中的男孩拉了出来。 “你们要把我弟弟带去哪里?!”女孩惊恐地大喊。 “以后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人,看在你是女孩的份上,就让男人替你接受惩罚吧。”士兵警告了一句,然后将男孩带到冰湖边,想将男孩扔下去。 女孩一把抱住了士兵的腿,乞求道:“我弟弟身体不好,要惩罚就惩罚我吧!”还未等士兵拒绝,女孩就跳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如果我身体足够强壮,如果我没有在那天刚好生了病,我一定不会让你为我接受这非人的惩罚……如果我能挣脱那男人的手,我绝对不会让你继续待在冰湖里直到昏迷……如果还有如果,我会用我的生命换来你的安好。如果我能够,我会毫不犹豫地抱紧你,不让你一个人承受那样的孤单和恐惧…… 然而再也没有如果了…… 落日的余晖洒在耶律琊深邃的瞳孔中,一抹难以捕捉的情绪闪烁其中,恍然看去以为是泪光,但一会儿便不见了。 七娘听着自己的故事,那些残存在记忆中逐渐被自己淡忘的往事又重新掀开,如同发生在昨天一般,时间就这么一下就过去了。 “如果故事中的女孩最后离开了男孩,而你是这个男孩的话,你会不会原谅她?” “不会。”耶律琊转头看向她,没有任何的情绪,却又无比坚决道:“我不会原谅一个抛弃自己的人。” 第二十九章 记忆的枷锁(一)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很多年以后,她仍然会想起那一天。那是她第一次来到被冰雪覆盖着的白夜城。虽然她的父亲是白夜城白昼领域的前副将,但是母亲却是中原的一名歌姬,因为一场大病,母亲早早地去世了,留下自己和父亲相依为命。七岁那年,父亲跟她说,自己还有个弟弟在白夜城,他要将他们母子俩接到中原来生活。于是她随同父亲一起来到了极北的荒芜之地——白昼。 那天,连绵了几天的大雪刚刚开始融化,太阳的光线洒向了荒原,给银装素裹的大地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晕。在那泛着金光的寸草不生的荒野上,苗萋萋第一次见到仅比自己小一岁的苗子安。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小时候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她清晰地记得,站在一个蒙着黑纱的女人后面的,那个有着苍白谦卑的脸却又有着阴鸷目光的小男孩。那样的神情,不是一个几岁孩子应该有的。 小男孩朝父亲笑着,乖顺而又懂事。他称呼父亲为“爹”,所以他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吧。 她的目光还未从男孩身上移开,男孩身边的妇人就亲切地摸了摸她的头道:“这就是萋萋吧,多美丽的孩子啊。” 苗萋萋有些不适应这突然的亲昵,往父亲身边靠了靠。父亲却不太开心地说:“躲什么,这是你二娘,这是你的弟弟,苗子安,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知道了吗?” 父亲一向对自己很严厉,苗萋萋认真地点了点头,仰头对那看不到脸的妇人道:“二娘好。” 许是自己一板一眼却又不太情愿的反应逗笑了小男孩,男孩轻轻笑了声,大大明亮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 妇人慈爱地对男孩说:“子安,还不跟你姐姐打个招呼。” “姐姐。”男孩眼中的光芒很耀眼,似乎很愉快地接纳了她。 不过这只是表象而已,很快苗萋萋便发现,苗子安很排斥她。没有旁人在的时候,苗子安从不叫自己姐姐,总是直呼她的名字,充满恶意地中伤她。他的温顺有礼,只是故意表现给父亲和母亲看的。 “萋萋,听说你的娘是中原风花之地的歌姬,那种地方的女人,是不是跟很多人睡过?你真的是我的亲姐姐吗?”年仅六岁的苗子安竟然说出了这一番话。 当时的苗萋萋怒火腾升,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扬起了巴掌就要朝男孩扇去,却远远地看到父亲苗延和苗子安的母亲走了过来,父亲立马冲过来,不由分说就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嘴里骂道:“混账!” 习武之人的力道之大,苗萋萋觉得自己的脸颊都麻了。 苗子安顿时愣住了,他的母亲连忙跑了过来,苗萋萋以为自己又要挨一顿训斥,却没想到那个女人却一把将自己抱在怀中,像个慈爱的母亲一样摸着自己红肿的脸颊,柔声细语道:“萋萋疼不疼?”然后又回头对父亲嗔道:“你打孩子干甚?孩子还那么小!” 父亲苗延护子心切,没料到反倒被责怪,于是脸上黑沉沉的,又不敢对着自己的妻子发作,于是扭过头问苗子安:“子安,告诉爹,你姐姐为什么要打你?” 苗子安显然没从刚才那响亮的一巴掌中回过神来,错愕地看着父亲说:“姐姐是跟我闹着玩的,没有打我。” “萋萋,跟二娘回房,我帮你消消肿。子安你也过来。” 苗萋萋觉得,苗子安的娘比起父亲对自己,实在是好太多了。父亲虽然教她武功,但似乎不怎么喜欢她,经常一暴躁就打骂自己,她想也许是因为母亲去世对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所以父亲就把自己的痛苦转移到了她身上。 苗子安的母亲出门总戴着厚厚的黑面纱,苗萋萋原本以为是因为二娘面貌见不得人才常常遮住脸,但有一天自己看到她将脸上丑陋的黑斑洗去,才发现二娘竟惊为天人。后来偶然听到家里的下人叫二娘为公主,加上父亲对二娘恭敬胜过恩爱的态度,苗萋萋终于知道自己的二娘,原来是白夜城的公主。一个为了爱情而逃婚甚至与落魄至今的白昼前副将私下生子的尊贵非凡的女人。也许正是出于这种高贵的血统,苗子安天生就有着一股优越感,让他对血统低贱的苗萋萋保持着疏离甚至厌恶的态度。 苗萋萋心想,明明是苗子安母子俩从母亲身边夺走了父亲,然而苗子安却总是用嫉妒嫌恶的眼神看着她,让她觉得自己才是他们这一家子中多余的那个人。苗萋萋对苗子安印象的转变,可能是一日下着雨的午后。 二娘说苗子安从出生时身体就很弱,苗萋萋经常听到他咳嗽,他俊秀的脸总是很苍白,有时候咳嗽咳的厉害,脸就会憋的很红,像要涨出血来。年幼的苗萋萋以为,他会在某一天咳嗽的时候突然死去。然而身体弱不禁风的苗子安,却救了一只不小心掉进河里的小狗。 苗萋萋那日看到苗子安的时候,他正将腿踩进泥泞的沼泽中,吃力地伸手去拉住小狗的腿,好不容易才将小狗救了起来。上来的时候,他的衣服和裤管已经全部沾满了污泥,但是他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而是将小狗抱在怀里温柔安抚。虽然已是初春,但是踩在那样的泥水里还是很冷,苗萋萋怕苗子安受不住,连忙跑过去叫他去用热水冲洗。苗子安好似被发现了什么秘密,红着脸恶狠狠道:“今天的事情你要是说出去的话,我就告诉爹和娘是你把我推下去的!” 苗萋萋以为像苗子安这样孤僻冷漠的孩子,是不会将小动物这种弱小的生命放在眼里的,但是苗子安却不止一次让苗萋萋看到了孩子本该有的纯真的善良。 苗子安会将自己的食物分一半给流浪的猫,会给掉下来的雏鸟包扎伤口,然后放回树上,会用自己弱小的身体驱赶来捉鸟的大孩子们。 因为苗子安经常生病,个子比同龄人要矮小瘦弱,看起来文文弱弱,而白昼领域的孩子出生于穷苦之地,又生性野蛮,手无缚鸡之力的苗子安自然打不过他们。即使被推搡在地,脸蛋通红,苗子安也并没有退缩,仍然从地上爬起来,挺着胸站在一群孩子面前,像个英勇无畏的守卫,不容许任何人向前侵犯一步。 看到这样的场景,苗萋萋忍不住挺身而出。 “不准欺负我弟弟!”她响亮的声音顿时吓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她飞奔到苗子安面前,瞪着那群身形高大的男孩子们,用自己同样矮小的身体将自己的弟弟和那群人隔离开来,生怕他们再对弟弟动手。 苗子安不领情地将她推开,“你来做什么,我的事不用你来管!” 苗萋萋却眼神坚定地一动不动。 “病秧子,还是乖乖回去吃药吧,免得说我们以多欺少。哈哈哈哈!多少岁了,还让姐姐来保护你!”孩子们哄笑了起来。 苗子安的脸涨得通红,举起了拳头要上去,苗萋萋却一把将他拉了回来,自己上去将带头起哄的男孩推倒在地。这一推便一发不可收拾,几个孩子一窝蜂朝自己扑来撕扯她的头发,其中一个个头高大的男孩猛地将苗萋萋推倒,用自己的重量压在她身上。苗子安慌忙去拉开,却被重重打了一拳在下巴上,顿时鼻血就从苗子安的鼻孔中流了出来,他顾不上擦,又过来拉那个男孩,另外两个男孩立马将苗子安围在了中间。 苗萋萋顿时急了,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将身上的男孩踢翻在地,爬起来用身体抱住苗子安羸弱的身子,任凭那些男孩的拳头砸在自己身上,也没有松手。她怕苗子安被殃及,干脆整个人趴在地上,将他护在身下。 或许从苗萋萋用自己瘦小的身躯为苗子安抵挡那些拳打脚踢的时候,两颗年幼的心就连在了一起。年少的友谊就是那么简单而又纯粹。 只不过是因为我恰巧看到你为了保护树上的小鸟而勇敢的模样,看不惯他们欺负弱小。 只不过因为你保护了曾对你说过很多不好的话现在却孤注一掷的我。 少年们骂骂咧咧地散去了。 苗萋萋从地上爬了起来,忍着疼痛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苗子安说道:“你鼻子没事吧?” 苗子安很惊讶,明明被打得那么重的人是她,她关心的却不是自己。 苗萋萋从开始懂事的时候,父亲就跟她说,我教你武功,不是用来打架的,所以她这次没有还手。而到了白夜城,见到了自己的二娘和苗子安,父亲又对她说,以后要保护好弟弟,就像我保护公主一样,她也牢记于心。她义无反顾地保护苗子安,或许是出于本能,也或许只是听从父亲的话。但是苗子安却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因为让苗子安受伤了,苗萋萋被父亲罚跪在院子里,从白天跪到了晚上,谁也不许求情。肿着下巴的苗子安就这么陪着她,陪她罚了一天的站。最后父亲看不下去了,才让两个孩子回房。 二娘替苗萋萋检查身体的时候,才发现萋萋的背上青一块紫一块,忍不住落下泪来。苗子安突然冲了进来,看到苗萋萋光着身子,慌忙背过身去,别扭地说道:“姐姐,你好好养伤,你伤好了我再来看你!” 那是苗子安这半年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唤自己姐姐。 其实苗萋萋一直都对苗子安没有好感,但是因为这一句“姐姐”,她开始不再讨厌他了。 第三十章 记忆的枷锁(二)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苗子安被一阵刺鼻难闻的草药味弄醒,睁开眼时,面前猛地出现一张放大的几岁孩童的脸,苗子安惊叫了一声,惊魂未定地坐了起来。床边的孩童,正用稚气又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孩子水汪汪的眼珠子像是会说话一样充满灵性,眨巴眨巴地看着自己,肌肤吹弹可破,像个精雕细琢的瓷娃娃。 “我在哪里?”苗子安不由得在心底发问。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残破不堪的寺庙中,那两个人说姐姐已经抛弃了他。 自己最爱的姐姐,真的不要自己了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苗子安对姐姐已经有了超越姐弟之情的占有欲,那种不再纯粹的感情让他十分痛苦。他还未从失去姐姐的悲痛中走出来,身边的娃娃就开始哇哇大哭,像是对他的遭遇而感到伤心。 吵死了!苗子安不由得瞪了一眼那个女娃娃。 女娃娃的哭声愈发大了。房间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丫鬟走到了门边,恭敬地看着门外,紧接着一个男人坐着轮椅慢慢地摇了进来,在苗子安的床前停下。然后他摆了摆手,吩咐身后的那个丫鬟将女娃抱了出去。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醒了,感觉怎么样?”男人的声音阴柔暗哑,他的眼睛蒙着黑布,有着轮廓凌厉的下巴,胡子刮的很干净,嘴巴轻抿着,看起来很是年轻。 苗子安顺着男人紫金色的衣服往下看去,便看到男人左边的裤管有半截悬空垂挂着。蒙着眼的男人轻轻勾了勾唇角,好像并不在意少年的打量。 苗子安没有回答男人的话,而是问道:“这是哪?你又是谁?” “这是容曦庄园,我是这里的主人,我叫卫少卿,是我从两个劫匪手中救下的你。我遇到你时,你已经饿得晕过去了,而且身体状况极差,我就自作主张将我庄园里最好的神丹给你服下,现在你应该感觉身体没那么虚弱了。”叫卫少卿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跟他解释道。 苗子安看着他,礼貌而又充满着防备,“谢谢你救了我,我要怎么报答你?” 卫少卿没有想到男孩会这么说,觉得十分有趣,呵呵笑道:“我从他们手中救你回来不是要你报答我的,不过你吃了天下独一无二的腾云仙丹,不仅能祛百病,避五毒,还能强身健体,这神丹我是从药王谷鬼眼仙医那里求来的,不能白给你。” 苗子安从未听说过什么药王谷和鬼眼仙医,只觉得自己吃下去的是十分了不得的东西,而自己身无分文,便有些担心。 卫少卿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笑了笑,“孩子别怕,我不是要你付钱,我不过是想让你做我的徒弟。” 苗子安惊讶地看着他,很想看清那块黑布下藏着的是什么样的眼睛,但是什么都看不到。他很好奇,这个人蒙着眼睛是怎么看得见东西的。 “徒弟?为什么?我爹说我的身体不能习武。”苗子安因为这个,从小就十分自卑,每次看到姐姐跟着父亲练剑,他就只能远远地在一边偷偷看着。 一声轻快的笑声扬起,卫少卿嘴角又上扬了几分,“谁说你不能习武了,以前不能,吃了我的药,你就能了,而且比任何人都要学的快。怎么样,愿不愿意做我的徒弟?至于我为什么要收你为徒,我自然是有我的目的,但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害你。” 苗子安低下头,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目光移向男人空落落的那条裤管。 男人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敛了笑意,说道:“我虽然一条腿残了,但是我能将我毕生所学全部教给你。” “你很厉害吗?”这才是苗子安关心的重点。 卫少卿挑了挑眉,一只手快速地摸向轮椅扶手旁边的一个暗匣中,然后两指捏起两根银针朝苗子安面门掷去。苗子安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以为自己触怒了这个人,然而过了一会儿,都未感到疼痛,他立马睁开了眼睛,看到卫少卿正笑意吟吟地看着他的身后。 苗子安惊魂未定地回头看去,见窗檐上钉着一只紫色的蝴蝶,蝴蝶的翅膀还在使劲扑腾,欲挣脱这银针的桎梏。 原来他不是要杀自己。方才那个问题,苗子安不用问也已经知道了。他重重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我做了你的徒弟,那我可以杀人吗?” 卫少卿似乎愣了一下,讶异道:“你想杀谁?” “红莲堡的人。”苗子安咬着牙道,似要咬出血来,手指狠狠掐着被子。 在寺庙里,他从那两个男人口中听到了“红莲堡”三个字,怎么也不会忘掉。姐姐就是被红莲堡的人带走的,他要将姐姐从他们手中夺回来! 卫少卿好像听到了十分有趣的事情,十指交叉放在大腿上,靠向身后的椅背,一脸闲趣道:“为什么想杀他们?” “我的姐姐被他们带走了。”在十多岁的少年心里,想到的并不是为父母亲报仇,而是夺回自己的姐姐。哪怕承受再一次的背叛,他也想要再见到姐姐,亲口问她,为什么要离开。 那萌生在少年心中的仇恨和黑暗,让卫少卿仿若看到若干年前的自己,他精神一振,十分愉快地答应了,也没有再多问一句,甚至连名字都没有问,而是给了他一个新的名字,叫做瞳。卫少卿收徒的条件只有两个,第一,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他的名字。第二,六年期限,瞳不能离开容曦庄园半步。 等到苗子安准备能够离开容曦庄园的时候,那个第一次看到他就哭闹的几岁的女娃,也已经长成了少女。有时候苗子安透过少女的背影,就会想起第一次见到姐姐的模样,那铺满了金色阳光的雪地里,身着红衣戴着兜帽,有着清秀容貌和坚毅眼神的苗萋萋。六年的时间并没有让他学会淡忘,反而让他对姐姐的执念与日俱增。 这么多年过去了,姐姐长成什么样了呢?她还会认得自己吗? 卫少卿和自己的老师方先生说,瞳和曾经的自己一样,执念太重,不管得还是不得,结局都是伤及心痛及骨,两败俱伤。他是不会让自己的弟子重蹈他的覆辙的,于是他欺骗了苗子安。 你的姐姐已经死了,一年前在红莲堡的一场变乱中就死了。她煽动了那场叛乱,被花念云处以最严酷的刑罚。 苗子安不信,卫少卿就丢给他一本红莲堡的处刑名单,上面清清楚楚地列出了这场变乱中参与的人,一百三十二个人的姓名中,其中就有苗萋萋。处刑名单后面,还有花念云的印章。 苗子安跪在地上大哭,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他的哭声那么大,像要把所有的悲伤都哭出来,把在外面练功的玉萱儿都吓得跑进了卫少卿的房间里。 “怎么了怎么了?大徒弟怎么哭了?卫少卿你是不是欺负他了?”少女惊慌失措地看着突然情绪爆发的苗子安。 卫少卿冷漠地站着,薄唇轻抿,没有说话。少女看不到他蒙着黑布下的眼睛究竟流露的是何种神色。 苗子安哭了很久,这六年来,他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哭泣了,他总以为还能再见到那个人,他正是抱着这种信念活下去的。明明恨其入骨,然而当他知道那个人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后,那些恨顿时失去了意义,他内心汹涌而来的悲伤除了哭再也找不到别的途径可以宣泄。 苗子安最终还是拜别了卫少卿,离开了容曦庄园。 得知此事的玉萱儿跑来质问卫少卿:“大徒弟走了,你怎么不挽留他啊?” 卫少卿却无比自信地说:“他还会回来的。” 一时冲动的玉萱儿骑着马去追苗子安,总算在城外找到了他,“你要去哪啊大徒弟?” 眼前的苗子安像几天之间变了个人,嘴边的胡子应该久未清理,显得邪肆恣睢而又落拓,“我要去确认一件事。去找一个人。” “很重要的人么?”自己的大徒弟那日哭的那么伤心,是因为这个人吧?年少的玉萱儿觉得这个内心善良又有些狡猾的大徒弟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苗子安点点头,没有否认,“对,很重要的人。” 她在众人的拳打脚踢下将他护在身下……在他被欺负的时候站出来喝退那些人,回到家却要忍受父亲的责骂……她在他发烧的时候保护他不被野蛮的士兵强行带走,她用弱小的身躯替他浸泡在冰水中,双手因为浸泡了太长时间永远失去了知觉,她却安慰哭泣的他说已经好了……她还为了他杀了人,一个人躲在黑夜里暗自哭泣……这些事,他一件都没有忘记。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玉萱儿有些哽咽,即使知道这个人可能不会回来,也忍不住想要听到他的回答。 苗子安朝她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也许一年,也许三年,也许更久。再会,小师傅。” 苗子安矫健的身影很快就绝尘在了雨幕中,好像从未出现过在他们的世界里。 很久以后玉萱儿才知道苗子安的真实身份和他重要的人是谁,以及卫少卿给苗子安的那本红莲堡的处刑名单,是为了断其念想造了假的。红莲堡那场轰动一时的变乱,参与的人数只有一百三十一个人。苗萋萋的名字,是卫少卿自己模仿花念云的笔迹加上去的。不过就在苗子安得知自己姐姐死后的那一年,江湖中崛起的千机楼将红莲堡灭了满门,据说无人生还。 第三十一章 决心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晚间,千机楼的阁楼上,传来一阵轻微的说话声。 边澈正支着头在闭目养神,面容看起来有些疲惫,他一夜没睡好了。自昨晚对七娘做出自己也想不到的举动后,他内心十分后悔。 于名臣刚跟自己汇报了岚裳被七娘杀了的消息,他就睁开了眼睛,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案上的一支翠绿色的珠花。 于名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依稀记得那是岚裳戴过的,他以为边澈是因为对岚裳的死而伤怀,便出言道:“楼主要是惦念岚裳姑娘,要不要把岚裳姑娘的尸骨安置好?” “谁告诉你我惦念岚裳的,留她到今天已经是仁至义尽。把这东西给我扔了吧。”说着,边澈就将案上的那支珠花扔给了于名臣。这珠花,岚裳早已叫人丢弃,刚好被他看到了,他当时是怎么想到要将七娘买的东西留下来的? 于名臣见边澈又皱起了眉,有些欲言又止,边澈见他傻站着,朝他看了一眼,“还有事?” 于名臣咳了一声,然后道:“七娘今天离开静水村之后,还见了……不,应该说是见到了一个人,是耶律鑫身边的那个护卫。” 边澈眼角跳动了一下,“耶律琊?” “嗯,正是,属下看到七娘和耶律琊从村子附近的树林走了出来,似乎还有交谈。” 边澈立马想起之前那次七娘助耶律琊逃脱的事,心里顿时沉了下去。 “继续看着她!”他的手指因为握的有些用力而微微发青。 之后两天,七娘都会借着带雪球出门的机会和耶律琊私下会面。 耶律琊会和七娘说很多容曦庄园的事,比如自己的师傅是个满嘴武功秘籍和神药仙丹、脾气古怪的人,玉萱儿是个刁钻机灵爱养花花草草武功厉害却不知师从何门的大小姐。有时候耶律琊还会说起西域的舞娘,北荒的天气,唯独不说关于自己的事。七娘一旦问起高琊、耶律鑫的事情,耶律琊就会一笔带过,甚至避而不谈,不过耶律琊承认自己是天玄教的教徒。 “你知道边澈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耶律鑫,你要是继续待在他身边,边澈不会放过你的。既然耶律鑫不是你的义父,不如你逃吧。”七娘不敢想象哪一天自己会和耶律琊兵刃相向,她无法忍受再次失去他。 耶律琊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意外地挑了挑眉,“逃?那你呢?你还要继续留在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身边?” 听他这一问,七娘不禁垂下眸没有作答,她不是没有想过找到弟弟后就带着弟弟离开千机楼,回到故乡。边澈并没有用任何手段限制她的自由,但是她发现自己已经走不掉了…… 耶律琊见她不说话,眉间闪过一丝阴郁,说道:“你若是不离开他,我也不会逃的,除非我们一起走。” 七娘看着他,张了张嘴,然后又移开目光,说道:“你给我一天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 耶律琊的目光变得有些阴暗不明,他像是因为刚才自己说出来的话而愣了一下,低着头很久才道:“好,一天后,我还在这里等你。” 七娘回到别院后便一直心神不宁,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弟弟,如果他们真的可以成功逃离这里,回到故乡过正常人的生活,那不是自己一直希望的吗?这也是自己这么多年唯一的信念。但是一想到边澈,她的心就会变得动摇起来。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了边澈?意识到这一点的她开始犹疑不定,心里也变得焦躁起来。 转念一想,叶九和小十六都去了风城,边澈也回了千机楼,金家别院里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自己,这正是个逃走的好机会。她不该再犹豫了!七娘在房里来回踱着步,然后似乎下定了决心,拿出纸笔,写了一封告别信,想寄给远在风城的叶九和小十六,但是信刚写了一半,她又觉得不妥,这时,房门被叩响了。 七娘连忙将信扔进了香炉里。她调整了下躁动的情绪去开门,见于名阳站在门外,不免有些惊讶。 “这么晚了什么事?”她的心里砰砰直跳。 “小七姑娘,我有一事要请你帮个忙,雪球不知何故赖在我房间不走了,你能去看一下吗?”于名阳一脸为难之色。 “哦,好。”七娘装作没事一样随手关上了门。 等他们走后,一个矮小的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四处望了一眼,便偷偷进了七娘的房间,不一会便出来了。 边澈看着于名臣带回来的一封未烧尽的信,一言不发,捏着纸张的手指有些泛青。他那浑身散发的沉默又冷冽的气息让于名臣敛声屏息。 随后,边澈将那封信烧掉,烛火照在他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像布满阴云的天气,嘴唇轻抿着,语气难辨。 “不要声张,看紧她,有什么动静立马告诉我,她要是离开京城半步,就将她和耶律琊一起带回来见我。”边澈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令人胆寒的怒意。 “是。”于名臣有些心惶惶,收到命令马上就退了出去。 到了约定的那天,七娘轻装前来。耶律琊来得更早,他斜靠着树干,头微微仰起,眉头紧锁,眼睛微阖,似乎陷入了什么困扰中。听到七娘的脚步声,他立马睁开了眼睛,露出一贯的邪魅笑容。他没有说话,好像在等七娘先开口。 “你回答我个问题,天玄教为什么要害岚裳一家,跟我有关系吗?”七娘在耶律琊跟前站住,问道。 耶律琊显然愣了一下,“你今天来就是要问我这个吗?”他想了想道:“算是有吧,只要是跟千机楼有关的人,天玄教都不会放过。这会影响你的决定吗?我以为……你已经决定好了。”说着他打量了一下七娘。 “这个问题的确会影响我的决心。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和我走,我对你而言不过只是认识数面的人,你真的可以放弃现在的一切吗?”七娘认真地看着他。 耶律琊突然有些苦涩地笑了起来,“我以为你对我没有什么戒备心,看来我高估自己了。好吧,其实我那天只是一时冲动之语,像你和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走得掉呢!像你说的,我们只是数面之交,但是我自己也想不通,我那时,是真的很想和你走,两个人远走高飞,逍遥自在……”耶律琊将手搭上七娘的肩,热切的目光直视着七娘的眼睛,半真半假道。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七娘突然觉得很伤感,明明已经决定了要走,但她却是最不想离开的人,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吧。到最后,她却还怀疑自己的亲弟弟动机不纯。 “对不起……” 耶律琊轻笑一声,“为什么对不起我,你有这样的顾虑是应当的,毕竟我是天玄教的人。不过你要是真决定和我走了,我可能会更加觉得困扰了。” 见七娘不解地看他,他又道:“高琊对千机楼虎视眈眈,我怕你和我待在一起,会受到伤害。你也看到了岚裳一家的惨剧。事实上,我根本逃不出高琊的手掌心。” “为何?只要你愿意的话,我有办法出城。” “还记得我们在盟主山庄见面的那晚吗?我给了你一瓶药。” “我记得。”七娘当然记得,她当时因为那药恰巧是治失明的,还对耶律琊有所怀疑。 “我想你那时候一定会怀疑我,虽然我确实因为对你好奇而去跟踪过你,不过我对那家人却是没什么兴趣。那瓶药是我的。在我入教时,高琊为了将我困在身边,给我服了一个东西,那东西会让我看不见东西,所以我必须依靠药物才能恢复视力。如果我离开天玄教的话,是走不了多远的。我很早之前就想过要摆脱他的控制,但是我不敢想象眼睛看不到东西的生活。我想你多多少少能够了解。”耶律琊说着这些,眼神淡淡瞥过七娘。 七娘望向耶律琊看起来并无异样的眼睛,讶异道:“那瓶药?”随即她垂了垂眸,思考了片刻,“那瓶药我还保存着,等我们出了城,我们就先去房厉,让寒江阁的人给你治眼睛,治好了,我们就走。” “我……”耶律琊看着七娘信心满满的样子,欲言又止,他低头看了看地上,琥珀色的眸子隐在浓密的睫毛下,有些昏暗,看不穿他此刻在想什么。 “难道你不想离开吗?”七娘提出了疑虑。 耶律琊抬起头朝她笑了笑,“我当然想,我只是担心你,边澈真的能让你走吗?而且,天玄教在京城遍布眼线,恐怕我们没出城,就会被发现。” “……千机楼的杀手都会服下黑丹,每个月月底边澈就会给他们解药,不过,他没有让我吃那颗黑丹,所以我的行动不会受他控制。至于出城的线路,你不必考虑,我知道怎么出城。”七娘托着下巴,心里已有盘算。 耶律琊望向她,眼里闪一流光,“莫非七娘还知道别的出城的路?” 七娘点点头道:“千机楼附近,有一条密道,能够通向城外。” 耶律琊的眼睛突然一亮,语气也透出迫切,“那就好办多了。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耶律琊一改之前的犹豫不决,变得异常兴奋。这反倒让七娘感到担忧而不安。 “容我筹备一下,三天后亥时,你在城西的城隍庙等我。” “好。”耶律琊扬起了一抹笑。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去了。”七娘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耶律琊,目光有些复杂,迟疑了一会才道,“你不会不来吧?” 耶律琊笑容诚挚,“答应你的事,我怎么会反悔?” 第三十二章 变故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日子很快便到了约定的时日,七娘已经记下了千机楼各个点夜卫和巡逻换班的时间,如果耶律琊那边没问题,他们出城应该是很顺利的。但是不知怎么的,她却有些不安,怀着莫名的忐忑来到城隍庙,她的眉头稍微舒展。耶律琊按时赴约了。 “你来了,事不宜迟,我们走吧。”七娘带着耶律琊从城隍庙后方的小道穿进了林子里。 夜深人静的树林被浓雾包围着,时而传来乌鸦的叫声,草地上窸窣作响,乍以为是蛇,却见一只被脚步声惊吓到的野猫从身边的草丛窜过去,林子外围,似乎曾经是个乱葬岗,稀疏看到几座荒坟,残破的墓碑七歪八扭地立着。难怪这个林子阴风阵阵,小径也不像常有人走过的样子。不过七娘好像对这里并不陌生,她快步走在前头,目不斜视。 耶律琊从见面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他看着七娘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走了一段路,七娘才停了下来,回头道:“准备到了,这是千机楼的后方,虽然这个点没什么人,但我们还是要小心些。” 耶律琊一声不吭,七娘发现暗幕下他的眼神有些阴冷,她按捺住心中躁动不安的情绪,继续迈开了步子。 身后传来耶律琊有些缥缈的声音:“你就真的这么相信我吗?” 七娘脚步未停,一边走一边说:“那你能够让我相信吗?”身后一直没有回答。七娘的心开始狂跳。 是啊,自己为什么这么相信他呢?仅仅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弟弟吗?可是耶律琊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不是没有想过带他到这里的种种风险,或许她会将自己逼入万劫不复之地,也或许他们俩能够顺利出城,但这是条不归路,如果一旦踏入了,就回不了头了。 七娘带着耶律琊避过了隐藏在黑暗中的机关,然后走出了林子,前方一片旷野,远处寥有灯光,几个夜卫正在巡视。 七娘深吸一口气,“趁他们没发现我们之前,我们从密道出城吧。”她在心中祈祷着,希望一切顺利。 耶律琊却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腕,力气很大,七娘的心猛地往下沉。 几道带着杀气的劲风袭来,树林里闪现几道黑影,几个戴着面具的人将七娘和耶律琊围在了中间,其中一个揭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艳丽无双的脸。 “叶七娘,你没想到自己也会被跟踪吧,要不是阿琊,我们也没想到千机楼还有另一条路。”女子声音娇媚,她唤耶律琊为阿琊,可见两人关系亲密。 七娘不由得瞪向耶律琊,虽然已经料到会这样,但她仍对耶律琊抱着一丝希望,她有些沉痛道:“你果然在骗我。” 耶律琊皱着眉,声音很冷静,“我没有骗你,他们不是我带来的。”然后他看向那几个人,将七娘往身边一拉。 黎秋双瞪着耶律琊牵着七娘的手,怒喝道:“既然已经知道千机楼的所在地,叶七娘留着也没用了,给我杀了她!” 几个人朝着七娘攻了过来,林子里设置的机关瞬间被触发,几条巨大的铁链像是巨蛇一样从泥土里冒了出来,他们的声音惊动了远处的夜卫。 在几个人的围攻以及机关的阻碍下,七娘有些力不从心,眼看一道剑锋已经逼近自己,突然眼前出现一道人影,耶律琊竟然为自己挡了一剑。 “密道在哪?走!”耶律琊用身体挡在七娘面前,他的声音在此时此刻变得很沉。 “跟我来!”七娘说完便拉着耶律琊奔跑了起来,然后不知道是踩了什么机关,两个人在一块空地上迅速沉了下去。等地上那几个人追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任何痕迹。 七娘的心又开始狂跳不止,他们这是成功逃走了吗?她暴露了千机楼的所在,不知道边澈会有多生气,然而让她担心的不是这个,她害怕这一来,自己的行动会给千机楼带来更多的危机。 耶律琊的呼吸声在昏暗的密道中有些沉重,七娘停了下来,发现耶律琊用一只手捂着肩膀,他们脚下有斑驳的血迹,一路向后延伸。耶律琊受伤了!是刚刚为自己挡下一剑的时候! 七娘连忙去查看耶律琊的肩膀。 还没等她看清,耶律琊就制止了她,“别管我,我们快走,千机楼的夜卫要来了!” 七娘知道其中厉害,连忙搀着耶律琊另一只胳膊继续往前跑去。 出了密道,见不远的树上拴着七娘早已备好的两匹马,两人翻身上去,七娘正要往城外方向走,耶律琊却拦下她道:“回城!” “为什么?!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了!”七娘不由睁大了眼睛。 “你是想让他们顺着我的血迹一路追上我们吗?先回城!分头走!”耶律琊态度强硬。 “我走了,你怎么办?你受伤了,回去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七娘死死握着拳头,指甲都要嵌进肉里。她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去呢? 耶律琊却朝自己露出宽慰的笑容,没有平日的邪气,反而更为真挚,“你现在应该担心你自己,现在天玄教那几个人应该落入你们千机楼的陷阱了,估计已经死在夜卫手里了。我回去顶多是带点伤,天玄教的人不会怀疑我的。你要是被夜卫发现了,那就是死路一条了。趁他们没发现你失踪之前回到金家别院。不用担心我,我不会让千机楼的人追上的,我有办法摆脱他们。” 七娘看了看他,沉默片刻,便利落地将手腕上的绷带解了下来,缠在耶律琊受伤的肩膀上。 耶律琊先是微微怔住,然后便深深地看着她。 “虽然不能完全止住血,但是好歹也有些用处,你小心些。”七娘咬了咬牙,然后扬尘而去。 等到她转身离去,耶律琊的表情才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他看了肩膀一眼,便骑着马逃往另一个方向。 七娘将马在半途中搁下,像往常一样回到金家别院,进了屋子,她连忙脱下身上的衣服,踏进了早已装好洗澡水的浴盆里。松懈下来的她不由得吐出一口气,还好,水还是温的。晚上出门前,为防止中途变故,她就事先让人烧好了热水放进了澡盆。 在温暖的雾气中,七娘躁动的心逐渐静了下来。 没多久,房门被人用力推了开来,边澈脸上的愠怒之色在看到里面的景象之后立马演变成了错愕。满室的氤氲和蒸腾的热气,白猫卧在桌子上酣睡,空气中飘荡着沐浴的芬芳,美丽的女子正一丝不挂地泡在浴盆中。看到有人闯进来,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惊讶地望着门口。 那张因为热气而微微泛着红晕的脸,在惊愕慌张的表情下变得生动,她露在水面上的肌肤像玉一样莹白剔透,几缕柔顺的湿发贴在她细长的脖子和胸前,恰好遮住了胸前的春光。边澈感觉心跳似乎落下了一拍,他连忙转身道:“我,我不知道你在洗澡……”然后迅速地关上了门。 来到厨房,刚好看到一个小丫鬟在烧水,边澈走上前,小丫鬟连忙惊慌失措地起身朝自己欠了欠身,“见过二少,二少这么晚了有什么吩咐吗?” 边澈的眼底没有什么情绪,他看向那锅还未烧开的热水,问道:“别院沐浴用的热水,都是你负责的吗?” 那丫鬟有些不明就里,愣愣地回答道:“回二少,是、是的。” “七娘的呢,可有好好准备?” “啊?七娘老早就吩咐过了,还叫我烧好了直接送去她房呢!” “嗯,知道了。”边澈点了点头,然后就离开了,留下小丫鬟一脸茫然。 边澈站在游廊上,抬手按了按眉头,为刚才的冲动懊恼。他以为七娘真的逃了,听到有人闯进了千机楼密道却没有看到她的消息的时候,他心里咯噔一跳,从未如此不安。得知她很有可能已经逃出城那一刻,边澈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惊慌和震怒,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连忙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看看她是否还在。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七娘的存在对自己那么重要了呢?重要到只顾着去寻找她,而忘记去追究她与耶律琊私下见面,以及她对自己的欺骗。 于名臣赶到金家别院,寻觅了半天,才看到边澈正负手站在凉亭内,他连忙跑过去向边澈汇报情况。 “那几个天玄教的人死了,不过让一个女的逃走了。”于名臣低着头,等待边澈发话。 他以为等到的是边澈的雷霆大怒,或者是对七娘的惩罚,但边澈却只撂下一句话:“重新开启密道里的机关,死亡之林的机关暂时先不要变动,我想过不了多久,天玄教的人还会来的。我就在千机楼等着他们。” “那,七娘该如何处置?”于名臣忍不住问道。 “处置?谁说我要处置她了?她还替我办了件好事,将天玄教的人引了出来,不然现在他们还在跟我捉迷藏呢!你说我是不是该赏她点什么?”边澈薄唇一勾,笑意不明。 于名臣不知他何意,生怕他是笑里藏刀,便有些顾虑道:“可是七娘……楼主这样会不会太过冒险了?如此由着她……” 边澈哼了一声,目光飘向其它地方,像是个生闷气的小孩,“我不由着她,她嫌我对她不够好,出去和男人私会,还想逃走。” 于名臣使劲憋住笑,一本正经道:“楼主所言极是,那,楼主就将上次那把华舞赏给七娘如何?您不是还没送出去吗?” 边澈沉思了一番,蹙着眉头,“那你拿去给她,顺便叫她明天一早立马回千机楼。” “额,楼主既然都回来了,为什么不自己去送?” 边澈瞥了他一眼,于名臣顿觉脸上一阵阴寒,马上识趣地闭上了嘴巴。不过边澈后来也没再叫他去送剑。 第三十三章 目的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七娘盯着手里的剑,有些诧异地看着坐在茶几前的男人,“这是第四剑华舞?楼主你真的要送给我?”七娘有些不敢相信现在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失传已久的名剑。自己昨日才企图逃跑,没想到边澈第二日就将这么名贵的剑赠给了自己。 “你若是不想要,那我就送给叶九。”边澈徐徐说道,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抬眼看了自己一下。 “谢楼主。”七娘急忙答道,怕边澈改变主意,马上将华舞剑收好抱在胸前,面上难掩欣喜之色。这么好的宝剑,她怎么可能拱手让人。 边澈看她的反应,就像是怕别人抢了她的宝贝似的,他不由得嘴角一扬。 “可是楼主为何突然赠剑给我?” “我想赠就赠,哪有那么多为何?难道我送你东西,还需要分时间和场合吗?”边澈扬眉道,然后饮了一杯酒,站起来道,“好了,别光顾着高兴,准备一下,跟我回千机楼。” 七娘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觉得今日的他跟平常有些不同,好像变得温柔了起来。她想起这几日试图和耶律琊逃离,不免生出更多愧疚和不安。边澈是真的没有一点察觉吗?而且就连岚裳的事,他也丝毫没有过问。边澈这反常的举动,让七娘顿生疑虑。自己万无一失的计划,莫非出了什么问题?可是边澈一点也不像知道什么的样子,反而心情很好。 不知道耶律琊怎么样了?七娘开始无端担心起来。 到了子时,厚厚的云层将月光完全遮掩了起来,寂静无风,空气中涌动着不安的气息,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拉上了厚重的帷幕,密不透风。今晚的千机楼莫名肃杀。 七娘在暗夜中睁着眼睛没有睡着。然后她听到了几声刀剑碰撞的声音,她猛地从床上坐起,精神紧绷着。门外,却是异常的安静,诡异的有些可怕。是自己的错觉吗?不知道为何,一到深夜,七娘的感觉就特别灵敏,就像一只在夜里活动的猫一样。或许是千机楼的杀气太重了,让她不由自主地就竖起了毛孔。 她披上了一件衣服,拿起床边的华舞剑,就走出了房门。四处看了一下,夜卫在不远处站岗,并没有什么异常。睡不着的她又走到阁楼附近,抬眼看去,阁楼上黑黑的,外面什么人都没有,边澈此刻应该睡得正香吧。她兀自站了一会,像个忠实的守卫一样望着那个阁楼。闷热的空气中吹来一阵微风,终于有了丝夜间的凉意。 七娘望了一眼手中的剑,嘴角轻扬。刚想离开回房,便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阵骚动。她立马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了过去。见训练场的空地上,几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被围困在四周升腾而起的铁链中,十几名夜卫冲了上去,所有的机关在那一刻全部触发,万剑齐飞。不消两刻钟,激斗处便血洒遍地。 七娘震惊地回头看去,见不知何时边澈已站在阁楼上,朝着空地上遥望。他像是早就知道一切,特意布下了重重埋伏,就等着这一刻的到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沙尘扬起时,场内突然升起一团红雾,只听铁链断裂的声音,一个黑衣人从夜卫的围攻下腾地而起,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躲过尖利的刺盾,朝下飞出几枚暗镖,几名夜卫立即倒地。他像是一只暗夜中的黑鹰,在升起的铁链上连踩了几下,然后逃向了远处。在这么多人的围剿下,这个人竟然从千机楼的重重机关下逃脱了!七娘立刻追了上去。 “站住!” 那个人听到声音身体似乎顿了一下,然后逃入了一个暗道里。 那里是没有出口的。七娘很快就提剑追上。 两个人在黑暗中过了几招,那人却并没有跟她打下去的意思,草草防卫了几招就想要轻功逃走。七娘见他心有顾虑,肩膀上也在渗血,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便抓住空当将他脸上的面具揭下。一张邪魅无比的脸露出的那一刹那,七娘当场震住了。 耶律琊! 他不是还受着伤吗?不是说好了要摆脱高琊的控制与自己离开吗?为何今夜却在这里,与那些来夜探千机楼的天玄教教徒一起?七娘不能理解。 她想问的话还没问出口,身后就传来几串脚步声。耶律琊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说道:“你想知道的我会告诉你,现在先带我离开。快!” 七娘没有时间思考,她抓起耶律琊的手,携着耶律琊飞到墙门上,带他避过夜卫和巡逻,来到千机楼外,跑了很远才说道:“这里安全了……你为什么还在替天玄教做事?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骗我?你压根没有想要跟我离开对不对?” 耶律琊握住她肩膀,看着她道:“我知道你一定对我很失望,但是我不是成心要骗你的,我有我的苦衷。高琊要我去做一件事,做成了,他就答应让我离开天玄教。” 七娘盯住他,“你以为我到现在还会信你吗?” “你不强求你信我,我只是想把一切跟你说清楚。我昨日的行踪暴露了,昨晚你看到的那个女人逃回了天玄教,揭发了我。高琊说如果我替他完成最后一件事,他就会放我一条生路。如若完不成,那我就是死路一条了。”耶律琊一边说,一边将肩膀受伤的那只胳膊露了出来,只见他健壮的小臂上,一条条青色凸起的血管蜿蜒而上,像爬满的藤蔓。 七娘惊讶地看着。 “昨夜那剑上有毒,解药只有高琊才有。如果七天之内拿不到解药,我这条胳膊就废了,而且高琊不会放过我的。”耶律琊重新将袖管缠上,一双眼睛直直看着七娘,像在等她的回答。 七娘握着他那条手臂,心疼与痛楚一起涌上眉间,“高琊让你做什么事?” 耶律琊的表情松了下来,回答道:“他让我去千机楼找一个暗器,一个铁制的手套,你知道吗?” “铁制的手套?”七娘蹙了蹙眉,“我从未听说。” “你好好想想,你一直待在边澈身边,边澈是否用过这种暗器。” 七娘认真思寻了一阵,摇摇头道:“不曾见过。高琊是在哪见过的?” “三年前,高琊未婚妻越青尢死的时候,高琊在圣火教见到过那样的暗器。”耶律琊似要勾起她的回忆,又道,“千机楼可有什么隐秘的地方,或许暗器就在里面。” 隐秘的地方……七娘脑子瞬间闪过一个地方,不由得眼神一动,耶律琊看进眼底,嘴角勾起似有似无的微笑。 “那么,我就等着七娘的好消息了。拿到后,我在容曦庄园上次那个凉亭中等你。”耶律琊将一封书函放进七娘的手里,然后凑近她耳边道。他嘴角的笑容在夜色下温柔而蛊惑。 夜卫找到七娘的时候,七娘胳膊上带着伤,她一言不发地走到边澈跟前,咬唇不语。 边澈深潭似的眼睛牢牢盯住她,他的一只手握住她的另一边肩膀,很用力,他锁着她的目光,微不可闻地吐出一句话:“你说我该相信你吗?”然后他很快就转身离去。 耶律琊回到福来阁的时候,半个身子已经被血染红,黎秋双连忙帮他脱下血衣,见他肩膀的伤口又裂开了,忙心急道:“昨天不是没那么严重吗?千机楼的情况打探得如何?” “边澈知道我们的人要来,设了埋伏,就我逃出来了。嘶……”耶律琊疼得皱了皱眉。昨天替七娘挡的那一剑还真是深,如果不是他及时阻止,那伤到的就是她了。虽然是出于意外而施的苦肉计,但是看到她遇到危险那刻,他冲上去护住她的心却是不由自主的。 “你的手臂!”黎秋双捂着嘴吃惊地盯着耶律琊受伤的那条手臂,那些青色的血管乍看起来十分可怖。 “小题大做。”耶律琊随手从衣服里拿出一瓶药,然后吞了一颗,那些青色的藤蔓才慢慢消失,随即,他的眼前也恢复了清晰。 黎秋双愣愣地看着他,问道:“难道这就是你练的功?” 耶律琊不置可否,学了师傅所传的独门武功之后,每次一到爆发,他的眼睛就会看不见东西,身上也会布满青色的血管。所以他跟七娘说的那些话,都是骗她的。师傅说真正厉害的高手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去看,他自己就是个瞎子,但是他却能看见世间万物。耶律琊花了三年时间才接受了这句话。 今天若不是应付千机楼那些机关,自己恐怕也不会擅自使用那一招。然而奇怪的是,今天他却没有完全失去视力,而且那些青色的东西只出现在了伤口附近。这是不是证明他已经悟到第九重了?这样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精神都为之振奋了起来。 黎秋双帮他包扎好伤口,刚想把用完的绷带扔掉,耶律琊却一把夺了过来,说道:“这个留着。” “留着干什么,都脏了!” 耶律琊勾起唇角,将绷带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凑近鼻间微嗅,“这是她的东西,有她的味道。” 黎秋双顿时火冒三丈,“阿琊,你不是说她是你的猎物吗?” “我什么时候说不是了,猎人喜欢猎物的味道,有何不可?”耶律琊漫不经心道。 “我问你,如果昨天不是我及时到来,你是不是真的想要和她一起离开?” 耶律琊怔了怔,确实有那么一刻,他很想真的就这么跟她走了。那日在树林里,他不经大脑吐出的那句话,他也没有料到自己竟会有那样的想法,而她竟然当真了。听到七娘的决定,耶律琊既后悔又有些开心,他想打消她的念头,用各种理由搪塞,都没能改变她的决心。她就真的这么想要和自己远离这一切吗? 耶律琊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困惑和不解。 黎秋双哀怨地望着眼前的男人,“阿琊,你自己布下的陷阱,不要自己也掉进去了。” 耶律琊似乎被惊醒一般,他笑了笑道:“这你不用多虑了,主人让我接近她的目的,我怎么会忘呢?” 第三十四章 夜探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自那日再次助耶律琊逃走,七娘不知如何面对边澈的目光,尤其是边澈和自己说了那句话之后,七娘就背负着极大的罪恶感,她不想背叛边澈的,她也知道耶律琊的话并非真心,但她更不敢想象如果耶律琊说的一切是真的话,那结果又会怎样?她不会再让自己经历一次失去唯一亲人的痛苦。如果非要选择的话,她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站在耶律琊这边。 要找到耶律琊说的暗器,七娘唯一想到的地方就是青武门。青武门是京城商会最大的一个运输枢纽,商会的所有货物都是从这里运出的,不过它表面上是个货物集散中心,但只有商会内部的高层人员才知道这里其实暗地里进行过很多私人的违法买卖。千机楼和金大商会如今的关系,很大程度是依靠青武门来维持的。青武门里一半是商会的人,一半是千机楼的杀手,而千机楼分舵的武器,基本上都是由青武门负责生产和运输。 边澈很少过问商会的事,因此七娘对青武门也知之甚少,不过经耶律琊一提醒,她就想到了这里。青武门极有可能就是千机楼制造暗器的地方。 为防止被千机楼的人查到,七娘出示了商会的出行令牌,很容易便进入了青武门。晚上,正是寻找目标和隐藏自己的最佳时机。七娘正在暗中观察青武门的格局,想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就远远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竟有点像叶十一。叶十一这么晚了还在青武门晃悠,而且行迹诡异。 她觉得奇怪,便悄悄跟了上去。叶十一来到一堵密封的门墙边,左右望了一眼,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推了一下门旁边的暗匣,然后将手伸进暗匣中左右各转了一圈,那门就开了。 这个地方居然有暗门,七娘顿生疑虑,在外面等待了片刻,便按照刚才叶十一的操作也进入到了里面。 突来的黑暗让七娘一时难以适应,等她视野渐渐清晰时,叶十一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前方是一排排的武器架,上面陈列着各种各样的短兵器,七娘在四周看了一圈,确认这里就是向千机楼分舵运送武器的货仓。叶十一大晚上的来这里做什么? 她的疑问越来越大,正在这时,货仓里传来微弱的说话声。她屏气凝神,听到叶十一正与一个男人在交谈,里面还有别人?!她向声音处走去,却不料踩到脚下的一个什么东西,在空寂的仓库里发出清脆的响声。里面的谈话声似乎有所减弱,然后立马安静了下来,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近。 七娘刚想找个地方躲藏,就被一个人拉住了手,力道很轻。 “这边。”那人压低声音,将七娘拉到一块帘布后面。 七娘转头向那人看去,竟是江柒寒。只见他朝自己微微一笑,然后很快便放开了握着自己的手。 七娘不由得讶异,不过江柒寒很快就转移了视线,因为里面的人出来了。 七娘朝着前面武器架的缝隙定睛一看,那人渐渐露出了身形和一张普通而又文雅的脸,居然是于名阳。他和叶十一这个时候一起到这里,莫非是边澈交代了什么事吗?狭小的空间内,七娘和江柒寒的手臂几乎贴在一起,一股若有似无的药香又飘了过来,比在仓库里的铁锈味和灰尘味要好闻多了。 于名阳四处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便又转身回去。 七娘正要出去,江柒寒就扯了扯自己,然后用手指了指左边,示意她往这边绕过去。看样子江柒寒已经知道这里的布局了。 两人从侧面绕到后方,躲在一个小角落里凝神细听。虽然不知道江柒寒来这里的目的,但毕竟他是寒江阁的人,是千机楼的死对头,如果于名阳和叶十一说的是千机楼的秘密,被他听到多有不利,但此时七娘也没有任何办法不让他听到。毕竟自己也是来做对不起边澈的事的。 庆幸的是,于名阳和叶十一并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两人竟是在这里闲聊,而且话题皆是关于男女情爱,不一会,就听到黑暗中衣服摩擦的声音,七娘不由得瞪大眼。混浊寂静的空气里传来暧昧的声音,七娘忽然有些尴尬,脸也烧的厉害。居然会在这种时候碰到这样令人难堪的事,而且江柒寒还在旁边。她不由得向一边的江柒寒瞟了一眼,见江柒寒低着头似乎在沉思什么事情,压根没有将里面正在上演的一幕放进心中。相比于江柒寒的心静如水,七娘心跳的愈发快,她已经不愿意在这多逗留一刻了。 不多时,那暧昧的喘息声就愈来愈清晰,七娘连忙退了出去。 江柒寒也随着她一起出来了。 七娘看到他,感觉气氛无比尴尬,掩饰一样抬手咳了一声,脸色有些红,“江阁主,我没想到会碰见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江柒寒似乎没看到她脸上的红晕似的,一脸正气,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小七呢?我记得边澈好像不怎么管商会的事,小七怎么会在这里呢?” 江柒寒笑意吟吟地看着她,七娘却不知道如何解释,撒谎道:“我奉老夫人的命令来看看。” “哦?”江柒寒音调微挑,似乎不太信,但没有继续抓着这个问题,反而很坦诚地说道:“其实我前些日子来京城避暑,得知天玄教的人在找一个暗器,跟千机楼有关,我很感兴趣,恰巧知道青武门和千机楼的关系,所以我就偷溜了进来,看个究竟。” “你也知道暗器的事?”七娘不免惊讶。 “寒江阁的消息可是很灵通的,何况是千机楼的事呢。”江柒寒竟然一点也不避讳地说着。他有些可惜道:“不过好像没打探到什么。小七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任务……额,我没有什么特别的任务。江阁主要是不想被发现,还是尽快离开吧。这次就当答谢江阁主之前对我的帮助,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来过。” 江柒寒盯着七娘一本正经的脸,微微一笑,说道:“我在仓库里转了好几圈,里面除了一些短兵器,什么都没有。” 七娘还未揣测到江柒寒此话何意,江柒寒就又道:“上次带给小七的香,可好用?” “很好用,多谢江阁主。” 江柒寒点点头,“那就好,我确实该走了。改日再与小七闲聊。” 七娘十分好奇江柒寒一个人没有武功是如何潜进来的。她望着江柒寒快步离去的背影,抑制住要跟上去的冲动,在一边等着里面的人出来。相比于对江柒寒的好奇,于名阳和叶十一大晚上的出现在青武门,这件事更令自己在意。难道他们只是为了幽会吗?为什么不选在其它地方? 等了许久,叶十一才和于名阳一前一后地出来,往不同的方向走了。七娘等他们走后,便又进入了暗门里。果然如江柒寒所说,里面除了短兵器,并没有看到什么暗器之类的东西。也许天玄教要找的暗器并非来自这里。七娘正打算离开,却发现四周的灯都亮了起来。她连忙躲到了之前与江柒寒藏身的地方。 透过缝隙向外看去,见于名臣带着一众人进来,其中一人便是方才出去的叶十一。叶十一好像脸色有些奇怪,像是被人撞见了什么秘密似的。 于名臣四下看了一眼,便扭头问旁边的一个伙计:“你确实是看到有人进来了吗?” 那人连忙回道:“是啊,我出来解手路过的时候,看到门刚关上,好像是个女的,我还以为是副门主呢,就没在意,谁知道后来在外面碰见了副门主。”说完他看了一眼一边的叶十一。 七娘微微一愣,他说的副门主,难道指的是叶十一?她一直以为叶十一只是个普通的杀手,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层身份,边澈果然不是什么事都告诉自己的。 叶十一咳了一声,神色有些不自然,“你确定是个女人吗?” “对啊,我敢保证是个女人无误。” 叶十一的脸色这才有些缓解,她可能是怕被人发现她与于名阳在这做的事了吧。 “你们四处查一下。”于名臣说罢,便也在仓库里巡视了起来。 七娘的一根弦立马绷紧了,她将脖子上的丝巾拉到鼻子,正思考怎样避过他们的耳目出去,于名臣就朝她走了过来。七娘不由握紧了身边的佩剑。 于名臣走到七娘面前的武器架,拿起一柄刀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再放回原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突然看向七娘的方向,然后朝七娘走了过来。 七娘只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见于名臣突然伸出了手来,她刚从剑鞘中拔出剑,于名臣就将帘布掀起了一个角,然后又迅速放下,像没看见一般站在旁边。说是站,倒不如说是守在旁边,遮住别人的视线 七娘瞬间愣住了,刚刚她的确是与于名臣对视了,他为什么要帮自己掩藏呢?他到底认出自己了没有? “大人,仓库里面什么人也没看见,也没有丢失任何东西,还要不要在外面搜一下?” 于名臣嗯了一声,“我也没看到,那我们去外面搜,可以吧副门主?”他朝叶十一望去。 叶十一笑笑,“当然,既然有人擅闯仓库重地,当然得要仔细查。而且楼主还特意派你来,肯定对此事看的很重要,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是被楼主削了职的人,楼主怎么可能跟我说太多。”于名臣朝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就领着众人出去了。 仓库里瞬间又恢复了黑暗。七娘这才掀开厚重的帘布,走了出来。 第三十五章 秘密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七娘以为这一夜的风波就这么过去了,然而没想到自己刚回千机楼,就被边澈给叫去了。 边澈站在阁楼的廊前,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如覆上一层冰霜。 “看来我给你太多自由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边澈盯着七娘的脸,眼睛里的月光就像要冻住了。 七娘强自镇定,“楼主在说什么?七娘不明白。” “不明白还是装糊涂?你以为用商会的通行令牌就能瞒过我的眼睛了?要是于名臣不替你掩护,你能安然无事地逃过青武门的眼线?你以为商会的人真的跟千机楼关系那么融洽?有多少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盯着我,你知不知道!要是你被他们发现了,我要怎么跟老夫人解释,说你只是去参观吗!”边澈狠狠道,那双鹰一般的眸子恨不得要洞穿七娘一样。 原来她的举动边澈都知道,七娘愣愣地看着他,“楼主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不惩罚七娘?” 要是能够狠得下这个心,边澈早就恨不能将她杀几回了。边澈瞪着她,紧紧抿着唇,眼睛里是恼怒的复杂的神色。 “楼主觉得我是去做什么?” 边澈脸上布满阴云,“人人都想得到那个暗器,你也想要,对不对?耶律琊让你找的?” “对,我必须找到暗器。”七娘垂下眸,双手紧握成拳。 “为什么?我查过,你和天玄教并无关系,那么你三番五次地助他,他是你什么人,让你不惜欺骗和背叛于我?”边澈眼中的痛楚一闪而逝,他最不愿相信会背叛自己的人,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极限。不仅背着他和别的男人私会,还为了这个人宁愿背弃千机楼。 “七娘不敢也不想欺骗楼主。” “你有什么不敢的!说!耶律琊跟你什么关系?!你要是不说,我就立马派人杀了他!”边澈的眼里盛满怒气,似乎下一刻就会完全爆发。 七娘立马跪了下来,咬着唇道:“求楼主放耶律琊一命,他是我的弟弟。我要是七天内拿不到那个暗器,他会被高琊杀掉的。” 边澈眼里闪过一丝愣怔,“你说什么,耶律琊是你的弟弟?” 七娘痛苦地闭上眼睛道:“耶律琊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不过他并不知道我是谁。我这些年一直在寻找他,楼主要是杀了他,不如也将我杀了吧。”七娘自知自己触犯了边澈的大忌,就算边澈现在不杀她,如果耶律琊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会原谅自己。 边澈怔怔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七娘,一时之间五味杂陈。他的声音稍微软了下来,“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七娘如果和楼主说了,楼主就会因为他是我的弟弟对他网开一面吗?” “你怎知不会?起来吧,我怎么会杀了我最重要的手下。” 边澈朝她伸出手去,想要拉她起来,但七娘却跪地不起,“如果我救不了弟弟,那我活着也没有意义了。我做了对千机楼不利的事,还想带着弟弟逃离,楼主理应把我丢进九张机才对。” 边澈将手收了回去,有些咬牙切齿道:“难道你的生命里只有你弟弟吗?我没说要罚你,九张机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我会派于名臣去将你弟弟救回来。你也不必想着寻死了。” 七娘愣愣地看着边澈。 “不过我救耶律琊回来,是要让他为我所用,若是做不到的话,我一样会杀掉他。”边澈面上一片冷然,然后道,“你不是想知道暗器是什么吗?过来。” 七娘这才站起身,跟着边澈进了阁楼里面,见他用手推动了一个博古架,后面竟然是个密室的门。边澈将手指上的扳指脱了下来,放进暗门的凹缝处,那门就自动开了。他将扳指重新戴上,回头望了七娘一眼,便走进了密室里。 一进到密室,七娘便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异香,那是一种介于花果之香和酒香之间的味道。密室里面一点光线都没有,而且温度也比外面的要低上很多,就像个天然冰窖一样。奇怪的是,仅仅是一墙之隔,外面的温度竟然没有受到一丝影响。边澈点了一盏灯,七娘才看清它的全貌,竟然真的是一个小型的冰窖,因为密室的墙壁上都结满了白冰,越往里面,地上的白冰就越厚。密室的最里面,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排罐子,一个结满冰的箱子吸引了七娘的注意。 “这就是天玄教要找的暗器。”边澈将箱子打开,对七娘说道。 七娘往箱子里一看,赫然发现箱子里开着一朵花,那花只有巴掌大,雪白的花瓣上泛着微微蓝光,晶莹剔透,就像是冰开出的花一样,没有绿叶的烘托,也没有供其养分的泥土,花瓣的下面是石头和冰块,还有一些蚕的尸体。一只冰蚕正在其中一片花瓣上缓慢蠕动着。 七娘惊讶地看着箱子里的这朵花,问道:“这是……暗器?” “应该说是暗器的一部分,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这花是我从东芜之地移植过来的。它原本开在水下,一个结了冰的湖里。它身含剧毒,名字叫做毒枭,而暗器的全名叫做暗夜毒枭。这种花只在黑暗和极冷的环境中才能开放,能够吸收所有的剧毒,毒性比冰蚕更甚。被吸收了毒性的冰蚕,就会变成普通的蚕而死去。毒性越强的花,颜色更为雪白,不过因为这里并不适合生长,所以它的花瓣呈现蓝色,也就是说它只是个半成品,就像昙花一现一样,存活期很短暂。江湖上几乎没有人知道这种花的存在,皆以为冰蚕才是至毒之物。”边澈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事,然后道:“毒枭的毒是无人可解的,人一旦沾上毒枭的汁液,就会立刻死亡,不过也有例外。” “没想到天下竟还有这种东西。”七娘只觉得不可思议。 边澈看了她一眼,“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想试试它的毒性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进一边的一个红罐子里,然后两只手相互搓揉了一遍。 “为防万一,这是避毒的。”边澈看着七娘后退了一步,嘴角似乎勾了一下。 七娘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知道是因为密室太冷还是因为边澈的眼神在微弱的幽光下太过诡异。 只见边澈从墙壁的暗匣内拿出一样东西,是一副铁制的手套,手指指尖上都有尖刺,手背上是一个方形的小盒子,跟平日里自己用的暗器有些像。边澈将手套戴起,然后活动了一下手指,朝那朵花伸去。只见那花就像突然间有了生命,朝边澈的指尖张开了大嘴,而那副手套就像在吸取花的精华一样。七娘愣愣地看着,不一会,那花就像枯叶一般慢慢焉了下去,完全变成了深蓝色。 “手套的盒子里面涂有火毒,毒枭最喜欢接近有毒的物体,所以它的毒性已经和手套的火毒融合了,这花自然也失去了价值。”边澈跟自己解释完之后,便快速地走出了密室,七娘连忙跟了上去。 一个黑影突然从阁楼里跑了出去,七娘的脑海里瞬间迸出两个字,刺客! 边澈追到了外面,将戴着手套的手抬至胸前,对准了刺客,然后几根银针便从手背的那个小盒子中飞射了出去,那名刺客瞬间倒地。 边澈面无表情地放下手,说道:“不是想看暗夜毒枭的威力吗?” 七娘连忙跑下阁楼,去查看那刺客的伤口,见刺客穿着夜卫的衣服,脑袋上插着三根银针,她将刺客翻过身来,却被眼前的一张脸吓到了。那张脸已经完全萎缩成了老头子,像是被吸干了血液,只剩下骨头和一张皮囊。很快,几个巡视的夜卫就跑了过来。 七娘抬头往阁楼望去,见边澈早已经不在外面。 边澈一开始就知道夜卫里有敌人的眼线吗?所以才故意引他去了密室,然后才杀了他。边澈究竟还知道多少?自己的一切行动可能早就被边澈了如指掌了,他却还将暗器的秘密告诉了她,他到底是真的相信自己还是只是他的另一出计谋? 七娘想起越不凡和越青尢两兄妹的事,心里久久难以平静,就算边澈从高琊手中救出了耶律琊,但耶律琊也必须待在千机楼,她怎么能够让耶律琊再一次陷入这深不见底的泥沼中。她一夜没有睡觉,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翌日,边澈正在灯前查看天玄教的档案,刚看到重要处,于名臣突然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进来。 “什么事这么慌张?”边澈头也未抬,慢悠悠地问道。 “楼主,你看这把剑……”于名臣突然将华舞剑递到边澈面前。 边澈一抬眼,瞳孔突然放大,手中的档案重重摔在案上,然后他一把拿过那把华舞,冲出了房门。 望仙崖,七娘看着容曦庄园四个大字,将一封书函交给了门口的守卫,然后进入了庄园里。还是那个荒僻的院子,落座在其中的一尊凉亭在夜色的笼罩下有些萧条,一个人坐在亭子里,与黑夜融为一体,像是幽夜的鬼魂。 他看到七娘,然后从亭中走出,月光照亮了他脸上的面具,面具上的鬼怪面孔狰狞恐怖,他身着黑色披风,身形高大,仿若真的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使者。 “耶律琊呢?”七娘警惕地看着他。 高琊笑了起来,声音嘶哑而又难听,“别急,叶七娘,我想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为何不坐下来好好聊聊。”说着,他指了指身后桌上的酒。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我要见耶律琊,他在哪?” “这么迫不及待吗?我听说耶律琊为了你宁愿牺牲自己一条手臂,我认识他这么久,还从没见过他为一个女人伤到自己的,看来他果然对你情根深种。你别急,他没死,只不过我将他藏在了一个地方。”高琊慢条斯理道。 “你把他藏哪里了?”七娘又上前一步。 高琊的笑声又响了起来,“你把暗器给我,我就告诉你他在哪。” 七娘抱紧手中的匣子,摇了摇头,面不改色道:“你先让我见到他,不然我不相信你。我们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高琊沉默了一阵,紧紧盯着她道:“你不要食言。” “决不食言。” 第三十六章 脱险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七娘看着眼前的建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这是……?” 高琊竟然带她来到了昔日圣火教的遗址。风猎猎吹起高琊的披风,灌满了他的衣袍,他的背影在巨大的火柱下犹如一尊高大的石像。七娘抱着身前的木匣跟着高琊走上长长的台阶,两边整整齐齐地站着一排戴着鬼怪面具的教徒,随着高琊的走近,皆不约而同地俯首做出拜见的手势。 七娘记得当年圣火教的圣女越青尢死后,圣火教就日渐衰弱,半年不到就没落了,而且一场大火还把这里变成了一个废墟。七娘抬头望去,还可见一边的残垣断壁。 耶律琊就在圣火教里面吗?七娘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高琊领着七娘来到圣火教的大牢里,七娘一眼就看到耶律琊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双手被带刺的玄铁拷在两根柱子上,他的眼睛蒙上了布条,正垂着头一动不动。 “这就是你所说的藏?”七娘看着耶律琊手腕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以及地上还未干涸的两摊血,怒视着高琊。 高琊发出嘶哑的笑声,“耶律琊为了你背叛我,我不杀了他已经是我的仁慈。既然你看到他了,暗器就交给我吧。” 七娘瞪着他,“先把他的锁开了。” 高琊向身边的手下示意了下,那手下就走到七娘身边,将一把钥匙递给了她。 七娘揭开耶律琊眼睛上的布,确认无误后,才去解他手腕上的锁,然后搀着耶律琊的腰站了起来。另一只手向上一扬,将那个匣子向空中抛去。高琊抬头一望,立马施展轻功向那匣子飞去。与此同时,七娘搀扶着耶律琊奔往大牢外。两人刚到达大殿,外面的人就全部涌了进来,将两人围在大殿里。 七娘早就料到这个结果,高琊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所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那匣子里装的也只是一把普通的暗器,只要一打开,就会发射出毒针。七娘拔出佩刀,正要带着耶律琊杀出去,就看到从人群中走出了一个令自己万分震惊的人。 那人拥有一双宝石般明亮的琥珀色瞳子,此刻,正眼带笑意地看着她。 七娘心脏猛地一沉,低头看向臂弯中的男人,在灯火的照耀下,那人脸上的人、皮面具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天真与愚蠢。 “你真的是个很容易受欺骗的人呢。”耶律琊的话充满了同情、怜悯,以及其它她看不懂的情绪。 七娘看着站在高琊身边的耶律琊,痛意像是潮水一般涌来,一个巨大的铁笼子从上空直直落下。 一个教徒突然从殿门外被人扔了进来,正好砸到了笼子的边缘,使其偏离了方向,七娘在地上翻了个滚才侥幸脱险。只听殿外几声闷响,门口的几个守卫皆已应声倒下,边澈带着一身寒气冲进了大殿内,踢向正从七娘身后方偷袭的人。然后身后的殿门“轰”地一声瞬间被关上了。大殿两边突然涌出十几个天玄教教徒,将边澈和七娘围成一圈。 边澈眼神冷厉地朝大殿里面的两人望去,见高琊和耶律琊转身走进了一个暗阁里。两人进去后,那扇门便慢慢地落下。 “等等!别走!”七娘心急之下大声喊道,然后将几个人打倒在地,便去追耶律琊。 “别去追!”边澈一边应付着天玄教教徒,一边朝七娘叫道,然而七娘早已追了上去。 就算已经知道前方是陷阱,七娘也顾不得许多了,她这次来,就是下了决心带耶律琊离开的,她绝不能让高琊再带走他! 抱着这种强烈的信念,七娘不顾一切地冲进了暗阁中,在门关上的前一刻,一个人影也翻了进来。 “我说了会去救耶律琊,为什么不等我就自己来了,你想来送死吗?!”边澈气还未来得及喘,拉着七娘的胳膊,深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恼意。要是他来的再晚一步,她就要被关在铁笼子里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楼主和千机楼不必为我涉险……” 边澈冷笑一声,将华舞剑塞到七娘手上,“我看你是想带着耶律琊私逃吧。这是我送你的宝剑,你想不要就不要吗?拿好了,再扔了它我决不轻饶!” 七娘愣愣地接过,低下头道:“……七娘不敢。楼主怎么知道我在这?” “这个你不必知道,你就没有想过这是陷阱吗?”边澈看着四周奇怪的浮雕和构造。他们现在,正被困在一个小房间内。 “想过。”七娘回答道。 边澈听到她的回答气不打一处来,一双狭长的眼睛瞪得老大,“那你还冲进来!” 七娘垂下眸,“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要是我不冲进来,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哪怕只有一线机会,我也不能放弃。”就算耶律琊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她,她也不能丢下他。 边澈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她,径自走到一边,查看墙上的浮雕。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思考怎么出去。他打量着墙上那些画,觉得那些画像是新刻上去的。七娘也被这些浮雕吸引了过去。第一面墙上面画的是两个人,应该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在树下琴瑟和鸣,犹如一对双宿双飞的璧人。第二面墙便出现了一名刺客,要杀了那个女人。男人为了保护女人,便与刺客搏斗了起来,让女人先逃走。这时刺客将手中的一个暗器对准了女人,男人替她挡了下来,之后便倒在了地上。刺客再回头的时候,女人已经逃走了。 七娘盯着浮雕上刺客的那个暗器,觉得在哪见过,连同这个故事,都似曾相识,恐怕边澈也有这样的感觉。只见他眼角微眯,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暗器。虽然浮雕上的画并不明显,但仍然能够看出是一个类似手套的东西。一个念头在七娘脑中浮现。 “这是暗夜毒枭吗?”七娘很快就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边澈沉吟了一会,却仍然困惑道:“有点像。” 七娘忆起上次耶律琊与自己说的关于高琊和越青尢的事,便问道:“楼主可还记得三年前圣火教的任务?可还记得越青尢?” 边澈眉头皱了皱,“越青尢?圣火教的那个圣女吗?” 七娘点点头,“楼主派我去刺杀她,画上这个女的额头上有圣火的标志,会不会指的是越青尢呢?而这个男人,可能就是高琊。耶律琊曾跟我说过,高琊是越青尢的未婚夫。越青尢死后,高琊就一直对楼主怀恨在心……” 边澈突然陷入了深思,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笑了笑,“恐怕让他怀恨在心的不只是越青尢的死。” 七娘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边澈一边观察着墙上的浮雕,一边漫不经心道:“耶律琊除了这个,还跟你说了什么?” 七娘思忖了一番,摇摇头,“没有了。” “哦?没有跟你说我为什么要杀越青尢?”边澈在一堵墙前站住,脸上的表情隐在黑暗下,看不清楚。 “……楼主是为了斩草除根,因为越青尢是越不凡的妹妹。楼主担心越青尢会为了哥哥来寻仇?” 边澈突然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摸向墙上的浮雕,“确实是这样,看来你从耶律琊那知道不少关于我的事。”只见他掌心向墙上一块凸起的太阳按了下去,墙上的浮雕瞬间就开始变化了起来。 七娘惊讶地看着这一切,不一会,墙上的浮雕就变成了另一幅,像是圣火教的地图,上面还有几行看不懂的文字。 边澈后退了一步,紧盯着墙上焕然一新的浮雕,然后目光移向那几行字,脸色突然一变。 “快走!没时间了,一柱香之后这里便会释放毒气,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边澈的声音让七娘冷不防吓了一跳,还没等仔细研究那些复杂的地图,边澈就跑向另一堵墙,抬腿踢了过去。 顿时,一声轰隆巨响,那堵墙竟然就塌了,原来只是一面故意误导人的暗门。两人连忙从那扇门钻了进去。 边澈用手臂拦住欲往前走的七娘,说道:“这里面机关很多,不要擅闯。如果我猜的不错,高琊这次的目标不是暗器,而是我。” “楼主记清楚地图上怎么走了吗……”七娘有些担忧道。 “记了个大概。”边澈淡淡地瞟了她一眼,然后便往左边的路跑去。 虽没十足的把握,但是边澈依然果断的眼神却让七娘感到十分安心,哪怕前方是通往地狱,七娘觉得跟着他,就能够逃离任何危险。 边澈在一个分叉口停了下来,左右两边各有一条路,中间是个圆形的深不见底的洞穴,旁边垂着几条向下延伸的铁链,有微弱的光线从上方照下来。抬头望去,一个圆盘停在高空摇晃着,高琊和耶律琊可能就是从圆盘上上去的。或许上面早已经布下了重重埋伏,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而左右两边也皆有机关,再过不久,毒气就会蔓延。 边澈看了七娘一眼,然后说道:“我们从这里跳下去,四面皆有石壁,还不知道有多深,你的轻功可以吗?” 七娘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没什么问题。” 边澈嘴角轻轻勾起,似乎很是满意,“那就跳吧。”说完便一跃而下,借助四面的墙壁一路而下。 七娘紧随其后,刚落到地面,她就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托住腰身,然后一路向前飞驰。身后源源不断地响起轰隆隆的巨响,像是有无数的落石坠下。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和嗖嗖刮过的凛冽的风声。 洞穴里像是有什么轰然倒塌,数把剑刃从身边、脸颊掠过,只能依靠听觉辨认。簌簌的声音过后,一道月光闯进眼帘,七娘只觉腰间一紧,边澈便带着她从急速落下的巨石中朝着山洞穿了过去。一个翻身躲闪,两人连滚带摔落在了外面的山坡上,身后的山洞瞬间被落石堵得严严实实。 第三十七章 情动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刚从死里逃生的七娘赶紧从地上坐了起来,往身边的人望去,只见边澈的腰侧不知何时受了伤,血将他腰上的白衣染红,看起来十分醒目。但他好像不觉得疼一样,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楼主你受伤了!”七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焦急。她还从未见过边澈受伤,这时她看着他的伤口却惊讶得不知如何是好。 边澈似乎愣了一下,低头一看,然后并不是十分在意地说道:“没事,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不然就要被发现了。”山体倒塌,再过不久,天玄教的人就会找到他们。 七娘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的伤口,然而边澈却站了起来,“我的马在附近,我们先回千机楼,嗯?”他似乎担心七娘因为耶律琊不肯回去,便向七娘投去探寻的目光。 七娘盯着边澈的伤势,连忙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附近,边澈的马就拴在一棵树上,他率先上了马,然后朝七娘伸出手来,说道:“上来。” 七娘就着他的手跳上了马背,边澈握着她的手往前一拉,牢牢扣在他没有受伤的腰侧,然后才策马而去。 七娘一路心系着耶律琊,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和边澈正用如此暧昧的姿势共骑一马。 等回到了千机楼,边澈才对七娘说:“我会叫于名臣继续看着天玄教的动静,如果有机会就把耶律琊带回来,你不要再一个人去涉险了。耶律琊如果真心想和你走,就不会让你陷入危险。”边澈带着恼怒的话语里有藏不了的担忧。 七娘从未见过这样的边澈,这让她深感意外。边澈是在生气自己的莽撞和不辞而别吗? 她解开边澈的赤金腰带,替边澈脱去染红的外衣,一眼便看到他背上刻着火红色的奇怪的图腾,像是什么印记一样,直到后颈,然后便是他腰侧那细长的伤口,虽不是很深,但血仍往外冒,也许是刚才一路骑着马,路上颠簸导致伤口又裂开了些。 边澈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身体似乎有些紧绷。他紧实的小腹上是小麦色健壮的肌肉,没有任何的伤痕,想来是没有任何人能够近他身伤到他一分一毫的,而这次他却为了救自己而受了伤。到底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呢?七娘竟一点也未察觉到。 “山洞里面太黑,我开启机关的时候,不小心被飞出来的剑刃划到了。”边澈的声音在略显尴尬的沉默中响起,让七娘心里一跳。 是在保护自己的时候吗?一丝道不明的情绪在她心里悄悄发芽。 边澈不知何时阖上了眼睛,他的睫毛在烛光下微微颤动,那双游移在自己腰间的手就像是羽毛一般在他心上轻轻拂过,让他悸动、不安、焦灼。 “伤口处理好了,楼主休息吧,我先退下了。”给边澈上好了药,系好了绷带,七娘拿着边澈的衣服起身准备拿出去。刚拉开房门,边澈就从后面快步走了过来,伸手将门给合上了,一只手将七娘抵在门边。 七娘回过身,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边澈沉暗的双眸盯着自己,越发深邃,像是有流光闪过,他突然抬起另一只手,托起七娘的一边脸,薄唇贴上了七娘的嘴角。 手里的衣服掉在了地上。七娘无法思考。 一只手移到七娘的腰间,将七娘牢牢箍在怀中,然后边澈离开了她的唇,嘴角轻轻勾起得逞一般满足地笑了一下。不一会他的脸便越来越近,像是试探般绵绵密密地轻吻她的唇瓣,然后加深。 在七娘的震惊和讶异中,边澈的舌尖已经和自己紧密纠缠在了一起。两人仿佛初次体会到恋情的恋人,激动、狂喜,全身为这一刻而战栗,血液也因此而叫嚣。 “以后别想要逃离这里,否则我……”意乱情迷中,七娘似乎听到边澈在自己耳边低语。 他没有将话说完整,却是深情而又不容辩驳的语气。 心中被无法言喻的感情胀满,七娘被边澈带至床上,他健壮的身躯压了上来。 七娘不由得惊呼:“楼主你的伤……”话未说完,唇就被堵上了。 绵长又深情的吻。七娘彻底沦陷。 边澈轻易解开身下人的衣衫,凝视着那涨红了脸的人,眸中闪过一丝难解的情绪,似乎有些诧异和错愕夹杂着溢出,像那化不开的浓雾。而后,他的吻就落在七娘的锁骨上,一路蜿蜒而下。 无法满足的欲望充斥着心房,边澈几近茫然地发现,自己对这副身体的渴望,对她那汹涌而来如同潮水般的感情,远远超乎了自己的控制。他克制不住想去拥抱她和占有她,就像很多年前,萌生在他心中那疯狂而肆虐滋长的情感一样。没有哪一个人的身体能够像她这般和自己的灵魂契合,没有谁能让他这般丧失理智到一发不可收拾,她身上的清香,她的每一寸肌肤,都让他如痴如狂。记忆和现实相互重叠,那如火焰一般灼灼燃烧起的思恋、渴求、痛苦与痴迷,让他像一只扑火的飞蛾一般,明知会灰飞烟灭也奋不顾身。 房间里飘逸着像是醉酒般馥郁的微醺味道,七娘眼神有些迷离,她朝边澈看去,见边澈表情迷醉,褪去犀利的深暗眸子里跳动着火光,潋滟而动情。他带着薄茧的手掌覆上自己因为情动而微微握紧的手指,将其展开,然后与自己的手指交缠在一起,湿热的唇仍然不减热情吻上自己的脖颈,迷恋地舔、吮她的耳垂。 他很想告诉她,这么多年来,他等的就是这一刻。然而,等他想向她表明自己的感情的时候,怀里的人却变成了一个娇小的柔弱的女孩。 他竭尽全力地拥抱她,像要将她融为一体地占有她。 “玉儿……”温柔的呢喃响在她的耳边。 七娘的身子瞬间僵住,她的眼里流露出一丝近乎绝望的忧伤,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原来,这温柔的对待,小心翼翼的爱抚,深情的眼神,只是因为他将她当成了别人。 七娘轻轻将这令人贪恋的温暖怀抱推开,默默坐了起来,她披散着头发的背上,露出触目惊心的疤痕。 边澈心里不由得颤了颤,拉住正欲穿衣的胳膊,眼神仍有些怔然与迷惑,“你去哪里?” 七娘却快速系好衣带,带着一成不变的口气,说道:“楼主不喜女人留宿,今晚是七娘对楼主去救我的报答,既然已经答谢了,那七娘也不该再待在这里。” 边澈眼睛突然微微眯起,似有不悦,“报答?你说今晚上了我的床榻,只是你的报答?” 七娘站起身,注视着边澈,“楼主对七娘的厚爱七娘无以为报,我不是白姑娘,无法给楼主再多,只有这区区残破的身体。” 不合时宜的时候提到不合时宜的人,边澈的脸上很难看,他带着无尽恼怒和恨意望向眼前冷漠如常的女人,嘴里迸出一句话:“你真的觉得我只是要你报答我吗?” 七娘咽下心中酸涩,面不改色道:“除了报答,七娘想不出其它。” “好,好,既然你要报答,那……”边澈边说边向七娘伸出手去,却见他眉头一拧,抬起的手移到腰上的伤。 七娘瞪大了眼睛,看着边澈腰上的绷带快速染红,方才行房事都未见异样,现在伤口怎么就突然间出血了呢?七娘慌忙上前想帮他止血,边澈却推开她,眉间一阵恼怒,看也不看她,冷声道:“你下去吧,叫别人来。” 七娘愣愣地收回自己的手,然后退开一步道:“是,属下告退。” 边澈抬头怔然地看着七娘的背影,想出口的话又张口即止。他的手抚上额头,眉头都纠结在一起,他暗暗发誓,再也不能任由自己这样了。然而脑子里闪过白玉莹的脸时,他的心脏却似停止跳动一般疼痛不已,为何每次想到白玉莹,就会令自己如此沉痛和挣扎,他的思绪像是解不开的一团乱麻。 七娘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人。明知道是谎言,她却义无反顾地相信。明知道不该寄希望的人,她却把自己的身心都交了出去,最后都落得一场空。她突然有些明白那些求而不得的人内心的悲怨。 每年的这个时候,七娘都会来到慈念寺祈愿,乞求上苍保佑自己找到自己的弟弟。不过今年例外,她来这还有别的事。她捡起从竹筒中掉落下来的竹签,看了一眼,是下签。她兀自叹了口气,不过这个结果已经令她习以为常了,她并不是十分在意。 “女施主,我们又见面了。”一个和蔼的声音响起。 七娘听闻声音,转身看去,笑了笑,“原来是方怡师太。” 师太慈眉善目,朝七娘微微点头,“女施主这次是来求签的吗?” “我是来还愿的,之前承蒙师太指点,我找到我弟弟了。” “那贫尼就恭喜女施主了。”师太微笑道。 七娘又暗自垂眸,面上有些哀愁,“只不过弟弟和我还并未相认,我有些担心他不肯原谅我,而且我们现在正处于对立面。”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女施主的诚心一定能够感化他,只要施主不要放弃,终有一天,施主的弟弟会迷途知返。” “多谢师太吉言。” “贫尼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就不能和女施主谈心了。不过贫尼希望女施主切莫气馁。” 七娘点头目送她,“师太慢走。” 七娘将求到的签拿在手上,眉间又浮上一丝抑郁,她略微思索了下,然后随手放在了台上。 等她走后,一个人微微弯下腰将竹签拿了起来,他的手指骨骼分明,修长又好看。 第三十八章 茶趣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七娘循着寺庙的石板小径一路折返,身后有一人叫住了她。 “小七。”声音轻轻浅浅,温和如风,一如它的主人。 七娘回过身,有些惊讶地看向身后的人。 “江阁主?你……你怎么在这?” 江柒寒笑了笑,清浅的目光中也溢出笑意,“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遇到了,看来我和小七的缘分不浅。” 七娘没有听出江柒寒言语中的打趣,疑惑道:“江阁主也是来求签的吗?” “我本来是来陪朋友求姻缘的,只是他在这碰到了那个意中人,就毫不留情地把我撇下了。”江柒寒一面说,一面露出无奈的微笑。 听他这么说,七娘抬手掩了掩情不自禁的笑意,“那我有些同情江阁主了。” “小七如果是一个人的话,可否陪我这个孤家寡人一起喝喝茶呢?”江柒寒的青衫在微风中轻轻摇摆,阳光温暖地洒在他清秀的脸上。 “好。”七娘很快就答应了。 两人一边慢悠悠地走着,一边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事实上,我方才看到小七,不小心听到小七和方怡师太的对话了。恕在下冒犯,擅自将小七的签拿了回来。”江柒寒说着,便把七娘方才放在寺庙里的竹签递到了她面前。 七娘讶异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 “虽然是下签,但是我却不认为它就是不好的结果。凡事都有极端的两面,你看到的表面或许是坏的,但是从另一面说,它又何尝不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呢?当然我不太清楚小七与弟弟的故事,只是单从一个旁听者的角度来看,小七虽然暂时还无法与弟弟相认,但好在小七已经找到了他,这不也是好的一方面吗?只要小七和弟弟还共赏一轮明月,就还有很多机会能够化解彼此之间的矛盾。小七要是只看签上表面上的字,而不去化解它,不就是丢掉这个与弟弟重归于好的机会了么?就如同我,虽然自知小七是千机楼的人,你我理应不相交,我甚至该将你视为敌人,但我却很愿意与小七成为朋友。我们的关系,就像这下签一样,虽然互相站在敌对面,但我们仍旧能够像朋友一样谈心。小七觉得这是好还是不好呢?”江柒寒一言一语,如同徐徐吹过的暖风,轻轻划过七娘的心头。 七娘的眉头舒展开来,沉郁的心情也忽然豁然开朗,她接过江柒寒手中的签,微微一笑,“江阁主说的对,是我的想法太过狭隘了。” 江柒寒微笑道:“那小七可要去解签?” 七娘摇摇头,“不了,我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江阁主已经替我解了签。” 两个人相视而笑,下午的阳光,已经没有那么烈了。 离慈念寺最近的一间茶馆里,江柒寒和七娘坐在楼上的雅座上,眺望着通往寺庙的石板台阶。 江柒寒将沏好的龙井推到七娘面前,说道:“听闻这家茶馆的茶口味甘醇,小七试试看。” “谢谢,江阁主今日没想过为自己求一签吗?” 江柒寒不经意道:“我命运孤煞,求与不求,又有何不同。” 七娘怔怔地看着他,江柒寒却抬头朝自己一笑,“在下玩笑话罢了,小七不用介意。我不过不太相信求签这种东西,我觉得,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求而不得,还是求有所得,都是靠自己的想法来改变的。我得不到的东西,我不会刻意去求它。但是相反,我想得到的东西,我就一定要得到。” 江柒寒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但七娘在他那仿佛能够融化冰霜的笑容里,似乎看到一些凌厉。 不过很快,那种若有似无的锐气就被江柒寒温暖的微笑所取代。他绘声绘色地跟七娘讲解了各种茶的味道与功效,那神采洋溢的表情,娓娓动听的讲述,悦耳轻扬的语调,让七娘不由自主地认真听了起来。她没有想到看起来枯燥乏味的茶道,在精通它和喜欢它的人面前,竟会变得如此有趣。一晃时间就不知不觉过去了,七娘的心情异常舒朗起来。 夕阳西下的时候,两人才从茶馆离开,七娘正要跟江柒寒辞别,就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寺庙的石阶上走了下来,走在前边的一个人正是白玉莹。 七娘的脚步突然顿住。江柒寒看到走下来的两个人,像是认识白玉莹身后的那个男人,笑了笑:“看来我朋友这次吃了闭门羹。” 白玉莹也看到了他们俩,她朝江柒寒微微欠了欠身,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又看了七娘一眼,就转身走了。她身后的那个男人朝白玉莹挥了挥手,兴奋地大喊道:“白姑娘,下次我们有缘再见啊!” 但是白玉莹并不理他。原来江柒寒所说的朋友的意中人,指的就是白玉莹。 男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朝江柒寒道:“嘿嘿,柒寒兄,你不会还在等我吧?” “我在这遇到一位朋友,就与她喝茶闲聊了一会,没想到还能看到你和白姑娘。”江柒寒说着便望向七娘。 男人看了看七娘,见对方是位大美人,连忙一本正经地拱了拱手,“这位姑娘好,我叫独孤煌,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七娘冷淡地点了点头,对江柒寒道:“今日多谢江阁主的茶,我先回去了。” 江柒寒微笑道:“那我们改日再一起喝茶吧。” 江柒寒目送着七娘离开,很久未移开目光,独孤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望向男人,微微蹙眉。 “哎哟我的柒寒兄,别看了,人家姑娘早就走远了!嘿嘿,原来柒寒兄也不是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啊,今天开不开心?哈哈哈,没想到柒寒兄今天也有偶遇啊!这不是慈念寺,简直就是姻缘寺啊!你应该也去算算姻缘的。你看我给你们创造了一个那么好的机会,你今晚得请我大吃一顿才成啊!”独孤煌哈哈大笑,一个劲地说个不停。 江柒寒却转身没有搭理他,径自走在前面。 “喂喂,柒寒兄,这顿饭到底请不请啊?” 江柒寒轻笑一声:“请。” 两人在一个酒肆选了个雅间落座,江柒寒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温润如墨的眼睛里漾着柔光,更添一份不沾浊世的神采,若是哪个女人见了,估计就要芳心暗许了。独孤煌一边喝酒,一边大口吃着肉,略带稚气的面庞满面红光,他凑近桌子,将脸靠了过去,揶揄道:“柒寒兄,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过我那姑娘的芳名,这太不够朋友了吧!你连名字都要独享吗?” 江柒寒抬眼看了他一眼,说道:“她叫叶七娘。” “叶七娘?诶!这个名字好啊!够霸气!”独孤煌拍桌喝道。 “你跟白姑娘相处如何,是不是被拒绝了?”江柒寒扬眉一笑。 独孤煌摆摆手,愁眉苦脸道:“唉别提了,人家姑娘压根就不想理我。你说我这么风流倜傥的她瞧不上,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啊?” 江柒寒夹起一根青菜放进嘴里,细细咀嚼道:“不想知难而退的话,你可以去问问白姑娘的叔叔。” “你说那个落拓大叔?我觉得他一点不像白姑娘的叔叔啊,白姑娘真是他侄女么?”独孤煌一边吃肉一边口齿不清道。 江柒寒的吃相跟独孤煌相比起来很是优雅,吃的时候细嚼慢咽,说话的时候也放下筷子,他正襟危坐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白崇确实不是白姑娘的叔叔。” 独孤煌侧着身子饮了一口酒,随口问道:“那是谁?” “轩辕崇。”江柒寒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名字。 独孤煌突然被酒给呛到了,猛地咳嗽,然后他好不容易才顺了气,涨红着脸问:“你说什么你说什么?轩辕崇不是早就被满门抄斩了吗?你是不是在跟我说笑?这事可不能乱说啊!” 江柒寒一脸冷漠地瞟了他一眼,“上次我在武林大会上,给白崇检查身体,看到他脸上的人,皮面具,而且他内力深厚,喝了毒酒还能将其逼出来,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那你怎么确认他就是轩辕崇?” “我小的时候曾见过他,他的左耳边有一颗红色的肉痣,我在白崇左耳边同个位置也看到了。”江柒寒回忆着那晚的事情。 独孤煌大口嚼着肉,嗯呐嗯呐地问:“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那么清楚,你跟轩辕崇很熟吗?” “不算很熟,只是在奇花谷见了几次面而已,轩辕崇特别喜欢逗孩子,所以我对他印象深刻。轩辕崇和凤曦姑姑是好友,故经常去奇花谷探望她,我那时正好在奇花谷学习,偶尔能看到他与江谷主比试轻功。”江柒寒甚至还记得轩辕崇将他扛在肩上,让他骑着自己的肩膀到处乱飞的场景。 “对哦,我突然想起你跟江谷主也有一层亲戚关系,唉,你的命怎么那么好,年纪轻轻就是寒江阁的阁主,还跟十几年前医术绝世的奇花谷谷主是亲戚。对了,你还跟他学习医术,那他还算是你的师傅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独孤煌哀叹道,又往自己杯子里续满了酒。 江柒寒一阵讶异,“命好?” “难道不是吗?总比我空有一身抱负,却一事无成的人命好吧。” 江柒寒目光暗暗,眼底的光捉摸不定,他郁郁道:“做一名潇洒自在浪迹天涯的剑客,也没什么不好。” 第三十九章 哀愿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酒肆打烊的时候,独孤煌已经喝醉趴在了桌上,江柒寒本来想好心扶他一把,但是看到酒水撒了他一身,他又刚好扑倒在了一盘菜上,江柒寒索性不管他了,付了钱就走。 “这位客官,桌上趴着的那位……”小二看着昏睡不醒的独孤煌,为难地看着江柒寒。 江柒寒神色间好像想起了什么,忙又掏出一些银子递给小二,“我不知道他住哪,这些银子给你,他就交给你了。”说着便翩翩然走了。 走到路口,傅辛不知从哪飞了过来,一脸肃然地说道:“阁主,你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被独孤煌那小子灌醉了,正想进去找你。” 江柒寒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今天一直跟着我吗?” “我看独孤煌不牢靠,怕阁主你遇到危险,所以就自作主张跟来了,不过我一直远远地看着。”傅辛急忙解释。 “……”江柒寒忽然露出黯然神伤的表情。 傅辛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有些担心道:“怎么了阁主?” 江柒寒摇摇头,“没什么,走吧。” 傅辛看着江柒寒有些孤寂的背影,觉得今天的阁主有些奇怪。 他们渐渐远离了夜市的喧嚣,走到一个偏僻的地方,迎面走来一对父子。 “爹,你总是说君有所为而有所不为,为了做好一件事,就要放弃另一件事,但是我觉得这话不对。如果我们都为了在一件事上做出成绩,而不去尝试另一件事,那怎么能够知道你在另一件事上没有天分呢?”年轻的儿子说道。 老父亲用力拍了下儿子的头,瞪着眼说道:“叫你好好读书,你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练武有什么好的,你那细胳膊细腿的,能拿得动刀棒吗?有个三脚猫功夫自保就行了!” “哎哟!爹,我怎么拿不动了,你看你看!”说着,那年轻的儿子就开始拿着剑“刷刷刷”地舞弄了起来。 “走了走了,回家去,别在外面丢人现眼!”老父亲揪着儿子的耳朵一路走远了。 傅辛回过头的时候,见江柒寒站在后面一动不动,眼睛一直盯着那对父子,嘴巴轻启,目光有着几欲揉碎人心的忧伤。那种表情在那张本该温暖的脸上尤显得沉重。 难道阁主是想到自己身患奇疾不能练武的事了? 傅辛连忙跑过去,放缓了声音说道:“阁主,夜晚天凉,我们回去吧。” “好。”江柒寒收回目光,眸里的情绪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快得傅辛以为自己方才看错了。 回到奇花谷,江柒寒又变为一脸肃然的样子,在说到千机楼的事时,他的眉间总是隐有一丝阴郁。 “阁主,我查过了,金大商会那边没有什么隐秘的地方,暗器应该不会在那里。”傅辛将这些天打探到的情况一五一十汇报给江柒寒。 “青武门也没有,极有可能在千机楼总舵里,但是为何会在青武门碰到她……”江柒寒蹙眉沉思。 “碰到谁?”傅辛忍不住问。 “我在青武门碰到小七了,她好像也在找什么。” 傅辛吃惊道:“她怎么……莫不是她也是天玄教的眼线?” 江柒寒抬头很快地否认:“不会,她不会做这种事。”他忽然想到什么,然后对傅辛说:“你去查查于名阳这个人,看看他跟哪些人经常有接触。我有些怀疑他。” 傅辛托了托腮,犹豫片刻道:“阁主真不考虑下副阁主的话,跟天玄教合作吗?” “嗯?”江柒寒淡淡瞟了他一眼,将手上的书放回架子上摆好,“天玄教不值得信任,虽然他们似乎跟我们有着同个目的,但是我还暂时不清楚高琊的为人,他究竟想做什么。如果贸然合作,我怕吃亏的是我们。所以得赶在他们之前找到那个暗器。” 傅辛点点头,觉得江柒寒说的很有道理。 “哦,对了,明天你差人帮我把这个送到容曦庄园吧。上次庄主送了一本书给我,我也该回礼了。”江柒寒说着把一本医书递给傅辛。 傅辛容色惊疑,“容曦庄园不是做香料生意的吗,莫不成他们庄主还懂医?”傅辛看着手上那本书疑惑道。 “庄主说他从小就羡慕行医之人,对医术也颇感兴趣,只可惜他身患眼疾,做不得替人扎针的事。” 傅辛翻了翻那本书,里面密密麻麻全是江柒寒的标注和笔迹,不免崇拜起江柒寒的认真,又见书的第一页上面写了两个大字“江容”,他连忙咂舌道:“阁主这本不会是你小时候从江谷主那下赌注赢回来的吧?” “嗯,是那本。”江柒寒微笑道,浅浅的眸子里漾起点点类似童趣的笑意。 记得小时候他与江容打赌,凤曦和江容的轻功谁更厉害,让他们俩比试从凉亭飞到湖对面,江柒寒赌的是凤曦赢,结果江容果真输了,就送了这本书给他。很久之后江柒寒才知道,江容是故意输给凤曦的,其实他的轻功早就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就像他当时的医术一样,无人可以超越。如果江容还在世的话,估计这医绝天下的名号也不会落在自己头上。 那本书是江容生前的珍藏,里面记载着各个国家地域的绝世奇药,虽有一定年头了,却仍保存完好。江柒寒也十分珍爱它。 傅辛见这本书被装裱得犹如新的一样,便知其中珍贵,于是替江柒寒感到惋惜,“阁主真要送人?” 江柒寒神色淡淡,没有惋惜之意,“里面的内容我都看过了,留着也没什么用。我与庄主聊得投机,既然他喜欢,便送给他罢。” “是,那我明天就叫人拿过去。”傅辛说完便退下了。 江柒寒踱至书架前,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划过一排排书籍,最后落在一本破旧的本子上,他神色顿了顿,将那本子拿了出来。 那是一本泛黄的本子,上面是一些抄录。江柒寒忽然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中。 “爹……”暗哑发涩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他的嘴唇在昏暗的光下有些颤抖。 “柒寒,爹对不起你……整个江家都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以后的路就要你一个人走了……切记不要像爹一样……” 身后回荡着这个声音,似远似近,在空气中漂浮。 江柒寒忽的转身,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桌上的烛火在轻轻摇曳。他浅褐色眼睛里的光芒就像那烛火一样,幽幽晃晃,然后慢慢沉寂下来,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深暗。 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重新挂上了嘴角,他俊朗的侧脸埋下了阴影。 “对不起我的,不是爹你,是那个人……终有一天,我要让他一败涂地,失去所有,偿还我所失去的一切。”缓慢而又有力,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有些阴沉,像是发自另一个人。 外面不知是谁吹起了笛声,悠远而哀伤。自江柒寒到奇花谷小住,每到晚上就会听到这笛声,每次吹的都是这首曲子。他走出房门,循着这笛声来到湖中的凉亭,见亭中立着一位女子。他连忙走上前去。 听到沙沙的脚步声,那女子转过身来,看到江柒寒,笑了笑道:“柒寒,怎么还没休息,是我吵到你了吗?” 女子三十五六的年纪,梳着流苏髻,容貌秀丽温婉,不输当年。 江柒寒摇了摇头,语气温和,“没有,情儿姑姑,我只是觉得这首曲子很好听,便出来看看是谁在吹奏。” 情儿望着手中那笛,抬头失笑,“你也喜欢吗?这首曲子有些哀婉,我以为你们这些年轻人都不喜欢听呢!” 江柒寒笑了一声,“只要吹的好听,不管是喜悦的,还是悲伤的,我都喜欢。小的时候爱听欢快的曲子,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却愈发喜欢那些悲伤的、遗憾的、破碎的东西,总觉得越是不圆满的东西,才更加难能可贵,引起我的共鸣,可能是心境也随着年龄而有所变化吧。” 情儿被他的话说的有些愣怔,然后微微拧眉,似是劝解,“柒寒你尚年轻,老是喜欢这些东西未必是好事。” “情儿姑姑你误会了,我喜欢这些东西并不是我悲观,相反我的心态一直都是积极向上的。心情好时,不管听再悲伤的曲子,也不会受之影响。虽然情儿姑姑现在吹奏的曲子有哀婉之意,但是我能听出姑姑的心情并没有为此而感到伤心,我说对了吗?”江柒寒嘴角吟着浅笑,看着凉亭中的人。 “你说对了,我没有伤心。这首曲子是江容谷主当年为凤曦姑娘弹奏的,我以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后来造化弄人,凤曦姑娘嫁给了玉扇门少掌门玉轻函,凤曦姑娘出嫁的那天,江容谷主就作了这首曲子。我只是觉得曲子好听,便用笛子吹奏了出来。”情儿解释着这首曲子的来历。 江柒寒垂了垂眸,略微思索道:“情儿姑姑以为,凤曦姑姑嫁给玉轻函,很可惜吗?” “诶?也不是,凤曦姑娘和玉掌门自然也是情投意合,只不过江容谷主太可怜了。”情儿叹了口气。 江柒寒眸中闪过复杂神色,他小声地喃喃自语:“可怜?”但是情儿并没有听见。 倏而江柒寒微微一笑,“情儿姑姑能否教我吹这首曲子?” “当然可以啊!不过这是首男方对女方表达思念的爱情曲子,柒寒是要给心上人吹奏吗?”情儿掩嘴揶揄道。 江柒寒却一点没有难为情的样子,他微微低下头,脑中闪过一个人的脸,他含糊答道:“心上人……就算是吧。” 第四十章 修罗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阁楼里,边澈正在看一封从东芜送来的信,他的眉头一直未舒展过。半晌,他抬起头来,打量站在案前的一个人。 那人一身鲜艳的红衣,黑色长靴,一头蓬松的卷发束起一个马尾垂至腰间,眼睛是不多见的蓝色,此刻正恭敬而又拘谨地站在一边。而于名臣正站在这个人的对面,一样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不过边澈看他是因为这个人的穿着打扮太像某个人的风格了,而于名臣看他是因为这个人长得阴阳不分,既不像于名阳那样阴柔,又不像自己这般阳刚,要不是她刚才说了一句话,于名臣还以为这个人是个男人。东芜的人貌似长得都是这么性别不明。于名臣想起东芜的那个皇子,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公主。而边澈每次被那个皇子惹恼了之后,都会直呼他为女人。 那人抬头咳了一声,脸色有些不自在,好像同时被两个人看着很不好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会说中原的话吗?”边澈支着头问道。 “夏侯珠。”不卑不亢,简洁有力。 “夏侯珠。”边澈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然后对于名臣道:“带她下去吧。” 于名臣随即领着夏侯珠退了下去。 边澈盯着那封信,眸中的神色变化万千。 夏侯珠跟着于名臣走了老远,才问:“你们楼主是什么意思,同意了吗?” 于名臣揣测道:“以我对楼主的了解,应该是同意了。” “那什么时候开始?” “这……明晚吧。”于名臣这次也摸不透边澈的想法,他犹豫了片刻,然后回复道。 翌日晚上,像是故意烘托出气氛似的,月光藏在浓浓的云层下面,修罗场上一片萧索。不一会,从角落里的一扇铁笼里走出七个人,他们的脚踝上,皆被铁链锁着。他们有的原先是千机楼的夜卫,被查出是天玄教派来的眼线,有的是才找到的红莲堡旧部的精英,被边澈关在九张机等待着迟早到来的死亡。他们都是杀手中的佼佼者。 一场绝命厮杀即将开始。 夏侯珠和于名臣在暗处紧紧盯着修罗场中的动静。 不久,一个颀长的身影也缓慢步入了修罗场,边澈穿着劲装,眼睛上也蒙着布条,手上没有带任何的武器。 那些杀手们被告知,今日如果能伤到边澈半分,就能出了这个囚笼,当然,活着的情况下。所以这七个人,现在正虎视眈眈地望着对面的男人。这个男人,就算没有武器也能将他们杀死,不过今天,他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于名臣将一串钥匙朝修罗场中扔了出去,还没落地,一个红莲堡精英率先冲了出去。杀戮开始了。 杀手们争先恐后的拿到钥匙解开脚链上的锁,然后拿起旁边武器架上的武器,像饿极的野兽一般朝边澈飞扑过去。 边澈用手扯下眼睛上的布,露出一双困兽般的眼睛。那双眼睛没有原本的凌冽,也没有平日的倨傲,像是没有焦点的躯壳,茫然而无措。他似乎感到很痛苦,右手捂住眼睛,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好像并不明白自己正身处极大的危险中,以及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杀手们的眼睛像是黑夜中寻找到猎物的饿狼闪烁着光芒,他们蜂拥而至。 于名臣一颗心都要提了起来,想要冲进去救下那迷失方向的主人。但是夏侯珠却镇静无比地看着场中的一切,好像事不关己。 “别去送死。”夏侯珠的声音冷静又漠然。 于名臣不知道她说的送死是指死在杀手们的手下,还是边澈的手下。但是现在的边澈,还能杀人吗? 正在杀手们的刀刃快要触及边澈时,或许是出于本能,边澈突然抬起头来,先是避开了他们的攻击,然后伸出手去,以迅雷之势扼住一个人的喉咙,将那人提了起来,手微一用力,杀手的脸就变成了紫色,骨头咔嚓而断,血浆从那人的鼻子和眼睛冒了出来。 边澈回过头来的时候,沾染了杀意的眼睛已经变得赤红,杀气腾腾,像是被地狱的修罗附了身。他手上握着从死掉的那人手中夺下的长剑,冰冷地注视着剩下的六个人。杀手们被那样可怕的眼神给震嚇住了,有些后怕,但仍抱着活下去的意志向边澈攻去。 修罗场上弥漫着血腥与香气,那种香气就是令边澈发狂的原因。杀手们事先都喝下了解药,所以根本不会受到这种香味的影响。而边澈如同杀红了眼的只余仇恨的困斗之兽,挣扎在绝境的边缘。 于名臣终于知道夏侯珠为什么不让他进去救边澈了,因为死的不会是边澈,而是那些精英杀手们。如果自己进去,他也会面临同样的下场。边澈已经完全不认得人了,谁在他面前,都只会是敌人。 一炷香的时间还没到,修罗场上的七个杀手无一幸免,边澈站在空地上,全身是血,在黑夜中十分可怖。他充血的眼睛似乎还在寻找着下一个猎物。还没杀够,那些阻碍他的人,都该死! 一只白色的东西不知从哪个角落窜了进去,于名臣和夏侯珠皆是一惊。紧接着,一个身影也出现在了修罗场中。 “别进去!危险!”夏侯珠终于不再镇定了。 跑进修罗场的,是雪球,而七娘正追着它而来。 七娘震惊地望着边澈,修罗场上的场景,宛如九年前的那场恶斗,是她人生中永远抹灭不掉的噩梦。七娘的身体不由得颤抖,场上的一幕幕将她尘封的记忆重新唤醒。边澈就是她最后一个敌人,只有杀了他,自己才能够活下去。 边澈为什么要在这杀人?七娘刚闪过这个疑问,就见雪球朝着边澈欢快地跑了过去。七娘下意识地察觉到此刻边澈周身弥漫的危险气息,她大叫着去阻止那即将发生的事情。 “雪球,回来!” 话音刚落,只见边澈朝着七娘冲了过去。于名臣和夏侯珠正要去制止,却被边澈接下来的举动震住了。 剑从边澈手中掉在了地上。七娘只觉一双手牢牢抱紧了她,她重力失衡跪倒在地上。 “还好你没有事……还好……我把你从他们手中救下来了。”边澈的声音沙哑而颤抖,像是刚从一场惊险的噩梦中醒过来。 他的头埋在七娘的脖颈,几乎用尽全力抱紧她,七娘甚至能够感受得到他剧烈的心跳和身体微微的颤抖,他在害怕吗?他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七娘还未明白过来,就见边澈抬手抚过自己的脸颊,他的眼神不再可怕,而是充满眷恋与欣喜,还有微不可察的痛楚,这种目光令七娘的心也跟着刺痛了起来。 “玉儿……”边澈轻喃着,然后手指抚过七娘的嘴唇,轻轻吻了上去,舌尖划过七娘的唇瓣,钻进贝齿,无比小心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宝贝。 边澈的怀抱和吻无比炙热,七娘的心却冷成一片。 于名臣愣愣地看着修罗场里面的两个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夏侯珠却脸红地咳了一声,将他强行拉走了。 一炷香燃尽,边澈昏迷在七娘的怀中。 七娘看着从边澈房里走出来的于名臣和夏侯珠,问道:“楼主怎么了?” “楼主只是昏睡过去了,醒来就没事了。”于名臣言简意赅道。 “我问的不是这个。”七娘看了看他,又望了望夏侯珠。对这个来路不明又有着异族容貌的女人,她有着很多疑问,而且觉得这跟边澈的秘密有着莫大关系。 夏侯珠扭头道:“我走了,你自己跟她解释吧。” “其实这件事,楼主不愿意跟任何人提,我也只是了解了个大概。”于名臣顿了顿,“那是七娘你没来千机楼的时候,楼主有个很信任的盟友,叫做越不凡,你可知道?” “嗯,听过。”七娘记得耶律琊也跟她说过这个人的名字。 “三年前,千机楼血洗红莲堡后,楼主本想将副楼主的位置给越不凡,不过后来越不凡叛变了,楼主就杀了他。” “越不凡叛变?”七娘有些惊讶,据耶律琊所述,边澈是因为忌惮越不凡的功劳与威望,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才将其杀害的。 “在一次庆功宴上,越不凡给楼主献了一种香料,楼主因此出现幻觉,误以为自己的盟友是敌人,然后对他们大开杀戒。等楼主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盟友们都死在了自己手里。这件事一直是楼主的心结。不知道内情的属下们也因此十分惧怕楼主,觉得楼主是个为了自己的权利地位不惜牺牲战友的人。”于名臣长叹一口气,“所以后来楼主不喜欢闻到任何香料的味道,也是因为此事。今天让楼主变成那样的,也是因为那香,我们一直在寻找那香料的来源。” “我一直以为……”七娘话说到一半就打住了。 “七娘也同其他人一样以为楼主是个杀人不眨眼没有任何感情的人吗?”于名臣突然直直盯着她。 七娘侧过脸,回避着这个问题,“既然楼主无意要揭开这件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楼主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但我想他应该最不愿意被七娘误会吧。”于名臣认真说道。 七娘显然愣了一下,然后目光沉沉道:“我误不误会,于楼主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不过是个杀人的武器罢了,为何要在意这些?楼主想要杀谁,我杀了便是了。哪怕楼主要我的命,我也会义不容辞地给他。” 于名臣讶异地看着她,却听身后响起冷冷的声音:“于名臣,我什么时候叫你到处乱说话了?” 于名臣连忙回头,见边澈紧绷着脸,他紧紧抿着唇,目光孤傲而寒冷地落在七娘脸上。 七娘那句话,像是带血的剑一样划在他的心上。 第四十一章 心意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在他的目光逼视下,七娘不由得握紧藏在袖中的手,就像自己说错了话被撞破了一样。可是她在边澈心目中不就只是个别人的影子吗,他却为何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于名臣见边澈一身透着寒气,慌忙垂下头来:“属下该死,属下多嘴了。” 七娘恭敬地低着头,不再与边澈对视。 “七娘方才说的话可是真的,我就算要你的命,你也会给吗?”边澈的声音似乎在试探,他的眼神冷到极致。 于名臣不由为七娘捏了一把汗。 “七娘的命是楼主给的,如果楼主需要,七娘绝无二话。”七娘面不改色恭敬如常地说道。 边澈眯了眯眼,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硬挤出一句话来:“你的命,我还不想要!”只听袖子用力拂过的声音,边澈的声音带着冷意。 “于名臣,进来!” 于名臣望了七娘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似乎在劝解她不要拂了楼主的意。千机楼人人都谨言慎行,不敢惹楼主生气,甚至巴不得说尽楼主爱听的好话,七娘却是个例外。 边澈为什么会生气?七娘站在阁楼下想了半天也得不出一个完美的答案。她靠在柱子上假寐,于名臣好像已经和楼主说完话走了。一滴水珠滴到七娘的鼻尖,她睫毛颤了一下,仍然闭着眼一动不动。天上开始下起雨来,越下越大,有磅礴之势。 “你是想淋到什么时候?”低沉而又恼怒的声音里掩藏不了深深的无奈。 一袭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七娘头顶上的雨,将她拉到了房檐下。 七娘抬头望向边澈,见他微微侧着头,目光里深沉的情绪浓得化不开。他无可奈何又透出一丝不耐烦,像是自言自语般:“我为什么会遇到你这样不知好歹的人。” “我是担心楼主再遇到今晚那样的事,所以守在这里。”七娘一本正经地说道。 “担心我?”边澈眉毛上扬了些,似乎有些高兴,然后拉着七娘上了阁楼。 “要是我不出来,你是要守到第二天吗?”边澈将一领披风披在七娘身上。 七娘脸上出现一丝讶异的表情,似乎觉得边澈的举动很令人意外。 “雨大了,我自然会去避雨。” 边澈冷哼一声,侧过头去,然后走到案桌前,指着案上的一封信函,说道:“认识上面的文字吗?” 七娘拿起来看了一眼,摇头道:“不认识,但觉得似曾相识。”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扭过头来问:“这好像是在圣火教遗址暗室浮雕上看到的文字?” “对,这些文字是东芜的文字。圣火教的教主,以前是东芜人,所以那间暗室地图上的文字,也是用的东芜文。” 一个想法忽然从脑中闪现,七娘愣愣地看着边澈英俊的侧脸。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看的懂这些晦涩难懂的文字吗?我小时候在东芜生活过,不过我是中原人。我有个好友,他在东芜要做一件大事,故而叫我帮忙,金大商会和千机楼,都是为了这件事而存在的。今天你见到的那个人,是我好友派过来替我调查其他事的,叫夏侯珠。千机楼和商会一黑一白,明里关系亲密,实际上也是互相牵制,我的很多行动,商会都会盯着。所以你别以为上次你夜闯青武门,如果被商会的人发现,他们会因为你的身份而宽待你。”边澈神色清冽地盯着她。 “楼主说的那件大事,是跟暗夜毒枭有关吗?”七娘心里浮起一丝猜测。 边澈点了点头,“东芜提供毒枭,我们负责制造暗器,而商会负责钱财。具体的事,等时机合适我再告诉你。” “暗夜毒枭事关千机楼隐秘,楼主为什么要告诉我?我曾想过要逃走……楼主不怕我泄露出去吗?”七娘侧过脸,垂眸道。 “看在你为我担心的份上,我愿意相信你,就像你相信耶律琊一样。”边澈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他顿了顿,又道:“我今天……是不是很可怕?” 七娘惊讶地看着他,见他目光灼灼,她摇头道:“不,楼主一点也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个香。” 边澈咧开嘴笑了一下,“还好我没有完全被迷惑,没有伤到你。”边澈突然将手搭在七娘肩上,几乎要将她圈进怀里,深深凝视着她。 边澈对方才的事还有印象吗?可是明明他叫着的是别人的名字,他呼唤着谁,他真的记得吗? 悲伤渐渐从心底弥散开,她低下头,不愿意触及到边澈那略显灼热的不一样的目光。不知该如何面对今晚不同寻常的边澈,他一直都是雷厉风行,冷漠倨傲的,对自己也不曾这样温柔待过,除了将她认作白玉莹的时候。 她缓缓开口:“越不凡背叛了楼主,楼主为什么不将他的罪行告知众人,让大家误解楼主容不下他呢?” “越不凡曾经是我的好兄弟,我最信任的人,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做,我到现在都觉得他是不得已的。不过为了千机楼,我不得不杀了他。在没查清楚他背叛我的原因之前,我不会让他背负这样的恶名。”边澈的语气有些暗哑,也许是忆起了与越不凡的往事。 七娘为这样的边澈感到动容,“楼主,我从没想过要背叛你,哪怕是打算带着弟弟离开这里,我都没有想过。” “没有想过最好,谁都可以离开和背叛我,但是你绝不可以。”他的眼神很是坚决,话里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七娘愣怔地望着他,却看见他脸上的笑意。 “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边澈说完这句话,脸上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色,但仍定定地望着她,手上的力道也微微加重。 七娘不由得张了张嘴,睁大了眼睛看他。 边澈笑意更深,“别惊讶,你以为我是没有心的吗?跟你相处三年,我对你有这样的感情,很奇怪吗?” “我……”七娘闭了闭眼,心里蓦然沉痛,她垂下头道,“我不敢有这种非分之想。我只要做好楼主吩咐的事情就好了。” “你不是杀人的武器,你是个活生生的人,理应有七情六欲,你难道对我没有一点感觉吗?还是你真的以为,你对我的看法,真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边澈牢牢锁住她的目光,像是要看穿她。 七娘却无言以对。他还在在意着刚才自己与于名臣的对话,不然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当他和其他女人彻夜缠绵,当他拥着她却温柔地呼唤其他人的名字的时候,这颗心脏最深处的刺痛,以及那些早就不知不觉萌生的感情,想必他都不了解吧。他可以喜欢很多个女人,可以和很多女人说着动人的情话,但是眼里却只看着一个人。她或许只是这些可怜女人中的其中一个,被打动,然后被丢弃,难逃其中。 七娘心里五味杂陈。她的脸如同木偶般沉默不言。 边澈眼里的光芒渐渐黯淡下来,放在她肩上的手又重了些。七娘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轻叹。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冷漠,不过我有足够的耐心让你喜欢上我。”边澈将七娘拉至胸前,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他从未如此正视过自己的感情。他没有哪一刻如此时一样渴望听到她的回应。 外面的雨声落在屋檐上嗒嗒作响,边澈的声音如流水般潺潺动听,如果不是自己的理智战胜了情感,也许七娘会深陷进去。 这场雨似乎要将连日的闷热都浇灭似的,第二天仍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容曦庄园的花园里,玉萱儿看着满院的藤萝,精巧的小脸上添上一缕愁色。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一个丫鬟急匆匆跑了过来。 “什么不好了?我好的很!”玉萱儿连忙纠正。 见那丫鬟上气不接下气,玉萱儿心里浮现不好的预感,抓着她的肩膀道:“是不是卫少卿的病又犯了?” “不是,是庄园里来客人了。” 玉萱儿放开她,噘着嘴道:“大雨天,谁还来做客啊?” “他们正在庄主的踏月阁外面呢!” 玉萱儿连忙朝院外走去,“走,去看看!” “哎,小姐,我帮你撑伞!” 踏月阁里,一个黑暗的角落,卫少卿坐在轮椅上,他的房间里没有点灯,帘子也没有拉开,昏暗得像是晚上。 他艰难地拄着拐杖用一只腿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还没站稳就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他伸出手去拿拐杖,却怎么也够不到。只好慢慢地爬了过去,好不容易抓到了,另一条腿却使不上力。 卫少卿用力地撑起身子,将背靠在墙壁上,拐杖随手扔在一边。每到下雨天,他的腿就疼得厉害,仅剩的右腿就像是被无数的虫子狠狠地一口一口地啃噬着一样,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想看看自己的意志力有多顽强。可是他的腿,已经支持不了这种意志力了。 踏月阁外,几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站在雨幕中,与庄园的护卫相互对峙着。 “江容,我的腿怕是真的废了……”卫少卿在黑暗中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你还在的话,一定能够治好它吧。你为什么不在了?”他的声音像是带着哭腔。 回答他的,是无尽的沉默。 一阵狂风突然吹了进来,窗户和门都打开了,一个黑影闯了进来,拿着一把剑直指着他。 “梦魂呢?你把它放到哪了?”女子的眼神和声音如同月光般清冷。 卫少卿轻轻一笑,有些张狂和傲慢,“怎么谁都想要梦魂,我可不会给你。”说着,他一只手抓上旁边的帘布。 房间里忽的掀起一阵劲风,卫少卿稳稳地坐到了轮椅上。 第四十二章 梦魂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七娘盯着轮椅上的人,见他双眼蒙着黑布,神秘莫测,就连方才那一瞬间的动作,都能看出这个人功夫不凡。 “你也知道梦魂?你是千机楼的人吗?”卫少卿从容不迫地问道。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看来你跟三年前越不凡那件事果然有关系。不想死的话,就告诉我梦魂在哪。” “我可不觉得你有那个能力杀得了我。”卫少卿勾了勾唇。 七娘顺着他的脸看向他的双腿,剑也慢慢划下,卫少卿的嘴唇渐渐抿成一条线,然后耸拉了下来,似乎对她的打量很是不悦。 “放肆!竟敢这样看我!”卫少卿瞬间燃起滔天怒火,他按下轮椅上的机关暗盒,数把飞刀朝着七娘飞去。 七娘用剑挡了几下,见卫少卿已经摇着轮椅想去一个架子上拿剑,她立马飞身而上。卫少卿一把掀起桌子上的桌布,缠在七娘的剑上,伸手一拉。一声尖利的裂帛声响起,桌布被尖利的锋刃撕成了两半,卫少卿不慌不忙地一手摇着轮椅躲避着迎面的剑锋,一手用尽身边所有的物品充当着武器。 踏月阁外,也已经打成了一片。 “卫少卿!”一声女孩的呼叫声在外面响起,然后又被刀剑搏斗的声音打断。 轮椅上的人似乎心有旁骛,攻击有片刻的迟钝。 七娘踢翻了迎面飞来的花瓶,将桌子往前一踢,砰地一声撞到了卫少卿的轮椅上,桌角似乎磕到了他的膝盖,他闷哼一声,轮椅被桌子推着直往后退。 房间里又飞来一人。一只黑色的靴子顶住了桌边,猛地踢了回来。只见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轮椅的后背。七娘轻功一跃,躲开了朝自己而来的桌子。 抬头望去,便看到熟悉的一张脸,七娘失神间,耶律琊已经攻了上来。 她连连闪避,只守不攻,耶律琊微微凝眉,试探地出声道:“七娘?”然后很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外面打斗的声音似乎也平静了下来,夏侯珠和玉萱儿一前一后地跑了进来,不过两个人还在追打着。 “你要杀我师父的话,就先杀了我吧。”耶律琊深邃的目光盯着七娘,沉着声道。 七娘将脸上的纱巾扯了下来,呆呆地看着他。 在卫少卿的阻止下,玉萱儿和夏侯珠才停止了打斗。两个人正朝着这边望过来。 “七娘!”夏侯珠叫了她一声,似乎在提醒她来这里的目的。 七娘对卫少卿道:“我无意伤害庄主,如果庄主肯把梦魂交给我,我们这就离开。” 卫少卿笑了笑,“你们要梦魂香做什么?难道还想像那些痴心妄想的人一样以为用了梦魂香就能引魂吗?” 所有人都看向了卫少卿,面上升起疑惑和不解。 甚至连玉萱儿都一脸怔然。她呆愣愣地问道:“你们说的梦魂香……是什么?” 卫少卿摇正轮椅,面对着七娘,用平缓的语气说道:“我炼制了很多香料,甚至毒药,而梦魂香是我的失败之作,我本欲拿它来引渡亡魂,但是这只是凡人的痴人说梦罢了。我炼成了梦魂香之后,发现它只会让人迷失自我,变得残暴嗜血,兄弟相残,所以就把这失败的梦魂香封存起来了。不过三年前,有个千机楼的人来找我,说要重金买下梦魂香,我见他态度诚恳,就卖给了他。没想到今日,你们又来了。” “你既然知道梦魂香是失败之作,为何还要卖给他?”七娘横眉道。 卫少卿摊了摊手,微笑道:“难道你们不想看看凡人终有一天在自己的痴心妄想中幡然醒悟,然后饱尝失败、悔恨,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而付出代价的样子吗?” “荒谬至极。”七娘拳头收紧,一脸怒容。 卫少卿并未反驳,只是低头笑了几声。“人性本恶。做我们这一行的,只要有足够的钱,不管什么都能卖。千机楼似乎对我有些误会,既然姑娘是瞳的朋友,那我就不追究今天你们的无礼之举了。”卫少卿说着,目光望向耶律琊。 瞳?七娘看向耶律琊,耶律琊正巧也望了过来,目光深深。 卫少卿移至一个书架前,然后从书后面拿出一个盒子,又摇着轮椅到七娘跟前,递给她道:“此盒里面就是梦魂,仅此一盒,你们若想要,就拿去吧。” 七娘接过,疑惑地看向卫少卿,“为何?” “失败之作,我留着也无用。至于你们拿来做什么,这就不归我管了。”卫少卿将手放在轮椅的扶手上,好整以暇道。 七娘盯了他半晌,将盒子收好,便与夏侯珠对视一眼,离开了踏月阁。 刚欲离去,一只手就抓住了七娘的手指。 “等一下,我有话要与你说。” 七娘回头望去,耶律琊正晦暗不明地看着她。 夏侯珠停下脚步,七娘给了她一个眼神,她才带着其余人离开庄园。 七娘和耶律琊沉默地对视着。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不愿意再相信我了,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可以吗?”耶律琊的话像是带了一丝恳求。 七娘的心一下就软了下来,耶律琊再怎么欺骗她,终归是自己的弟弟。 耶律琊见她没有拒绝,开心地笑了起来,邪魅狷狂的脸上是孩子一样的笑容。 两人来到无人的角落,七娘开口道:“你是卫庄主的徒弟,越不凡来容曦庄园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你是怪我没有告诉你实情吗?我的确向你隐瞒了一些事,不过我确实是今天才知道梦魂香。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希望你认清边澈的真面目,他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重情重义,你没有必要再留在他身边替他做事。”耶律琊认真地看着她道。 七娘侧过脸,低声说道:“我现在都不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边澈固然不是正直之人,但你不该用高琊的阴谋欺骗我,你是在利用我对你的担心。” “我们是各事其主,如果我说我是被逼无奈,那日在圣火教我并不想要伤害你……” 七娘狠狠打断他,“够了,我不想听你的花言巧语。你要是不想离开天玄教,我也不逼迫你。但是日后千机楼对付耶律鑫,你莫要插手进来,算我求你了。” 七娘满脸悲伤和乞求,让耶律琊一愣,他心里像是有什么鼓动了一下,随即握住七娘的手道:“我们走吧,离开这里,走的远远的。” 这回到七娘怔住了,“你说什么?” 耶律琊紧紧握着她的手,眼里流露出一丝坚定,“我离开天玄教,离开耶律鑫,你也离开边澈,我们俩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七娘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不是在揣测他话里的真假,而是单纯对他的决心感到讶异。耶律琊这次好像是真的决定要跟自己走了。他的目光中没有任何的犹豫与留恋。但是自己除了惊讶耶律琊的转变之外,再没有其它的想法。是她,不想走了。 因为边澈说,谁都可以离开和背叛我,但是你绝不可以。 哪怕边澈心里的那个人是白玉莹,七娘也会以属下的名义跟随他。 耶律琊眼睛里火热的期待之光在七娘沉默的表态中渐渐消失,他的手垂了下来,语气复杂:“你……该不会是上次边澈舍身救你,你爱上他了吧?” 七娘垂眸不语。耶律琊目光逐渐深暗,他咬着牙齿,嘴巴抿成一条线,用力地握紧七娘的手,胸膛里似乎有一团妒火熊熊燃烧。这副只有心脏在跳动的胸膛里,有多少年没有这么强烈的感情了?那是还在那个人活着的时候,那种爱而不能的窒息感要让自己癫狂了。 七娘的手如果还有知觉,一定会感受到耶律琊的手劲快要捏碎她的骨头了。但是她也能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正在用力,她想挣脱。 耶律琊却没有放开,眼里浮上一层阴霾,笑道:“你的爱,边澈那样的人,能感受得到吗?你不愿离开他,那你知道他是否会需要你呢?这次我是真的打算要和你走的,我连地方都想好了。” 七娘抬头看向他。只见他像陷入了美好的梦境,慢慢道:“我想和你一起去北荒,去北荒的极夜,那里有茫茫白雪,万里冰川,永远不会有人找得到我们,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耶律琊目光灼灼,琥珀色的瞳仁像天上的太阳般耀眼。 七娘曾经想着,有朝一日找到他,他们就一起回到中原的故乡,在那里,有溪流,有清风,有树木、花草,还有温暖的阳光,却不曾想过,耶律琊可能并不喜欢那里。 “我……我可能不能跟你离开了。” “为什么?!”耶律琊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你不是三番两次地说要跟我走吗?就算知道我一直在骗你,你也不曾后悔,现在你为了边澈,要舍弃我吗?” 七娘痛苦地摇摇头,否认道:“我怎么会舍弃你。” 耶律琊目光渐冷,语气也变得阴沉,“说到底你还是不想离开他。想看看他是怎么对你的吗?”耶律琊将自己往身前一拉,凑到她耳边道:“我好像记得边澈有个初恋情人,叫做白玉莹。” 七娘身体一震,却被一双手稳稳搂住腰身,耶律琊俯下身低语:“白玉莹有个叔叔叫做白崇,我想你应该记得。耶律鑫怀疑他就是轩辕崇,一心想要找机会除掉他。你说如果白崇和你同时消失了,边澈会先来救你,还是为了白玉莹去寻找一个跟自己不相关的人呢?我们来赌一把吧。” 七娘感觉身体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耶律琊的一只手慢慢移至七娘颈后,只觉一阵钝痛,她失去了知觉。 耶律琊双手将她抱在胸前,嘴角轻轻勾起一个邪魅的弧度。 第四十三章 禁恋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边澈正立在阁楼的廊前看着这场连夜不停的大雨,心中不知为何涌起一丝丝的焦躁和不安。夏侯珠回来向自己交差后,说七娘正与耶律琊逗留在容曦庄园,现在已过了大半天,七娘却迟迟没有回来,有什么事这么重要吗?虽然还没查明越不凡的事,卫少卿应该暂时也没有什么危险,但容曦庄园可不是什么好的久留之地。 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正想叫于名臣去打探一下七娘的情况,就见于名阳撑着伞咚咚咚地跑上了阁楼。 “你不是在金家别院吗?”边澈看着于名阳道。 于名阳还未来得及喘气,就连忙道:“楼主,我是来给白姑娘带消息的。” 边澈的眼角忽的一跳,他嘴角轻抿,“她有什么事要找我?” “白崇突然不见了,听白姑娘说在白崇的房间里看到了耶律鑫的信,楼主你看。” 天空突然响起一道闷雷。七娘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醒来。脖子后一阵酸痛。她动弹不得,身体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绵软无力。她侧了侧目光,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的衣服也被换过了。她此刻,正穿着一件红色的衣裙。 “耶……”她想张口呼唤耶律琊的名字,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塞在了喉咙里。 一觉醒来就失去了声音的她猛地瞪大了眼睛,惊惧夹杂着不安。 房间里的脚步声渐渐走近,七娘用余光瞟见站在床边的耶律琊,他深暗的瞳孔下,是望不见底的深渊,里面的光芒像旋涡里翻卷的浪潮。他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像打量一个新奇的猎物。 “这身衣服,果然很适合你。”他走到床边坐下,手指抚过七娘的衣袖。“放心吧,衣服我是叫丫鬟给你换的,你原来的衣服,被雨水淋湿了。” 七娘紧紧盯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要将她困在这里。如果只是为了让她看清自己在边澈心中的地位,那够了,她早就明白自己的分量,边澈不会扔下白玉莹来找她的。 “害怕我吗?”耶律琊看向她的脸,温柔而又疏离地说道。 七娘闭了闭眼,用忧伤的眼神望着他。她怎么会害怕自己的弟弟,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啊。 “我说过,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不,其实,她是我的姐姐。”耶律琊忽然侧过脸,目光里满是哀痛。 那样令人心痛的目光,七娘心里突然被悲伤弥漫。 “我第一次见到她,她也是一身红衣,站在皑皑白雪中,美极了。只有六岁的我,在那一刻就被吸引了,同时也深感自己的弱小和自卑。但是我什么都不懂,我用尽各种愚蠢可笑的方法企图引起她的关注,哪怕是羞辱她。后来有一次,她不计前嫌地保护了我,我暗暗发誓,这一辈子都要跟她在一起。”耶律琊像在回忆着那些温暖的片段,脸上渐渐出现了些许惨淡的笑容。 “我们经历了很多事情,从北荒辗转到中原,虽然很艰辛,但是我们度过了很多美好的时光。渐渐地我发现,我开始对姐姐有一种……”耶律琊突然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表情很是挣扎,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哭腔的沙哑,“有一种超过亲情的感情,这让我觉得十分可怕。” “我知道这种感情是不允许的,我无数次想克制住自己,但是每当看到她的笑脸,那种感情便会不受控制地涌出来……”耶律琊死死地抱着头,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 “终于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姐姐,于是藏在我心里的野兽跑了出来。趁着一次姐姐因为吃错了有毒的野生食物而昏迷的时候,我忍不住吻了姐姐,事后我无比地后悔。我这是在做什么?我简直跟不知廉耻的野兽无异了!”耶律琊的泪水蜿蜒而下,他的头埋在两只手中,身体在不住颤抖。忽而又用手抓住心脏的位置,眉头紧皱着,像是一只在绝望的边缘挣扎着的困兽。 耶律琊痛苦悔恨的话语将七娘的心狠狠地剥开来,千疮百孔,血流遍地,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一直都不知道,耶律琊对自己会有这样的情感。她想坐起来,想开口对他说话,更想要逃离这里。 “你们根本就不会明白那样的感情,我每一天都过的十分痛苦,哪怕是与姐姐待在一起的时候,我都克制着自己只把她当做姐姐,不能有其它想法。但是每到黑暗来临,姐姐睡着的时候,那种想要拥抱她的感情就会钻出来,吞噬我,让我喘不过气。”耶律琊突然抓住七娘的手,将脸埋在她的手背上,像个受伤哭泣的孩子。 他滚烫的眼泪沾满了七娘的手,也烫伤着她的心。他的脆弱和无助,让七娘心如刀割。 “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她的味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总是让我想起她?”耶律琊不住地呢喃着。 “说好了要跟我一起走,你为什么要反悔?你们都要抛弃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爱我?为什么我爱的人都要离我而去……”他一直在重复地问着为什么,用恸哭发泄着自己内心的悲痛和迷惘。 七娘突然后悔自己那一刻没有坚决地答应他跟他走,是不是如果她答应了他,他就不会变成这副样子。是她将他带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而现在,无法言状的痛楚和绝望席卷着她的身心。谁来拯救他们?谁来救救她的子安? 如果再没人来救他,他会被自己逼疯的。 想开口说话,想伸手去拥抱这个可怜的孩子,想亲口告诉他,姐姐在这里,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强烈的悲恸和无法抑制的异常困意向她涌来……七娘眼前的耶律琊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她似乎闻到了房间里一股令人昏昏欲睡的香味…… 边澈的手指在桌上敲个不停,他从未感到如此心烦和焦灼,不过让他心情如此烦躁的,不是因为白崇的突然失踪,而是因为派去容曦庄园打探回来的人,没有找到七娘和耶律琊。他们去哪了?难道七娘和耶律琊已经离开了京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令他片刻难安。如果七娘真的逃走了,他就算将整个中原翻过来也要找到她! 见于名阳疾步走了进来,边澈下意识地抬头问道:“她怎么样了?” “白姑娘心情平复了许多,刚吃了些东西,现在应该已经歇下了。” “嗯。”边澈的语气有些冷淡。他的心中已经被对另一个人的担忧占满。 “我们已经派了人去南阳别苑的旧址,但是并没有发现白崇的踪迹,他不会真的按照信上所说去找耶律鑫了吧?” 边澈盯着桌上的袖剑,眉头微微皱起,“耶律鑫现在在哪?” “还住在宰相府。” 边澈沉思了一下,说道:“白崇这些年隐姓埋名就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不会笨到自己上门承认自己就是轩辕崇。而且宰相府戒备森严,他要现在报仇的话也不会单枪匹马硬闯。耶律鑫要引诱他出来的话,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于名阳疑惑道:“楼主说的是哪里?” “大将军府。”边澈的脸映在火光下忽明忽暗。虽是猜测,语气却十分笃定。 “可是那里不是已经被查封了吗?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 边澈淡淡瞥了他一眼,“那里正是布下埋伏的好地点。”说完他披衣起身,朝外面走去。 “等等,我也去!”行至院外,一个声音忽然在身后叫住他们。 边澈调转马头,见白玉莹一脸焦急地追上他们,望着他道:“把我带上吧。” 边澈不由蹙了蹙眉,冷声道:“你去很危险,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白玉莹却倔强地摇了摇头,坚定的目光带着一丝乞求,“我虽然已经没有武功了,但是我还是能自保的。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很难安心。” 边澈看着那张不可方物的脸,难以拒绝她的请求,于是便朝白玉莹伸出了手,“上来吧。” “谢谢。” 虽然是第一次离白玉莹如此之近,但是边澈竟没有一丝欢喜之意,相反,他一直心有旁骛。 到达昔日的大将军府邸,边澈刚拉紧缰绳,白玉莹就匆匆跳下了马,四处张望着寻找白崇的身影。四周却一个人也没有,放眼只见满目的疮痍和萧条的景象。 空旷的废墟上,漂浮着浓浓的白雾,寂静无声。边澈寸步不离白玉莹身边。如果今晚碰到耶律鑫,或许他能一举将耶律鑫杀了,以兑现对白玉莹先前的承诺。不过想来,耶律鑫害怕边澈到了出门都要带着耶律琊和诸多护卫的地步,处处小心行事,如今耶律琊不在,他应该是不敢亲自现身了。这次设计引白崇出来,估计只是想试探白崇的身份。 若是白崇一时冲动,受耶律鑫那封信的刺激前来,那白崇就算不说话,也坐实了他就是轩辕崇的事实。 他们在废墟中走了许久,终于在浓雾中看到了一个人。那人朝他们的方向走来,还未见清晰,白玉莹就欲奔上前。边澈拉住她,眯着眼角盯着远处半晌,才见那人慢慢从雾中现出了全貌,是那个落拓不羁的男人。 白玉莹连忙挣脱了边澈的手,朝着白崇跑了过去,一头扎进白崇的怀里。 这样的举动令边澈有些讶异。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前面的两人。 白崇手里拿着剑,抬头没有什么表情地望了他们一眼,然后垂下头默默看着怀里的人。相比于白玉莹的举动,白崇似乎要冷漠许多,他呆呆地站着,没有任何言语和行动,就像一具呆若木鸡的空壳。他灰白色的衣袍上,沾了一些血迹。 于名阳在废墟里四处查看了一番,回来对边澈道:“前面有几副尸体,看样子是被白……白大侠杀死了。” “带他们回去。” 第四十四章 囚笼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一丝酥酥痒痒的感觉在脸上拂过,七娘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靠在耶律琊的怀里,他的手指轻柔地拂过她额前的发丝。 今天已经是第几天了,她不知道,只浑浑噩噩地记得丫鬟给自己洗过两次澡,吃过几次东西,剩下的时间,她几乎都处于昏睡状态。她感觉身体从未有过的虚弱,无助,像是漂浮在浩瀚水面上的一只孤零零的浮舟,找不到方向,望不到尽头。 “我吵醒你了吗?不过已经到了午饭的时辰了。”耶律琊一边说着,一边将桌上的碗拿了过来,一手环抱着她,一手用勺子舀了一口肉粥,喂到七娘嘴边。 七娘闻到那股香味,立马侧过脸去,汁液从她的嘴角边流了下来。 被耶律琊困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每到吃饭的时候,耶律琊都会亲自喂她吃东西。七娘是在第三次进食的时候才察觉到那些食物有问题的。她要离开这里,就不能再碰耶律琊为她准备的东西了。 耶律琊用手指将流到七娘下巴的粥捋掉,然后放到自己嘴边舔了一下,神情有些慵懒,他的声音听着带有一丝与生俱来的蛊惑与磁性。“放心,这粥里没有下药。我看你老是不吃东西,身体很虚弱,所以不敢再放。吃吧。” 七娘半信半疑地尝了一口,发现自己实在是饿极了,她到底有多少餐没吃了?现在到底过了多少天?这里是哪里?这些疑问在她脑海里逐渐涌了出来。 见她吃的有些急,耶律琊连忙温柔安抚:“小心点吃,别呛着了。” 七娘很快就把一碗粥吃的一点不剩,总算恢复了一点精神。耶律琊一边帮她擦嘴,一边笑道:“看到你有些精神,我就放心了。我可不想让你饿肚子。不过你现在暂时还说不了话,那药效起码持续七天。觉得困吗?困了就继续睡吧。”耶律琊说着就要将她放下来躺着。 七娘一把抓住他的衣服,虽然那力气是多么微不足道。耶律琊愣了一下,然后重新坐到床边。 七娘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里闪过许多疑问。 耶律琊将她抓着他衣服的手握在手心,像是明白她想问什么,笑着说道:“现在已经是第五天了,他没有来找你,看来他并没有像你爱他一样重视你,是我赢了。” “放我走……”七娘张了张嘴,但是声音却发不出来,她吃力地抓着耶律琊的衣服,身体因为无力而整个人趴在耶律琊的身上,险些从床上滚下来。 耶律琊以为她仍执迷不悔,有些不悦地蹙眉,将七娘扶好,说道:“我是不会让你走的,你们……都别想再抛弃我第二次。” 七娘一脸乞求地看着他,她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企图让他放过自己。 耶律琊目光一凛,咬着牙道:“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丢下我,跟别人走。边澈有那么好吗,你这么想回去?” 不是这样的……她想告诉他,自己并没有抛弃他。然而耶律琊对她哀求的眼神视若无睹。 “大徒弟,你躲到哪里去了?” 远处传来少女的声音,七娘心里一跳,这里是容曦庄园?只见耶律琊眼角动了动,然后看了自己一眼,走出了房间。七娘绝望地瘫在了床上。不知道过去多久,也许是半个时辰,也或许是一个时辰,她才重新爬了起来,身体似乎能动了些,她看了看房间四处,看到自己的衣服和剑都放在角落的桌上。她记得衣服里,放着千机楼报信用的响箭。如果自己能够出了这房间,或许还有一丝逃离的希望。但是容曦庄园离千机楼那么远,如果边澈并没有派千机楼的人来寻她,她就算发出响箭也没有任何作用。如今只能搏一搏了! 七娘几乎是拖着身子站起来,脚下却使不上一点劲,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整个人滚到了床下。她艰难地爬到角落里,伸手够了半天才够到衣服,然后她急忙从衣袋里拿出仅有的一支响箭,然后吃力地打开房门。幸好耶律琊没有从外面锁上。 一出到外面,迎面而来的昏暗让七娘怔了怔,这里是哪里?为什么看不到外面?一种巨大的恐惧漫过她的头顶,这里是密室吗?明明玉萱儿的声音离房间这么近。 她连忙辗转爬回了房间,回想玉萱儿声音发出的地方,然后看向床头那堵墙。墙上方挂着一幅画。因为房间里一直是点着灯的,所以根本不知黑夜和白天。七娘灵光一闪,忙从衣服里掏出千机楼特制的暗器扣在手腕上,对准灯罩射出一枚尖刺,顿时,灯立马熄灭了,房间里一片漆黑。而墙上那幅画后面,隐约透出一丝光来。 果然!七娘心中一喜,忙拨了一下暗器旁边的暗匣,将响箭塞进去,继续对准那幅画,只听砰的一声,响箭穿过那幅画发射了出去。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是七娘却全身松了下来,她瘫坐在地上,像是听任老天的安排。侥幸逃脱,还是被耶律琊发现,这些她都已经做好准备了。 不多久,急促的脚步声闯了进来,耶律琊一脸阴沉地盯着坐在地上的她,嘴里发出艰涩的声音:“你就这么急着离开这里,离开我?” 他的手里,拿着一杯茶水。 “本来想等你身体恢复放你走的,但是我现在反悔了。”说完,他托起七娘的背,将杯里的水灌进了七娘的嘴里。 杯子掉落在地上,应声而碎,一个有力的臂膀将七娘横抱了起来。 耶律琊的鼻尖像亲吻般嗅过她的发丝,然后流连在她的耳边,他的手臂从后面牢牢箍着她的腰。 七娘只觉冰凉的舌尖在她耳廓轻触,她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用力挣脱耶律琊的桎梏,然而耶律琊却纹丝不动。 如果七娘能够转过头的话,可以看到耶律琊那双异常妖异的双瞳中正漫上一层变幻莫测的色彩,像是无底的旋涡,地狱的鬼火,浓烈而绝望。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惶惑和伤感,“你总是让我想起她,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你的眼神,跟她实在是太像了……” 我是你的姐姐啊……七娘痛彻心扉地开口,却只有来自喉腔里空荡的声音。 耶律琊的目光如深暗的湖水,他轻咬七娘的耳垂,然后用力含着吮吸了起来。他的一只手,轻轻划过七娘的脖颈、胸前的衣服,直到腹下。七娘身体猛地剧震,拼命扭动身体推开他,然而这些微小无力的反抗不仅对耶律琊一点用都没有,而且更激起他的兴趣。他一把抓过她抵在他身上的手,将她的手指送进嘴里,一根根认真而又温柔地吮吸起来。他的眼睛深处,在昏暗的房间里现出一丝迷恋和贪婪。而后,他将七娘的手贴在脸上蹭了蹭,然后顺着手指舔上她的掌心和手腕。 一个恶魔的声音时隔多年再次回荡在耶律琊的耳边,告诉他,他内心深处的眷恋、黑暗以及身体的渴望。 羞耻、痛苦、绝望,让七娘的眼泪源源不绝地流了下来。 救救她! 边澈! 七娘的心中正大声呼喊着这个人的名字。 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一道凌厉的掌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一个人影飞来,将耶律琊拽了出去。七娘只觉身上的束缚忽然一松,空气中传来剧烈的打斗声,以及衣服在空中擦过的声音。抬眼望去,边澈全身都透着寒气,他冷峻的脸像一根弦一样绷得紧紧的,如刀剑一般竖起的眉峰异常狠厉,他瞪大的眼睛里,充斥着汹涌滔天的怒火以及从未见过的恐怖的杀意。他似乎是卯足了劲,向耶律琊拍出两掌。只听耶律琊闷哼一声倒退几步,嘴角已经溢出血来。边澈没有丝毫懈怠,抽出了桌上的华舞剑,毫不犹豫地向前飞刺。 不要!七娘大喊着滚到了地上,房间里两个男人打得异常激烈,没有罢手的意思。东西被摔得乒乓作响。受了伤的耶律琊不多会就倒在七娘的旁边,泛着冷光的剑锋朝他直刺过来,七娘不知哪来的力气,扑了上去,用身体挡在耶律琊面前。只听一声吸气声,那剑猛地在空中刹住。 “让开!我要杀了他!”边澈的声音冰冷决绝,透着狂风暴雨般的怒意。他双目赤红地盯着地上的耶律琊,额上的青筋暴跳,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 七娘流着眼泪死死抱住边澈的腿,不住地摇头哀求,然而从她嘴里发出的,就只有几不可闻的“求”字。泪水布满了她的一张脸,她从未如此放低姿态地求过边澈一件事。 “你的声音……”边澈低着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而后,他瞪向耶律琊,嘴里狠狠迸出几个字:“你竟敢!”说着就要去杀了那个人。只觉腿上一沉,七娘几乎将整个身子都压在他腿上,泪流不止,硬是不让他再往前一步。 为什么?为什么他对你做出那样的事,你还要护着他! 边澈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心中燃烧的怒火几欲将他吞噬殆尽,耶律琊对七娘所做的事令他无法原谅! 忍无可忍的边澈再也不管七娘的哀求,用力将七娘推开。 浑浊的空气突然被血味和铁锈味弥漫。 “啊!”玉萱儿的声音响彻在房间里。 边澈、耶律琊以及突然闯进来的少女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地板上,洒满了红色的鲜血,七娘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她的手背上,插着一把短刀,穿过了整个手掌,鲜血像泉涌般流淌着。 原来,没有知觉的手,在贯穿骨头的那一刻,还是会疼的。 “七娘!”边澈惊恐的声音响起,他丢下剑,迅速抱起了地上的人。那些不断涌出的血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 耶律琊瞪大着眼睛看着边澈怀里的人。强烈的震撼让他忘记自己也已经受伤。 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在房间内外接连回荡。 远处的草地上,一张轮椅远远地停在树荫下。轮椅上的男人,神色莫辨。 第四十五章 回乡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白日将尽,昏黄的阳光倾泻而下。从容曦庄园回来,已经第七天了。边澈坐在房间里,独自一人喝着闷酒。房门被叩响,七娘走了进来。他端着酒杯的手一滞,复杂不明的目光从七娘的脸上移到她缠着绷带的左手。 自那天容曦庄园事情过后的第二天,七娘就能够开口说话,手上的伤也已经处理过,她的手掌空了一个洞,大夫说要很长时间内才能完全恢复过来。边澈没有想过,她会为了阻止自己杀耶律琊而做出那样的举动。这几天,七娘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休养,虽然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但是边澈这几天都没有跟她见过面,只让大夫每天向他汇报七娘的情况。突然看到她一脸无事的出现在他面前,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她身上,给她渡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边澈居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想见她,却不想在面对她时想起那日耶律琊对她做出的事情。他不理解为何七娘和耶律琊明明是亲姐弟,却有着这样一种关系,这种血脉相连的关系让他愤怒、不甘、害怕,耶律琊对七娘的感情,她一直都知道吗? 边澈愣愣地望着站在门口的七娘,一时之间忘记该说什么话。 七娘脸上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淡漠,似乎那天的事根本就没发生过一样。她淡定地开口道:“楼主,我想跟你告个假。” 边澈突然将杯子一放,心里一惊,“你要去哪?” “我想回家乡一趟。”七娘低下头看着别处。 “家乡?”边澈认识七娘那么久,从未听过她提过她的家乡,更确切的说,边澈从不过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我的家乡在刈州,秦大夫也是刈州人,听闻这几年家乡生活比较艰苦,我想回去看看小时候照顾我的一个奶奶。” 边澈略微考虑了下,然后望着她道:“刈州很远,我可以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内必须回来。” 七娘其实没有想到边澈竟然如此爽快地同意了,她虽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心思多想,“多谢楼主。” “伤口怎么样?”边澈突然起身几步走到七娘跟前,盯住她的那只手。 七娘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 “嗯……好多了,谢楼主关心。”七娘的话语里,透着淡淡的疏离感,连眼神都像是在刻意疏远。 不知是酒意,还是鬼使神差,边澈竟然伸出手去,一手撑在墙上,一手扣住七娘的腰,将七娘困在方寸间。他察觉与七娘的距离感,语气有些沉,“你为什么不看我?还在怪我吗?” 从她进来到现在,她与他对视的时间也不过片刻。 在边澈灼灼的逼视下,七娘被迫抬起头直视着边澈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盛满了自己看不懂的情感,不过七娘似乎几天之内耗尽了所有精力一般,无暇顾及其它。她疲惫道:“属下怎么会怪楼主。我不过有些累,想换换心情。” 边澈这才放下心,他笑了声,“那就去散散心,等你回来心情也就好了。我说过,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说着,他带着酒气的唇就凑了过来。 七娘连忙侧过脸,躲开他忽然而至的吻。不顾她的排斥,边澈硬是将她的脸掰正,然而七娘一直皱着眉头,嘴巴也紧紧抿着,不让边澈进一步吻她。 边澈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那日耶律琊将她抱在怀里的一幕。他甚至觉得,七娘对自己的抗拒全是因为耶律琊。边澈眼里的光芒慢慢变暗,他加深七娘腰间的力道,低头逼视着她道:“你不情愿?” “楼主你喝醉了。” 边澈脸上漫上一丝薄怒,却听到外面响起交谈的声音,七娘连忙趁机推开边澈,喊道:“白姑娘!” 边澈微微一愣。只见七娘一把将门拉开,冲外面的人道:“白姑娘,楼主喝醉了,你能帮忙照顾一下吗?” 正与丫鬟说话的白玉莹朝边澈房间看了一眼,脸上现出一丝疑惑,然后便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白玉莹手里拿着一个食盒,她今天是替白崇来送点心给边澈的。白崇现在隔两日就叫她来送东西过来,白玉莹知道白崇这样做的目的,只是想让她早点喜欢上别人,不让她再在自己身上花心思。虽然白玉莹不情愿,但是每次看到白崇的眼神,她就只能听他的话乖乖把东西送来。在金家别院一来二去,大家都以为白玉莹对边澈有了意思。而且看边澈对待白玉莹,也能看出边澈并未将她放下。 七娘虽然这几日一直在休养,也从下人口中多多少少听到一些,她朝白玉莹点了点头,然后便快步离开了。 “这是我叔叔叫我带来的栗子糕,你尝尝。”白玉莹将盒子往桌上一放,回头却见边澈望着门外出神,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随口问了一句:“你喝醉了?” 边澈立马移开视线,似乎在克制着什么情绪,语气有些烦躁,“我没喝醉。”然后看白玉莹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他又放软语气,“抱歉,难得你过来,今天我心情不太好,你能多陪我一会吗?” 安乐村是刈州一个偏远的小村庄,也是七娘出生的故乡,因为地处中原与西域的边界,有大部分村民都是来自西域,七娘的父亲苗延,就是从这个村庄出去的。后来,七娘再次回到故乡,便带着苗子安一起。她与弟弟在这里生活了有六年之久,从进入村庄的小道,树林,湖边,到村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过他们的回忆。再次踏入久违的故乡,七娘觉得小时候的那些日子就像是发生在昨日一样。有苦有乐,都让她不禁回味起来。 村头有一个大大的石碑,上面刻着安乐村三个大字,七娘在石碑旁伫立了许久,才走进村子。没有鸟兽虫鱼,没有清风和煦,村庄里遍地是烧过的荒藤与树叶,路上也没有行人。举目望去,村庄上方的云层像是盖上了一层暗黄的幕布,将整个安乐村笼罩在一个巨大的屏障内,了无生机。 七娘牵着马走在村间的小路上,没走几步,路旁的一堆黑色烧焦的不明物体让她停了下来。地上铺着一床草席,从草席下面伸出两只脚来,一只穿着破烂的草鞋,另一只鞋子不知被谁拿走了。露出的脚踝上,有虫子缓缓爬行,苍蝇在旁边嗡嗡环绕。 七娘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这个村庄,分明是在闹瘟疫。她连忙牵着马快步往前走去,经过的地方,每隔几户人家就会看到地上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有村民从屋子里头探出头来,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外来人。 虽然小时候在这里生活,但是如今,估计没有人能够认出七娘了。不知道奶奶现在怎么样了,她凭着记忆加快脚步。 一袭青衫的江柒寒从一间房子里走了出来,他身边还带着白衣服的傅辛。 江柒寒刚一抬头,就看到了七娘。四目相接,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江柒寒忽然笑了起来。 “我们总是那么巧,在哪都能遇见。”江柒寒微微侧了侧头,温润的眸子里溢满了笑意,星星点点,让四周颓败的景色都变得不那么萧索了。 “江阁主为什么会在刈州?”七娘一双眼睛在江柒寒和傅辛两人间来回流转。 “呵,我听闻刈州闹瘟疫,很多村民因病去世,便过来看看能不能挽救余下的村民。”江柒寒好似在说一件家常小事,不过京城到刈州的路程如此遥远,若是专程过来也要经过几日的舟车劳顿了。 “江阁主关心黎民疾苦,真是有心了。眼下我要去看一位奶奶,就不与江阁主闲聊了。事后我再去找江阁主。”七娘道。 江柒寒微点了下头,然后目送了她一段路,直到她拐弯再也看不到人影。 “傅辛,我们走吧,去看看别家。还有,我们来时准备的草药还有多少?”江柒寒一边走一边问。 “已经不多了,我没想到村子里那么多病人,所以没准备充足。”傅辛一脸愧色。 “无妨,我看安乐村西边有个山头,明日我们可以去山里面采点能用的草药。” 傅辛连连点头,“不过上山采药这种事,阁主就不用去了,我自己去就好。” 江柒寒突然停下来,傅辛没注意差点撞到他,连忙后退了一步。 江柒寒看着他,浅淡的双眸里没有流光,看起来有些清冷。傅辛从未见过江柒寒这种表情,不免有些吓到。 “阁主怎么了?” 江柒寒垂下眸子盯着旁边的地面,语气很轻,不温不愠,“你觉得我连上山采药的事情都做不到吗?” “阁主,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傅辛连忙解释。 江柒寒却笑了一声,“逗你的,别紧张,不过是采药而已,又不是舞刀弄剑的,我还是喜欢亲力亲为。好了,你也不用劝我,明日我便与你上山。” 傅辛看着江柒寒的背影,半天吐出一句:“嗯,好。” 七娘来到村子里面的一个与以前没有任何变化的小院落,见房屋顶上冒着炊烟,院门紧闭,里面的房门也是关着的,便朝里面叫了一声:“有人在吗?” 久久都无人应答。难道奶奶出去了?她在院外又站了一会,确定真的没人在后,便将马先栓在旁边的树上,然后坐在外面的一张石凳上等着。午后的风吹得人懒洋洋的,她靠在树干上,不禁回想着以前的点点滴滴。 “萋萋?”一个女子的声音带着试探的口气轻唤道。 七娘猛地抬起头来,看到站在面前的一个妇女,那妇女三十出头,犹有风韵,正用疑惑和探寻的目光打量着她。 “你是萋萋吗?”那女子又问了一次。 七娘张了张嘴,望着那张有些熟悉的脸,开口道:“宁嫂子?” 宁瑶笑了起来,“你真的是萋萋,快进来罢!”说着便热情地拉起七娘的手往屋子里去。 “我刚去村长那送点东西,没想到回来就看到一个女孩子坐在家门口,我看怎么长的这么像萋萋呢,萋萋真是越大越漂亮了。难怪我家那口子……哎呀不说了不说了,来来来,你先坐会,我去看看饭熟了没。”宁瑶一边念叨一边进了厨房。 七娘打量着院落和屋子,问:“奶奶呢?奶奶不在家吗?” 在厨房忙活的宁瑶回过头来,神情复杂,“奶奶?奶奶早在两年前就去世了。” 七娘不禁愣在原地。 “唉,人老了,她临走前还一直念着你和子安呢。诶?子安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七娘的心顿时像破了一个洞,冷风呼啸,难受无比。 她声音有些发涩,“子安,他可能不会回来了。” 第四十六章 试探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用过午饭,宁瑶跟七娘说了很多安乐村这两年发生的事,七娘怎么也没想到回来就听到奶奶去世的消息,她不免有些伤感。 “今年村子的瘟疫闹得特别厉害,虽然嫂子也想跟你多说说话,但是你看这个特别时期,我看你还是回京城去吧,省得在这里跟我们受罪。我本来想离开村子的,但是你大哥不同意啊。说这里是他的根,就算死也要死在这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也只能跟着他了。”宁瑶无奈中带着些许满足,也许是夫妻俩多年的同甘共苦让她感到无比的幸福吧。 七娘笑了笑道:“宁嫂子,我没事的,你不必为我担心,你们辛苦了大半辈子,我辛苦几天又有何妨。对了,怎么不见大哥回来?” “他呀,出去砍柴去了,不会那么快回来。这些日子每天都会死人,他和村长还有那些健壮的年轻人隔三差五地要去烧那些人的尸体,又不敢抬走他们,怕自己也染上了瘟疫,所以你进村子里看到地上那些黑乎乎的,都是烧过的痕迹。也真是作孽啊,死了都不得好好安葬。还好我们这住的远,附近只有我们一户人家,不然我真的待不下去了。每天都要在房间里头烧艾草,用草药洗澡,生怕染上病。不过幸好,这两天村子里来了两位大夫,听说其中一位是神医,我看经过他手的之前那些高烧不退的病人,全都一夜之间好了,看来安乐村有救了。”宁瑶滔滔不绝,脸上现出一丝欣悦的神采。 “难道之前村子都没有请过大夫来看过吗?”七娘疑惑道。如果有大夫来过,理应不会那么多人病死才对。 “请过,但是那个大夫来了之后也染上了瘟疫死了,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敢来。都说这村子是邪村,有不干净的东西,所以住在这里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七娘听着宁瑶的话,脸上忽然有些抑郁,她想起九年前,父亲和二娘死时,村子里的人议论说子安是个灾星,把自己父母克死了。因为曾有一个远游道士给这个村子算过一卦,说村子住着一个天煞孤星,他命途多舛,执念深重,早晚会给周边的人带来不幸。后来这名道士碰到跟七娘一起玩耍的子安,那神情好像真的遇到煞星一样,他之后将一个刻着奇怪文字的符送给了子安,说用来辟邪保命的,不过后来七娘看到子安偷偷地将它摔碎了。 宁瑶自知自己说错了话,忙拍拍七娘的手臂,讪讪道:“萋萋你别误会,我一向嘴快,我没有什么意思。其实我不相信这种邪门的东西,你看你们走后,村子里还不是一样生老病死的,今年还闹瘟疫。这些都是天灾,他们找谁怪去。你别多想啊。” 七娘摇摇头,“我知道,嫂子你不用安慰我。” 宁瑶这才放下心来,又拉着她的手道:“对了萋萋,你嫁人没有?” 七娘微微一愣,脸倏地红了,“呃,还没。” 宁瑶掩嘴笑了声,“你今年也有二十三了吧,早该成亲生子了,我在你这个年纪……”话说到一半,宁瑶突然噤了声,眉间露出一丝哀伤。 七娘记得宁瑶与前一任丈夫成亲不久,刚生下孩子那孩子就夭折了,后来改嫁比自己年小几岁的洛平川,孩子也是几岁就不幸病逝,之后就再也没有过生育。七娘知道她内心悲痛,连忙安慰她:“宁嫂子,以前的事就不要想了,现在大哥不是对你很好吗?你们两个一定能够过得长长久久。” 宁瑶忽然展颜道:“也是,我没什么好遗憾的。虽然我记得以前洛平川还巴巴地追求过你,还送你花来着,但是被你家的子安把鼻梁给打歪了,呵呵,之后洛平川就再也不敢对你有心思了。”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 七娘忽怔,过往记忆又重新浮现,这件事要是宁瑶不提起,她几乎都忘了。小时候,为防止洛平川接近七娘,弟弟恶狠狠警告过他,后来因为看到七娘拿了洛平川的花,他把洛平川揍了一顿。那是七娘第一次看见温和善良的弟弟主动出手打人。原来,从那个时候起,苗子安就对自己……七娘的心突然像被一只大手紧紧缠住,透不过气来。 宁瑶并没有发现七娘的不对劲,她继续笑着说:“只可惜村子里没有样貌配得上你的男人,不然我早就给你介绍了。而且现在这种时期,就更不可能了。要是你弟弟听到我的话,估计也要不开心了吧。我看他从小就特别黏你,你要是和其他人多说几句话,他的脸就要塌下来。不过,那孩子跟你一样,长得还真是好看,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为一个英俊的男人了。” 七娘脑子一片浑噩,宁瑶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回响,却很遥远。 “萋萋,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宁瑶的担忧让七娘猛地一抬头。 七娘微微一笑,“没有,我只是突然走神了,想起了以前的事,你说的有些我都快不记得了。 “没有不舒服就好,你刚才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真是吓死我了。” 两人又家常了一会,七娘便帮宁瑶洗了锅碗,之后便去村子里找江柒寒。听宁瑶说,江柒寒他们这几天都住在村长家。 也不知道村长还认不认得自己,七娘一路想着,便走到了村里最大的院落,看到江柒寒和村长正坐在石桌旁谈话。 “小七。”江柒寒一眼便看到了她,朝她打了声招呼。 村长这才转过身,一张老迈的脸上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起身道:“这位姑娘看着有些面熟,姑娘是江大夫的朋友吗?” 看来村长并不记得她是谁了。七娘也不在意,不记得也好,她点了点头。江柒寒笑了,好像对她的承认很是受用。 “那这么说,姑娘也是京城来的大夫?” “我不是大夫,我只是来看看有什么忙可以帮得上的。”说完,七娘朝江柒寒看了一眼。 村长连忙笑呵呵道:“原来是这样,既然是江大夫的朋友,那自然也是安乐村的贵客,不知姑娘现在可有住处?” “嗯,我刚好有一位朋友住在村北,我这些天都会住在那里。” “小萋!”村长刚欲说话,外头就传来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只见一个身材高壮的男人跑了进来,然后在三人面前站定,有些局促地打量了七娘一眼。 男人一脸憨厚,皮肤黝黑,眼睛炯炯有神,与九年前的他变化不大,七娘一眼就认出了他。“洛大哥。”乍见到儿时玩伴的七娘不禁露出久违的笑容。 洛平川连忙伸手过去,但又想起什么似的讪讪收了回来,咧着嘴角笑道:“真的是你。”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黝黑的脸上有些红红的。 村长疑惑万分地在洛平川和七娘之间来回看了几眼,问道:“姑娘与平川认识?” 七娘转过身来,“嗯,洛大哥就是我说的朋友。” 洛平川扯着大嗓门对村长道:“哎呀,村长你不记得啦,她是萋萋啊,以前经常去我奶奶家的萋萋啊!” 村长半天才回想起来,一拍脑门道:“难怪我说姑娘这么眼熟,原来是小萋啊!”然后他忽然想起什么,有些难以启齿道:“那……这次是小萋自己回来吗?” 七娘神色有些暗淡,声音也低了几分:“嗯,这次只有我一个人回来。” 村长的表情遂有些讪讪,洛平川面上也略显尴尬,忙转移话题道:“既然回来了,那今晚我们在家里好好吃顿饭,我先回去忙了,小萋你早点回来啊。” 江柒寒听着他们三人之间的对话,陷入了沉思。村长客套几句也借故离开了。 院子里只剩下七娘和江柒寒两人。一时之间,七娘也不知道该跟江柒寒说什么。 也许是两人之间的沉默有些久了,江柒寒才微微一笑,对七娘道:“小七这次是回来探望亲朋的吗?要待多久?” “嗯,我这次本欲回来探望一位从小照顾我的奶奶,可惜她已经去世了。我告了半个月的假,除去来回路程,恐怕要在这里待上三四天了。江阁主呢?” 江柒寒抬手托着下巴,似乎在考虑什么,然后他道:“我已经到了三天了,本来想后天回京城的,不过……也许我也要再待几天了。”说完他朝七娘微微笑了起来。 “江阁主是还有什么事吗?还是这里的疫情……” “这里的病人我都一一看过了,疫情基本上已经控制住,后续只要再令病人坚持服药,烧些艾草祛病,再把村里的尸体焚烧,就没有我什么事了。我留下来,只是因为想跟小七多待几日。”江柒寒一如既往的温雅如风,脸上的表情很认真,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他的话却让七娘一下愣住了,她“啊”了一声。 江柒寒发出一声轻笑,一本正经说道:“小七好不容易摆脱了边澈,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好好聊聊,既然小七方才承认是我的朋友,那朋友之间不是要相互了解对方吗?” 七娘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江柒寒似乎看出她的窘迫,抬手掩住笑意道:“小七不用在意方才的话,我不过是想趁着闲暇时到处游历一番,增加些阅历,这次到安乐村,其实也是一种锻炼,刚好可以看看我的医术还能发挥到什么样的境界。” “江阁主胸怀大志,医术自然也是没人可以比拟的,这次家乡的瘟疫,还多亏了江阁主。” 江柒寒见她一直说客气话,像是刻意保持距离似的,他无奈地摇摇头,“认识这么久,小七还是这样。事实上,我来此,并不完全是行医救人,而是别有目的。” 七娘张了张嘴,讶异道:“什么目的?” “恕我冒犯,因为我对小七的事情很好奇,所以让人稍微打听了下小七的故乡,知道是刈州的安乐村,又恰逢这里在闹瘟疫,于是我就来了。不过我没有想到,还能在这里碰到你。” 七娘怔怔地看着江柒寒,他的话隐含深意和试探,但面上却一片坦然,好像并不觉得这些话有何不妥。还未等七娘接上话,傅辛就走了过来,才解除了七娘的困局。 第四十七章 关怀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听说江柒寒要上山采药,七娘第二天一大早便在村口等着。江柒寒好像早就料到一样,没有一点吃惊,他朝七娘道了一声早便拿出一瓶药,递给七娘:“山里面虫蛇多,虽然小七身手不凡,但是还是要小心为妙,这瓶药可以用来防虫,小七带在身上吧。” 七娘也不推辞,说道:“江阁主费心了,那我就拿着了。” 准备完毕,三人便一起上了山。傅辛在前头开路,时而回头看看江柒寒,生怕他遇到危险似的。 江柒寒见他频频回头,眼里埋着些许无奈,叹了口气,“傅辛你不用紧张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你要是再回头,那我就要与你分头走了。” 兴许是真的怕江柒寒恼火要分开走,傅辛忙道:“那我不看了,阁主小心点。” 七娘听罢不由得猜测这江柒寒在寒江阁一定是个从小就被保护得好好的公子哥,否则傅辛也不会连上个山都把他看得那么紧。不过江柒寒好像并不喜欢这样。 因为地势陡峭,快到午时他们才走到半山腰,江柒寒一边与傅辛采集祛瘟疫的草药,一边与七娘闲谈。偶尔傅辛遇到没见过的新奇的药材,就会去询问江柒寒。而江柒寒什么都能说得上名字,每一种药材他都能说明其中用途与禁忌,似乎没有他不懂的。 一趟下来,七娘便觉得江柒寒不仅文雅健谈,而且还是个见多识广的博学雅士。 “没想到这土地贫瘠的山林,还有这么多稀有的草药。”傅辛忍不住叹道。 “这里虽属中原地带,但地处西域和北荒交界,所以你能在此见到很多塞外的珍惜药材,你在奇花谷都不一定见得到,趁这个机会,便多多增长些见识吧。”江柒寒说道,他就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给傅辛解答疑虑。 “江阁主能识得这么多药材,一定游历过不少地方吧。”七娘道。 江柒寒停了下来,朝自己露一微笑。“让小七见笑了,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 七娘微愣,有些不敢相信。 江柒寒又笑道:“只不过我从小就开始学看医书,还有各种关于地理风土的杂书,所以对这些东西尚了解一二,但也只是一些皮毛而已。” 原来传闻中寒江阁阁主从不在江湖中露面是有根据的,难道是跟他天生的奇疾有关?可是七娘看他完全没有一点病态,江柒寒到底生的是什么病呢? “如果小七不嫌麻烦,改日我还想向小七讨教一下刈州的风俗文化,之前途径城镇,看到街边卖着很多奇形怪状的面具,我对它十分有兴趣。小七是刈州人,想必对当地的风俗十分了解。”江柒寒说道,他的眼睛,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芒。 七娘沉吟片刻,“听江阁主这么一说,好像这段时间便是刈州的面具典礼了,如果江阁主有兴趣的话,明日我便可以带江阁主去镇子上看看。” 江柒寒听她如此说,眼里隐含期待之光,“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傅辛在前面听到二人对话,转过身来道:“阁主,我可以去吗?”其实他的言下之意是,阁主,你要是不同意,那我就只能远远地跟着你了。毕竟他对千机楼的人不放心,即使是阁主感兴趣的人。 江柒寒转头看向傅辛,“这你得问小七了,我可做不了主。” “小七姑娘……”傅辛连忙朝七娘投去诚挚的目光。 七娘点点头,“傅少侠和江阁主都是安乐村的大恩人,我理应好好答谢你们。” 傅辛见她同意,立马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三人在太阳落山之前下了山,该用到的药材都已经采集到了,有些是用来熏烧的艾草,剩下的便让傅辛拿去熬药。 在村长的盛情邀请下,三人在村长家用过饭,七娘原本以为可以清闲下来,谁知道到了半夜,洛平川突然发起了高烧,吓得宁瑶连忙爬起来去拍七娘的门。 “萋萋,你大哥他发高烧了!” 七娘连忙披上一件衣服起床开门去看洛平川,见他脸红得厉害,呼吸也很急促,见七娘来,还难为情地说了一句:“小萋你怎么来了,你嫂子大惊小怪,我没事的,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大哥你就别逞强了,这个时期发烧可不能大意。嫂子你在家照顾大哥,我去村长家叫江阁主来。”说着七娘就跑了出去。 不多会儿,村长一家就灯火通明,江柒寒只着一件薄衫就提着药箱跟着七娘急匆匆来到洛家,给洛平川把了脉,又让宁瑶去熬药,等洛平川喝了药之后才离开房间。想是今晚是指定睡不了觉了,这瘟疫来势汹汹,稍有延误就能丧命,幸好这次能及时发现。 江柒寒再三询问,宁瑶才说洛平川今日上山打猎,打到一只大鸟,后来吃了就一直说不太舒服,到了晚上就发高烧了。而宁瑶因为胃口不好没有吃,就没有事。 “你丈夫吃的恐怕是一只染了瘟疫的大鸟,瘟疫还没完全控制前切勿再去打猎了。”江柒寒嘱咐道,末了又说:“这事我会跟村长说明,以防村里人再遇到这样的事。” “那我丈夫他……不会有事吧?”宁一脸担忧,看样子十分着急。 “如果今晚烧能退就没事,宁大姐你放心,你丈夫身体强壮,会度过此劫的。不过宁大姐就不要再待在房间里了,以防传染。我和傅辛会在一边照看,如果你丈夫烧退,我再告知你便可。” 宁瑶犹豫再三,同意道:“那就麻烦江大夫了。” 在一边听他们谈话的七娘突然开口道:“宁嫂子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就好了。” 江柒寒却摇了摇头,对七娘温言道:“小七你也去休息,你不是大夫,留在这危险。” 宁瑶也连连道:“是啊萋萋,你也跟我一起出去罢,我们在这也是给江大夫他们添麻烦。要是你也病倒了,那江大夫他们不是又要忙活了。” 七娘这才答应与宁瑶一起出去。不过两人都没有去休息,而是坐在客厅等待。起初宁瑶还帮忙进进出出忙活的傅辛递个热水,后来傅辛出来的次数少了,宁瑶就困得趴在桌上睡了过去。七娘给她盖上了毯子,也开始撑着头闭目养神。 到了下半夜,七娘突然感觉到身上一沉,她睁开眼便看到江柒寒将自己的披风披在了自己肩上。 “抱歉,把你吵醒了。”江柒寒一脸歉意。 七娘连忙起身,“没有,我没睡着,夜晚天凉,江阁主还是把衣服披上吧。”说着就要将披风还给他。 江柒寒连忙制止,“房间里烧着艾草,很暖和,倒是你女孩子家,在外面容易受寒,披着吧。” “洛大哥怎么样了?” “烧得没那么厉害了,估计很快就会退烧。”江柒寒看了一眼七娘的手,然后道:“我见小七的手一直绑着绷带,是受了伤吗?可以让我看看吗?” 七娘看了看自己的手,忙将手收进袖子里,说道:“一点小伤,江阁主不用麻烦了。” “小七。受了伤很容易感染,我是个大夫,怎么能容许自己面前再多一个病人。”江柒寒一如既往的表情,语气却十分坚定,甚至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口吻。 七娘无奈,便将手上的绷带解开。其实这两天换绷带的时候,她手掌上的伤口便已经化脓。之前带在身上的伤药也已经用完了。 江柒寒看着她手掌上一个明显的大洞,有些惊愕,他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伤口,却没想到竟然这么深。虽然已经开始愈合,但因为没有认真处理,伤口旁边的肉都已经翻开,几乎可以看见里面的骨头。一丝莫名的心疼划过他的心头,他见过无数的伤病,早就已经麻木不仁了,却在看了她的伤口后开始感到心脏除了跳动之外,还有别的情绪。 这么严重的伤,为什么她竟然一点都不在意?难道是上次她夜探青武门被边澈发现了,然后受了惩罚吗?江柒寒忍不住往各种坏的可能猜测,想到也许是边澈害她成这样,震惊、心疼夹杂着一股怒气缠绕着他的心,让他不知所措。 “江阁主?”七娘见江柒寒一直盯着她的手看,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江柒寒回过神,脸上的温和渐失,透着一股凛然,然后他开始在药箱里翻找,小心翼翼地替她处理手掌上的脓液,然后上药。他一向都冷静自持,不会被除了那件事之外的任何事物所左右,然而帮她擦药的那只手却有些微微颤抖。 “伤口裂开了,我要重新缝合起来,但是这次出门我没有带麻药,可能会很疼,小七你要忍着。”江柒寒说道,像同时安慰自己一样,他发现自己竟然比七娘还要紧张。 七娘没有说话,她看江柒寒小心谨慎生怕弄疼她的样子,微微蹙起的好看的眉眼,以及眼里闪过的疼惜,突然就出了神。 “疼吗?”江柒寒缝至一半,抬起头来看她。沁凉的夜晚,江柒寒的额头竟然冒出了细汗。他的声音在夜里更显温柔。 七娘连忙移开目光,心里似乎有一块地方变得异常柔软起来。 “不疼。”七娘实话实说道。她的表情,因为江柒寒的这句话有些难过。就算将她的腐肉割下来,估计她也不会感到疼吧。而江柒寒什么都不知道,却心系着她是否会疼痛。 江柒寒眉头蹙的更厉害了,“我不是边澈,我是个大夫,疼了就告诉我,不需要强忍着。” 江柒寒对每一个病人都是这样吗?这样不含杂质的温柔,没有丝毫掩藏的关心,对她而言,是多么的奢侈。从未有人这样在意过她的感受。她是个杀手,即使疼痛,也要独自忍着,不能喊一句疼。 第四十八章 破例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在江柒寒和傅辛一夜的照看下,洛平川的烧总算退了,宁瑶连连道谢,并再三请江柒寒和傅辛晚上到家里吃饭。 江柒寒婉言谢绝道:“如果宁大姐非要答谢在下的话,就让小七先好好休息吧,她昨晚陪在下一直都未合过眼,另外今晚能否把小七借给我?”他一边说,一边朝七娘看去。 宁瑶是个明白人,一看江柒寒看七娘的眼神,立马就猜到一二,笑嘻嘻道:“江大夫说啥话,还借什么借,我可做不了小七的主。” 江柒寒朝七娘微微一笑:“那小七好好休息,我们晚上见。” 等江柒寒走后,宁瑶连忙将七娘拉到一边,笑眯眯地问:“萋萋,我看江大夫好像对你有意思,你们今晚去干嘛呀?” “宁嫂子你误会了,江大夫不过是我的一位朋友,因为对刈州的面具典礼很感兴趣,于是我便说好今天带他和傅大夫去镇上看一看。” 宁瑶半信半疑,然后揶揄道:“我看江大夫温文尔雅,你们还是朋友,他若是没娶妻,你可要抓紧这个机会了。这样出色的男人可不多得啊!嫂子也是为你好。” “嫂子别拿我开玩笑了。”七娘英眉蹙起,并不喜欢谈论这个话题。 宁瑶见她生气,连忙嘿嘿直笑,“好好我不说了,不然你嫌嫂子啰嗦。那你们今晚好好玩啊。” 休息了大半天,七娘养足了精神前去赴约,见江柒寒和傅辛已经备好马车在村口等着了。一身蓝衣的江柒寒,站在那神态自若,风姿绰约。傅辛仍喜着一身灰白,身后背一把大刀,神情严肃正经,与一边闲适优雅的江柒寒大相径庭。 她连忙上前道:“江阁主,是不是让你们久等了。” “我们也刚到。小七休息好了吗?”江柒寒朝七娘投来温和的目光。 “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这就走吧。” 江柒寒挑开马车的帘子,对七娘道:“小七先上车。” “好。”七娘随即跳上马车,江柒寒紧随其后。马车一下就不急不缓地行驶在去往城镇的小路上。 远离了乡间,道路一下就平坦了下来,视野也变得宽阔了。 七娘不善言辞,江柒寒若是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看着窗外的风景。而一向健谈的江柒寒,一路上也甚少开口,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清朗的眉头一直微微凝着,不过即便是没有表情的样子,也颇有一股不沾凡俗的气质。她想起早晨宁瑶的话,心想江柒寒如此容貌,又才华出众,一定很招女孩子喜欢,应该早已成家了吧。 江柒寒察觉到七娘好奇的目光,朝她笑了起来,眉眼里盛满温柔的笑意,像一阵暖人心脾的清风。七娘一时之间有些局促,脸也微微烫了起来。 “我们快到了。”江柒寒说道,打破了一车厢的尴尬。 七娘在心里暗自舒了一口气,她刚才在胆怯什么? 马车在城镇的一家酒肆停下,傅辛将马车拴好,小二就热情地迎了出来:“客官几位?” “三位。有没有厢房?”傅辛问道。 “近日正逢大典,客人比较多,二楼的厢房已经满了,只剩一楼厅堂有位了。” “这……”傅辛为难地朝江柒寒望去。江柒寒一向喜欢清静,出门在外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是不会选择坐在大堂里的。 而江柒寒却意外地说道:“无妨,我们就坐一楼吧,小七介意吗?” “我无所谓。” 小二忙笑嘻嘻地领着三人进去落座。 傅辛一坐下,立马将身后的刀往桌子上一搁,豪爽道:“把你们这最好的菜上了,再来一壶好酒。” 江柒寒只朝他轻轻瞟了一眼,傅辛连忙脸上讪讪地改口:“额,酒就免了,上壶好茶就行。” “好嘞!” 江柒寒无奈地说道:“不是不让你喝酒,等回到寒江阁,随你怎么喝都行,今天晚上我们还是要回安乐村的。” 傅辛脸上现一愧意,“是,阁主。我一时高兴忘了。” 江柒寒又望向七娘道:“方才是我疏忽,小七是刈州人,对当地的口味和特色菜应该很了解,理应叫小七点几道菜才对。” “其实我小时候很少在外面吃东西,吃的都是些家常菜,就连来镇上的次数也寥寥无几。”七娘只记得自己带着弟弟偷偷来过镇上两回,每一回都被父亲捉回去了。父亲说,你一个人去哪都无所谓,但是带着弟弟绝对不能离开村子半步。后来七娘才知道,父亲是怕弟弟那引人注目的外乡容貌会被北荒皇族发现。所以后来七娘再也不敢带苗子安离开村子,直到后来北荒皇族的人追到了村子。 江柒寒思考了片刻,“那小七有最喜欢吃的东西吗?” “最喜欢的?”七娘愣了愣,然后不假思索道:“我记得小时候带着弟弟吃过刈州城南巷的一家春饼,那个味道很好吃。”那时候因为是偷溜出来,身上没什么零花钱,七娘只买得起一个春饼,便和弟弟一人一半分着吃,那个味道至今还令她难以忘怀。 江柒寒微笑道:“那我们今晚逛了闹市之后再去吃,如何?” 七娘讶异道:“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了,不知道那家春饼还在不在。” “我们就去碰碰运气,兴许小七说的那家摊贩还在呢。”江柒寒兴致高涨,七娘也不好拂了他的意。 三人用过晚餐后,闹市外面已经开始张灯结彩,热闹了起来,七娘置身闹市,听着耳畔的欢声笑语,人潮涌动,童年恍如昨日。不知道是因为过节气氛的影响,还是五颜六色的彩灯的渲染,江柒寒眼里跳动着灼灼的光辉,就连傅辛也不再板着脸,好奇地打量着街边的小摊。 三人沿着人潮拥挤的街道一路观赏,走到一个卖面具的摊位前,三人的目光马上就被吸引了过去。摊上各式各样的面具挂满了整整一面墙,有狰狞恐怖的恶鬼,有精雕细琢的胖娃娃,有肤白腮红的花旦,还有横眉倒竖的勇士…… “刈州每年夏季都会根据巫族大人算的吉日举办一次面具庆典,庆典会持续七天。每一种类型的面具都代表着不同的含义,譬如恶鬼能够驱除病痛,娃娃代表儿孙满堂,而勇士有着惩奸除恶之义……”七娘指着那些形形色色的面具,一面跟江柒寒解释。 “那这个呢?”江柒寒拿过一个只有半张脸的面具,朝七娘问道。 七娘朝他手中的面具看去,微微一愣。江柒寒手中拿的那张面具,只有左边半张脸,剑眉星目,透着威武之气,整体呈铜金色,脸颊上画着彩色花纹,相比于其它面具来说十分特别,做工也更为精致。 “这个是……”七娘不禁陷入了回忆。 “姐姐,那个面具好酷,我想要,能不能买给我?”脑海里忽然响起孩童稚嫩的声音,男孩扯着她的袖子,眼巴巴地望着摊位上的一个金色半张脸的面具。 七娘还未从回忆中回神,小摊贩就开口道:“公子你拿的那个面具是半面人,整个集市同一个花纹的只有一张,一半男一半女,脸上的花纹可以凑一对。年轻人最喜欢买这种,如果男的买一半,女的买一半,那么就是成双成对的意思。这是我们这的传统,年年如此。不过后来很多没有成家的年轻人也喜欢戴着它去寻找自己的有缘人。” “原来是这样,果然有趣。”江柒寒笑笑,然后目光四处搜寻了下,问道:“那另一半呢?” 小贩连忙去一堆面具里帮忙找,傅辛眼尖,很快就看到了另一半,忙拿过来递给江柒寒,“阁主,你看是不是这个?” 江柒寒将两张面具拼起来,脸上的花纹图案刚好合到一起,他微笑道:“这两个面具我要了。” “诶好嘞,公子您拿好。” 江柒寒将另半张女子的面具递给七娘,说道:“小七,这半张送给你,当做今晚你陪我欣赏这诸多风景还给我讲解这么多有趣的东西的谢礼。” 七娘怔了怔,没有去接。 江柒寒怕她误会,从容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一个普通的谢礼而已。我看小七刚才看它都出神了,是想到什么了吗?” 七娘垂眸道:“我是想到以前的事了。” “看小七不太开心,如果这个面具会让小七忆起不愉快的事,那送你这个当做礼物就是我的不是了。” 七娘将面具接过来,摇摇头说道:“其实我没有觉得不开心,只是小时候穷,想买却没办法买下来。”她朝江柒寒笑了笑,“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你江阁主,我会好好珍藏的。” 江柒寒温言道:“小七喜欢就好。我们去小七说的那家春饼看看吧。” “好。” 七娘带着他们来到南巷的小吃摊,虽然很多店铺都跟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不过令她惊喜的是,那家卖春饼的小摊居然还在。甚至老板都未换,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唯一不同的,就是她身边多了一个中年妇女,看样子应该是她的女儿或者是儿媳妇。 “老板,给我们来三个春饼。”江柒寒一脸温和道。 傅辛惊讶万分,“阁主,你不是从来不吃这些……”话没说完,江柒寒就别有深意地瞟了他一眼,傅辛才止住话。 他呆呆地看着江柒寒一派闲适地站在缭绕的烟雾中,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从他进入寒江阁之日起,他就没见过一向对衣食住行百般挑剔讲究的江柒寒吃过这种小摊上的东西,今日却为了小七姑娘第二次破例了! “真的有这么好吃吗?”江柒寒看着手中还热气腾腾的春饼,陷入了片刻的矛盾,果然,让他吃这种小摊的食物,还是有点难以跨过这个坎。 他望向七娘,见七娘并没有发现他的纠结,而是带着试探的心情咬了一口手中的春饼,一双淡漠的瞳子里忽然漾起孩童般纯真的喜悦。江柒寒似乎被那样的表情所感染,他的目光中不禁也流露出点点温情,然后他轻轻咬了一口。入口酥软,香脆可口,他第一次觉得以前百般嫌弃的小摊食物也可以这么美味。 第四十九章 谈心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七娘看着江柒寒一脸遇到新奇事物的模样,忍不住问:“江阁主觉得好吃吗?” “味道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不过很美味。”江柒寒脸上带着清澈温暖的笑意。 得到了肯定,七娘露出舒朗的笑容,心情也愈发愉悦起来。原来分享儿时的快乐,是那么令人振奋的事情。 “阁主,既然已经逛完了闹市,我们是不是要回安乐村了。”傅辛道。 “嗯,小七若是没什么意见的话,那我们就回去吧。” “我没什么意见。” 三人回到酒肆,正驾着马车返回村子,行至下坡的山路,只听传来叮的一声,马车突然剧烈颠簸了下,傅辛赶紧拉住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傅辛?”江柒寒从帘子里探出个头来。 傅辛回头道:“车轮好像坏了,我下去看看。”说着就跳下了马车。 好端端的马车怎么说坏就坏了呢?常年养成的谨慎让七娘顿觉蹊跷,她连忙也下了马车,来到傅辛身边,低下身来查看。只见车轱辘上插着一把袖剑,方才的声音和颠簸就是因为它。傅辛将袖剑取了下来,发现上面刻着三朵紫梅。他和七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抽出了刀剑,警惕地盯着四周的动静。 原本寂静无人的山路,突然间从四面八方飞来几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朝他们的马车围了上来。 “阁主,你待在马车里不要出来!”傅辛大喊道,他手里的刀已经举到肩膀上。 七娘紧盯着那几个黑衣人,他们脸上的面具,皆是眼睛瞪得像铜铃般的妖魔鬼怪,她立马认出他们是天玄教的教徒。原来是冲着她来的! 于是她对傅辛说道:“他们是来找我的,傅少侠,你先带着江阁主回村,我来引开他们。”说着便提剑而上。 “傅辛,快去助小七。”外面刀剑声阵阵,马车里的声音却沉稳镇静。 “可是阁主你一个人?”傅辛守在马车旁边为难道。 “他们不是冲我来的,不用保护我,快去!”江柒寒不由加重了声音,带着少有的命令口吻。 傅辛握紧了刀柄,沉了沉声:“是。” 几个人追着七娘来到山坡上,七娘对为首的一个人道:“你们是天玄教的人吗?居然追到刈州了,到底想干什么!” “想要你的命!”为首的女子恨恨道。 七娘听到这个声音,觉得似乎在哪听过,还未来得及细想,那女子便用更凌厉的招势朝自己攻来。七娘想看她面具下的脸,却一直找不到时机,几个人将她围困得插翅难飞。如果硬拼到底的话,七娘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安然无恙地逃脱。她也不想负伤回去,几度想摆脱他们,却总是被那女子缠住。 “如今你孤身一人,我看还有谁帮你!”那女子说道,手上的袖剑朝着七娘的脖子砍了下来。 七娘慌忙侧头躲过。 几道劲风猎猎响起,傅辛手拿大刀冲了过来,两个黑衣人很快被他制服。有了他的助阵,七娘应付那女子也没那么多顾虑了。七娘在盟主山庄目睹过傅辛的身手,那些黑衣人,压根就不是傅辛的对手。 “小七姑娘你没事吧?”很快,那些黑衣人就被傅辛解决得差不多了。 七娘不禁猜测,她和小十六加起来,估计才能勉强与傅辛打成平手。 “我没事,你怎么不去保护江阁主?” “阁主他放心不下你,这些人是你的仇家吗?”傅辛看着满地的黑衣人问。 “他们是天玄教的人。”七娘眯了眯眼,看着地上捂着伤口的女子,然后用剑挑开她的面具,顿时露出一张美丽又痛苦的面庞。 “我们见过……”七娘立马想起这个人就是那晚上唤耶律琊为阿琊的女子。 黎秋双狠狠地瞪着她,吐出一句:“要杀就杀,别废话那么多!” 七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来杀我,是高琊派你来的吗?” 黎秋双一脸不甘,“高琊若要杀你,岂会等到今天,我也不至于追至刈州。” “那你为何杀我?” “……我问你,耶律琊身上的伤,可是你害的?!”黎秋双朝她吼道。 七娘心里猛地一震。 “要不是因为遇到你,他怎么会让自己遍体鳞伤!你到底是他什么人?为什么他要处处护着你?!明明一开始接近你,是别有企图,可是到后来他却……如果我不杀了你,他受的伤会更多。叶七娘,是你让阿琊变成这样的,你该死!”黎秋双含着泪,一脸恨意地瞪着她。她永远也忘不掉耶律琊那天从容曦庄园回来后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就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在黑夜中迷茫地望着前方,任由自己的血一滴一滴地流着。只有叶七娘,才会让他流露出那么痛苦的表情。 七娘的心一抽一抽地痛,她垂下手中的剑,对黎秋双道:“我不杀你,你回去吧……好好照顾他。”说着就转身离去。 七娘独自一人来到树林边,她坐在一块巨石上,目视着前方,眼神却没有焦距。也许是因为十指连心,她感觉到连没有知觉的那只受伤的手都跟着心脏一起疼了起来。 江柒寒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 “江阁主,抱歉,都是因为我,我们的行程才耽搁了。”七娘有些过意不去。 “小七不要说这样的话,等傅辛修好了车,我们就先回到附近城镇落脚,明日再返回安乐村就好。”江柒寒在七娘身边坐下,安慰道:“小七,既然我们是朋友,朋友就是用来倾诉的,小七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可以和我说。” 末了,他又道:“我小的时候,烦恼特别多,但是因为我常年待在寒江阁不出门,没有一个朋友可以谈心,我就只能对着门前的一棵树说话,那棵树就是我唯一的朋友。每次和树说完心里话,我的心情就会好很多。所以每当我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就会及时抒发,免得憋在心里更是伤心。” 七娘呆呆地望着江柒寒,见他目如清泉,温和地望着自己。她低下头道:“谢谢。其实我的弟弟,是天玄教的人,他叫耶律琊。因为一些原因,我们很早就分开了,他并不知道我是他的姐姐。不过就算知道了,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 江柒寒蹙了蹙眉,“小七为何会这么想?” 七娘沉默了许久,“我的弟弟,从小就不把我当成姐姐一样看待,我在他眼里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是我没有及时发现并且阻止这种感情,才把他逼至如今这样。” 江柒寒有些愣住,不过并没有七娘预想中的震惊,然后他低声道:“没有什么感情是不该发生的……只是恰好你是他姐姐,他是你弟弟……”他看向七娘,目光中多了一些担忧和类似试探的东西,“那小七你呢?你对他……”他不敢问下去。 七娘用那只绑着绷带的手捂住眼睛,好像这样便能控制自己想要流泪的情绪,她声音有些哽涩:“正是因为他仅仅是我的弟弟,才让我如此的痛苦,我不想让他这么下去了,但是我不敢再面对他。” “既然小七只是将耶律琊视为弟弟,那小七就应该去直面他,而不是逃避。”江柒寒一把抓过七娘的手,直直地凝视着她道。他的目光里有一种十分果断而坚决的神情,不像平日里温柔得似一缕清风的他。 七娘讶异地张了张嘴。 “你若是逃避,耶律琊只会越陷越深,长痛不如短痛,当断即断。”江柒寒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道。而后,他放软了语气问:“小七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不知为何,听到七娘和耶律琊的事情,江柒寒觉得七娘手上的伤可能与耶律琊有关。 七娘将另一只手微微蜷成拳,她移开目光,眸中有一闪而逝的忧伤。 “小七不用勉强告诉我,你只要记得,如果有什么需要倾诉和帮忙的,随时可以找我。小七就把我当成那棵供你倾诉的大树朋友就好了。”江柒寒又恢复了一贯亲和的神色。 “谢谢你,江阁主。我好多了,请不用担心我。”七娘朝他微微一笑。 江柒寒温言道:“能够让小七重新展露笑颜,是我的荣幸。不过我也希望小七不用对我这么客气,毕竟我们也是一起逛过刈州城夜市,还有吃过同一家春饼的朋友。”他朝七娘露出快乐如孩子般的笑容。这一天,真的对他弥足珍贵。 “好。” 见她心情没那么低落了,江柒寒这才放心地站起来,说:“我想傅辛应该差不多修好车了,如果小七心情好些了的话,我们这就过去吧。” 七娘点了点头,跟着江柒寒一起离开了树林。一边走,七娘一边看着江柒寒的背影,蓦然觉得江柒寒跟她表面上认识的他并不完全一样,温和的言行中偶尔会透出一丝超乎寻常的冷静与决然。 他说他小时候一直待在寒江阁,身边连说话的朋友都没有,一定很寂寞吧。七娘想起自己小时候,身边总是不缺小伙伴,就算到了北荒,身边也一直有弟弟陪伴。从小就尝遍孤独的人,却给意志消沉的她带来了安慰和鼓励。江柒寒,真的是个让人如沐春风的人。 七娘看了看自己的那只手,陷入了深思。 兴许是看她落在后头,江柒寒回头朝她道:“小七怎么了?” 七娘摇了摇头,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江柒寒笑笑,“小七今日把自己的秘密告诉我了,我很意外,也很惊喜,改日,我会把我的一个秘密分享给小七你听。” 第五十章 名字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在安乐村的日子过得很快,再过一天七娘就要返程回京城。在江柒寒和傅辛的医术下,村里渐渐恢复了生机。似乎又跟记忆里的安乐村没什么两样,不过是物是人非罢了。 七娘决定回去前先跟江柒寒他们打声招呼,毕竟江柒寒是因为自己才多留几天的。 这些天,在江柒寒强力说服下,七娘同意让他每天来给自己的手换药,他说为了不让伤口继续感染,必须每天换一副药,切勿再像之前那样不管不顾了。他每次换药和处理那些伤口化出的脓的时候,都生怕她疼似的,总要询问一遍,再三叮嘱她少碰水,然后才放心离开。 江柒寒的每一言每一语都透露着对自己的关心,让七娘有时候恍然以为自己好像真的就是个需要被照看的病人。她对江柒寒除了朋友的感激之外,更多的是一种油然而生的信赖。这种信赖感,就连自己的父亲都没有给予过自己。 到了晚上安乐村格外寂静,只有夏虫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像在唱着童谣。江柒寒站在月色下,手里拿着一支笛子,他看了那只笛子一会,没有丝毫情绪的眼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的表情忽然间变得异常复杂起来,捉摸不定。半晌,他将笛子重新收好,然后嘴角微微勾起,却是没有什么感情,看起来很是清冷。 “江阁主,原来你在这里。”七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江柒寒嘴角笑意更深了,他回过头来,一脸温和愉悦的模样。 “小七,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掩盖着方才的情绪,沐浴在月光下的他,更有另一番说不出的翩翩气质,七娘的心似乎变得柔软起来。 “我打算明日就离开安乐村了,江阁主也要回去了吗?” “嗯……”江柒寒拉长了一声,好像在思索着什么,然后道:“我本来想与小七一起回京城的,路上也好做个伴,不过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要去一趟南蛮,所以就不能和小七顺道了。” 七娘疑惑道:“江阁主要去南蛮做什么?” 江柒寒笑了笑,“我有位奇花谷的朋友,她因故不能离开奇花谷,之前一直念叨着想见见长在南蛮之地的一种叫做帝玉的植物。我今天与村长聊天的时候听闻安乐村有一条直通南蛮的近路,想起我那朋友,便打算去一趟南蛮,给她带几株帝玉回去。” “奇花谷,可是传闻中的三大福地之一?听说那里能够栽种四季植物和各种珍奇药材,不过江容谷主去世后,就一直未听人提起过。” 江柒寒颔首道:“自从江谷主去世后,奇花谷就一直由我那位朋友打理,我此次在京城避暑,就是暂住在奇花谷中。” 一提到江谷主,七娘有些惋惜道:“江谷主生前也是位医术闻名天下的大夫呢,可惜英年早逝。” 江柒寒眼中浮现一抹哀伤,“是啊,如若他还在世的话,我们还可以一起探讨许多医学领域的问题。” 七娘脑中忽然浮出一个猜测,便问道:“江谷主与江阁主都是出自医药世家,又同姓江,莫非有什么氏族关系么?” 只见江柒寒朝自己微笑道:“不瞒小七,江谷主确实是我的叔叔,我的很多医术,都是从他那习得的。奇花谷无主后,按照江叔叔生前所愿,他已把奇花谷过到我名下,只不过因为我兼顾寒江阁,所以便将奇花谷留给了江谷主身边的一名婢女,也就是我方才说的那位朋友。” “原来如此。”早就听闻江家是个庞大的世家,却没想到竟然连出了两个医术天下第一的医者。不过她对江容谷主的了解也仅限于此,毕竟众口相传。曾有人言,若江容在世,想必就是南妙手北琴心,两江齐名的盛况了。 江柒寒温和地望向七娘,说道:“今夜月色很好,我只在奇花谷和安乐村见过如此美的星空,房厉一年四季几乎都是被厚厚的云层笼罩。明日就要分别,小七如果不嫌弃,就陪我走走吧。” 七娘很爽快地答应了。 “今天我在河边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物。”江柒寒望向七娘,然后露出一抹孩童般的笑容。 “是什么?”七娘不免好奇道。 “我在河边的一棵大树上,看到上面刻了一些字,上面歪七八扭地写着,我长大了要娶萋萋为妻,小萋是我的,下面还写了一句……”江柒寒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眸子里溢满了浓浓的笑意,比星空还要璀璨。 七娘一脸迷惑地看着他。 “不知道谁将那两句话划掉了,接了一句,你们简直是白日做梦,哈哈……哈哈。”一向淡定自若的江柒寒忽然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好像遇到了生平最好笑的事。 七娘又觉好笑又觉不好意思,她红着脸看向别处道:“小时候大家都爱玩闹,不知道是谁胡乱写的。不过江阁主不说,我都不知道那树上写了字。” “他们说的萋萋,应该就是小七吧?”江柒寒望向七娘,目光清清浅浅,宛如夏日的晚风。 七娘默认了。 “看来小七小时候很受欢迎。我就不一样了,小时候大家都很怕我。”江柒寒颇有些无奈道。 七娘有些吃惊,“江阁主平易近人,大家怎么会怕你呢?” “可能是因为我小时候经常病痛缠身,所以大人们都嘱咐他们的孩子少与我接触,免得跟我一样。”江柒寒云淡风轻道。对于童年孤独的回忆,他说的很是随意,好像根本不放在心上。 原来江柒寒小时候是因为这样才没有朋友的,难怪难过的时候只能与树说话。这些年习惯了孤独,七娘忽然有些理解江柒寒那时候的心情。 江柒寒见她露出一丝同情,微微一笑,“小七以为我很寂寞吗?事实上我并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相反一个人的时候可以专心做很多事情。” “小时候觉得机关很好玩,经常一个人捣鼓那些机关零件,被父亲说教了很多次。他一心希望我学医,而我偏偏对此不感兴趣,于是他把我的所有机关玩具全部没收了,丢给我一堆医书。不过我早有准备,我在房间偷偷凿了一个地洞,里面藏了很多机关零件,他不在的时候,我就钻研那些小机关。不过有一次,我生病了,病的很重,父亲把我叔叔江容谷主请来了,照顾了我三天。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我叔叔,我从未见过像他这般出色的人物,宛如一阵随风就会飘散的清风,遥不可及。也许是出于对江谷主的崇敬,病好之后,我将我最珍爱的机关人送给了他,说要跟他学医。他便对我说,想学医就到奇花谷去找他。不过他有一个条件,他说寒江阁人人都有一技之长,我如果能拿出什么能够打动他的特长来,他就答应教我医术。” 七娘凝眉道:“你后来用什么打动你叔叔了?莫不是那些机关?” 江柒寒点了点头,“小七说的没错,后来我就天天钻研机关,终于制作出了一个会飞的机关鸟,然后送了一封信给我叔叔。之后我就能够在他手下学习医术了。渐渐的,我对学医的兴趣远远大过捣鼓那些机关,医书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即使没有人作伴,我也能每天过的很充实,所以并不觉得寂寞。” 七娘想到寒江阁的那些机关,连边澈都奈何不了,便托腮道:“寒江阁的机关也是出自江阁主之手吗?” 江柒寒摇摇头,笑了笑:“我会的只是雕虫小技罢了,何况那只是儿时的兴趣。寒江阁的机关,皆出自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机关师。” 江柒寒看了七娘一眼,突然道:“小七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要将我的一个秘密告诉你吗?” “当然记得。” 只见江柒寒朝她走近一步,微微俯下身,顿时那股清幽的药香味又飘了过来,他的脸离得很近,轻声道:“其实我制作的机关鸟失败了,我无法让它飞行,送给江谷主的那只机关鸟是我拜托那个机关师做的,因为我托人打听,那个机关师曾是我叔叔的恩人。不过这位机关师并不知道我的用途,只是以为我喜欢便帮我做了一只。我想打动我叔叔的不是那只鸟,而是他与这只鸟的回忆吧。” 江柒寒说完这些,就站直了身,“正是由于我那时候不成熟的谎言,才满足了我小小的私欲。不然,我或许现在还沉浸在那些机关零件中无碌无为吧。” 七娘有些惊诧地望着他,然后她突然笑了起来,“看不出来,原来江阁主小时候也是会撒谎的啊。” 江柒寒忽然露出苦恼之色,叹口气道:“唉,不知道叔叔如果在天有灵知道我那时候骗了他,会不会后悔当初教我医术了。” 七娘憋住笑,“我想江容谷主非但不会后悔,反而会庆幸你骗了他,不然现在也不会有医绝天下的江阁主了。” 两人在夜空下相视而笑,相谈甚欢。一路走回洛家,临别时,七娘忽然叫住江柒寒。 “江阁主。” 江柒寒回过身,见七娘用手拂过额前的碎发,她有些难为情地看了看别处,然后道:“既然是朋友,我想也不应该跟阁主隐瞒姓名才对。我的名字,叫做苗萋萋。” 江柒寒看着她,微微一笑。 很久以后七娘会想,当初自己为什么会告诉江柒寒自己的名字,也许是因为江柒寒和自己交换了儿时的秘密,也许是因为江柒寒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让自己感受到了二十多年从未体会过的关怀,所以她觉得要与他坦诚相待。 第五十一章 回程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回程那天,七娘前去村长家向江柒寒辞行,却发现江柒寒已经先行离开了,还留下一封信和一包药。信上说,那些药是为了防止她的手掌留下疤的。 前往南蛮的山路上,一辆马车缓缓行驶着,江柒寒坐在车上,他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随着马车的颠簸一颤一颤,他微拧起的眉头显示着他此刻正怀着心事。 “阁主,怎么突然决定要去南蛮啊?之前不是说好要和小七姑娘一起回京城的吗?”傅辛百思不得其解,这阁主一天一个想法,他快捉摸不透了。 江柒寒缓缓睁开眼,目光晦涩难明,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要不辞而别。萋萋,那样纯粹而清澈的坚毅目光,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耀眼了。她对自己毫不怀疑的信任,于他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负担。 江柒寒望着窗外的景色,说道:“我突然间不想回去那么快了,去南蛮游历一番也不错。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南蛮之地是什么样的吗?” “听说南蛮很多茂密树林,里面应该有很多珍稀药材吧,阁主我们这次去能否多带些回去?” 江柒寒笑笑,“那是自然。再过不久,凤凰谷的神兵谱就要面世了,我们在此之前可到处游玩一下。” “阁主不是对兵器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吗?怎么这次……” “这次的神兵谱不同以往,有消息说凤凰谷谷主将江湖暗器也一并列入其中,或许这次神兵谱能够成为我们找到那个暗器的契机。”江柒寒说道。 “可是……千机楼的那个暗器保密性做的如此之好,会出现在神兵谱中么?”傅辛不禁怀疑道。 “凤凰谷可不是徒有虚名,再隐秘的东西,那个男人都能够搜罗出来。不过这次我们要提防点天玄教的人,以免被他们抢占先机。”江柒寒目光扫过一旁的面具,陷入了沉思。 七娘从刈州风尘仆仆赶回京城,已是到了晚上,一路看到很多穿着奇装异服的外地人,才想起再过两个月便是凤凰谷神兵谱面世的日子。自上一次神兵谱面世已到三年之期,每次凤凰谷放出消息,京城乃至附近城镇都会集结许多江湖义士,他们纷纷赶往京城,就是为了能够亲眼目睹一眼这宛如江湖百晓生的凤裔谷主所编纂的神兵谱。而且一旦有新型的兵器武器,凤凰谷都会第一时间向大家展示,亦有一些稀奇难得一见的好兵器,便会通过武技比试或者价高者得的方式拍卖。所以就算不是江湖侠客,也会有一些达官贵人为了收藏或者是别的目的而慕名前来。 每到神兵谱面世的前后几天,京城都会人满为患,有些人为了早日获得凤凰谷的邀请函,都会提前一两个月就进京,以获得头筹。不过对于像寒江阁和金大商会这种江湖势力,他们总有办法拿到首天的邀请函。 因为街上人太多,七娘不得不放慢脚程。她一边骑着马,一边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为防被人认出,她特意戴着从刈州带回来的面具。行至繁华闹市,忽然看到几个略为熟悉的面孔,那些人皆戴着鬼怪面具,进了一家酒肆。 “前面那个人是……”七娘连忙跳下了马,跟着那几个人来到酒肆门口,抬头一看,上面写着福来阁三个大字。 酒肆里面人来人往,那几个黑衣的面具人在一群奇装异服的人里面也十分显眼,他们聚坐在一起,唯独不见方才晃眼看到的那个很像高琊的人。 莫非高琊去了二楼?七娘满心疑虑,便上楼去寻找。楼上却是一间间厢房,也不知道高琊去了哪一间。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七娘考虑再三,决定先回千机楼去。她离开福来阁之前,又望了一眼那几个天玄教教徒,才走出了酒肆。 福来阁二楼的一间房内,高琊站在窗台边,俯视着楼下的那个背影,嘴里发出喑哑的声音:“是她吗?” 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此人正是耶律琊。只见他一言不发,眸中的琉璃光彩显得灰暗无光。单从背影,耶律琊就能认出她来。 一声闷笑声从高琊口中发出,他转过身看了一眼耶律琊,说道:“我上回听黎秋双说,你对边澈身边那个女人很特别,看来我猜的不错,你果然……”随即他走上前,低下头拍了拍耶律琊的肩膀,然后别有深意地笑道:“对于你上回在容曦庄园做的事,我就不与你计较了。喜欢一个人嘛,人之常情,放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甚至还要帮你。不过,我交代你的事必须好好完成,知道了吗?” 耶律琊垂眸应道:“主人放心,属下知道。” 高琊满意地笑了一声,直起身望向角落里的一张床。上面趴着一个衣裙凌乱的女人,她白璧无瑕的双腿露在外面,十分诱人。高琊走过去,将女人脸上的头发拂到一边,露出一张香艳夺目的脸来。她有些惊慌地看着他,那双颠倒众生的美目中,挂着屈辱的泪珠,让她略显清冷的容颜犹显得令人怜爱。然而如此绝色盖世的佳人,如今却同那些被人蹂躏的青楼女子一样被随意地丢弃在床上。 “边澈喜欢的女人,果然与众不同,要是让他知道白玉莹方才那欲求不满的模样,会不会气得想杀了我?”高琊嘿嘿笑着,眼里闪过一丝复仇的快意。“白姑娘,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你说是不是?”说着,他伸手在白玉莹紧闭的腿间轻抚了一阵,看似不经意的挑逗,却弄得白玉莹咬着唇发出一丝丝呻吟,身子也不受控制地扭动起来。 耶律琊终于受不了地出声制止道:“主人,适可而止吧!” 高琊这才停止了动作,兴致全无地站起来,用手帕擦了擦手,对耶律琊说了一句:“我看你也对黎秋双腻味了,这女人比她漂亮多了,我没什么兴趣,就送给你吧。”说着就走出了房门。 耶律琊目无表情地看着床上的女人,嗤之以鼻道:“你要在那趴到什么时候?被高琊当着我的面凌辱,你很享受吗?” 白玉莹这才从床上坐起了身,她的面孔又恢复了常态,还是那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模样,眼神却带着一丝挑衅,她一边整理衣裙,一边道:“你们教主是什么意思?一面凌辱我,一面又对我的身子不感兴趣,难道他不是个男人?” 耶律琊讥笑一声,“哼,主人是个怪人,他的爱好,我可不懂。不过任谁也不会对来路不明突然就投怀送抱的喝醉酒的女人不起戒心吧。” 白玉莹一脸讥诮地打量着他,“那你还把我带到这里来?你就不怕我对你家主人怎么样?” “你高估自己了,高琊可不是你能动得了的人。”耶律琊淡淡瞟了她一眼,问道:“说吧,你为什么要接近主人?” 白玉莹笑了笑,“我爱上一个人,可惜他不爱我,还一心想把我推给别人。与其死皮赖脸地贴上去,还不如做些令他悔恨的事。” “所以你是在报复那个人?就这么简单?那为何要找主人?” “天玄教是那个人的死敌,我若是成了你们教主的女人,他一定会悔不当初。我想亲眼看看他痛苦的样子,以解我心头之恨。” 耶律琊盯着她半晌,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教主的女人?哼,当真可笑。不过,”他眼里闪过一丝暧昧不明的笑意,“祝你成功。据我所知,似乎边澈并不是你心中所爱,莫非……” 白玉莹忽然望向他,只见耶律琊一脸同情之色,然后又迅速地消失不见。原来这世上,还有与他一样执着可笑的笨蛋。 吵嚷的街上,忽然莫名多了一些行色匆匆的暗卫,正返回千机楼的七娘即刻调转马头,追上其中一匹黑马,将那人拦在路边。 “夏侯,我看到几个千机楼的暗卫,出什么事了?” 夏侯珠看了七娘一眼,脸上一阵疑惑,七娘这才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是我。” “七娘,原来是你。楼主命我们去寻找白姑娘,白姑娘已经两天没回去了。”夏侯珠解释道。 七娘一惊,连忙问道:“白姑娘怎么突然……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夏侯珠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其实前两日,是白姑娘的生辰,好像白大侠约了楼主去赴宴赏花,不过后来楼主赴了约之后,回来就一脸不开心,不知道是不是和白姑娘吵架了。之后,白大侠还特意跑到金家别院来找白姑娘,我们才知道白姑娘自那天生辰,就再没回到住的地方。”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京城那么大,白姑娘会去哪里呢?算了……我也去找找看。等找到了,我便放出信号。”七娘说着就扬鞭而去。 白玉莹不见了,边澈调动了那么多暗卫,他一定是比任何人都急吧。 七娘一边想着,一边在闹市附近四处寻找,却一无所获。直到下半夜,才在护城河边看到一个人蹲在地上呕吐。走近一看,确实是白玉莹。 七娘连忙从马背上跳下来,跑到白玉莹身边,轻拍她的背,“白姑娘,可算找到你了,你怎么喝那么多酒?” 白玉莹吐得眼都发白了,等吐完了酸水,她才抬起头迷离地望着七娘,她的脸颊泛着酒醉的红晕,傻傻地笑了笑,“原来是你啊……你不是去刈州了么?” 七娘看着她一脸醉态,微微皱眉道:“我今天刚回来。楼主一直在找你,晚上你一个人很危险,你先跟我回去。”说着,她不由分说将白玉莹扛到肩上,然后从腰侧的暗器箱中拿出一支响箭发射到了空中。 七娘怕马背上颠簸白玉莹趴着更想吐,便让白玉莹坐在她身前,速度也放慢了许多。 一路上,白玉莹一直在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唯一听得懂的就是那一句:“为什么找到我的是你,而不是他……” 七娘以为,白玉莹说的那个人是边澈,心里便有些落魄失意。他们到底因为什么事闹别扭了? 第五十二章 礼物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回到金家别院,七娘刚把白玉莹从马背上抱下来,就见一个人气匆匆地朝她们走了过来,扬手就给了白玉莹一个耳光。这巴掌声在夜里清脆无比,而且力道不轻,还未站稳的白玉莹被这个耳光打得身子晃了晃,七娘连忙伸手扶了她一把。 七娘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白崇,只见他一脸怒容,眼冒火光,胸口剧烈起伏。他的身后,边澈也疾步朝他们走了过来,停在他们几步开外,没有看七娘一眼,沉暗的目光停留在白玉莹身上,神色莫测。 “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有多担心!有多着急!你为何如此任性妄为?”白崇红着眼,像一个长者对晚辈一样呵斥着白玉莹。 白玉莹似乎被那一巴掌彻底打醒了,她摸了摸被打得火辣辣的脸,轻轻笑了笑,声音有丝哽塞:“担心?你什么时候会担心我?你擅自出去找耶律鑫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考虑我担不担心你?你从来就只知道报仇,报仇,报仇,从来不在意我。元霓裳早就死了,你就算报了仇,她也永远回不来了!” 只见白崇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再次扬起了手,巴掌还未落下,就被快步上前的边澈阻止了。他冷着脸看着白崇,疏离地说道:“人找到就好,夜色已晚,我想白大侠应该也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谈吧。” 白崇盯着边澈半晌,才用力将手收了回去,然后看了白玉莹一眼,就带着满身怒气离开别院了。 七娘自知留下也是多余,便对边澈说道:“既然白姑娘找了回来,那属下也先行告退。” 边澈这才将目光放在七娘身上,眼里流光一闪,淡淡应了一句:“嗯,路途奔波,你先回去休息吧。” 七娘低着头匆匆离去,走了几步回头望了一眼,见白玉莹又蹲在地上吐了起来,而边澈正给她拍背,七娘心中一阵酸楚,遂加快了脚步。 “好些了吗?”边澈声音温温,没有多余的情绪。 白玉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望着白崇离开的方向,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边澈撤回手,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片刻无话。白玉莹和白崇的关系,他隐隐约约也已经猜到了。白玉莹生辰那天,原本只邀请了白崇一人,然而白崇却没有去赴约,而是转告了边澈。知道了白玉莹早已心有所属,边澈不是没有生气过,那天回来后,他就一直郁郁寡欢,然而不过一日,他就像丢掉了一件包袱。早在四年前他向白玉莹表明心迹,他就明白白玉莹对他本就无意,虽有愤怨和不甘,却也不是非要纠缠不可。如今想来,他对白玉莹,更多的只是一种对过往的执着,甚至只是一种责任,习惯性的照顾,而无关情爱。 忽然变得寂静的院子里,白玉莹缓缓向边澈说出自己的故事:“我18岁时遇到了崇叔,那时候花念云让我出去执行一个艰巨的任务,我受了很重的伤,我知道花念云早已对我有心结,想借机除掉我。不过让她没料到的是,在我垂死边缘,崇叔救了我。那时候崇叔好像在躲避什么人的追杀一样,每几天换一个地方住,也没有朋友,我觉得奇怪,直到有一天我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他与凤凰谷谷主的信件,才知道他就是轩辕崇。我以为我撞破了他的秘密,他会杀了我,不过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对他说,我会为了他保守这个秘密。之后在养伤的期间,我开始喜欢上崇叔,虽然我知道崇叔早已有过妻儿,也听说过他和元霓裳伉俪情深,但是我仍然不顾一切地钟情于他,想必他那时候也已经有所察觉,于是待我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就不辞而别了。这些年,虽然我一直待在他身边,但是他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我想如果我早在元霓裳之前认识他,会不会我就能打动他了。” 边澈闭上眼睛,仍有不甘地闷闷道:“你觉得,先认识了谁,就会喜欢上对方吗?我比他早些遇到你,你却从未正眼看过我。你说你忘记了所有关于红莲堡的事,却唯独将白崇的事记得那么清楚,那我与你的事呢,你当真一点也忆不起来了?” 边澈紧紧盯着她,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一丝半点关于他的事情,但是白玉莹却沉默了下来。 边澈苦笑一声,“罢了……这是我欠你的。我送你回房休息,如果你不想回去面对他,就先住在这吧,我会让人准备好你的衣物。” 连日的奔波,原本应该很容易入睡才对,但七娘回来就怎么也睡不着,想到在安乐村的时候,什么事都不用想,反倒睡得比较安稳。她盯着墙上挂的那张面具,一直醒着到了早上。不曾想刚起床不久,白玉莹就特意来向自己道谢。 “白姑娘不必客气,我不过是奉楼主之命办事。我这次回刈州,带了不少当地有名的小玩意回来,如果白姑娘不嫌弃,这个就送给你吧。”七娘将一个小泥人递到白玉莹手边。那个小泥人原本是买回来送给边澈的,不过想想边澈肯定不会喜欢这种小物件,送出去可能还会被退回来,干脆还是不送的好。 “这小泥人做的真精致,不过我真的可以收下吗?”白玉莹打量着那个小泥人,看样子很是喜欢。 七娘点点头,“当然可以。” “那就谢谢你了。” “哇!这是什么?”夏侯珠突然从门外探进来一个头,看到白玉莹手上拿着的泥人,蓝色的眼睛睁得老大,一脸好奇之色。 “夏侯,你来的正好,我也有东西送你。”七娘随即从包裹里又拿出一个陶瓷娃娃。 “真可爱,我们那里都没有这样神奇的东西,谢谢你七娘!”夏侯珠眼睛亮亮的,脸上现出一丝少女的喜悦。 白玉莹望了望夏侯珠,见她长着一副男子般英气的面孔,说话却是女儿音,相貌也与他们相距甚远,便问道:“你们那里?” 夏侯珠连忙说道:“噢,我们那里是东芜,穷乡僻壤的,从未见过这种稀奇之物。” “东芜……听说东芜偏安一隅,鲜少与中原来往,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东芜人。”白玉莹目光轻蔑地瞟过夏侯珠一眼。 “呃……传闻并不完全可信,我从小就仰慕中原文化,故而随着父兄到中原经商,机缘巧合认识了金大当家,还有二少。”夏侯珠面不改色地说道。 白玉莹没有识破夏侯珠的谎言,七娘也不点破。毕竟白玉莹对于千机楼来说还是个外人,即便是边澈的心上人,知道太多也不好。而且白玉莹看样子似乎不太瞧得上东芜。东芜和北荒一样,因为气候险恶,地势狭隘,历代君主又多闭塞视听,无论民风还是商贸、军事,都处于十分落后的阶段,所以一直受到中原低看。白玉莹看不起夏侯珠,也是实属正常。 不过自从几年前东芜国在四皇子公西扬的协力下吞并了北荒的白夜城,就一直蒸蒸日上,虽然仍及不上南蛮和西域,不过短短几年间能有如此巨大的改变,也令人惊讶。 白玉莹见夏侯珠在场,三人待着无趣,便再次跟七娘道了一声谢就离开了。夏侯珠望着白玉莹的背影,悄悄问七娘:“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眼高手低的?” 七娘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白玉莹的身份,于是便随口道:“她是未来的楼主夫人。” 夏侯珠惊讶地张大了嘴,然后问:“可是边澈的情人不是你吗?” 这下到七娘瞪着眼,“夏侯你别乱说,我只是楼主的属下,不过时常待在他身边,所以外人看起来可能会比较……亲近。”她怎么可能是边澈的情人呢?她不过是边澈心血来潮将她当做白玉莹的影子而已。 夏侯珠挠了挠头,“不对啊,我上次明明看到你们楼主亲了你,我的主人告诉我,只有关系亲密的恋人,才会亲嘴的。除非你们楼主是个花心大萝卜,见到漂亮女人都喜欢!” 七娘连忙捂住夏侯珠的嘴,朝她使了个眼色,不过夏侯珠貌似是那种话没说完就停不下来的人,她以为七娘只是不愿意听自己说边澈的坏话,于是一把拿开七娘的手,继续说道:“我的主人说,你们楼主身边莺莺燕燕,还叫我不要看到他长得好看就动歪心思,以免被骗,难不成真的被我说中了吧?唔……七娘你……”七娘又一次紧紧捂住夏侯珠的嘴。 “……你们在说什么?”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在夏侯珠身后响起,边澈此刻正站在门口。 夏侯珠猛地打一哆嗦,刚站起身,袖子就掀到了桌上的瓷娃娃,眼见那瓷娃娃就要掉到地上,七娘连忙伸出手去。谁知夏侯珠不小心绊了七娘一下。两个人便双双向前扑去。 边澈脸上现一惊色,下意识地伸出双手。连着噗通两声,夏侯珠便摔在地上,抬头一看,七娘正摔在边澈怀里,而边澈坐在地上,一手撑着地,一手揽着七娘的腰,正皱着眉看着七娘手上的东西。 被连累摔倒的边澈没有马上起来,而是转过脸问七娘:“你没事吧?” 惊觉自己正压在边澈身上的七娘赶紧腾地站起来,“楼主,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边澈微微叹了口气,连忙站起身,指着她手里的东西,“无妨,这是什么?” “这是我从刈州带回来的小物件,是送给夏侯的……”七娘转身看去,哪还见夏侯珠的身影,她可能是怕被边澈怪罪早就溜之大吉了。 边澈蹙着眉道:“礼物?我刚才看玉儿也拿着一个小泥人,这么说,你给大家都买了东西,那我的呢?” “啊?”七娘愣愣地看着他。 边澈眉峰一挑,“没有吗?” 七娘连忙低下头道:“我以为楼主不会稀罕这种东西……” “那是你以为,罢了,比起那些不中用的,我更在意你是否能够按时回来。此行可还顺利?”边澈定定望着她,面上一片温柔的笑意。 “嗯,一切都好。”七娘敛下眼帘。 “……手也好的差不多了。”边澈突然将她的那只伤手拿了起来细看,她有些愣神地看着他。 第五十三章 旧怨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近距离的观察下,边澈高挺的鼻子和刀削般的轮廓显得十分迷人。不知夏侯珠的主人是谁,竟叮嘱夏侯珠不要被他的外貌所迷惑。不过那人所言非虚,边澈确实拥有着令无数女人着迷的外表。 许是见七娘一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脸看,边澈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七娘立马红了脸,低头去看别处。 “我很高兴你能按时回来,本以为你会借此机会在刈州多留一些时日。” “楼主说了只允我半个月的假,属下怎敢擅自违抗?” “……以后在我面前,不用自称属下。”边澈看着七娘道,他的目光一直锁着她,似乎半月不见,眼前的她不似离开前冷漠了,天知道这十几天的时间,他每天都在思念着她。他故意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她,将这些思念全部转移到白玉莹身上,却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曾经他想得到白玉莹,那是自己的自负与那个可笑的执念驱使,如今他想得到七娘,却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七娘沉默了一阵,说道:“属下已经习惯了,一时很难改口。” “那就慢慢改,我们有的是时间。”边澈笑了笑,他有这个自信能够打动她。 七娘顿时心中滋味百般难描,也不知边澈说的话是认真还是一时心血来潮,她回道:“……是。” “今天跟我去一个地方,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七娘向边澈投去疑惑的目光,“去见谁?” “呵,去了你就知道了。” 边澈带七娘来的地方是良秀峰附近一个清新雅致的小竹舍,两人刚下了马,未见主人,就听到宛如行云流水的古筝弹奏之声,一会如涓涓细流源远流长,一会又如角逐场上激昂高亢的战歌。两人踩着石子小路走到屋舍外,就有一佣人上前牵马,毕恭毕敬地领他们进去。 七娘还在认真聆听这世外佳音,弹奏声就戛然而止。紧接着,一道黄白色身影就从屋舍中飞奔了出来。只听一声欢快的“阿澈”,那人朝着边澈张开了双臂。边澈好像早已预料到一样,往旁边闪了一下,那人就扑了个空。 “哎呀你这人真是……”那人咕哝了一句,发现这里还有第二个人,便回过头向七娘看过来。“诶?阿澈你还带了个女人来。”那人声音有些阴阳怪气,右眼蒙着眼罩,左眼角旁画着一朵妖异的梅花,颇见媚骨。 七娘看到这张脸,宛若惊雷一震。 边澈没有注意到七娘的不对劲,介绍道:“七娘,这是我暮云师叔,是北荒白夜城的副将。” 七娘脑中忽然闪过诸多画面,她心脏骤然收紧,双手蜷成了拳,她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半男半女的男子,脸色苍白。 “嗯?”暮云看七娘的反应,发出困惑的声音。 边澈这才发现她的脸色很差,便道:“怎么了?” 七娘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般,她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摁着额头,似要甩开一些画面,另一只手则缓缓握住了剑柄。 “……你……黑暮云,原来你没死……”七娘猛地抽出剑,一双眼睛里迸射出仇恨的目光,她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你可还记得我吗?!” 暮云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有些惊诧,但一时也想不起来她是谁,为何会知道他以前的名字。黑暮云,这是从前在白夜城大家对他的称呼,因为他的手段极其残忍,杀人都喜欢开膛破肚,故而人们在他的名字面前加上一个“黑”字。然而现在知道他这个名字的,几乎不到十个人。还未等他回忆起来她是哪个仇家,七娘的剑就已经朝着他直刺了过来。 暮云怎么也没想到边澈带来的客人居然一见面就对自己拔剑相向,他下意识地反击回去。 七娘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不管这个人是边澈的什么人,此刻她只剩下了满腔仇恨和抑制不住的沸血。她的剑招因为被无法释怀的愤怒充斥而毫无章法,只是一味地乱挥,前刺。而身经百战的暮云一下就寻得了空隙,连击了几掌,将她手中的华舞夺下,然后一掌拍出。 只听一声巨响,两掌相击,迸射出一道金色的光芒,边澈和暮云同时撤回了手。 “你竟然用雷霆印!你想做什么?”边澈怒喝,将七娘挡在自己身后。 暮云甩了甩手,疼得龇牙咧嘴,“我说你是不是问错对象了,我还想问你想做什么呢?带了一个女人来,莫名其妙就来要我的命,我不还手还等着被杀吗?而且你不也用了霹雳掌!要不是我及时收手,你是想诛杀你的师叔不成?” 边澈冷哼一声,不再理他,转身过去扶住七娘,“你为何要杀我师叔?你们认识?” 七娘喘着粗气,目不转睛地怒瞪着暮云,“他是我的仇人。” “啥?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可不记得我有个这么貌美如花的仇人。这么漂亮的美人儿,我怎么可能舍得列入我的仇人名单呢?要列也是列入后宫的侍寝名单。”暮云一脸痞气,嘿嘿笑道。 边澈似乎对暮云言语中的轻薄很是不悦,他冷扫了暮云一眼,“你嘴巴放干净点,不然可不是霹雳掌那么简单了!” 暮云笑呵呵地看着边澈,识趣地噤了声。 “到底怎么回事?”边澈放轻了语气,望向七娘。 “九年前,他杀了我的父亲还有二娘……”七娘紧紧握着拳头,嘴唇被牙齿咬出了血。她永远也忘不掉,至亲死时的惨状,还有那个男人临走前的话。他说,看你们尚年幼,我暂且放过你们,如若你们能够活着下去,随时可以找我报仇。记住,我叫黑暮云。 七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男人左眼旁的梅花。当时候的自己,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叫住了他的名字,然后在他回头时,用一支树枝插进了他的右眼,又用他的刀刺进了他的腹部,之后便慌忙带着弟弟逃走了,却没想到他如此命大,如今又站在自己的面前,而且还是边澈的师叔。 为什么会这样? 边澈瞪着暮云,“确有此事?” 暮云微微蹙眉,嘴里道:“九年前?我杀了太多人了,劳烦你说清楚,你父母是谁?” “我的父亲,是白夜城的前副将苗延,至于我的二娘,你也是白夜城的副将,我想你不会不认识吧!”七娘愤愤地盯着他道。 边澈微微愣住,暮云更是惊讶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你你你你,你就是那个害我失去一只眼睛还捅了我一刀的女娃娃!”暮云一边说一边不敢置信地指着七娘。 “你果然不曾忘记!我父亲和二娘皆死在你手中,我今日要替他们报仇!”七娘怒极攻心,她刚往前一步,忽然感觉眼前一黑,心脏顿时停止跳动,她直直地倒了下去。 “七娘!”边澈一惊慌忙扶住她,转头怒视着暮云,“你对她做了什么?!” 暮云一脸无辜,“我没做什么啊,难道语言还能杀人于无形?” “七娘,七娘!”边澈一边呼唤七娘的名字,一边摇晃她的身体,怀里的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连呼吸也很微弱。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叫大夫!”边澈又惊又恐,朝暮云大叫道。他的脸吓的发白,手足无措。 暮云见状也有些着急,他刚想跑出去,又忽然折回来道:“这里是郊外啊,郊外,大夫找回来人就死了。” 边澈气得七窍生烟,几乎吼出声来:“去凤凰谷找凤裔,我不信偌大个山谷没有一个能治病的!” “好好好,我马上去,你别生气啊!”暮云赶紧跑了出去。 边澈匆忙将七娘抱进屋子,惶然失措地看着七娘没有血色的脸道:“七娘你醒醒,别吓我。”他的心脏宛如被谁狠狠揪紧一样,抽痛得无法呼吸,他后悔带她到这里了,倘若她要是就这么死了,他该怎么办? 不,她不会就这么离他而去的! “喂……阿澈,你别急啊……” 边澈回头瞪向去而复返的暮云,恨不能扭断他的脖子,“不是叫你去找凤裔吗?你回来做什么!” 暮云被他眼神中的杀气吓退几步,忙说道:“外面不是有佣人吗,我已经叫他去了,我还跟着去干嘛?” 边澈这才收回杀人的目光,一脸悔恨地看着七娘,似在自言自语:“我真后悔把你带来。” 暮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冷心如铁如边澈,却从未像这般模样,为一个女人担心受怕,看来这个女人对边澈来说十分重要。 “说吧,你为何会跟她结下仇怨。”边澈目光不离床上的人,问道。 “这个……我当年也是奉命行事啊。”暮云一脸无奈,将白夜城前代君主追杀苗延一家之事的前因后果全盘说出。 “阿澈,这女人不简单,小小年纪就杀了我一名部下啊,要不是我心软放过他们姐弟一条命,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抱得美人归?” 边澈冷哼一声,“那我还要感谢你了?” 暮云指着自己的眼罩,嚷嚷道:“你师叔我也是付了很大代价的好吧,你看我都成独眼龙了,都是拜这个丫头所赐。还有我腹部的伤口,那刀刺的可深了!” “这么说,当年你濒临垂死,就是因为这件事?” “对啊对啊,当年白夜城王上下令诛杀他们四人,不过我从来不杀幼小无辜,就私自放了他们,谁知这小丫头竟然恩将仇报,捅了我一刀就带着那男孩逃了。若不是我身强力壮,早就死翘翘了。”暮云回忆着那时候的情形,至今仍记忆犹新。 “自作孽,不可活。”边澈嘲讽了一句,然后望向七娘,眼里重归担忧,又有些隐隐的自豪。 只有七娘这样不让须眉的女子,才能站在他的身边吧。正是这种像野草一样顽强无畏,柔弱又坚韧的性格,深深吸引着他。 第五十四章 秘术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咳……”暮云看着边澈这对待心肝宝贝一样的眼神,在一边嘿嘿笑了起来,“没想到我的师侄,也有栽在女人手上的一天啊。” 边澈瞟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他一直握着七娘的手没有松开,直到穆南柯和一名凤凰谷弟子赶来。 边澈和暮云一一见过穆南柯,便让她的弟子去查看七娘的状况。此间边澈不敢有一丝怠慢地向她们讲述方才的情形。 “边楼主你放心,我徒儿是位苗医,虽不及寒江阁的妙手神医,却也颇通医术。照你们方才所言,想必小七姑娘是怒火攻心导致突然心梗。” 那苗医弟子看过七娘之后,转头问道:“请问边楼主,七姑娘以前是否有过心脏的疾病?” 边澈沉吟道:“三年间未曾见过她犯病,以往就不知道了。” 那弟子点点头,眉间似有忧思,站起来道:“七姑娘无碍,我已经给她服下了养心丹,再过不久就会醒来。她的心脏我看也没什么问题,身体健康的很,不过……” 边澈心里一跳,凝眉道:“不过什么?” “边楼主大概不知道,七姑娘以前或许修习过一种十分凶险的秘术。方才我给姑娘检查,发现她的体内有两股相克相生之气一直在相撞,每当怒极攻心,这两股强横之气便会伤及心脏,如若控制不住,就会在一瞬之间令人呼吸停滞,恐会要了她的命。这种情形有点类似走火入魔的状况,不过比平常我们所说的走火入魔还要凶险百倍。我想这是由于七姑娘原本体内只有一种内力,且十分平稳内敛,但是一旦情绪失控,她体中所埋藏的另一股霸道阳气的内力就会冲破出来,凭姑娘阴寒体质,倘若无法压制,就会被这股阳刚之气伤及心脉。敢问边楼主,你可知道七姑娘修习的秘术是什么?” “秘术?”边澈有片刻愣怔,他咽下心中种种忽然涌出的疑问,摇头道,“她从未跟我提起。大夫你当真没有看错?” 那苗医弟子笃定道:“绝无看错。如若我所猜不错,七姑娘最近应该是遇到什么让她情绪失控之事,才让她体内埋藏多年的那股内力重见天日,加之方才又动了气……”说着她看了一眼一边的暮云。 暮云张大了嘴,原来还真是自己惹的麻烦啊。 边澈扫了他一眼,并未说话,他隐约猜到真正导致七娘这样的,不是因为暮云,而是耶律琊。思及此,他心中又一阵刺痛,人世间最难以割舍的血脉亲情,却夹杂着不容于世的禁忌之恋,为何这种事偏偏发生在七娘身上?如若不是看在七娘的份上,他定将耶律琊杀其身、挫其骨! “可有办法阻止这股内力?”边澈问道。 那弟子摇了摇头,“十分惭愧,我才疏学浅,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来。天下之大,或许真有什么阴阳调和之法能够抑制这种局面。在找到这种方法之前,最好不要让七姑娘再次心绪剧烈波动了,否则恐有性命之忧。”说完,她便向穆南柯约略几句。 边澈向她们道过谢,又与穆南柯小谈片刻,便同暮云将她们送至竹舍外。她们走后,暮云见边澈一脸沉闷地站在原地,以为他要将气撒在自己身上,于是便心下讪讪道:“这可不怪我啊,是你要将她带来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边澈一声不吭,他手指曲成拳状,闭了闭眼,然后走进竹舍中。七娘仍未醒过来,就连在昏迷中,眉头也是紧皱着,像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边澈伸手抚平她眉间的皱褶,然后看着暮云道:“你这次来中原做什么?” 暮云低低笑道:“好久没见,师叔我不是想你了嘛!” “说实话!”边澈受不了他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不由喝道。 暮云连忙正了正襟,语速略快道:“你师傅他老人家问你什么时候回东芜见见他。” 边澈看了七娘一眼,“再说吧,我很忙。” “你在忙啥?忙得三年连消息都没有一个。要不是前段日子你师妹偶然寻得你踪迹,我们还以为你死了呢!” 边澈眼珠子猛地一跳,“琉璃……她如今在哪?” 暮云阴笑道:“她如今当然在京城了,不然我怎么能找到你,要不要见她一面?我马上传信给她。” “不见,不许告诉她我的去向。”边澈一想到他那难缠的师妹,就分外头疼。要是琉璃知道他身边已有七娘,一定会闹翻天的。 “哎呀呀,你怎么还是如此冷漠,你师妹苦苦追了你那么多年,你怎么都不领情的,我都替她不值了。”暮云啧啧叹道。 “我已经心有所眷,再无暇他顾,让她死了这条心吧。”边澈冷言道。 暮云望了一眼床上的七娘,盯住她包裹得好好的前胸,托着腮慢悠悠地问:“这女人当真这么好?不过略有姿色,论脾气、武功和胸,都差了点,难道比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琉璃还好?” “我觉得好就够了。”然后他忽然瞪了暮云一眼,咬牙切齿道:“你眼睛往哪放!我想你该走了,本想让你跟七娘认识,不过看来你还是不要出现在她面前的好。对了,替我向师傅问声好,等我忙完这段时间,自会抽空去看他老人家。” “你当真不跟我一起回去?”暮云移开放在七娘胸前的目光,然后说道:“如今东芜动荡,周围四个小国趁东芜王病入膏肓一直屡屡来犯,多亏四皇子公西扬和城中大将抵死相抗,否则恐怕又像几年前的北荒一样落入他人之口。白夜城现隶属东芜,我身为城中副将,又受恩于东芜王,理应尽绵薄之力,不然我肯定多留几日,看看你们中原的好风景。” “我虽出生中原,但东芜也算我半个故乡,东芜之势,我岂会坐视不管,你先回去吧,等时机成熟,我自会去东芜。” 暮云思虑片刻,犹疑道:“你到底在中原做些什么?早前听闻你与你师兄在西域落难,为何不告知我们?这样我们也能施与援手。” 边澈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 “唉……”暮云叹了口气,“你终归不愿意依靠我们,也不相信我们,你还在为你师兄的事耿耿于怀吗?你师傅再怎么对他,也终究是你师傅,难道你要为了兄弟弃你师傅于不顾吗?” 边澈眼神忽然冷了下来,“我师兄他是被师傅逼走的,师傅他任由师兄他自生自灭,我却不能。好了,此事莫要再提,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未变。好,既然如此,我也不与你多说,你好自为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随时写信来找我们。”暮云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 “等等!”边澈叫住他。 暮云以为他回心转意,忙咧嘴笑道:“怎么,改变主意了?” 边澈皱眉,半天吐出一句:“我确实有件事找你帮忙。” “啥?” “替我把琉璃给带走。” “……呃,我尽量……” 天知道边澈这从小一起长大的琉璃师妹死缠烂打的功夫一流,拒绝她无数次,却仍然像甩不掉的尾巴贴上来,偏偏又是自己师妹,不能像寻常女人一样对待,连边澈也拿她没辙。如果琉璃性子有七娘一半淡漠,那他也不必躲她像躲瘟神了。 看到七娘仍昏迷不醒,边澈重又忧虑起来。 阴阳调和之法……七娘到底修习过什么秘术?边澈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假设,但是很快又被他果断推翻。他的脸上浮上一层极其复杂的神色,真如他所想的话,怎么可能呢……他揉了揉太阳穴,陷入了纠结。 白玉莹曾跟他说过,红莲堡的秘术只传给了两个人,一个是死去的岚伊,另一个就是她自己。他也确实在白玉莹手臂上看到了修习秘术之后留下的印记。难道七娘修习的秘术,是在入了红莲堡之前?据七娘自己所言,她14岁才入红莲堡,那么极有可能是在14岁以前修炼过某种秘术。她的父亲是白夜城前任副将,从小练功修炼旁门左道的秘籍也说的过去。难怪初见七娘,她的武功并不亚于红莲堡的风火护法,加上杀死花念云,也有她一臂之力,所以他才会破例将她带回千机楼。 正用种种猜测证实亦或是推翻自己心中所想,床上的人就发出了呓语。边澈连忙伸手握住七娘的手,轻轻唤道:“七娘。” 七娘好像做了噩梦一样,她的眉头紧紧蹙起,梦呓道:“子安,快逃……我们逃的远远的……” 她口中唤的名字,应该就是耶律琊吧……边澈心中顿时被无法言喻的烦闷笼罩。他虽和七娘认识三年,先前却一直对她刻薄寡恩,如果能早点认清自己的心意,他一定会好好弥补她。即便是永远及不上耶律琊在她心中的万分之一,至少也能在她心里留下一丁半点的位置。 “没事了,我在这里。”他握紧七娘的手,俯下身,为她擦掉额上的细汗。 “……聿,不是说了回来救我吗……为什么不来?”七娘的声音再次响起。 边澈的手刹那顿住,他有些惊诧、错愕地盯着她。 “你方才叫谁?”边澈忽而发问。 然而七娘只是做梦,她没有再出声。 边澈直起身,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目光中满是复杂。 第五十五章 红莲旧事(一)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天庸元年,源于西域的五莲教因内乱分崩瓦解,一名女祭司逃出西域,来到中原避难。数十年间,她重整五莲教旧部,成立一个训练暗杀者的组织,改名为红莲堡。此人便是花念云,她在江湖中的恶名仅次于魔教,面貌慈祥和蔼,但性情残暴,且热衷于在民间寻找自己的继承者。因其年轻时颇具美貌,故而选拔的继承者们都拥有姣好面貌,因为她觉得,只有具备美丽外表和奇佳根骨及足够胆识的人才能够配做红莲堡的堡主。 七娘和聿是同一批被带进来的孩子,他们来到红莲堡后,就要背弃自己原来的名字,被迫使用化名,七娘则被他们叫做珞。 在竞技场的日子特别苦,很多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的孩子们,他们刚开始一起聊天,互相照应,然而第二天就被迫相互残杀,因为只有打败对手,才能够从那里活着出去。 七娘从一进来就知道自己的命运,所以她从不与人说话。生怕一旦交上了朋友,第二天就要杀了对方。 一天,两天,三天……周而复始的厮杀,同一个竞技场中的孩子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她和六个男孩了。而最终留下的,只能是一人。 连日的苦斗,七娘已经伤痕累累。她很快就注意到其中一个男孩子,那男孩身上的伤很少,眼神沉静而锋利,最要提防的,恐怕就是他了。其他五个男孩也同时发现了这点,所以他们不敢轻易就去招惹他,而是联合起来对付七娘一个人。幸好从小就跟着父亲习武,她的底子比那几个男孩都要好,而且那几个人光有蛮力,几天下来,他们都已经精疲力尽。所以一比五,她赢了。 当她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那个男孩朝她走了过来,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死亡再次降临在她头上。 “今天,到此结束!”不知谁朝他们喊了一句,七娘仿佛听到了天外之音。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男孩朝她伸出手,琥珀色的眸子淡淡盯着她,“能站起来吗?” 那是七娘第一次听到聿的声音。超乎年龄的冷静,自持。 之后几天,没人再叫他们比试,七娘的伤渐渐好了起来,或许红莲堡的人只是让她稍微喘口气,等她松懈下来了,再让她和聿决斗。这注定是一场失败的角逐。 聿沉默寡言,却对她照顾有加,是她在这里唯一的朋友。但最后,他们不得不兵刃相向。七娘早已做好了被聿杀死的准备,然而令她意外的是,聿没有杀她,甚至在竞技场中一味相让,露出诸多破绽。难道聿是想替自己死吗? 就在两人相持不下的时候,铁门大开,一个男人扯着大嗓门道:“好了,到此为止,你们,都跟我出来!” 七娘和聿,同时从竞技场中活了下来。 然而自他们分开之后,七娘再也未曾见过聿,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 离开了竞技场,四年时间里,七娘以为日子会稍微过的好一点,谁知道花念云让自己修炼的那秘术竟让她受尽百般折磨。每次练功,她都感觉皮肤像是如浸在冰窖中,血液都要冻成冰,比起在北荒冰湖里冻到失去知觉,这秘术堪比剥皮削骨,令她痛不欲生。然而每当练完之后,她的体内便会源源不断涌来比之前更为醇厚的内力。 练至第九重之时的七七四十九天,七娘练功练到走火入魔,寒气入体。花念云便叫来一年轻男子,未经七娘同意便让其于密室中与七娘行欢合术以吸阳气。意识处于混乱之态的七娘与那男子在密室中相处三日,缠绵数次,总算将体内寒气压制住。三日内,除了肌肤相亲,七娘未听到男子说过一句话,他鼻子之上被人戴上只有钥匙才能开启的面具,只露出凌厉的下巴,而左手的拇指上,戴着一枚刻着红莲图案的扳指,听闻,这是花念云收养的那些杀手精英手上都会戴着的东西。 三天后,男人离开了,七娘问花念云,那人是谁。 花念云和蔼地摸摸她的头,说:“他是我最小的孙子,叫做珩。你们之前也见过,他是你第一个男人。”花念云说完这句话,微微一笑。 七娘不禁愣在当场,竟然是他! 花念云又道:“虽然你们已有肌肤之亲,但他不会是你永远的男人,所以才不让你们以真面目相见,我事先已让他服下哑药,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你能好好修习秘术。说白了,这秘术俗称欢合术,你的身体已然接受了他,因此练成之前,你不得与除了他之外的任何男人苟合,否则便会前功尽弃,如若忤逆,便会丧命。”说及此,只见花念云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精光。 七娘冷言道:“既然我已练成这秘术,便不需再与他见面了,最好,永不相见吧。” 花念云欣慰地一笑,“如此甚好。秘术的事,切勿与任何人说,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哦,对了,今天我带回来一个孩子,我很喜欢她,我让她来见见你,毕竟你也是雷霆司掌事。” 七娘点点头道:“好。此人名叫?” “她叫岚伊,我见她原本的名字就十分好听,就不改了。” 七娘有些吃惊,花念云怎么突然改性了? 岚伊来到雷霆殿报道时,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霓裳羽衣广袖流仙裙,模样端正,翘鼻丹唇,杏眼明仁,犹如初入凡尘的仙女。全身上下像是刚被打理过,一点也不像是刚从竞技场出来的人。七娘上下打量她一番,问道:“你没比试过?” 岚伊回答道:“没有。” “为何?”七娘惊讶地看着她,但凡被带来红莲堡的人,都要经过一番选拔,没有谁会直接从外面被带进来的。 岚伊思考了一下,说:“可能他们已经看过我的身手了,所以觉得不必再比了。” 如此坦率自信的女孩,七娘还从未遇到过,能让花念云如此刮目相看的人,恐怕真的有些本事。如果不是红莲堡有规定,暗杀者之间不能私自比试,七娘真想与她较量一番,试试她的身手。 “你的住处在我隔壁,待会我会带你在红莲堡中四处转转,认认路,不过出门前,你得戴上这个。”七娘指着桌上一张精致的面具说道。 岚伊将面具拿在手上,抬头看了一眼七娘,她的面具与别不同,别人都是遮住整个面孔,而七娘的只遮住了上半张脸。“待在这里的人都要戴着面具吗?” “当然,你也可以不戴,如果嫌命太长的话。面具里面装有特殊的变声器,能让你不容易被人认出来。每个人的面具都不一样,便于分辨。”七娘从座位上站起来,对岚伊说道:“戴好了就跟我出去吧。对了,你往后可以叫我珞。” 岚伊是个腼腆内向的孩子,但是学东西特别快,比那些初进来的年幼孩子更讨花念云喜欢。仅半年时间,花念云就将她收为孙女,并令其担任火护法之职,位份与任职多年的风护法戚风并列。或许是因为岚伊坐上这个位置太过容易,招致很多人的不快,其中便有花念云的另外一个孙女,瑾。 红莲堡的暗杀者们之间很少有往来,各司其职,平日里就算碰到了也不会有所交集,七娘和瑾也只见过数面,偶有重要事宜需要商量,才会聚集到一起。那些经过层层考核被选拔出来的精英,每月都有一次比划的机会,这件事原先由花念云一手操办,后来也许是精力渐衰,便交由七娘一人打理。 每月,七娘都会亲自目睹那些被花念云收为孙子孙女的暗杀者们在类似竞技场的场地内一决胜负,然后报告给花念云。和竞技场不一样的是,花念云不允许他们自相残杀,比试只能用木头制作的武器。即便如此,还是会有人受伤,他们大多伤在筋骨,和看不到的地方。而岚伊,就是他们大多数人攻击的对象,瑾就是率先动手的那人。 也许岚伊和自己曾经的遭遇很像,也是被众人联手欺凌,七娘便开始对她留意了起来。七娘不善表达,便会每月送一些伤药到岚伊房里,久而久之她们就熟稔了。不久七娘发现,岚伊和风护法戚风走的很近,每月的比试中,戚风也都护着岚伊。直到某天深夜,七娘无意中看到戚风从岚伊房里出来,才知道他俩已经在一起了,并且岚伊也正修习那个秘术。 红莲堡是不允许精英们谈情说爱的,然而花念云却对岚伊和戚风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岚伊百般溺爱,这反让七娘为她担忧起来。毕竟在这危机四伏的红莲堡中,得到的荣宠越多,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在岚伊成为火护法半年后,红莲堡中似乎暗潮涌动,在看不见的地方,正有人策划着一场谋逆。 一日深夜,七娘刚从花念云处回来,发现自己的寝居似乎有人来过,刚一进房门,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巴。 “不要出声,否则我扭断你的脖子。”那人戴着变声的面具,声音粗嘎。七娘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七娘冷静异常,乖乖地站着不动。不多会,外面就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侍卫敲了敲她的房门,问道:“雷霆司掌事,您睡了吗?” 身后的男人放开她的嘴,将一柄短刀架在她的脖子上,示意她回话。 “我刚回来,外面出什么事了?”她不急不缓道。 “回掌事,方才我们发现一名刺客跑到雷霆殿附近,但左右未见那人,怕他闯进掌事屋里惊扰到您。掌事可发现什么异常?” 七娘沉默片刻,那人又将刀往她脖子上靠了靠,她立马说道:“我没看见什么刺客,也许往其它方向跑了,你们去其它地方看看。别扰了我睡觉。” “是。掌事若有什么发现,请尽快通知我们。” 第五十六章 红莲旧事(二)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等脚步声走远,身后的男人才将架在七娘脖子上的短刀移开,七娘回头看时,见那人一手压着胸口,血从他的指缝中溢了出来,他却没有吭一声。七娘发现他左手的拇指上,也戴着一枚红莲堡的扳指。 “你是……红莲堡的精英。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我从未见过你?”七娘盯着他脸上的面具,问道。 男人后退一步,靠在墙上,抬头道:“告诉你,然后你便去告发我?” 七娘嘴角勾起一丝笑,“我要是真想告发你,我现在就可以大声叫外面的人,看你伤的不轻,就算你是花念云选拔出来的精英,在我的地盘,你也打不过我。” 男人笑之以鼻:“呵……雷霆司掌事未免太过骄傲自大,你大概从未与真正的精英交过手吧,不然为何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七娘并不在意他言语中的轻视,直视着他道:“既然你如此自信,又何惧告诉我一个名字,你说是吗?” 男人盯了她半晌,用鼻子哼了一声,然后漫不经心地吐出一个字:“珩。” 七娘顿时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珩看她吓得不轻的反应,笑了一声,“看起来你很吃惊?莫非你认识我?” “……不认识,第一次听说,听闻花念云派了几名精英去了西域的分部,看来你便是其中之一。而且似乎……那几名精英不太听话。”七娘笑着上下打量着他。 珩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而是道:“跟你打听一个人。” 七娘顿感有趣,“哦?什么人?” “花念云的孙女,她如今在哪里?” 七娘笑了笑,“花念云的孙女可是有两个,你说的是谁?” “……最早那个。” 七娘抬手托了托腮,思虑片刻,“我告诉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珩往墙上懒懒一靠,讥笑了一声,不答反问:“不知雷霆司掌事想要什么好处?” “若是你们此次得以成功,请放过火护法岚伊,她没做过什么坏事,甚至没杀过人。” 珩似乎很是惊讶,不过七娘看不到他面具下的表情,他道:“就这个?” “如何?我说的珩大人愿不愿意答应?”昏黄的灯火下,七娘的红唇勾起一丝妖娆冷艳的笑容,不知面具下的面孔是何等姿色。 “可以。那你呢?你不为自己的生死考虑?”珩盯着她道。 七娘拖长了音,“这就不劳烦珩大人关心了,我自然不会让自己轻易死去。”她顿了顿,说:“你要找的人,住在雷霆殿南边的金玉阁里。” “多谢。如果下次碰到,我可以放了你一条命。”珩说完就要离开。 七娘叫住他,“你这么出去,不怕还没走到金玉阁,就血流尽而亡吗?而且现在外面一定全是在找你的人。” 珩停下来看她。七娘走到一边的置物架,然后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套衣物和一张面具,说道:“这是给新人准备的衣物和面具,你应该能穿。还有,这是止血药。你可以去里面的屋子换了再出去。” 珩将她手中的东西接过来,犹疑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帮我?” “说笑了,我并不是在帮你,我是为了我自己。”七娘冷淡道,“但愿你能记住方才你答应我的话。” “呵……我自然说话算数。”珩笑了声,转身进了里面的屋子,但并没有马上换上衣服,而是站在门边,细听外面的动静。 只听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珞,我听到你屋里有动静,你是在跟谁说话?今晚不太平,你没事吧?” 珩掩藏在角落,握紧了手里的刀。 七娘道:“岚伊,我没事,我是在跟我的猫说话呢。” “喵。”恍然听到一声猫叫,珩低头一看,见一只金眼黑猫正抬头望着自己。 不到一会,珩便上好药换上了七娘给的衣服,戴上新的面具。刚将自己的面具扔到一旁,他便看到架子上放着的半块玉佩,看样子是人为弄碎的。珩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拿起那玉佩一看,他顿时呆怔在原地。 这玉佩……这玉佩是她的! 从第一次见面,还有在那密室中,她就一直随身戴着这枚玉佩,就连与他数次耳鬓厮磨时,都要握着它。起初以为这玉佩是她自己的守护符,直到不久前,他在聿那,发现了玉佩的另一半。聿说这是在竞技场中,被对手的剑击碎的,另一半早已不知所踪。阴差阳错,珩一直在寻找的女子,竟也是聿一直要找的人。 七娘见珩很久都未出来,便有些不耐地出声道:“你换好了吗?” 珩这才从隔间里出来,手里拿着那枚玉佩。他定定地看着七娘,问道:“你?你和聿,是什么关系?” 七娘愣了一下,嘴角不由自主地浮起一抹笑容,“聿,你认识他?他在哪里?” 珩看着她不说话,然后将玉佩往她手里一放,半晌才冷冷道:“认识,但不熟,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其实珩知道聿在哪,只不过,既然她已经是自己的女人,他断不会再将她拱手让人。说他夺人所爱也好,小人行径也罢,他认定的东西,绝不会被人轻易拿走。 七娘似乎有些失落,然后说:“衣服既然换好了,那你走吧。” 珩却没有动。 “还有事?”七娘疑惑地望着他。 珩道:“红莲堡如今外争内斗,多方势力垂涎,朝不保夕,不久就会重蹈五莲教的覆辙,你既然没有留下的打算,不如跟我离去。” 七娘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我可是雷霆司掌事,你怎知我没有留下的打算?” “你要留下,就不会坐视我离开,否则岂不是放虎归山?看你花念云来花念云去,要是对她忠心耿耿,还会这么称呼她?” “……我就算要走,也与珩大人不是一路人。珩大人不是要找花念云的孙女瑾小姐吗,我与她,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七娘淡淡道。 珩看着她,语带笑意,“找她不必了,我想找的人,已经找到了。而且,我与她,也不是一路人。” 七娘惊讶地望着他,珩和瑾不是一伙的,难道珩另有计划?不过不管他们想做什么,无一不是要推翻花念云,与自己也毫无关系。 七娘没再多问,说道:“珩大人再不走,待会侍卫折返,你就不好出去了。” “嗯,今日疏忽,中了花念云的计,确实不宜再久留。过段时日,我会再来找你,到时候你再决定要不要跟我走。”珩留下一句话,便从窗户逃离。 红莲堡瑾蓄意谋反,花念云早有察觉,只是不知为何,却仍按兵不动。而珩的背叛与瑾毫不相关,却是七娘万万没想到的。看来大家早已对红莲堡的残暴统治怨声载道,花念云被扳倒,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七娘迟早也会逃出这囚笼,想到此,她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接连两个月,七娘奉花念云的命令同风火护法联合布局,捉拿祭司以上职位的叛逃弟子总共一百三十一个人,皆列入处刑名单,其余未知姓名的叛逃弟子当场格杀。瑾同其他参与叛乱的杀手精英一起被废除了武功,关入大牢。 本以为这样便能结束这场变乱,却没想到,一夜之间,牢房里的人皆被掉了包。而七娘和岚伊在追杀叛贼的时候,不幸落入敌人手中,岚伊舍命救下七娘,七娘才得以负伤逃走。托那些叛乱者的福,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七娘一路奔跑着,然而逃至不远,她又折返回去。 只有花念云知道子安的下落,她如果就这么逃了,那子安就再也找不到了! 七娘穿过血流成河的尸体,回到红莲堡,不巧头顶上的房梁被火药炸断,塌落了下来,一个人拽着她扑倒在一边,怒喝道:“你不是逃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七娘回头一看,是张陌生的面具。 “我是珩。”珩气息不定地看着她。 “怎么是你?”七娘左右看了一眼,他们此时正被困在房屋坍塌后的方寸之地。而珩的右腿,被方才落下的房梁压着。 他竟然为了救她……七娘连忙用力将那梁柱从他腿上移开,发现珩的腿全是血。 “你……”七娘和珩同时出声。 珩看了一眼七娘身上的几处伤,问道:“你的伤严重吗?还能走吗?” “无大碍……” “……我这次本来是来找你,我说过,会来问你的决定,不过现在,我怕是不能带你走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去而复返,不过红莲堡已经不是你久留之地了,你得离开这里。”珩语气强硬,七娘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她。 “你不走么?” 珩看了一眼自己的腿,没有什么情绪地说道:“我的骨头被压断了,无法照顾你。” 七娘看了他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架起他的胳膊。 “你要做什么?” “你因为我受伤,我怎么可能把你丢在这里,不一会你就会被人发现的。”七娘吃力地将珩扛到肩上,喘着气道:“你的盟友呢?我带你去找他们。” “不必……我很重。” 七娘更为强硬地说道:“废话别那么多,知道你重还不快点告诉我!” “在雨神殿后方的隐僻小径,那里会有人接应。” “知道了!”七娘托起珩的身体,加快步子朝雨神殿跑去,却因为还扛着个人,自己还带着伤,步子越来越慢,每走几步,便要停下来喘几口气。 “……放我下来吧,你流了很多血。” “闭嘴。”七娘咬着牙,又加快了步子。 相比于他的伤势,七娘身上的伤真的不算什么。珩没有再出声。 好不容易才来到珩说的地方,却四处无人,七娘将珩放下来,脱力地靠坐在一边。她腰部以下的衣裙,已被血完全侵染。 这里树木众多,四处隐蔽,又有残垣断壁掩护,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但为了以防万一,七娘打算留下来等珩的同伴来了再走。 第五十七章 红莲旧事(三)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珩扭头望向七娘,说道:“这回我可以问,你为什么要回来了吧?” “与你无关。”七娘闭着眼睛靠在身后的石壁上,她的脑子终于有片刻空闲,想起岚伊死时的画面,她的心蓦然抽痛。 为什么要舍命护她,岚伊和她不过才认识一年啊,如果不是自己故意落入敌手,以寻得逃跑之机,岚伊也不会死。岚伊为何这么傻,明知自己的计划,却仍然为她去死?还让她逃走!这到底是为何?! 而这个用岚伊生命换取的逃跑机会,七娘却放弃了!她顿时感到万分悔恨,愧疚、痛苦侵袭着她的心,让她难受的快要死去了。这是她第一次看着一个生命因为她的选择而消逝。 七娘垂下头紧紧咬着牙关,一只手忽然覆上她紧握的拳头。 “你究竟遇到什么事了?”珩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心情。 “我的好朋友,因为我而死了。我以为,只要落到那些叛乱者手里,让花念云以为我死了,红莲堡就不会发现我的背叛,就不会追杀我。但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戚风的部下察觉我要逃走,若不是她舍身为我挡下那一剑,设法托住那个人……恐怕她就不会死了。”七娘多么恨自己,明明很难过,却没有一滴眼泪,她是这么薄情的人哪。 珩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片刻才道:“我也有一个挚友,他也在我面前死去了。当时,他的血溅满了我的脸,就死在我的怀里。但是我要连着他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不管前路如何艰难,有多少人阻拦,我都要尽我所能将阻碍我的人一一铲除!”说完,珩低头看向自己另一只手,然后狠狠地抓紧。他的目光,是无比的坚毅。 七娘抬起头看着他,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原来他也有这样惨痛的经历,所以才要背叛红莲堡吗?也许,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着难以磨灭的伤痕。 远处的厮杀声还未停止,火光冲天,也不知道情形如何了。珩的同伴,一直到下半夜都没有来,而珩因为忍受太久的疼痛,似乎已经昏睡过去。七娘摸了他一下,发现他全身发烫,像是高烧的症状。怕他就这么死了,七娘便将她体内的寒气渡给他,自从练成了秘术之后,七娘便能随意操控自己体中寒气了。 也许是曾与他练了阴阳之术,珩的身体比常人更迅速接纳她的内力,高烧很快退了下来,反倒是七娘因为受伤和输出太多内力而精力大损。 珩昏睡中,感觉有一股清凉的气流一直涌入自己的身体,疼痛似乎也缓解不少。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看到七娘闭着眼睛靠在一旁的石柱上,她的嘴唇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血色,紧紧抿着。原来,上半夜一直给他灌输内力的,是她。 珩盯了她半晌,忽然伸出手去,想揭开她脸上的面具。她是他的女人,而他却不知道她长什么样,甚至连她的真实姓名都不知晓。第一次见面,她说她叫“玉儿”。第二次见面时,她不言不语,却热情地回应他对她身体的索求。第三次,她又变成了冷冰冰的雷霆司掌事……这次,她负伤守着他,为他疗伤。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迫不及待想看清她的模样,手却在触碰到她脸上的面具时,被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抓住。 七娘猛地睁开眼睛,像只冷漠的野猫一样充满戒备地盯着他,说道:“珩大人难道忘了,杀手的脸是不能够随意被人看到的吗?” 珩收回手,笑了一声,“生死与共的人,还在乎这些吗?早晚我们都是要重新认识的。” 七娘站了起来,望着前方说道:“可惜我并不想与珩大人生死与共,也不必重新认识了。你的同伴似乎来了,我要走了。” 珩惊道:“你去哪?给我回来!” 七娘回头看他一眼,没有丝毫留恋道:“我还有事要去花念云那,我毕竟还是红莲堡的雷霆司掌事,就不与珩大人一路了。再会!不,应该是再也不见的好。你走吧,不要再回来送死了。”说罢,七娘便转身离去。 “阿澈,阿澈,你怎么样?”越不凡带着两个人急匆匆跑了过来,看到珩的右腿。 “我的腿骨断了,先带我离开这里。还有你,去跟着方才那个人,一定不要让她遇到危险,有机会把她带回来,快去!”男人命令道,然后他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扔到一边。 一张冷峻刚毅的脸在夜色下有些苍白,他紧蹙的眉头下,是一双凌厉如风的黑瞳,像是暗藏杀机的夜鹰。 七娘负伤回到神殿,看到花念云坐在椅子上,十分惬意,好像根本不在意外面那些厮杀。对于花念云而言,那些血溅当场、尸体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不过是再习以为常的事情了。这个面目慈祥却心如蛇蝎的老妇人,到底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正为她付出生命!她知不知道她最宠爱的岚伊已经死了! 七娘那瞬间很想亲手杀了这个女人。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她走到神殿中央,单膝跪了下来,对花念云道:“堡主,属下无能,没能将叛乱者一一带回,没有……救下岚伊护法,岚伊护法她死了。” 一直笑容可掬的老人,这才忽然变了色,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瞪大眼睛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七娘复又低下头,掩下刻骨恨意,一字一顿地回道:“岚伊护法死了。” “啊……”花念云忽然像失去了全身的气力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死啦?岚伊她死啦……” 正巧赶回复命的戚风听到这句话,便呆怔在原地,然后他突然朝七娘冲了过来,抓住七娘的领子,双目睁得像铜铃般大,“岚伊不是与你一起行动吗?怎么你好好的她却死了?那我的部下呢?我叫他去保护你们,怎么也没回来?” 七娘疏离冷静地告知他:“岚伊和你的部下,都被那些人杀死了。” 戚风睁大眼睛不愿相信地盯着她道:“这怎么可能,他们武功都那么厉害,那为何你?” “好了风护法,珞也受了伤,难道你想让我身边的人全都陪着你的人去死吗?”花念云忽然发了话。 戚风瞪了七娘一眼,才不甘心地放下手。 “属下已经将其余逃往天罗山的叛乱之人全部拿下,是否将他们押至大牢?” 花念云像是一瞬间又老了许多,她无精打采地说道:“算了,将他们全都就地正法,处刑名单也不用再列了,我累了,剩下的事你看着办吧。” “……属下遵命。” 神殿里只剩下七娘和花念云,花念云良久才缓缓开口:“珞,你说我这样的人,是不是早该遭到报应?” 七娘冷漠地看着神殿中头发花白的耄耋妇人,忽然觉得花念云此刻与普通的老人没什么两样,孤零,无依,脆弱。她沉默了一会道:“堡主何出此言?” “唉……所有的人,都要离我而去……”花念云面容枯槁,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风采。这一刻七娘才觉得,这个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真的老了。 七娘忍不住问:“堡主为何对岚伊另眼相待?” 花念云朝她望了过来,说道:“因为岚伊,长得很像我的女儿……” “您的女儿?”七娘因为她的回答显得有些吃惊。 “对,我死去的女儿。” 七娘沉默良久,眼神里毫无波澜,然后说:“堡主若没什么安排,那属下先行告退。” 花念云目光不定地盯着七娘,“好,你回去吧,把伤口处理下。” 等七娘走到神殿门口,花念云忽然道:“小七,你不会也要像他们一样,弃我而去吧?” 七娘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她摇摇头,“怎么会。堡主好好休息。” 三天后,七娘和两名部下在天罗山附近找到十几名残余乱党,却没有将他们当即格杀,而是命一名部下先回去复命,将叛乱之人暂关入天罗山大牢。 “御风,托你的事,办好了吗?”晚间,七娘对留下的那名部下说道。 御风拱手回道:“属下皆已办妥,现在就要放了他们吗?” “越快越好,免得日常梦多。让他们尽快将衣服换好,往正门走。对了,此事办完,你也跟他们走吧。” 御风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掌事不走,属下怎可就此离开,若是被人发现掌事私自放了他们,定不会放过掌事的。” 七娘望着他道:“我自有办法脱身,花念云那,我已经想好说辞了,她老糊涂了,岚伊不在,她如今只有我和戚风,所以不会怀疑我的。你这次不走,就没机会了,你不是还有妻儿吗,不必考虑他们?” 御风再三思虑,然后跪了下来,“属下……属下多谢掌事成全,日后如能再见到您,属下定会衔环以报。” 翌日,天罗山大牢里的叛党们全都换成了自己人,等红莲堡的人发现时,七娘正昏迷在牢门外,她脸上的面具,也被人拿走。经大夫诊断,他们都是中了一种迷香,能让人昏睡几个时辰。 经查,七娘手下的一名名叫御风的祭司叛变,但红莲堡的人在查找他的档案时,却意外发现那本记载了所有祭司资料的档案上,并没有此人的名字。自此,御风和那十几名叛乱者,人间蒸发。而花念云对七娘的说辞,深信不疑,不过因为重大失误,七娘被削去了雷霆司掌事一职。 一年后,已告没落的红莲堡再次陷入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江湖中突然崛起的另一暗杀组织千机楼前来清扫门户,大肆屠杀堡中精英。七娘故意引千机楼楼主边澈进入花念云躲藏的密室,花念云终于死了。红莲堡三十多年的基业,就此毁于一旦。而七娘,完成了边澈的第一个任务后,被边澈带回了千机楼。 第五十八章 猜测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看着床上说着梦话的人,边澈的脑中突然闪过很多念头,他回想着第一次见到七娘的情景。她穿戴着高阶祭司的衣服和面具,头脑冷静,果敢,心狠,她故意带他去到花念云的密室,借他之手完成她的报复。之后边澈问她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她双眼空洞,绝望地看着前方,几乎毫不犹豫地说愿意。听到七娘的声音,边澈竟有些愣怔,那声音如此像她,边澈一时之间觉得七娘便是那个人。如果不是早先遇到了重伤垂死的白玉莹…… “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职位?可认识雷霆司掌事珞?”那时,边澈脱口而问。 “我叫七娘,火护法手下高阶祭司,雷霆司掌事一年前便已背叛红莲堡,早已不在了。” “……知道了,要想跟着我,得先完成一件事,杀了风火护法,将风火令牌交给我。”边澈曾答应过那人,会放了火护法一条命,但岚伊,竟然就是废她功力让她差点死掉的那个人,他怎么能容忍伤害她的人活在世上。那时候,边澈并不知道岚伊已经死了。 边澈的目光变化万千,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七娘为何也认识聿?为什么他在意的人,都跟聿有关系? “你究竟……是什么人?”边澈喃喃问道,像是自言自语。他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七娘仿佛做了一场梦,一场很久远的梦。醒来之时,她看到边澈坐在一边的竹椅上,一只手托着头,撑在桌子上,剑锋一般的眉紧紧蹙着,好像陷入了什么苦恼。 七娘按压住自己的心口,回忆着方才的事,对了,黑暮云呢?七娘腾地一下从床上下来。那人逃走了吗? 边澈被她的声响惊醒,然后急忙走过来握住她的肩头,“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我方才晕倒了?”七娘脑中一片浑噩。 “嗯,大夫说你心绪起伏,被一股内力所伤。你以前,是不是修习过什么秘术?” “…………”七娘垂眸看向别处,不愿回想那些事情。 “不愿意跟我说?”边澈见她这个反应,顿觉此事非虚。 “楼主可是知道了什么?” “大夫说你体内有两股强横内力,一阴一阳,令你晕倒的,就是那股阳刚内力。只要你心绪大起大伏,便会被其反噬。七娘你有事瞒着我?”边澈直盯着她道。 “属下不敢。” 边澈皱眉,摸了摸她的额发,“不是叫你在我面前不必自称属下吗?又忘了?” 随即他笑了笑,“算了,给你时间慢慢改。怕你再次动怒,我已经叫我师叔暂且离开了。你们之间的恩怨,我都已经知晓。暮云师叔他早年受命于前代白夜城君主,各事其主,实属无奈。他私心放过你们姐弟,是不愿你们年幼丧命,况且他也已遭报应,当时命悬一线,被东芜王所救才留下一命,又被你刺瞎一只眼睛,你也算报了仇。看在我的份上,七娘就放过他可好?” 七娘垂下头来,闷闷地出声道:“楼主之命,我岂能不从。” 头顶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边澈握着她肩膀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我会尽我所能弥补你。” “楼主不必如此,我已经习惯了。”七娘淡声说道。 边澈听出七娘语气中的疏离,有些无奈道:“七娘……可是在怪我?” 七娘摇摇头,“黑暮云是楼主的师叔,我只是个属下,属下不会令楼主为难。况且楼主说的没错,各事其主,有很多不得不做的事情。” “哎……你为何总是如此固执。”边澈有些郁闷地看着七娘,难道他们之间只能以主仆的方式相处吗? “楼主早知我性子如此,又何必执着于此?”七娘反驳道。 “好,你爱怎样便怎样吧。”边澈难得露出宠溺的表情,看七娘还有兴致跟自己斗嘴,看来身体确实无恙了。他便又趁此机会问道:“我有事要问你,你以前在红莲堡中,是不是认识一个叫聿的人?” 七娘愣了一下,“楼主怎会知道聿?” 边澈从鼻中哼了一声,似有不悦,“方才你在梦中叫了这个人的名字。” 七娘心怀其他事,没有注意边澈言语中的不快,沉吟道:“哦……是吗?以前刚到红莲堡,聿对我很是照顾,那时候在竞技场,每天上顿没下顿,聿都会把自己的食物分一半给我,让我好好养伤。除了岚伊,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方才梦到很多事,就想起了他。” 听着七娘述说以前和聿的往事,边澈眉头纠得更厉害了,他冷嘲热讽道:“看来这聿挺会讨你欢心的,贪图你什么?” “欢心?楼主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聿正气凛然,怎会有这种想法。” “哼,正气凛然,难道我就是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你认识他多久,就知道他为人了?”该死的,连招惹他两个女人,他却还如此重用他。边澈没好气道:“回去了!” 七娘见边澈板着一张脸,忙跟了上去,问道:“楼主生气了?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没生气,你也没说错话。”错就错在他们都曾是红莲堡的人,而他好巧不巧地偏偏爱上了跟聿有关的女人。 两人回到金家别院,看到白玉莹提灯站在前院门口,像是在等人。她望见边澈和七娘并辔而行,脸上掠过一丝不解神色。 七娘看了边澈一眼,说道:“那属下先回去了。” “……嗯。” “是在等我吗?”边澈大步向白玉莹走去。 “嗯,我有件事要同你说。” 白玉莹今天特意等着他,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事,边澈便问:“什么事?” “之前在凤凰谷我跟你说过的话,让你半年内替我杀了耶律鑫,你就当没听过罢。” 边澈神色难辨地注视着她,“你是认真的?” “轩辕老将军十二年前被雷戴和耶律鑫设计诬陷,蒙冤受害,之前我为了替崇叔报仇,别无他法,才让你去杀了他们。既然雷戴已死,崇叔又不愿我掺和此事,我也不该再利用你。多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我照顾你是因为……”边澈突然一顿,止住话头,“罢了。我有一事问你。” “你问吧,我会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白玉莹的声音如月光般清冷。 边澈愈发觉得白玉莹和七娘的声音,其实很像,他心里突然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要问,在得知七娘也修习过某种秘术,甚至也认识聿之后,这些从未想过的问题和那个猜测便一股脑冒了出来。 “你确定当年花念云只将秘术传给了你和火护法岚伊?” 白玉莹狐疑地看着他,“你似乎从一开始就对红莲堡的秘术感兴趣。……据我所知,是这样没错。还有什么问题吗?” “当年我遇到你时,你戴着雷霆司掌事的面具,说你被岚伊废去武功,但是对于其他事,你却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让你失去了记忆?” “……我被废除武功时,被他们强行灌下一碗药,也许是花念云怕我将秘术泄露出去,才出此下策。”白玉莹说道。 “你还记得什么?比如认识过什么人?”如果白玉莹真的是珞,她就算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记得边澈,也应该记得与聿有关的零星片段吧。她不是还收过聿的玉佩吗?她不是应该与聿有过一段难忘的回忆吗? 白玉莹神色奇怪地看着边澈,摇头说道:“我只记得被崇叔所救,其余的,我都告诉过你了。” 边澈忽然冷静下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他索性不再开口了。为何对以前的事抱着如此深的执念,如今他清楚自己所爱之人是谁,不就够了吗?可是往事如同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要去确认、去追寻的唯一一件事。 白玉莹、玉儿、雷霆司掌事、珞、七娘,世上当真有这么凑巧的事吗? 边澈回到屋中,将封在一个箱子里的青玉色的面具拿了出来,那面具保存的宛如一新,刚好可以盖住半张脸,上面刻着精美的纹路,额头上是火焰莲花图腾。边澈凝视着那张面具,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于名臣刚一进门,就看到边澈这千年难见的温柔表情,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边澈一看到他,马上恢复往常模样,将那面具收好,说道:“容曦庄园那边查到什么了吗?” “查到了,卫少卿确实就是十几年前药王谷的鬼眼仙医,而且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还是白夜城的人,近年来,他跟高琊、耶律鑫时常有来往。楼主觉得卫少卿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边澈嘴角一扬,漫不经心道:“原来是白夜城的人,难怪会收耶律琊为徒,或许他早就识得耶律琊的身份了,将他作为棋子……听公西扬说近两年白夜城旧皇族一心想要复国,势力大增,朝中有几名官员因为食物中毒而身亡,也有几名官员神志不清,跟两年前金绮玉患病的症状有些相似。我想恐怕跟这个卫少卿脱不了干系。你派人看紧他,一有动静立马跟我报告。” “是,楼主。那属下这就告退了。” “慢着。” 刚要退下的于名臣转身道:“楼主还有何事吩咐?” 边澈思索了一会,说:“之前叫你派人查红莲堡雷霆司掌事的生平,不用再查了,就此作罢吧。” “楼主这三年不是一直在调查这个人吗?怎么突然……” 边澈说道:“红莲堡的秘密早就被大火一把烧尽了,论你再查,估计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我想这世上,可能还有个人对雷霆司掌事的事了解得比你调查出来的更清楚,我会找时间问她。” “楼主说的这个人是谁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但愿这次,他不会再弄错。 第五十九章 败露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夜深人静之时,金家别院的人早已进入了梦乡,一个身影快速隐没在浓浓夜色下。于名阳刚从外面悄悄回来,回到自己院子,就被几个夜卫团团围了起来。那些人手拿长刀,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于名阳惊诧地看着他们,心里顿时升起不详的预感。 “弟弟,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也许是因为正值深夜,于名臣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故意拖长了音。他慢悠悠地从于名阳的房间里踱出来,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的手帕。 于名阳脸色一变,然后又笑道:“哥,你怎么在我房里?还有,这些人是做什么?” 于名臣扫了他一眼,说道:“楼主说了,近段日子楼中一本账簿失窃,怀疑楼里有内奸,叫我们严加搜查,故而每个房都要检查一遍。” “那查出什么了没有?” 于名臣回答道:“在一个婢女那找到了账簿,还不算是全无所获。” 于名阳笑容有些僵住,但仍尽量保持镇定,“那婢女是谁?” 于名臣抬头看向于名阳,眼里闪过一道锋利的光,冷声道:“你的贴身侍女,桃夭。把于名阳给我抓起来!” 一声令下,几名夜卫蜂拥而上,将于名阳牢牢制服。 于名阳煞白了脸,惊道:“哥,你抓我干什么?” “哼,替天玄教做了那么久的眼线,你说我抓你做什么?” “哥,你在胡说什么啊!我怎么会是天玄教的眼线!”于名阳脸上一片震惊。 于名臣向手下勾了勾手,只见那手下端来一个碗,于名臣将那块手帕浸到碗里的液体中,一边道:“我记得你从来都不用手帕,今天却发现你换洗的衣服里面夹了一块女人的手帕,本来这件事也没什么奇怪的,怪就怪在这手帕上沾了一些粉末。你不是有很严重的洁癖吗?怎么能允许自己的婢女将一块脏的手帕跟着干净的衣服混到一起呢?你的婢女跟了你那么多年,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我觉得蹊跷,便去问她,可她支支吾吾神色躲闪,我就知道她在隐瞒什么。于是我便叫人仔细看过那手帕,发现上面的粉末乃是西域的一种隐形粉,用它写字完全看不出来,只有浸泡在特制的药水中,才能看得见上面的字,而干了就又看不到了。”说完,于名臣将碗里完全浸湿的手帕拿了出来,将其展开,只见白色的手帕上密密麻麻现出蓝色的字迹,正是千机楼三年来暗器的进出账。 “弟弟,你跟我说说,这是什么?” 于名阳脸色难看,一直摇头,“哥,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是被人诬陷的。叫桃夭来,我要当面与她对质。” “我在她房里找到了那本账簿,她畏罪自尽了,你想对质也没用了。”于名臣冷眼看着他,“你说你是被诬陷的,那我问你,为何你最近频频出入青武门?” “我与十一两情相悦,她是青武门副门主,我去见她,有何不可?”于名阳挣了下身体,却没能挣脱。 “此话不假,你确实是去见她,但除了见她,你就没有去别的地方?”于名臣顿了顿,继续道:“青武门仓库下原先有个密道,还未打通就在几年前被封死了,一直未再启用。后来楼主偶然得一机关师提醒,说青武门仓库有漏水的迹象,恐怕影响仓库武器的质量,于是楼主和我便去查看,这才发现那密道的机关已经松动,水气也正是从密道里面渗出来的,而那密道上方,有一条只有老鼠才能穿过的洞穴,正是通往昔日圣火教附近的石山。天玄教的人,如今就安扎在那。你借着与叶十一会面的机会,去往密道利用机关鼠与天玄教的人互通消息,掩人耳目,当真以为疏而不漏吗?” 于名阳惊诧万分,“这只是你们的猜测,知道青武门密道的人不止我一人,为何只单单怀疑我?” “因为……”于名臣忽然看向于名阳的手,只见他的手背上不知何时变为青紫。 于名阳低头一看,惊恐道:“你们设计我?这是什么毒?你们在哪涂的?” 于名臣有些同情地望着自己的弟弟,说:“还记得因为你而枉死的顾伊伊吗?你中的是和她一样的毒,楼主故意吊着顾伊伊半条命,是想试探你会不会去看她。你担心她把你泄露淮邑分舵的事捅出去,便偷偷给她服下了毒药,让人以为她是受不了九张机的折磨而死的,你却没有察觉自己也中了顾伊伊身上的毒。不过这毒药不会要命,真正致命的,是涂在那只机关鼠身上的毒,两者相融,便会加快毒发,想必碰过那只机关鼠的天玄教徒,也都中了毒了吧。” “边澈……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有如此心机诡秘又多疑的主人,大哥你就不觉得胆寒吗?你为了这种人要杀自己的亲弟弟吗?”于名阳气急败坏地大吼。 于名臣悲哀地注视着他,说道:“楼主这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我跟了楼主十几年,深知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从不亏待对他忠心的人,我愿意用命去效忠于他。而你,不过是贪图我的富贵才与我相认,感情并不亲厚。” “你用命去效忠他,那他是怎么对你的?削了你的职,让那叶九去坐你的位置!” 只见于名臣目无表情地看着他,于名阳顿时醒悟,一脸不敢置信,“难道……他是故意混淆视听放松我的警惕……我竟然上了你们的当!”难怪于名臣被削了职之后还能继续待在千机楼,自己却只能待在金家别院,去伺候边澈的那些女人。原来边澈早就察觉自己有异心,故意把他支开,等着自己自投罗网!那那些账簿…… 于名阳一脸震惊地盯着于名臣手上的帕子。 于名臣扬了扬那手帕,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找到的那些账簿,都是假的,楼主怎么可能让你们那么轻而易举地看到。忘了说一句,别院里的管家,是形同虚设,管管杂事还好,暗器账簿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交由他。” 于名阳苍白了脸,“那真正的账簿,在哪?” 于名臣朝他眨了眨眼,“在我这,另外跟你说个秘密。”于名臣突然凑到于名阳耳边,低声道:“你们不是想知道那暗器的所在吗?那个叫做暗夜毒枭,不在总舵,也不在青武门,而是在风城。叶九此次去,就是要将暗夜毒枭运往东芜。” 只见于名阳顿时睁大了眼睛,于名臣直起身,脸上一片冷冽,说道:“将他带回九张机,明日处死。” 于名阳被处死的第二天,南蛮的一个驿站内,傅辛收到信鸽带来的一封信,他看完信,连忙跑去江柒寒的房里。江柒寒正俯身摆弄那些要带回去的小盆景,阳光正好,他侧脸的轮廓,完美得挑不出一点瑕疵。 “阁主,寒江阁方才带来了消息。” “哦?什么消息?”江柒寒站直身子,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他温润如玉的眸子注视着傅辛。 “于名阳被边澈处死了。” 江柒寒好像早就料到这一切,没什么表情道:“嗯,知道了。” 傅辛思考了一会,问:“阁主,我有一事不明。寒江阁不是一直与千机楼合不来吗,为何阁主却要帮边澈铲除异己?” 自傅辛受江柒寒之命查到于名阳与天玄教的关系,江柒寒就以青武门机关师的名义匿名给边澈写了一封信,告知他青武门仓库里有渗水现象,提醒他注意。 江柒寒笑道:“于名阳一死,你说最痛苦的人是谁?” “最痛苦的……”傅辛想了片刻,“叶十一?” “嗯,叶十一是青楼女子,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不嫌弃她身份的男人,虽然这份感情不知是否出于真心,不过叶十一一定会记恨边澈的。女人,最容易被感情所蒙蔽所支配,我们只要轻轻推一把,她就能为我们所用。她要报复边澈的方式,我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让边澈尝到同样的痛苦,这份痛苦便是来源于他身边的人。” “阁主是想借叶十一之手报复边澈,可是叶十一怎么动得了边澈一根汗毛……恕我愚钝,我还是不太明白……” “没说要杀他,而是比杀了他还要令其痛苦的事。别看边澈心狠手辣,却是个极重情义之人,倘若他重视的人遇险,他定不会坐视不管,拼了命也要救下她。而如果他最重视的人背弃他……”江柒寒垂下眸,似乎想到什么,脸上神色难明,然后他叹了口气,“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这样就很好了,何必像我一样……”说完江柒寒拍了拍傅辛的肩膀,走到窗边看外面的风景。 傅辛望着江柒寒的背影,问道:“对了阁主,你是怎么发现青武门的那个密道的?据我查到的消息,青武门的密道就连他们的副门主都不知道。” “既然是陈放武器的老仓库,里面都是一些容易生锈的铁制品,正常来说怎么可能会有水气。我看到一堵墙比其它地方都要冰冷潮湿,于是发现那墙上其实是有机关的,只是因为年份太久,难以发觉。而且那墙似乎有被开启的痕迹,一定是有人进去过。我想先前的人定是发现那密道靠近水源,所以才封死的。你以为边澈对于名阳的反心完全没有察觉吗?我写信给他,只不过是想让他加快行动,我可没那么多耐心等他钓大鱼。以他的聪明,很快就会发现仓库里面的密道。” 傅辛钦佩道:“阁主真是深谋远虑。那我们现在还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静观其变。”江柒寒背对着他,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 第六十章 失窃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满室旖旎,香气浮动。白玉莹看着身边的男人,身形健壮,肤如铜雕,唯独脸上戴着那厚重的面具。她不由问道:“教主为何要一直戴着这面具,不重吗?” 高琊的声音粗哑,应是故意变声,他呵呵笑了几声,“天天戴着,已经跟自己的脸没什么区别了。再说,怕摘下来,吓着你。”他想起三年前,自己深爱的未婚妻越青尢看到他这张脸后那仿佛看到鬼一样的神情,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心,因为这张变异的脸,越青尢抛弃了他。于是他对害他成这副容貌的边澈恨之入骨。 白玉莹无所谓道:“我连地狱中的恶鬼都不怕,还会怕活生生的人吗?更何况,我已经是教主的人了,教主无论是什么模样,我都会跟随你,不会背弃你。”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高琊的心,他不相信道:“此话当真?不管我长什么样,你都不会背叛我?” “玉儿所说,绝无假话。”白玉莹斩钉截铁,不过高琊还是不信。 女人都是骗子。 “素来听闻花念云生性放荡,精擅男女之事,将其用于内功修炼,为何你是她孙女,却是个完璧?” 白玉莹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她从来不会将自己所学教授于我,就连秘术……也是假的。”她望着自己手臂上那个失贞后便消失不见的印记,才发现原来那只是个普通的守宫砂。原来她一直被蒙在鼓里,花念云骗了她这么多年,实在可恨! 高琊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说道:“寻常女孩家,都视自己的第一次为最珍贵的东西,你连我的脸都没见过,为何会选择我?” 白玉莹微微一笑,神采动人,一颦一笑都如白玉般圣洁,正如她冰清玉洁的名字。“我不过是想找个强大的倚靠,教主是不二人选。” 高琊似乎对她的话十分受用,他满意地笑笑,“边澈也喜欢你,为何不选择他?” 白玉莹修长的细眉动了一下,用质疑的语气道:“边澈?他曾经是喜欢我,不过后来,他似乎爱上了别人。我怎么能倚靠一个爱着别人的男人呢。” 白玉莹说完话,就被高琊捏住下巴正对他,只听高琊说道:“那我让你倚靠他呢?” “什么?”白玉莹惊讶地看着他,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要留在我身边,就设法抓住边澈的心,明白吗?”高琊看着白玉莹愣怔的表情,发出愉悦的笑声,却像乌鸦般难听。 白玉莹靠在高琊胸前,她敛下眼眸,遮住眼底一道流光。 日子很快便接近神兵谱面世之期,各大教派和武林世家都齐聚京城。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神兵谱公诸于世的前一天,有人潜入重重防备的凤凰谷,盗走了神兵谱的原本。此事顿时惊动武林,然而凤凰谷谷主凤裔却未露面。 到底是谁偷走了它? 正待各大世家和教派为此焦头烂额之时,谷主夫人穆南柯出来主持大局,说谷主凤裔正在调查此事,让大家稍安勿躁。 此时,容曦庄园的踏月阁外,忽然来了一个披着兜帽斗篷的黑衣人。庄园的人还未看清他的模样,就见一缕红色的轻烟须臾飘过,再一眨眼,那人就不见了,好像凭空消失一般。 耶律琊走进屋子里,将一本书籍递给卫少卿道:“师傅,这就是神兵谱。” 卫少卿接过,翻开来看了一眼,问道:“你一路过来,没有被人发现吧?” “应该没有。” 卫少卿嘴角勾起一丝笑,抬眼扫了耶律琊一眼,“好样的,没白教你几年功夫,竟精进如此,眼睛怎样?” “回师傅,我的眼睛没事,甚至比之前视物更清晰了,身上也没有再出现之前的异状。这招缚红尘我是不是已经练成了?” 卫少卿一边翻看手里的神兵谱,一边点头,“嗯,甚至比师傅我当年更胜一筹,如果当年我像你如此,肯定能与那个人打成平手……” “那个人?” 卫少卿自知失言,顿时陷入沉默。 “师傅,你要拿神兵谱做什么?”耶律琊忍不住问道。 卫少卿兴致盎然道:“傻徒弟,你现在才问我,之前我叫你去给我拿神兵谱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问?” “……”耶律琊看向别处,若有所思。 卫少卿抬头望向他,“怎么,有烦恼?” “没有,师傅。” 只听卫少卿一声轻笑,“有就有,跟师傅也不能说吗?不跟师傅说难不成你还能跟耶律鑫和高琊说?” “……也不是什么事,不劳师傅挂怀。” 卫少卿摇摇头,叹口气道:“算啦,不逗你了。这神兵谱我会今天之内看完,你尽快把它带回天玄教给高琊,免得他疑心。” 耶律琊惊讶道:“可是这神兵谱这么长,师傅如何能在今天看完?” “这你就不需担心了,你还不相信为师吗?”卫少卿勾了勾唇角,显得自信而狡黠。 “好,那我就不打扰师傅了,师傅看完我再来取。”耶律琊说着就退了出去。 刚出踏月阁,就见玉萱儿跑过来将自己拉到一边,神神秘秘道:“诶,大徒弟,你有没有发现卫少卿最近怪怪的,好像在筹谋什么事?” “不觉得,师傅不一直都这样吗?而且你天天待在师傅身边,他筹谋什么事,你应该最清楚才对。”耶律琊双臂懒懒交叉放于胸前,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 “哎,跟你说不清楚,我从打一开始就感觉卫少卿有事瞒着我们。你就没有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他好像一点也不会变老一样,一直那副模样。我听方先生说,他从三十年前就开始在卫少卿身边了,而卫少卿曾跟我说过,他年轻的时候遇到了方先生,年轻的时候?难道他现在很老了吗?我看他也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啊!照他们这么说的话,他起码也应该有五十岁以上了啊!但是他一根白头发都没有!脸上也没有皱纹!难道这些你都没发现吗?”玉萱儿越说越激动。 耶律琊依然十分淡定道:“发现了。或许师傅他吃了什么容颜永驻的药,所以才能一直保持这副样貌。” “哎?世上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吗?不是说长生不老药都是假的吗?” 耶律琊有些头疼道:“你一惊一乍的,就是为这件事吗?我以为你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没事的话,我回房了。” “哎等等!”玉萱儿拉住耶律琊的胳膊,一本正经道:“我真有事!最近我看庄园里来了一些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耶律琊好笑地看着她道,“你倒是说说,来容曦庄园的人,有几人是不奇怪的?” “呃……这个,哎呀,大徒弟你怎么还是这么讨厌啊!我路过时,偶然听到他们议论什么朝廷、王上的,但相貌看着又不像中原人,卫少卿不是一向不接待朝廷的人吗?突然转性,你不觉得奇怪吗?”玉萱儿晶亮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两道秀眉纠结在一起。 “嗯……”耶律琊假意配合她,托着腮道:“你这么说确实有些奇怪,改天你去求教你舅舅,他不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洞察江湖百态吗,你去问他,也许能得到什么答案。”说完,耶律琊就拍拍玉萱儿的头,大步离去了。 “唔……凤裔舅舅他也不会告诉我这些啊。”玉萱儿嘟着嘴望着耶律琊,看他分明就是不在意。 耶律琊走到外面,又停下来,他站了一会,回想玉萱儿的话,心里也不免嘀咕:“朝廷人……” 到了傍晚,卫少卿果然将神兵谱重新交给了耶律琊,这让耶律琊倍感惊讶,就算一目十行,常人也不可能看得如此之快。卫少卿又不是神仙,是如何做到的? 卫少卿见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笑着解释道:“其实我没看完,我只是看了其中一些我感兴趣的,好了,神兵谱你拿回去给高琊吧,切勿不要让他知道你来过我这里。对了,凤凰谷你可有记得留下蛛丝马迹。” “师傅放心,我一切都是按照师傅交代的做的。” 卫少卿笑道:“那就好,快去吧。” 待耶律琊走后,卫少卿便叫来方先生,与方先生耳语了几句,方先生就退下了。 “天下第一暗器居然是苏仁义所制……”卫少卿独自一个人喃道。 传说这苏仁义是个隐世高人,擅长打造各种兵器,他所打造的武器都堪称绝顶之作,可吹毛断发,轻而坚韧。有传言说,谁能得到天下第一武器大师,就能得到天下,因此各国都竞相争之,想请他打造顶尖的军事武器,但是他从不为任何一国做事,独来独往,二十年间,没人知道他的下落,绝迹江湖。这次神兵谱上,却单独提到此人信息。上面所说,苏仁义三年前又制作出一枚绝世毒器,名为夜影。据上面描述,该暗器一旦被用于军事,将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祸患,危害苍生。而苏仁义,近两年似乎有在风城德乡一带出现过。对于这种重要且隐秘的信息,凤凰谷是绝对不会放出来的,以免遭致天下大乱。所以神兵谱才有最初的原本和五百本刻本,让大家观摩的,仅仅是去掉隐秘信息的刻本而已。卫少卿让耶律琊将神兵谱拿来,正是为了找到这天下第一暗器的制造者。 卫少卿发动内力,顿时手中积聚起一团红色的火苗,然后他手中的一张纸便化为了灰烬。那张纸是从神兵谱上撕下来的,他小做了处理,高琊应该不会发现神兵谱缺了一页。 耶律琊离开容曦庄园之后,便即刻将神兵谱交给高琊,高琊很是高兴,并未发现神兵谱已被人动了手脚。 第六十一章 复生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从圣火教大厅出来,耶律琊望着一望无垠的夜空,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一片浓稠的黑色,还有远处的森森石山。天下之大,他却孤独一人,居无定所。 耶律琊走下长长的石阶,忽然几个衣着光鲜的人朝他走了过来,对他抱拳行礼。 “小公子请留步。” 耶律琊眼神戒备,“你们是什么人?” “公子,不必惊慌,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随我到一处说话。” 耶律琊嗤笑一声,“我不认识你们,为何要与你们走?” 领头那人便从衣兜里拿出一物,是一串蓝色的璎珞。 耶律琊瞬间双目睁大,眼神锐利地看向那人,逼问道:“你怎么会有我娘的生前之物?” 那人不卑不亢道:“此事待会我定会解释,公子可愿随我来?” 黑夜如墨,凤凰谷却没有被这黑色淹没,谷中谷外灯火齐亮,随着报信的七彩大鸟飞入莲花池,两个人脚步匆匆走了进来,正是数月不见的叶九和叶十六。 神兵谱失窃已过两日,三大世家家主及其各大门派都暂居于凤凰谷商量对策,而谷主凤裔却迟迟未露面,虽有穆南柯出面,但大家仍人心不定。此时,大家正聚首在莲花池,等待穆南柯发话。 几名侍女将一具尸体抬至莲花池,穆南柯说这便是盗走神兵谱那人留下的罪证,是负责看管神兵谱的一名弟子,其武功只在穆南柯首席大弟子之下,在凤凰谷里排行前十,可见能够杀了她的人绝非一般高手。但从尸体上除了能验出是内力所伤之外,一无所获。此番将尸体抬过来,是因为江柒寒提出要让他验一验尸。 因尸体是位女弟子,故而只留下几名凤凰谷女弟子和几名外人女子在场,心急如焚地等待江柒寒的结论。尸体中掌的地方乃是左胸上方,江柒寒仔细看过那掌印,眉头一下紧蹙一下舒展,然后他叫来凤凰谷一位苗医弟子,让其将些许内力施于那掌印上。众人虽不知此举意欲何为,但十分深信江柒寒的话。果不出江柒寒所料,施了内力之后,尸体左胸上面,渐渐露出端倪,浮现出三朵紫色梅花。 真相顿时水落石出,原来这偷盗神兵谱和杀害凤凰谷弟子的人,是天玄教所为。但是天玄教远在西域,那盗窃神兵谱的人定然还留在京城附近。听闻天玄教徒最近常出没于圣火教旧址,众人便商讨着要去夺回神兵谱。不过穆南柯却令众人在此等候,由她和几名座下弟子前去问个明白,以免错怪无辜。 盟主薛青山再三思虑,也赞成穆南柯的话,毕竟此事证据不足,实难下定论,又唯恐再次发生之前武林大会中毒一事,便与众人商议暂且先由凤凰谷自己裁决。众人听了,便也只得听从盟主之令继续静待消息。 七娘想到,高琊一心想得到千机楼的暗器,如果来偷盗神兵谱的是天玄教,也并无不可能。只不过不知凤裔这次编纂的神兵谱里,到底有没有暗夜毒枭。七娘知道此事关系着千机楼的安危,不免有些担忧,“楼主,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边澈沉吟片刻,对叶九道:“叶九,你留下来等消息,十六去查天玄教在西域的什么地方,七娘你先回千机楼。” “那楼主你呢?” “我去会会高琊。” 七娘一惊,忙道:“楼主我跟你去!” “不可。”边澈望着她,似乎知道她所想一样,目光沉沉,“放心,我不会动耶律琊。” 七娘有些讶异地看着他,随即垂眸道:“是,七娘遵命。” “听话就好,我不想你现在见到他,明白吗?”他放柔了语气,毫不在意旁人眼光摸了摸七娘的头发。 这个亲昵的举动不止七娘,连一边的叶九和叶十六都愣了一下,随即叶十六咧开嘴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忙将傻看着的叶九拉走了。殊不知另一边,也有一双目光一直往这边看。 七娘独自一人离开凤凰谷之后,没走几步,就见好久不见的巴石追了过来。 “巴石,你怎么也在这里?” 巴石嘿嘿笑道:“我在谷里早就看到姐姐了,不过姐姐一直在和身边的大哥哥说话,没注意到我。” “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巴石忙将手里的一个小盒子递到七娘眼前,露出两颗小虎牙,“我是受江阁主所托,将这个盆栽送给姐姐的。” 七娘惊讶地接过,打开一看,只见盒子里是一盆外表奇特的小植物,叶子像绿色的石头,而“石头”上开着一朵红色的像是雏菊的花。如此特别的植物,她还从未见过。 “这是?”她颇感新鲜,不由一阵惊喜。 “江阁主说这是他从南蛮带回来的帝玉,其它都是开着黄色的花,只有这株最为特别,他想你一定会喜欢。他还说,本来想亲自送你,不过怕你身边那个大哥哥会不高兴,所以就没过来与你说话。对了,江阁主还问,姐姐的手好了吗?”巴石将江柒寒托他带的话一一转达给七娘。 “已经好了,你跟江阁主说让他不用担心,还有,谢谢他。”七娘看了看手上的帝玉,脸上的笑容暖洋洋的,犹如冰雪初融。 巴石开心笑道:“那我就回去复命啦!江阁主说把花放在阳光充足的地方,先不用浇水,改日他会和你细说帝玉的养护方法。” 七娘捧着盒子微笑道:“好。” 待巴石走远,七娘才抱着帝玉上了马,连夜赶往千机楼。行至山谷外,却觉身后有人跟着,且跟了一路,七娘疑惑下立马调转方向,往树林里奔去。只听身后的树枝哔哔作响,几阵奇怪的风吹过,树林里的树叶竟都哗哗落下,落了一地,像是兆示着什么。 七娘心里暗想:“这次肯定是个劲敌,得速速离开此地。” 她不由加快了速度,不一会眼前忽然升起一团诡异青雾,七娘心道不好,猛拉缰绳掉头,然行至不远,前方出现一个模糊人影。那人速度极快,眨眼一瞬便到了七娘跟前。七娘抱着那盆帝玉滑出马背,轻功后退,站到树枝上,俯视着树下的人道:“你是谁?” 只见那人将蓝色兜帽掀到后背,缓缓抬头,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望了过来。 七娘双目瞪大,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张熟悉的脸,几乎颤抖着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岚伊……” 四年前,七娘亲眼目睹岚伊为了救她,死在戚风部下的剑下,没了呼吸。她一直坚信着岚伊已经死去,而现在,死去的人竟然站在自己面前。 在她震惊的时刻,岚伊忽然飞了上来,银光闪过,七娘鬓边的一缕头发瞬间被削断。她未多想就飞至另一棵树上,躲开岚伊的攻击。 “拔剑。”岚伊的声音在黑夜中像是发自幽灵的嘴唇。 她怎么可能向岚伊拔剑?岚伊不认识自己了吗?不对,岚伊根本没见过她的脸。 “岚伊,我是珞,你不记得我了吗?”七娘一边躲闪,一边惊慌地冲岚伊喊道。 但是岚伊,根本就听不到她的声音似的,手上的刀一刻没有停顿过,不断朝着七娘的致命处猛砍。单手接了几招过后,七娘已经落入下风。心脏被一掌击中,七娘从树上摔下,单膝着地,心口一阵剧烈的钝痛,让她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七娘心惊地望向岚伊,似有无数疑问,然而岚伊却仍是那副没有任何表情的模样,像是一具美丽的傀儡。 “叫你拔剑你不拔,现在是不是很痛?”岚伊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她就像只是在复述谁的话一样。 “你……”七娘强压着胸间的一股汹涌内气,问道:“你究竟是不是岚伊?” 如果是岚伊,怎么会装作不认识她,又怎么会对她拔刀相向? 岚伊没有回答,她朝七娘径直走了过来,直直盯着七娘一张惨白的脸,然后再次扬起了刀。 一盆帝玉滚到地上,染上了血。 边澈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总觉得不安。他甩开那些不好的预感,正视着前方的废墟。凤凰谷的人已经去往圣火教的大殿,不过边澈觉得,高琊可能并不在大殿里。 他走进一个石室,这里曾是圣火教圣女越青尢的住处,当年边澈就是在这里让她逃走了。石室里有个密道,他未作他想就往密道深处走去。 密道深处,被一条深深的沟渠隔开,一个大铁笼悬在空中,里面关着十几个面目凶狠的人,他们都曾是千机楼的暗卫,不过现在,他们都已经丧失了人的神智。边澈很快就意识到,这些人,都是吃了那种会让人变成疯子的东西,就跟雷戴一样。 “别来无恙啊,边楼主。”粗嘎难听的声音在空荡的密室里尤显得阴森。 边澈抬头看去,见铁笼的另一头,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男人。 边澈轻笑了一声,说道:“看来你就是天玄教教主高琊了,为何不以真面目相见?”说着,他嘲笑地看向高琊脸上的面具。 高琊似乎被他这句话触怒,他恶狠狠地喝道:“当年若不是因为你,我的脸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不会失去我最爱的女人!我那时候就发誓,定要你为此付出一切!” 边澈笑道:“我本来压根就对你没有印象,后来是看见了密室中的浮雕,才恍然想起。我记得,你当时候为了保护越青尢,被我的暗器所伤。我还奇怪,你中了暗器,怎么不立刻死去,原来是因为你体内有你师傅白丰田传给你的金钟罩,虽然不及白丰田的十分之一厉害,却也能够抵抗一些毒液的侵蚀。”边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漫不经心地说:“后来我觉得这暗器仍有不足,于是便叫它的制作者改进。想看看改进之后的样子吗?” 说完,边澈抬起左手,撩起半截衣袖,只见他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精小的铁匣,匣上有细小的丝线直连至他的整条胳膊。 他慢悠悠道:“之前嫌弃那手套太过笨重,不便携带,改进之后就轻便了许多。不知道神兵谱里,有没有相关记载。你应该已经派人去找那个人了吧?不过就算找到也没用,因为你,就快死了。”话音刚落,边澈便朝高琊举起了暗器。 第六十二章 傀儡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随着暗匣中的银针射出,高琊的刀也飞向了铁笼的大锁,十几个怪物从铁笼中争相跳下,以猎捕之势奔向边澈,而高琊早已趁机逃往外面。边澈对着高琊的后背再次射出一枚银针,却偏了偏,让高琊侥幸逃脱了。 七娘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手脚都被铁链锁着,她肩膀上,是一道深深的口子。四周一片暗黑,只有两盏烛火在风中摇曳。前方传来吱呀吱呀的声响,七娘看到一个人推着一张轮椅慢慢朝自己靠近。 轮椅停在七娘十步外,轮椅上的人朝她露出一丝笑容。岚伊站在他身后,目无表情地注视着她。 七娘动了动干涩的嘴唇,有些嘶哑道:“卫庄主。” 因为刚见到了岚伊的起死回生,再看到卫少卿,她已经不那么惊讶了。 卫少卿勾了勾唇,“小七姑娘一定有很多话想问我,今天我刚好有空,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 七娘望着眼前的卫少卿,脑子里一片浑噩,她想了一会,然后问:“岚伊为什么不认得我了?” 卫少卿哈哈大笑了起来,摇摇头似乎有些惋惜道:“没想到你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岚伊四年前重伤,危在旦夕,我为了救她,让她服用了一种以我血为引的续命丹,有点类似蛊虫,副作用就是会让她忘记以前的事情,成为我的傀儡。所以她不认识你,也是正常。” 七娘沉默片刻,又问道:“你带我来此,有什么目的?” 卫少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略微思考了一下,很有耐心道:“我带你来这,其实有两个目的。一是试试我新改进的梦魂,二是你的存在对我爱徒的威胁太大了,我不能再让你存活在这个世上。” “耶律琊?”七娘脱口而出。 “这就是你第三个问题吗?”卫少卿笑呵呵地看着她。 “不!”七娘定了定心绪,“等一下,我要问的是,三年前,关于梦魂的真相。” “唉,小七姑娘,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好好把握,却问这种陈年旧事。”卫少卿一脸遗憾。 边澈这些年一直对越不凡叛变的事耿耿于怀,因为处死越不凡,让千机楼的人都对边澈抱有误会,虽然边澈不在意这些,但是七娘没有办法坐视不理。 “我没有什么问题好问的,既然卫庄主提到梦魂,那我就要问清楚。”七娘一脸镇静。 卫少卿见七娘如此临危不乱,颇有兴致,笑着说道:“上次我不是说了,是越不凡为了引渡亡魂而与我买下的梦魂吗?小七姑娘还想要什么真相?” “之前怕是庄主为了躲避千机楼的追杀或者是怕耶律琊和玉大小姐知道真相而故意撒的谎吧。后来我调查过越不凡,他根本就没有要引渡亡魂的亲人或者是朋友,那他为何要与你买梦魂?”七娘咄咄逼视着他。 卫少卿愉悦地笑了起来,“小七姑娘是个聪明人。好吧,既然我说了要回答你三个问题,那我一定知而不言。越不凡当年来找我,其实早知梦魂是失败之作,也知道它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不过还是买下了它。我很好奇,他到底要做什么。后来我不经意间发现,他的耳朵里面隐约有只红色的蛊虫,正是我不久前卖给红莲堡一个人的言灵蛊。只要对着这种蛊说话,就能够让附上这种蛊虫的人乖乖听话。越不凡,便是受了那个人的操控。” 七娘震惊地看着他,“那个红莲堡的人,是谁?” “我已经回答了姑娘三个问题了。”卫少卿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可以好心告诉你另一件事。” 卫少卿摇着轮椅往前几步,移至七娘身前,“我新改进的梦魂,便是结合了这言灵蛊和原先的梦魂,两者的效用一综合,既能让附上蛊虫的人听从命令,又能激发此人内心狂念,将其功力发挥到极致。不过一旦梦魂效力用完,这人便会死去。我这也是为了瞳好,你是他的姐姐,应该也希望他能过的好吧。” 七娘睁大眼睛看着卫少卿,然后见他朝身后拍了拍手,岚伊便走上前来,手里拿着一个圆盒子。 “去吧,岚伊,为我们新增一个伙伴。”卫少卿笑道。 边澈将圣火教的那些疯了的暗卫解决之后便折返千机楼,正要去找七娘,便见于名臣苍白着脸跑了过来。 “楼主,七娘出事了!” 边澈心里一惊,却强自镇定:“你说什么?” 于名臣赶紧将一封信和七娘戴的一支簪子递给边澈,边澈连忙伸手夺过,越往下看,眉间的褶皱越深。 信的最后一句话是:楼主若想再见到叶七娘,一人前来,若是发现楼主带其他人来,那就将叶七娘的尸体抬回去吧。 “楼主,这可能是红莲堡残党的陷阱,故意诱您前去,我们尚且不知对方有多少人,楼主切勿冲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边澈愤愤将那信揉碎在手心,“七娘被他们捉去了,你让我怎么从长计议!管他是红莲堡还是天玄教,敢动我的人,那就是死。” “楼主!楼主!” 不管于名臣的大声呼喊,边澈即刻策马往天罗山奔去。来到信上所说的寺庙,便看到一个戴着红莲堡面具的女人站在屋顶,一动不动。 “我按照信上所说来了,七娘呢,她在哪里?”边澈静静朝那人望去。 “边楼主要是能打赢我,我就让她出来见你。”岚伊嘴里说着话,但嘴巴并未在动,好像声音是从腹腔发出的一样。 边澈面带讥笑地上下打量她一眼,“就你一个?其他红莲堡的人呢,怎么不见?” 岚伊仿佛没有灵魂一般发出生硬的声音:“没有别人,只有我。” “哦?”边澈发出一声极其不屑的笑声,“那你胆子还挺大的,一个人也敢来,就不怕死在这里吗?” “这句话,边楼主说的过早了。”话音刚落,岚伊就从屋顶上飞了下来,落在地上。而后,她将刀从刀鞘中抽了出来,闪电一般掠至边澈跟前,常人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那闪着银光的刀刃便向边澈的头劈砍而来。 然这快如闪电的刀刃,却并未落到边澈身上。倘若岚伊还尚存自己一丝意识,一定会被边澈这迅如疾风的闪避而惊艳。因为他闪避的瞬间,竟如一阵白烟,倏地就退到了她身后,朝她伸出一掌来。 岚伊连忙侧身闪躲,同时将刀举至身前,挡住边澈的掌风。然后向后纵身一跃,再次出招。 边澈嘴角似乎勾起一抹笑意,白影晃动,只觉风中都传来一股肃杀之气,他的右手似乎能将周身的空气都化为内劲,毫不留情地朝岚伊攻去。岚伊纵身一跃,瞬间那夹杂着热浪的掌风就从她脚下破空而过,震得寺庙周围的树叶无风而动。那犹如森寒剑气的掌风,即便未曾碰到,也令人心颤。 一个人影隐在暗处,观察着寺庙前二人的打斗,他久未见到如此深厚的内力,不免心生讶异。这边澈顶多不过二十五六,竟能拥有如此高深莫测的武功,究竟是师从何人? “七娘,好好看着,待会有你出场的时候。”黑暗中的男人笑了起来。 岚伊的刀似乎不会困倦,接连向边澈发出攻势。只听“嘭嘭嘭”连响三声,寺庙外忽而扬起漫天尘土,边澈的寒冰掌接踵而至。他的掌风所到之处,皆升起一团寒雾,最后落于岚伊胸口。 岚伊脸上的面具顿时裂开,她只觉胸口一窒,似乎血液都冻成冰,倏而跪倒在地,堵塞于胸口的浓血却咳不出来。只中了一掌,岚伊却已经无法再继续战斗。然而边澈这掌只不过用了三成的力。 若非急着想知道七娘安危,边澈不会那么快下杀心。他擅长的招式中,除了焚冰以火,最厉害的就是寒冰掌。 他朝重伤的岚伊走去,问道:“七娘在哪?” 岚伊抬头望去,只见目光空洞,落于他身后。 边澈转身一看,见七娘正手握华舞剑站在寺庙门前。 见她无事,边澈心中一喜,忙快步朝她走去。走到她跟前,才发现她肩上有伤。“你受伤了?” 话刚落下,七娘竟扬起手中长剑,朝自己刺了过来。 边澈下意识地侧身避过那未有迟疑的剑锋。 “你做什么?!”边澈没想到七娘竟然要杀自己,他瞪大了双目。 然而七娘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她黑色的双瞳直直盯着他,像泼了墨一样浓黑,眼底似乎空无一物。七娘只是顿了一下,然后继续举起了长剑。一声不吭地向边澈频频出招,剑锋所及,皆带杀意。 边澈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宛如木偶一般的人,并未回击,他呵斥道:“你疯了吗?竟跟我动手!” 然而七娘似未听见一般,再次朝他刺出一剑,这次边澈闪身躲开,一怒之下握住七娘握剑的手腕,惊觉她体中一股汹涌内力。边澈心下正诧异,七娘便用另一只手作为掌刀砍向他脖子。边澈无奈还手,七娘数次变招,招招夺命,杀意凛然。边澈唯恐伤及她,只得招招退避,以守为攻。好不容易寻得一线之机,将她手中华舞踢出几尺,而七娘竟手握成拳朝边澈的胸口袭来,逼退他三丈之外。 边澈身后的竹子因这蕴含内力的拳风而摇晃起来。边澈压下心中震惊和怒意,抬头望向七娘。只见七娘如同不认识自己一般,冷冷注视着他,眼中可见杀意。 边澈只觉胸口一阵钝痛,方感知七娘那拳头已将自己的心脉震伤,她三年来待在自己身边,而他却不知道她竟有如此高的内功。 只见七娘从地上捡起华舞,朝自己快步走来。一群暗卫不知何时赶到,将七娘围至一圈,却都愣愣不敢动手。 随后赶到的于名臣忙上前欲扶边澈,边澈却自己站直身,伸手将他一拦,心急道:“你们别伤她!” 暗卫们听到边澈下令,皆不敢上前,只是退后着将边澈和七娘隔离开。 七娘面无表情地扫视他们一圈,然后走向岚伊,将岚伊横抱起来,然后跃至屋顶,轻功逃离。 “楼主你怎么样?属下这便带你回别院。”于名臣见边澈面露痛苦之色,心急如焚。 边澈指着七娘离开的方向,哑着声说道:“快……快去把她追回来,别误伤了她。” 第六十三章 真相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此时,边澈的屋子里,跪着三个暗卫。 “楼主,属下无能,没能追到七姑娘,请楼主责罚。” 边澈刚运功疗完伤,便一直闭着眼睛坐在床上,他的眉间未曾舒展过,他的全身,似乎被一股玄寒之气包裹着,让人不敢靠近。 “你说,七娘为何要背叛我?”边澈对身边的于名臣出声道,他的声音沉静却冰冷。 于名臣心下惶恐道:“属下不知是什么缘由,但是七娘没有理由背叛楼主,是不是有人逼迫于她?” 边澈睁开眼,瞳间如被浓黑的墨色浸染,“是啊,她有什么理由背叛我?我如此待她……”他如此爱她,她没有理由离开自己,一定是受人逼迫。一定是受那个戴面具的女人逼迫。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他的拳头紧紧抓住。 于名臣将一张面具递到边澈面前,道:“这是那个女人的面具,楼主可有印象?” 边澈看了一眼,烦躁道:“花念云对我有忌惮,当年让我留在西域,就是不想让我与中原的精英有交集,除了雷霆司掌事,其他人我都不认识。”虽然后来破例让他助珞练成秘术,但他们也未能相认。 “白姑娘也是红莲堡的人,不如让她认一下?”于名臣提议道。 边澈再三思索,说:“玉儿记不清以前的事,叫她来也没什么用。” “可白姑娘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了。” 边澈怔了一下,然后道:“那就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白玉莹随着一名暗卫进了房间,她直朝边澈走去,看着边澈只着内衫坐于床头,嘴唇没有血气,脸色灰暗,看模样确是受了内伤无疑。不过没有人告诉她,边澈这内伤是怎么来的。能靠近边澈并且让其受伤的人,不是拥有能与边澈匹敌的武功和修为,就是边澈信任的人。白玉莹瞟见于名臣手中的面具,微微张大了嘴。 这个表情瞬间落入边澈眼中,他问道:“玉儿识得这张面具的主人?” “这是火护法岚伊的面具,废我功力的人,我此生不会忘记,可是她不是已经死了。”白玉莹陈述着,然后她看边澈蹙着眉,心疑道,“楼主的伤莫非是此人伤的?” 边澈并未答话,心口似乎被什么堵着难以顺气。他突然想起第一次遇见七娘,七娘说自己是火护法手下高阶祭司,后来在风城驿站遇到两个红莲堡残党下毒,于名臣调查七娘身份,告知他岚伊和手下一名高阶祭司关系很好……还有那两块再次出现的风火令牌……莫不是七娘真的在骗自己?她三年来待在自己身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报复自己,让红莲堡卷土重来? “楼主,你怎么了?可是伤口疼?”白玉莹立马上前,神色间隐约可见担忧。 白玉莹也许是第一次对自己露出这样关心的神情。边澈被方才那想法扰的心烦意乱,胸口亦有难以名状之疼。寻常震伤心脉,疗过伤之后便会稍有好转,然而这次却不似普通内伤。他感觉喉咙间涌出一股铁锈味,然后有殷殷鲜血从嘴角溢出,之后便喷出一口浓血,再不省人事。 “楼主!”于名臣无比惊慌,他托住边澈的身子,再次为他运功疗伤。 白玉莹慌忙拿帕子为边澈擦拭嘴角的血,心道这内伤不比寻常,便对于名臣道:“于舵主,我能看看楼主的伤势吗?” 于名臣心想多一人看总比一个人看好,白玉莹又是懂武功之人,于是便说:“白姑娘请便。” 白玉莹遂解了边澈衣扣,再看边澈胸口,隐约可见一个红莲之印。于名臣脸色一变,方才他给边澈疗伤之时可什么都没有。 白玉莹心下惊异,脱口而出:“红莲印。” “红莲印?” “这是红莲堡的高深武功,非……”白玉莹话说一半即止,然后她顿了顿,像是故意隐瞒了什么,“非常人所能习得。” 红莲印是花念云自创的独门武功,需以红莲秘术为佐助,才能将红莲印运用自如,这么说造成边澈内伤的是学了秘术的人。看来那人真是岚伊,可是令白玉莹奇怪的是,岚伊入红莲堡不过一年,就算她天赋再高,秘术都不可能这么快掌握,她是如何使出红莲印这招的。 “于舵主,楼主到底是被谁所伤?” “是……七娘。” 白玉莹惊讶地看着他,“七娘为什么要与楼主动手?” “唉,一言难尽。” “幸好这红莲印偏离了心脏,否则楼主就不仅是内伤那么简单了。我去给楼主抓些治内伤的药。”白玉莹说着,就起身离开了房间。 白玉莹心中百感交集,七娘如何会红莲堡的秘术?花念云至始至终不愿意传授真的秘术给她,唯独疼爱岚伊一人,要说花念云最信任的人,也就只有……雷霆司掌事珞。莫不是七娘就是珞?想到这,白玉莹顿时停住了脚步。 她在池塘边来回踱步,想起上次边澈询问自己的话,看来边澈还不知道七娘的身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她,是怀疑七娘学习了秘术吗?思及边澈第一次见到她时对自己的态度,看自己的眼神,再结合几番谈话,边澈问她是否认识谁,似乎要让她想起什么似的。细细想来,边澈一直要找的,不是秘术,而是学了秘术的人,边澈早在很久之前,就与这个人相识了。因为诸多巧合,所以才误以为这个人便是她。 几番推敲之后,白玉莹忽然抱着肚子蹲了下来,她笑个不停,甚至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原来兜那么大的圈子,边澈只是将她当成了别人,压根就没真心喜欢过自己。边澈待她好,只是因为她刚巧从红莲堡中逃出,刚巧戴了雷霆司掌事的面具避人耳目,刚巧述说自己学了秘术被红莲堡的人追杀……哈哈哈哈,简直是太啼笑皆非了。白玉莹起先只是蹲在地上笑了一会,然后忽然悲从中来,她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当初的她遇到了爱情,即便不喜欢边澈,但边澈也是真心待她,她也有感动过,却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爱她的人不是真心爱她,她爱的人也只将她当成晚辈。愤怒、不甘、对所有人的嫉妒,这一切尽数涌来,白玉莹自嘲地笑笑,然后优雅地站起身,脸上笑意敛去,好像并未发生方才的事一样,仍是清雅无双,和之前的她并没有什么两样。 “楼主,我从没想过要背叛你……” 梦里面,依稀记得有人这么说过。一只温柔的手帮边澈捻好被角,边澈突然醒了过来,猛地抓住那只手。柔弱无骨,并不是七娘。边澈怔怔地看着同样发愣的白玉莹,然后才有些失落地松开她的手。 边澈坐了起来,问:“你一直在照顾我?” “因为觉得于舵主他们照顾不来,我应该比他们更为细心,而且楼主的伤……”白玉莹没有继续说下去,眼中有难过之意。 “无妨,不必担心。”边澈不甚在意地安慰道。 白玉莹却摇摇头,神色凄惶,“楼主伤的很重,我学过武功,楼主不必骗我。我从于舵主那知道了,是七娘伤了你,七娘为何能伤得了楼主?” 边澈心中顿时又一阵绞痛,他痛的不是伤口,而是白玉莹的这句话。“她内力猛增,我未有防范。” 白玉莹道:“楼主知道七娘是什么人吗?为何突然与千机楼反目成仇?” “她曾说自己是红莲堡火护法手下的高阶祭司。”边澈虽然怀疑过七娘隐瞒身份,但当七娘那日与岚伊站在一起,他又不确定了。毕竟那些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 白玉莹眼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流光,她垂眸说道:“其实这两天,我隐隐约约想起一些红莲堡的事……” 边澈一怔,凝眸看向她。 “我在想,我是不是以前就认识你了……”白玉莹忽然抬头望着边澈,眼中带着一丝困惑,“我总觉得我们之间似乎发生过一些重要的事情,但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还有,我甚至怀疑过自己的身份,我或许并不是花念云的孙女,只是因为我身怀秘术,因此潜意识以为自己便是她的孙女。你还记得你初见我时,我脸上戴的面具吗?也许那个才是我真实的身份。” 边澈定定地望着白玉莹,脱口道:“雷霆司掌事珞。” 白玉莹皱眉,像陷入回忆中,“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记得珩吗?”边澈又吐出一个名字,直直盯着她。 这回白玉莹秀眉蹙得更紧了,她不答反问:“你难道曾经也是红莲堡的精英吗?” “嗯,只不过我与你们少有往来。”边澈淡淡道,并不打算跟她谈及以前的事情。听到白玉莹说想起过往,边澈竟未感到一丝雀跃,反而是深深忧愁。 “对不起,我只能想起这些了。” 边澈微笑了一下,柔声道:“没关系,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了。” 白玉莹听他如此说,反而脸上添愁,“下次若再见到七娘,她要是还要杀你,你万不能再让自己受伤了。” “你担心我?”边澈忍不住勾起一丝笑容,认真地看着她。 “难道我不该担心你吗?你为什么如此不在意自己的伤势,”白玉莹面带嗔意,“你可知道我这次有多害怕你出事。” 边澈对她的转变有些许诧异,随即郑重道:“下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白玉莹忽然钻入边澈怀里,边澈顿时怔住,低头看着她,却没有将她拥住。眼中除了惊讶,没有任何情绪,只是任由她靠在自己胸前。 “我知道你现在喜欢的是七娘不是我,但是我仍然不想你因为她受伤,答应我好吗?”白玉莹低声道。 边澈沉默了一下,然后才伸出右手安慰地抱了抱她,说道:“好,我答应你。” 第六十四章 清醒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夜幕已至,江柒寒和傅辛刚告别了盟主薛青山,正要离开盟主山庄,行至一条花园小路,迎面走来一个身着黑衣斗篷的女子,此人斗篷压的极低,又因夜路昏暗,看不清面容。 原本山庄里有人出入很正常,但现下未到己时,一路上却鲜少见有山庄弟子,而此人低头走路,脚下生风,不似山庄里的人。江柒寒和傅辛不免多看两眼,只见那人携带的长剑有点眼熟,细看便知那是七娘随身佩戴的华舞。七娘好像不认识他们一样直接与他们擦肩而过,江柒寒和傅辛相视一眼,觉得奇怪,便回头叫她一声:“小七。” 而七娘似未听见,脚步匆急,不一会便转了个弯不见了。 “傅辛,小七看着有些奇怪,我们去看看。”江柒寒有些担心道。 此刻薛青山正在书房案前看书,忽然一阵狂风大作,窗户猛地阖上,他转身去重新将那叉竿插上。这时门却大开,薛青山觉得不对,今夜无风无月,怎么会突然刮起那么大的风。于是便点上一盏灯出去查看。 “谁人在那?”薛青山警惕地扫视四周。 树影无风而滞。只见前方走来一名女子,手持长剑,那剑身泛着玉色的光泽,将她隐在兜帽下的脸照亮,薛青山觉得这女子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她是谁。 “你是什么人,为何擅闯山庄?”薛青山心觉这女子来意不善。 七娘眼底倒映着剑的清辉,说道:“把盟主令交给我。” “盟主令是号召武林的重要物件,岂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要的?”闻言,薛青山语气不免添了些骄傲之气。 七娘如暗夜的鬼魅,语气平缓,依然没有任何情绪道:“如果不交出来,你会死。” 薛青山哈哈大笑,“我薛某在江湖上混了那么多年,还头一回听到一个女人这么说。你既然不愿意透露姓名,那就与薛某人较量一番如何,看看你有没有资格拿到盟主令。” 江柒寒与傅辛找到七娘时,见薛青山已经和她打得如火如荼。虽然七娘武功和身手都属上乘,但在薛青山面前却仍被压制一大截。江柒寒不免生疑,七娘这是接了什么任务,竟然要来刺杀薛青山。边澈又如何会下这样的命令,任谁都知道,七娘与薛青山一战必输无疑,这明摆着就是来送死的。 在场的只有傅辛见过七娘的武功,只觉这次七娘仿佛脱胎换骨,招式变幻莫测,迅如游龙,而上次不过是一把隐藏光芒的利剑,早晚都会锋芒毕露。 七娘和薛青山几乎同时腾空而起,只见薛青山隔空拍出一掌,然后直取七娘咽喉。七娘迅速后退,直逼屋檐,脚尖踢出一块砖瓦,向薛青山面门飞去,却被薛青山一掌击碎。七娘趁势挽了几个剑花,如游蛇吐信,朝着薛青山直刺过来。 薛青山迅速滑向后方,足尖点地飞身而起。华舞剑落了个空,刺到地上打了个弯,七娘借着那弹力再次跃起。不料薛青山大喝一声,使出一招“金刚拳”,七娘的身子被那股力道直逼后退,然后猛地砸到树干上,她却未罢手,下一招便不再用剑,而是向薛青山的方向也打出一拳。只听见猎猎拳风,卷起地上的树叶呼啸而来,薛青山连忙纵身跃起,而这拳刚好朝向江柒寒的方向。 傅辛一惊,连忙抽出身后大刀,挡在江柒寒面前,斩向那袭来的拳风,硬生生将其破开。两道劲风相撞,七娘随之向后飞去七丈远,而后重重摔在地上。 胜负已定。 “小七!”江柒寒担忧七娘伤势,惊慌跑过去。 “阁主!”傅辛也怕江柒寒出事,紧接着喊道。 薛青山一脸惊讶与疑惑,敢情这去而复返的江柒寒还认识这女子。他指着地上的人,“江阁主认识她?” 江柒寒抱起七娘,见她已然昏迷,肩膀上也有血,便抓住她手腕替她把了脉,察觉她脉搏时而微弱时而快速,十分异样,他心里不由咯噔一下。然后他朝薛青山道:“薛盟主,此人是金大当家之女,也是我的朋友。我想其中有些误会,她恐是走火入魔了,能否请盟主借个地让我安置下她,待我问个清楚再给盟主一个交代。” 薛青山讶异道:“金大善人的女儿,难怪我说有点眼熟,原来是之前在山庄见过。也好,我也想问个清楚,她为何来与我要盟主令。”说着就让弟子去准备一间房。 江柒寒将七娘从地上抱了起来,傅辛赶忙上前要接手,“阁主让我来吧。” 江柒寒却只凝眸看着他,并不打算让傅辛来,傅辛站了半天恍然大悟,忙收回手,说道:“呃,这种事还是让阁主来吧。” 江柒寒走了几步,突然“啪嗒”一声,似踩碎什么东西,他移开靴子,低头一看,见是一只红色的虫子,外壳已经被自己踩得粉碎。 “阁主,这是什么?”傅辛的目光瞬间被那条蠕动的虫子吸引了。 “怎么会有蛊虫……带回去我看看。” 耳边终于恢复了清静,只觉身体像是被烈火灼烧,又像是寒冰浸体,忽热忽冷,苦不堪言。七娘不由得抓紧手边的东西。 “小七别乱动。”耳边传来一个温和又有些急切的声音。这个声音不是卫少卿,却像是…… 七娘睁眼一看,见江柒寒正一脸愁容地看着她。 “江阁主?”刚醒来的七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闭了闭眼又睁开,竟然真的是他。 七娘正要坐起来,却被江柒寒阻止,“躺着,你气息不稳,我给你扎了针调息。” “江阁主,我这是在哪?你怎么会在这?”七娘脑中一片浑浊,只记得卫少卿跟自己说完最后一句话,自己就昏睡了过去,之后的事,她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这是盟主山庄,方才你来拿盟主令,还有印象吗?”江柒寒问道。 “竟有此事?我……全无印象。” “果然。”江柒寒皱了皱眉,将方才之事告知了七娘。“小七为何会中了蛊?难道是边澈……” “跟楼主没有关系,是容曦庄园的庄主,他说这是‘梦魂’,能够操控人的意志。不行,我得尽快回千机楼,江阁主,劳烦帮我取针。”七娘担心卫少卿会利用自己对边澈不利。 江柒寒却拒绝她的请求,“不行,你不能现在走,方才我替你把脉,发现你脉象极不稳定,忽快忽慢,微弱时近乎感受不到脉搏跳动。后让傅辛给你看过,发觉你体内有两股不一样的内力在相互冲撞。你因为和盟主打了一场,心脉也已经受损,倘若就此离开,我无法保证你接下来会怎样。”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只不过一点小内伤,我现在能动能说话,不会有事的。至于我的脉象,也是和我所学的武功有些关系。江阁主,拜托了。”七娘将手臂抬到江柒寒面前,一脸请求之意。 江柒寒静静地凝视着她,表情有些凝重,最终拗不过她,便幽幽说道:“我虽不懂武功,但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奇怪的脉象,我……我很担心你。” “七娘是习武之人,知道深浅,多谢江阁主为我担心,不过我真的没事。”七娘为让江柒寒放宽心,朝他微微一笑。 “好吧,既然你执意要回去,我身为外人自是不好再阻拦你,盟主那我自会替你说明。不过你要是身体有什么不适,一定要来找我。”江柒寒一边拔针,一边认真地叮嘱道。 “嗯,我会的。”七娘连忙站起身,离开之前,又转头跟江柒寒道了一句:“多谢。” 七娘照往常一样回到千机楼,却没想到被几个暗卫拔剑阻拦。她先是诧异,然后便怒斥道:“你们做什么,敢拦我?” 其中一名暗卫回道:“属下无意冒犯七姑娘,不过为了以防姑娘对千机楼不利,不能放姑娘进去。” 七娘嗤笑,“我对千机楼不利?你是瞎了眼了还是坏了脑子了?” “我们也是职责所在,楼主前几天刚被七姑娘所伤,我们不能放姑娘进去。” 七娘怔在原地,“你说什么?楼主被我所伤?” “……虽然楼主并未下令要追杀七姑娘,不过我们人多,还请姑娘束手就擒。”暗卫虽不明白边澈用意,但因为七娘身份特殊,不得不继续以礼相待。 七娘一阵发愣,难道她被卫少卿下蛊后去找过边澈?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眼看那些暗卫就要朝自己动手,她没有拔剑,连连后退几步,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勿动手!”只见叶九快步走来,远远看着自己和那几名暗卫道。 “副楼主。”那几名暗卫连忙朝叶九恭敬地低下头,退到一边。 副楼主?七娘愣怔地看着叶九。她不在的这几天,千机楼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叶九什么时候当上了副楼主? “七娘,进来说话。”叶九对七娘道。 七娘带着满肚子的疑问跟着叶九来到大厅,叶九示意七娘先坐下,然后才说道:“我的事稍后再说,七娘,你这些天杳无音信,发生什么事了?” 七娘便将她遇到岚伊,被卫少卿下了言灵蛊以及梦魂的事告诉了叶九。叶九吃了一惊,“你说越不凡是被那言灵蛊操控才背叛千机楼的?” “卫少卿应该不会骗我。楼主呢?他怎么样了,伤的严不严重?”七娘担忧道。听卫少卿说那梦魂会将最强功力激发出来,七娘也不知道自己那天出手重不重,但是醒来后,她发现自己的内力似乎增强不少,那被自己压制的内力也完全不受控制了。 叶九看了看她,说:“楼主现在住在别院,这几天白姑娘和于舵主一直在照看,你不用过于担心。你不在的时候,叶十一杀了几名夜卫,还卷走了青武门的诸多财产,现在不知去向。” 七娘惊讶地望着他。 “楼主因受了伤,故而命我担任副楼主,处理千机楼的一些事务。”叶九缓缓说道。 “叶九,我想去看看楼主。” 第六十五章 真心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金家别院,两伙人正在相互对峙着,一边是边澈和千机楼的夜卫,一边是岚伊和几个蒙着红纱的人。此时,岚伊的手中,正挟持着白玉莹。 “那个男人说,只要能找到你的弱点,便能杀掉你。你的弱点,是她吗?”岚伊一双没有灵魂的眼珠子直直盯着边澈,眼睛似乎不会眨动一般。 边澈只是静静地审视着她,与其说是审视,倒不如说是观察。上次岚伊挨了他那掌之后,应该已经身受重伤,今日却还负伤前来,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白玉莹细白的脖子上被刀勒出一条红痕,她的脸倔强地仰着,冷冷说道:“没想到昔日的火护法竟沦落至此,还需要靠挟持人质才能安然脱身。” 岚伊没有搭理她,而是将刀口又贴近她柔嫩的肌肤,刹那鲜血便从刀锋处流了下来。 “玉儿!”边澈终于按捺不住出声道,他的嘴唇灰白,似乎内伤未愈。 而后他冷盯着岚伊,嘲弄一笑,“你想要我的命,就自己来拿,何必牵连其他人,这可不像花念云手下人的作风。”他故意拖住时间,只为等暗卫收到暗号从后面包抄,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想她死的话,就用你的命换她的命。”岚伊仍旧重复着这句话。 白玉莹还在她手上,边澈不敢妄动,只是静静等待着时机。 不久之后,几名暗卫从四面的房顶上出现,齐齐飞下房檐,与那几个蒙面人打了起来。与此同时,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庭院里,竟是消失了几天的七娘。 边澈睁大了眼睛,心里一喜一惊,喜的是她安然无事,惊的是她现在出现莫不是岚伊的同伙。 岚伊一伙人并不知道七娘已经恢复了意识,见是她,岚伊便将白玉莹往七娘身上一推,然后只身一人上前对付边澈。 众人无暇顾及七娘,只见岚伊突然变换了招式,舍弃刀而改用拳招,豁了命一般朝边澈猛烈进攻,两人难分上下。边澈故意拖延战术,一边防守,一边观察她的出招,总觉岚伊的招式与上次七娘的招式有些相似,心里暗暗起疑。见她攻而不守,边澈连向她拍出几掌,岚伊才倒地吐血,这回该是无法再战了。同她一起的蒙面人也已被暗卫一一擒下。边澈心疑地向岚伊走去,想问她几句话,不料一个蒙面人立马朝他使出一枚暗镖。 只见一道白影飘来,白玉莹竟出现在他面前,替他挡下了那个镖。 边澈惊诧万分,忙伸手将倒下的白玉莹抱在怀里,惊慌唤道:“玉儿!” 就在这时,重伤的岚伊竟然从地上又爬了起来,像是不知疲惫的提线人偶一般,七娘猛地一怔。 众人只见七娘忽然提剑冲向边澈,皆是惊惧,然而七娘速度极快,还未来得及阻止,七娘的剑就已经朝边澈刺了出去。 华舞洞穿了边澈身后的身体,血液瞬间飞溅,岚伊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眼睛仍是空洞无神,死时都未瞑目。边澈瞳孔猛地睁大,无比震惊地看着七娘,只见她的腹间,正插着一把暗卫的剑,她低头一看,然后直直地跪倒了下去。 院子里响起边澈的怒吼:“快叫大夫!快去啊!” 浓浓的草药味在房间里蔓延,边澈坐在床边,片刻不离地守着床上的七娘。已经过了两天了,七娘却仍昏迷着未醒过来。大夫说她的脉搏不太寻常,气息紊乱,应是内伤所致,但手臂上有扎过针的痕迹,应是不久前有人为她诊治过。边澈俯下身,握了握她的手,见她的手冰冷的厉害,边澈便灌输了一些内力给她。 “楼主,你伤还没好,切勿再发动内力了。”于名臣刚进来,就发现边澈正在给七娘输内力。 “休养几天了,我的伤远不及她的严重。” “白姑娘身体不舒服,想见楼主,楼主要不要过去看一下?” 边澈望向七娘苍白的脸色,有些犹豫。 于名臣了然道:“七娘这里我会替楼主照看。” “也好,玉儿为我中了毒镖,我是得去看下她。”说完,边澈便离开了房间。 到了晚间七娘才醒转,见小十六正趴在床边睡着了,她动了动身子,小十六便惊坐了起来,开心道:“七娘你醒了,太好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喝点水?你饿不饿?” 一股脑地问了一堆问题,小十六自己都笑了起来,握着七娘的手道:“我太激动了,你不知道你昏迷了两天两夜,都快把我们急死了!我这就告诉九哥去,他可担心你了,守了你好久,晚上待你房里不便才离开的。” 七娘忙拉住她,“哎等等,楼主怎么样?” 叶十六撇撇嘴,嘟囔道:“这个时候了你还担心楼主,楼主在白玉莹房里陪她呢,虽然她为楼主挡了个毒镖,但是哪有七娘你伤的那么重,又是内伤又是外伤的。你好歹也是为楼主受的伤,楼主也是忒偏心了。” 七娘这才慢慢垂下手,眼中有些许失落,说道:“楼主没事就好。小十六,我有些饿了,能不能帮我拿些吃的来?” “好,我马上去给你拿!你等着,我顺便把九哥叫过来!”叶十六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待房间只剩下七娘一个人,她忽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今天白天模模糊糊醒了一下,那个给她输内力的是谁呢?为何那内力会有一种熟悉感?竟像是那个人的…… 没多久,叶九就敲门进来了,他刚毅的脸上出现一抹喜色,说道:“七娘,十六说你醒了,我来看看你。” 七娘微微一笑,“让你们担心了,抱歉。” “跟我不必言谢,你好好养伤,其余的事都不必想,我已经把你的事情告诉了楼主,他不会为难你的。” “嗯。”七娘点点头,然后顿了顿,有些迟疑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叶九。” “嗯?什么事?” 七娘不知怎么开口比较好,她犹豫片刻道:“你今天白天一直在吗?” “我早上和下午都来过,怎么了?” 七娘呆呆地看了他好久,然后才道:“没……没什么。”或许是她自己弄错了。 第二天,边澈才从于名臣那听到七娘醒来的消息,连忙匆匆去看望,却见叶九和叶十六已经在那了,叶十六不知说了什么好玩的事,逗得七娘一直笑。原本洋溢着欢声笑语的房间,在他进来后气氛顿时变得安静起来,叶十六朝叶九使了个眼色,忙拉着他告辞退去,只留边澈和七娘在里面。 “楼主。”七娘想起身行礼,却被边澈重新按回床上坐下,然后就势被他轻轻带入怀里。 七娘一阵惊诧,只听边澈酸溜溜地说道:“方才不是才和叶九和十六聊的正开心吗,怎么见到我就这副冷淡的样子?这么不想看到我?” “楼主误会了。”七娘在他怀里说道。 边澈放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不似以往冷冰冰的,而是覆上一层十分柔和的色彩。 “误会什么?”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七娘无言以对,干脆转移话题,“楼主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你很意外吗?叶九和叶十六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七娘叹了一口气,似有无奈,“楼主又说这样的话,白姑娘受了伤,楼主应该多陪陪她。” 边澈几不可察地皱起眉,“可是我想待在你身边,她的毒已经叫人处理过,你也是为我受的伤,甚至比她的伤重了许多,为什么不叫我陪你?”如果不是白玉莹睡着的时候也一直抓着他的衣角不放,他恨不能马上飞奔过来看她。七娘何时才能这样挽留自己呢? “我和白姑娘不同,我只是个属下……” 边澈眼神沉了沉,打断她,“我说过多少次了,你不是属下。” 七娘张了张嘴望着他,没有说话。 “你曾说岚伊是你的好朋友,为何选择舍弃她而救我?” “我当时什么也没想,只知道楼主有危险,就冲上去了。况且……”七娘顿了顿,“那人不是岚伊,岚伊早就死了,我认识的岚伊,是宁愿死也不愿意做别人傀儡的人。那人不过是长着岚伊的面容,却是没有灵魂的人,岚伊她一定不希望自己这么苟活着。” 未发觉边澈脸上的笑意,七娘低头内疚道:“楼主之前被我所伤,我愿意接受惩罚。” “你的事叶九全都告诉我了,惩罚自然是有,但也等你养好伤之后,嗯?”边澈言语中似带狡黠。 七娘微愣,“楼主要怎么惩罚我?” 边澈想了想,表情愉悦,语气却很认真,“罚你永远不得背叛我,不得离开我,一生一世待在我身边。” “……”七娘先是惊讶,然后便沉默了下来。 边澈见她闷声不吭,似乎有些不开心,“怎么?不愿意接受惩罚?” “就算楼主不这么说,七娘也永远不会背叛你。以后再也不会发生向楼主拔剑之事。”七娘郑重地承诺道。 “你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吗,我的惩罚不单单指这个……”说完,边澈一手搂着七娘的背,一手捧着她的脸,毫不犹豫地吻上那让他思之如狂的双唇。 七娘认命地伸手拥住他,任他索吻。边澈的吻先是温柔深情,而后便霸道加深,在她舌间肆意纠缠,不给她留一丝喘歇的机会。吻至深处,两人皆面红耳赤,气息微乱,亦有情欲在两人心中蔓延。 “楼主……是想要七娘的身子吗?”七娘喘着气看着面前这个眼底逐渐深暗的男人。 边澈定了定神,声音有些沙哑,“……想,不只是身子,还有……心。”最后一个字还未说清,边澈便又将唇覆上,眼里只余眷恋。 边澈轻啄她唇瓣,看着她眼睛说道:“等你伤好,这两样我要一一拿回来。” 第六十六章 抉择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书房里,烛火跳动,一个青色的人影正坐在案前。 “天玄教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江柒寒一边翻着手中的书,一边问刚回到奇花谷的傅辛。 “天玄教教徒全都撤离了圣火教,一个都不剩,教主高琊也不知所踪,莫不是回了西域?” 江柒寒将书轻轻一合,往桌上一放,抬眸道:“不会,高琊拿到神兵谱,第一件事绝对不是回西域,而是去找暗器,再多派些人去找。另外,容曦庄园那边也让舅舅多留意一下,我总觉得卫庄主给小七下蛊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我现在最不希望的是有其它事阻碍我的计划。” “是,我这就吩咐下去。”傅辛刚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过身来道:“噢对了阁主,叶十一果如阁主所料叛离千机楼了,而且我手下的人看到她曾去了一趟圣火教。” 江柒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来她要与于名阳一样加入天玄教了。女人哪,终是太容易冲动。”他慢慢收起笑容,“继续盯紧她,尽量阻止她那么快动手。” 傅辛疑惑道:“可是阁主不是希望她早点找边澈报仇吗?为何……” 江柒寒目光微沉,“小七如今受着伤,我不想她因此卷进来,至少要等她伤好之后。” “我明白了,阁主考虑周到,我这就去安排。” 然而不到两日,江柒寒就收到京城里来的消息,叶十一竟逃离了寒江阁的眼线,不知去向。 而此时,边澈因部下查到关于红莲堡残党一事外出,七娘不久后便收到边澈的信,让她去趟天罗山。天罗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红莲堡如日中天时曾在这一带设置分营,后来红莲堡灭门之后就被弃用。边澈突然叫七娘前去,莫非是真的查到什么。 七娘按信前来,却并未看到边澈和千机楼的人,她心里不由生疑,意识到自己可能入了敌人的陷阱。她对天罗山地势不熟,若是敌人的目标是她,她难以逃脱,于是便即刻折返。然而刚出到营外,就从四面八方飞来无数支箭,七娘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一边用剑砍断飞来的利箭,一边翻着跟斗躲避。不料脚尖刚触到树枝,一张大网就朝她扑了过来,她迅速轻功逃离,前方却又飞来几枝暗箭,叶十一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上去就对准七娘拍出一掌,七娘的身子直往后坠,最终被那大网牢牢缠住。 模糊间,七娘似乎看到一个极其眼熟的人朝叶十一走去,似乎是黎秋双。 “接下来交给我吧。”黎秋双朝昏迷的七娘看了一眼,对叶十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叶十一盯了她半晌,似乎不太相信她,“七娘毕竟和我共过事,你可不要耍什么把戏,弄死她了。” 黎秋双呵呵直笑,娇声细语:“你说笑了,我是教主的人,我们的目的是边澈,我不会让个人恩怨影响教主的计划的。” 七娘只记得被人点了穴道,不知过了多久,就被一阵万蚁钻心的痛楚痛醒,睁眼时,只觉眼前一片红色,她的眼珠子已经完全充血,似能滴出血来。 “真的是你……”七娘开口时,方知自己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 “是我。”黎秋双噙着笑,手里捧着一个小盅,“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我吧,是不是后悔上次没有杀了我了?” 钻心的疼再次袭来,七娘痛苦地哼了一声,她惨白着嘴唇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黎秋双愉快地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脸,“没什么,你是人质,我可不敢对你怎样,不过是给你下了一个蛊。我们苗疆最擅长的就是蛊术了,能杀人于无形。” 一听到蛊,七娘打了个寒颤,想起上次卫少卿给自己下的言灵蛊,她就由衷感到心惊。她惊恐地盯着黎秋双,“你给我下的什么蛊?” “我叫它噬心蛊,它先是控制你的痛觉,让你体会生不如死的痛楚,然后一点一点啃噬你的五脏六腑,再慢慢吃个精光,到时候,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黎秋双一脸恶毒,慢悠悠地说道,“不过,叶十一和教主都不让我杀你性命,所以我也不能让你死那么快,于是事先给虫子吃的饱饱的,起码能撑个三天吧。” 听到只是对付她自己的蛊,七娘稍微放下心,镇定道:“你这么做有何用意?” “没什么特别用意,我不像设计这步局的人心机那么深,我不过是看不爽你,想让你死罢了,再让你尝尝心痛是什么滋味。”黎秋双朝七娘靠近道,“叶十一还把白玉莹也带来了,如果只能保一人的话,你说你们楼主,是要救你,还是救她?” 七娘不可思议地看着黎秋双,只见黎秋双一脸嘲弄道:“我没想到千机楼的楼主,杀人无数,居然也是个多情人。你大概不知道,红莲堡残党的消息,是我们故意放出来的吧,用不了多久,边澈就会发现他身边的两个女人,都不见了。” 不知是不是蛊虫的原因,七娘感觉心脏似乎被虫子咬了一口,疼得她直冒冷汗。 边澈,一定不要来啊!她在心底乞求上苍。她不想看到边澈因此受伤,更不想面对边澈在她和白玉莹之间做出选择,那样对她太过残忍了。然而天不遂人愿,边澈和几个暗卫还是找到了她们。 “叶十一,你什么时候跟那些人一样,喜欢用诱饵了?”边澈站在山洞里,冷冷扫了一眼叶十一,然后目光移向深谷边被绑着的白玉莹和七娘。只见她们身上都带着深浅不一的伤,两个人正同时被吊在一根横木的两端,只要解开一人的绳子,另一个便会掉入万丈深渊。 叶十一朝边澈笑道:“十一自认武功和城府远不及楼主,但是十一知道楼主唯一的弱点。凭这点,我就能将楼主引来此处。” 边澈讥笑一声,漫不经心道:“哦?我的弱点?我来此是为了带七娘和玉儿回去,说说你的条件吧。” 叶十一掩嘴一笑,“两个都想救,楼主是不是太过贪心了?我可没打算让你带走两个。” 边澈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叶十一不慌不忙,说道:“楼主请息怒,先别急,你要是急了,我一惊慌脚下一滑,她们俩可都没命了哦!” 边澈朝叶十一脚下看去,见她脚下正踩着一块木板,只要一离开,悬着七娘和白玉莹的横木就会瞬间失去支点而掉落山崖。 叶十一的笑声在山洞里回荡着,“楼主,我知道我杀不了你,也没打算在这杀你,我只不过想用她们其中一人的命,来偿于名阳的命,一命赔一命,这很公平。” 边澈冷笑,“于名阳不过是将你作为棋子来利用,你为他放弃青武门副门主一职,当真不觉得可惜?” “他是不是利用我,不需楼主你告诉我,我只知道,于名阳是第一个对我好的男人,而你却将他杀了。”叶十一仇恨地看着边澈,她原本美丽的脸也因为恨意而变得扭曲。 “对你好?我看于名阳对任何女人都是这样吧,曾经顾伊伊也和你一样傻,到头来,被他利用,欺骗,出卖,甚至付出了生命,你说这样的男人,有哪一点值得你冒险忤逆我的?”边澈一边慢吞吞地说道,一边快速观察着周边的地形。 叶十一恶狠狠地瞪着他道:“你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明白的。不让你体会失去挚爱的痛苦,你大概永远不能明白。不过,我一直很好奇。”叶十一饶有兴味地在七娘和白玉莹之间来回打量,笑了笑,“她们两个,你最在意的人是谁?” 边澈静静地望着她,脸上十分平静,似乎不为所动。 叶十一抬起葱葱细指向前一指,笑意吟吟地说道:“楼主看见面前那两朵花了么,那是长在西域的一种双生花,红的带有火毒,白的带有寒毒,不过它们既是毒药,又是解药,红的那朵能够解寒毒,白的能够解火毒。我知道楼主深谋远虑,来之前一定早有防范,故而我方才在七娘身上下了寒毒,在白玉莹身上下了火毒,半个时辰内,如果没有解药,她们就会双双归天。只有这双生花能够救她们的性命,我要楼主亲自去摘那花。不过这花呢,稀奇的很,只要你摘掉其中一朵,另一朵就会瞬间枯死,就跟它的名字一样,同生同死。楼主,你愿意摘掉哪朵呢?” 边澈冷然注视着一脸笑意的叶十一,周身冒着森冷寒意。 叶十一一边笑,一边发出啧啧啧的声音,摇头哀叹:“楼主想不到自己也会有今天吧,平日里杀伐果断,怎么今日却犹豫不决。不过我真的理解你,一个是自己最钟爱的属下,一个是自己喜欢的女人,确实很难抉择呢!” 七娘睫毛动了动,她睁了睁眼,却没有吭声。她只是抬眸看了一眼边澈,见他宛如冰雕一样站在那里,眼中似乎闪过犹疑之色。 “楼主再不决定,时间就要过去了,楼主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她们死吗?”叶十一露出得意的笑容,紧紧盯着边澈的动作。 这时白玉莹却开口了:“楼主,我与你本是陌路,无须救我。”她的声音在山洞中艰涩而又气息奄奄,像是忍受着无比巨大的痛楚。 边澈脸上闪过一丝挣扎,说道:“玉儿,别怕,我会救你。” 叶十一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山洞中回荡着她肆意的笑声,她同情地望向七娘,“看来你们楼主已经做下决定了,要放弃你了呢!你对他那么忠心,他却要为了其他女人舍弃你。七娘,你何不求求他救你?” 边澈突然看向七娘,却见七娘仍旧垂着头,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任何言语。倘若她能说出让他救她的话,边澈也许会毫不犹豫地救下她。但是她却依然倔强地不向任何人求饶。 第六十七章 死灰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不知是那蛊虫作祟还是那寒毒的缘故,七娘觉得浑身冰冷彻骨,痛入骨髓,她的嘴唇青紫,睫毛上也覆上了一层白雾。 边澈朝那两朵双生花走去,身后的暗卫立马阻止道:“楼主切勿听信她一人之言,这恐是她布下的陷阱,那花有剧毒,楼主你内伤未愈,断不能以身试险啊!” 叶十一哈哈大笑起来,“不错,这就是我布下的陷阱,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楼主当然可以选择不救她们。” 边澈心一横,毫不犹疑地走上前。 “珩!” 只听白玉莹惊呼一声,边澈的脚步一顿,然后迅速摘掉了白色那朵花,只觉一股冰寒之气顺着指尖迅速蔓延至全身,他的手臂瞬间被冰块冻住。 即使早已知道这个结局,但当七娘看到边澈义无反顾地摘下解火毒的白花时,心脏也蓦然一痛。她告诉自己,这钻心之痛只是因为被蛊虫迷惑了痛觉。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以她一命换白玉莹一命,也好。只是,为何这痛楚却愈发强烈,令她百般煎熬,夹杂着汹涌怨恨,时刻提醒着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她抬头看了一眼边澈,边澈的脸色没有什么异样,目光死死盯着叶十一,他正用内力驱赶体内的严寒。方才清清楚楚地听到白玉莹唤他“珩”,原来,边澈便是那个夺走她宝贵东西的男人。 叶十一的笑声尖利刺耳,回荡在四周。 边澈狠狠打断她:“把玉儿给我放了!” “你中了寒毒,也活不了多久了,我便依照约定,放了你心爱的女人吧。”说完,叶十一就伸手扯了一下套在白玉莹身上的绳子,顿时,白玉莹就直坠了下去。边澈一惊,连忙施展轻功飞上去将白玉莹抱住,同时用身体重量拉住绳子,防止另一头下沉。 叶十一轻笑一声,双脚离开原地,失了平衡的横木立马就往下坠去,边澈忙伸手猛拉绳子一端,然后跃至方才叶十一站的位置,才让横木又重新平衡了起来。边澈一手抱着白玉莹,还拉着绳子,承受着横木和七娘的重量,他的手勒得发紫,青筋尽现,另一手却要与叶十一过招,不多会,他的额头上就冒出细密的汗珠。 而另一头,山洞中突然冒出了一些天玄教教徒,暗卫们也正在与其打斗了起来。 叶十一惊恐至极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明明他内伤在身,又身中寒毒,脚下还不能移动,只靠单手与她较量,竟也分毫未落下风。他究竟武功有多可怕?她心道不能跟他这么耗下去,于是连忙撤了招逃离山洞,却在逃之前启动了一个机关。 顿时,地裂山摇。边澈朝身后的七娘望去,然后换用另一只手,几乎用尽全力猛拉绳子,才将那横木转了半圈,让七娘悬于陆地上空,然后便飞身上前,想要将她救下。 “楼主小心!”只听山洞外忽然传来叶九的声音。 只见边澈头顶上落下一块巨石,他在空中翻了个筋斗,那块巨石便砸中了束缚着七娘的横木,横木瞬间断裂开来,七娘摔到了塌陷的地上,生死未知。边澈慌忙朝她奔过去,然而巨石不断落下,将他与七娘隔绝开来,之后他便被一块落石从背后砸中。 一只有力的胳膊将边澈带离危险之地,叶九朝着他大喊道:“楼主你受伤了,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待会我再来救七娘!”说着就将他连同白玉莹带了出去。 逃离了山崩之处,几名匆匆赶来的暗卫齐刷刷跪于地上。 “属下来迟,请楼主赎罪!” 边澈捂着心口猛咳出一口带着寒气的浓血,那血在地上迅速结成了一层薄冰。他怒火攻心,“带玉儿回去解毒!快!叶九呢?!” “回楼主,副楼主已经回头去救七娘了。” 边澈面色痛苦地弯下腰,声音嘶哑道:“七娘……” 四周是山体崩塌的落石声,洞口的光渐渐消失,无尽的黑暗似乎即将到来,七娘缓缓闭上眼,准备沉入亘古冗长的长眠,却听轰然一声响,那即将挡住洞口的一块落石被劈成两半。洞口站着一个手举长刀的人,随着猎猎风声,一个青色的人影宛如疾风般穿过那些重重障碍,他的身姿敏捷,足尖点地皆带起一阵轻风,他急切的目光似乎在搜寻着什么。最后他落在七娘身边,惊慌失措地将她抱了起来。 七娘看不清他的脸,只依稀嗅到他身上特别的药香。 行至奇花谷的一辆马车上,江柒寒脸色略有些苍白,眉头纠结在一起,他原本温暖如春的脸上此时却布满寒意。他一动不动看着躺在他腿上裹着毯子的女子。 傅辛一边驾车,一边回过头来道:“阁主,你身体不好,方才使用了轻功,真的没事吗?” “没事,再跑快些,小七她快撑不住了。”话一出口,江柒寒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因为愤怒,因为心疼。相比于手脚脱臼内外伤兼具、身中寒毒而奄奄一息的七娘,他自身的那点痛苦根本不值一提。 七娘微微睁开眼,哆嗦着嘴唇气若游丝道:“我冷……” 江柒寒将七娘身上的毯子裹紧,又将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为她取暖,他轻声安抚道:“就快到了,小七你再忍忍,我会治好你。”他语气中满是心疼,手不敢用力,生怕碰到她的伤口。 “嗯……”许是江柒寒的怀抱太令人安心,七娘靠着他的胸膛,低低应了一声。 也许是因为重伤,也许是因为心灰意冷,七娘的孤冷高傲早已消失,剩下的只有婴儿般的脆弱。 江柒寒无比愧疚,为什么他不早点找到叶十一,如果再早一点,她就不会受这些苦。第一次,他痛恨自己放任叶十一报复边澈的决定。因为他的冷眼旁观,他暗地里的推动,将无辜的七娘牵扯了进来。如果七娘因他而死,他一定会恨自己一辈子。 他狠狠咬了下唇,本来毫无血色的唇便溢出了一丝鲜血。 几日过后。 “楼主,叶十一已经落网,当场自刎而死。”叶九对着坐在床上的边澈汇报道。 “七娘呢,七娘找到没有?”边澈嘴唇乌青,他强压体内寒气,紧紧盯着眼前之人,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好消息。 然而叶九眼神黯然,“还未找到。” “继续给我找!就算是把整座山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到……”边澈一激动,又猛地咳了几声,心口又开始抽痛起来。 于名臣连忙帮他运气,心急道:“楼主,切勿再动气,保重身体啊。” 悠远飘扬的笛声从远处传来,只闻鸟语花香,不知身在何处。阳光透过窗台洒进来,干净而温暖,然而七娘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不知自己究竟从哪来,又要到哪里去。 “姑娘,你醒了,可要吃些东西?”一个温柔可人的婢女朝自己说道。 “我不饿。”七娘摇摇头。 “姑娘一直都不吃东西,这怎么是好?阁主交代过的,无论如何也要吃点,不然伤怎么好的快?”婢女心急道。 七娘看着她一会,说:“可是我真的不饿。” “不饿也要吃。”门外响起一温润如玉的声音,江柒寒端着一盆粥走进房间,对婢女说道:“你先下去吧。” 江柒寒坐到床边,柔声道:“不是答应过我让我医治好你的么?怎么又不吃东西?” “我没什么胃口……” 江柒寒叹了口气,“这可不行,民以食为天,你一天只吃一顿,身体怎么受得住。我知道你食欲不好,就在粥里放了点增加食欲的山楂和红枣,来,吃点。”江柒寒说着,就盛了满满一碗粥,舀了一勺在嘴边吹了吹,递到七娘嘴边。 七娘惊讶地看着他。 江柒寒微微一笑,“还好你还有其它表情。你自己不吃,那我只能喂你吃了。总之,这碗粥你必须吃下肚去。”语气间颇有些泼皮的味道,看来不等七娘吃东西,他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七娘无奈接过他手中的碗和勺子。 “小心烫。”江柒寒温和地看着七娘。 江柒寒默默看她吃完一碗,然后微笑道:“还要吗?” 七娘摇摇头,“我已经饱了。” “你寒毒未完全清除干净,身体很虚弱,除了日常进食要规律,我会慢慢给你调理解毒,直到你内伤痊愈。还有你脉象不稳,切勿动气动怒,一定要保持心平气和。”江柒寒耐心叮嘱一番。 “嗯,多谢。” “小七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江阁主已经是第二次救我的命了,我理应谢谢你。” 江柒寒轻叹一声,“如果可以,我不希望是我来救你,如果小七平安无事,又岂用我救?小七,以后莫要再只身犯险。” 七娘沉默许久,才道:“江阁主,我能劳烦你一件事吗?” “小七但说无妨。” “我想让你帮我捎个信,我怕……怕我朋友会担心。” 江柒寒眉峰微微拧起,问:“你怕边澈会担心?” 七娘连忙否认,“不是他,是我的朋友,叶十六和叶九。” 江柒寒眉头这才稍微舒展开,他笑了笑,道:“好,我会替你捎个消息给他们,让他们知道你一切都好。不过我不能告诉他们你在哪里,这样可以吗?毕竟你伤未好,我不能放心让你离开。” “好。”七娘淡淡应道。 江柒寒脸色似乎有点异样,他帮七娘捻好被角,然后叮嘱了声:“好好休息,我晚点再过来。”说完话便端着盘子出去了。 傅辛等在门外,忙说了句:“阁主,我来。” 江柒寒将盘子往他手上一放,神色低沉,边走边道:“小七在奇花谷养伤的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就让边澈他们慢慢找吧。” “是,阁主。前日叶十一已经被叶九找到,自刎了。” 江柒寒眸中闪过一丝寒光,“便宜她了。” “阁主故意向叶九透露叶十一的行踪,是想为小七姑娘报仇吗?” “小七被她们伤成这样,并不是叶十一一人所为。小七体内的蛊,应是熟知蛊术的苗疆人所下,此外,叶十一突然脱离我们的掌控,也应是有人从中作梗。我还是失算了。” “阁主不要再自责了,幸好小七姑娘已被救回来,阁主也耗费不少心力,阁主的身体真的不要紧吗?”傅辛担忧道。 “只是失了一点血,无妨。” 第六十八章 笛声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七娘在奇花谷休养了差不多大半个月,已经能够自己下床走动了,也终于看到这世外桃源的全貌。正如人们口中所说的那样,奇花谷是四季如春的人间仙境。在这里,一年四季的花草树木都能够看到,就像是造物主特意为这些植物打造的一隅幻境一样。江柒寒说,奇花谷最适合养病养伤,不仅因为这是一方宝地,还因为无人打搅。 每每入睡前,七娘都会听到外面响起如泣如诉的笛声,但是今夜,那笛声迟迟未响起。七娘披衣起身,朝湖中心的凉亭走去,只见一个绿衣女子站在那。七娘见过奇花谷的婢女,都是穿紫衣的,而看那女子穿衣打扮,应该是谷中的贵客才对。想起江柒寒说过他有一位朋友住在奇花谷中,打理谷中事务,想必就是此人了。 七娘走上前,正要问个究竟,那女子便转过身来,微微一愣,然后朝七娘笑了起来。 “姑娘想必就是萋萋吧?” 七娘微微惊讶,“我是,姑娘是怎么知道我的?” 情儿噗嗤笑了一声,促狭道:“奇花谷多少年没有来过客人了,只有有缘人才能住进来。自从柒寒住进谷中,我就趁此机会外出游历,刚回来就听到婢女们说谷里面来了个姑娘,曾听柒寒提起过你,我想一定就是萋萋你了。” 江柒寒居然提起过她,七娘有些意外。 情儿打量七娘一眼,见她高鼻深目,艳丽又不外扬,模样甚是讨喜,便道:“我叫情儿,曾是江容谷主身边的婢女,年纪也比你们大,萋萋姑娘可随柒寒一样称呼我为姑姑就好。既然已经住进谷中,萋萋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不必拘束。呵呵,柒寒终于肯把萋萋你带回来了,我一直都想见见能让柒寒如此在意的姑娘究竟是什么样。” 七娘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情儿姑姑误会了,我只是暂住一段时日,过几日便要走了。” 情儿惊讶道:“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啊?难道是柒寒惹你不开心了?难怪我说今日我回来不见他,莫不是你们吵架了?” 七娘见情儿自说自话,掩嘴咳了一声,“不是,江阁主是我的朋友,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会和他吵架?不过是我因故受了伤,所以才在这暂住,现在伤好的差不多了,自然是要离开的。” 情儿突然敛去笑意,抬手放在下巴上做思考状,神色变得严肃郑重起来。“萋萋,你知道我今日回来听到什么?” 七娘不解地看着她。 只听情儿慢慢说道:“我听说萋萋来奇花谷时受了很重的伤,命在旦夕,不仅被人下了蛊,还身中西域双生花的寒毒。我还听说柒寒为了救你,以自身之血引出蛊虫,解了寒毒,只因为这双生花解药难求,而柒寒自小吃各种珍奇药材,血液早已百毒不侵,亦有解毒功效。但柒寒体质特异,一流血便很难止住,即使是小伤口也难以愈合,若非真的无计可施,他断不会采用以血引蛊之举。” 七娘听后十分震惊,她与江柒寒并不算深交,江柒寒为何能为救她做到这步? “江阁主竟然……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实在是愧对阁主的救命之恩,这是我欠他的。”七娘心里百般滋味,无从说起。难怪那几日,江柒寒的脸色比平时更差,而她心里惦记着别的事,终日消沉,竟未对他有一句关心的话语。 情儿摆手笑了笑道:“萋萋,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让你觉得对柒寒有亏欠。只是我看着柒寒长大,他虽与人亲和,戒备心却很重,从不向人敞开心扉,就像把自己锁在一个门后面一样。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待过女孩子,可见萋萋对他而言是个极其特别的人。我希望萋萋就算要离开奇花谷,也要记得这点。” “江阁主的恩情,七娘永世难忘。” 情儿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孩子。” 七娘想了想,然后问道:“情儿姑姑,方才你说双生花解药难寻,那除了双生花本身,以及江阁主那法子能够解毒之外,还有没有其它的办法?” “萋萋怎么问起这个?” 七娘犹豫片刻,回答道:“我有一个朋友,他为了救一位姑娘,接触了双生花的白花。” 情儿思忖了下,“真是惭愧,我虽然曾在江容谷主身边待过,但对药理医术只是略有涉猎,不过世上的一切事物都相生相克,或许真的还有其它解药也说不定。” 七娘神色有些许失意,垂眸道:“多谢情儿姑姑。” “呵呵……”情儿笑了两声,“我又没指导你什么,谢我做什么?天色已晚,萋萋为何会来这里啊?” “这几日睡前我都会听到吹笛声,不过今天没有听到,反倒一时不习惯,就出来走走。” 情儿疑惑道:“笛声?” 七娘点点头,“是一首十分好听的曲子,缠绵悱恻,听起来还有点哀婉之意,虽然我不太懂音律,不过听着却有种淡淡的相思之苦。这谷中可有会吹笛之人?” 只见情儿忽然意味深长地笑起来,“这个啊,据我所知,谷里面会吹笛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柒寒了。” 七娘神色一动,“江阁主?” “对啊,某一天他突然兴致勃勃地来找我,说要学这首曲子,于是我便教给了他,但是一次都没有听到他吹过。原来萋萋每天都能听到啊。”情儿打趣道。 七娘忽然觉得情儿看自己的眼神愈发怪异了,连忙找个借口离开。 第二天,听婢女说江柒寒从外面回来了,七娘便亲自去道谢。恰逢雨后初晴,空气中还残留着青草和泥土的香味,七娘看到江柒寒正将一盆盆植物从窗台搬到庭院,心里疑惑,便上前询问。 “江阁主,你在做什么?” 江柒寒见是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像阳光般漾开,“这些植物都喜干旱,忌潮湿,这两天持续下雨就搬了进去,现在天气好了,需把它们都搬出来晒晒太阳。” “原来如此,那我也来帮你。” 江柒寒摇摇头,“小七身体还未痊愈,不用陪我忙活。” 七娘却不由分说接过他手中花盆,说道:“我是习武之人,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的,况且我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江柒寒拗不过她,便任由她去了。两个人一起,窗台上的花盆一下就搬完了。 “江阁主为什么不叫婢女们帮忙而要一个人做呢?”七娘觉得像江柒寒这样从小养尊处优的公子,这些事情明明不需要自己动手的。 江柒寒笑了笑,“我喜欢亲力亲为,在寒江阁没机会做这些,好不容易到了奇花谷,当然不会再受这些拘束。” 七娘忍不住笑道:“原来江阁主还有这些烦恼。” “位高权重的人有时候反倒比普通人烦恼要多的多。”江柒寒笑意吟吟地望着她,眼中的笑意像是黑夜里璀璨的星光,闪亮闪亮的。 七娘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便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扭过头去。 只见江柒寒忽然朝她伸出手来,七娘愣愣地看着他,失神间,只觉江柒寒用袖子替她擦了擦鬓边,一缕特别的青草芬芳随着他的动作飘进她的鼻尖。 “脏了。”江柒寒轻轻说道,他的笑容干净明媚。 七娘觉得心里头有什么东西就这么化开了。 “快去把手上的泥土洗洗吧。”江柒寒继续说道。 “江阁主,谢谢你。” 江柒寒眉毛一挑,神色疑惑,“怎么突然跟我道谢,你今天帮了我忙,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昨日我见到情儿姑姑,她将你为我引蛊和解毒的事都跟我说了,江阁主为我不顾自己身体,七娘不知如何回报。” “那就继续欠着好了。”江柒寒突然脱口而道,语气很轻快,还带了些小孩的顽皮,好似这是件很令人开怀的事一样。“我可不要酬金,等有机会,我想清楚要小七怎么回报的时候,我再向小七一一讨回来如何?” 七娘低头微笑道:“好。”忽而她想起一事,不由得皱了皱眉。 江柒寒以为她不舒服,连忙道:“怎么了小七,是身体不适吗?” “不是,我想起上次江阁主送我的那盆帝玉,被我弄丢了,实在是抱歉。”说着就有些惋惜。 “原来是这事,无妨,小七喜欢的话我再送你一盆就好,只不过上次的颜色就没有了,小七不介意吧?” “怎会介意,对我来说都是很好的礼物。那盆花应该是阁主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吧?” 江柒寒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是花了一些时间,不过花的很有价值。”他看着七娘,笑意深浓。“关于帝玉如何养护,小七愿意现在听吗?” “好啊。” 江柒寒带七娘来到湖中凉亭,命人准备了一壶花茶,说道:“天气炎热,喝些花茶可消消暑。” 七娘看着江柒寒为自己认真沏茶的模样,闲适惬意,湖光水色衬托下,似乎那双眉眼也更柔和了,不由多看了两眼。 江柒寒似乎不在意她的打量,笑着说:“看着我的脸,想到什么了?” 七娘有些不好意思,她紧张地低下头来,竟没头没脑道:“江阁主如此亲和的人,想必喜欢的姑娘也是优雅如风吧?” 江柒寒微微愣住,他端茶的手也稍有一顿,而后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收去,他眉头稍微拧起,似有郁结之色。七娘顿时后悔自己那一问,江柒寒夜夜吹奏那相思之曲,定是情路坎坷,与心爱之人分离两地才能吹出那感人之曲。如今她一说破,岂不是揭人伤疤? “抱歉,我是无意……”七娘连忙解释,然而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有点失落。原来江柒寒真的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却见江柒寒重新露出笑容,“我喜欢的姑娘像我之前送你的那盆红帝玉,长在石头上,却最是鲜艳,她坚韧不拔,勇敢沉着,耀眼得让人难以移开目光。虽然我知道她与我是不同世界的人,但还是想要去了解她。” 七娘忽然抬头看向他,只见江柒寒正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自己,在他那如墨一般闪动着未知情绪的眼睛里,她看到自己一脸怔然的影子。 第六十九章 不舍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自那日江柒寒和自己说完那番话起,七娘就再没听过晚上的笛声,而江柒寒似乎也尽量避免和自己单独相处,每日的药均会按时让婢女送来。眼见伤已经大好,再这样调养下去无头无尽,七娘又多日没有听到千机楼的消息,于是便打算就此离去。想去向江柒寒辞行,然而婢女们都说江柒寒外出没有回来,连续等了三天,都未见江柒寒身影。无奈之下七娘只得去找情儿。 “萋萋你真的打算走了?”情儿欲言又止。 七娘点头道:“嗯,我住在这里也有一个月了,不能老是这么待下去,我必须得回去了。但这几日都不见江阁主回来,我想请情儿姑姑代我转达。” “其实……” “嗯?”七娘疑惑地看着她。 情儿笑了笑,“没什么,既然你执意要走,那我也不留你了,我会替你转达给柒寒的。希望你日后有空多来奇花谷玩玩。” “好。”七娘说罢,便回房收拾,但来的时候本就一身空空,确实没有需要带走的东西,除了一盆帝玉。她抱着那盆帝玉出了房间,又想了想,还是将它放了回去,毕竟拿着这个东西回千机楼,实在不妥,若被边澈知道自己和江柒寒有往来,一定会气恼的。于是她便留了一封信压在了那盆帝玉下。 还未出谷,一个幽蓝色的身影就朝七娘直直跑来,将她手腕牢牢握住,竟是多日未见的江柒寒。 “江阁主?”七娘惊讶地看着江柒寒微喘的脸,“你不是出谷了么?” 江柒寒没有答话,他面上有些沉郁,声音低低地说道:“你要走了?” “嗯,我已打扰多日,该回千机楼了。因为一直没看到你,所以我就只能向情儿姑姑辞行了。抱歉,本来想当面跟你说声谢谢的。”七娘一边说,一边将手从江柒寒手中抽离。 江柒寒却未容她挣脱,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道:“边澈以为你死了,你还回千机楼做什么?” 七娘愣怔地看着他,只觉今日的江柒寒与平时相差太多,全身都透着一股清冷。 江柒寒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听他温言道:“不要回去,做个平凡人,不好吗?为何要去做杀手?” 七娘低头看向别处,“我别无选择。” 江柒寒摇头道:“你可以选择,你可以选择留在这里。边澈为了其他人宁愿舍弃你,你回去的意义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七娘不由得瞪大眼睛。 江柒寒嘴角一勾,却未见笑意,像是突然多了一层坚硬的棱角。“你为何受伤,为何出现在天罗山,这些我都知道,我告诉过你,寒江阁的消息可是很灵通的。我去救你,绝非偶然。” “那么……多谢江阁主为我费心,但千机楼有我必须回去的原因。” 江柒寒目光一沉,“原因?是边澈吗?边澈这样对你,你为何还要如此待他?” 七娘心里蓦然一痛,究竟是为什么,她自己也不明白。明明已经对边澈心如死灰,却仍然不想背弃他。明明已经知道自己在边澈心中可有可无,明明知道白玉莹比她更为重要,却仍然想要回到他身边。在奇花谷的这么多天来,她竟然一直期待着边澈能够找到她。 “我是他的属下,我不会背叛他。” 江柒寒突然放开了她的手,笑容带着一丝冷意与强势,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语速也快了许多。他微恼道:“你对他如此忠心不二,可曾想过他是否需要你?他带着白玉莹离开之后就不曾回去找过你,如果他真的在意你死活的话,就不会把你一个人扔在那。” “边澈也中了寒毒。”七娘像是尽力说服自己,虽然知道这些理由听起来是多么苍白无力。 一丝嘲笑顿时出现在江柒寒的脸上,他愤怒道:“寒毒?边澈怎么会中寒毒,他习有一内功心法,名叫焚冰以火,能够用内功驱散近身冰寒之气,他可以中任何毒,却唯独不会中寒毒。” 七娘后退一步,神情失落,喃喃自语道:“你说的这些……” “萋萋。”江柒寒突然抓住她的双臂,用咄咄的眼神逼视着她道:“你若是就这么回去了,那我隐瞒你行踪的意义在哪?我故意让你留在这的意义在哪?边澈既然让你这么不开心,为什么不离开他?” “江阁主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是我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回去,江阁主什么都不必说了。”七娘挣开他的手,朝他微微一笑,“多谢江阁主这一个月的照料,我很开心……江阁主的情谊我会铭记在心,改日定还。” 说罢,七娘便转身而去。 江柒寒望着她毅然离去的背影,眼中一片忧伤,然后他曲了曲手指,紧紧握住又忽的展开,疾步上前。 七娘只觉一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将她转过身来,眼前忽然就覆上一片阴影,淡淡的青草味道和药香扑面而来,江柒寒的唇紧紧贴着她的。七娘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眼前只见江柒寒长长的微颤的睫毛。 七娘傻站着一动不动,只觉那手将她手臂又紧了紧,未等她回过神来,鼻尖的香味就忽然离去,江柒寒眼中闪动着忽明忽暗的情绪,浓郁又难以捉摸,像是克制着什么。 紧接着,江柒寒轻轻拥抱了她,叹口气说道:“还是拗不过你,我虽然想让你留在谷中,不过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若是有朝一日你放下他了,就来找我。你若一直不来,那我就去找你了,记着,你还欠了我两次,我可是会记在心里的。”他用半开玩笑的轻松语气说着,但七娘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忧伤。 “对不起……”七娘贴在他胸前,突然觉得心口被什么堵着十分难过。如果早先认识江柒寒,如果自己不是杀手,或许她会爱上这个一直以来给她诸多关怀的男人吧。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只是遗憾未能早些遇见你,让你先喜欢上了别人。奇花谷外面遍布浓雾,容易迷路,我让傅辛送你出去。”说完江柒寒放开她,浅褐色的眼眸中隐约有不舍。 七娘最终还是在江柒寒的目送下离开了奇花谷,傅辛回去前特意将一个药瓶交给七娘,说是江柒寒这些天调制的,每日服一颗,可助她内力调和。 “替我谢谢你们阁主。”七娘百感交集地握着瓶子,对傅辛道。 “我们阁主想听的可不是小七姑娘这句谢谢。他这几天其实一直都在谷里,每天送给姑娘的药都是他亲自熬的,只不过料到你伤好就会离开,故而躲着不见你。”一向和七娘没什么话说的傅辛难得多说了两句。 七娘垂下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江柒寒,她不是没有心动过,在得知江柒寒为自己以血引蛊,承受常人所难以忍受的引蛊之痛时,她就对江柒寒有了异样的情愫,可惜她心里早已有了别人,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人了。 只是离开了一个月,七娘已经完全失去千机楼的任何消息,天罗山那日之后边澈和白玉莹情况如何,这一个月发生了什么事,七娘一概不知。她回到半途中的时候,千机楼外的死亡之林,已经包围着一群身披铠甲的人,为首的,是消失已久的耶律琊。他身着金色长袍,脚踩白靴,一脸阴鸷地望着前方的千机楼,眼神中可见刻骨恨意。 “走!”他口中冷冷吐出一个字。 随后,一群人就跟着他往千机楼奔去。 叶九站在千机楼城楼上,看了一眼便匆匆离去。来到议事厅,他连忙向边澈禀告道:“楼主,耶律琊又来了。” 边澈有些心不在焉,沉默了一会道:“……白费劲。” “要不要属下去杀了他?” “不,他是小七的弟弟,杀了他,小七会恨我的。就让他来吧。”边澈背着身,语气中透着疲惫。 叶九面上闪过一丝担忧和忧郁,“可是任他这么胡来,要是进了城门,恐怕会威胁到楼主的安危。” “他要杀我便来杀好了。”边澈不甚在意道。 “楼主!”叶九顿时瞪大眼睛,声音也高了许多。 边澈转过身,看着叶九道:“勿紧张,他杀不了我。小七还未找到,我怎么可能没见到她就死。” 叶九表情顿时有些伤感,他去天罗山找了无数次,甚至将那山洞的石头都移开了,却仍未寻到七娘的踪迹,派去寻找的人都说七娘会不会已经亡故了,他都依然相信七娘还活着。就算所有人都放弃了,他也会一直找下去。自己都况且如此,边澈更不用说了。 “随我出去看看。”边澈忽然道。 耶律琊看见边澈从城门走了出来,他瞳中忽然升起绝顶愤怒,朝着边澈赤手攻去。两掌相击,红雾顿现,两人皆退后了几步。 边澈朝他漫不经心笑道:“不愧是鬼眼仙医卫少卿的弟子,你内功猛进啊,只不过想跟我抗衡,还早了点。” 耶律琊再次攻去,一双眼睛锐利地眯起,怒吼道:“七娘因你而死,你为何还能如此满不在乎!你的心是铁做的吗!?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边澈眯了眯眼,神情十分不悦,“还给你?七娘是我的属下,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何来还你一说!”说着,他连朝耶律琊发了几个狠招,将他逼退数丈远。 “我最近心情烦躁的很,没心思跟你打,你若是再来,下次可就是有来无回了。”边澈侧着身瞟了他一眼,冷冷道:“叶九,送客!” “给我站住!”耶律琊冲了上去,却被一道掌风拦下,只见叶九突然站在他面前。 叶九一字一顿警告他:“别再往前一步。” “就你还想拦我?”耶律琊嗤笑一声,然后毫不迟疑地挥出一拳。 两人互不相让地使出了最厉害的拳路,像是发泄怒火一般。 边澈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叮嘱道:“叶九,可别杀了他。” 第七十章 疏离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眼见边澈就要离开,而叶九丝毫没有退让之意,耶律琊心下一横,手中突然积聚起红色烟气,直朝叶九胸前拍去。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红影忽闪至叶九跟前,朝耶律琊那一掌击出一拳,拳掌相撞,那带着杀气的红色掌风瞬间就被击溃。耶律琊被那惊人力道震得连退几步,刚站稳脚跟,抬头一看,顿时惊诧得说不出话来,而叶九也呆在原地。 边澈此时也已转过身来,看到来人,身子一震。 七娘吐出一口气,方才使出红莲印的手还在抖,不知是不是用力过猛,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耶律琊,然后慢慢走上前去,颤声道:“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她就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耶律琊紧紧抱着她,似乎带着哭腔,埋在她头发里哽咽道:“你没死……” 七娘心脏再次被揪起,她抬手环住他,说道:“我怎么会死呢?我发过誓,不会再抛弃你了……” 边澈往前几步,怔然地望着在他面前相拥的两人,眼中有痛苦之意。 七娘离开耶律琊的胸膛,回头对边澈说道:“楼主,我能与他说几句话吗?” 边澈移开目光,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对叶九道:“回去。” 等边澈和叶九离开,七娘才打量着耶律琊,问道:“你怎么会来千机楼?这里很危险。” 耶律琊恋恋不舍地看着她道:“为了你,再危险我也要来。” 七娘看了看他身后那些人,觉得不像是天玄教的,便疑惑道:“这些人是什么人?” 耶律琊低头沉吟道:“我的新属下,倘若我说这些人都曾是北荒皇族的战士,要拥戴我为王,将白夜城从东芜夺回来,你会支持我吗?” 七娘惊诧地看着他,“你为何要做白夜城的王?”历来王族之争皆荆棘丛生,伤亡惨重,耶律琊从小便对这些嗤之以鼻,怎么突然对权力有了兴趣? 耶律琊不禁严肃道:“知道你会惊讶,北荒是我的故乡,如今却沦落为他人属国。前任白夜城君主欺我母亲为女流之辈,夺取政权,害我们一家四处流亡。我要复国,让北荒的山川湖海皆囿于我手中,享受我该得到的一切。”若是当上了白夜之王,七娘就不用再继续在刀尖舔血,不用再为边澈做事,他会让她过上最好的生活。 说这些的时候,七娘看见耶律琊漂亮如宝石的眼睛里闪动着熠熠的光芒,他看起来那么骄傲和自信,像是一个天生的王者。 七娘忧虑重重地回到千机楼,脑中一直回响耶律琊最后一句话,他告诫自己,不要接近他的师傅卫少卿。 走到议事厅里,见边澈正坐在中央的太师椅上,神色难辨,而叶九站在一边,也似有心事。 “楼主,我回来晚了,望楼主恕罪。”七娘行了一礼,恭恭敬敬道。 边澈抬头看她,见她神色如常,没有半点中毒受伤后的异样,心里忽然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酝酿了许久的话,在看到她疏离清冷的面孔时就像被堵在喉咙里,明明她对着耶律琊的时候表情还那么柔软。整整一个月,她去哪了?她的伤是怎么好的?她知不知道他一直在找她?找不到她的时候,他有多悔恨。 “平安无事就好。”心里纵有无数问题,到嘴边却只有这短短一句,连关怀都谈不上。 “谢楼主。”七娘心里有一瞬间失落,然后便归于平静。看边澈模样,应该如江柒寒所说一样,他有特殊心法护体,那寒毒根本伤不到他。 想了想,七娘说道:“耶律琊下次不会再来了,他已和耶律鑫、高琊分道扬镳,不会对千机楼有任何威胁,楼主请放心。”见边澈一直不说话,只是一动不动痴望着她,七娘便道:“……如若无事的话,楼主请容我先行告退。” 边澈盯了她半晌,总觉得她这次回来似乎变了很多,从头到尾都是低着眉,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僭越,简直就像个陌生人一般。难道她在怨自己在天罗山没有救下她吗? “你在恨我?”边澈冷不丁冒出这一句话。 七娘勾起唇角笑了笑,眼底却只生出一点冷意,“七娘怎么会恨楼主呢?我的命永远是楼主的,楼主要我生我就生,要我死我就死,我绝无怨言。七娘告退。” 说完她便快步离开了大厅,却未看见边澈眼中的受伤神色。 “她果然在恨我。”边澈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里响起,带着一丝自嘲。 叶九沉默了会,然后道:“七娘只不过一时委屈罢了,过几天便会还像以前一样。” “……七娘与你如姐弟,你去替我看看她吧。”边澈忽然感到身心俱疲。 七娘没有回房,而是站在屋顶上,遥望着远处,似乎在等着谁,没过多久,就见叶九飞了上来,走到她旁边。 七娘侧头朝他笑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七娘,这一个月,你去哪了?那天我去找你,发现你已经不在洞中。” 七娘望着脚下,轻声说:“谢谢你去找我。” “其实楼主也一直在找……” 七娘连忙抬头打断他的话,笑道:“你不用特意提他,我知道就算没有他的授意,你也会去找我的。而他找不找我,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那天山洞崩塌之后,是江柒寒救了我,我的伤,是他医好的,我身上的寒毒,也是他解的。还有……我被人下了致命的蛊,也是他冒着风险替我引了出来。”说到此,七娘声音有些颤抖,她闭了闭眼,掩住眸中的神色。她差点就死了,不过她却只是轻描淡写。 叶九惊讶地望着她,似乎并不知道她遭遇了这些。 “你很吃惊对不对,其实早在武林大会,盟主山庄,我就与江阁主有了交情。岚裳的眼睛是我拜托他治好的。我并不怪楼主选择救白玉莹而舍弃了我,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相反,我还得感谢楼主,让我看清了很多事实。”七娘笑了起来,却有些苦涩,她看着叶九,说:“我回来,是因为楼主对我有恩,我对他已无任何其它念想,亦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只是我待在他身边太久了,错把很多东西当做儿女情长。经过这件事我终于懂了,我不过是想寻一个真正与我心意相通之人,而这个人,天下之大,恐怕只有江阁主一人,只可惜我与他身份悬殊,我是杀手,他是悬壶济世的医者。” 叶九看着她,眉间似有惆怅和失意,他握了握拳,良久才道:“没想到才一个月,你就已经找到了心意相通之人。原来我一直误会了,我以为你对楼主……”他一直以为七娘喜欢的人是边澈,所以便默默将对七娘的感情藏在心底,没想到七娘今日却告诉了他这番话。 七娘笑了笑,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这次回来,好像变了许多。” 七娘眉毛一扬,颇感兴趣道:“嗯?哪里变了?” 叶九思忖了下,说:“我也不太清楚,也许是……笑容比以前多了吧,这样很好。不管怎样,总之你能开心就好。” 两人又站了一会,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叶九才离开。七娘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这样的结局,不管是对边澈,对白玉莹,还是对自己都再好不过了。再也不用对任何人抱有期望。然而真的决定放手时,心里面还是会痛,还是会舍不得。 “楼主,叶十一将七娘和白姑娘掳去那日,是江柒寒救走了七娘,他出现的如此巧合,这件事会不会和江柒寒有关系?”阁楼里,叶九正向边澈汇报方才七娘告知他的事。 “江柒寒……他设计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手无缚鸡之力,头脑倒聪明。眼下千机楼要暂避锋芒,我不好杀他。”边澈沉吟了下,问道:“除了这个,七娘还说什么?” 叶九眼眸一垂,“没有了。” 边澈看了他一眼,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边澈在案桌前坐了许久,白玉莹端着汤羹来时,边澈正撑着头在闭目养神。 “楼主既然困了,为什么不去休息?” 边澈神情难掩疲惫,他看着白玉莹道:“七娘回来了。” 白玉莹淡淡道:“我已经知道了,楼主不是一直在找她,为何她回来了楼主却一脸闷闷不乐?” “她回来,我比任何人都开心,不开心的人,反倒是她,她不愿意和我说话,甚至不愿意看我。” “都是怪我让楼主和七娘生分了。”白玉莹一脸自责和愧意。 “不是你的错,即使再回到那天,我还是会救下你,这是我欠你的。我无法给你感情和承诺,只能尽我所能补偿你,你可会怪我?” 白玉莹摇头道:“我不怪楼主,也不需要楼主给我任何感情,只要楼主能护我一世安好就够了,其它玉儿不敢奢望。但是楼主对七娘情深意重,那七娘可对楼主也一样?江柒寒医术世间第一,他应该早已经解了七娘的毒,为何七娘一个月才回来?连一个消息都没有。江柒寒明知寒江阁与千机楼势同水火,却愿意为千机楼的人治伤,与其相处了一月之久,是不是不太合常理?” 边澈盯着白玉莹,脸色不禁阴沉了下来,语气难辨,“玉儿此言何意?” 白玉莹用勺子舀着汤,盛了一碗,“楼主就当我是随意说说的好了,我只是担心楼主对七娘一心一意,但七娘的心却不在楼主身上。不过七娘跟随楼主三年,江阁主才认识七娘没多久,数月之交又怎么比得上楼主与七娘三年的朝夕相伴呢?” 只见边澈的脸色愈发差,白玉莹连忙将汤羹推过去,内疚道:“玉儿一向直白,楼主别介意,方才玉儿只是一己之见,当不得真。听说楼主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一定饿了,喝些汤吧。” 边澈心情莫名的烦躁,说道:“放着吧,我还不饿。” 第七十一章 仿造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夜晚将尽,天边刚升起一点亮光,一个衣衫褴褛的落魄书生一跌一撞地出现在凤凰谷中,他一边跑,一边高举着一把剑。七色鸟看到来人,长鸣一声便展翅飞往了谷里。书生半蹲在谷外,喘着粗气。不多会,就有一位女弟子出来,见到他手上的剑,立马领他进了里面。 书生一面观赏着凤凰谷的风景,一面擦汗。穆南柯出来相迎,见到书生先是一脸愕然,然后便道:“为何苏先生这番打扮,您不是在风城吗?怎么跑来京城了?” “说来话长,凤谷主呢?我有话要同他讲。”苏仁义似乎没缓过劲来,说话上气不接下气。 “先生请随我来。”穆南柯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自神兵谱失窃之后,凤裔就没在众人面前出现过,其实编撰完神兵谱之后,他偶然发现其中端倪,便一直在密闭的书库中钻研师傅生前留下的暗器谱残本,却只拼出凤毛麟角,似乎还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然而无论怎么拼凑,仍然一无所获。 这时,书库的石门突然打开了,苏仁义风尘仆仆地站在他面前。 凤裔惊道:“苏先生?你……”说着上下打量着苏仁义。 苏仁义唉声叹气,“这次的神兵谱你是不是把我写进去了?我被你害惨了,我是被追杀到京城的,好不容易摆脱了他们,无处可去,只好来你这落脚。” 凤裔连忙向他拱了拱手,深感抱歉道:“此事是我大意了,神兵谱在公布前就被人盗取了,柯儿正在派人追查。不过,各国都想求苏先生为其打造兵器,尊苏先生为天下第一武器大师,怎敢有人追杀你?” “杀不杀我不知道,但是你看到我身上穿的了吗?要不是我为了躲他们,我何至于穿成这副落魄模样?我不管,神兵谱是你写的,这事你得负责。”苏仁义双臂交叉放在胸前,一脸地痞无赖样地侧过身,眼角余光不住地往凤裔身上瞟。 凤裔笑了笑,“这事确实是我的责任,我一定为苏先生负责到底,苏先生就安心在凤凰谷住下吧。不过苏先生到底是被谁追杀?” 苏仁义回想那些人的穿着,说道:“看那些人穿着华贵,不像武林中人,哦对了,这是跟他们纠缠时我从其中一人衣袍上撕下的,你看看你认识不。” 凤裔接过苏仁义递过来的袍子,只见上面印着一个蓝色的图案,凤裔抬头看了看他,说道:“这是北荒旧皇族的图腾。” “北荒皇族?一群亡国之徒,他们想干什么?” 只见凤裔直盯着他,然后陷入长久的沉思。“这事先暂且放一放,既然你来了,有个东西让你过目一下。”说着,凤裔便将这段时间整理出来的一卷卷轴递给苏仁义。 上面是凤裔根据拼凑出来的暗器谱残本绘出的一个暗器图谱,外行人乍看与苏仁义制造的夜影并无二致,但苏仁义一眼便看出这并非自己制作的暗器,外观虽然相似,但细看就会发现有所不同。 “在我师傅留下的暗器谱残本里,曾提到各个武器大师的纹章,其中有一些书页均已被烧毁,我花了很久时间才勉强将其拼凑,却仍不完整。这暗器的图谱我最初以为是你的大作,后来才偶然发现其中隐藏的纹章玄机,是不是与你的很像?” 苏仁义认真盯着那图谱看了半天,眉头深锁,点点头道:“你绘出的这纹章确实与我的有些相似,不过这人为什么要刻意模仿我?” “模仿你的人大有人在,但能收录进我师傅暗器谱的人却从未有过,我师傅在暗器谱里多次提到此人,他制造的暗器,大多是按照别人的武器图谱来加工的,但其仿造的东西,都比最初制造者制造的武器要精良的多。不过此人每制作一个暗器,都会刻上与最初制造者相似的纹章,若不细看,根本无法分辨暗器制造者是何人。” 苏仁义挑着眉对凤裔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仿造者仿造出来的东西比真的还要好?我不仅被模仿,还被超越了?” 凤裔点头道:“大约是这样吧。” 苏仁义一脸不信,他说:“夜影的制作图谱我从来未给任何人看过,包括很多武器制造者都不会将毕生所作的暗器图谱交给别人,这个人仿制这么多,就算将暗器一一拆解重做,也很难达到最初的效果,这人居然做的还要好。你师傅有没有说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这正是我一直想要知道的,但是查遍所有我师傅留下来的武器谱,都未找到这个人的名字。不过这两天,我还是查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苏仁义好奇道:“是什么?” 凤裔指着那些收集到的纹章绘图,说道:“我发现了这些纹章都有相似之处,你看……” 从天明到天黑,苏仁义和凤裔一直都待在书库里没有出来。 千机楼的阁楼上,一只信鸽落在了窗台,于名臣将鸽子腿上的密件取下,便进屋呈给了边澈。 边澈看完信,眉头微皱,用东芜的语言对于名臣道:“东芜来的消息,东芜王昨日突然病逝了,现在朝廷分为两派,一派支持公西扬登位,一派支持大皇子公西华,对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 “四皇子公西扬英勇善战,有勇有谋,又体恤百姓,他若即位,应更得民心。”于名臣也用东芜话回道。 边澈一边烧掉那信,一边道:“可惜支持公西扬的都是一些武将,东芜朝廷一向文官当政,他们都力荐公西华登位,就连其他两个皇子都站在公西华这边。嫡子即位,顺应纲常,而公西扬要夺王位是违逆天道,困难重重。” “楼主的师傅不是东芜王的亲兄弟吗,又深受东芜王信任,如果他站在四皇子这边,那这个风向应该就会不一样了。” 边澈用鼻子哼了一声,“我师傅平时看着对这种王位之争毫不感兴趣,但私底下早已认公西华为学生,要让他支持公西扬,恐怕没那么容易。从小我与师傅就意见不合,我认定的东西,他一概否认,我说好的,他一定会挑出毛病,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愿意和他相处的其中一个原因。” “那就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边澈一只手撑在案上,手指摩挲着,若有所思,“有是有,不过得让我师叔暮云出面,还有我师父一向最疼我师妹,如果琉璃能够站在我们这一边,那让我师傅回心转意也不是什么问题。只不过……”一想到要拜托那个难缠的小师妹,他就犯愁。 于名臣忍不住偷笑了一下,然后又瞬间恢复正经,“琉璃小姐如今就在京城,要不要属下去接她来千机楼?” “不必,差人给她带封信,告诉她,帮了我这个忙,我就去见她。”边澈撑着下颚,说道:“你明日就先回风城吧,既然复职了,就不用留在这里了。他独自留在风城,我不放心。” “是,属下明日就回去。不过他隐藏的这么好,会不会凤裔根本就没察觉到他呢?”天玄教盗取神兵谱之后,也一直未见凤凰谷和高琊有什么动静。 “即便凤裔没有察觉,也不能掉以轻心。但凡武器大家,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纹章,他虽然每次都冒用别人的纹章,但还是会下意识地留下自己的标志,凤裔今日未觉察,指不定明日就会发现。在此之前,我们决不能透露他的半点消息,这也是他答应帮我们制作暗器的的唯一条件。” 于名臣点点头道:“属下知道了,属下一定保护好他的安危。” 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七娘有事求见楼主。” 边澈示意于名臣去开门。只见七娘一进来便劈头盖脸问道:“楼主为什么突然让叶九去北荒相助白夜城?你明明知道耶律琊如今在极夜即将攻打城池,他们两个人相遇一定会两败俱伤,楼主这么做,用意何在?” 边澈朝于名臣使了眼色示意他退下,静静地看着七娘道:“你觉得呢?” “楼主说自己的好友在东芜要做一件大事,这件事难道跟东芜朝政有关,所以楼主要帮他们击退来犯之人?”七娘方才似乎听到边澈和于名臣在用她听不懂的语言说话,便忍不住猜测。 “不错,我的好友,就是东芜国的四皇子公西扬,白夜城是由他打下的,东芜王早已将城池赐给了他,现在耶律琊要攻城,他又因为东芜王病逝身陷王位之争而无暇他顾,我自然会去相助他。”边澈平静地解释道。 七娘一脸惊诧,原来边澈和公西扬竟然相识,他说的大事……难不成边澈要助公西扬争夺皇位吗?难怪暗夜毒枭的事如此隐秘,就连自己都不知道,原来都是为了日后给公西扬夺位而做的准备。千机楼的杀手,莫不也是边澈为公西扬养的精兵?想到这,七娘不由得为这个大胆的猜测而心惊肉跳,她不可思议地望向边澈,却见边澈一脸镇定,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他没有任何的反驳,似乎默认了七娘的猜想。 中原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却一下变成了东芜国的养兵场,这比金大商会背地里干的走私武器敛财的事还要令人震惊。以暗杀收取钱财为幌子,竟帮其他国家的皇子豢养精兵,掩人耳目,真真是狼子野心。 七娘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边澈,他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带有目的,或者说,没有利益的事,边澈是不屑去做的。 她顿时心疲道:“七娘身在武林,不懂朝局,既然楼主要助公西扬一臂之力,七娘也无话可说,但是白夜城若击退耶律琊等人,七娘恳求楼主放过耶律琊一命。” 边澈静静看着七娘,说:“我答应你的事,绝不会食言。” “多谢楼主成全,七娘告退。” “等等。”边澈忽然开口叫住她。 “楼主还有何事吩咐?”七娘平静地望着他。 边澈面色闪过一丝沉痛,“除了关于耶律琊的事,你是不是都不愿意再和我说话?” 七娘心脏骤然一缩,然后平复了一下情绪道:“楼主请恕罪,七娘想不出还有什么话可以和楼主说的,等想到了,我自然会和楼主说。” 第七十二章 脱逃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北荒白夜城外的一个大营内,两名北荒将士正在向耶律琊汇报战况。 “殿下,对方人太多,白夜城死攻不下啊,如今我们粮草快没了,最多只能再撑三日。” 耶律琊恨恨地捶了下桌子,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他目露凶光,怒道:“之前不是说公西扬被王位之争拖住无暇顾及白夜城了吗,白昼一战我们势如破竹,敌方节节败退,怎么才几天时间,公西扬又从哪调来那么多精兵?难不成他还能调动天兵天将?!” 将士回道:“我看那些精兵,个个身手敏捷,擅使暗器,看样子不像士兵,倒像是武林杀手。他们领头的,更是本领高强,十步杀一人。” 耶律琊抬眼瞪着他,“十步杀一人?我们三千铁骑,还对付不了不到一千的精兵吗?!” “殿下,他们用的那暗器实在是令人防不胜防,将士们还未近身,那暗器就先取了他们性命,而且他们太过卑鄙,竟然在暗器上涂毒,将士们一碰到那毒,起先没什么事,但过不久就奇痒难耐,根本无法再战斗。” 耶律琊眼角微眯,眸中划过一道流光,“暗器?我去会会他们将领。” “殿下,莫要冲动啊,你是领帅,要是你出什么事,我们全军就完了啊!”将士连忙拖住他,恳请他不要离开军营。 耶律琊用力甩开他,愤愤道:“我不上阵,等着你们给我找解决之法吗?!” “殿下!殿下!”营中的士兵齐齐跪了下来,“殿下请留步!” 这时,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营帐外头,缓缓开口道:“瞳,你不能上战场。” 耶律琊见到来人一愣,脱口道:“师傅?” 只见卫少卿摇着轮椅进了营帐内,环视了一圈跪在地上的将士,对耶律琊微笑道:“你看大家都担心你的安危,主将若是不在,你让这整个军队怎么办?莫要一时任性,战场可不是儿戏,还不快让他们起来?” 耶律琊咬着牙道:“你们起来吧。” 卫少卿欣慰地点点头,“这样才对。好了,你也不必急躁,事情我都已经知晓了。粮草的事不用担心,我会叫人解决。白夜城那些精兵也不是什么天兵天将,是边澈的人,他派叶九前来助公西扬,那些暗器大概也是出自千机楼,将士们没见过,自然不知如何应对。” 耶律琊一脸怔然,“边澈?他为什么要帮公西扬?” 卫少卿思忖道:“我也不知道他与公西扬有何渊源,不过既然他派叶九来,说明他与公西扬关系匪浅。不管对方是谁,只要阻拦我们的,那他便是我们的敌人。我会尽快找到克制那暗器的方法和解药,你稍安勿躁,不要鲁莽行事。记住,你是全北荒皇族的希望。”卫少卿最后一句话说的很慢,却掷地有声。 耶律琊紧紧握了握拳,闷声道:“徒儿知道。”而后他看了一眼卫少卿,问:“师傅腿脚不便,怎么大老远地来北荒?为何不在京城等我消息?” 卫少卿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自神兵谱一事败露后,高琊知道我一直在利用他,就来向我寻仇,边澈恨我动了他的女人,也想杀我,就连寒江阁的阁主江柒寒都派人查我,容曦庄园内外全是我的敌人,我这次来,一是投靠我的徒儿,二是帮你夺取白夜城。” 耶律琊脸色突然变得很差,他不悦道:“师傅动谁都好,若是再对七娘不利,师傅就别怪徒儿跟师傅翻脸了。” 卫少卿嘴角勾了勾,似乎不甚在意,然后他收起笑意,“瞳,叶七娘不是你应该爱的人,你不能爱她。” “为什么?我爱谁,是我的自由,就不劳师傅为我挂心了。师傅舟车劳顿,还是先去休息吧。”说着耶律琊对身边的将士道:“带我师傅下去歇息。” 月黑风高,耶律琊坐在营帐内,一刻未眠,外面偶尔有伤兵哀嚎,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凄凉。一支箭突然嗖的一声飞了进来,钉在柱子上。耶律琊连忙将那支箭拿下来,只见箭头上钉着一张纸条,他狐疑地展开来看,上面的字龙飞凤舞,约他在后山相见。 耶律琊急忙前去赴约,远远便看到叶九一个人站在山上。 “这可是敌营,你这么单枪匹马的来,不怕中我的埋伏吗?你要是落在我手里,你的那些精兵可就是无头苍蝇了。”耶律琊站在他十步远,紧紧盯着叶九道。 “我既然来了,就不怕自己会落你手上,而且你也不会现在就叫人来抓我,毕竟我手中还有你想要的东西。”叶九不急不缓道。 “信呢?给我!”耶律琊伸出手去。 叶九从衣服里掏出一封信,耶律琊一把抓过去,笑着说道:“你可以走了,下次你我就是战场上见!” 叶九看着他道:“七娘与我、叶十六是挚友,如今楼主将七娘困在千机楼,限制一切信件往来,她只得通过叶十六和我代传消息,七娘担心你,不愿意你跟千机楼敌对,你若是还想活着回去见她的话,就放弃吧。” 耶律琊脸上露出一抹嘲讽,“放弃?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么可能轻言放弃。再说,战场上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十六查过你,你十三岁才开始习武,之前身体极弱,卫少卿为了改变你的根骨给你吃了药王谷的腾云仙丹,虽然能补你不足,但因你习武尚晚,根基不牢,就算吃了丹药也无法与从小练武的我相比,你当真要在战场上与我一较高下?” 耶律琊冷笑道:“你是待在边澈身边久了吗,说话也这么自负。战场可不是江湖,你若是再废话,待会我改变主意你就走不掉了。” 叶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我只是给你一个忠告,跟楼主对抗,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 “休要啰嗦!” 叶九知道自己劝不动他,既然七娘的信已经交到他手上,便不打算再跟他多做纠缠,于是转身就走。却不料原本漆黑一片的后山,突然间亮起了数盏灯火,一群人将他们包围了起来,只见卫少卿摇着轮椅出现在人群的正前方。 卫少卿朝叶九微微一笑,说道:“叶九统领,这么晚了,来找我家徒儿什么事啊?” 叶九扫视了卫少卿等人一眼,对耶律琊说道:“得罪了!”说着就朝紧挨着自己几步远的耶律琊推出一掌,也不知用了几成的功力,耶律琊只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被人挪了一个位置一样,接着便被一把尖刀插入了心脏。叶九趁势逃离了后山。 耶律琊眼前一黑瞬时倒地,只听将士们的呼喊声渐渐变小。 半夜,七娘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她赶紧起床去开门,见是叶十六,便立马请她进来,将门关上。 “怎么了小十六,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可是北荒那边有什么消息?”七娘抓住叶十六的胳膊,一脸急切的模样。直觉告诉七娘叶十六是为了告知自己耶律琊的事情而来,这都三更了,定是有什么急事。 “三天前九哥替你去给耶律琊送信,被卫少卿知道了,九哥为了逃离他们之手,不得已伤了耶律琊。后来我得到消息,说公西扬下令要拿耶律琊首级,九哥身为主帅,只能接下这个命令。而且现在耶律琊的军队死伤惨重,公西扬一定会趁机杀了他的。” 七娘顿时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惶然,而后她拿起剑,站起来道:“我不放心,我要去北荒。” 叶十六慌忙拉住她,心急道:“七娘,楼主说了你哪都不能去,你现在离开千机楼,不就是忤逆楼主吗?而且耶律琊本就是千机楼的敌人,你若是这样去了,就等同于背叛千机楼了,我不能让你去。” “耶律琊受了伤,我怎么能坐在这干等,我一刻也等不下去了,我要亲眼看到他我才安心,就算他不听我劝退兵,我也要待在他身边护他周全。小十六,你最后帮我一次,帮我离开千机楼。”七娘握住叶十六的手,言辞恳切。 叶十六挣脱七娘的手,两道秀眉蹙成了一条线,一脸纠结色,“帮你送信可以,但帮你这个,我不能答应你,事关你的安危,九哥也一定不会让你去赴险。” “小十六,求求你了,现在只有你能帮我逃脱了,耶律琊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能丢下他不管。他要是死了,我也不能独活。我不是要背叛千机楼,我只是想让耶律琊好好的活着。小十六,帮帮我。”七娘殷切地看着她。 叶十六见拗她不过,狠狠一跺脚,说道:“哎呀,我最后帮你这一次了,你可不要真的背叛千机楼啊,不然我想救你都没办法救了。” 七娘喜不自胜,“谢谢你,小十六。” “我去帮你找一件夜卫的衣服,你在这等着我。”叶十六说罢,便悄悄离开了七娘的房间。 七娘在房间里坐立不安,许久,才见叶十六回来,她将夜卫的衣服递给她,郑重地说道:“千机楼外面有我的快马,都给你准备好了,喏,这是衣服,你一定要安然回来啊!要是你有什么意外,不仅我会伤心,九哥知道一定会骂死我的。” “谢谢你,十六,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离开千机楼。”七娘看着她,眼里流露出感激之色。 叶十六摆摆手,笑道:“好啦好啦你谢过我两回了,你要是真谢我,就不要去,不过我知道耶律琊对你很重要,你不去一定不安心。但是你一定要记得,我和九哥一定会永远支持你的!楼主那,我尽量帮你拖住,不让他那么早发觉。” 七娘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第七十三章 相认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边澈发觉七娘不在千机楼的时候,已经过了四日,此时,七娘已经到了北荒的大营。 “殿下,我们发现一名刺客,怀疑是敌方的奸细。”一名士兵对卧榻上的耶律琊禀告道。 耶律琊正侧靠在木榻上,身上绑着绷带,心脏处还侵了一些红色,微微卷曲的长发披在身前,让他显得更加桀骜不驯。他慵懒地抬了抬眼,没什么神气地说道:“带进来。” “是。” 不久,就看到士兵架着一个人进来了。 耶律琊顿时从卧榻上坐了起来,“七娘,怎么是你?”耶律琊又惊又喜,连忙上前将绑在七娘身上的绳子松开,对营帐里的士兵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她不是什么刺客。” 七娘怔怔地盯着他泛红的绷带,眼睛忽的一酸,强忍住泪意,声音沙哑道:“你的伤……” 耶律琊不在意地笑道:“没事,没有伤到心脏。”说来也奇怪,叶九那刀口明明是正对着心脏处,但是卫少卿给他疗伤时,那刀却是恰到好处地偏离了致命的地方。 只觉一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七娘靠在他胸前,声音哽咽又压抑:“我应该早点来的,叶九武功很厉害,就算是没打算杀你,也是能伤筋动骨的。你身子从小就不好,如果出什么事……我……” 耶律琊微微一怔,低头望着她道:“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身子不好?你……从小就认识我?” 七娘眼中泛起氤氲雾气,直直看着他,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她该怎么和他相认,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却不敢告诉他,她就是九年前狠心抛弃他的姐姐。耶律琊一定恨自己恨到死吧。 “说啊,你是不是从小就认识我了?”耶律琊眼中透露着急切和期待,却又有些仿徨心慌,似乎有个他不愿意相信又抵触的真相就要呼之欲出。 七娘忍住许久的眼泪落了下来。 “从前,有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弟,他们的父母都被仇家害死了,他们四处逃亡,食不饱腹,只能以野菜和姐姐打到的猎物充饥。他们就这样有一顿没一顿地熬过了许许多多个日夜。最难熬的冬天到了,他们断绝了食物来源,弟弟病了,姐姐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去寻找食物,在路上她遇到了一个老太太。老太太跟她说,如果不想饿死,就跟她走。姐姐为了不让自己饿死,就瞒着弟弟,骗他说出去觅食,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其实不是姐姐不想回去,姐姐被坏人打晕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多天,弟弟早已经不在那寺庙中。姐姐找了许多年,终于在京城的一个叫做雪月阁的风花之地中,找到了他。”七娘泪流满面地述说着这一切,抬头泪眼朦胧地望向耶律琊,却见耶律琊一动不动,他眼里弥漫着几乎能把人吞没的痛苦和悲伤,就这么哀凄地看着她。 “子安,姐姐对不起你……”七娘痛不欲生。 耶律琊忽然笑了起来,眼睛一眨却眨出两滴泪来,“姐姐?呵……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早在四年前,我的姐姐就死了。如今,你却告诉我,你是我的姐姐。你是要我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欣喜?诧异?还是憎恶?”耶律琊直直盯着她,眼里的悲伤早已消失殆尽,只余一片冷然。 七娘慢慢放开他,退后一步,抹去眼角的泪,声音喑哑地说道:“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愿意再见到我,你恨我也好,我今天来,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势,既然你平安无事,那我也就放心了,我先走了。” 耶律琊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她,克制着情绪,低哑道:“你去哪?” “去白夜城,我是千机楼的人,理应和他们一起。” 耶律琊不敢置信地问:“你要和叶九一起阻拦我?” “我不是阻拦你,我只是去为你寻一线生机。我不能失去你。” “你不能去那,留在我身边。我会让他们给你安排一个帐篷。”耶律琊放开她的手,闭着眼说:“容我一个人静一静。” 卫少卿来到耶律琊的大帐时,看到他正在一个人喝着闷酒,眼睛红肿,似乎刚流过泪。他一把夺过耶律琊手中的酒杯,带着斥责的语气道:“你伤未好,别喝了!” 耶律琊看了他一眼,醉醺醺地靠在榻上,眼神迷离,说话却很清醒。 “你说,你这个师傅,为什么要欺骗我?我的姐姐,根本就没有死,你却骗我,让我难过了好几年。你明明知道我爱她,却要去伤害她,还想要她死。为什么?” 卫少卿看着他良久,说道:“她死了未必不是好事,活着反倒令你更加痛苦,你不该对她有如此深的执念,为师是为你好。” “为我好,你就不该救我,我死了就什么执念都没有了。”耶律琊一脸颓废,失魂落魄地靠在桌边。 “你这个样子像什么话!身为一军主帅,却为了一个女人自暴自弃,你这样放任自己,如何令军中士兵信服?”卫少卿忍不住提高音调。 耶律琊笑着看他,“师傅其实更想自己做主帅夺回白夜城吧,当年救我,不过是识破了我白夜城公主之子的身份,不然以我当年那弱不禁风的身体,师傅怎么会耗费那么多心力传授武艺给我。只是我对白夜城的感情并不像师傅这样深厚,可以说,从未有什么感情。” “你后悔了?” 耶律琊摇摇头,恢复清明的眸子直视着卫少卿,“并不后悔,只是想告诉师傅,我不是为白夜城而战的,我是为了我姐姐,迟早有一天,我会当上白夜城的王,给她任何她想要的一切。所以师傅,不要再伤害她,她对我来说,比白夜城还要重要。” 白夜城城墙上,叶九望着漫天的大雪,眉头紧皱。战事已经持续两个月了,这一个月以来大雪下个不停,千机楼带过来的杀手因从未在如此酷寒的环境中拼杀过,皆已经出现倦怠,而那些从小就在严寒中生存的北荒将士,却愈战愈勇,设局埋伏,斩杀他们数百名精英。而且他们似乎找到了破解千机楼暗器的方法,据叶十六来信,说七娘不日前就已经来到北荒,去寻找耶律琊。想来这破解暗器的方法,是七娘告诉耶律琊的。 雪再这么持续下下去,他们的人会越来越少,白夜城也快坚守不住了。而公西扬还身处东芜,无法抽调更多兵力,叶九正要向边澈请求增援,就见一个将士匆匆拿着信件而来。 “怎么了?哪里来的消息?” 那将士面露喜色,禀告道:“东芜的消息,夺嫡之争大皇子公西华落败,今日四皇子已经登位。” 叶九将信件一把拿过,细细看了一遍,点头道:“如此甚好,那东芜王可提起白夜城之事?可提供增援?” “不用增援了。”这时,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 叶九一怔,只见一个身带寒冰之气的白色身影快步走来,身姿飘逸,面如冷霜。他连忙恭敬地拱手道:“楼主。” 边澈冷声道:“我刚从东芜抽身过来,白夜城不必守了,弃城。” “可是……” “这是公西扬的意思,他如今已得王位,兵力耗损,朝中动荡还需他平复,白夜城对他已无用处,失了一个城池而已,以后还可以再夺回来。”边澈看着他道,“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连同千机楼的暗卫,现在不到一半的兵力,暗卫如今也只剩三百多人。对方善于雪地之战,我们吃了很多亏。而且我们的暗器对他们已经没有效果了。” “嗯,知道了,辛苦了。见到七娘没有?”边澈漆黑的双眸中闪烁着灰暗隐忍的光芒。 “不曾见过她。” 边澈望着一望无垠的茫茫雪地,伸手握住一片雪花,缓缓闭眼,像是自言自语:“是时候回来了。”而后他转身对叶九道:“明日只留一些不便转移的老弱伤兵在城里,其余人全部撤离,速速回东芜。” 翌日,白夜城被笼罩在一片银色的装束下,银白色的雪地上遍布尸体,战士们鲜红的热血像开在雪地上的凄艳的花。第一道城门被一下下地撞开,耶律琊的铁骑踏进了白夜城。满目只见苍夷,城中只有一些老弱残兵,而叶九的精锐部队已经全部撤离,只留一座空城。 卫少卿立马叫耶律琊放慢步伐,警惕地盯着四周。 “他们不会是逃走了吧,人都快死光了,再战也是徒劳。”耶律琊身边的副将说道。 耶律琊望了一眼周围,拉紧马缰,“走,小心有埋伏。” 七娘一边看着四周,一边有意识地骑马走在耶律琊前面,以防有埋伏时能够第一时间察觉。 耶律琊却好像看穿她的想法,骑马靠近她,说道:“你不必保护我,就算你不愿意在我身后,也要待在我身侧。” “我在前边探路。”那副将连忙走在了最前面。 部队刚行至第二道城门,突然平坦的雪地里就腾地升起几条铁链,形成了一个八卦阵,将他们困在原地。 只见靠前的几匹马受惊地跑了起来,顿时那些铁链就将马和人都一起拴了起来,然后将其甩至高空,活活摔死了。无数的火把箭矢朝他们射来。 “小心!”耶律琊惊呼,然后就挡在七娘的马面前。 城门上忽然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耶律琊和七娘同时往上看去,只见边澈正朝他们望来,眼底冷酷一片,就像雪一样寒冷。然后他慢慢举起手中的弓箭,对准了耶律琊。 “不要!”七娘连忙用身体护住耶律琊。 边澈紧紧抿住唇,手中的箭仍未移开半分,然后他漆黑如墨的眸里闪过一道玄寒,手一松,那箭就射了出去。 然而这一箭过后,只听城门下响起将士的呼喊:“军师,军师!”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马车上的卫少卿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胸膛,他胸前的铠甲上,正插着一支暗镖,他愣愣地将那暗镖拔了下来,然后手倏地一松,黑色的暗镖掉在雪地上。他的手瞬间像被吸干了血液,变得骨瘦嶙峋,不到一会,他的头发皆已变白,重重地垂头倒在轮椅上,再无声息。 暗夜毒枭! 七娘心中忽然冒出这个名字,猛地抬头向城楼上看去,只看到边澈活动了下手腕,目光清冷地扫过她刚才被箭擦过的手臂,然后转身走了。 第七十四章 东芜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卫少卿死了。在他离开北荒十几年后再次踏入北荒故土,进入他朝思暮想的白夜城的时候,死于边澈的一枚暗器中。耶律琊是他的徒弟,也是他复国的一枚重要棋子。而现在,卫少卿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 七娘站在城楼上,对耶律琊道:“既然你心愿已经达成,我也该走了。你是白夜城的人,而我不属于这里。” 耶律琊抓着她的手不肯放,眼底被黑夜般浓重的悲伤吞没。 “不要走,留在我身边,我将成为这里的王,我会给你所有的一切。等我一年,我会将白夜城变为你想要的模样,不要离开我。” 七娘狠着心将手从他手中抽离,摇头道:“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不是说过再也不会抛弃我,为何又要离开?” 七娘看着耶律琊快要哭泣的脸,心里犹如被绑着千斤巨石,沉甸甸的。但是她不得不走,她若是心软留了下来,耶律琊永远也不可能从无望的执念中走出来。“我不会抛弃你,你是我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是我的命。不管你在哪里,要做什么,姐姐的心永远都会和你在一起,不会分开。” “但是你还是要走对不对?你宁愿回到边澈身边,也始终不愿意陪伴我左右。”耶律琊痛苦地握紧身侧的手,上前一步,说道:“姐姐,我爱你。” 他终于把这十几年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他的眼神那么悲伤,几乎要揉碎七娘的心。他在等一个答案,一个不可能有结果的答案。 “子安,我是你的亲姐姐。”七娘的话犹如长着刺的藤蔓,爬满了耶律琊的心。 他闭了闭眼,哑着声道:“我知道,所以我会娶妻,会生子,永远不会再说这句话。你如果真要走,留下来再陪我两天,我一直想着和你一起去看极夜的星星,这里和中原不同,天空从来都是清澈的,星星也特别明亮。” 七娘的眼底瞬间被温热吞没,她的视线一点点被泪水模糊,她如鲠在喉,哽咽道:“好,我和你一起去看星星。” 两天后,白夜城外,一辆拉着战俘的马车缓缓驶出城门,在一个远离城门的拐弯处,一个穿着白底金边蒙着面纱的人从马车上跳下,等马车走远了,才拂手摘下脸上的面纱。秀面红唇,冰清傲骨,美艳无双。若不是穿着白夜城的服饰,估计她很难混于人群中逃出来。耶律琊为了让七娘留在身边,命人时刻看守着她,不让她出城。七娘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久久遥望着远处的城门。好不容易才和耶律琊相认,却不得不离开。只有离开,才能让耶律琊忘了她,好好地生活。 一声伴着讥讽的冷笑声响起,七娘就被人拉到一边,“舍不得,不想走?”那声音里带着冰雪一般的冷意。 七娘抬起头来,见边澈一双深黑的眸子冷冷睥睨着自己。她惊讶地退后一步,却又被拉了回来,几乎贴到他的怀中。 “是不是想留下来,做耶律王妃?”边澈像是咬着牙齿在说话,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七娘纳闷不解地看着他,说道:“耶律琊是我的亲弟弟,楼主难道忘记了吗?” 边澈狠狠瞪她一眼,“我看耶律琊可是没把你当亲姐姐!”他握着她的手腕又用了些力,说:“擅自逃离千机楼,现在又用同一伎俩逃出白夜城,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能耐?” 七娘自知有愧,连忙低下头道:“楼主恕罪,七娘愿意受任何刑罚。” “恕罪?你三番两次忤逆我,帮耶律琊对抗千机楼,与我为敌,你知道我可以赐你一死。”边澈的眼神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七娘闭了闭眼,面不改色地说道:“既然楼主这次要我的命,那我便自裁谢罪。”说着便利索地抽出腰间的刀,没有半丝犹豫。 刹那间只见边澈扬手一挡,那刀就从七娘手中滑落,插入雪地里。七娘的身子被边澈紧紧抱在胸前,也不知道他在雪地里站了多久,连怀抱都没有了以往的温度,她的脸贴在他宽厚结实的胸膛,脸颊一片冰凉,心却是暖的。边澈总是这样,让她一次次地失望,又一次次地动摇她。 七娘突然觉得,边澈也许是喜欢她的,只不过他的喜欢夹杂着太多别的东西,他的心里还放着别人,永远不可能只属于她一个人。 “我在这等了你两天,你要我带着你的尸体回去吗?” 七娘垂着手,有些彷徨,又有些迷惑,“楼主为什么要等我?楼主那天杀了卫少卿之后不是走了吗?” 边澈松了松手,望着她道:“见你如此袒护耶律琊,我怕你都不想回来了,要是三天你还不出来,我就去跟耶律琊要人。” 七娘沉默了一会,脸色依旧如常,问道:“楼主当时真的没想过要杀了我吗?如果我真的背叛了楼主,要和耶律琊留在白夜城呢?” 只见边澈认真地凝视着她,声如截铁,“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说完他便拉着七娘的手,说道:“耶律琊很快就会发现你不见了,我们快走。” 七娘愣愣地看着边澈握着自己的手,迟疑了一下,“楼主要去哪?” 边澈回头道:“东芜。”说完他的嘴角似乎勾了下,将七娘的手握在手心里。 七娘几次想挣脱,都挣脱不得。 “上马。”边澈看着在一匹马边踌躇的七娘,勾着唇催促道。 七娘咽下心中疑惑,然后翻身上马,边澈紧跟着坐到她身后,伸手将她困于胸前,只听头顶上传来一声闷笑,边澈便环住她策马而去。 东芜之地,与一年四季白雪皑皑的白夜城不同,这里多是山川与湖海,通往皇城的路是一条蜿蜒的峡谷,两边的石壁上刻着象征着东芜文化的文字和图案。巍峨耸立的皇城坐落在山巅,前方是一座长长的吊桥,吊桥下便是万丈深渊。曾听东芜的历代君王为了守护这块土地,将皇城建于断崖之上,闭关自守,防止外人入侵。因出入不便,东芜的居民也都闭明塞聪,少与外界往来。 而现在,这座吊桥已经垂下,一路能够看到城中居民来来往往,也偶有几个打扮像是中原人的商人来此经商。他们偶然向边澈和七娘投来目光,还未看清,马就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 边澈将马停在一处府邸,待七娘下了马,他又顺其自然牵起她的手就走。七娘不是很情愿地将手抽了回来,边澈却朝她露出不容拒绝的眼神,又将她的手拢于袖中。 他们刚进到府里,就见一个娇小的倩影朝他们飞奔了过来,看到七娘时少女身子僵了一下,然后在他们面前站定。 “师兄,这位是?”少女声音如黄莺般动听,脸蛋细腻红润,娇俏可人,看样子不过十七八岁。她正歪着头打量着七娘。 边澈脱口道:“小七,我的未婚妻。” 七娘惊诧地朝边澈望去,却见边澈面色如常,再看少女,少女却是如遭雷劈,一脸惶然受伤。七娘顿时明白为何边澈要牵着她的手了。 少女看着两人紧握的手,忽而朝七娘展颜笑道:“难怪我说师兄一直不愿意回来,原来是因为姐姐呀,姐姐长得真好看,师兄真会挑!哦对了,我叫琉璃,是边师兄的师妹,嘿嘿!姐姐是从北荒来的吗?那里是不是很冷?” 叫做琉璃的少女滔滔不绝,像是在掩盖她的落魄和失意。边澈淡淡然看了她一眼,连忙出言打断:“师傅呢?” 琉璃愣了愣,“啊?哦,师傅在后院射箭呢!” 边澈扭头朝七娘微笑道:“走,我带你去见我师傅。”说着就拉着七娘从少女身边走了过去。 七娘回头看去,只见琉璃站在原地,一脸落寞。 未进庭院,就听院子里传来谈笑之声,循着笑声望去,便见几名侍卫站在一边守着,而中间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还有一位身着红袍的年轻人。那年轻人正手持弓箭,朝前方的箭靶同时射出三支箭头,皆正中靶心。 “你的箭法愈发好了。”边澈一边道,一边亲密地将七娘的手握至胸前,朝那二人走去。 那两人回过头来,脸上皆有讶异之色。 “师傅。”边澈朝老者拱了拱手,然后对七娘道:“这是我的师傅,衡王。还有公西扬。” 七娘不由一愣,原来边澈的师傅竟然是东芜国先王的兄弟公西衡,而眼前这个一脸阴柔的白面公子……边澈居然毫不避讳地直呼如今东芜王的大名,可见关系非同一般。她连忙朝他们一一行了拱手礼,“民女叶七娘,见过东芜王和衡王。” “原来你就是阿澈的心上人啊,啧啧,你是怎么受得了他这个脾气的?”公西扬一脸好奇与兴奋,似乎见到了不得了的人,完全没有七娘想象中一国之君的沉稳和内敛,七娘不免有些诧异地盯着他看。 边澈一脸漠然,反倒是公西衡咳了一声,肃然道:“王上,注意你的身份。” 公西扬听罢,立马收起玩世不恭的笑脸,一本正经道:“小七姑娘不要介意,本王不受拘束惯了,这里不是皇宫,既然姑娘是江湖人,我们就照江湖人的规矩行事。对吧,阿澈?” 边澈似乎心情甚好,脸上也现出一丝轻松的表情,“东芜是你的地盘,你做主。” “小七姑娘,以前我送阿澈一堆东芜的美人他一概不要,我还纳闷了。阿澈从小脾气就差,有没有欺负你?”一提到边澈的脾气,公西扬就又兴致勃勃地说道。 七娘朝边澈看了一眼,抬手作思虑状,然后道:“没有。其实我和楼主……” 边澈伸手拉过她,打住她的话,对公西扬说道:“我们奔波了几日,已经累了,莫要再提这些有的没的。” 公西衡连忙招呼手下人道:“快去准备一桌好菜,今日好好给澈儿和小七姑娘接风洗尘。” 第七十五章 误会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住进衡王府已有几天,七娘才知道边澈和公西衡的关系并不是很好,还以为公西衡是个严厉刻板的王爷,却常看到他与琉璃大声玩笑,融洽乐呵,而与边澈说话就大不一样,总是板着一张严肃的脸,言语中夹枪带棒,就像有什么过节一样。公西衡对待两个徒弟的态度差距如此之大,让七娘有些不解。不过公西衡对七娘却是很友好,怕七娘住不惯,还叮嘱边澈多陪她,虽然七娘不是很乐意一直在边澈的眼皮底下。总算寻得一天边澈不在府里的日子,七娘才感到久违的轻松,便在府里四处走走。 王府离皇宫很远,听边澈说公西衡一向远离朝政,一心做他的闲散王爷。想到边澈武功绝顶,原先以为他定是师从哪位世外高人,却居然是一位东芜的王爷,可想而知,这位衡王的武功是有多卓绝,而竟甘愿在这王府中喝茶品茗,做那闲云野鹤。 走着走着,只闻后院处传来击剑之声,七娘便去观望。庭前的空地上,一道飘逸的紫影正踏空而过,甩出几个漂亮的剑花,剑风过耳,与她比试的侍从便连连后退,最后,那剑锋就直指侍卫咽喉。 “琉璃小姐,你的剑法真是越来越精进了,属下输的心服口服。” 琉璃收起剑,笑说:“你也很厉害啦!我不过是学了一套新的剑法,下次再和你切磋。”然后她的目光忽然朝拱门处望了过来,见是七娘,连忙露出个大笑脸,热情喊道:“小七姐姐!” “琉璃姑娘。”七娘朝她走了过去,“打搅了,看你们在比剑,忍不住驻足观看,琉璃姑娘原来也是个善舞剑之人。” “嘿嘿,师傅虽然主要传授拳掌功夫给我们,但是我还是更喜欢剑,我看小七姐姐随身佩剑,应该也是剑客吧。” “剑客……算不上,只是我从小便与父亲习剑,故而习惯了用剑,后来也开始使用拳法。” “小七姐姐的剑好特别,能给我看看吗?”琉璃直盯着七娘身上的佩剑。 七娘十分爽快地将剑递给她道:“当然可以。” 琉璃双手接过,脸上突然一阵吃惊,“好轻!这是华舞?” 七娘点点头。 琉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痴痴地望着手中的剑道:“之前听说扬哥哥得了一把绝世名剑华舞,便将它送给了边师兄,我还纳闷师兄一向不用剑,扬哥哥送剑给他干嘛,还不如送给我呢!原来师兄是将华舞给了小七姐姐你呀。看来扬哥哥早就知道小七姐姐的存在了,我却一直蒙在鼓里。”说着她的声音便越来越小,最后叹了一口气。 “琉璃姑娘?” 琉璃连忙抬起头朝七娘咧开嘴笑了笑,将剑还给她道:“华舞可是很多人想要的哦,小七姐姐可要收好,不要丢了。姐姐方才说你也会使拳法,姐姐练的是什么拳,可以告诉我吗?” 七娘迟疑了下,然后微笑道:“我练的拳,都是小门小派的功夫,不足挂齿。” “诶?小七姐姐是不是谦虚了,姐姐我们比试一下吧?虽然我拳法不济,但好歹也是跟师傅学过的。” 七娘顿时兴致盎然,笑道:“好啊。” 边澈从皇宫回来时,恰巧经过后院,听到琉璃的声音本想直接离开,但又听那声音像在与谁练拳,便朝院子走去看个究竟。看到竟然是七娘在与琉璃比拳,他便停在外面,嘴角微扬,目光片刻不曾从七娘身上移开。不得不说,七娘自见过暮云之后,武功似乎大有长进,那次七娘被下蛊之后与他交手,他就感觉七娘的内力比之前强了很多。她所用的招式与岚伊应该是同出一脉,甚至更胜一筹,莫不是花念云曾传授过她与岚伊一样的武功?边澈看着庭院里打斗的两人,陷入了疑惑和沉思。 很快,琉璃就被逼入了死角,她气喘吁吁地望着七娘,惊讶道:“小七姐姐你还说你练的拳普通,都快能与师傅的雷霆印和师兄的霹雳掌相抗了!” 七娘怔怔地看着自己手心冒出的寒气,有些惊异,她也感觉到自己方才的内力猛增,难道她刻意压制的红莲秘术已经压制不了了吗?她失神的瞬间,没有看到边澈在院门外正用怪异的眼神注视着她。 七娘放下手来,神情恢复如常,笑道:“今天只是碰巧运气好罢了,再说琉璃姑娘已经打过一场,体力已经消耗大半,我实属侥幸。” 琉璃蹙着眉摇摇头,“方才我用的是霹雳掌,和你的拳相撞时就感觉姐姐的内力与我相冲,就像是水火相克一样。姐姐真厉害,我以为只有师兄的寒冰掌能够化解霹雳掌呢!” “公西前辈也精于两种互相克制的内功吗?” 琉璃疑惑道:“嗯?没有呀,小七姐姐为何这么问?” 七娘思忖道:“因为边澈不仅寒冰掌炉火纯青,还精擅霹雳掌,我以为是得公西前辈真传。毕竟能同时拥有两种厉害又相克的内功,世上也区区数人。” 听到七娘如此评价自己,边澈不禁嘴角上扬,便继续默不作声站在角落,想听听她们说什么。 琉璃噗嗤一笑,一脸崇拜道:“这就是边师兄的厉害之处啦!其实师兄以前也是一直都在练霹雳掌的,后来一年冬天,他与大师兄在切磋武艺的时候偶然开了窍,习得了师傅都难以领悟的焚冰以火的心法,之后就能随意驱动体内的火寒内力,寒冰掌也运用得愈发纯熟了。” “大师兄?公西前辈原来不止你们两个徒弟吗?” 琉璃自知失了言,忙说:“大师兄去世好久了,哎呀,师傅不让我提起他,不说了不说了。”她立马转移话题,“姐姐武功这么厉害,还这么美,边师兄又这么喜欢姐姐你,真是羡慕啊。” 七娘不由得张了张嘴,解释道:“琉璃姑娘误会了,我和边澈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边澈本想进去的,听到七娘如此说,他的脚步便又顿住。 “小七姐姐不是我师兄的未婚妻吗?师兄他从来不会这么说的。”琉璃用手指绞着胸前的头发,低垂着眼,看样子十分失落。 七娘看着琉璃问道:“琉璃姑娘应该很喜欢边澈吧?” “小七姐姐你别误会,我不会和你抢师兄的!虽然我的确很喜欢师兄,不过也不是非嫁给他不可,我只是从小就跟两位师兄在一起,边师兄又这么厉害,我只是很崇拜他,将他当大英雄,但其实想来……十分幼稚。”琉璃嗫嚅道。 七娘笑了笑,说:“怎么会幼稚,喜欢一个人本就是件很难得的事。而且我与边澈本来就是雇佣者和雇主的关系。”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渐渐变得有些低落,缓缓道:“人生短短几十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想要将心托付的人,宁愿时时刻刻能够陪伴他左右,怎会觉得幼稚呢?” 琉璃讶异地看着她,“小七姐姐真的觉得师兄只是雇主吗?我看得出师兄真的是很喜欢姐姐,不然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那样说,姐姐不要因为我对师兄生出什么嫌隙。原来我不懂师兄有了小七姐姐,才会对他死缠烂打,现在我知道了,我只会祝福你们,希望你们开心。” 七娘的余光忽然瞟到门外树影下的一方白色衣袍,她移开目光,脸色变得低沉,似在沉思。 “小七姐姐难道不喜欢我师兄吗?”琉璃看她表情,不由得猜测道。 庭院外,边澈突然抬起头来,视线直直落在七娘身上。 七娘迟疑片刻,说:“我……已经心有所属。” 琉璃露出困惑表情,“原来是这样啊……小七姐姐喜欢的人,胜过师兄吗?” 七娘脸上忽然浮起一丝甜蜜表情,她摇摇头,脸上被阳光照的有些微红,像璧玉上映着温柔的红霞,而琉璃以为她是害羞了。 “你师兄很好,而他,就像一缕春风,温暖、包容,荡涤人心,像是能够了解你所有的心事,知晓你的所有想法,在他身边,很舒服,也很安心。” “竟然有这么好的人,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琉璃扣着手指抵在下巴上,似乎在想象七娘口中这个人的样貌。 而庭院外,边澈的脸早已铁青,他紧紧握着袖底的双手,然后拂袖而去。 傍晚,七娘散步回到客房,刚关上门,忽然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抓住手腕,她一惊,转身便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抬头一看,只见边澈面色玄寒地死死盯着她,嘴里讥讽地吐出几个字:“温暖?包容?荡涤人心?这个人有这么好?” “楼主请放开我。”七娘出言冷静,皱着眉想推开他。 边澈却不容她挣脱,面带怒容道:“你喜欢的人是谁?” “楼主知道了又想怎样?” 边澈恨恨道:“杀了他。” 七娘不可思议地瞪着他,边澈愈发来气,讥笑道:“怎么怕了?怕我杀了你心爱的男人,不敢说出他的名字吗?” “楼主,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七娘奋力挣脱。 “我清楚的很!”边澈睥视着她,眼中似烧着熊熊怒火。心中既痛又怒,方知嫉妒如狂。 七娘平静地看着他,说道:“我不明白楼主为什么要发怒,我既算不上楼主的女人,也不是楼主的未婚妻,楼主何必如此气愤?” 边澈冷笑,“上过我的床榻,还敢说不是我的女人。” 七娘胸口一滞,目光清冷道:“上过楼主床榻的女人何其多,敢问楼主,那白姑娘对楼主而言又是什么人?” 边澈突然愣了愣,竟一脸忧伤地望着她。 七娘只觉胸口堵着一股闷气,转身从边澈身边擦肩而过,“楼主,这是我的房间,让王府的人看见你在我房里会遭闲话的。”言下之意让他快些离开,语气里尽是疏离之意。 七娘话音刚落,只觉身体被人强行拉了过去,边澈的吻铺天盖地地朝她压了下来。 第七十六章 醉酒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七娘的脑袋嗡地炸开,她惊吓地后退,腰猛地撞在桌子边上,桌上的茶杯就被她扫落在地上。许是听到了声响,外面的婢女连忙过来敲门,问道:“姑娘,什么声音啊,你还好吗?” “她很好。”边澈似乎是故意报复,对门外的人道。 外面的婢女顿时噤了声,似乎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便窃笑着走了。 边澈一手托住七娘的头,一手放在她的腰背上,有意识地将她的身体与桌子隔开,霸道地朝她微张的嘴吻了下去。 七娘顿时僵住,然后她用力往边澈的嘴唇咬了下去,边澈瞬间离开她一段距离,恼怒地瞪着她,“你咬我?” 七娘气息不定地喘了几口气,镇定道:“楼主息怒,但请楼主不要逼迫我。” 边澈嘴角噙着冷酷至极的笑意,“如果我偏要呢?你可别忘了,上次你受伤我说过什么话,等你伤好,我要将你的身和心都拿回来。今天我要兑现我的话。”说着他便狂躁地伸手去扯七娘的衣带。 七娘惊恐地挣扎,推搡,却被边澈牢牢扣住双手,他的眼底仿佛有嫉妒与恨意疯狂生长,周身弥漫着强烈的侵占气息,他完全将她压迫在桌边,不容她动弹。 只觉脖颈上掠过丝丝湿湿凉意,七娘顿生怒意,她不是边澈的那些女人,可以随意被强占。正要挣脱,忽感胸前一凉,边澈竟然拉开了她的衣服,胸前的半片雪白都暴露在他面前。 边澈直愣愣地看着,喉结涌动,紧接着一股热血席卷全身,他的吻便以攻城略地之势落在她肌肤上。七娘羞愤得浑身剧颤,她猛地挣开边澈的束缚,将他狠狠推开,然后朝他胸膛掷出一拳。猝不及防的边澈连退几步,猛咳一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怒视着她。眼里除了震惊,还有深沉的痛意。 七娘白着脸将衣服整理好,便夺门而出。 夜幕下,边澈独自一人在一间阁楼上喝酒,酒壶里的酒空了,他又叫上一壶。这已经是他今晚喝的第四壶酒了,东芜的酒那么烈,他也丝毫未见醉。眼底已经覆上一层迷离色彩,却仍掩盖不住愤怨和不甘。 七娘喜欢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她这次一回来,就什么都变了?她看自己的眼神那么疏远,像是故意要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她的一言一行甚至不在他的掌控中。即便是他有负于她,她也没想过要给他机会。边澈又朝喉咙里灌了一杯烈酒,忽觉酸苦难当。 一个幽魅一样的影子从屋檐上飞了下来,在边澈身边落定,扫了一眼桌上的酒,嘿嘿笑道:“怎么了我的师侄,一个人在我的醉花楼里喝闷酒?”说着他伸手夺过边澈手中的酒壶,直接仰头饮了大半,如此跅弢不羁的喝法,好像他喝的不是酒,而只是一壶白开水一样。喝完,他露出满足的笑容,此人正是在夺嫡之争中被公西扬调入东芜的暮云。 “听说你把叶七娘带到东芜来了,你的小师妹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吗?”暮云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边澈,一屁股坐到了他身边。 边澈自顾自地又斟满了一杯酒,看都不看他一眼,说道:“师叔不在皇宫里伺候公西扬,还有这闲工夫打趣我?” “有夏侯珠在,公西扬自然不需要我了。公西扬好不容易力排众议当上了东芜王,身为好友的你不替他开心,反倒在这里独自喝酒,可是感情受挫?”暮云不怀好意地笑道。 边澈瞪了他一眼,暮云连忙哄道:“玩笑话玩笑话,不过除了女人的事,还会有什么事会让你烦心,我猜是不是琉璃死缠着你,惹叶七娘吃醋了?” 边澈闷声道:“若只是这样,我倒开心。” “啊?不是这样是哪样?哦哦我知道了,那就是琉璃缠着你,但是叶七娘视而不见,嘿嘿嘿。”暮云一个劲地瞎猜,却刚好戳中了边澈的痛处。 边澈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暮云死皮赖脸地凑近他道:“我第一眼就觉得那个叶七娘是个不好搞定的女人,师叔我是过来人,整个醉花楼的女人不管矜持的还是风骚的最后都要在我床上乖乖求饶,要不要师叔我教你几招,保准让她对你死心塌地欲罢不能。” “滚。”边澈没好气地吐出一个字。“你的那些女人怎配和小七相提并论!” 暮云嬉皮笑脸地说:“既然都到这了,与其一个人喝闷酒,不如我叫两个美人来陪你?” 边澈闷声不吭,暮云便当做他同意了,没一会真叫了两个香艳的东芜美人过来。起初那两美人看边澈那张不好招惹的冰山脸,都不敢放肆,后来也不知暮云附耳跟她俩说了什么,那两人就开始你一杯我一杯地劝起酒来。暮云兴致颇高,又叫了一个舞娘来跳舞助兴。 半夜,正在睡觉的七娘猛然听到屋顶一阵响动,像是有谁从房顶飞过,格外警惕的她便立马爬了起来细听。衡王府的刺客?七娘暗暗起疑,拿起华舞便打开房门,却没想到刚一开门,一个人就直挺挺地朝她倒了下来,眼见衣服很熟悉,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那人,抬头一看,只见屋顶上站了个人,回头似朝她笑了笑,话也未留一句就仓促跑了。那人好像是黑暮云,只是走的快,天太黑没来得及看清。 只觉臂弯里的人酒气冲天,七娘低头一看,这人不就是边澈吗?那人为什么要将边澈送到她这里来?七娘一阵踟蹰,这么晚了,也不好将他送回去,于是便将醉到不省人事的边澈扛进屋里,往床上一放,又替他脱了靴子,盖好被子。看他睡觉时都皱着眉似乎很难受的样子,七娘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想让他舒缓下来。却没想到边澈一把打掉她的手,似乎还不知道她是谁,嘴里含糊不清地吐出孩子一样的气话:“……可恶,灌我那么多酒想灌死我吗?” “……我是七娘。” 边澈突然睁开眼,眼神被酒意醺得迷离,他抓住七娘的手,痴痴盯了半晌,才问道:“疼不疼?我不是有意的……” “不疼。”七娘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 “玉儿曾经救过我的命,我亏欠过她。”边澈醉眼迷蒙地盯着她,冷不防说道。 七娘神情古怪地看着他。 “我对玉儿只有愧疚之情,别无其它。今日是我不好,吓着你了……我当时一定是气晕了,才会对你做出那样的事。小七,不要喜欢别人……这辈子,你只能注视着我一个人……”边澈似乎真的醉了,他开始闭着眼说一些含糊不清的胡话。 直到边澈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七娘才将他的手塞回被子里,然后坐在床尾看了他许久。 边澈一早醒来,就看到七娘靠在床尾睡着了,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在七娘的房间,昨晚喝醉之后发生的事,他一点也记不起来了。七娘一定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吧。难道她一直在他旁边守着吗?边澈朝七娘靠了过去,正要伸出手去,七娘就动了动,睁开眼看着他,眼神还有些迷蒙,但不一会便彻底清明了起来。 “你就这么睡了一晚吗?”边澈收回了停在她颊边的手。 七娘看向他的手,默不作声。 “既然你对我无意,为何要……”边澈话虽苦,却又忍不住带着一丝期冀。 “昨晚不知是谁将楼主送来我这里,我见天色已晚,怕在王府惹麻烦,不好再送楼主回去,便让楼主在我这歇下了。”七娘近乎冷漠的解释让边澈彻底断了最后的念想。 边澈轻笑一声,却是带着浓浓苦楚,而后他冷漠道:“原来是这样。大概是昨晚去醉花楼喝酒,碰到一个跟你长得很像却十分会讨男人欢心的东芜舞娘,不仅舞姿倾城,还懂得伺候人,一时高兴就喝多了。”原本不过是气话,也想让七娘气一气,却没想七娘听了不仅没有生气,还特别平静地说了一句话。 “七娘自知不会讨人欢心,让楼主失望了。如果楼主想让人伺候,以前雪月阁的木娘不是做的挺好么?楼主如果不怕白姑娘不开心,大可将她接回千机楼。” 边澈顿时气结,“你就这么希望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不,我一点也不希望,楼主既然决定将白姑娘留在身边了,就不要让她伤心了吧。” 边澈的脸慢慢沉了下来,“玉儿跟其他人不一样。” 七娘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然而心中某一块地方又狠狠痛了起来,她看着边澈的眼睛说道:“既然白姑娘在楼主心里是如此特别的人,那楼主以后还是少去这些地方为好。”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在我心里,特别的人是……” 七娘忽然露出一丝烦躁和不耐,“楼主,天大亮了,你应该回去了。不然待会婢女来了,我不好解释。” “你就这么讨厌我?小七。”边澈一脸落寞地看着她。 “楼主,我觉得我们这样的关系不宜再这么继续下去了,我很感谢楼主的情谊,可是楼主永远也不可能是我心目中要托付终身的人,我会忠于楼主,可以为楼主献出生命,但绝不是感情。”七娘声如截铁地说道。 “为什么?因为我选择了救玉儿而不是你,所以你恨我?” 七娘未有一丝犹豫道:“我不恨楼主,但是的确是因为楼主的决定而看清了自己的心。” 边澈眼底闪过一丝哀伤,他痛苦道:“我不是不想救你,而是我知道我能够让你活着,而倘若我不救玉儿,她会死。” 七娘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像是自欺欺人道:“是啊,我生于黑暗,历经多少次磨难才得以苟延残喘,我无论如何都会活下去。” 边澈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曾被黎秋双在暗地里下了噬心蛊吧,那种生不如死的痛楚,边澈不知道也好。 第七十七章 风云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江湖多变,风云迭起,就在东芜王位更替之时,江湖上又开始动荡了起来。耶律琊刚占据了白夜城不久,远在千里之外的风城几天之间便汇聚了诸多行踪诡秘之人,其中就有以高琊为首的天玄教徒,还有人曾在街上看到沉寂已久的魔教中人,这两个被江湖人诟病的两大邪教,都同时出现在了风城,可见将有大事发生。因天玄教盗窃神兵谱一事已经引起中原武林公愤,天玄教徒便遭致各大门派和各路豪杰的截杀。高琊虽对卫少卿为达目的而设局陷他于不义恨之入骨,但就在前不久,容曦庄园便突然换了主人,而卫少卿也已经死在北荒了。 各教派现身风城,是因为十年未出过谷的凤凰谷谷主凤裔突然间出谷了,并且一路隐匿踪迹,然而对于江湖中遍布眼线的旁门左道来说,凤裔的行踪早就被有心人盯上了。凤裔出现在风城左近的消息一传出,天玄教和魔教便紧跟着来到了风城。凤裔出谷,绝非一般事,这其中肯定与神兵谱有关,而凤裔要去见的人,也绝非一般人。 于名臣的消息很快传到边澈耳朵里,他协同七娘日夜兼程赶到风城,这是七娘第一次来到风城的分舵,惊讶地发现风城分舵原来是个武器铸造厂,而这个分舵,竟然是在一个小岛上。那么暗夜毒枭,应该就是在这里。凤裔现下身在风城,莫不是为了这暗器而来? 按捺心中猜疑,七娘随着边澈来到大厅,不久,就见一个六十岁上下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若是见过凤裔本人,再看这人一定会被惊讶到,因为此人除了眼角没有刀疤外,与凤裔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脸上的皱纹显示了他的年纪。 “边楼主,既然暗夜毒枭已经全部制造完毕,老夫的心愿也已了,是不是可以让老夫离开了?”男人站的挺直,目光炯炯望着坐在太师椅上的边澈,语气虽算不上倨傲,也没有半丝怯意,看来此人并不是分舵的人。 “凤老先生辛苦了,只是眼下风城四处都是要找你的人,你要是没有千机楼的庇佑,恐怕出不了风城,不,恐怕是刚离开分舵,就会被杀掉。” 男人目光矍铄,笑道:“凤裔应该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不然不会亲自前来,刚好,三十多年未见了,正想去看看他。我活了大半辈子早就活够了,不在乎什么时候死。” 边澈看了他半晌,平静地说道:“既然凤老先生不愿意再留下来,那我这便派人将老先生送出岛。”说完向一边瞟了一眼,“于名臣。” “属下在。” “护送先生出岛。” 男人走后,七娘便将自己的满腹疑惑问了出来:“楼主,这个人是?” “凤裔的生父,凤翰海。” 七娘大大吃了一惊,“就是几十年前被万人唾骂的魔教大魔头?”传闻凤翰海一生杀人无数,欺师灭祖,残害同门,奸污师姐,声名狼藉,早已被江湖人所杀,死无全尸。 “三年前,垂死的凤瀚海找到我,说要我庇佑他,并且拿出了初成型的暗夜毒枭,说能够帮我做一件大事。当时,公西扬在东芜势单力薄,危机重重,他写信告诉我,如果能够得到天下第一武器大师的相助,他定能力挽狂澜。但是天下第一武器大师苏仁义何其愿意为一人做事。凤瀚海说他能造出比苏仁义更好的武器,于是我便让他留在了风城。作为条件,我就让他铸造了一批暗夜毒枭,运往东芜。” “凤翰海纵横一世,没想到竟然人人诛之,最后只能在千机楼隐姓埋名。他只是为了寻求楼主的庇佑才留下帮楼主造暗器的吗?”魔教大魔头是个深藏不露的武器铸造师,这本就令人十分惊讶,他竟还甘愿为刚建立起千机楼的边澈做事,这令七娘很是不解。 边澈摇摇头道:“我看他这三年除了造暗夜毒枭,还一直在修复断裂的凤鸣剑,大概他寻求我庇佑,只是为了完成这个心愿吧。” 七娘望着凤翰海离去的方向,陷入了思绪。凤鸣剑是凤曦生前佩剑,凤翰海到底是爱剑如痴,还是为了女儿呢…… 一艘木船逐渐驶离了河中的小岛,河中水雾甚重,凤翰海坐在船中,手里拿着被布包的严严实实的剑匣,里面正是他花了三年功夫才修复一新的凤鸣剑。世上再好的东西,只要一破裂,就很难恢复如初,但是他做到了,凤鸣剑再次以完好的姿态重出江湖。 小船在河中心停了下来,随着水流摇摇曳曳。凤瀚海忍不住朝外面喊了一声:“怎么还没到岸边,就停下来了?” 但是迟迟没有人回应。凤翰海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他掀开船帘,走了出去。船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下了,船头站了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 “你是什么人?”凤翰海镇定如常道,似乎早有预料会被人中途伏击,但是这个人并不是他的任何仇家。 黑衣人转过身来,凤瀚海才发现这个人戴着一张诡异的面具。 凤裔赶到河边的时候,发现岸边停着一艘小船,但是船上除了一个刚死去不久的船夫外,再也不见任何人。他查看了一下船夫的伤口,立马对随从下令道:“传我凤凰谷令,天玄教滥杀武林同人,在中原为害多端,夺我神兵谱,掳走凤鸣第一任剑主,现号召天下武林,捉拿天玄教主高琊,其余天玄教徒若是顽抗,一律格杀。” 两日后,一名凤凰谷弟子来到奇花谷,交给了傅辛一封信,信上赫然是凤凰谷令的印章。 “天下武林都会响应凤谷主的号召,准备一下,我们也去。”连日都不见精神的江柒寒嘴角终于挂上一丝笑容。 “阁主最近身体不好,我看还是不要去了,此行太过危险了。”傅辛不由得担心起江柒寒的身子,自上次以血引蛊救了七娘,江柒寒的身子是愈发虚弱,一个月以来傅辛便已经给他输了三回真气了。 “天玄教公然与中原武林为敌,残害苍生,我身为寒江阁阁主,岂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袖手旁观。走,我们去凤凰谷一趟。” 傅辛忧虑道:“阁主,你是不是因为小七姑娘?凤凰令对你并无作用,而千机楼不一样,他们身在武林,阁主为什么要淌这趟浑水?” “我确实很想见到她,看看她如何了。但我这次并不完全为了萋萋,若我说我是为了揭露边澈私造暗器力助东芜一事,你信吗?”说着,江柒寒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失了。 “这次有凤裔谷主作证,朝廷应该会对千机楼有所行动了。那要不要我去知会一下副阁主?” 江柒寒点点头,“去吧,告诉舅舅一声,毕竟他和朝廷走的比较近,再让他小心点,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要和天玄教扯上什么关系。” “好,我知道了。” 凤裔的凤凰令没发出多久,连同盟主薛青山在内的江湖各派就开始纷纷聚集到凤凰谷。据可靠消息,天玄教教址在西域的庄泽河左近,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在场的都是中原人居多,南疆次之,不熟悉沙漠地形和变幻莫测的气候,若贸然前去西域,恐怕迷失方向,有去无回。 踌躇之下,凤裔的目光忽然落在一人身上,众人随之看去,纷纷望向在场唯一有着西域外貌的七娘。边澈眉头微微一皱。 这时,却有一轻扬之声从人群中响起:“我听闻千机楼边楼主以前曾是红莲堡西域分部的一员,在西域生活数年,应该对沙漠的地形极其熟悉,可否给在座各位带路呢?”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江柒寒从人群中缓缓走出,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边澈身上。 在场的人都万分惊讶地看向边澈。他不是金家的二少爷吗?什么时候变成了千机楼的楼主,甚至还是昔日被江湖人唾骂的红莲堡的一员。正在大家议论纷纷时,凤裔咳了一声,朝边澈问道:“边楼主,江阁主所说可是真的?你当真熟悉西域地形?”简简单单的问话,却故意避开了边澈的双重身份。 边澈面无表情的脸逐渐浮起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他望着凤裔回答道:“确实熟悉,如果诸位不嫌弃鄙人非正道之人,那我此行可以带路。不过沙漠中天气变化无常,各位若要我带路,不想死在沙漠中,就必须听我的。还有,天玄教只是个小教派,高琊应该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等着我们,我们不宜兴师动众,打草惊蛇,就让凤谷主决定带哪些人去吧。”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目光都落在凤裔身上,毕竟他的话才最有说服力。凤裔朝薛青山望了一眼,薛青山也赞同地点点头。事实上,千机楼虽然杀了不少人,但从未与武林正派起过冲突,所杀之人多是身负罪行的宵小之徒,或是朝廷的贪官污吏,所以江湖的名门正派对千机楼的行径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苟同,不阻止,不介入。 凤裔朝边澈拱了拱手,点头说道:“如此,那此行就劳烦边楼主了。” 边澈扫了一眼江柒寒,朝凤裔露出一个笑容,“不麻烦。” 七娘呆呆地望着人群中傲然独立的江柒寒,江柒寒发觉她的目光,朝她露出一个微笑,眼底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两个人的缱绻对视落入边澈眼里,他心里一阵恼怒,众目睽睽捉过七娘的手,紧紧握在手中,七娘挣了半天也没能挣脱。 “走。”江柒寒敛了笑意,神情有些冷漠地转身对傅辛道。 边澈的手渐渐松了下来,他冷冷盯着江柒寒的背影,沉声说道:“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为你解围,你是不是很高兴?” 七娘心中滋味难明,默然不语。 第七十八章 发病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数日后,在边澈的带领下,一行人皆已到了庄泽河左近,却逢沙漠天气突变,本来好端端的晴空万里,一下就刮起了沙尘暴。众人只得暂时躲进附近的山洞中。入夜,沙尘暴才过去,边澈建议先在洞中安顿,早上再启程。 大漠一入了夜就格外寒冷,众人都在火堆旁歇息,叶九在洞口守着,以防夜间有狼群或敌人出没。 深夜,大家各自进入梦乡。安静的山洞响起傅辛低声私语:“阁主,你可是发病了?”傅辛担忧地看着一脸苍白的江柒寒。 江柒寒甚少出汗,这么冷的天,他的额上竟然渗出了细细汗珠。他紧闭着眼,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紧紧抓着衣服,本就苍白的手指在他的用力下露出了白骨,他虚弱地抬手制止傅辛为他渡真气,无言地摇摇头。若是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的疾病,他的危险就会更多,他怎么能在边澈眼皮底下暴露自己的弱点呢。 “可是……”傅辛担心江柒寒的身子撑不住。 江柒寒皱着眉勉强站起身,尽量保持着脚步平稳向洞口走去。傅辛连忙跟上。 坐在离洞口不远的叶九睁开了眼睛,冷眼看着他俩出去,并没有阻止。但不一会儿,半夜醒来的七娘发觉江柒寒和傅辛皆已不在洞内,心下奇怪,便起身朝叶九走去。 “叶九,江阁主去哪了?” 叶九看向嗖嗖刮着冷风的洞外,说道:“他们出去了。” 这么晚了,外面还那么冷,江柒寒出去做什么?七娘放心不下,便和叶九道:“我出去看看。” 叶九二话不说解了披风,给七娘披上,小声叮嘱了一句:“外面冷,小心点。”然后打住七娘将要说出口的话,“我不冷,放心吧。” 七娘看了看他,感激地朝他笑笑,便大步走出了山洞。如果江柒寒和傅辛走不远,大漠里找人应该十分容易,但是七娘放眼望去都没有看到那两人的身影。 四周只有茫茫一片的沙漠和低矮沙丘,七娘走到远离山洞的一个小山丘后面,才找到了正在给江柒寒渡真气的傅辛。她心里一惊,连忙跑了过去,只见江柒寒的脸惨白如纸,清秀的眉峰也紧紧纠结在一起。“傅辛,江阁主怎么了?受伤了吗?” 傅辛舒了一口气撤回了手,江柒寒便一脸痛苦地朝一边倒了下来,七娘连忙扶住他的身体,一触碰到他,便觉他烫得令人心惊。难道是发烧了吗?但看他的模样,又不像仅仅发烧那么简单。 傅辛忧郁道:“阁主老毛病犯了,每次发作,我都要输真气给他,才能将病情压制住。” “既然你们阁主身体不好,为什么要让他来这一趟?难道这一行人少了个大夫还走不了了吗?”七娘焦急的语气里不由得带了些责备之意。 傅辛也沉了声,“小七姑娘,阁主是因为你才来的。” 七娘愣了愣,“什么?” 傅辛看着闭着眼睛挣扎在病痛中的江柒寒,虽然知道江柒寒一定不愿意他告诉七娘这些,但也终于忍不住说道:“自从小七姑娘走后,阁主就一直在思念着姑娘,这次是放心不下姑娘才跟来的。” 七娘一时间哑口无言,隔了一会才问:“你们阁主,到底得了什么病?” 见傅辛沉默不语,七娘又道:“阁主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从我进入寒江阁之后起,就知道阁主得了一种奇怪的病。我曾看到他在大冬天里只着一件单衣,坐在雪地里疼得发抖,我以为他是受寒了,但是他却说很热。我给阁主把过脉,他体内却是极寒的,不应该出现这种热状。我问副阁主,副阁主却是什么也不说。后来我查遍所有医书,都不见有相关病症。阁主一日发现我在研究他的病,便笑笑地与我说他这是不治之症,从娘胎带来的,无药可治,只能发病的时候吃药压制住,但却只是轻微缓解。后来我一次偶然发现,我的内功可助阁主控制病情,每次给他输完真气,阁主的病都会有所缓解,比吃药效果更好,于是我便留在了阁主身边。”傅辛耐心地说完,然后欲言又止地看着七娘,似乎还隐瞒了什么。 “江阁主经常发病吗?”七娘眉头紧蹙地看着靠在她怀里的江柒寒。 傅辛还是犹豫了一阵,才不得已说道:“其实这几年,很少看到阁主那么频繁地发病,不过自从给姑娘引了蛊,阁主的身体就大不如从前,一个月至少发病三次,每次都十分痛苦,就连输入再多真气都没办法很好地压制阁主的病情。” 七娘不由得张大了嘴看着傅辛,眉间浮上浓重的愧疚与自责。 “是我亏欠江阁主……傅辛,你是用什么内功给江阁主治病的?我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我修习的是催雪内功,属阴寒。” “阴寒……”七娘思忖了下,问道:“阴寒内功对江阁主的病真的有效吗?可会对身体有所损伤?” 傅辛道:“起初我也担心,但阁主却说无妨,这么多年,也未见出过什么问题。” “既然这样,那让我试试,我修习的内功也属阴寒,而且我是女子,应该效果会更好。”说着,七娘便将掌心贴到江柒寒背后,向他输入真气。她完全释放了红莲秘术,这么一来,便再也压制不住那道内力了。 江柒寒逐渐苏醒了过来,睁开眼便看到七娘担忧的双眼。 “萋萋?”江柒寒现出一丝迷茫神色,然后望向一边的傅辛,似乎在询问他为何七娘会在这里。 “江阁主,是我发现你们不在洞中,出来寻你们的。” 江柒寒低头怔怔地看着地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对傅辛道:“傅辛,外面这么冷,怎么不叫萋萋回去?” “额我……”傅辛正想着如何解释,七娘便道:“是我执意留下来的。” 江柒寒怔然地看着她,而后向傅辛说道:“傅辛,你在旁边守着,不要让人过来,我有话要与萋萋说。” “是。” 待傅辛走开,江柒寒才叹了口气,幽幽地说:“萋萋你不应该出来,方才我的样子,你应该已经看到了吧。” 七娘垂了垂眸,清亮的眸子闪过难过之意,“江阁主,为什么不惜损伤自己身体也要为我引蛊,方才我才得知你的身体……我的命不值得江阁主舍身去救。” “对我来说值得,萋萋的命对我而言十分重要。唉,傅辛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他平时不是多话的人。徒增你烦恼,真是抱歉。”江柒寒一脸愧疚道。 七娘心里心酸异常,难道愧疚的不应该是自己吗?江柒寒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为什么他还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傅辛也是担心江阁主,是我问他他才说的。而且我才应该向阁主道歉,都是因为我才让阁主的病加重,我该如何弥补?” 江柒寒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微笑道:“若我说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答应我,所以还是不要想怎么弥补我了。我救你,可不是为了这个。方才可是萋萋你渡了真气给我?可觉哪里不适?”说着便握了七娘的手给她把脉。自从在盟主山庄发现她脉象异常,江柒寒就一直放在心中,难以放下。 七娘酸涩地摇摇头说道:“我没事,江阁主不用在意我了,你的身体不是才应该更为注意吗?” “我的病已成定局,改变不了什么,倒是萋萋,必须要照顾好自己。”江柒寒忽然笑了笑,“关于我的病,萋萋能否帮我保守秘密。” “我不会跟任何人说,江阁主请放心。” 江柒寒放开她的手,站起身来,微笑道:“我的身体好多了,我们回洞里去吧,萋萋的手太凉了,不要因为我着凉才是。为防止你那个多疑的楼主怀疑,萋萋你先回去,我稍后再回。” “江阁主真的没问题了吗?”七娘担忧地看着江柒寒毫无血色的脸,半信半疑。 “无妨。”江柒寒敛了笑意,盯着地面若有所思道。 “好,那我先回去。”说着七娘便转身离开。 “萋萋。”江柒寒忽然叫住她,七娘疑惑地回头,却见江柒寒脸上浮现一抹淡淡难言的感伤,他试探地问道:“相比于力薄弱小又身患疾病的我,萋萋更喜欢依靠拥有绝世武功的边澈吧?” 七娘看着他,目光还如往常一样坚定,言语恳切,“我从来不觉得江阁主是弱小之人,疾病非我们所愿,很多事情也非人力所能企及,江阁主在我心目中是非常强大的人,无关武功强弱。” 大漠的风吹起江柒寒的衣角,寒风刮得人脸颊生疼,而江柒寒脸上的笑容却分外柔和,像是沙漠中的一缕清泉。七娘喜欢看江柒寒温润的笑容,就像喜欢他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关怀一样,好像不管再冷,只要看到他微笑,心里就会异常温暖起来。 七娘回到山洞之中,将披风还给叶九,见边澈已经醒来,他靠在石壁上,很不高兴的样子,自七娘离开山洞,他就醒了,一直等到现在。七娘就那么按捺不住要去跟江柒寒私下会面么? 七娘在离边澈三尺远的地方坐下,边澈闭着眼,压抑心中翻涌的情绪,说道:“你出去了半个时辰。” “我睡不着,便随便出去走走,不知不觉走的远了。” 边澈似乎笑了一声,并未拆穿她拙劣的谎言,然而心中却是烦闷不已。 第七十九章 落水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次日,众人重新启程前往庄泽河,却突然遇到天玄教徒截杀,好在众人合力将其击退,无人伤亡。一路都未有阻碍,偏偏这里遇袭,想必天玄教应该就在附近。远见茫茫大漠被一条大河隔断,四周未见船只,边澈便叫众人沿着河流一路往上游走,天玄教应该就驻扎在那。果不其然,行了半天路程,前方果真出现一座孤堡,不过要过到对面去,先得穿过一大湖,而岸边却只有一艘大约能承载五人的小船。 “我先过去探探路,不知凤谷主可愿与我同行?”盟主薛青山见状,对凤裔说道。 “也好,我们先行过去,看对面是否安全。”凤裔十分赞成。 于是薛青山便同凤裔等一行五人先上了船,其余人皆在岸边等候。过了许久,也不知对面情况如何,众人正等的焦急,便见方才过去的其中一人摇着另一艘更大的船回来接应。 “对面没有埋伏,这船大,各位可安心上船。” 等大家陆续上了船,江柒寒却仍在岸上思忖,傅辛忍不住问道:“阁主,怎么了?” 江柒寒摇了摇头,神色有些严肃,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此行太过顺利了。” “阁主,我会时刻保护你的安全。”傅辛怕他不安,连忙说道。 船上的人也都一一附和:“江阁主,我们都是习武之人,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大可放心。” 江柒寒一边上船一边微笑道:“那在下就多谢各位关心了,但大家还是自己小心点,水上不比陆地,这船上应该还有些不识水性的人。” “江阁主多虑了,这湖风平浪静的,又没有湍流,哪会有什么事?”一个浑身肌肉的壮士说道。 江柒寒无所谓地笑笑,然后一直盯着船上的甲板,默不作声。不知是不是因为江柒寒的表情有些凝重,七娘也有些不安起来。 眼看岸边就在眼前,大家陆陆续续开始发出松了口气的声音,然而不到眨眼的功夫,船板“咔咔”地发出响声,水面开始摇晃起来,水底里也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人在水面下游动,众人的表情才渐渐开始变得警惕和肃然。不一会,先是甲板突然破了个洞,一个天玄教徒从那甲板下冲天而上,紧接着,大家脚下的船板也开始裂开口子,湖水瞬间漫了上来。而船的周围,一群天玄教徒纷纷从水中跃了上来,一时间,船上的人纷纷拿起了武器,蓄势待发。 “阁主,站在我身后!”傅辛冲江柒寒道。 整条船上,都是武林中的高手,唯独江柒寒不会武功。然而他看起来并不慌张,镇定自若地退到一边,盯着众人的打斗,也许是相信傅辛不会让任何人接近他。 就在和天玄教徒缠斗不休的时候,船上的积水也越来越多,眼看就要沉船,方才那说大话的壮汉立马将船锚投向岸边,扯着嗓子大喊道:“船快沉了,快上岸!我断后!” 大家闻言便甩掉天玄教徒踩着锚链施展轻功飞向岸上,剩下的人还继续留在船上。船淹没到一半之时,出现的天玄教徒皆被他们屠戮殆尽。 “我们上岸!”边澈冲七娘喊道。 七娘一边往岸上跑去,一边往后看了一眼,见傅辛正带着江柒寒跟在后头,她才放下心。然而刚到浅水区,就听身后传来傅辛的惊呼。 “阁主!” 回头望去,只见湖面上不知何时又飞出几人,欲断了他们后路,傅辛也在与他们打斗中与江柒寒分开了。七娘一惊之下就又折返回去。只听湖中船板咔嚓断裂的声音,傅辛猛地拉住救命的绳索,回头一看,见七娘正朝江柒寒伸出了手,两人双双沉入湖里。 在岸边的叶九慌忙上前想去营救,却被边澈抬手拦了下来。边澈的脸阴沉至极,却又带了丝冷酷笑意,声如寒铁:“让她去!” 叶九虽然着急,但也不敢忤逆边澈,只好等在岸边。不多会,湖面上就浮出两个人,七娘托着江柒寒的身子回到了岸上。 傅辛连忙跑上前,担心又愧疚地去扶江柒寒道:“阁主,你没事吧?” 江柒寒咳了两声,显然被湖水呛了下,除了神色有些微微受惊之外,倒没有任何伤口。他摇了摇头,说道:“没事。”然后抬头看着七娘,投去感激目光,“这次是萋萋救了我一命,多谢。” “这是我应该还的。”七娘嘴角轻轻勾了勾,然后确定江柒寒没事了,才站起身来,回到边澈身边。 边澈冷眼看着她,面带讥讽说:“你,很好,懂得报恩了。” 七娘默然不语。叶九无言地看着七娘,神色不明,然后朝湖中沉船处望了一眼,说道:“好像少了一个人。” 说完,大家才发现方才那个抛锚的壮汉并不在岸上,两个识水性的人连忙跳进水里去找人,奈何湖水太深,两人皆无功而返,大概那壮汉已是凶多吉少。凤裔和薛青山不久返回岸边,才得知他们在水上遭遇了伏击。 “唉,那人是我山庄的弟子,当真可惜了。诸位可有受伤?”薛青山扫了一眼岸上的人,问道。 “都是些皮外伤,不打紧。盟主和凤谷主在这可打探到什么了?” 只见薛青山一脸困惑道:“说来也怪,方才我和凤谷主进去查看,除了看到几名看守的人,教中竟连一个教徒也未看到,就像人去楼空了一样。” “怎会如此?难道高琊知道我们的厉害,带着教徒们畏罪潜逃了?”其中一个人猜测道。 凤裔摇摇头,“高琊应该还在教中,我们进去时,看到很多机关门,他或许在另一头。” 江柒寒眼皮一跳,重复道:“机关?” 凤裔朝江柒寒走了过去,“江阁主可有什么见解,不妨说来听听。” 江柒寒微微一笑,“如果是普通机关的话,我想我能帮上些忙。” 凤裔脸上现出一丝敬佩之意,“寒江阁的机关很是精妙,非专业之人难以破解,如果江阁主能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不急,我看大家浑身都已湿透,先运功烘干衣服再进去不迟。江阁主且坐下,待我为你运功。”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浑身湿漉漉的确实难受得紧。”江柒寒优雅地盘腿坐下,言行却是气定神闲的很。 稍作整顿过后,他们才进入天玄教内,果真如薛青山所说,教中空空无人。大殿四周的墙壁上是神态各异的妖魔鬼怪,一共八个。正前方是一尊巨大的石像,也不知是何方妖魔,正摆着奇怪的姿势,眼睛是闭着的,石像的手中握着一个火把,上面还隐约冒着青烟。看来不久前,这火把被人点亮过。正因为如此,凤裔才断言天玄教徒并没有走远。 只见江柒寒走近那尊石像,凝眉沉思许久。 凤裔问:“江阁主可发现这石像有什么问题?” 江柒寒点点头,“这就是机关所在,只要点亮这火把,四处的机关门便会打开,但打开之后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他话音刚刚落下,就有一人笑道:“这还不简单,你们注意些,我来点火!”说完,那人就朝石像的手飞了上去。 江柒寒还未来得及阻止,只见那人刚用内力点亮石像手里的火把,那火把就“噗噗”冒出一阵青烟,然后倏地灭了,紧接着那人就突然直直栽倒了下来,在地上翻滚了两下,不住哀嚎。 众人一惊,连忙上前查看,江柒寒却伸手拦住众人,皱眉道:“且慢,不要靠近他,他中了尸毒,没救了。” 那人痛苦地望向江柒寒,朝他伸出手,哀求道:“江阁主,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江柒寒却无动于衷,他蹙着眉头,缓缓摇了摇头,“抱歉,此毒厉害,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 七娘惊惧地看向江柒寒,只见他眉目清冷,丝毫不见平日里的仁义亲善,甚至看不到一丝同情之色。江柒寒不是医者吗?为什么看到将死之人,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呢? 只见地上那人从手到脸逐渐变青,最后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死不瞑目。众人发出一阵哀叹之声。 “吸取这次教训,诸位不要再轻举妄动了。”江柒寒幽幽道。 未作停留,江柒寒在石像周围走了两圈,然后对凤裔道:“恕在下才疏学浅,看不出这机关还有别的玄机。” “那就只有再次点亮上面的火把了。” 可是既不能接近那火把,四周又没有点火的棍子,如何才能将那火把重新点燃? 江柒寒的目光忽然往边澈身上望去,边澈嘴角不由得勾了一勾,然后径自走到石像下,抬头朝那火把看了一眼。 七娘疑惑地叫了一声:“楼主?” 边澈没有看她,然后他眯起眼缝,手里积聚了内力往那火把推出一掌,顿时,站在他不远处的七娘立马感受到一阵涛涛热浪,随着那凌冽的掌风涌向石像手中的火把。霎时,火把又燃烧了起来,而这次没有再灭。 “边楼主好深的内力!竟能隔空点火。”有人发出惊叹之声。 边澈望向江柒寒,嘴角勾着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江阁主,这样行了吗?” “当然。”江柒寒也笑了笑,不过却极具深意。“多谢边楼主帮忙了。” 火把燃烧了片刻,那石像的眼睛便缓缓睁开,而四周的机关石门也皆已随之开启。不过一共八个石门,哪一条是正确的路,尚且不清。 “盟主,我们要不要分头走?”有人提议道。 薛青山道:“不妥,我们人本就不多,若是再分头走,再碰到什么机关就不好了。” “说的也是,可是那么多门,我们进哪个?” 江柒寒盯着石门上的鬼怪一番思索,“大家若信得过我,便随我走一个门吧。” 在场只有江柒寒懂一些机关,大家并没有反对。 “好,就跟江阁主你走。” 第八十章 落难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江柒寒曾在安乐村与七娘说起他小时候喜欢钻研机关,七娘也以为他只是对机关略有涉猎,不过看他却能一一破解天玄教的各个机关,想必那时也只是谦虚之语,江柒寒对机关的熟知度,绝不仅仅只是略通一二。 众人随着江柒寒来到一个空旷的圆盘中央,总算看到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正坐在一张轮椅上,背对着他们,一声不吭。 “你是什么人?可是天玄教教主高琊?”薛青山朝那人喊道。 这时,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面具人从圆盘的左边走了上来,一边走一边朝着他们看了过来,慢悠悠地说道:“各位远道而来,高琊未能亲自迎接,请多多见谅。”乌鸦般喑哑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 凤裔站了出来,声音微冷:“原来你就是高琊,凤鸣剑主呢?” 高琊呵呵笑了起来,打量了他几眼,说:“凤裔谷主真是心急啊,敢问这个凤鸣剑主是你什么人,竟然能劳驾鼎鼎大名的凤凰谷谷主亲自出谷来寻?” “我不想与你废话,把人交出来,我们可放你一条生路。” 高琊匪夷所思地扬了扬音调,“交出来?凤鸣第一任剑主就在你们眼前,凤谷主若是想救他,就自己过来吧。” 江柒寒好心提醒了一句:“谷主别妄动,这里有陷阱。” 凤裔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听到他俩的交谈,高琊笑了起来,伸手将那轮椅转了过来。见到轮椅上的凤瀚海,众人都倒吸一口气,然后都纷纷看向了凤裔。那人的五官,竟然与凤裔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年岁显得要老一些。他此刻正闭着眼,手脚上皆有血迹,不知道是死是活。 只见凤裔漠然的双眼中闪过一道无法分辨的光芒,语气如常地说道:“我虽不知你武功深浅,但是想必我们的武功你都知道,真的要打起来,你整个天玄教都不是我们的对手,不如高教主考虑下我方才说的话。放了凤鸣剑主,我饶你不死。” 高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对凤裔说道:“凤谷主以为我真的要和你们打吗?我早就知道你们会来,在你们到达天玄教之前,我早就将教徒们遣散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些死士。” “你的目的究竟是?” “目的?”高琊的目光忽然转向边澈,说道:“当然是让你们这些中原武林的佼佼者死无葬身之地,永远离开不了这个地方。你们要怪,就怪千机楼的楼主边澈好了,若不是你们跟他在一起,我也不会想把你们统统杀光,毕竟我还是能和江阁主成为朋友的。” 江柒寒褐色的眼珠子一跳,漫不经心地扬起一缕笑,泰然自若道:“哦?在下竟如此荣幸能得到高教主赏识,真是惶恐不安啊。” 高琊意味深长地笑笑,便不再看他。但是江柒寒却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神色难辨。 边澈盯着高琊,唇角勾起一个深深的讥诮弧度,说道:“不过是毁了你一张容貌,何至于牵扯这么多人,高教主未免太小肚鸡肠了。” 边澈像是故意刺激高琊一样,高琊突然怒道:“你这样的人如何能明白异族人从小在中原饱受欺凌的孤独痛苦,好不容易遇到不在乎我身份的越青尢,却因为你的暗器,害我容貌尽毁,恋人离我而去。你们这些中原人都该死!还有你!”高琊忽而指向七娘,“明明有着西域血统,却要与中原人厮混在一起,当真可恶!今天,就让你们全部为我死去的天玄教徒们陪葬!” 说着,高琊突然抓住轮椅,将轮椅转了个方向,面朝陡坡的方向,对凤裔一群人说道:“我知道这个人是凤谷主你的父亲,可惜你的父亲宁死也不愿意为我效忠,却在千机楼为边澈制作了三年的暗器。大概在场的诸位都不知道吧,神兵谱里的绝世毒器根本就不是夜影,而是此人仿制的另一种暗器,其用毒效果比夜影更甚。你们一定不会相信,凤谷主编撰的神兵谱也会有错,也许他自己也料到了自己的错误,所以神兵谱被盗之后,他一直躲在谷中闭关自省。我说的对不对,凤谷主?” 众人的目光皆望向凤裔,凤裔一脸愧疚,说道:“他说的确实如此,此次编撰的神兵谱的确有误,这是我的失误。” 高琊大笑起来,“凤谷主能坦然承认自己所犯之错的确让人敬佩,多亏了凤谷主去了一趟风城,让我找到了真正暗器的制造者,从他手中拿到了暗器图谱。可惜他始终不愿意为我所用,也罢,我已经挑断了他的手筋和脚筋,就算出去了也是废人一个。这样一个残废,凤谷主也要救吗?” 只见始终沉着冷静的凤裔脸色一沉,高琊笑得更欢了,音色沙哑地说道:“终究还是血浓于水,可惜可惜。时间快到了,我就不与你们闲聊了。”说罢,高琊突然放开了双手,凤瀚海连同轮椅一起滑下了陡坡。 凤裔顿时瞪大了眼,然后朝凤瀚海飞奔了过去。与此同时,高琊也站到了一个木梯上,随着木梯快速升了上去,试图离开此地。 边澈立马施展轻功一跃而上,在空中截住高琊,与高琊打斗了起来。 而就在高琊升到半空的时候,像是同时启动了什么机关,众人所在的圆盘竟崩裂开来。七娘脚下一个踩空,便掉了下去,只觉一双手突然牢牢抓住自己,随着她一起跌进石洞中,轰隆一声巨响,头顶瞬间被黑暗笼罩。 边澈眼见七娘落难,心下已是万分焦灼,一怒之下向高琊推了一掌寒冰掌,便使出最厉害的杀招焚冰以火。本就落于下风的高琊只觉心脏被冻住,又突然被烈火烧灼,万般痛苦之下吐血倒地。边澈一脚踩在高琊身上,从他身上搜出图谱,看了一眼,原来不过凤瀚海随意涂画的暗器图谱。边澈骂了一句“蠢货”便扬手将它烧成了灰,连忙轻功飞了下去。地动已经停止,但是七娘和几个人都已经掉入了地底下,那些裂口皆被落石封死了。 耳边传来一阵遥远的轰鸣声,不知是哪里发出的。七娘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洞中。方才……抓住她手的那个人,好像是江柒寒,可是那个人明明施展了好几次轻功才不至于让他们摔死。 虽是满腹疑问,但七娘还是试探性地询问了一声:“江阁主?是你吗?” 等了半天才有人回应,似乎带了一些无奈,“是我。” 七娘感觉江柒寒的声音有些沉闷,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 好不容易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看到一些景象,七娘看到江柒寒正坐在她不远处,她连忙朝江柒寒移动过去,担心地问:“江阁主,你有没有受什么伤?” “没有……”江柒寒刚回答,却突然“嘶”了一声,七娘刚好抓到了他的伤口。江柒寒只得无奈道:“一点皮外伤而已。” 七娘连忙抱歉地松开手,想到情儿说江柒寒一流血就会血流不止,七娘连忙将手上的绷带解下缠在江柒寒的手臂上,“这样好些了吗?” “嗯……” 近距离下,七娘听到江柒寒的呼吸比平时要急促,低哑的声音也隐含着一丝克制。 “可惜没有止血的药在身上。”七娘摸了摸衣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带。 江柒寒半天没反应,良久才开口问:“萋萋不问我刚才怎么下来的吗?” “原来江阁主会轻功,虽然我确实很好奇,不过江阁主如果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多问。我不会逼迫朋友做不愿意做的事。”七娘带着一丝轻松的语气说道。 也不知道江柒寒在想什么,七娘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虽然知道这么黑对方肯定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是七娘还是掩嘴咳了一下掩饰自己的局促,强自镇定地说道:“这里这么黑,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也不知道大家怎么样了。”她最担心的还是边澈和叶九,但是以他们的轻功,应该能够安全逃离吧,可是不知为何,眼皮却一直在跳,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萋萋不用担心,在高琊说话时,我已经暗地里知会了傅辛机关的所在,你听上面已经没有地动声了。”江柒寒出言安抚。 “江阁主你在这别动,我去看看周围有没有出口。”七娘说罢便站了起来。 江柒寒伸手拉住她,温言道:“此地不安全,怕有残留机关,我与你一起去找。” 七娘意外地没有挣开他的手,轻声道了一句:“好。” 虽然双手没有知觉,但七娘觉得江柒寒的手一定是干燥而温暖的,所以她的心里才会一下生出这么多柔肠百结的东西。 “萋萋,方才你有没有听到那边有倒塌的声音?”江柒寒突然止住脚步。 “嗯,听到了。” 江柒寒拉着她往声音的源头走去,说:“跟我走。” “好。” 见平日里冷艳高傲的她竟如此乖巧,江柒寒不免在黑暗中轻笑了一声,“萋萋就这么相信我吗?我虽然会轻功,可是我却一点武功也没有,可不像边澈那样能够保护你。”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江阁主若是遇到危险,我来保护你。”七娘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坚定有力。“我也相信江阁主不会让自己涉险的,对吗?” “说的没错,我不会让我们两人任何一个遇到危险。”江柒寒恢复了以往淡然自若的语气。这让七娘更加坚信江柒寒一定会带他们走出这个黑暗之地。 两人在黑暗中慢慢摸索了一段路,发现这个洞里竟然还有那么长的路延伸下去,看来并不是普通的地洞。或许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走到另一个地方。 第八十一章 毒蛇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眼看一丝光亮出现在前方,眼前的路渐渐宽敞了起来,七娘不禁一阵惊喜,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朝江柒寒笑道:“江阁主,我们也许快走到出口了!” 七娘说着就挣开了江柒寒的手,往前面大步走去。然而走到光源处,才发现那光不过是从头顶上洒下的阳光,四周仍然是光秃秃的石壁,他们最终走到了另一个洞里。 “这个洞,似乎是人为的。”江柒寒看地上平坦,旁边的石壁也甚是光滑,不禁猜测道。 然后他沿着四周转了一圈,手触摸到一块石板,仔细研究了一番,说道:“这个石门是通往另一边的,只可惜,开关在另一头,方才我们听到的倒塌声,应该就是这个门落下的声音。高琊看来是想要活活把我们困在这了。” “没有别的开启办法吗?” 江柒寒遗憾地摇了摇头,“看来要让萋萋失望了。” “是我连累了江阁主,江阁主明明可以不必随我掉进来。”七娘不禁叹了口气。 江柒寒却不在意地笑了笑,“若是我不拉住你,萋萋岂不是要一个人落单?两个人还能多一个人想办法。好了,萋萋不用觉得自责,我很庆幸是我和萋萋掉了下来。事实上,我已经想到了办法。” “什么办法?”七娘眼睛一亮。 “既然这里能看到阳光,如果有什么东西能点火的话,外面的人一定能够看到烟雾,只是不知道他们出去了没有,能不能看到我们的信号?” “我知道石头能够点火,可惜这里并没有木头之类的东西。”七娘现出一丝苦恼之色。 只见江柒寒指了指七娘身后正上方,说道:“石壁上方有棵藤蔓,凭萋萋的剑法应该可以弄下来,实在不够我的罩衫也勉强可用上一用。不过他们应该还在教内寻找我们,我们等天黑了再点火机会会比较大。至于我们会不会没被他们找到就饿死……”江柒寒突然朝七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笑道:“萋萋脚下那只又肥又大的蜥蜴或许可以略作饱腹。” 七娘惊讶地往脚下看去,只见一只蜥蜴停在她脚边,似乎知道自己即将有危险,忙撒腿就跑,七娘一抽剑,就将那只蜥蜴穿肠而过插在了地上。 “萋萋好身手,如果再来几只,我们就不用担心挨饿了。”江柒寒开玩笑道。 七娘噗嗤一声笑出来,说道:“江阁主还真是临危不惧,我们都被困在这了,还如此不慌不乱。” “慌乱起不到任何作用,不如平常心看待,而且我也并不觉得和萋萋被困在这是件不好的事,兴许在外面有敌人的地方对我来说更危险,你说呢?” 七娘点点头,赞同他的说法,然后她回头望了望头顶上的藤蔓,那藤蔓悬在洞口下面大概四人长度,洞口也刚好能容一人出入,也不知道这洞口上面通向哪里。 江柒寒猜到她的想法,说道:“萋萋该不会想上去?” “嗯,如果能从洞口出去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江柒寒摇摇头,“我方才目测过了,洞口太高了,石壁又太光滑,轻功也很难上得去。而且我内力流失,恐怕难以再施展轻功。” “我试试看。”说完,七娘找准了位置,腾地而起。足尖刚点到墙壁上,就往下滑了一段距离,只见碎石哗啦啦地落下一片,她也没能够着那藤蔓的一片叶子。几番折腾反复,七娘最终选择放弃。 七娘顿时升起一丝挫败感,无可奈何地坐在地上。 “好了萋萋,别费力气了,消耗越多,饿的越快,还是留存一些体力吧。”说罢,江柒寒便坐到了七娘身边。 七娘侧着头盯着江柒寒的伤臂,忧心道:“江阁主,你的手臂还在流血。” 江柒寒朝她安慰地笑笑,“不碍事,萋萋不用担心我。” 可是怎么能不担心呢?江柒寒受的伤,都是因为救她。而七娘对此竟无能为力。她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却无法保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甚至还让这个人反过来回护她。 七娘盯着前方的地上默不作声,陷入了无与伦比的自责。 江柒寒的声音在洞里轻轻响起:“傅辛刚进寒江阁的时候,我问他一个弱质书生怎么会想到学那么霸道的刀法,他跟我说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我一直都不明白他的想法。生命本就十分脆弱,自保尚且足以,为何还想着保护别人。直到我经历了一些生命中至为惨痛之事,方才明白,若一个人不够强大,他所珍视的东西就会被别人夺走。后来,我也遇到了想要珍惜的人,恨自己力微给不了她庇佑,我眼睁睁看着她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屡次遇险,却无法阻止她,照顾她,这让我感觉自己很无能。不过,我总算凭自己毕生所学的医术救了她,我十分开心,至少,我不用再担心自己在她面前一无是处了。所以,虽然受了伤,但我觉得这是我的价值所在。萋萋就不要为这点小事不开心了。” 七娘直愣愣地看着江柒寒,却见江柒寒一脸温和地望着她。她心里除了感动,更多的是一种微妙的像是藤蔓一样渐渐滋长的情愫缠绕其间。 两个人坐在洞中,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七娘打算再试一次。若是将那藤蔓弄下来的话,那就再没机会上去了。于是她用剑在石壁上划了好几道深深的凹坑,再次轻功飞了上去,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她总算够到了藤蔓的枝桠。她心里一喜,连忙抓着藤蔓往上爬。 “萋萋小心。”江柒寒在下面提醒道。 抓到一根枯树藤,那树藤竟滑了下来,江柒寒一惊,正要伸手接住七娘,却见树藤滑到一半便在石壁中间停了下来,七娘忽然受惊一样跃至地面,然后拔剑一挥,一条小蛇就被劈成两半摔在石壁上。 七娘单膝跪在地上,低头往手腕上一看,赫然是一个深深的牙印,是方才爬树藤的时候被那只小蛇咬的。 “你被咬了!”江柒寒目光一凛,瞟了一眼那蛇,便不由分说抓起七娘的手,将她的手腕放到了嘴边。 一阵刺痛伴随着酥麻感沿着手臂传到她身体各处,七娘身子猛地一僵,江柒寒的唇温热又有力地贴在她手腕的牙印上,她却觉得那唇似在她心瓣上划过一样。 江柒寒没有注意到七娘的诧异和震惊,只是迅速地将她手上的毒液吸了出来,再吐到地上。接连三次,才将她的蛇毒清理干净。 江柒寒舒了一口气,“是我不好,居然让萋萋被毒蛇咬了,下次再也不会了。”说完,他抬头望向七娘,正要询问她有没有事,却见七娘正匪夷所思地盯着他。 “怎么了萋萋?” 七娘这才回过神,盯着自己的手腕喃喃道:“我的手,有感觉了……” 江柒寒一脸疑惑。 七娘突然失声笑了起来,“不瞒江阁主,小时候我因为一些事双手早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可是方才却隐隐有刺痛感,也不知道是不是恢复的前兆。” “没有知觉?”江柒寒有些愣怔。 “抱歉,我一直瞒着江阁主,让江阁主之前为我的手费心了。” 江柒寒摇头,眉头微微蹙起,似乎觉得不可思议,“萋萋双手没有知觉多久了?” 七娘估算了下,回答道:“约有十年了吧。” 江柒寒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十年,你的双手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冷暖。” “这对我来说没什么,我早已习惯了,对生活也没有任何影响。”七娘毫不在意地说道。 江柒寒眼中忽然溢满浓浓的心疼,没有知觉的双手,是如何握得了剑的,如何掌握力道,就连疼了痛了也不知道。难怪之前七娘的手受了那么重的伤,她却从不喊疼。他握着七娘的手微微颤抖,郑重承诺道:“萋萋,等出去后,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手。” 简单的一句话,但七娘觉得他一定会做到。 七娘想要调节一下这忽然沉重的气氛,露出一抹轻松笑容道:“江阁主,你看我不仅把上面的树藤给拉下来了,还解决了我们的隐患。” 江柒寒暗暗叹息,“这隐患解决是解决了,可是却是以萋萋被毒蛇咬了作为代价,实在是太不划算了。幸好毒液已清。这次我先上去,你在下面等着我。” “江阁主可以吗?” “这么低的高度,我还是能够上去的。”说着,江柒寒已经足尖离地,牢牢握住了树藤。 等他们爬出了洞口,才发现竟然是在天玄教的最顶端,举目望去,可见茫茫大漠和水源。夜空浩瀚无垠,星星点点,像一块巨大的被星光点缀的幕布。身前是高耸的陡坡,身后是一堵黑色的石壁和一棵有一定年头的古树。 “看来并没有下去的方法,我们只能在这看看星空了。”江柒寒见七娘无精打采,连忙打趣道。 七娘干脆坐了下来,靠在身后的石壁上,说:“也好,在下面可看不到这么美的风景。” 江柒寒也坐下来,微微一笑,心情似乎大好,“上次与萋萋看夜空是在安乐村,现在却是在这茫茫大漠,也别有一番滋味。” “只是不知他们有没有安然脱险,江阁主一点也不担心他们吗?” 江柒寒幽幽说道:“他们都身怀高强武功,与其胡思乱想,不如担心我们现在的处境。不过话说回来,萋萋就没有怀疑过,来天玄教这一遭,是有人故意设局的吗?” 七娘惊讶地看向江柒寒,见江柒寒目视前方,瞳色如被黑夜渲染,嘴角挂着一丝浅淡微笑,但她却感受不到任何暖意。 第八十二章 交心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这样的江柒寒七娘从未见过,只觉得很陌生,他的表情就像是在天玄教里他看着那个即将死去之人时的冷漠。 七娘正想将心里忽然泛起的不安驱逐出去,江柒寒就回过头来,朝她温柔一笑,方才眸中的冷漠顿时消散不见,让七娘恍然间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开玩笑的,萋萋别放在心上。” 虽是这么说,但七娘已经完全不能当他方才那句话是玩笑之语了。“江阁主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事?” 江柒寒收起了笑意,意有所指地说道:“如果我跟萋萋说,天玄教机关门,我其实知道另一个开启的方法而故意隐瞒,你会不会怪我?” 七娘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告诉大家那个方法,就不会有人死,但是我为了试探一件事,就告诉凤谷主要开启那些机关门,就必须点亮石像的火把。”江柒寒坦然道,目光一直落于七娘脸上未移开。 七娘神色诧异,“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柒寒望向前方,说道:“因为我想试试边澈的焚冰以火。焚冰以火极其霸道,需内力足够深厚并且需要特殊的根骨才能掌握,但是若使用这个内功,内力消耗必然极大,对自身也会有所损伤。他的内力若削减,那与高琊相抗必然不敌。可惜的是,我好像低估边澈了,这个以反噬自身获得强大内力的内功心法,他控制的很好。” 七娘不由得垂下眼帘,幽幽道:“江阁主为何一定要置边澈于死地,就因为他是千机楼的楼主吗?可是我也是千机楼的杀手。” “萋萋自然与边澈不一样。”江柒寒扭头看向七娘,“寒江阁与千机楼的关系并不像外人所想的那样。寒江阁与千机楼不和,不过是因为边澈是我的杀父仇人。” 杀父仇人!?七娘怔然地看着他。边澈居然杀了江柒寒的父亲! 江柒寒眼中闪过一抹沉痛和憎意,然后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恢复如常。他目视前方道:“三年前,寒江阁还不似今天这般守备森严,它只是一个行医救人的地方,你说这样的地方,怎会发生命案?可是我父亲却突然暴毙,我看到边澈从我父亲的房间里出来,手里还沾着我父亲的鲜血。可是我是一个医者,只会救人不会杀人。后来我继任寒江阁阁主,千机楼就成为了寒江阁的敌人。” 七娘震惊过后,心里便百感交集,她似乎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我知道边澈杀了很多人,我们都一样,背负了太多杀孽,可是我不明白边澈杀你父亲的原因。以我对边澈的了解,他不是会滥杀无辜的人。” 江柒寒似乎早料到七娘会这么说,不在意地笑了笑,“那萋萋觉得边澈是好人么?” “……我……我也没有这么认为。”一个杀手,怎么可能称得上是好人,可边澈也称不上是绝对的坏人。 江柒寒继续道:“后来我才知道,有人花钱买了我父亲的命,因为当时我的父亲正在为朝廷的一个官员看病,只有我父亲能够治好他,只要我父亲死了,就没人能够救得了那个官员了。” “你是说花钱买命的那个人,是想借刀杀人。” 江柒寒突然站了起来,只留一个背影给七娘,声音有些发涩,“借刀杀人何其聪明,不用亲自动手,所恨的人就会被另一个人所杀。所以后来,我虽然不会去杀任何人,但也逐渐学会了这个方法。”他说完这番话,就走到洞口,轻功跳了下去。 辽阔的星空下蓦然只剩自己一个人了,七娘紧握着身侧的手,突然很是难过,不仅是因为看到江柒寒如此哀伤的表情,还因为这个令江柒寒痛苦的人,竟然是自己曾把身心都交付的边澈。 七娘在洞口外兀自坐了一会,心情无比复杂,不一会,就发现洞里面竟然冒出了烟。她惊讶地朝下探了个头,见江柒寒已经在洞里生了火,烧的正是他的罩衫。七娘顺着藤蔓爬了下去,左右并不见有打火的石头,便惊疑地问:“江阁主是用什么打的火?” 江柒寒坐在地上,毫不掩饰地回答道:“既然我会轻功,自然有内力,我是用我的内力打的火。” 七娘愣愣地望着他,忽然觉得江柒寒身上藏的秘密太多了,他对于她来说,就是个最大的谜,神秘而令人心之向往。 见她满腹疑惑,江柒寒微微一笑,说道:“萋萋想知道关于我轻功和疾病的事吗?” 七娘点了点头,她何止是想知道这些,她对江柒寒已经不只是初见时的好奇心了,她不由自主想了解他更多的事情。江柒寒就像是一汪深潭,她完全掉进了这个深潭里,没有任何征兆的,被他吸引。 “我所患的疾病,名为心火,是江家世代隐藏的秘密。江家以前从未有男婴出生,皆为女子,江家为了让男丁兴旺,便让江家怀孕的女儿吃下一种特殊的药,以保证生下来的是男婴。然而这种药不仅会让孕妇生下孩儿便死亡,还会损伤婴儿的身体。所以在江家出生的男婴,一出生都会带有心火,心火和平常的疾病不一样。平常人靠练武才能获得的内力,患有这种疾病的人却是与生俱来,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就像满水瓷瓶的道理,因为婴儿太过娇弱,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内力。于是他们从小身体就很多 毛病,于是只能靠吃各种药来压制内力,也不能习武。平常习武之人的内力会随功力的增长而变强,但对于患有心火的人来说,内力就相当于他们的生命力,用一次少一点,所以江家的男子为了自己的寿命着想,都不会轻易地使用自己的内力。”江柒寒说完,一脸平静地看着七娘,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一样。 七娘惊愕万分地看着江柒寒,连忙道:“你以后再也不能随便用内力了!” 江柒寒轻轻笑了一声,“萋萋是在担心我吗?” 七娘认真地盯着他道:“你说你们的内力用了就不会回复,我自然会担心你,你这么轻易地用内力点火,是嫌自己的命太长吗?” 江柒寒的眼中似有一缕亮光一闪而逝,他微笑道:“以前被病痛折磨的时候,我确实想要一了百了,学个绝世功夫,然后内力尽失,与世长绝。不过现在不会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炽烈的目光一直盯着七娘。 七娘被他看的又不禁局促了起来,看向别处道:“你为什么要学习轻功?” 江柒寒笑道:“也许是因为对江容谷主的憧憬吧,叔叔他的轻功举世无双,我至今还记得他足下生风的翩翩风姿。我一直希望能成为他那样的人,但是终究只能望其项背。” 七娘惊讶地看着他,眼神似乎在说,竟然只是因为这个原因而置自己身体于不顾,未免太过随性了。不过七娘从一开始见到江柒寒,他就一直是这么宛如清风一般随心所欲的人,然而正是这种独特又优雅的气质,才让人看不透,又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沦陷。 “发病的时候,是不是很疼?”想到不日前看到江柒寒病痛中的模样,七娘心里就发憷。 “焚心以火,堪比剥肤之痛。”江柒寒淡然道,事不关己一样的漫不经心。 但七娘知道那痛楚定不只是剥肤之痛那么简单,江柒寒那日都已经疼晕了过去。 “其实心火,与边澈所习得的焚冰以火极其相似,唯一的区别,便是边澈能够控制这股内力,不让它反噬自己,而我不能,只能忍受烈火焚心之痛。这也是我想试探边澈内功的一个重要原因。” “当真就对此毫无办法了吗?”若不能控制心火,那江柒寒岂不是要一直被病痛折磨到死。 江柒寒似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倾其毕生所学都未能找到控制心火的方法,看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萋萋还记得之前你被下了言灵蛊,在盟主山庄我替你把过脉,发现你的脉象与常人不同吗?” “嗯。” “萋萋当时的脉象与我疾病发作时一模一样,所以我便很担心,生怕你与我也一样。我一人承受这种痛苦即可,若要再添一人与我一同受罪,我也不愿是萋萋你。” 七娘摇了摇头,神态间一阵犹豫,半晌才道:“其实这与我早年学的一种武功有关,我特意用自身内力压制了另一道内力,所以江阁主发觉我脉象异常也不奇怪。不过现在已经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说完,七娘微微一笑。 江柒寒思忖了一阵,“萋萋为何要压制内力,可是那道内力很危险?” “也不危险,只不过会给我带来一些麻烦。”七娘目光移至一旁,似乎不想多说。 江柒寒见她故意回避,便不再多问,望了一眼洞口,说道:“若是他们看不见这烟,我们俩就要困死在这里了。萋萋的心愿是什么?” “我的心愿?”七娘不由得一愣。 江柒寒温柔地望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七娘低头认真思索了一阵,“我没有什么心愿,若真要说的话,我希望能以我的命换江阁主安然离开这里。” 只见江柒寒瞳孔微微放大,然后他眯了眯眼,一脸严肃道:“萋萋不要再说这样的话,要出去也是我们俩一起出去,我绝不会让萋萋一个人留在这里。” 七娘心中一暖,朝他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好,我再也不会这样说了。” 第八十三章 定情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早晨的日光渐渐从洞口照射了下来,强光被茂盛的藤蔓遮掩,零零星星地正好洒在七娘的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靠在石壁上酣睡,敛去了平日的英气棱角,柔和恬淡,像个降落凡尘的落魄神女。她睡着的时候安静而美丽,就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在亵渎。江柒寒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七娘一会,站起了身,然后离开了石洞。 洞外已经被毒辣的太阳照的大亮,炎热的烈日烘烤着沙漠和整个天玄教。江柒寒向远处眺望,没有发现任何人迹。看来并没有人看到他们的信号。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担忧之色,相反,显得十分平和。 “江阁主,有什么发现吗?”七娘不知什么时候也爬了上来。 江柒寒转过身,神色温和,好像烈日都变得暗淡了下来。“萋萋醒了,看你睡得香,就没有叫醒你。我在这站了好一会了,没有看到一个人,外面太阳毒烈,我们还是下去吧,免得流失水分。” 七娘看江柒寒不是很有精神,想到他们一天都没有吃东西,江柒寒从小习惯锦衣玉食肯定已经饥肠辘辘了,便问他要不要将那只蜥蜴烤来吃。 江柒寒摇头道:“现在才过了第一天,若是我连一点饿都受不了,岂不是要叫萋萋笑话。” 无论七娘怎么劝说他,他都不肯听。到了晚上,他们便又将洞外古树的枯藤拿来烧,直到第三日,还不见有人来救他们。那只蜥蜴也早已进了肚子,再没有任何可以饱腹的东西,七娘身子骨好,从小饿惯了,再饿几顿倒没什么,而江柒寒身体本就不好,还滴水未沾,若不是洞中清凉,恐怕江柒寒的身子也撑不了这么久。不过江柒寒还是在晚上的时候发病了。 他浑身烫的厉害,比上一次发作时还要烫,七娘看到他身体疼得蜷缩起来,干裂的嘴唇也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甚至还未等七娘为他渡真气,他就晕倒了过去,七娘一边慌乱地给他擦额头上的细汗,一边将真气源源不断地渡给他,然而等到自己也精疲力尽,江柒寒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七娘心里的恐惧逐渐蔓延,她从未感觉到自己如此孤独无助,她眼睁睁看着昏迷不醒挣扎在死亡边缘的江柒寒,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她握着江柒寒的手,一次次地给他传送真气,累了就休息一会,休息好了便又继续。直到半夜,江柒寒身上的温度才渐渐降下来。 “萋萋……”江柒寒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叫七娘的名字,他好像刚从死亡之地被猛地拉了回来,正仿徨不定,见七娘整个人趴在自己身上,浑身冰凉,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的,清凉的气息一直不间断地灌入自己身体里。江柒寒心中悸动,反握住她的手,声如吐息道:“萋萋,够了,不必再为我浪费真气了。” “江阁主,你终于醒了。”七娘欣喜不已,又突然难过的想哭,她靠在江柒寒胸前,紧紧抱着他,生怕他一转眼便又晕死过去。她真的很怕江柒寒就这么醒不过来了。 江柒寒虚弱地闭着眼睛,良久才抬手拥住七娘,勉强笑了笑,“傻姑娘,又不是第一次看到我这样,怎么那么难过?” 七娘贴着他的胸膛,默不作声,突然觉得江柒寒此刻的心跳声比任何时候他说的话都要动听,就连他的呼吸,都让她如此眷恋不舍。患难见真情,大抵就是这样样子。 石洞中,两人紧紧依偎着,尽管是在这样无望的处境下,七娘却觉得这短暂的相拥也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我方才在想一件事,萋萋想知道是什么吗?” “你在想什么?”七娘埋在江柒寒胸前问道,她舍不得离开这温暖的怀抱。如果可以,她希望一辈子都这么抱着他。 “从前我向往孑然一身,自由自在逍遥天地,什么都不用顾及,不用在意谁的感受。不过我现在改变想法了,我不愿意再一个人,如果没有萋萋在身边,我会觉得很孤独。我想永远留在萋萋身边,相互陪伴,想每日与萋萋在庭院里闲聊品茶,每年的春天与萋萋在奇花谷看满树桃花,想每天早晨醒来都能看到萋萋的模样……我是不是有些痴心妄想了?”江柒寒的声音很轻很平缓,带着隐隐的期待和神往。 七娘笑了笑,“我不这么觉得。” 江柒寒试探地问了一句:“那萋萋可愿意与我过这样的生活?” “嗯,愿意。”七娘有些羞涩又无比笃定地回答道。 “萋萋说的可当真吗?”江柒寒的眼睛亮了一下,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七娘从他身上爬了起来,认真道:“千真万确。” 江柒寒坐起身,眼睛里如盛满了漫天星辰,万分惊喜道:“等离开了这里,一切事情结束之后,我便去向萋萋提亲。” 七娘心里又喜又悲,垂眸道:“只是我,恐配不上江阁主。” 江柒寒摇头道:“我疾病缠身,承蒙萋萋不嫌弃我,真要说的话,是我配不上萋萋才对。” 七娘盯着身侧握紧的手,难过道:“我14岁进入红莲堡,为学一个秘术,早已不是完璧之身,与江阁主在一起,恐有辱江阁主清名。” 却不曾料到江柒寒拉过她的手,目光炙热而诚挚地盯着她眼睛道:“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我还以为是什么惊世骇俗的理由。萋萋觉得我像是会在意这些世俗东西的人吗?我也不在乎萋萋的过去,只要萋萋现在的心里有我,我就很满足了,我不会改变我的想法。萋萋若是不相信我的诚意,那我们现在就以天为媒,以地为证,结为连理。”说着江柒寒就牵起七娘的手,不顾她的惊讶携着她来到洞外。 深蓝的夜空中正悬着一轮皎洁   明月,星辰无边,深沉而璀璨,像极了江柒寒此刻那双灿灿生辉的眼睛。 江柒寒紧紧握着七娘的手,脸上扬起酣畅淋漓的笑意,“今夜,我愿以此生为媒,此世为聘,两情相悦,一心依旧为证,娶你为妻,萋萋可愿风雨同舟万里相嫁,与我白头偕老?” 七娘眼角泛起泪光,说道:“我愿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虽没有凤冠霞帔,但在江柒寒眼中,今夜的七娘仍然是昳丽无双。 “今日就委屈萋萋了,待日后,我会名正言顺地迎娶萋萋,让萋萋成为我江柒寒的妻子。”江柒寒对着明月承诺道。 七娘重重地点了点头,两人在月下紧紧相拥。 长夜突然变得短暂起来。正当七娘靠在江柒寒肩膀上睡着之际,洞内的石门传来了声响。江柒寒本是闭着眼睛假寐,然后他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一双如墨的眼睛里盛满了看不透的隐晦的暗光,他迅速点了七娘的睡穴,然后将她的头靠在自己怀里。 石门缓缓打开,独孤煌出现在了石门的后面。 “你总算来了。”江柒寒的声音有些暗哑,看到自己得救了,他并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 “你以为找你容易啊!幸好你早有预感,叫我这几天在西域等着,不然老天都救不了你!不说那么多了,我们赶紧出去吧!马车上已经准备了食物和水,我这就带你回我师傅那!”独孤煌急忙说道。 江柒寒将七娘打横抱起来,刚站起来,便觉心口突然一阵绞痛,害得他脚步有些虚晃,他强自稳了稳,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出了石门。 独孤煌看他脸色不好,担心道:“柒寒兄,你不要紧吧?不会是在生病吧?” “……没事,走吧。”江柒寒眼中似有忍耐之色。 待随独孤煌回到马车上,江柒寒先是给七娘喂了水,然后再将一些干粮缠在她身上,说道:“先找个附近的镇子,将她安顿好,再叫人通知傅辛来接她。” “你不带她一起走吗?”独孤煌疑惑道。 江柒寒目不转睛地看着怀里的人,说:“我不想让她看到我那个样子,还是让她回中原的好。” “你们也算患难与共了,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会不会伤了人家姑娘的心啊?” 江柒寒眼中隐有一丝伤感,“他日回来,我再向她赔罪。若是她不愿意原谅我,或是忘了我……那我也认了。”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涩得发苦,他是多么不想离开她啊,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七娘半梦半醒之间,突觉心里异常难受,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却好像掉进了一个无边无际的深潭里,如何都起不来。浑身乏力,才发现被人点了睡穴。醒来之际,身边已是空空荡荡。 江柒寒走了。 七娘悲伤地发现,她的预感不是假的,说要娶她的江柒寒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她,甚至连一封信都没有留下。 她鞋子都没穿就跑出了房间,在门口撞上了傅辛。 傅辛还在,那说明江柒寒也还在这里。七娘连忙抓住傅辛的胳膊,问:“江柒寒呢?” 傅辛却也是一脸着急,说道:“阁主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是有个人告诉我你在这里的。但我来时,只看到了姑娘,姑娘不知道我家阁主去哪了吗?” 七娘丢了魂一样地摇摇头,“我做了一个梦,他告诉我他要走了……” “我已经通知副阁主,让他出动寒江阁的所有关系网,如果找到阁主,我会立刻告诉小七姑娘。” 七娘默然不语地走回房间,心里犹如空了一块。 “傅辛,你们都没事吧?边澈和叶九在哪里?”她顿时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她伤心的时候。 “除了几个人落难,其余人都逃出来了,边澈和叶九也平安无事,我已经叫人通知他们来接姑娘了。” 七娘“哦”了一声,整个人失魂落魄。 第八十四章 通缉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天玄教因为教主高琊的死亡变得四分五裂,而凤瀚海也因为重伤不治身亡,这场由于神兵谱编撰的失误而导致的江湖纷争由此平息。不过这波刚平,另一波又起,就在边澈等人前往西域的时候,朝廷对千机楼的芥蒂也越来越深,暗地里一直紧盯着千机楼的动静。风城分舵顿时陷入了危机四伏的状态,一个月的时间,风城分舵就有一半的人手落入朝廷手中,而青武门的千机楼杀手,也皆被一一处决,原因不言而喻。金大商会的人明哲保身,将私运武器一事全推卸得一干二净。千机楼站在了风口浪尖上,寒江阁作壁上观,而视千机楼为眼中钉的邪门歪教则坐收渔翁之利。 七娘隐隐感觉到,千机楼此次面临的危机,与一个人的暗中推动有关,但是这个人,她却不愿去怀疑。 “萋萋就没有怀疑过,来天玄教这一遭,是有人故意设局的吗?” 江柒寒在西域跟自己说的话,如在耳边,让她陷入了痛苦和焦躁。她很想再见到江柒寒,可是江柒寒自那日之后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音信。七娘拜托叶十六暗中帮她打探江柒寒的消息,却一直没有线索。连千机楼和寒江阁遍布天下的眼线都找不到的人,到底会去了哪里? 寒江阁的阁主失踪,江湖中便少了一位医绝天下的妙手神医,大家忆及十几年前奇花谷谷主江容的英年早逝,不由得心下猜测江柒寒或许也和江容谷主一样不在人世了。每当听到江湖人议论江柒寒,七娘便一阵恍惚。自江柒寒离开,已经过了快半年了……叶十六多次叫她不要再等了,七娘都觉得江柒寒一定还在某一个地方,等着兑现他的诺言。 “情儿姑姑,过几日我便要离开京城了,或许以后再也不会来奇花谷了。” 奇花谷四季如一日,莺啼鸟啭,花开花落,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却独缺一人在那花架下为那些花花草草松土施肥。七娘回来过好几次,说是来探望情儿,然而每次离开前都会在江柒寒的屋子前站上一会,有时候看着看着就会不由自主地发起呆来。但是这次,她是真的要离开了。 情儿有些伤感地看着七娘,“也好,离开京城,换个环境,也好开始新的生活。”情儿以为七娘这次是真的不再等了,所有人都在说,江柒寒已经在西域罹难。起初她也不相信,但是后来便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七娘摇摇头道:“其实是边澈已经暗中将千机楼的人转移到东芜了,那些无家可归的,都已经随着叶九去了东芜,留下来的,都是不愿离开这里的。边澈于我有恩,风城分舵已经落入朝廷手中,于舵主也为救出属下身故,这个时候,我不能离开他,所以我也要到东芜去了。” 情儿几次想开口都欲言又止,七娘便道:“情儿姑姑有话尽管说。” “萋萋也想离开京城吗?” “我孑然一身,其实去哪都无所谓。”天下之大,能容下她的,或许也只有千机楼吧。 情儿深深叹了口气,说:“若不是柒寒已经……我定会阻止萋萋。真是世事难料。如果萋萋能与柒寒喜结连理,那该多好。” 七娘清丽的脸上现出哀伤的神色,“难道情儿姑姑也认为柒寒不在了吗?” 情儿看着七娘,哑口无言。 “看不到柒寒的尸身,我是绝对不会相信他已经死了。”七娘目光坚定,然后微笑道:“我会继续找下去。”她找了耶律琊九年都找到了,现在不过半年而已,只要还没确定江柒寒是死是活,她都会等着他,哪怕是一辈子,她都不会放弃。 “唉,为什么奇花谷的两任主人都要遭此罪……”情儿转过身去,擦掉眼角的泪,似乎江柒寒和七娘的事触动了她的某根心弦,让她想起了江容的过往。良久,情儿才转过身,对七娘说道:“既然萋萋已经决定好了,那我就祝你一路顺风。还有一件事,柒寒曾拜托过我,如果他三个月不回奇花谷,就让我把这支笛子交给你,想来他已经意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遇到劫难。” 七娘呆呆地看着那支笛子,心情沉重又复杂。 “小七姑娘,属下可找到你了。”千机楼的几个暗卫在闹市的一角找到了七娘。 因为朝廷的大肆打压,为避人耳目,千机楼的所有人外出都会卸去暗卫的衣服乔装打扮,他们现在不过普通的江湖侠客。 “找我做什么,边澈不是允了我三天假吗?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回去。” “小七姑娘现在必须与我们一同回去,姑娘还不知道吧,现在朝廷已经下令重金寻找小七姑娘和十六姑娘,楼主怕姑娘有事,就派我们出来寻你。”其中一名暗卫说道。 七娘心中疑惑,“朝廷为什么要寻找我和小十六。” “据属下所知,寒江阁与朝廷一向交好,朝廷一定听信了副阁主江诚的话,说是楼主刺杀了他们的两任阁主,还有雷相的儿子雷戴,而小七姑娘和十六姑娘是楼主的左膀右臂,他们一定想利用二位姑娘逼楼主束手就擒。” 七娘突然觉得十分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朝廷玩这个把戏还没玩够,上次是于舵主,这次是边澈,江诚到底还是不了解边澈,边澈跟其他人可不一样,怎么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呢!” 听到七娘略带嘲讽的语气,领头的暗卫左右看了一眼,说道:“楼主对小七姑娘还是很好的。” 七娘敛了笑意,片刻才横眉冷竖道:“江柒寒尸身都未找到,谁说他死了。还有雷戴半年前就已经亡故,现在江诚还将这件旧事提起,是不是太晚了?” “总之寒江阁如今势大,他们要将千机楼斩草除根,一定是什么坏事都赖在我们头上。小七姑娘还是快与我们一起回去吧。”暗卫催促道。 七娘将身侧挂的半面人面具戴在脸上,说:“你们先回去复命,我马上回去。”说着就往反方向走了。 七娘来到集市人群聚集的地方,便远远听到人们在大声议论自己和小十六的话题。 “千机楼的杀手实在太可恶了,白长了那么漂亮的两张脸,其中一个还那么小,居然是边澈身边的三大杀手之一。寒江阁两位阁主一心治病救人,怎么会遭来如此横祸呢?千机楼迟早会遭报应的!” “就是啊,江阁主才华出众,没想到年纪轻轻就……” “听说千机楼的叶九前不久被那个耶律大将砍掉了一只胳膊,真是痛快!可惜最后还是让他逃走了。” “可不是,要不是那个叶十六,叶九早就死在耶律将军手里了。我那天刚好在风城谈生意,夜里看到那片水域中突然燃起大火,亮如白昼,远远就听到了厮杀声。”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七娘望向墙上张贴的通缉令,上面画的正是自己和小十六,若是自己未戴面具,可能早就被识破了吧。不过小十六没有戴眼罩,看来朝廷的人并不知道她的一只眼睛已经瞎了。 正要离去,突然一只手将自己拉到了人群外,七娘一看,居然是傅辛。自西域一别,七娘就再未见过他,现在居然能在这里遇见,难道他有江柒寒的消息了?七娘心里砰砰直跳。 傅辛将七娘拉到较为偏僻的地方,压低声音说道:“小七姑娘,你怎么在这儿,今天京城到处都是要抓捕你的通缉榜,你怎么还在外面到处走?” 七娘激动地抓住他的袖子,问:“你们阁主有消息了吗?” 傅辛眼神难过道:“还没找到。” 七娘的心顿时又沉了下来,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浇灭的一干二净。随即她说道:“你们寒江阁铁心要置千机楼于死地,你也是寒江阁的人,为什么还要帮我?” “小七姑娘是阁主喜欢的人,阁主绝对不会让小七姑娘遇到任何危险的,我当然也不能让姑娘出事。” 七娘笑了笑,虽然知道傅辛看不见她的表情,“你对你们阁主真是忠心,那江诚呢?他现在可是寒江阁的最大操纵者,连宰相都要对他敬畏三分。” 傅辛神色复杂道:“如今寒江阁在副阁主的带领下,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了朝廷的附庸,但是这只是表面。副阁主与耶律鑫也走的很近,他们经常在暗中商议什么事商议到很晚,其中都未有寒江阁任何一个阁主信任的人介入,而且副阁主似乎不太想找到阁主,我问过寒江阁各地的眼线,他们都说未曾听到副阁主叫他们打听阁主的消息,我总觉得不对劲。寒江阁脱离了阁主的掌控之后,就再不似之前那般清正了,副阁主喜结交贪官污吏,现在去寒江阁治病的人,非朝廷的人都要加价排队问诊,朝廷的人则可以随意插队。老百姓有时候有急病,副阁主还会收受些贿赂。” 七娘蹙眉道:“你们阁主若在,一定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江诚这半年来都没有派人去打听你们阁主的事?” 傅辛点了点头,“只是稍有打听,一个月后便叫人收手了。” “……此事我会找人继续查,只不过我的朋友最近出了点事……” “小七姑娘说的是叶十六吗?我听说叶十六掌控着千机楼的天罗地网,消息网遍布天下。” “嗯,是她,不过就连她也还未找到你们阁主的一点线索。”七娘情绪有些低落。 傅辛郑重道:“小七姑娘莫要泄气,我相信阁主的为人,他一定会回来见姑娘的。” 七娘稍有安慰,“我不会的,你放心,寒江阁的事我知道了,我会盯着耶律鑫的,江诚那边就靠你了。” “我是寒江阁的人,不方便与小七姑娘见面,若是有事,我会让巴石带消息给姑娘,姑娘也可以让巴石给我传话。”傅辛四处看了一眼,说道:“小七姑娘自己多加小心,我先告辞了。” 七娘看着傅辛离去,心事重重。 第八十五章 错过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月如钩。七娘刚踏入千机楼的领地,就被迎面而来的边澈恶狠狠地攥紧手腕,“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听我的命令回来?”边澈粗重的呼吸几欲喷到七娘脸上,他焦急的模样看起来让七娘觉得很是讽刺。 七娘不动声色地挣开他的手,眼神戒备而疏离,声音像死水一般平静,“楼主是嫌我回来晚了吗?” “难道不是吗?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边澈压抑着自己的怒意,直瞪着她。 “楼主放心,我不会傻到被朝廷的人抓走的,楼主也不必等我。”七娘对边澈的怒气熟视无睹,甚至冷漠以对。 边澈痛苦地看着她,说道:“整个千机楼中,只有你敢这么和我说话,不要以为我会一直这样容忍你下去。” 七娘不甚在意地朝他笑了笑,“我不听话,楼主自然可以随便处置我,何须容忍,七娘也不值得楼主这么做。” 以前边澈很喜欢看七娘笑着的样子,明媚如朝霞,但是现在,七娘经常笑,然而那笑容里却只看得到陌生和冰冷。他心如沉石,眼里有挣扎的痛楚,“如今你恨我,看到我为你痛苦,你开心了?” 七娘摇摇头,红唇轻轻勾起,“楼主言重了。我们这些人对于楼主来说就如同蝼蚁,楼主实在不必太过放在心上,省得自己动怒。” 边澈紧紧抓着她的手,直视着她那双清冷双眸,一字一顿道:“在你心里,我就是无情无义只顾自己而将别人性命视如草芥的人?” “难道不是吗?叶九为了你失去了一条胳膊,于舵主也因为你的分舵丧了命,你没有管他们,小十六因为回去救叶九瞎了一只眼睛,而你在哪里?你叫前来援救的暗卫连夜撤离风城,还命总舵的夜卫去寻找突然失踪的白玉莹!”七娘心里的怒火腾然而起,想甩脱边澈的手,却被他狠狠握着,便不由得怒瞪着他。 边澈眼中闪过一丝沉痛,克制着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说道:“朝廷设了埋伏,若是我一意孤行前去救援,那么千机楼的人就会全军覆没,你是让我把大家的命都搭上吗?还是你觉得,其他人的命没有叶九一个人重要?至于白玉莹,她拿走了千机楼的机关图,此事我怎能坐视不管。” 七娘愣了一会,然后苦笑道:“白玉莹……呵,你之前将她带进千机楼的时候,从未想过她有朝一日会欺骗你吧……她这出戏,陪你演了半年。你说你喜欢我,那她到底算你什么人,让你如此掏心掏肺地待她?” 边澈手指紧握,神色无奈,“玉儿14岁初进红莲堡,为了花念云的秘术不得已委身于我,后来我叛离红莲堡,也是玉儿助我逃脱,后来还救了我一命,我便发誓一定要找到她,偿还我欠她的。这个解释,你可满意?” 七娘微微一愣,似有些惊讶,“你说什么?白玉莹是谁?” 边澈蹙眉道:“雷霆司掌事珞,你应该认识。” 听到这个名字,七娘突然失声笑了起来,她好像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情一样,直视着边澈道:“白玉莹不是失去记忆了吗?你怎么确定她就是雷霆司掌事呢?” “我虽没见过珞的脸,但我遇到玉儿的时候,她正戴着珞的面具。” 七娘顿时哭笑不得,边澈以为她不相信他的话,皱着眉拉过她的手,极其认真地说道:“我没有喜欢过白玉莹。” 七娘收敛了笑意,若无其事地说:“楼主其实根本不用向我解释,我对楼主与白玉莹的过去一点兴趣都没有,楼主喜欢谁都是楼主的自由,我无权干涉。我只是想问,我现在可以去看小十六了吗?” 七娘的冷漠似乎深深伤害到了边澈,只见他漆黑深眸里的悲伤和寂寞简直要灼痛人心,七娘的心有瞬间的动摇,但想起叶九的断臂、小十六的眼睛,七娘便又硬下心肠来。最后缓缓将手从边澈手中抽离,暗暗叹了口气说道:“楼主若是真的喜欢我,就允许我也留在京城吧。” “如今留在京城很危险,你若是舍不得离开这里,我可以让你多留一段时间,一个月后,你必须跟我去东芜。”边澈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软,却仍是不容拒绝的口气。他可以允许任何人留下来,唯独不能让她离开自己,哪怕她恨自己。 一个月,还是太短了,她怕很难查出耶律鑫和江诚在做什么,但一个月已经是边澈的最大让步了。七娘思忖了下,并没有再说什么。若要让边澈知道她的打算,边澈一定不会让她继续留在京城,还是暗地里调查为好。 七娘来到叶十六的房间,见灯还亮着,便敲了敲门,问道:“小十六,睡了吗?” 叶十六一会便来开了门,她的右眼绑着绷带,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我一直在等你呢。”小十六说着便将七娘拖进房里。 叶十六刚受伤的前两天情绪比较低沉,不过现在看来,她心情好像还不错,又恢复了以往的乐观,这让七娘稍微有些宽心。 “眼睛还疼吗?”七娘看着她绑着绷带的眼睛,心疼不已。 叶十六点头如捣蒜,撒娇一般地嘟囔道:“疼是疼啦,不过还能忍受。” “如果我那天早点赶到的话,你就不会……” 七娘愧疚的话才说到一半,叶十六就忙的打断她,“哎呀七娘你不用内疚,我一点也没有怪任何人,真的!九哥断了一条胳膊,比我还惨点,我又不是完全瞎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厉害呀!所以你也不用为我难过了。” 七娘听她提起叶九,不免暗自神伤。 小十六握着七娘的手,说道:“我听说你为了我和九哥的事在跟楼主置气对不对?虽然之前我一直对楼主和白玉莹的事有成见,但是后来我听于舵主说了一些楼主的事,我就愈发觉得楼主对你是真心的好,你不要跟楼主生气了好不好?楼主是顾全大局才没有救我们的,你也看到了,那天不只是朝廷和寒江阁的人,那些要置千机楼于死地的江湖人也在风城分舵外设伏,楼主要是心软,千机楼就真的完了。” 七娘沉默了一阵,轻声道:“我知道……我不过看到你和叶九这样,心痛罢了,我并不是真的要怨边澈,我明白他的苦衷,他所有的不得已,我其实都明白……” 叶十六听她这么说不由得笑了笑,“这么说你愿意和楼主重归于好了?” “……我跟他,从来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又何来重归于好?”七娘扯开一丝无奈的苦笑。 “为什么?七娘你以前不是很在意楼主的吗?为什么我现在看你对楼主都不像以前那么上心了,七娘你真的爱上寒江阁的阁主,不再喜欢楼主了吗?”叶十六面带忧愁,虽然不管七娘喜欢谁,只要能够开心就好了,但是江柒寒毕竟已经失踪半年了,是否还活着是个问题,七娘若是一直等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获得幸福呢。 面对叶十六的问题,七娘竟然有些回答不上来。她和江柒寒患难与共,江柒寒对她的种种贴心和照顾她都记在心里,在她失意的时候,是江柒寒陪着她度过的,她从一开始被吸引,到感激,感动,再到爱上他,这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一样。而边澈,他们朝夕相处了三年多的时间,日渐生情,她对边澈的感情就像慢慢生长的藤蔓一样,早就牢牢缠住她的心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了,哪能说放就能完全放下的。可惜边澈永远都不会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而江柒寒,却是世上最懂她的人。 “小十六,我和江阁主……我和柒寒已经私定终身了。” 叶十六惊讶地看着她,然后良久才十分遗憾地说道:“原来你们已经……那楼主真的没机会了啊……我还想劝你跟楼主在一起呢,楼主真的很在乎你的。于舵主跟我说,上次你被叶十一抓走,楼主是因为受了重伤加上中了寒毒才没能及时救下你的。你因为楼主救了白玉莹舍弃你而介怀,你却不知道楼主其实内伤一直未愈,他在你昏迷的时候却仍用焚冰以火灌输自己的内力给你,所以他就算有内功护体,也难以抵挡双生花的寒毒,而你不一样,楼主将自己的七成内力都分给你了,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绝对不会不顾你的安危的。焚冰以火对自身反噬多大我不知道,但是七娘你不在的那段时间,楼主天天都会吐寒血,昏迷的时候还一直喃着要去找你。” 七娘愈发沉默,就算小十六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但她知道的终是太晚了,逝去的东西已经没法再回头了。 “你知道吗小十六?就在方才,我才知道边澈为什么会对白玉莹那么好,为什么明明说着喜欢我,却仍然选择先救白玉莹。原来他一直以为白玉莹是以前在红莲堡与他有过一段渊源的人,那个人是他第一个女人,也曾救过他的命,边澈将对那个人的愧疚、责任甚至是情谊都错付给了白玉莹,然而他却发现自己并不爱她。他夹杂在我和白玉莹之间,十分为难,在愧疚感和感情中挣扎,等他终于明白自己爱的人是我的时候,却已经太迟了。” 相见不相识,或许她和边澈,从一开始相遇便注定要错过。如果再早一点知道这一切,她和边澈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第八十六章 反贼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正月初三,从皇城通往京城左近南阳别苑的大街上突然涌现上千人马,听闻当朝皇帝在一些官员的提议下在南阳别苑的遗址重新建了一座园林,改名鑫阳别苑,规模堪比京城最大的盟主山庄,而园林的主人,便是如今受朝廷重用的耶律鑫大将。今日皇帝出行,便是去观摩这新建的鑫阳别苑,随行的除了耶律鑫将军外,还有寒江阁的副阁主江诚。七娘从巴石那听到消息后,便火速赶往南阳别苑附近与傅辛汇合。 傅辛调查了江诚一个月,竟无意中听到江诚与耶律鑫商议谋反之事,这次皇帝出巡,就是耶律鑫提出的,他们想借机挟持皇帝,谋权篡位。也不知道这江诚到底有何本事,不过一个口腹蜜剑的小人,竟能将朝廷的官员们哄得团团转,帮着他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窃国求财之事。若是让他们的计划得逞,那天下必然又要掀起一番大乱,武林也将不得安宁。 今日本是七娘答应与边澈前往东芜的日子,但是一想到寒江阁颓败成如今模样,七娘就不能袖手旁观。于是她偷偷离开了千机楼,按照傅辛信上所说前来营救当朝天子。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当她到达信上地点,除了傅辛,连凤凰谷谷主凤裔和盟主薛青山等一些江湖门派的人也来了,甚至还有轩辕崇。 “傅辛,这是怎么回事?”七娘对此感到万分疑惑。 傅辛向她解释道:“此事一言两语说不清楚,总之,盟主和凤谷主都知晓了江诚和耶律鑫的阴谋,所以我们不是单枪匹马了。此间事由,也许溪枫知道的比我多。” “溪枫?”不就是那个画圣吗?七娘的疑云越来越多了。 只见溪枫从人群中走到七娘面前,向她拱了拱手,微笑道:“小七姑娘,好久不见。” 七娘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似在询问。 溪枫又笑了笑道:“我知道姑娘有很多疑问,事实上,我也是从别的地方听到了一点风声,才去知会大家的,不曾想,小七姑娘与傅辛比我们早对江诚有所提防。小七姑娘身在千机楼,却心怀大义,当真难得。” 七娘看向别处,幽幽道:“天下如何,与我无关,我只是看不惯寒江阁落入江诚之手。” 溪枫别有深意地微微一笑,然后聊表歉意道:“朝廷通缉令上的画像,是出于我手,实在抱歉,我一介平民,不敢违抗朝廷的命令,给姑娘惹麻烦了。” “没事,只是出门不太方便而已。”七娘无所谓地说道。 一行人潜伏在鑫阳别苑之外,直到暮色降临,仍未见朝廷的人从别苑里面出来,估摸是已经被耶律鑫的人控制了。凤裔和薛青山商量后,便让一行人兵分四路潜入别苑中救人。唯独轩辕崇没有听命令独自行动,想到鑫阳别苑就是轩辕崇妻儿死去的地方,七娘怕他冲动打草惊蛇,便一路跟着他。轩辕崇也没有阻止。 轩辕崇径自走到一个院子,在一个凉亭处发了一会儿呆,神情哀伤,像是勾起了什么回忆。 七娘在一边默默看着,不久,就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七娘连忙催促道:“有人来了,快走!” 两人躲到一处灌木后,见耶律鑫和江诚经过此地,只听江诚说道:“事成之后,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 耶律鑫拍拍江诚的肩膀,豪爽道:“不敢忘不敢忘,你这些年替我打点了那么多,待我得到天下,定让你做我的宰相。” 江诚嘘了一声,脸上露一微笑,“此话不可乱说,小心隔墙有耳,这里虽然已经是你的府邸,但还是有不少朝廷的人。” “怕什么!这些朝廷的庸兵,还不及我一个院子打杂的伙夫,就算是当朝的天子,我都不怕!你们的皇帝不会是个病秧子吧,怎么这才出来一天,说病就病了?”耶律鑫嘲笑道。 “你先回去,我去看看。”江诚说着就提着一个药箱往一条长廊去了。 七娘和轩辕崇对视了一眼,然后连忙偷偷追了上去。 江诚走到一间房门,刚要敲门,便被人从背后偷袭,然后晕倒在了地上。轩辕崇一把推开房门,立马就看到两个朝廷的侍卫朝他们冲了过来,好像误会了他们是耶律鑫的人,举剑相迎。这时,从黑暗中突然传出一个年轻沉稳的声音:“住手。” 那两名侍卫立马放下了剑,只听两个响指叩响,房间的两盏烛火顿时被点亮,一个身着锦衣华袍的男子走了出来,七娘抬头一看,见此人眉目清正,气宇轩昂,颇有王者风范,便以为他就是当朝天子,正要拜见,却见男子抬手阻止,说道:“不必拘礼。” 轩辕崇显然刚从惊讶中回过神,立马行了一个拱手礼,恭敬地回道:“罪臣轩辕崇拜见大皇子。” 大皇子?七娘愣愣地看了轩辕崇一眼,然后又望向那男子,而那男子也是一脸讶异,连忙做虚扶的动作,问:“原来你就是轩辕崇?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印象当中,我与你并没有见过。” 轩辕崇回道:“大皇子文韬武略样样过人,在军中颇有威望,又深受百姓爱戴,民间早有大皇子的画像流传,要认出大皇子并不难,何况大皇子十几岁的时候,我也远远地见过四位皇子。大皇子还如当年一样英气勃发。” 宇文占笑了笑,说道:“能得轩辕将军如此夸赞,本王三生有幸。” 轩辕崇低下头来,神色黯然,“我早已不是什么将军了。” 宇文占摇了摇头,一只手搭上轩辕崇的肩膀,郑重道:“不,在本王心里,轩辕一家都是赤胆忠心、骁勇善战的国之栋梁。”然后他看向一边的七娘,眼中含着一丝温笑,问道:“你们此次是来搭救本王的?” “听说耶律鑫欲挟持当今圣上,盟主和凤凰谷谷主带人前来营救,我们俩跟着江诚来到这里,不曾想竟是皇子殿下。那么圣上如今在哪?” 宇文占说道:“多谢诸位,父王并不在这里,此次是我代替他来的,耶律鑫和江诚暂且还不知道。” 见七娘和轩辕崇面色疑惑,宇文占继续道:“前不久我收到一位友人来的信,告知我耶律鑫和江诚意欲谋反,叫我在京中多加防范,这次我预料到耶律鑫会有所行动,于是便假扮父王前来,借此机会找到耶律鑫谋反的证据。” “所以皇子殿下是故意装病蒙蔽耶律鑫和江诚的?” “正是,现在鑫阳别苑外已经遍布我的人,一旦耶律鑫有所动作,那他就是自投罗网了。不知薛盟主与凤谷主如今在哪?” 轩辕崇道:“殿下放心,凤谷主和薛盟主自然是想好对策,不会被耶律鑫发现的,我这就去找他们,告知他们殿下的计划。” 宇文占点了点头,“那就有劳轩辕将军了。” 七娘本想跟轩辕崇一起去找凤裔他们,宇文占却突然喊了一声:“姑娘请留步。” 七娘回头看着他,面色疑惑,“皇子殿下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宇文占笑着摇摇头道:“姑娘误会了,本王并没有什么事要麻烦姑娘的,只是我有位友人托我给姑娘带句话。” “友人?”七娘眉毛一挑,她可不记得自己有什么认识的人能与当朝的皇子有交情的。 “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宇文占缓缓吐出一句话。 七娘顿时怔在原地,悲喜交加的情绪瞬间如潮水一般涌来,七娘颤声问道:“敢问殿下的这位友人叫什么名字?” 宇文占却笑而不答,“姑娘不久之后便会知道了。” 夜色浓厚,鑫阳别苑里里外外火光冲天,一大批朝廷官兵突然蜂拥而至,为首的是宇文占最信任的左都御史崔正文,此行是前来捉拿反贼耶律鑫的。然而耶律鑫却仗着当朝天子在自己手中而拒不伏诛,不料却发现所挟持之人竟然是当朝大皇子宇文占,当下便吓得双腿一瘫。前有朝廷官员,后有凤裔薛青山,耶律鑫自知在劫难逃。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押解耶律鑫回城途中,耶律鑫突然暴毙,眼睛皆被挖出,死状可怖,他的囚车上,还悬挂着两颗头颅,一个是十多岁的男孩,另一个是个中年妇女,经查证,这两个人是耶律鑫远在西域的妻儿。然而事发过后,宇文占问起崔正文,崔正文竟对此事一无所知。这件离奇诡异的事竟在所有人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就像做梦一样。 对于耶律鑫莫名惨遭杀害一事,凤裔不免对轩辕崇起了一丝疑心,但轩辕崇当时正与宇文占在一起,是完全没有机会报仇的。 耶律鑫已经死了,而与他同流合污的江诚竟不知道逃往了何处。因朝中还有不少与耶律鑫私通的叛臣贼子,宇文占便将捉拿江诚的事交托给了盟主薛青山。 江诚窃国的事已经败露,本来事情已了,但七娘想到宇文占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七娘正打算回千机楼跟边澈请罪,凤裔却突然对她说,谷中有一位朋友要见她。 七娘狐疑地随凤裔回到凤凰谷,凤裔却道:“小七姑娘请暂时在凤凰谷小住三天,我这位小友正在赶来的路上,不过路途有些遥远,望姑娘莫怪。” “到底什么人要见我?谷主一定要让我留在这里等。” “他暂时不想透露名字,只说等姑娘见到便明白了。他说如果不将你留下来,恐怕以后就很难相见了。听闻小七姑娘要随边澈去东芜了?” 七娘点点头道:“原本是今天就要去往东芜,不过因为耶律鑫的事情耽搁了。” “我本不愿插手江湖和朝廷的事,不过千机楼确实触犯了本朝律法,小七姑娘真要跟边澈走吗?如果回到千机楼,就意味着以后与朝廷为敌了。” 七娘沉默了一阵,微笑道:“多谢谷主提醒,但我本来就是杀手,就算离开千机楼,我也一样不会是朝廷的朋友,所以多几个敌人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荣辱与共,是她所能给边澈最大的报答。 第八十七章 念情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天又一次放亮,京城左近的一条水路边,停着一艘运货的大船,这艘船已经在这停了两天了。 “边少,已经等了两天了,今天再不走的话就没机会了,边少您可不能糊涂啊!”船夫苦口婆心地劝道。 这是东芜那边前来接应边澈和千机楼余下的人的船只,千机楼总舵因为机关图泄露了出去,如今已经完全被朝廷掌握,京城已经不宜久留。原本一个月前就可将留在千机楼的人全部撤离,但边澈为了处理一些千机楼的事务,并且将那些为千机楼效忠过却不愿意前往东芜的人安顿好,特意多留了一个月,另外还因为七娘对京城还有留恋,便又多待了几日。 边澈一张脸绷得紧紧的,他遥望着远处说道:“再等等。”他不能将七娘一个人留在这。 船夫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摇着头走回船舱里。 叶十六看到船夫一脸无奈,连忙走出船舱,看到边澈站在船头上,忧心道:“楼主,不如我去找七娘吧。” “京城现在查的很严,你现在若是回城,一定会落入朝廷之手,你留在这,我回去,若是午时我们还没回来,你就先带大家走。”边澈不见任何情绪地说道。 “可是楼主你回去不也一样危险,我们怎么能看你独自去赴险呢?他们没见过我,虽然有我的画像,但是他们应该认不出我来的,还是我回去找吧。” 边澈却沉声道:“这是我的命令。剩下的人,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话刚说完,就见边澈下了船,然后驾着一辆拖运货物的马车便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握着缰绳的手指泛白,薄唇紧抿。她终是没来,他给了她那么多时间,她最终还是选择背弃他。边澈眼中划过一丝沉痛,他伸手将一张面具戴在脸上,然后大喝一声“驾”便加快了速度。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找到七娘。 城门果然有几个守卫在一一排查出城的人,边澈放慢了车速,照往常一样进了城,远离城门口,他便直接往城里最繁华的地带——金大商会赶去。 金三爷看到边澈到来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派人出门去看有没有人盯梢,生怕被人发现商会还跟千机楼有所牵扯。 边澈冷冷道:“金绮玉呢?” “老夫人今日身体不适,不宜出来见二少,不,边少。”金三爷连忙改口道。 边澈用鼻哼了一声,发出一声冷笑,“平日里不是身强体健的很,怎么千机楼一出事,她就病了?我没时间跟你墨迹,也不是来找商会麻烦的。七娘不见了,我想让你们出动京城的眼线帮我找下人。” “这……”金三爷有些犹豫。 边澈眼睛微眯,盯着他道:“这么想跟千机楼撇清关系,当初公西扬可是给了你们不少好处,若是这次不帮我,我大可将商会与东芜勾结的事全盘托出,看金绮玉是否还能明哲保身。” 金三爷知道边澈向来说到做到,立马换了一张笑脸,说道:“边少稍等,我这就去通报老夫人。” 两个时辰后,边澈赶往凤凰谷的途中,忽遇一队朝廷的人马截杀,那些人皆是精兵悍将,边澈和他们周旋了好一会才逃脱。 七娘在凤凰谷的客房中来回踱步,坐立不安,凤裔说那个要见她的人迟迟未来,而自己放出去给边澈的消息也一直未有回音,难道边澈已经离开京城了?她有些放心不下,连忙拿起桌上的华舞,正要出去,就听见外面一阵吵闹声。 “凤谷主,听闻我的人在你这里叨扰了两日了,今日我是来接她回去的,凤谷主应该不会阻拦吧?”远远的,就听到边澈清冷的声音,听似平静,但以七娘对他的了解,他定是带着愠怒而来。 七娘遂开了门出去,见到边澈白衣染血,七娘心里咯噔一跳,连忙跑到边澈跟前,吃惊道:“楼主,你……” 边澈就着她扶着他的手靠在她肩膀上,看样子就像是情人间的拥抱一般,对着她匆匆耳语道:“朝廷的人追来了,快逃,去那个小竹舍。” 七娘一手搂住边澈,对凤裔道:“凤谷主,我等是朝廷钦犯,留在谷中怕是会影响谷主清誉,多谢谷主两日的招待,七娘这就带我家楼主告辞了。”说着就架着边澈的胳膊从凤凰谷的另一条路仓促离去。 “谷主,这就让他们离开了?可是江阁主不是说他马上……”一名弟子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道。 “我们没有理由留下他们,是去是留全凭他们意愿,你快去应付朝廷的官兵,先暂时拖住他们,好给他们争取一点时间。” “谷主要帮边澈吗?” 凤裔摇头道:“我不是帮边澈,是替朋友保护叶七娘。” 七娘托着边澈一路来到良秀峰那间小竹舍,见边澈右肩上已经被血浸湿了一大块,嘴唇乌青,当即就猜到他定是中了毒,连忙将他衣服脱下,见他肩膀上黑紫一片,心里又惊又怕,忙对边澈说道:“楼主,你忍着点,我帮你把肩上的腐肉割下来,以免毒性蔓延。” 边澈半睁着眼睛没有说话。 七娘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连忙抽出腰间的短刀,迟疑了一阵,然后点上一支蜡烛,将刀刃在火上烤了一会,便利索地剜掉边澈肩上的一块肉。 边澈闷哼一声,冷汗直冒,一只手猛地抓住椅子边的扶手,抬头直盯着七娘的脸,扯出一丝苦笑,“你下手还真不留情啊。” “我要是动作慢的话,你会更疼。差不多了,最后一块,我继续了。”七娘看了他一眼,然后再剜下了一块,这次深可见骨,就连见惯这种场面的七娘都忍不住心悸。 刀划过骨头的时候,边澈只觉眼前一黑,他身子剧烈摇晃了下,攥紧眉头,脸色和嘴唇都已经发白。 七娘迅速用布在他肩膀上缠了好几圈,然后舒了一口气道:“好了,楼主感觉如何?” 只觉身子一重,体力不支的边澈直直倒在她胸前,七娘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抬手扶着他的手臂撑住他。 “你是不是只有我受伤的时候才会如此关心我?”边澈的声音轻如吐息,却清清楚楚地落在七娘耳中。 七娘的心揪了一下,又忽然像悬着的石头落地,她问道:“楼主没有收到我的消息吗?我有事情耽搁,让楼主与十六先走。” “你离开的那日,千机楼已经暴露了,所有消息都会被截断。我怎么会将你一个人留在这危险之地?” 七娘愣愣地看着边澈,心里又愧又悔,“那千机楼的人……” “我已经命十六先与他们去东芜,现在应该已经启程了。”边澈坐直身子,一瞬不瞬地望着七娘道,“就算是我亲自来找你,你也不愿意跟我一起走是吗?” 七娘暗自垂下头,“楼主甘愿冒险回来找我,我感激不尽,但我有件事必须要留下来,若是得不到答案,我就算离开京城也无法安心。” “好,那我陪你一起留下来,直到你能安心为止。”边澈直视着七娘吐出一句话。 七娘讶异地张了张嘴,眉间掠过一丝惆怅,“楼主不问我是因为什么事执意留在京城吗?” “我对你的了解,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的多。”边澈喃喃道,不再看她,目光移向一旁,目如点漆,似有无数难解的心绪。 竹舍藏在良秀峰一个迷雾重重的地方,朝廷的人应该暂时找不到他们,但也不宜久留,七娘打算等边澈伤好一些,再转移到别处。所以一连几天,他们都待在竹舍中。 这日,她正出门采了治伤的草药回来,见竹舍屋门大开,似有人来过,七娘心下一慌,连忙奔进屋内,却见一女子坐在竹椅上悠哉地喝着茶,而边澈并不在房间。 女子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对七娘露出一媚色万千的笑容。 “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叶七娘。” 七娘不禁瞪大了双眼,从牙齿间狠狠迸出一个名字来:“黎,秋,双。” 黎秋双笑着站起身来,走到七娘跟前,打量了她几眼,说道:“没想到你命那么大,被下了噬心蛊都死不掉,看来江柒寒的医术真是不容小觑啊。” 七娘冷冷瞪着她,横眉倒竖,“边澈呢?” 黎秋双呵呵直笑,“这么担心他啊,当初他可是为了救白玉莹而舍弃你了呢,你不该恨他吗?怎么现在你竟跟他过得像小夫妻似的,跑来这个地方你侬我侬,好不自在。” “少废话,我再问一遍,边澈去哪了?!”七娘一把抽出剑架在黎秋双脖子上,目露凶光。 黎秋双却不慌不忙,将她的剑推开一段距离,装模作样道:“哎呀呀,好可怕!边澈又不是我带走的,你对我凶也没用啊!这样吧,我们谈个条件,你做一件事,我就告诉你边澈去哪了怎么样?” 七娘戒备地盯着她道:“你要我做什么事?” “这才对嘛!有话好好说。来,先坐下来。”黎秋双说着就坐到了椅子上。 七娘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坐下。 黎秋双别有深意地笑了笑,然后倒了一杯茶,推到七娘面前,说道:“这是今年的一种新药,含有剧毒,一个时辰便会毒发身亡,你要是喝下去,我就告诉你边澈在哪。这期间,足够让你找到他了。” 七娘冷笑一声,“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实话?” “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不过你要是不喝的话,就永远也找不到他了。噢,对了,带走边澈的人给边澈下毒了,我手中有解药,你要是不快点找到他,没准边澈就死翘翘了呢!”黎秋双说着,就举起一个小瓶子在七娘眼前晃了晃。 如果不是真的遇难,边澈是绝对不会离开这的。想到这,七娘毫不犹豫地拿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然后重重放在桌上。 “说!边澈在哪?” 黎秋双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为爱情而蒙蔽双眼的女人真是太傻了,边澈就在这后面的树林里。” 七娘眼神一凛,夺过她手中的瓶子,再点了她的穴道便急忙奔向竹舍后面的树林。 第八十八章 危机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七娘刚跑出房门没多久,便觉身体掠过一丝异样,心里瘙痒难耐,似有羽毛挠心。这毒药,怎么那么奇怪?她定了定神,急忙跑到院后的树林中,远远便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人躺在地上。 “边澈……”七娘唤了一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循着那团白影来到那人身边,连忙解了他的穴道,正要查看他有没有哪里受伤,却觉浑身燥热,嘴唇干渴。 这种症状,绝对不是黎秋双说的毒药!七娘顿时醒悟过来,心中一阵惊慌,忙定睛看向眼前的男人,却发现这人并不是边澈!正要逃脱,却被那人一把捉住双手,药性上来的七娘使不出劲,挣扎了几下还是被那人制服了。七娘顿时笼罩在巨大的恐慌下,只觉男人的手在她身上一阵乱摸,激起七娘一阵战栗,热血沸腾。 “那女人果然说的不错,这药性那么猛,才摸几下,就饥渴成这样了。美人长得可真是标致,让本少爷好好疼疼你。”那人一边说着猥琐的话,一边来解七娘的衣服。 七娘勃然大怒,右手紧紧蜷起,使出全部内力,朝男人胸前掷出一拳,虽然力气微不足道,但男人却觉心脏一滞,好像被冻住一般,紧接着他双目睁大,不可思议地望着七娘,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七娘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抓着自己的衣襟朝树林深处跑去。她要到那条湖去,千万不要再碰到任何人了!她心里不断祈祷着。因为燥热,她双颊通红,呼吸急促,身体各处似乎有双手一直在撩拨,眼前逐渐出现幻觉,不由自主回想起从前身为珞时与还是珩的边澈翻云覆雨的画面,然而就连想象,都能激起她身体深处最强烈的反应,让她顿觉羞辱难当。 她不禁流下屈辱的眼泪,异常痛苦地呼唤一个名字:“柒寒……柒寒,你在哪?” 不知是药性,还是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脚下一踩空,便滚下了山坡。一个人急急向她跑了过来,嘴里唤道:“小七,小七,你怎么样?” 一双强壮有力的手将七娘托了起来,七娘感到温暖的触碰,不由得一阵剧颤。 边澈惊慌又讶异地看着她,见她双目含泪,双颊潮红,一双美眸动情地望着他,他刚想看她有没有受伤,七娘就朝他靠了过来。 温润的唇贴向他的,边澈身体猛然一僵,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七娘,却见她眸中含情,殷切地向他索吻。边澈心中一热,顿觉欣喜异常,一把将她紧搂入怀,与她唇齿痴缠,似要交融在一起。只听七娘喉间溢出诱人呻吟,娇软的身子软绵绵地贴在他怀里,边澈热血直冲上头顶,当即将她压在草地上,喷薄着情欲之色又隐含克制的漆黑双眸直视着她,哑着声音道:“小七,别再折磨我了。” 然而那双迷离的双眸似带着深沉渴望,边澈如被身下之人摄了魂,喉结一动,将一只手探进七娘衣服中,不轻不重又带着一丝迫切地划过她光滑如玉的肌肤。 七娘顿觉天花乱坠,仅是如此轻轻抚摸,她已经快到达兴奋的顶端,她一边压抑着身体的愉悦感,一边喘着粗气说道:“边澈……我被人下了药,你……你放开我……” 边澈眼中的光芒闪了闪,有些错愕和意外,“你说什么?” 七娘逐渐恢复理智,抓住边澈的手,不让他再动,红着脸道:“对不起……带我去湖边。” 边澈体内的热血顿时消退了大半,他带着灼灼欲望盯着她道:“你方才对我如此,是因为被下了药?” 七娘面色痛苦地望着他。 边澈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嘴角浮上一丝讥笑,半是嘲讽半是愠怒道:“你以为勾引了我说不要就不要了吗?你当我是什么?”说着,他就故意将手往七娘衣服下探了些,笑了笑,报复似的说:“既然被下了药,何不好好享受一番我对你的宠爱,嗯?” 七娘惊恐地扭动身子,边澈的手似带着火苗,将她身体的欲望一寸寸点燃,只觉冰凉的扳指划过她大腿内侧,她的腰突然受刺激地弓了起来,正要呼喊出声,边澈就狠狠吻了下来,堵住她喉间的呻吟。 羞恼交加,七娘挥拳砸向边澈受伤的肩膀,只听一声闷哼,边澈立马放开了她,惊怒不已。七娘挣扎着从他身下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湖边跑去。 一月的湖水仍然很冰,七娘全身都扎了进去,顿时,湖水的寒意让她的身体一阵瑟缩,却仍然压不住她体内的躁动,她抽出腰间的刀,狠狠刺向自己的大腿,眼前突然一片眩晕。边澈追过去的时候,看到七娘全身都浸在血水里,双目紧闭,他心中一紧,慌忙将七娘从水里抱了起来,又是惊怒又是心疼地看着她。 为什么七娘宁愿自残也不愿意接受自己? 边澈痛苦地抵着她的额头,然后抱着她往竹舍跑去。刚才听到竹舍外有外人经过,他怕行迹暴露,就出来寻七娘,却没想到自己一走,七娘就被人下了药。到底是什么人胆敢这么对她,他一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回到竹舍后面的林子,见一个男人横尸在地,边澈的脸色愈发黑了,连忙匆匆回到竹舍,却见屋子里站着几个人,其中两人便是薛青山和夏孤离。 薛青山看到边澈,有些惊讶地说道:“边楼主,原来你真的还未离开中原。看来边楼主与黎秋双也有过节,不过黎秋双牵扯到武林大会下毒一案,薛某就带走了。” 边澈盯着几人,见他们之中还有朝廷的人,便转身欲逃,刚走到竹舍外,却见十几个朝廷官兵突然将他团团围了起来,为首的是大皇子宇文占手下的一名副将,看他们穿着,来的皆是军中的将士。传闻宇文占手下的人,个个皆是大内高手,边澈看了一眼怀中昏迷的人,对那名将领道:“不知各位前来竹舍,有何贵干?” “千机楼私造暗器,勾结东芜,还涉嫌两桩大案,劳烦边楼主跟我们走一趟吧。”那将领倨傲地盯着他道。 边澈嘴角勾起一丝笑,“两桩?” 那将领没有回答他的话,看向他怀中的七娘,说道:“楼主抱着的那位姑娘貌似受了伤,我知道楼主武功过人,要逃的话十分容易,但是如此一来,这位姑娘可就与楼主同罪了。” 边澈眼睛一眯,冷声道:“她不过一个江湖侠女,与千机楼的事无关。” “边楼主莫急,我们只是奉命来带楼主走的,当然不想牵扯到其他人。楼主是聪明人,我们这么多高手在场,我想你应该不会顽抗吧。” 边澈微微一笑,“顽不顽抗,就看你们的诚意了。” “只要楼主肯乖乖跟我们走一趟,我们一定不会为难这位姑娘,还会给这位姑娘治伤,另外还撤掉这位姑娘的通缉令,从此不再追究她的身份,楼主意下如何?” 边澈低头深深看了七娘一眼,将她轻轻放在地上,然后站起来道:“听闻宇文占的人都是一言九鼎,好,我跟你们走,记住你方才的话,放过她。” 半日之后,药性消退,七娘才醒转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衣服也换了一身干净的,她眼睛转了一下,快速回想着先前的事,一激灵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扫视了一眼四周,觉得这房间的构造有点眼熟。 她立马翻身下床,打开房门,便看到一个丫鬟跑了过来,说道:“姑娘你醒了,我这就去叫大夫。” 七娘连忙一伸手将她拎了回来,问道:“这是盟主山庄?” “是啊姑娘。” 七娘眉头微蹙,“我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谁跟我一起来的吗?” 那丫鬟一脸疑惑,“姑娘说什么我不太明白,是盟主带你回来的,我一个做下人的怎么会清楚呢。对了,姑娘来了之后,傅大夫也来了,我这就去叫他过来。” 七娘看着跑远的丫鬟,陷入了困惑。在客房坐了一会,傅辛就急匆匆地赶来,看她的神色有些奇怪,半晌才问道:“小七姑娘你……没事吧?” 大概傅辛已经知道她被下了药的事了,七娘也懒得解释,摇头道:“没事。傅辛我问你,我怎么会在盟主山庄,边澈呢?” 傅辛看着她欲言又止。 七娘心下顿觉不安,急忙道:“是不是边澈出什么事了?”边澈现在是朝廷缉拿的要犯,若是被薛青山找到,一定会将他交给朝廷的。 “边澈被宇文占的人带走了。”傅辛并不擅长撒谎。 七娘心一沉,“带去哪了?” 傅辛脸上现出一丝为难之色,七娘心急道:“说啊!” “被带到宇文王府了。” 傅辛刚说完,七娘就拿起剑冲了出去,然而还未出山庄,就被山庄的弟子拦了下来。 “姑娘请留步,盟主有令,姑娘不能随意离开山庄。” 七娘怒瞪着他们,说道:“你们凭什么拦我?!” 一名山庄弟子道:“姑娘息怒,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姑娘虽然不是庄内弟子,但是姑娘是千机楼的人,若不是边楼主舍身换姑娘平安,姑娘如今还是朝廷缉拿的要犯。姑娘这要是出去,被朝廷的人逮着了,那岂不是辜负了边楼主的一番心意?所以姑娘还是先在山庄住上几天,等千机楼事情一了,姑娘随时都可以离开。” 七娘震惊地看着他们,边澈竟然为了她甘愿落入朝廷手中,她不敢置信地后退几步,喃喃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千机楼私造暗器运往东芜本就是死罪,还杀了朝廷的重要官员雷戴,光是这条,边澈被朝廷的人抓走就没有活路了。他为什么不逃? 傅辛匆匆追来,见七娘站在一群山庄弟子中间,神色凄惶。 第八十九章 救星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七娘在盟主山庄已经待了三天,这期间,山庄外的消息一概被封锁了起来,薛青山似乎有意不让七娘知道边澈的消息,虽然不知什么缘由庄里的人待她如贵宾,但是七娘知道自己在庄内彻底被软禁了。傅辛也没再来探望过她。听山庄弟子说黎秋双被关在这里,七娘便以有事想问她的理由让山庄弟子带自己去见黎秋双。 对于危害武林的犯人,盟主是有权力自行处置的,不过黎秋双拒不认罪,薛青山尚未找到确切证据证明武林大会上是黎秋双下的毒,因此还只是暂时关押着她。此刻,她正被绑在两根柱子中间。 黎秋双似乎没有想到七娘会在这里,她带着一丝审视的眼神盯着七娘,“叶七娘你果然厉害,你到底使的什么招,竟让盟主也将你供为上宾?” 没等七娘说话,黎秋双便露出了然的神情,讥笑道:“原来如此,定是江柒寒搞的鬼,你可真是出乎我意料,我真是小瞧你了。看来你对边澈也并不是那么坚贞不渝嘛。白玉莹这步棋下的也算值得了,天罗山一招苦肉计,让你和边澈有了隔阂,从而对他心灰意冷,然后爱上江柒寒。而白玉莹,则安安心心地待在边澈身边,获取他的信任,再偷走千机楼的机关图。呵呵呵……边澈算计了那么多人,最后居然也被身边的人算计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黎秋双原以为七娘听到这些会很后悔,但是七娘只是冷眼看着她,她疑惑道:“你好像不是很意外?” 七娘冷声说道:“更意外的事情我都经历过,白玉莹这点事还值得我吃惊吗?”说完她嘴角泛起一丝不达眼底的笑意。 黎秋双有些幸灾乐祸,“叶七娘,你心真硬。边澈对你视若珍宝,你不但误会他对你的情谊,还爱上了别人。现在你知道了真相,却还满脸不在乎的模样,如果边澈知道,该有多心痛啊。” 七娘眉一凛,“你话真是太多了。我问你,是你引朝廷的人去良秀峰的?” “是又如何?” 七娘微微一笑,“很好,之前看你对耶律琊是真心的,所以我没杀你,但你三番两次来招惹我,若是被我杀了,应该也没有怨言吧。” 黎秋双瞪着大眼,尖声说道:“这是盟主山庄,只有盟主有权处置我,你敢动我,不怕引火上身吗?” 七娘冷冷一笑道:“你的噬心蛊我都不怕,我还怕杀了你?我可是个杀手。”说罢,七娘抽出腰间的刀,利落地割破了黎秋双的咽喉。 只见黎秋双双目圆瞪,惊恐至极,喉咙的伤口咕噜噜地涌出猩红的鲜血。七娘看着她惨白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漫不经心地说:“听着自己血流动的声音,是什么感觉?对于你这种人,我都舍不得用华舞,免得脏了我的剑。你就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吧,此生,你怕是再也见不到我了。”说罢,她就将那把刀随手扔在了地上。 私自杀了黎秋双,盟主山庄是待不下去了,七娘打算今日无论如何也要逃出去。正值半夜,一个人影突然潜入了七娘住的房间,她刚拿起剑准备迎击,那人就突然撤掉脸上的黑布,七娘这才发现此人竟是边澈的师叔黑暮云。 “怎么是你?”七娘一阵惊疑,将剑收回剑鞘中。 暮云用手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邪魅一笑,“我是来解救你的。”说着就朝房门外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示意七娘跟上他。 七娘犹疑地随他出去,见地上躺着几个人,想到黑暮云以前的做派,不由得瞪大眼睛,“你不会把他们都杀了吧?” 暮云一脸无辜道:“我是那种人吗?他们只是晕过去了。” “……”七娘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一个丫鬟,确认没事才说道:“边澈被关在宇文占的王府里。” “我知道。我这次来就是带你去见他的,不过还没到时机,我们先回金家别院等着。把这个戴上。”暮云一边说着便丢给她一块黑布,一边大步往前走,肆无忌惮的样子好像他才是山庄的主人。 不一会七娘就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毫无顾忌地走大路了,一有弟子跑过来,他就扬手一挥袖,也不知道袖子里藏的是什么迷香,那些弟子一闻到便全部晕倒在地。有黑暮云在前边开路,他们毫不费力地就出了山庄。 回到金家别院,七娘才发现叶九居然回中原了。金家别院也换了一批人,都是从前跟着叶九的弟兄。应该是知道边澈落难,都纷纷从各地赶回了京城。 “叶九,你怎么回来了?你……”七娘看着叶九的断臂,不禁悲从中来。 然而叶九对此并不在意,神色如常,“听十六说楼主与你被困在京城,我便随同衡王一起回来了。” 七娘吃惊道:“衡王也来了?在别院里吗?” 暮云诡笑道:“师兄如今正在宇文王府做客,兴许明日你就能见到了。” 七娘看他们成竹在胸的样子,好像他们此次来京城不是救人,而是接人。她心底的疑惑越来越大。 翌日,宇文王府突然来了人,说宇文占要见七娘。七娘满心狐疑地跟着那人前往王府,见王府的侍卫正送公西衡从会客厅里出来,七娘忙跟他行了见礼,但公西衡站在原地看了她半晌,欲言又止,似乎还面有愧色。七娘正觉奇怪,想要询问,就听宇文占在里面叫了她一声。 “七姑娘,里边请。” 七娘虽有话想问公西衡,却无奈没有说话的机会。 “民女参见皇子殿下,不知殿下找民女前来是因为何事?”七娘看着在桌前写字的宇文占,神色不解。 宇文占放下笔,朝她笑笑,“若是本王不找姑娘,姑娘大概也会自己来找我的吧?不对,不是找,而是夜潜王府。” 七娘不置一词,如果暮云没去盟主山庄找她,她确实是想凭一己之力将边澈从王府中救出去。就算救不出去,她也会想办法与边澈见上一面。 见宇文占已经看透她的心思,七娘也不忸怩,直说道:“殿下打算怎么处置边澈?” 宇文占摇头道:“原本我是有这个打算,不过我改变主意了,我不会将他交给我父王。” 七娘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此话何意。 宇文占解释道:“这两年蛮夷屡次来犯,我朝虽数次将其击退,但如遇打仗都会害得民不聊生。东芜王与蛮夷斛律王交情颇深,衡王已经答应我,若是我放边澈回东芜,东芜必劝服蛮夷休战。如果能以边澈一人的命换中原数十年安定,我十分乐意。方才我已经写了奏折给父王,父王一定会赞同此事的。等斛律王的休战协议一到,边澈便可离开王府,不过衡王方才还答应了我一个条件。” 宇文占说完,别有深意地盯着她,七娘顿觉这个条件应该是跟自己有关,便问:“衡王答应殿下什么事?” “边澈可以离开中原,但姑娘你必须留下。” “为什么要我留下,这对殿下有什么好处吗?”七娘十分吃惊,宇文占的条件太匪夷所思了。 然而宇文占接下来的话更让七娘疑惑丛生。 “对我是没什么好处,我留姑娘下来,是为了我一位朋友。” “殿下的这位朋友,究竟是谁?”七娘已经第二次在宇文占口中听到这个神秘友人的事了,就连凤裔也说有位朋友要见她。七娘心里有一个强烈的预感,但是又不敢去相信,生怕自己那一点点微薄的希望瞬间幻灭。 宇文占却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道:“我的这位朋友,应该是姑娘现在最想见到的人。” “我……”那个埋在心底的名字几乎呼之欲出,七娘按捺住心底的思念,不敢多想,说道:“我可以留下,但殿下请让我与边澈见见面,我要确认他平安无事。” “好。”宇文占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七娘随宇文占来到一间石室,见边澈正被铁链锁着脚踝,盘腿坐在一张石床上打坐,除了肩膀上的衣服浸出了血外,白衣还算干净整洁,垂于脑后的头发也不见丝毫凌乱,仍和分别那天没什么两样,看样子宇文占确实是个正人君子,没有私下为难于他。 边澈看到七娘,神色惊讶,连忙从石床上坐了起来,瞟了一眼宇文占,又不放心地上下打量了七娘几眼,像是在确认她是否受伤,抓着她的臂膀问道:“你怎么来了?” 七娘忧心地盯着他受伤的肩膀,说道:“衡王和黑暮云来中原了,答应用蛮夷的休战书换楼主平安离开中原,楼主不日便可自由。” 边澈眼里流光一闪,探询地看向宇文占。 宇文占点了点头,“小七姑娘所言属实。在蛮夷的休战书到来之前,边楼主还要在此委屈几日。” 边澈面有疑虑,似乎不太相信,他沉吟片刻,问道:“我可是触犯了你们皇帝最看重的律法,罪孽深重,你真肯放了我?” 宇文占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百姓的性命和安乐,可比边楼主一人的罪孽重多了。” 七娘怕边澈多心,便对宇文占道:“宇文殿下,能否把我也关在这?” “不可!”边澈和宇文占几乎同时出声。 宇文占对七娘说道:“姑娘要是不放心边楼主,我可以派人每天来给边楼主换药,这下姑娘可以安心了吧?” 七娘沉思片刻,道:“那就多谢殿下了,殿下能否让我与楼主单独说几句话?” 宇文占看了边澈一眼,对七娘道:“姑娘自便。”说着就转身走出了石室。 第九十章 归人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仅剩二人的石室之中,边澈深水一般的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七娘脸上,声音却突然平静下来,“你不该来这里。” “楼主才是不该来这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可以不管我的。”七娘心里一阵泛酸。为什么边澈要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好,他若是还像以前那样对什么都冷酷无情,她也不会这么难过。 边澈扭过头去,低哑道:“也许我是疯了吧。” “楼主真以为用自己的性命换我自由对我而言就是安乐无忧吗?楼主要是因为我出了事,我一定不会苟活。楼主愿意为我牺牲自己,又怎知我不会为你去死?” 边澈因为她这句话愣了一下,目光深邃地看她一眼,然后将她拥进怀里,眼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不需要你为我去死。等回到东芜,我会给你一个平静安定的生活。到那时,我不是千机楼的楼主,你也不再是杀手。” 七娘心中酸涩,她一生所求,不过是与知她心意的人一起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没有杀戮,没有痛苦,然而直到这一刻边澈才明白。她没有回应边澈,若是让边澈知道她要独自留在中原,边澈一定是不会答应的。七娘暗暗叹了口气,说道:“楼主,还记得我在东芜跟你说的话吗?不要再浪费感情在我身上了。与其这样,楼主还不如给我自由。” 边澈将手臂紧了紧,“我乐意浪费。不管你愿不愿意,这辈子你是逃不掉了。我答应你,等我出去,就给你绝对的自由,你不必再为我效忠。我只希望你能全心全意地接受我。” 七娘握了握垂于身侧的手,默然不语。离开石室,宇文占还候于门外,朝她礼貌地一笑,“小七姑娘与边楼主说完告别的话了?” “他不知道我答应殿下的条件。殿下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你那位朋友?” 宇文占温言答道:“姑娘想见的人,此时应该已经在凤凰谷中了。边澈如今在本王王府中,为免日后生事,我也不宜再留姑娘在这了,这便差人送姑娘过去。” “就不劳王府的人送我了,殿下能否给我准备一匹马,我自己去凤凰谷便好。” “既然姑娘执意,那就听姑娘的意思吧。来人,给小七姑娘备马。”宇文占立马吩咐底下的人道。 清风徐徐,古木花香。阳光穿过山谷中的水雾,稀薄地洒落在凤凰谷莲花池中央,折射出五颜六色的流光。在这明辉艳光中,倒映着一袭青衫,犹如蒙蒙水雾中矗立的苍翠玉竹。一个青衣青年负手立于池边的凉亭中,他的傲然之姿在这片仙境一般的莲花池上宛如初下凡间的仙人,眉眼淡然出尘,温润的褐色眸子中透着轻微的疏离感,清绝的容颜让人过目不忘。 江柒寒原本是在想着事情,听到身后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他才从沉思中回过神,转身朝来人望去。 那抹黄衫刚落入眼中,他的眼睛就如划过流星的天空,瞬间点亮了光芒。他像往常一样朝她笑了起来,还未启唇,黄衫之人就朝着他跑了过来。他双臂一伸,将女子紧紧拥于怀中。 “萋萋……”江柒寒的声音有些哽塞,半年了,没有七娘在身边的日子,他度日如年。 七娘闻到江柒寒身上淡淡的药香,不禁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她早就预料到是他,然而真的见到了,却是如此复杂心态。纵有道不尽的千言万语,也不及这个久违的拥抱。想问他这半年来去哪,想质问他为何不辞而别,想告诉他自己的心意,还想告诉他许多许多,却像是统统被堵在了心口,欣喜、想念、怨意、苦涩交叠在一起。 江柒寒悲喜交加,连连在她发上和额头吻了三下,声音低哑发涩,“萋萋,你过的还好吗?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 听到这句话,七娘所有的怨恨都烟消云散了,她眼睛泛着泪光,哽咽道:“你不在,我怎么会好。” “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了,本想早点与你见面,但这几天,我因为一些事情耽搁在路上。” 七娘抬起头看着江柒寒,问道:“柒寒,你这半年去了哪里,为什么我总是找不到你?” 江柒寒沉默了一会,然后回答道:“西域一行,我身体受到极大损耗,以为熬不过这个冬天,怕你伤心,就没有告诉你,我这半年来在南疆/独孤让前辈那里疗养,才保住一条性命。” “独孤让是谁?” 江柒寒笑了笑,“是位隐世高人,小七还记得我的一位朋友独孤煌吗?独孤让前辈是他的师傅,也与我一样患了相同的病,不过他深知抑制心火之法。” 七娘上下打量着他,忧心道:“那你的身体如何了……” “心火不能根除,但以后不会再像之前那样频繁地发作。” 七娘揪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但总觉得江柒寒还有事瞒着她,不过这些不安马上被相见的喜悦所取代,她埋在江柒寒温暖宽厚的胸膛前,舍不得离开。 “柒寒,原来你和宇文大皇子是朋友,一直以为你不喜结交朝廷的人。” 江柒寒微笑道:“萋萋很意外吗?其实朝廷的人我只与大皇子交好,大皇子为人正直,果敢忠厚,多年前相识便一见如故,与我算是知交。” “宇文殿下对我以礼相待,是因为你嘱咐的吗?” 江柒寒满是愧歉道:“抱歉,这半年我一直都在暗中关注着中原的一切,本想早点与你重逢,但我心有苦衷,不得不隐匿踪迹。在西域的时候,我察觉高琊与寒江阁有些关联,猜想我舅舅可能暗中和高琊有所勾结,为查明真相,才让世人都认为我已经死了,以让我舅舅放下戒备,果不出我所料,舅舅他……”说到江诚的事,江柒寒面带愁容,似是不愿相信自己最亲的亲人居然是卖国求荣的叛贼。 七娘忧心地看着他道:“那你这次回来,打算怎么办?” “找到我舅舅,若是他真的勾结西域,我就将他交给大皇子。”江柒寒深深看了七娘一眼,“萋萋可愿帮我?” 七娘重重地点了点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支持你。” 江柒寒漾开春日般的笑容,“萋萋,谢谢你在我不在的时候,还能帮助寒江阁,保住它的声誉。” 江柒寒目光如火,七娘微微低下头,躲避他的注视,带着一丝羞意道:“我不相信你死了,怕你回来看到寒江阁声名毁于江诚手中会难过,才和傅辛一起调查江诚和耶律鑫的事的。” 江柒寒开心地笑出声,“萋萋为我做的,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我都很高兴,都要感激你。”说着他亲昵地摸了摸七娘的脸,“萋萋一路赶来很累了吧,我们就别站着说话了,走,我们换个地方慢慢说。” 七娘微笑地点了点头,见江柒寒朝她伸出了手,她便将手放到他手心里,江柒寒眼中溢着深浓笑意,手轻轻一握,与她十指相扣。 虽感受不到他手上的温度,但七娘此刻的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暖。 三天后,蛮夷斛律王的休战书一到,宇文占便按照之前的约定释放了边澈。 边澈心急火燎地回到金家别院,左右不见七娘身影,心里顿时升起一丝不安,问叶九,叶九却说自七娘被宇文占请去王府,就没再回来过。边澈猛地想起七娘在宇文王府对自己说的话。 她说,这辈子报答不了的恩情,下辈子再报吧。 边澈怒气冲冲地揪住暮云的衣领,红着眼质问道:“小七呢?她去哪了?” 暮云看了公西衡一眼,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不知道啊。” 边澈恨恨地放下他,转身对公西衡说道:“师傅,你知道我一向很尊敬你,告诉我,小七在哪?别逼我像从前的大师兄一样。” 公西衡怒视着他,拧起的眉头显得十分不悦,“放肆!我千里迢迢从东芜赶来中原救你,你为了一个女人竟敢和我这么说话!” 边澈双拳紧握,沉声道:“师傅于我如同养父,但小七是我的命,她若不在,我回东芜有何意义!多谢师傅来救我,暮云师叔,你和师傅先回去吧,不用再管我!”说罢,边澈便扬长而去。 “楼主!”叶九随之追了上去。 这日,凤凰谷谷主凤裔邀请了不少名门正派前来赴宴,说是有一件重大的事情要宣布,正在大家都纷纷猜测是什么事的时候,两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正是边澈和叶九二人。 众人心下惊疑,只见边澈朝凤裔拱了拱手,说道:“凤谷主,我冒昧来访,无意打扰谷主招待客人,只不过是来向谷主要个人。” 凤裔似乎早知他要来一样,并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十分平静道:“不知边楼主要的人是谁?” 边澈看着他,一字一顿:“叶七娘。” “叶七娘确实是在我谷中,不过她早些天与宇文殿下有过约定,以她留在中原为条件,宇文殿下不再追究边楼主和千机楼私造暗器的责任,所以我不能将她交给边楼主。” “我可不屑于用一个女人换来的自由,凤谷主大可向宇文占告发我,让他再来抓我一回。不过叶七娘,我今日必须带走。”边澈目光如炬,盯着凤裔道。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轻扬的声音:“边楼主这次恐怕是带不走她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客人包括边澈和叶九都惊异地看向门口,只见江柒寒快步走了进来,身轻如燕,神态怡然,目光淡淡扫过叶九,然后落于边澈身上。 江柒寒竟然还活着!众人心里着实吃了一惊。 边澈也不由一怔,“你没死?” 江柒寒朝他微微一笑,却带着一股嘲讽的冷意,说道:“边楼主还活着,我怎么可能死呢?而且,边楼主要找的人,还欠了我一样东西,我必须得讨回来啊。对吗,萋萋?”说完,他便温柔地看向大厅的角落。 边澈和叶九同时顺着江柒寒的目光看去,见七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穆南柯的身边,正带着一丝错愕望着边澈。 “小七!”边澈又是惊喜又是震愕。 七娘收回落在边澈身上的目光,转身往江柒寒身边走去,盈盈望着他道:“柒寒,你让我还什么?” 一声“柒寒”,还有那双满含情意的双眼,让边澈如遭雷击。 第九十一章 赌局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江柒寒和七娘身上,郎才女貌,简直一双璧人,仿佛这场盛宴就是为他们而设的。 江柒寒当着众人的面,微笑道:“我说过,我的报酬,总有一日我会亲自向你讨要,现在我想好了,我的酬金,便用萋萋的一生来还吧。” 七娘惊讶地望着他,只见江柒寒目光如瀚海,眉毛因为开心的笑意弯了起来,让人如沐春风,七娘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正忍不住答应他的要求,一个带着冷意的声音打破了静止在两人之间的缱绻时光,边澈面带嘲讽地看着他们二人,冷笑道:“江阁主是当我不存在吗?小七可是我千机楼的人,我很感激你曾救了她,江阁主尽管说酬金,她欠江阁主的,我来替她还。” 江柒寒面带笑意,慢悠悠道:“我的酬金可贵了,边楼主就算搭上整个千机楼,都还不了。哦,我差点忘了,中原已经没有千机楼了,边楼主现在孤注一掷,这个人情债,你可代替不了萋萋。” 边澈怒视着他,咬着牙道:“江柒寒,你不要得寸进尺!” 江柒寒漫不经心地摇摇头,“很遗憾,我只是个讨债的,边楼主再生气我也没办法,况且萋萋早已经答应我的酬金了。” 边澈恨恨地笑道:“哦?她答应你什么了,我可没听见。” 江柒寒笑而不答,只是忽然转过头望着七娘。七娘微微低着头,藏于袖中的手指早已曲成拳,她目光有些哀伤,然后似下定了什么决心,闭了闭眼,然后看向边澈道:“在西域的时候,我和柒寒……已经私定终身。” 边澈不敢置信地看着七娘,身形有些微晃,他面露沉痛,“你竟然……”他早该察觉他们两个……不过是短短一个月,七娘不可能这么快就爱上江柒寒,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相识的……心脏突然一阵钝痛,他双目赤红地瞪着七娘,那样满含恨意的目光,几乎要将七娘凌迟,他想在七娘脸上寻求一些答案。他们几年的荣辱与共,她说好的永不背叛,她在良秀峰的竹舍与他共度的短暂时光是那么自在快乐,她说愿意为他去死……这些她都可以当做不存在吗?在她的心里,明明是有他的,为什么却要为了另一个人抛弃他? 七娘心里突然被难以言说的悲伤弥漫,她看着边澈痛苦的样子,心里一阵阵的抽痛,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一双手紧紧握着。 江柒寒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笑意,他嘴唇紧紧抿成一条薄线,目光如炬,一只手十分用力地将七娘的手握在手心,好像只要一松手,这只手的主人就要离他而去,转奔向另一个男人。 “不如这样,边楼主既然舍不得萋萋,萋萋又待在边楼主身边这么长时间,也很为难,那我们就当着大家的面,比一场,楼主若赢,我的酬金可以不要,但是我若是赢了,我就将萋萋带走,如何?”江柒寒面无表情地说道。 七娘惊讶地转头看着江柒寒。江柒寒竟然将她当做赌注。 江柒寒仍握着她的手,低下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歉意,柔声道:“萋萋,你觉得如何?” 七娘没有作声,她转而看向边澈,幽幽道:“我没有什么意见。” 边澈深深看了她一眼,面露痛楚,还有一丝不解,他沉声道:“不知江阁主要跟我比什么?” 江柒寒面露笑容,“比武比文都对我俩不公平,不如比轻功吧?” 话音刚落,全场都惊讶地望着江柒寒,众所周知,江柒寒身患奇病,从小就不能习武,不懂武的人,何来内力?大家开始窃窃私语。 边澈也一脸疑惑地看着江柒寒,但江柒寒面色沉静,笑容自信,似乎并不觉得刚才的话有什么问题。 “你是认真的?”边澈紧盯着江柒寒。 江柒寒面带笑意,“薛盟主和凤谷主都在场,我当然不会胡言。” “你想怎么比?” 江柒寒放开七娘的手,转身指着门外的建筑,说道:“那么就从门口到对面的屋顶,看谁先到。” 边澈勾了勾唇,再次确认:“江阁主确定要跟我比轻功?” 江柒寒笑而不答,转身对凤裔道:“那么就请凤谷主喊开始吧。” 凤裔点了点头。大家便都离席走到门外观看,江柒寒和边澈站在门边,各怀心事。七娘和叶九相互对视一眼,也走到他俩身后。 随着凤裔开口,边澈和江柒寒同时离地,只听簌簌沙沙的风声,两人皆在空中飞步疾奔,犹如移行幻影,燕子穿纵。两人奔行之速竟难分伯仲,边澈步履矫健,体迅飞凫,飘忽若神,江柒寒飘逸轻灵,如履平地,不扬微尘。眼看两人就要同时到达对面的屋檐,众人皆提起一颗心,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二人的步子。 江柒寒稍一提气,脚下生风,竟追赶上了边澈,率先一步到达屋顶之上,然后一个转身,轻轻巧巧落于屋檐上。 “边楼主,我赢了。”那声音不像平日那样谦逊温和,倒更添一丝睥睨万物的骄傲和炫耀,他笑意盈盈地看着边澈阴沉的脸,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七娘紧盯着屋顶上的两人,心情复杂难平。 “楼主是不是要履行方才的诺言,大家都在场,楼主应该不会食言吧?”江柒寒以胜者之姿看着边澈道。 边澈不说话,落入地面上,抬头朝七娘望去,七娘却转过头,不再看他。她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边澈苦笑道:“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小七你自己决定,你可愿意跟他走?” 七娘突然走到边澈跟前,跪地一拜,带着哽咽之声缓缓说道:“我与江阁主两情相悦,望楼主成全。” “两情相悦……呵呵……”边澈自嘲地笑了几声,深深地看着她,“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行这么大的礼。” 七娘低头沉默着,直到头顶上传来一句“从今往后,你我不再是主仆。”七娘蓦然一震,然后低头应道:“多谢楼主成全。” 起身之时,半块玉佩从七娘身上掉下,边澈连忙俯身捡起,脸上浮起一丝震惊之色,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玉佩,喃道:“这块玉佩,是你的?” 七娘淡淡瞟了一眼,从他手里拿过玉佩,回道:“是一位故人给的,不是我的。不过这块玉佩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边澈愣愣地看着她。 叶九突然也面带震惊地走了过来,盯着七娘,久久说不出话来。 七娘正要转身走开,叶九突然道:“既然玉佩没什么用,七娘不如转赠给我吧。” 七娘看了看他,无所谓地笑了一下,“也好。”说着,七娘就把玉佩交到叶九手里。 叶九闭了闭眼,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我没能找到你。” 七娘脸上闪过一丝异色,然后恍然明白过来,抬眼对叶九浅笑道:“没事,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另外,也谢谢你,谢谢你当年对我的照顾,没有你,我活不下来。”说完,她像是放下了所有的包袱一样,转身从叶九跟前走开,与边澈擦身而过,就像当年。 前方,江柒寒正面带微笑等着她。 “边楼主若是不急着走,不如晚宴留下来,毕竟以后楼主回了东芜,这样的机会可就难得了。刚巧,凤谷主这次邀请大家前来,是为我接风。”江柒寒的话像是带着嘲讽,再次宣告边澈此刻的失败。 边澈笑了笑,眼底却是冷如冰雪,“既然江阁主盛情相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晚宴进行到一半,突然下起了大雨,仿佛是上天作祟,嘲笑边澈人生中最大的失意。 七娘正站在房间的窗台前看着屋外的雨发呆,就看到边澈跌跌撞撞地闯进眼帘,她连忙拿起伞冲出了房门。 “那么大的雨!你为什么不撑伞?”七娘看着浑身湿透的边澈,不由心焦道。 边澈一把搂过七娘,带着无尽沉痛和悔意的吻犹如此刻滂沱的雨势一样倾泻而来,不让七娘有任何挣扎的余地。七娘手里的伞落在地上,她怎么也想不到边澈会突然来这里,她想带边澈去躲雨,奈何边澈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她被边澈吻得生疼。嘴里有咸涩的味道,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珞,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袭青衣撑着伞矗立在长廊上,远远望着雨幕中拥吻的两人,阴暗的光线下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停留了片刻,他才转身离开。 七娘好不容易才将喝醉的边澈带到房里,想要叫人将他带走,边澈却捉住她的手臂,将她抵在墙上,失意道:“你不记得我了?我是珩,你早就是我的女人了,不要跟江柒寒走。” “你答应过我的,要给我自由,你这样又算什么?”七娘怒视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我是答应过你,但这一切取决于你,只要你肯,我就算做那出尔反尔的小人又如何?天下人的指摘,又与我何干!我只要你!” 七娘绝情道:“这不可能,你赌输了,我今后与你再没什么瓜葛了。” “江柒寒拿你当做赌注,你为什么不生气?”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雨淋了许久的缘故,边澈的眼睛通红,泛着血丝,看样子十分落魄。 “……楼主,你要是再纠缠,休怪我叫人了。”七娘平静地与他对视。 边澈呵呵笑了两声,死死盯着她,说道:“你是不是现在很厌恶我?你尽管叫人吧,让武林所有人看到我们俩现在的样子。”只听一声清厉的裂帛声,七娘肩膀上的衣服被边澈撕碎,露出半边香肩和半边肚兜。 然后边澈不知往嘴里放了什么东西,他的吻如同狂风骤雨般再次落下,七娘只觉喉咙里被送进一颗药丸,她用力地捶打边澈的身子,但边澈纹丝不动,逼迫她将那东西吞了下去。 七娘被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你给我吃了什么?” 边澈冷笑,“千机楼的黑丹。” 七娘不由得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模样。 “我说过,你逃不掉。”说完边澈一手抓住她两只手腕扣在墙上,用身子将她牢牢抵住,一边侵占她唇齿一边用另一只手探进她的肚兜里肆意揉弄。 “……你放开……”七娘的声音顿时淹没在他疯狂的吻中。 第九十二章 嫉妒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嘭!”巨大的推门声响彻屋子。 七娘借机挣脱边澈的桎梏,环抱着身子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地望着闯进房间的人。 江柒寒双目猩红,紧紧瞪着边澈,克制着狂风般的怒意,沉声道:“边澈你喝多了吧,这可不是你们千机楼,容不得你胡来。” 边澈看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嘴角轻轻勾起一丝嘲笑,然后从江柒寒身边擦身而过,走到门口他停下,说了一句:“我不过和我的小七道个别,江阁主言过了。” 江柒寒冷笑,扬眉反问:“你的小七?” 边澈回身笑道:“小七14岁刚进红莲堡就成了我的女人,她身体的每一处伤长什么样我都知道,不是我的难道还是江阁主的不成?大概江阁主不知道红莲堡的秘术是怎么练成的吧,回头你可以问问小七,她练功练到走火入魔的时候与我在干什么。我不在的时候,就劳烦江阁主好好善待小七了。” 江柒寒听罢脸色铁青。边澈似乎达到了目的,讥笑了一声就离开了。 七娘绝望地看着江柒寒。只见江柒寒在门边站了一会,然后将门关上,快步走到她跟前蹲下,然后将外衣裹在她身上,用袖子轻轻擦拭她滴着水的额发。他的目光忽然落在她被边澈吻得殷红的双唇,那诱人的唇瓣,刚经过别的男人的采摘,饱满又有些湿润,他心中蓦然一酸。 “抱歉,让你受委屈了。”江柒寒声音发涩。 七娘苦笑道:“这下你都知道了,不必再对我这么好。” 江柒寒不接话,兀自说道:“别坐在地上,地上凉,还有你全身都湿透了,去换身衣裳吧,免得着凉了。我先出去。”说完就站起身要出去。 “我可以将江阁主今日在大堂上的话当做一时玩笑之语,你若是反悔,我也绝对不会怪你。”七娘坐在地上徐徐道。 江柒寒脚步猛地顿住,目光深黯,说道:“我不会反悔,能与萋萋相伴,是我最大的愿望。” 话刚说完,门砰地一声又被关上了。 七娘心里凉了一截,她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起身换了一身衣服。开门时,江柒寒已经不在外面了。 边澈竟然用黑丹试图禁锢她,看来是绝对不会让她那么容易地和江柒寒在一起的。从一开始她就该明白,江柒寒和她本就该形同陌路。 七娘连夜离开了凤凰谷,她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毒性便会发作,到时候若是撑不住,她便会活活痛死,但是一颗心只能给一个人,她又怎么会为了苟活回去找边澈。 天下那么大,然而认识的人却没有几个。七娘思来想去,或许还有一人还可以帮她,那就是从前在莲花堡时她的一个手下。 城郊,七娘看着刚收拾好的屋子,十分满意,对身后一个男人道:“御风,谢谢你帮我找了这么一个栖身之处,这些钱,你先拿着,如果不够,日后我再补给你。” 男人忙推辞道:“不不不,这些钱我不能要,掌事对我有大恩,我怎么能收掌事的钱。这房子简陋,实在是委屈了掌事,掌事暂且住下,等以后我找到更好的房子,再让掌事搬过去。” 七娘却执意道:“不行,这钱怎么你也得收下,不然我住的不安心。”怕他不收,七娘又笑了笑,“这钱我可不是给你的,我是给房子的主人的,你要是不拿走,那我就不住了。” “这……” “拿着!”七娘二话不说就将钱袋往他手里一放,然后叮嘱道:“对了,以后不要叫我掌事了,叫我七娘就好。还有,我身份多有不便,如果碰到有人找我,你只管说不认识。” “是!我明白的。” 七娘微笑着点了点头。 风平浪静地住了快半个月,七娘以为没人会寻到这来。却没想到江柒寒竟然那么快就找到了她。领江柒寒来的是一位在附近集市上卖青菜的老妇人,七娘经常去她那里买青菜。也不知道江柒寒与老妇人在院子外面说些什么,江柒寒眉眼都笑弯了,时不时往院子里瞟上七娘几眼。而七娘正抱着一壶御风送来的酒,怔怔地站在房门口看着与大娘聊得甚欢的江柒寒。心里有惊讶,也有一丝欣喜,不过更多的,却是忧愁。 等大娘走后,江柒寒才转过身来,隔着院门静静地望向七娘,目光浩瀚又悠远。 “萋萋,不想让我进去吗?”江柒寒朝她微微一笑,仿佛能融化冰雪。 七娘将酒壶搁在石桌上,上前去给江柒寒开门。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江柒寒敛去笑意,目中似有光芒流动,他上前一步,伸手将七娘抱于怀中。 “你怎么找到我的?”七娘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香味,心中柔肠百结。 “我请画圣画了你的画像,到你可能去的地方四处打听。”江柒寒扳过她的肩,忧伤道:“萋萋,你为什么要走?” 七娘目光移向一边,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能兑现对你的承诺了。” 江柒寒的双手稍微一用力,眼神似有不信,“为何?我好不容易才让你恢复自由。” 七娘心中苦涩,强颜欢笑道:“自由?你真的觉得边澈能够给我自由吗?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既然我救了你,就没打算让你回到他身边。除非……”江柒寒目光一黯,凝视着她道,“除非你已经打算回去了。” “……我不会再回到他那里去。” 江柒寒道:“可是你仍在犹豫,你放不下你和边澈多年的感情,而我不过是在你们之间插足了一脚,我能给你他所不能给的,所以你对我产生了依赖,然而一旦边澈对你再次示好,你的心便会摇摆不定。甚至只要他勾勾手,你就恨不得飞扑过去。”江柒寒压低声音,语气很快,像在阐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一样。 “柒寒,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你为何会这么看我?”七娘惊讶地抬头看向江柒寒,只见他的脸上早已没有平日的温和,嘴唇紧抿,眉头微蹙,眼神冷冽,冷酷的模样像是突然间变了个人。 “没有想过吗?你一向很果断,为何面对边澈的事便会踌躇不定?为何边澈去凤凰谷找你那日你和他在雨中拥吻?”江柒寒紧紧逼视着她,眼中的温润光泽早已变得沉暗,看样子很是生气。他的眼里全是嫉妒之色。 很快,江柒寒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发怔。 “你……”七娘愣愣地看着他,江柒寒这算是吃醋了吗?七娘手指微扣抵在唇边,想掩饰唇边溢出的笑意,然后咳了一声,抬起头来认真解释道:“那天不是我自愿的。” 江柒寒眼里的暗光这才慢慢褪去,他似乎有些窘迫,转过头,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之色,“抱歉,方才我的言语过激了,我并不是……”他喃喃着:“找到你,我应该高兴才是。” 七娘忍不住嘴角的笑意,拉过江柒寒的手就往屋内走。 江柒寒怔然地跟着她走到屋子里,不解地看着她。只见七娘顺手把门带上,朝他靠了过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七娘就勾住了他的脖子,嘴唇上是冰凉的触感。江柒寒顿时僵在原地,眼底出现不可思议的神情。 犹如蜻蜓点水一般,七娘一会便离开他的唇畔,笑着说道:“这才是自愿的。”她眼里盛满笑意,光华流转之间,似有狡黠之意。她从来不会有这样调皮的表情,她在江柒寒面前就如同一个刚刚及笄的少女。 江柒寒心绪起伏,不复淡然,突然伸手将她拉到身前。七娘只觉唇上一片温热,心弦颤动,下意识地将手臂环在江柒寒脖子上。一直没发现江柒寒竟那么高,她微微踮起脚尖才够得到他的嘴巴。江柒寒察觉她的吃力,便俯下身吻她。两人身体相偎,唇舌相依,辗转缠绵,这是他们相识以来的第一次深吻,虽不激烈,却难舍难分。久别重逢向来让人心潮澎湃,酒未喝到便已然醉了,空气中似乎充满了甜而不腻的气味,鼻尖盈、满了江柒寒独特的味道。他小心翼翼地吻着她,犹如对待一件无价珍宝,就连亲吻,江柒寒都如此照顾她的感受。七娘的脸有些微红,心跳加速像拨乱了琴弦。 两人吻了很长时间,就像是要确定彼此的心意一般,舍不得离开对方片刻。 “我好像感受到了萋萋的心意。”江柒寒一脸开心,在她耳边发出愉快的笑声。 七娘被他打趣得有些羞窘,连忙打开房门朝外走去,“我有些渴,我这里有好酒,你要喝吗?” 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闷笑,江柒寒愉悦道:“既然萋萋盛情相邀,那我岂能辜负这份美意。”说罢便来到院子的石桌旁,温情地看着七娘。 两人在院子里小酌了几杯,江柒寒便道:“萋萋,喝完酒,就跟我回去吧。” 七娘手里的酒杯一顿,然后慢慢置于桌上。她摇摇头道:“我还是不能跟你回去。” 江柒寒一把抓住她的手,“为什么?我以为我们俩已经心意相通,你到底还有什么顾虑?” “我吃了千机楼的密制黑丹,一个月毒性就会发作,没有解药。现在还剩半个月了。”七娘徐徐平缓地述说,好像这样就能打消江柒寒的念头一样。 江柒寒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七娘静静地看着他道:“我也许会死,不想拖累你。” “你……跟我走。”说着他就拉着七娘往院外走去。 “等等!”七娘停下脚步,将他拉回,“你要带我去哪?” 江柒寒用不容拒绝的口吻道:“回寒江阁,我会想办法为你解毒。等解了毒,我就娶你为妻,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我再也不想等了。” 他握着七娘的手十分用力,任凭七娘怎么叫他,他都不予理会。 第九十三章 出嫁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夜深了,边澈独自一人站在空落落的庭院里,看着角落里的一窝小猫,睹物思人。浑身雪白的母猫看到边澈,立马朝他跑了过来,窜到他的怀里叫了一声,像是表达与友人重逢的喜悦。 然而边澈的表情却愈见伤感,他揉了揉白猫身上的绒毛,苦涩一笑:“你都知道回来,可是你的主人她还没回来,她都已经忘了你了。” 雪球似乎听得懂一般,发出低低的呜咽,忧伤地望着边澈。 再过两天就月底了,听闻寒江阁下个月即将有件喜事,江柒寒要娶妻了。因为凤凰谷的一场赌局,众人只知道他钟情于边澈身边的叶七娘,然而却不知道叶七娘的真名,这次婚贴上的名字写的是苗萋萋,大家便猜到七八分了,这叶七娘和苗萋萋,应该就是同一个人。对于这场婚事,寒江阁内外皆有微词,毕竟叶七娘的身份特别,与边澈似乎也有扯不清的关系,不过江柒寒并不在意这些外界的传言,一意孤行地将叶七娘接到寒江阁中,虽未过门,但两人已经宛如新婚燕尔。据说有人曾在街上看到他俩牵着手同行,缱绻羡爱,令人艳羡。 离婚期还有半月,寒江阁已经忙得不可开交,这可是寒江阁数十年来最大的喜事。江柒寒刚提出要迎娶七娘的时候,阁内的长辈还颇为反对,但见七娘并不像传言中的冷血无情,又对江柒寒情深义重,便同意了这门婚事。这几日,七娘沉浸在即将嫁人的紧张和期待中,差点就忘了自己身中黑丹之毒的事。 这日晚,江柒寒本是约了七娘去郊外赏景,却迟迟不见七娘来,心里便觉不安,匆匆赶往七娘的芍院。敲了几下门,不见里面有回应,江柒寒连忙破门而进,只见七娘靠在床边,嘴唇惨白,表情痛苦,整个身子蜷在地上。江柒寒心一惊,连忙将七娘抱于床上。 “怎会如此?我明明已经为你清理了身体里的毒性,为何还会发作?”江柒寒眉头紧紧蹙起,陷入惶惑和焦急。 七娘咬着牙道:“没用的,黑丹之毒服下便会进入五脏六腑,太迟了。” “萋萋你实话告诉我,黑丹之毒真的没有解药?你是不是故意隐瞒于我?”江柒寒深潭般的眼睛似乎能够看透人心。 七娘虚弱地靠在他身上,吃力道:“……只有边澈有解药,他是要逼我回去……我怎能如他所愿……” 江柒寒神色一凛,连忙站起身,“我去找他!” 七娘却拉着他的衣袖,摇头阻止:“别去!房厉到京城少说要两天路程,你去找他他也不会给你解药的,反倒给你难堪。” 江柒寒面露痛苦之色,“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受此折磨。” 七娘吃力地扯出一丝笑,说道:“只要熬过这一晚,就没事了……柒寒,留下来陪我,跟我说说话,我就不会感觉那么痛了。” 江柒寒急切又哀伤地看着她,然后回到床边,将她拥住,眼底遍布疼惜和愧疚。要不是为了和他在一起,七娘也不必受此罪,但是尽管不忍,他却没有想过放手。除了让七娘回到边澈身边,一定还有其它的办法! 今夜过得特别漫长,江柒寒用尽了所有办法,才让七娘暂时昏睡。天微微亮起来的时候,寒江阁外,一匹停留了一夜的马才扬尘而去。 七娘醒来之时,黑丹的毒性已过,她发现自己正枕在江柒寒怀里,稍微一动,江柒寒就醒了。 “萋萋,感觉怎么样了?身体可还疼吗?”江柒寒担心道,他双目泛着血丝,看样子很是疲惫,但仍透出浓浓的担忧。 “我没事了柒寒,你不用担心。”七娘坐直了身子,这才发现江柒寒的手臂上一道深深的牙印,已经被咬破了,伤口旁边都肿了起来。七娘猛地想起半夜时候自己被疼痛折磨,江柒寒怕她咬到舌头,就让她咬他的手臂。 “你的手……”七娘愧疚地拉过江柒寒的手,又是心酸又是歉意。 江柒寒毫不在意地将手收了回去,“无妨,相比于萋萋承受的痛苦,我不过是受了点小伤,我愿意与萋萋同甘共苦。再说,这可是萋萋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记,自是十分珍贵。” 本来还处在内疚中的七娘,被他这句略带暧昧的玩笑话逗乐了,不由又羞又嗔道:“伤口咬的这么深,你还说这样的话,你是故意逗我开心的么?” 江柒寒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目光如一汪清泉,摸了摸七娘的头发,“你开心就好。” 江柒寒亲昵的举动让七娘脸色微微泛红,她再次拿起江柒寒的手,说道:“我给你包扎。” “好。”江柒寒柔声应道,刚想站起来,发现自己腿有些麻,于是无奈笑笑,有些赖皮道:“一个晚上动也不动,我腿麻了,起不来。不如萋萋去药房拿些外伤的药过来罢。” 七娘看了看他,说:“好,你坐着别动,我去拿药来。”说完就跑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七娘才拿了药回来,发现江柒寒已经靠在床边沉沉睡着,卷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帘下覆上了温柔的阴影,睡颜安详美好,不染尘埃。七娘不忍打扰他,但又怕他的伤口发炎,于是便蹲下来轻轻地给他擦药,那些清凉的药水涂在他的伤口上时,七娘的心柔软得似一滩水。她从不知道一个杀手的心也会有如此多的柔肠百结。倘若能够一直这么在一起,那她此生无憾了。可是熬过这次,还会有下个月,下下个月,她不知道能不能每次都挺过去。 边澈不知是以什么心情听完了叶九从房厉带回来的消息。他知道以七娘的倔强是不会这么容易屈服的,在寒江阁对外宣布了江柒寒和七娘的婚期时,他就猜到了结果,但是还是抱着一丝期冀,然而直到月末,七娘都没有回来找他。他怕七娘熬不过黑丹之毒的痛楚,便让叶九带着解药去房厉,只要七娘回心转意,他就既往不咎。但七娘黑丹之毒发作的那晚,寒江阁无一人出来,依旧寂静如常。 边澈盯着桌上的解药良久,默不作声。 叶九眼中掠过一丝忧伤,说道:“楼主既然不忍七娘受苦,为何不直接让我将解药交给江柒寒?” “我只是想看看她会不会来求我,结果……呵……”边澈突然笑了一声,看起来却带着深深的自嘲,“她很不错,果然是我认识的珞。”她宁肯忍受那番死去活来的痛楚,也不肯离开江柒寒。 听到这个久远的名字,叶九微微垂眸,神情闪过一抹复杂。 边澈看了一眼桌上的解药,眼底幽深,强忍住妒火和恼意,语气微冷:“等他们新婚,你便差人将解药送到寒江阁,算是我送她的新婚大礼。”后面四个字,他特意加重了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 见叶九似有心事,边澈瞟了他一眼,问:“你也知道了她的身份,你们俩相识在先,你还赠过她玉佩,听到她即将成亲,你可有什么想法?” 叶九对边澈这意味不明的问题感到微讶,沉沉说道:“我没有什么想法。”就算有,他也该彻底放下了。 边澈像是要看穿他一样,半信半疑,“没有吗?没有便好。”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一个盒子上,像是有了什么念头。他岂会让江柒寒如愿以偿。 新婚当日,寒江阁里里外外皆是忙碌的婢女和远道而来的宾客,房厉的大街小巷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大家都为这医绝天下的妙手神医的婚礼而感到兴奋好奇,纷纷猜想这幸运的新娘子该是何等出色,才能赢得江柒寒这位生性淡然的阁主的心。 寒江阁被一片喜庆的红色渲染得格外热闹,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容,寒江阁一桩喜事天下皆知,江湖同庆。 此时此刻,寒江阁的芍院更是忙得热火朝天。房门外,芍院遍布红绸锦色,大红的锦绸地毯,从屋门口,直铺到院外,房檐廊角、绿树枝蔓上都挂着红绸裁剪的花。入眼处,院子里的绿色被一片华丽的艳红覆盖,好像那些树木才是这些嫣红云团的点缀。空气中浸润着淡淡的花香,七娘抬眼朝窗外看去,这令无数大家闺秀都心醉的红色,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中。不,这难以忘怀的一幕,早已刻进她的心里。她满怀感慨地露出一丝浅笑,那样发自内心的欣喜笑意,只是匆匆一瞥,便觉怦然心动。 七娘坐在梳妆台前,乌墨般的长发盘在头顶,上面插着各种繁复华丽的发饰,凤冠霞帔,喜袍上绣的是精致无比的并蒂莲花,流光溢彩。大红的嫁衣映得她姿容艳丽,眉心的花钿更显娇俏,而两颊的胭脂淡淡扫开,冷艳中多了一丝妩媚。眼波里不再是平日的清冷凉薄,沉淀的是初嫁的喜悦与耀眼光芒。她就像是盛开的花蕊,浑身散发着绚丽的光彩。 院子外面一阵热闹,原来是迎亲的人到了。婢女为她盖上红盖头,就扶着她走了出去。 眼帘处映的是一路绯红,两边站着迎亲的队伍,一个身着红色喜服的颀长身影朝她移步走来,朝她伸出了骨节分明的手,七娘的手就这么轻轻覆上了他温暖干燥的手心。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新郎官俊雅的脸上漾着从心底里发出的欣喜笑意。 鞭炮声随着他们的两手交握齐齐响了起来。七娘似乎听到所有的人都在为他们庆贺。 她,苗萋萋,终于在这一天,获得了天下最美好的幸福。 此生,只愿与他白头偕老,永不相负。山盟海誓,此情不渝。 第九十四章 来客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江柒寒很久没有这么畅快地喝酒了,这是他二十几年来最开心的一天,他甚至觉得这天简直就是老天爷赏赐给他的。敬完酒之后,他已经喝得有些微醺,正迫不及待离席,寒江阁突然来了几个不速之客,搬来了几个大箱子,说是送礼来的。 只见为首的一个人捧着一个盒子走到江柒寒面前,说道:“江阁主今日大婚,我家主人事务繁忙不能前来,特意命我们送来贺礼,请阁主务必收下。” 江柒寒尚在兴头中,笑着问道:“请问你家主人是?” “江阁主看了礼物就知道了。” 江柒寒顿感疑惑,道了谢便吩咐傅辛将那些箱子都抬下去,然而为首的那人却道:“那些箱子阁主可以事后处置,不过这个盒子阁主得亲自过目。” 江柒寒眉毛好奇地一挑,微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便走上前,兴致勃勃地将那盒子打开,然而见到里面的东西,江柒寒脸色微微一变,不解地看向那人。 那人徐徐说道:“我家主人说了,令夫人身中黑丹之毒,每隔一月便会发作,这是三个月的解药,之后若想再要解药,就得跟我家主人亲自拿了。还有这副面具,是令夫人从前戴过的,若没有这面具,我家主人也不会与令夫人相识。这支钗子,是令夫人最喜欢的一支,之前落在我家主人房里了,直到近日整理房间时才看到,便想着归还令夫人。” 江柒寒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不复方才温润,他紧紧抿着嘴唇,盯着那人道:“替我谢过你们家主人,顺便替我带给他一句话,萋萋嫁给我,以后就跟他再无关系了,叫他莫要再惦念什么。”说完他转头对傅辛道:“傅辛,送客。” 江柒寒离开之时,脸色格外苍白。众人皆不知江柒寒与那些送礼的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以为他借着喝醉之故急着去见新娘子。 只有傅辛明白此间事由,他急忙追上江柒寒。江柒寒醉意早醒,脸色阴郁道:“将方才那些箱子全部处理掉,不要让我看见,这盒子里面的东西,给我拿去烧了。” “那解药……” 江柒寒目视前方,神色冷然,“解药留着,不要让萋萋知道边澈的人来过,若她问起解药的事,就说是我调配的。” “好,我马上去处理。”傅辛抱着盒子退了下去。 江柒寒兀自站在远离喧嚣的园子里,手指紧握,眼底晦涩黯然。他知道边澈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在新婚之夜添堵,他岂能如他所愿。他心中闪过一丝恼恨,然后才慢慢浮起一丝笑意。 “我想得到的,已经得到了,你不过是个输的一败涂地的失败者,还拿什么跟我争萋萋。”他的声音在夜里犹显得冷厉,脸上的笑意也让人心生寒意。须臾,他手指用力一握,带着优雅笑容往婚房走去。 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推开了,只听丫鬟们齐齐道了一声“阁主”便一一退出了房去。七娘嘴角微扬,随着脚步声的走近,七娘从低垂的锦盖下依稀看到一双黑色长靴立在她跟前,她仿若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萋萋。”江柒寒挑开了她头上的红盖头。 一拢红色喜服衬托出他清瘦颀长的身姿,金绣繁丽,在他身上却不显得厚重累赘,他儒雅从容地站在她跟前,清秀隽逸的脸上洋溢着明朗干净的笑容。 江柒寒略带痴意地看着眼前的新婚妻子,在烛光下女子的眼睛熠熠生辉。目光流盼间尽是绵绵情谊,平素从不见她施过粉黛,却已觉得她美不可言,如今才真正领略到了惊鸿之貌,艳丽与娇俏交相辉映,殊不知她也有令人失魂的娇媚姿态。女子浑身散发的绝色光辉让江柒寒呼吸一窒,他忍不住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七娘娇羞一笑,愈见俏丽,她站起来,贴向江柒寒的胸膛,搂着他的腰感慨道:“我从未奢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我也是,我很开心,终于能够娶到你了。”江柒寒心底里的欣喜与激动简直让他以为这是一场上天赐予他的美梦,一旦梦醒了,他所奢求的一切便会荡然无存。 七娘抬起头看他,似乎知道他心里所想一般,凝视着他的眼睛粲然一笑,“这不是梦,你看我不是真实地站在你面前吗?” 对着那双星辰般的眼睛,江柒寒低头吻去,七娘微微仰头,与他的唇碰在一起。无与伦比的喜悦感和急迫感充斥着两人心房,让两人急切地褪去那些繁复的包裹。江柒寒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除了仇恨、爱慕,还有这么多曾令他嗤之以鼻的欲望。这如无底深渊似的欲望,将他的理智完全击垮了,他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凡俗之人。他深陷在七娘皎洁如玉的躯体和旋涡一般的热情里,忘记了所有的仇恨和嫉妒。红纱帐下,两人的身影相互交叠,难分彼此,那些永无止境的贪婪情欲和对对方身体的渴望犹如丝线一般缠绕着他们的心脏。 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烈酒烧喉,却烧不去心脏的半分痛楚。远方的一间竹林小舍,随着酒杯落地,边澈终于也倒在了地上,醉的不省人事。房屋内外,皆躺着几名黑衣人的尸体,不知是江湖哪路人前来向他寻仇,想趁他形单影只,喝的醉醺醺的时候动手,却没想到人没杀成,自己反倒成为他宣泄情绪的手下亡魂,当真失策。但是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也不会像他现在这样,思念着一个已成为别人妻子的人,受尽情苦折磨。 晨起,七娘睁开惺忪的睡眼,枕边的温度已经凉了,她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纱裙,依稀可见衣服里的春光。胸前的肌肤上还留着昨晚江柒寒在她身上印下的几道嫣红的痕迹,让她觉得十分羞赧,却又从心底里感到雀跃。 房里的婢女见她醒来,连忙热心地上前服侍。七娘连忙后退,用手遮住胸口,惊讶道:“我自己穿便好,你下去吧。” 那婢女笑道:“夫人,您不必害羞,我是奉阁主的命令前来服侍您的,我叫清欢。” 七娘仍然不肯,“我不习惯被人伺候,还是我自己来吧,待会你把洗漱的东西拿进来便好了。” 清欢见她执意如此,便娇笑道:“好,清欢马上就回来。” “哎,等等!”七娘眼眸流转,不好意思地问道:“你们阁主在哪?” 清欢笑答:“阁主正在桑院给夫人配药呢,本来把药方给我们这些下人便好了,可是阁主非要自己来,阁主可真是疼夫人。” 配药?七娘心下疑惑,待梳理完毕,便匆匆来到桑院的药房。只见清晨的阳光落在一排排的架子上,在地上洒下斑驳的碎影。江柒寒正端着一个盘子慢慢踱步在两排架子中间的过道上,瘦削的手指在一排写满药名的药格子上轻轻拂过,然后定格,拉开格子,从里边拈了一些草药放进盘子里。动作优雅娴熟,一气呵成。刚一转身,就看到了七娘。 江柒寒心情甚好,满面春风地朝她迎面走来,抬手将她脸颊边细碎的头发拢至耳后,微笑道:“还很早,怎么不多睡一会?” 他的声音宛如清风拂面,七娘语气也不由得柔软起来,“我醒来见你不在,睡不着就起来了。” 江柒寒眼睛闪动着开心的亮光,牵起七娘的手穿过过道,温言道:“饿了吗?我们先去吃饭。” 七娘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在做什么?清欢说你在给我配药。” “哦,这是用来做去疤痕的膏药的,另外,我答应过你,要将你的手治好,每天针灸必不可少,但还需配上一些内服的药物。去疤和恢复双手知觉的事不可一蹴而就,还需萋萋等上一段时日了。”江柒寒略带歉意地看着她。 七娘微微一笑,“疤痕的事其实我不是很在意,只要……只要柒寒不嫌弃就好了。”七娘话刚说完,自己也红了脸,甚至还想起昨晚江柒寒手指轻抚过她背上伤痕的触感,以及他交织着心疼的眼神。 江柒寒脸上也浮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他摇头失笑,“我怎么会嫌弃,萋萋不管怎样,在我眼里总是最美好的。不过女子生来爱美,萋萋还是不要拒绝了。” “好。”七娘点了点头。 “清欢伺候的可还好?” “嗯……柒寒,我不太习惯被人伺候,以后可不可以不用那么多婢女?清欢一人就可以了。” 江柒寒轻笑道:“就猜到你会如此说,好,都依你,今日我便将她们遣散了,只留清欢一人。” 早饭过后,江柒寒因事要去会见一个客人,七娘便一个人回了住处。 会客厅里,一个白衣女子早早等候在那,光看背影已是身姿曼妙,令人遐想,不知回过头来,又是何等姿容。 江柒寒走进大厅,看到来人不由脚步一顿,然后面无表情道:“原来是你要见我。” 女子转过身来,淡淡一笑,“恭喜江阁主抱得美人归,不知江阁主还记得你我的约定吗?” 江柒寒眼帘微垂,“轩辕崇的事我已经告知宇文占,他也已在尽力为当年雷戴伙同耶律鑫陷害轩辕崇的事翻案。白姑娘莫要心急。” 白玉莹笑道:“江阁主不要装糊涂,我来不是单为这件事的。我千辛万苦为阁主拿到了千机楼的机关图,让你得以除掉千机楼在中原的势力,但你还没兑现你的诺言。” “恢复功力非一朝一夕。”江柒寒冷言道。 白玉莹讥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拿到了独孤心法,在凤凰谷的时候,你的轻功可是无人企及啊。” 江柒寒眉峰一凛,“你在那?” 白玉莹冷哼一声,并没有回答,“一月之内,把心法交给我,不然你的萋萋若是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是不是还待你如此呢?” 江柒寒脸色顿时变得苍白,白玉莹笑了一下,然后从他身边擦身而过,“记住了,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第九十五章 赶路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自那日江柒寒会客之后,七娘就感觉江柒寒似乎有什么心事,但七娘每次一问,江柒寒总是用笑容遮掩,让她不要多想。灬,便去跟阁里的人打听那天江柒寒见了什么人,竟让沉静如水的江柒寒如此心神不定。但问到的都是众口一词,江柒寒只是见了一名病患,因重病不愈,江柒寒束手无策才会有此心结。 但真的如众人所言吗?以七娘对江柒寒的了解,江柒寒绝不是那种被病患所左右心绪的人,相比于其他医者,江柒寒的这种冷漠甚至有时候会让七娘觉得陌生。不过这些并不妨碍她与江柒寒的感情,江柒寒就算对所有人态度疏远,对七娘都是倾尽一切的温柔与深情。嫁与江柒寒,七娘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快乐,她甚至忘却了曾经所有的苦难,以为日子永远都会像现在这样琴瑟和鸣,安之若素。 日子再次接近月底,七娘心里开始隐隐的担忧起来,因为体内的黑丹之毒又在提醒她噩梦要来了。江柒寒似乎也开始烦躁起来,虽然他面对她时仍然一如既往的温和,但七娘在他眼底还是看到了一些隐藏的不安。一次七娘经过书房,偶然听到书房里“砰”的一声巨响,便悄悄去看了他一眼,见地上稀稀落落地掉着几沓书,江柒寒目光晦暗,一只手揉按着睛明穴,眉头紧蹙,似乎深受什么事的困扰。七娘走了进去,江柒寒的表情才舒展开来,微笑道:“方才书掉了,是不是吵到萋萋午睡了?” 七娘摇摇头,“没有,我早就醒了,刚巧经过。”说着便弯下腰来捡起地上的书。 没等她捡完,江柒寒一把抓过她的手腕,目光幽深地看着她。 被他那样的目光盯的有些奇怪,七娘满腹狐疑,“怎么了柒寒?” 只觉一只手将她拉至怀里,江柒寒的吻便落于她唇上,七娘一阵惊异欣喜,便伸手自然地环住他,回应他这忽如其来的吻。 傅辛刚端着泡好的茶进书房,就看到七娘正坐在江柒寒腿上,两人正吻得忘乎所以。傅辛尴尬地咳了一声,两人才悻悻分开。七娘脸颊发烫,窘迫无比地从江柒寒身上站了起来,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江柒寒看她落荒而逃的样子,心情大好,一扫先前阴郁。他示意傅辛将茶端上来,说道:“天气愈发闷热,待会也叫人给萋萋送一些降火茶过去。解药准备好了吗?” 傅辛点头道:“准备好了。阁主,白姑娘又差人送信过来,说离一月之期就快到了。” 江柒寒脸色微寒,沉声道:“我知道了,这两日我要出去一趟,我会尽快在月底前赶回来。阁里的事就拜托你了。” “阁主此次出去用不用叫人陪着,我怕白姑娘……”傅辛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不必。” 晚上入睡前,江柒寒如往常一样与七娘行完床笫之事,七娘却感觉他今夜有些心不在焉。江柒寒吻了吻她的额头,叹口气道:“真想有个属于我俩的孩子,不过萋萋现在的身体却不宜怀孕,真是委屈你了。” 七娘朝他笑了笑,摇头道:“我不委屈,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 江柒寒灼灼看着她,说:“明日我要出门一趟,这两日我不在寒江阁,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药,有什么事情就找傅辛。我很快就回来。” 七娘眼底闪过一丝不舍,“你要去哪?”自从他俩成婚以来,江柒寒就从未离开过她一天,而且这次出门他竟然不带傅辛,她不由得担忧起来。 “去见一位朋友,没事,不用担心我。”江柒寒温柔道。 七娘强压心底的不安,拥住江柒寒,像是要驱赶心中的异样情绪,凑到他唇边吻了几下,说道:“有时候我觉得看不透你,柒寒,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不管什么事,好的坏的,我都愿意与你共同承担。” 听她一言,江柒寒不禁心潮涌动,唤了一声“萋萋”便将头埋在她发间,轻嗅她发香,心竟也跟着平静下来。缱绻缠绵,暗香盈动,纱帐下映着相拥的两人,这个夜晚似乎变得格外短暂。江柒寒何尝又愿意与她分离,他恨不能时时刻刻与她相守。 黑丹毒性发作之期,七娘遵照江柒寒的嘱咐,前一天便服下他配制的药,预知的疼痛没有到来,但七娘并没有因此感到轻松。千机楼的黑丹之毒倘若真的那么容易解,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因为不堪忍受折磨而死去了。最令她不安的是,江柒寒答应她月底之前会回来,但现在已经月初了,江柒寒却迟迟未归。 “傅辛,柒寒到底是去见什么朋友,为何还不见回来?”七娘等了几天,终是忍不住去问傅辛。 傅辛不像是会撒谎的人,但是也没有告诉她江柒寒究竟去了哪里,只说江柒寒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敏锐的直觉告诉七娘,江柒寒和傅辛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从江柒寒回到中原与自己重逢,七娘就隐隐察觉江柒寒藏着一个连自己也不知晓的秘密。即使她嫁给了他,这个秘密也不能被她所知。到底江柒寒是有什么不能告诉她的?无端的猜测让七娘深感烦忧。 而这时,七娘却意外收到了一封来自白夜城的信。她许久未曾听到北荒的消息了,只是单从叶九口中得知白夜城和东芜一直处在交战中。耶律琊,现在应该叫做魏子安了,他占据白夜城之后不久便称了王,并改苗姓为魏,与生母同姓。之后,便大肆在北荒扩张疆域,先后吞并北荒数十个城池。这次七娘收到的信上所说,魏子安新立的王后刚刚诞下一名男婴,而王后想要见见七娘这位未曾谋面的姐姐。 自七娘在白夜城不辞而别之后,子安就没有再派人找过她。听到他已经娶妻生子,七娘很是为他高兴,当即便让傅辛给她准备一辆马车。 傅辛疑惑道:“夫人要去哪里?为何不等阁主回来?” “柒寒不知何时才回,我弟弟喜得一子,我想去趟白夜城看看他,待不了多久。” “可是北荒路途遥远,夫人一个人去我不放心,阁主一定也会担心你的。还是等阁主回来……” 七娘却一意孤行道:“傅辛你怎么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我可不是那些闭门不出的闺秀小姐,出个门还要带一堆随行吗?我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不习惯人跟着,你只管给我备马就行,我不需要带任何人。” 傅辛拗不过她的倔强,于是便道:“那夫人便带上清欢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不然阁主回来,知道夫人独自前去是要责备我的。我知道夫人不喜欢身边有人伺候,但夫人既然已经嫁到寒江阁,偶尔还是要适应一下新的生活。” 七娘无可奈何,只好同意了。 当天,七娘便与清欢踏上了去往北荒的路程。清欢虽为婢女,但武功丝毫不逊色,傅辛让她陪着七娘,也是经过了这层考虑。 去往白夜城需要经过一条很长的山路,行了两天路程,七娘见清欢面色疲惫,便让她停下在中途歇脚。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们只能在深山里过夜了。习惯了在野外露宿,七娘倒觉得无所谓,然而清欢应该是第一次出远门,不像她那么受得了舟车劳顿。七娘便提议让清欢睡马车里,她明日自己驾马车赶路。 清欢听她这么说,连忙摇头道:“这怎么可以,我这次出来是护送夫人的,怎能让夫人驾马车而我睡车上呢?万万使不得!夫人不必顾虑我,别看我这样,我身子骨硬朗着呢!我只是很久没去那么远的地方了,有点累,等休息一晚明日就可以继续上路了,夫人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夫人您睡车上,我在外面睡就好。” 七娘不太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坚持,便不再多说什么。 夜间,只听蝉鸣蛙声,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深山里除了她们这辆马车,什么人也没有。七娘最后看了一眼外面的清欢,才闭上眼睛靠在马车上,但华舞剑始终不离手。也许这段日子过的实在太安逸,接连两日的赶路让七娘也有些疲倦,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似乎传来了一阵簌簌的声响,七娘迷糊中醒来一次,不放心地拉开窗帘又看了一眼,见清欢仍坐在车头,便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天色刚亮,七娘就醒了,身上不知何时被盖上了一层毯子,她记得晚上睡觉的时候自己是什么也没盖的。也许是清欢怕她夜里着凉替她盖上的吧,她也没有多想。 “清欢,吃点东西,我们继续赶路。”七娘说着便跳下了马车。 刚走到车头,只见一席白衣坐在理应是清欢坐的位置上,七娘一阵惊疑,刚要拔剑,那人就转过身来。七娘顿时怔在原地。 “看到我就拔剑,你是有多不待见我?”边澈面带笑意地盯着她手里的华舞,道:“我送你的剑,你还留着。” 七娘面无表情地将剑收回剑鞘,左右看了一眼,问道:“清欢呢?” 边澈从马车上跳下,身子直逼近七娘,神态慵懒,“我叫人把她送回寒江阁了。” 七娘惊讶地看着他,“你为什么?” 边澈一把抓过她的手,紧紧锁住她的目光道:“不是要去白夜城吗?接下来的路,我来护送你,我可比那个婢女可靠多了。”说完,他瞟向一边的草丛。 七娘随他目光看去,见草丛里正躺着一条巨大的毒蛇,已经被斩成了两段。 第九十六章 护送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七娘用狐疑的眼光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不自在地将手从边澈手里抽回,退后一步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白夜城?” 边澈并不在意她刻意的疏远,笑了笑道:“除了去见魏子安,你还有什么理由去北荒?别愣着了,如果我们快些,明日下午便能到达白夜城。№/> 七娘站在原地不动,目光清冷地说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跟你同去了?你将我的婢女送回了寒江阁,究竟有何意图?” 边澈深深看她一眼,发觉两个月未见,她有了稍许变化,不单是衣饰穿着换了风格,眉眼也不似以前那样凌厉,多出了一些淡淡的柔情来,就像一朵开了一半的花,突然间获得了阳光雨露的滋润,绽放成了最绚丽的姿态。这种微妙的变化,让边澈心里很是不悦。他的小七,不应该为了别的男人而改变,她最美好的一面,也不应该是呈现给江柒寒看的。 想到这两个月七娘或许和江柒寒终日耳鬓厮磨,边澈的心痛得难受,堪比断肠,他刻意克制让自己不再去想,却仍然压制不住言语的悲伤,“小七,我想你了。”这恐怕是他这辈子说的最卑微的话了。看到她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孤傲高冷的叶七娘,他竟如此的难过。 他每日每夜无时无刻不在想她,醉时想,醒时想,就连梦里都是她的身影,那些从旁人口中听到的关于江柒寒和她如何恩爱的传言快要将他折磨成疯。 七娘眼底覆上一层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忧伤,最终叹了口气,“边澈,我已经嫁人了。” 这是七娘第一次不再以楼主称呼他,这曾经是边澈一直希望的事,然而现在她叫他的名字,却是因为他们再无任何关系了。边澈苦笑道:“我知道,你不用特意提醒我。” 七娘目光决然地望着他,说:“那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边澈,忘了我吧,从此以后,我们天各一方,各自相安。” 只见边澈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他看着七娘道:“你竟绝情至此,我来不是要和你诀别的,我说过,你逃不掉,哪怕你嫁与未嫁,我都不会允许你注视别的男人。”边澈说着又逼近七娘身前,锁住她的目光,几乎带着质问的语气逼问道:“你敢说你心里从来没有过我?你敢说吗?” 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七娘移开目光,沉默不语。她确实不敢。她曾那么刻骨铭心地爱过他,就算受尽嘲讽和冷落,她都没有变过。如果不是白玉莹的精心布局,如果不是恰巧遇到真心待她的江柒寒,或许七娘现在仍然苦苦痴恋于他。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 边澈似乎想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他带着一丝恼意盯着她道:“小七,告诉我。我不信你对我完全没有一点感情了。”难道上天注定他们只能一次次地错过? 七娘沉静无比地看着他,格外清晰地说道:“边澈,以前我确实喜欢你,但是现在不喜欢了,我爱的人,早已经不是你。” 七娘的话仿佛一把利刃刺在边澈的心脏上,他露出苦痛的表情,自嘲地苦笑几声,连连说了几个“好”字,“就当我自作多情好了,怪我没有及早与你相认,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权当我自作自受好了。”说完,他便义无反顾地跳上了马车头。 “你……”七娘以为自己那番毫无转旋余地的话会让边澈彻底放弃,不曾料想他竟还不走。 边澈紧紧拉着缰绳,扭过头看向她,依然像往常一样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还不上马车,你这个阁主夫人当真没有一点富贵人家夫人的样子,路上也不知道绕个弯去附近城镇落脚吃东西,非要吃干粮,晚两天到白夜城又怎样,难道魏子安还会跑了吗?走,我们去附近的镇上吃早饭。” 七娘惊讶地看着他,“边澈你不用送我……” 边澈瞪了她一眼,当她的话不存在似的,“你不饿我可饿了,跟了你两天,我没一餐是吃的好的。” 七娘无奈道:“好吧,这次就当为你昨晚为我除了一条毒蛇道谢吧。”吃完这一顿,他们就各走各的,各不相干。 见七娘上了马车,边澈便驾着马车往城镇的方向赶去。 两人随意找了一间店落脚,七娘这才发现这个店里好多都是东芜人,不禁感慨道:“没想到现在东芜和中原的关系那么好了。” 边澈道:“公西扬一直主张接纳外来文化,鼓励百姓多到中原走动经商,增长见识。” 七娘回想初见公西扬的时候,感觉他就是一个玩世不恭的皇子,没想到竟还有如此远略,不由说道:“看来我之前误会东芜王了,东芜王确实是个很好的一国之君。希望子安也能像东芜王那样,为百姓着想,受百姓拥戴。” 边澈幽潭般的眼睛直直望着七娘,说道:“但历来两国交战都是以牺牲百姓为代价,要想成为一位好的君王,就必须要经历这个过程。” 七娘知道他指的是北荒和东芜交战不休的事,于是她道:“我了解子安,他有时候做法是有些激进,但他其实是个生性善良的人。这次我会劝劝他。”魏子安在白夜城称王,或许有大部分的原因是为了她。如今他急于扩疆,也是身在其位不得不面对的事。 吃过早饭,七娘正想结账,却被边澈抢先了一步,原本七娘打算就在这跟他分道扬镳,谁知道边澈径自走到马车前头,招呼七娘道:“上马车,我们去北荒。” 见七娘一脸不情愿地站着不走,边澈又道:“我说过要护送你去白夜城,岂能食言?” 七娘双臂交叉放在胸前,歪着头看着他道:“你出尔反尔我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你是东芜王的好友亲信,子安又对你有成见,恐怕你刚踏进白夜城就会被抓起来了。” 边澈无所谓地笑笑,“谁说我要进皇城,我送你到城门口。”说着他就走到七娘跟前,极其自然地拉起她的手。 七娘惊讶地看着他,刚要抽回手,边澈就已经放开了她,“就算你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也不能阻止我想照顾你。不管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这辈子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让你再从我的生命里溜走。” 七娘面露不解,“你明明知道我们不会有什么结果了,你又何必。” 边澈目光灼灼,眼底是深海般浩瀚深邃的感情,他一字一顿道:“你不必有任何负罪感,我愿意这么做,这是我的事。从你十四岁我们相遇的时候起,我这颗心脏除了跳动,就不再属于我的管辖范围内了。除了遵循它的意志,我别无他选。既然你心里有过我,那就当我做的这些是对你的补偿吧。” 七娘一时无言以对。她百感交集地上了马车,纵使边澈追悔莫及,但也很难再激起她内心的波澜了,方才明白自己爱他时可以为他赴汤蹈火,他的每个表情都能让她记忆深刻,不爱时却也能够毅然抽身,快刀斩情丝,断前缘。或许再经受几次挫败,边澈也能彻底地放弃她。 本以为第二天下午就会到达白夜城,但边澈像是故意拖慢行程似的,每到一处城镇都要落一次脚,美其名曰是担心七娘过惯了好日子,经受不住路途奔波。七娘嘴上没说,心里却已经明白他的意图。 好不容易辗转到了北荒的地界,七娘终于忍不住道:“你这样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白夜城?你给我停下!”七娘愤愤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把拉住缰绳,不满地盯着边澈。 “怎么了?是坐车坐太久累了吗?”边澈明知故问。 七娘指了指右边的路,皱眉道:“前两次你故意绕弯路就算了,但这条路那么陡,右边的大路明明那么好走,而且我们就快到白夜城了,你干嘛还走远路?” 面对她的责问,边澈似带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既然你早知我是故意,为何现在才说,难不成你也舍不得那么快与我分离?” 七娘撇过头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抱歉让你误会了,我只是不熟北荒的路,等发现你故意绕弯时已经走了一半了,难道我还要叫你折回去?” 边澈笑了笑,“既然不熟路,之前为何还想要一个人去?好了,就快到目的地了,我不绕远路还不成。小七别生我的气了,就让我送你最后一程吧。”从前都是七娘在意他变化无常的脾气,没想到也有他低下头哄自己的时候,七娘觉得这转变实在让人难以适应。难道人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悔不当初吗? 七娘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却见他一脸真诚,她便信了他这一次。 接近傍晚,马车缓缓停在了白夜城城门口,七娘对边澈道:“接下来你打算去哪?东芜还是回中原?” 边澈远远望了城门一眼,毫不犹疑地说道:“进城。” “你不是说只是送我到白夜城,你进城做什么?”七娘疑惑地看着他,不仅是不明白他进城的目的,也担心他这么明目张胆地进去,会被魏子安的人看见引来麻烦。虽然两人已经互不相欠,但好歹以往的情分还在,她的担心也情有可原。 边澈漫不经心道:“我不进城,难道你让我走路回去?我总得进去买匹好马吧。” 七娘想想他说的也确实如此,便没再说什么。 “你驾车,我坐车里,走吧。”说着他不由分说便钻进了马车里头。这一次,他又恢复了往常一样的决断,说话的气势与表情让七娘恍惚以为自己还是他的属下,他们还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变。 第九十七章 交易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白夜皇城的一个花园里。∞王妃兰若云探讨臣下刚进献的百鸟朝凤图,小太监就匆匆跑进来通报:“王上,王妃,萋夫人到了。” 魏子安听闻立马直起身子,琥珀色的眼睛闪着欣喜的光芒,忙问道:“姐姐现在在哪里?” “正在琉璃殿外候着。” 魏子安抬手道:“还不快请进来!”语毕他又叫住那太监:“不,等等,我亲自去!”他像个孩子一般,丝毫忘记身边还有个温婉贤淑的王妃,急忙奔向琉璃殿。 七娘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王妃的居所琉璃殿,白夜城第二大的宫殿,只见此处到处都种满梅花,景色与别的地方都不同,便猜想王妃一定是个极其爱梅之人。白夜城四季如冬,正是适合梅花开放。在清一色的皑皑白雪中,这些白里透着红的花瓣也给这雪色增添了不少淡雅的情致。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她正在梅林里专心赏花,忽而一金色身影朝她疾走而来。 “姐姐!”魏子安急唤道,倏而拉起她的手,眼底里掩饰不住的开心。 七娘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差点流下泪来,忽觉他这半年多来敛去了许多棱角,少了桀骜不驯的眼神,多了一丝沉稳和内敛,不由得心中欣慰,哽咽着说道:“子安,姐姐见到你真是高兴。” 见到日夜思念的亲人,魏子安又是喜悦又是伤感,他难抑心中激动,伸手紧紧抱住七娘,说:“姐姐过的可还好吗?” 七娘靠在他肩膀上,环住他道:“我很好。”忽而看到迎面走来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七娘连忙放开魏子安,看向那女子。那女子生得秀丽端庄,仪静体闲,举止投足皆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看起来就是知书达理之人。传闻白夜城王妃美貌动人,常施恩于百姓,深受百姓爱戴,而且性格温柔,又学识渊博,魏子安十分信任她,两人相处也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如今出现在这院中,七娘不用猜就知道这女子便是魏子安的王妃兰若云。 兰若云快步走来,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亲切地上来拉住七娘的手,说道:“若云总算见到姐姐了。姐姐这一趟奔波多日,一定很辛苦吧?” 七娘温言笑道:“能够见到子安和王妃,再远的路程都不觉得辛苦。王妃刚为子安诞下皇子,身体怎样了?” 兰若云摇头笑说:“我身子骨好,姐姐不必担心。姐姐莫要叫我王妃了,叫我若云就好,我从王上口中经常听到姐姐的事,对江湖之事早已心生向往,恨不能生为江湖儿女,所以姐姐这次来可别有什么顾忌,大可将皇宫当自己家一样。” 魏子安看她俩聊得投机,不由得对兰若云投去感激的目光。他原本以为自己和七娘的事会引来兰若云的不快,不过看来是他多想了,兰若云本就不是什么心胸狭窄之人,不然他也不会娶她。知道自己对亲姐姐有别样的感情还能理解并接受的女人,普天之下也唯有兰若云吧。 “若云,别光顾着和姐姐说话了,把小皇子抱过来吧,待会我们一起吃晚饭,为姐姐接风。” “是,王上,我这就去把小皇子抱来。”兰若云朝魏子安欠了欠身,然后迈着小步离去了。 七娘望着兰若云的背影,然后转头说道:“子安,看到你们夫妻俩感情和睦,我做姐姐的真替你感到高兴。我看若云是个好妻子,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魏子安目光深深地盯着她,说道:“若云助我良多,我这一生定不会辜负她。只是我没想到姐姐最终嫁给了江柒寒,他对你好吗?” 七娘心里泛起一丝柔软情绪,点点头微笑道:“他待我很好。” 七娘眼里流露出的幸福与柔情灼痛了魏子安的眼睛,他尽力控制住自己心中的酸楚,低哑道:“姐姐幸福就好,不然我会后悔当初让你轻易地离开白夜城。”再多的执念,该放下的终是要放下的,魏子安早已明白了。如今他已有兰若云,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他不会再执着于过去了。他给不了她的幸福,就让别人来给吧。 纵使有一丝不甘,但很快魏子安便释怀了。他一生所求,不过是希望七娘能够过得好而已。 “姐姐这次为什么不带江阁主一起来?我还想与我的姐夫正式地见上一面。” 七娘微微一笑,“这次收到你的信太过突然,柒寒他出远门了。等下次有机会,一定带他来领略北国的风景。” “好,那就与姐姐说定了!” 姐弟俩相视而笑,享受着这难得一见的温情时刻,似乎白夜城也没那么冷了。 离白夜皇城不远有家小客栈,店里店外都种了大片梅花树,名字也取得很应景,叫做落梅客栈。站在树下,便感受到“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的情致。边澈在门外驻足了片刻,便走进了这家客栈。 “这位公子,你是从外地来的吧?是要住店吗?”店小二盯着边澈引人注目的俊郎相貌,为他浑身散发的高贵清冷暗暗惊奇,北荒地薄人稀,这样出众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嗯,住店。”边澈始终直视前方,没什么表情地说道。 这家客栈是离白夜皇城最近的一家,和七娘分别之后,他并没有去城里买马,而是直接来了这里。 “给我一间能够看到城门的房间,有吗?”边澈想了想加了一句。 店小二听他如此说,立马道:“有的有的,我们这正好还有一间二楼的房间,窗户刚好对着皇城门口。” 边澈淡淡应了一声。客栈里人稀稀拉拉,都打探似的望着这个远道而来的人。天气如此严寒,这个人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外面罩着一件狐裘披风,但他丝毫不觉得冷一样,目光沉静,举手投足间内敛自持,尊贵无比,身上的白衣几乎与外面的雪色融为一体,好像他就是从雪中来的一样。像他这样无可挑剔的俊逸外貌,在北荒这种人烟稀少之地犹如神邸一般的存在,每走一步,都会有男人女人的目光跟随着他。除了他们的王上,北荒可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他这般好看的人了。不过大家除了欣赏他的外貌外,更是觉得好奇,因为这个店里还住着一位中原来的人。 边澈旁若无人地走上二楼,然后他立马就注意到了在他隔壁有一间房门是半掩着的,他余光瞟到里面的人,眼底闪过一丝探究和疑惑。 里面的人似乎没注意到他,听到有人的脚步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边澈问旁边的店小二:“这人住了几天了?” 店小二被问的一脸茫然,愣愣答到:“噢,这位客官在小店住了好几天了,公子,有什么问题吗?” “除了他,你们这还有外地人来过吗?” “额,有时候会有一个人来找他,但都是过不久就走了,其他的我就没见到了,公子问这些做什么呀?” “随便问问。”边澈说完便进了房间。 到了晚上,边澈正躺在床上小睡,忽然听到隔壁开门关门的声音,他立马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等了一会便起身出门。 北荒有中原人来并不是最稀奇的,但在这遇到朝廷的人就极其引人生疑了,而且这人还是宇文占手下的崔正文。左都御史大老远的跑来北荒的白夜城,应是有什么紧要的任务。边澈想来想去,宇文占这半年来最重视的事便是清剿朝廷的叛贼,而现在最重要的证人兼参与者江诚仍杳无音讯,尚未落网。薛青山倾尽江湖人脉也未能抓到江诚一片衣角,这姓江的人都那么善于玩失踪吗? “御史大人,小的查到了,那人果然在白夜皇城中,只不过是毁了容,难怪我们找了许多天都找不到他。” 崔正文点点头道:“他以为逃到白夜城就平安无事了吗?你们给我继续看着,等他一出城,就将他带回中原。” “是,大人。”汇报完事情,那几人便匆匆离去了。 崔正文刚一转身,就看到边澈从黑暗处走了出来,不免惊异道:“是你?” 边澈笑道:“崔大人,好巧,你也在白夜城,不知是要来抓什么人呢?” 崔正文古怪地打量了他几眼,不答反问:“边楼主,哦不,边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跟踪我?” 边澈轻笑一声,“跟踪谈不上,我只是恰巧路过此地。” 崔正文明显不信的样子,说道:“边少虽然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但我们的立场还是对立的,希望你不要再介入朝廷的事了,否则我可以再向宇文殿下告一状,到时候你可能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崔正文意指东芜王为救边澈让蛮夷退兵之事。 边澈毫不在意地笑了,“崔大人不要太过紧张,我现在可是掀不起任何风浪的人,又怎会与你们朝廷作对,我不过是想确认一下我在意的人的安全罢了。” 崔正文疑惑道:“你在意的人?” 边澈目光微沉,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心想,现在朝廷和江湖的人都在寻找江诚,江诚一定会想办法逃离他们的追捕,若是知道七娘来了白夜城,一定会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他得及早找到江诚,确保七娘的安全,然而崔正文并不相信他。 “江阁主的夫人刚到白夜城,如果被江诚知道将她做人质,恐怕对你们有百害而无一利,不如我帮你们,你告诉我江诚的下落,我将他引出城。” 崔正文认真琢磨着边澈的话,自打边澈为了七娘甘愿放弃自由身入牢笼,又与江柒寒在凤凰谷为争夺七娘而定下一场人尽皆知的赌局,他就知道边澈十分重视这个女子,他提出的这个条件,听起来并不像假的。 “崔大人不懂武功吧,怎么对付一个有武功的人?况且崔大人还进不了皇城,如何抓捕江诚?”边澈见他犹豫,又说了一句。 崔正文问:“难道你就可以进?”擅自进入别国的皇城领域被发现了可是要杀头的。 边澈脸上浮起一丝自信到自负的笑容,“除了寒江阁,这天下就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第九十八章 烟火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一日午后,兰若云正安抚了小皇子睡午觉,七娘便来找她,相处几日,七娘对这个弟妹越发满意,魏子安不在的时候,两人常在一起逗小皇子玩,或闲话家常。§娴静,魏子安这判若两人的变化,应该多是出自她的功劳。兰若云听闻七娘嫁给了医术天下第一的妙手神医江柒寒,便与七娘提起自己从宫外带回了一名同样有着高超医术的药师,兰若云在他的照料下,身体才会调养的如此好。而且在宫外的时候,此人便治好了兰若云兄长的恶疾,因此才得到了兰若云的垂青,将他带回宫中,作为宫中的御用药师。 听兰若云将此人说的神乎其神,七娘便对这人有些好奇,如果江柒寒此刻在这里,一定也很想见见这名药师吧。 好像猜中了七娘的想法,兰若云便道:“姐姐是想见见这名药师吗?巧的很,我今日刚好有些喉咙不适,便传唤了他过来,待会姐姐便能见到他了。” “若云你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可以让奶娘代为照顾小皇子。” 兰若云笑了笑,“我也正有此意,不然如果我生病了,影响到小皇子就不好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那名药师便来到了琉璃殿,那人低着头进来的,头上戴着黑纱斗笠,看不到面容。见到殿内还有七娘在,那人似乎有些惊讶,对着七娘看了好一会才对兰若云行礼。 只听此人声音略显粗哑,七娘却觉得这人声音怎么听都有些耳熟,像是故意压低声音似的,刚才看到她的反应也有些奇怪。七娘定定地盯了此人半晌,而他始终垂着头,只听兰若云对自己介绍道:“姐姐,这便是我跟你提起的药师,名叫方崇正。因为先生早年被大火毁了容貌,故而不便以真面目示人。” 七娘投以理解的微笑,用江湖中的方式与他拱了拱手,说道:“七娘见过方先生。” 那人微微转身匆匆回了礼数,并未说什么,像是很害怕七娘的注视,转身便问起兰若云:“王妃今日哪里不适?” 七娘在一旁看方崇正给兰若云看病开方子,若有所思。 从琉璃殿回去,七娘便一直放心不下方崇正的事,总觉得他看到自己的反应好像认识自己似的,而且为什么他要故意压低声音说话呢?她不是那种爱打听别人**的人,但是方崇正的言行举止太匪夷所思了,她又不是财狼虎豹,方崇正为何如此怕她?该不会是和千机楼有什么纠葛的人吧?后来随口问起兰若云是否见过方崇正的真面目,兰若云却说她第一次见到方崇正的时候,他脸上确实是有一块被火灼烧后的痕迹。七娘确认自己印象中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于是方崇正的事便渐渐被她淡忘了。但不到两日,七娘却意外地遇到了一个人。 一日晚她正在屋外练剑,侍女忽然将一碗汤羹送到了她院里,说是王妃近日偶感风寒,特意嘱咐侍女送来御寒的汤。七娘看了一眼那汤羹,并不觉得很饿,便跟侍女道:“先放着吧,我过会儿再吃。” 侍女走后不久,天边忽然响起“嘭”的一声巨响,然后一束束金色的光线直冲云霄,“啪啪啪……”那些光束升至半空,就突然四散炸开,五颜六色绚丽的光束像鲜花一般绽开。天边被映得大亮,院子里的侍女们都被那流光溢彩的景象吸引住了目光,脸上扬起兴奋的笑容。 “那是什么啊?真好看!”不知谁喊了一句。 “彩色的烟花?”七娘抬头望着那被烟花装点得灿烂夺目的夜空,发出疑惑又惊喜的低语。 她第一次见到烟花还是小十六在千机楼放的,那时候,大家都还在一起,金光照映着小十六和叶九神采飞扬的脸,七娘习惯性地回头望去,就看到边澈负手站在阁楼之上,那些耀眼的金光照亮了静谧的夜晚,也照亮了边澈的容颜。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因为绚丽的烟火而渡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 回忆只是一瞬间的事,就像那天上的烟火一样,随着残余的火星缓缓落下,慢慢熄灭。七娘牵起嘴角笑了笑,便走进房间将门给关上了。还未转身,却忽然被人捂住嘴巴,那人手指上戴的扳指让她马上猜到了他是谁。 “小七,是我。”边澈低醇的声音响至耳边,然后放开了她。 七娘转过身去,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道:“你怎么进来的?” 边澈朝她笑了笑,“飞进来的。” 七娘满脸无奈道:“别说白夜皇宫也是你飞进来的。” “当然不是,我是随宫外一名酿梅花酒的客栈老板进的宫。”边澈十分平静地回答道,语气里的随意就好像他来的不是戒备森严的皇宫,而是自己的千机楼一样。 七娘皱了皱眉,“你这些天一直在白夜城?”七娘不禁怀疑边澈根本就没有离开白夜城的打算。 “你很希望我离开吗?”边澈不由挑眉反问。 七娘没有说话,甚至不想回答他这种无聊的问题,于是干脆转到正事上,“我不想知道你用什么方法混进来的,但擅闯皇宫是死罪,你来找我做什么?”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有些焦急难耐,生怕外面的人听到。 她表情里流露出的担心让边澈心里的失落感消退了大半,他望了一眼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汤羹,向桌边走去,眉头微拧,说道:“别喝这碗汤。” “为什么?”七娘面露惑色。 边澈看着她道:“如果我猜的没错,里面应该下了药。” 七娘朝那碗汤羹走去,蹙眉道:“你来就是告诉我,我的弟妹给我的食物里下了药?你大可再编一些更荒谬的理由。” 边澈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不悦地看着她道:“不是王妃要害你,是皇宫里有人要害你。江诚在这里。” 七娘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边澈嘴角微抿,静静凝视着她,“你不是不信我吗?”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没想到在这白夜城中还会有人暗算我。”七娘为刚才对边澈的质疑感到一丝愧疚。 “我在一家客栈看到了崔正文,他正在调查江诚的事,已经确认江诚就在这白夜皇宫里,就是宫中的御用药师。” 七娘嘴巴张了又合,脑海中又浮现那日见到方崇正时的情形,原来并不是她多疑,江诚竟然逃到了北荒,还进了白夜皇宫,掩人耳目了那么久,连魏子安都没有察觉。 “为得到江诚下落,我答应了崔正文将江诚引出城,不过他知道外面的危险,恐怕不愿意离开皇宫,还需你协助。”边澈看着七娘道。 江诚现在是白夜城的御用药师,崔正文不好抓人,七娘也没有任何理由向魏子安直接要人,她思考片刻便说:“我可以试着将他引出城去,不过他出不出城我就不知道了。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出城?” “我还没想好,总会有办法的。”边澈不甚在意道。 七娘像看疯子一样地看着他,实在是想不通一向将事情计划得点水不漏的边澈竟然没有考虑到后果就贸然进宫来了,他是傻了还是疯了? 房间里两人忽然间都不再说话,横亘在他们之间是令人沉闷的默然,七娘望着地上,而边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七娘身上。许是那样炙热的目光令七娘浑身不自在,她抬起头来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说道:“等到深夜外面的人放松警惕之后,我会给你制造离开的机会,你再走吧。”说完,她径自坐到桌边,倒了两杯茶,“没有酒,你就将就着喝吧。” 边澈笑了笑,潇洒地坐到七娘身边,说道:“无妨。喝酒我也喝怕了。”自七娘嫁给了江柒寒,边澈几乎每天都与酒为伴,期冀着醉酒后便能忘记七娘已经投入了别人的怀抱,然而事与愿违,越是不清醒,他的思念便来得越凶猛。 “这世上还会有你怕的东西?”七娘唇角一勾,方才的戒备也渐渐消退了,两人就好像久别重逢的故友坐在一起谈天一样。 边澈忽然定定地望着七娘,“我怕的东西永远只与你有关,怕你背叛我,怕你离开我,怕你有朝一日憎恶我,结果这些都发生了。” 七娘闷闷地喝了一口茶,没有看他,像是诀别一般地说道:“边澈,适可而止吧,我们的关系永远不会变成你期望的那样,从前不会,以后也更不会了。” “我知道。”边澈闭了闭眼,他的声音有些发涩,竟觉得这咽下去的茶水也那么苦涩。他如今离七娘近在咫尺,然而七娘的心却离他万里。 两人各怀心事,良久,七娘才道:“谢谢你今晚让我看到了这么美丽的烟火,没想到你还记得。” 第一次看到小十六放烟火的时候,边澈问她,不过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也能令你们如此开心? 七娘说,愈是绚烂的东西愈容易消逝,我们只能尽力让这些美丽的东西留在心里,如果能和最重要的人一起看,一定会永远记住这一刻吧。 听完七娘的回答,边澈诧异地看着她,七娘当时候一定不知道,边澈早已经默默将她的话记在了心里,第二天就派于名臣去打听京城最好的烟火商。只不过后来那烟火一直都没有放过。 “那你会永远记住我吗?”边澈冷不防问。他或许只是想听到一个真心的答案。 七娘点了点头,“楼主对我的恩情,我没齿不忘。” 边澈苦涩地笑了笑。到头来他们之间剩下的也只是恩情吗? 到了深夜,七娘从一场满是绚丽烟火的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而边澈已经走了。 第九十九章 误解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第二天,七娘前去向魏子安和王妃辞行,说离开前想去小时候生活过的白昼领域看一下,魏子安本来想与七娘一同前去,但七娘执意要一个人去,于是魏子安便派了一名马夫跟着她。♀> 时隔多年,小时候住的那间院子已经换了主人,唯独冰湖和院子外面的那棵树还在,从前的小树已经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七娘站在树下仰头望去,上面并没有什么可看的,但她就这么看了好久,好像在望着一段记忆。人往往是在回忆什么东西的时候变得多愁善感,不管她再冷漠,都会有触动她心扉的时候。 也不知道望了多久,她的脖子有些酸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转过身去,看到方崇正已经走到了她身后。 “我一直都知道柒寒倾心于你,可是我没想到你居然嫁给了他。”方崇正恢复了原本的声音,然后他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遍布焦皮的脸,几乎辨不出原来的相貌,他现在是江诚了。 七娘看着他道:“你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譬如你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 江诚笑了笑,“我当然知道你是故意引我出城的,你想杀了我,还是要将我带回寒江阁?” 七娘摇摇头,“都不是,这些不需我来做,你好歹现在也算是我的舅舅,我想问你一句,朝廷对寒江阁一直不薄,寒江阁历代阁主都握瑾怀瑜,你为何要让柒寒失望?” 江诚的笑容在那张焦黄的脸上尤显得诡异,他道:“握瑾怀瑜?真是可笑。七姑娘,大概柒寒还没有跟你提起过心火的事吧,为了让江家诞出男儿而逼迫妻子吃药使其生下孩子便死去的人,品德能有多高尚?” 七娘听到他的话有些惊诧,柒寒只是告诉过她江家的男儿一出生便带有心火,却没有提到自己的母亲是如何过世的。想到每次和江柒寒缠绵之后,她都会服下江柒寒为她准备的汤药以避免受孕,江柒寒说是她正在服药期间,不宜怀孕,免得伤了胎儿,看的出来,江柒寒其实是很想要个孩子的。 江诚看她惊讶的模样,满是同情地看着她道:“小七姑娘已经吃了柒寒给你的药了吗?” 七娘满不在乎地勾起一抹笑意,说:“别以为人人都如你们一般,柒寒是不会让我吃下那种东西的,他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伤害我,又怎会对我做出那样的事。” 江诚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匪夷所思地盯着她,“小七姑娘对我家柒寒可真是一往情深,可惜你终究是太不了解他了,你以为柒寒真的如表面一样那么安宅正路?” 七娘却摇摇头,“不,我从不认为柒寒是没有城府之心的人,我早就知道他一开始接近我,是有他的目的的,然而他却爱上了我,就凭这点,我愿意无条件地相信他。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不愿相信他会对我不利。” 这世上,总会有个人能够让你毫无理由地信任。 江诚用探究的目光盯着七娘,最终笑了笑,道:“我好像有些明白柒寒为什么会钟情于你了,你确实是个不错的妻子,只可惜,你错就错在嫁给了他。你还记不记得几年前金绮玉生过一场大病?” “当然记得,当时金大当家得了幻想症,如果不是柒寒救了她,恐怕她会病入疯魔。你说这个做什么?” “那你可还记得昨晚喝的那碗汤?” 七娘抬起手放在下巴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然后说:“你是想说你给我下了当年害金大当家的那种药?这么说来,金大当家的事与寒江阁有关?” 江诚没有回答她,而是道:“我手上有解药,你若不想变成活死人的话,就只能帮我一个忙了。” 七娘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人,目光中毫无波澜变化。 江诚继续说道:“这次我加大了剂量,药效三日之内便会发作,就算是柒寒也无回天之力,我了解自己的外甥,他定会不顾一切救你,只要你肯配合,让柒寒去求宇文占赦免我,我就给解药你。” “你就那么坚信宇文占会听柒寒的?” “就算宇文占不肯,但柒寒一定会想办法帮我脱罪,他有这个头脑。” 七娘微微一笑,“抱歉,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柒寒再聪明,也不是拿来助纣为虐的。” 江诚横眉倒竖,从牙缝中迸出一句话:“难道你不想活命了?” “谁告诉你我喝了那碗汤。”七娘扬起一丝嘲讽的冷笑,然后转身往马车的方向走去。只听身后传来江诚愤怒的吼声,顿时杀气朝着她的背后而来,七娘也不闪躲,只觉两道锋利的寒气从她正前方顺着身边擦过,两枚银针直刺江诚手腕,身后的江诚惨叫一声,应声倒下。七娘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见崔正文带着几个人将江诚包围了起来。她快步朝前面的马车走去,马车越来越近,她愣在原地,看着坐在马车前头的边澈,问道:“是你?你把我的马夫弄哪里去了?” 边澈目露笑意地看着她道:“管他做什么,你不是不喜欢别人跟着你吗?接下来回中原的路,我做你的马夫,就用不着别人代劳了。” 七娘刚想拒绝,边澈又道:“要不是我昨晚让你别喝那碗汤,你如今已经落入江诚手中了,难道你不该感谢下我吗?而且我可是自愿为你当这个马夫的,出力的可是我。” 七娘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从来没发现边澈竟然能够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无赖的话来。 “愣着干嘛,还不快上来,难道还要我亲自抱你上马车吗?”边澈眼中闪过一丝促狭之意。 七娘不由怒瞪了他一眼,然后乖乖上了马车。行了半天路程,边澈将马车停了下来,七娘疑惑地挑开帘子问:“怎么?”她已经怕了他游山玩水似的赶路了。 话刚说完,边澈就跳进了马车里,仰头便躺在了她的腿上。 “你……你给我起来!”七娘震惊地叫道,就像怀里躺着的是烫手山芋一样弹坐起来,谁知边澈竟将头往她身体转了下,一手圈住她的腰,闭着眼睛说道:“小声点,我很困,昨晚你睡的倒挺沉,我一夜没睡,今天还要赶路,让我睡一会。” 七娘挣扎了下,横眉怒目,“你要睡就睡,我去外面驾车。” “不要,外面很冷,就这样别乱动。”边澈的声音低而沉闷,他闭着眼睛,一脸疲惫,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七娘鬼使神差地没有再动,很快,就听到边澈均匀平缓的呼吸声,他好像真的就这么睡着了。她愣愣地看着边澈像孩子般失去任何防备的睡颜,心里百感千回。方才的怒气随着他的呼吸声慢慢消退,她对着这样的边澈竟然心生不忍。 皓月当空,马车已经驶离了皑皑雪原,他们进入了中原的地界。七娘跳上马车车头,坐在边澈身边,说道:“怕你路上无聊犯困,我可以陪你说说话,反正还有两天时间我就要回寒江阁了,到时候我们各不相干。” “要是我强行把你带走,你会恨我吗?”边澈冷不丁道。 七娘毫不犹豫地吐出一个字:“会。” 边澈突然笑了一下,“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跟我走。” 七娘扭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曾经有没有在寒江阁执行过什么任务?” 边澈目视前方,似乎因为她的这个问题而陷入了某段回忆,隔了一会儿才说:“我去过寒江阁,也有人委托了我一个任务,在江柒寒还不是阁主的时候。你问这个做什么?” 果然……七娘心中不知为何涌起无法抑制的忧伤,她克制心里翻涌不息的情绪,确认一般道:“目标是谁?” 边澈最终拉紧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扭过头疑惑地看向她。七娘从来都不会过问这些事,她今天的问题却如此反常。“目标是江淮,江柒寒的父亲。”说这句话的时候,边澈的目光晦涩不明,牢牢盯着七娘。 “柒寒说你是他的杀父仇人,我还不信,因为我一直都知道你杀的是什么人,没想到你果然是……” 边澈冷冷打断她:“我没有杀江淮。” 他神色坦然,语气中带着笃定,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她道。 七娘困惑不解地看着边澈,边澈的目标是江淮,但又没有杀了他,这是为什么? 边澈一动不动地目视前方,说道:“是有人重金买江淮的命,但是我拒绝了。我去寒江阁,是江淮给了我一个紧急的委托,让我杀了要害他性命的人,不过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边澈想起见到江淮时的情形,他的体温尚在,显然是刚死去不久。 七娘怔怔地望着他,边澈看向她,目无表情,甚至有些冷漠,“若是我真的杀了江柒寒的父亲,你会怎么做?” 七娘眼光往边上瞟去,有些如释重负,她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柒寒会恨你,甚至会想办法对付你。”他们龙争虎斗,她却无法阻止。 边澈嘴角一勾,有些慵懒和恣意,“他不是早就开始对付我了么?除掉了千机楼在中原的根基,还从我身边夺走了你。他对我的报复,还没想过要停止吗?” “边澈,你早就知道柒寒对你有误会,为什么不早点跟他说明真相?难道所有的罪孽你都要揽下来,你都没有想过给自己辩驳吗?”七娘不敢置信地瞪着他,眼睛里盛满了怒气、不解和疑惑。对待江柒寒是,对待越不凡的事情也是,被人误解,被人憎恨,这些他都可以完全不在意的吗? 边澈看着满是怒意的七娘,眼里是化不开的看不懂的情绪,他幽幽道:“别人怎么看待我与我何干,我只会在乎一个人的看法。” 七娘嘴边一张一合,她想说的话忽然淹没在了浓浓的酸楚里。 边澈,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然而正是因为她重新验证了这一点,她的心里竟然蔓生出丝丝心痛。她带着满腹的怒气跳下了马车,回到车厢里。 第一百章 怀疑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寒江阁的清和院里,弥漫着一股从未有过的低气压,江柒寒坐在书桌前,撑着下颚看书,但是一个时辰了,他一页都没有翻过,事实上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蹙,褐色的眸子里遍布沉暗,未知的情绪在眼底里肆意翻涌,外面阳光正好,但是他却似笼罩在阴暗中。自傅辛告知了他七娘今日已回房厉,他就一直是这副模样。他们眼里的江柒寒一直是温润如玉的,就算不笑,也是穆如清风,而现在他表情阴郁,十步之外都能感到压抑的气氛。傅辛紧张地看着默不作声的江柒寒,然后目光移向院外快步走近的身影。 江柒寒也抬起头来,看到那抹熟悉的丽影,他连忙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眼底暗藏的情绪立马被欣喜与激动取代。 七娘看到江柒寒,嘴角一扬,飞扑到江柒寒怀里。傅辛见状很识趣地离开了,屋内只剩下江柒寒和七娘两个人。 江柒寒咧开嘴角,笑道:“慢点。”拥着心爱之人,连日来的烦躁与不安顿时消散无踪。 “柒寒,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七娘仰起头看他,忽然发现江柒寒眼角边有一圈青黑,看起来有些憔悴。 江柒寒微微一笑,“在你离开房厉没多久,我就回来了。听你去了白夜城,你弟弟可还好?” 七娘点了点头,“他很好,兰王妃刚为他生下一子,子安成熟了许多,看到他已为人父,我也就放心了。” “萋萋,抱歉,我回来晚了,不然可以和你一同去。我很担心你的身体,月底吃了那药可还觉得疼?”江柒寒望着眼前的人,温柔又满含歉意。 “吃了你配的药,竟一点也没有发作的迹象,就像解药一样。柒寒你竟能配置出抑制黑丹之毒的药,我真是想不到。”七娘朝他笑道。 江柒寒眼中闪过一道情绪,嘴角微勾,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事,转移话题道:“没事就好。出去这趟可还顺利?” “嗯,一切顺利。”七娘言简意赅地回答,并没有提起路上遇到边澈的事情。 “哦,是吗?那就好。”江柒寒点点头,神情却似有什么事,他顿了顿,又道:“听傅辛说他嘱咐了清欢跟你一起去,怎么后来又让她回来了?” 江柒寒语气一同往常,但眼睛却一瞬不瞬地试探一样地盯着她,带着少有的怀疑。江柒寒如此聪明,怎么会不怀疑呢?而且今日回来,边澈还大张旗鼓地故意在寒江阁的人面前露了面。江柒寒一定听说了。 七娘于是便坦言道:“柒寒,我说了你不要生气,我在中途遇到了边澈,他趁我不注意自作主张将清欢送回来了。但他也只是一路护送,我与他并没有什么。”七娘有些忐忑地看着江柒寒,并不是觉得心虚,她只是怕江柒寒不相信她。 江柒寒看了她一眼,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和说道:“我不过随口一问,我让萋萋感到紧张了吗?如果这样,真是抱歉……” 七娘望着他的眼睛,说:“可是我能感觉到你不高兴了,柒寒,你要是不开心……” 话未说完,七娘忽然感觉手腕一紧,江柒寒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恪在墙边,七娘满脸惊讶地看着他。 江柒寒面色突然变得沉暗,眼底了盛满这几天来一直压抑的怒气,还有满腔的嫉妒和怨恨,那些如惊涛翻涌的感情在他浅色的眸子里深不见底,他就像一只温和的羊转瞬就变成了一头被惹怒的猎豹,他抓着七娘的手那么紧,似乎用尽了全力,他隐忍了那么久,最终还是因为她小心翼翼的安抚而爆发了。 七娘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和错愕,原来江柒寒一直在很好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那么敏感,只要听到七娘和边澈还有联系,他便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崔正文和你们一起回的中原,他们两天前便到了,萋萋你和边澈为何那么久才到?你知不知道月底我心急火燎地赶回来,结果被叶九的人半路拦截了。回来的时候,清欢说一个白衣的人把你带走了,你可知我有多着急。我在家一直等你回来,你却和边澈在外面游山玩水。萋萋你觉得跟边澈在一起开心吗?”江柒寒不轻不重地说道,语气尽量克制的很慢,但是每个字都带着颤音,他目露痛苦,那样忧伤的目光让七娘心里一痛。 七娘摇摇头,“柒寒,我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所有的快乐,都是你给我的,我又怎会想其他人?纵使我与边澈以前真的有过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的夫君,是你。” 江柒寒听罢松了松手,忽然看到她的手腕被自己握出了几条红印,他眼底掠过一丝愧疚,怒气便如退潮的海水一般渐渐消散。紧接着,七娘被他带进怀中,迟来的炙热的吻接踵而来。七娘扬了扬手,身后的门就被一阵风带上了。两人相拥着到了书房的榻上,体验着小别胜新欢的激情澎湃。 江柒寒目光不复清明,呼吸微重,说:“我后悔了,萋萋,我想要个孩子,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再给你治疗你的手好不好?”有了孩子,是不是就不用再那么担惊受怕她有朝一日会变心了?他不在乎她的过去,仅仅是在乎她的过去和边澈有关。 七娘在他的压迫下气息紊乱,答应道:“好。” 共赴**过后,两人喘着气相互依偎着躺在榻上,七娘心疼地抚摸着江柒寒眼角的青黑,问道:“你这些天一直没睡好吗?” 江柒寒握着她的手放在胸前笑了笑,“没事,有萋萋在身边,我就能睡得香了。” 七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了想,犹豫地说道:“柒寒,我在北荒与江诚见面了。他跟我说起心火的事,你的娘亲是因为……”七娘不知如何开口才能减少对江柒寒的伤害,如此沉痛的往事,江柒寒一次也没有跟自己提起过他的娘亲,想必那是一段不愿触及的过往吧。 然而江柒寒却丝毫没有难过的表情,他看着七娘道:“我娘生下我就过世了,所以在我的记忆中我娘就像一个陌生人一样,也谈不上什么感情。我没有和萋萋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萋萋不会怪我吧?” “我怎么会怪你?我只是听到这件事有些诧异罢了。” 江柒寒目光微暗,说道:“我舅舅与萋萋谈起了我娘,那萋萋不会怀疑我也跟我父亲他们一样,对新婚妻子做出那种天理不容的事来吗?萋萋你就没有想过,或许我让你服的那些药是为了让你诞下男婴?而不是为了治好你的手。” “我相信你。”七娘脱口而出,没有经过任何的犹豫。 江柒寒面上一喜,牢牢抱着她,说道:“萋萋,谢谢你相信我。我虽与父亲关系好,但我跟他不一样,我绝不会放弃我爱的人,我这辈子,绝不负你。” 七娘点头微笑,心满意足地靠在他身上,闻着他身上独有的清幽的草药香气,相处越久,她越是离不开这个味道了。原来依赖也是会习惯的。她闭目思索了一会,打算有机会再告诉江柒寒当年他父亲的死与边澈无关的事,免得江柒寒又要多心。 次日,江柒寒独自去了宇文占的王府,要最后见江诚一面。 宇文占见到江柒寒的时候,面色有些凝重,直觉告诉江柒寒,宇文占一定从江诚口中问到了什么重要的事。 “殿下可是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江柒寒听过那么多坏消息,再多一个也不会让他惊讶到哪里去。 “江兄,你跟我来,这事与你有关。”宇文占示意江柒寒跟他到书房一叙。 江柒寒见他一脸严谨肃然,便觉此事定是十分紧要,连忙跟了上去。 宇文占从桌上拿起一张纸,递给江柒寒,凝眉说道:“这是你舅舅写的供词,其中提到了你父亲江淮。” 江柒寒心里咯噔一跳,连忙拿过来看,纸上写的大多都是江诚伙同耶律鑫还有天玄教相互勾结的卖国行径,越往后看,江柒寒的眉头蹙得愈紧,最后,他拿着纸张的手微微颤抖。 在江诚交代的供词中,提到了江淮暴毙的事。原来当年江淮发现江诚意欲造反,多次劝阻江诚改过自新,但屡次遭到江诚驳斥,江淮痛心之下打算向朝廷举报江诚暗地里谋反之事,被江诚知晓,江诚怀恨在心,于是便委托了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暗杀组织千机楼为他除掉江淮,但遭到边澈拒绝。之后,江诚便在江淮每日的吃食上微动手脚,使其三日后逐渐丧失五感,却没想到江淮早也已经找到边澈,江诚一怒之下便杀了江淮。恰逢江柒寒赶到,江诚为了脱罪,便让边澈做了替罪羊。 江柒寒捏着纸张的手指微微泛白,他喃喃自语:“舅舅和我说,杀死我父亲的是边澈……” 宇文占望着江柒寒道:“不止如此,江诚和金大商会前任大掌柜也有勾结,金绮玉生的那场怪病,便是江诚从容曦庄园买回的一种名叫神果的东西引起的,我甚至怀疑雷戴的事也与这种致幻的神果有关。毕竟江诚、天玄教和雷戴的关系错综复杂,他们之间的恩怨旁人也很难理清。” 江柒寒没有再往下看,他面色苍白,颤声对宇文占道:“我想见见江诚,问他几句话。”这次他没有再喊他舅舅。 宇文占点点头,“可以。” 第一百零一章 交涉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宇文王府的地牢里,江诚坐在木板床上,双眼空洞无物,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他也没动一口。﹤正人君子,没有对他用刑,但是宇文占手下的崔正文却是个极有手段的人,仅是用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就让江诚坦白了所有的罪行,就连金绮玉那场诡异的怪病,崔正文都能挖出来。江诚自知自己在劫难逃,但仍在等待命运的转机。他期待自己的外甥江柒寒来救他。 但是江柒寒又怎么会救一个杀了自己父亲的人呢?江诚不知道,江柒寒已经站在了地牢门口,在角落里看了他半天了。江柒寒想看看他这个道貌岸然的舅舅有没有在临死前为他犯下的罪孽悔过,但是遗憾的是,江诚是如此贪生怕死的人,宇文占不过在他面前一站,他就吓得浑身哆嗦,哪还有平日的半点风骨,他那双污浊的双眼里只有对死亡的恐惧。 很快,宇文占就问完了话,刚一走,江诚就面如死灰地瘫坐在地。一抹青色衣角出现在他眼前,他灰败的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欣喜,抬起头来,看到江柒寒面色清寒地站在他面前。江诚连忙上前攥住江柒寒的衣角,满含期待地说道:“柒寒,你总算来救我了!舅舅只是一时糊涂,信了耶律鑫的话,柒寒,你一定能够想办法救我出去的是吗?” 江柒寒目光一片清冷,他俯视着地上的江诚,这个曾经被他尊称为舅舅的人,寒江阁人人尊敬的副阁主,如今正像个丑陋的摇尾乞怜的狗一样死死抓着他的衣角,像寻求一根救命稻草。江柒寒心中顿时生出一股鄙夷和厌恶,那些隐藏在外表下的黑暗情感在面对这张丑陋无比的脸时立马被放大了数倍,疯狂增长的恨意如爬满心脏的藤蔓不断扭曲。他嘴角扬起一丝讥笑,冷冰冰地望着江诚,道:“救?你觉得我是来救你的?” 江诚看到江柒寒被阴影覆盖的脸,心里顿生恐惧,连忙吓得放开了江柒寒的衣角,惊恐地望着他说:“柒寒,我是你的舅舅啊,你当真要大义灭亲?” 江柒寒目光一凛,睥视着他,“你令寒江阁蒙羞,丢了江家的脸,我为何要救你?而且亲人二字也是你这种人配说的吗?我问你,我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江柒寒逼问道,他额上的青筋突起,眼角微眯,瞳仁里盛满了处于爆发边缘的怒意。 江诚看着处于盛怒状态下的江柒寒,不禁老泪纵横,“我要是不杀他,他就会杀我啊!你父亲为了明哲保身,早就想把我供出去了啊!我刚开始并没有想过要他性命,可是你父亲居然去找了边澈,他想让边澈来杀我!你说我能不杀他吗?啊?柒寒,你说我能不杀他吗?” 江柒寒双目赤红,眼角的血丝尽现,“你若是没有起过杀心,我父亲又怎会想着杀你!” “柒寒,柒寒,舅舅一时糊涂,才会犯下这样的错,但舅舅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啊,你是我的亲外甥啊!柒寒,你不能见死不救……”江诚一边流着泪,一边扯住江柒寒的衣角哀求。 江柒寒目露寒光,后退一步,从牙缝中硬挤出一句话:“别碰我!你没资格碰我。” 江诚眼中光芒褪去,失魂落魄地跌倒在地上。这下,他是再没希望了。 “我记得耶律鑫曾送给你一个姬妾,擅长易容法,你现在这副尊荣,就是她的功劳吧?”江柒寒冷冷地注视着他那张焦黄的脸。 江诚身体突然一震,惊恐地看着江柒寒,“柒寒,你恨我杀了我便是,一命还一命,不要牵连到其他人!” 江柒寒顿觉讽刺,像江诚这样的人,竟也会担心一个女子的性命。 如同狗急跳墙一般,江诚忽然换了一副面孔,恶狠狠道:“柒寒,你别忘了,雷戴的死你也脱不了干系,你也是帮凶!” 江柒寒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地看着江诚垂死挣扎,好像丝毫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里。他的话根本对江柒寒够不成任何威胁。江柒寒就算真要杀了谁,也绝不会脏了自己的手,他从小就是个懂得算计人心的人,江诚终于感到彻彻底底的绝望。 江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真的是个……比魔鬼还要可怕的人。” 江柒寒冷笑一声,“舅舅过奖了。舅舅放心,我不会杀任何人,但是她犯了包庇罪,按照大律,理应受到惩治。要是你不想我找到她的话,就告诉我你当年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我父亲的饭菜里下药,竟没让他察觉。”江柒寒说完,扔给他一张纸一支笔,居高临下地说道:“一五一十地写出来,不要被我发现漏掉哪一样。” 几天过后,寒江阁收到从京城传来的消息,江诚在狱中突然暴毙,目眦尽裂,死因不明。宇文占着人调查,但都查不到任何东西,江诚的吃食上也没有任何下毒的痕迹。对江诚的死众口不一,有人说是畏罪而亡,有人说是上天报应,也有人说是寒江阁前任阁主江淮前来索命。 江柒寒听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在书房写字,眼底平静无波,神色如常,好像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一样。反倒是七娘听后一阵讶异,还未到处刑的日子,江诚怎么莫名其妙就死了? “柒寒?”七娘担忧地看向默不作声的江柒寒。 江柒寒朝她笑了笑,温柔地牵起她的手,温言道:“萋萋,陪我去外面走走吧。” 七娘以为江柒寒听到亲人故去的消息心中难受,便回握住他的手,说道:“柒寒,节哀。” “嗯。”江柒寒简单地吐出一个字,嘴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意味不明。 自此,所有叛臣乱党皆全部落网,宇文占因平叛有功,继任太子之位。不久后,宇文占为蒙受十几年冤屈的轩辕氏一族翻案平反,轩辕大将军得以沉冤昭雪,轩辕崇重新踏入朝廷,被宇文占收为麾下,其中皆离不开江柒寒的功劳。 百姓安乐,江湖平静。然而三月之期已过,距离七娘黑丹发作之日愈来愈近,江柒寒并没能配制出黑丹的解药,眼看就要到月底,他日渐烦躁起来。江柒寒自认能够辨别所有见过的药物和味道,但是唯独黑丹的解药,他试过多种方法提取里面的药物,仍解不出其中奥秘。 七娘见江柒寒终日抑郁,不由得忧虑起来,却不知江柒寒的烦心从何而来。而江柒寒什么也不告诉她,有时候七娘觉得,虽然自己与江柒寒成婚已有数月之久,但江柒寒始终不肯完全对她袒露心扉。 日子已接近深秋,良秀峰竹舍外落了一地黄叶,给这间竹舍增添了些许萧瑟之意。边澈早已沏满了两杯茶,正目不转睛地望着门外。他猜想江柒寒一定会来见他。果不其然,看到院子外面出现的那抹青衫,边澈勾起嘴角的笑容。 江柒寒气定神闲地走进竹舍里,他只身前来,竟然没有带任何人。 边澈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你那忠心耿耿的护卫呢?你独自来见我,不怕我趁机杀了你?” 江柒寒优雅地坐到他对面,拿过桌上其中一杯茶,一饮而尽。他微微一笑,带着更深的讽刺道:“你不敢,你知道你要是杀了我,萋萋一定会伤心,会恨你,所以你根本就杀不了我。” 江柒寒一针见血,直指要害,边澈恨恨地盯着他,嘴角的弧度也渐渐抿成一条直线,他不悦的反应让江柒寒心里顿生快意。江柒寒知道边澈最大的弱点,同时这也是他自己的弱点,唯一不同的是,江柒寒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不被其利用,而边澈不能。所以江柒寒能够用一句话就让边澈暴跳如雷。 边澈怒瞪着眼前衣冠楚楚的江柒寒,说道:“你今天来不会是故意惹我生气的吧?月底就快到了,我想知道医术超群的江阁主有没有研制出千机楼黑丹的解药。” “我很遗憾,没有。”江柒寒依旧和颜悦色,好像这件事就跟家常便饭一样。 边澈冷笑一声,“那你今天来是要跟我拿解药的?我说过,想要解药,得小七亲自来向我拿。” 江柒寒摇摇头,“我是不会让她再见到你的,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将地点约在这,是想勾起萋萋对这个地方的回忆吗?这里应该只有你们两个人的回忆吧。我不知道你为何还不肯罢手,萋萋已经嫁给我了,她是我的妻子,我是不会让她离开我的,而且她也不会离开我。” “那你死了呢?你觉得小七会为你守一辈子的活寡?” 江柒寒脸上的笑意褪去,直视着边澈道:“那也是等我死了之后,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一日,我就不会允许你再接近她。” 边澈猛地站起来,紧握拳头,愤恨地盯着他吼道:“江柒寒,你别太张狂!你明明知道你的身体!却还拉着小七与你一同受罪!你真的爱她吗?!你要是爱她,就不应该娶她!” 江柒寒冷淡地瞟了他一眼,“我爱不爱她,轮不到你来问。反倒是你,用黑丹束缚她,当真卑鄙。你要是不想连累她腹中胎儿,大可不必给我解药。” 边澈顿时愣住,不敢置信地盯着江柒寒,“你说什么?” 江柒寒面无表情,冷冷道:“萋萋她怀孕了。” 第一百零二章 杀机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萋萋她怀孕了。一击回响在边澈耳边,让他还没彻底反应过来便已经伸出手去。 “你……江柒寒!”边澈像头暴怒的狮子吼出他的名字,他的手紧紧扼住江柒寒的衣襟,将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边澈额上现出条条青筋,眼里是暴风雨席卷而来的怒气,他看着江柒寒的目光就像要将他戳骨扬灰。而江柒寒依旧淡定地直视着边澈,他浅褐色的瞳仁看起来没有丝毫人类的感情,似乎尘世间的任何事情都入不了这双冷静到可怕的眼睛。一怒一静,就这么相互对峙着。 边澈抓着他衣襟的手骨节发白,“你跟我保证过,一年内,不会让她诞下江家的子嗣。” 江柒寒无惧地望着他道:“那是在你没有毁约的前提下,但是你破坏约定了,你去见了她,还和她相处了一段时日。” 边澈眼里划过一道杀意,只要他再用力,就能要了江柒寒的命。但是这么一来,他就永远也不可能挽回七娘的心了。他满含恨意与不甘地松开手,将江柒寒重重地扔在椅子上。 江柒寒嘴角轻轻勾了勾,然后抬起手指优雅地整了整衣襟,慢条斯理地说道:“既然你先毁了约,那我们的约定就一笔勾销。解药呢?” 边澈将一个黑色的匣子重重地搁在桌上,冷声道:“这里面装的是黑丹的解药,一共七颗,每天吃一颗便能完全解了黑丹的毒,从此再无后患之忧。你若想拿走,还得再跟我比一场。上次你赢了我,这次我们继续比轻功,你若赢,解药你拿去,你若输,就留下你的手指头,一颗药换一根手指头。” 江柒寒冷看了他一眼,然后道:“你说话算话。” “当然。”边澈扬唇一笑,上次是他大意了,这次他势在必得。 “看到对面那根竹子了吗,我们从这里,到那根竹子顶上,你意下如何?”边澈站在竹舍外,对江柒寒道。 江柒寒微笑道:“我没意见。” 只见一白一青两道人影同时提气而起,凌空飞出一段距离,树叶随着两人脚步带起的风哗哗作响,两人在空中不分上下,边澈扭头看了江柒寒一眼,忽一提气,便飞至江柒寒前方数丈。江柒寒也一鼓作气飞身追上,却仍落在边澈后面数尺。边澈脚踏着竹子快速飞掠而上,与此同时,江柒寒也陡然间身形拔起,在空中急速盘旋,连续转了几个圈子,越转越高,却因内力逐渐不济,在边澈脚踩在竹子顶端时才到达。 边澈这次赢了。然而江柒寒并不罢休,他竟朝边澈猛地拍了一掌,边澈只觉一股逼人的热浪冲进体内,还来不及辨别那道内力的深浅,江柒寒下一掌又接踵而至,边澈侧身躲过那道带着杀气的掌风,眼角闪过一丝惊讶,然后他眯了眯眼,伸手扯过江柒寒的一只手,只听咔嚓两声,江柒寒痛呼一声,他手指的骨头就这么被边澈硬生生折断了。下一刻,边澈已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削掉了江柒寒两根指头。血液迸溅,江柒寒直直往下坠,摔在地上。 “柒寒!”一个红色的身影毫无预兆地闯入边澈眼帘,七娘白着脸冲向了倒在地上的江柒寒,将江柒寒扶了起来。 江柒寒脸色惨白,嘴唇哆嗦,冷汗从额头上直冒出来,他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断指,殷红的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指缝间涌出来。他痛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看见地上的两根血淋淋的指头,七娘眼中充斥着震惊和怒意。 “边澈你竟然!”心痛和盛怒之下,她抽出腰间的华舞剑,毫不犹豫地朝着边澈直刺过去。 剑锋刺进边澈肩头的时候,边澈一把抓住了七娘的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道:“我不过断了他两根指头,你要为了他杀我?”那锋利的剑刃割破了边澈的手,鲜血顺着剑锋一路流下,滴到地面上,像绽开的血花,凄艳夺目。 七娘眼中闪过一道犹豫的光芒,握着剑柄的手有些微颤。她到底在干什么?她方才竟然想要杀了边澈。 边澈不可思议地盯着七娘,那双深黑的眼珠里溢满了浓的化不开的悲伤,那是在这个男人眼中从不会出现的感情。七娘愣愣地望着手上的剑,现在这把剑上全是边澈的血。那些红色的液体在她的瞳孔中不断放大,她又一次伤了边澈。 “萋萋……”江柒寒的呼唤将七娘的思绪猛地拉了回来。 七娘连忙放下手中的华舞,朝江柒寒奔了过去。 “柒寒,你怎么样了?”看着江柒寒痛苦的样子,七娘忍不住心中的酸涩。“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来拿解药?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要是告诉我真相,那解药我不要也罢。” 江柒寒勉强扯出一丝笑,“对不起,萋萋,我没能配置出解药,是我骗了你。我怎么忍心让你一次次受痛苦折磨,何况,你还怀了我们俩的孩子。这解药,无论如何我也要拿到。” 七娘听罢,惊讶地看着他,而后她扶起江柒寒,哽咽道:“柒寒,我们回家,傅辛一定能接好你的手指。” 七娘不知道,在他们走后,边澈突然口溢鲜血,胸口一痛,黑浓的血喷在地上,迅速地结成了冰渣。他哀伤地望着七娘离开的背影,身子直直地倒了下去。 满室的草药味,比任何时候都要浓烈。七娘和江柒寒住在奇花谷已有数日。傅辛虽然已经将他的手指重新接上,但是江柒寒仍处于昏迷中。按照常理来说,江柒寒不应该昏迷那么久。七娘以为江柒寒还受了什么内伤,但傅辛说,江柒寒只是内力耗损巨大,并无大碍。七娘记得江柒寒说过,患了心火的人,内力就相当于生命力,内力减少,生命力也会减少。那天江柒寒和边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江柒寒损耗那么多内力? 七娘看着桌上装着黑丹解药的黑匣子,陷入了片刻的仿徨。边澈被她刺了一剑,应该彻底对她失望了吧,这样也好,他们互不相欠,这样最好。她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腹平平,若不是江柒寒那天说起,她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想着她和江柒寒即将有个属于他俩的孩子,七娘微微一笑,心里觉得异常欣喜。 接近晚上,江柒寒总算醒来了,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七娘的名字。 七娘握住他未受伤的那只手,将脸贴在他胸前,说道:“柒寒,我在这。” 江柒寒深深看着她,道:“让萋萋为我担心了,唉,我真是没用。” “别这么说,柒寒,我们是夫妻,夫妻间不是要相互扶持吗?”七娘笑了笑,站了起来,“柒寒你饿了吗,我去给你拿吃的。” “萋萋,别走,我不饿,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江柒寒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床边。 但是七娘坐下来后,江柒寒却只是看她,良久都没有说话。七娘疑惑道:“柒寒,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 “萋萋你有没有后悔嫁给我?”江柒寒冷不丁道。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七娘看着江柒寒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之前你吃的那些解药,是边澈派人送来的,我不想让你知道,于是就骗了你。” “嗯。”七娘点了点头。 “在凤凰谷的时候,我还跟边澈做了一个约定,我向他承诺,倘若一年内你还放不下他,我就将你还给他。” 江柒寒一瞬不瞬地盯着七娘,以为七娘会生气,但是七娘只是淡淡地问了句:“那你觉得我会回到他身边吗?” 江柒寒面带忧伤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当时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忍不住和边澈做下了这个约定。”嫉妒心何其可怕,能够让人心胸狭隘,眼里容不得一颗沙子,他想完完全全地占有一个人的心如此强烈到无法想象,不止是身体的霸占,还有心和灵魂的独有。 他想,边澈的心情应该是和他一样的。 “一年,你敢跟我赌吗?若一年后小七仍然选择你,我就再不纠缠她。”边澈当时脸上挂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并且带着挑衅的语气问他。 江柒寒如此骄傲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这句话而退缩,于是他一口就答应了。“我可以答应你,但是这一年你不许再接近萋萋。” 七娘没有想过江柒寒对她和边澈的过去那么介意,竟不惜第二次拿她作为赌注。七娘说不清心中滋味,她只是不解地看着江柒寒。 “人无完人,我并没有萋萋你想的那么好。你不理解也好,我不过是想将你留在身边而已。萋萋你一定觉得很失望吧?” “我没有失望,或许只是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柒寒,我希望你以后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你曾经说过想要了解我,我现在的心情也是一样的,你独自一人去找边澈,可曾考虑过我?要是这次我没有偷偷跟着你去,我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七娘不敢想象,若是她没能及时赶到,边澈会不会对江柒寒怎样。她不愿意江柒寒受伤,但也不想与边澈为敌。 江柒寒一脸歉疚,“我答应你,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这次不过是两根手指头而已,远远不够还寒江阁对千机楼的这比债,还有这些年我对他的误会。” 七娘万分惊讶地看着他,“柒寒你已经知道了?” “嗯,江诚死前已经坦白,我父亲是他杀的。”江柒寒平静道,再无真相大白那日的那般激动,好像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第一百零三章 决然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江柒寒的伤势很重,加上体质特殊的缘故,还需得很长时间才能将手养好,七娘本打算让他在奇花谷多休养一段时日,但江柒寒念及七娘怀着身孕,奇花谷无人照料,执意要回寒江阁。七娘拗不过他,就只好答应他第二天就回房厉去。 然而他们还未离开京城,就有一个女子拦住了他们的马车。 “你是什么人?有事吗?”傅辛打量了一眼车前的女子,皱着眉头问道。 七娘坐在车内正觉奇怪,忽听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回答道:“我来找叶七娘!” 许久没有听过有人叫她这个名字了,七娘有些讶异,正想探头出去看是谁,江柒寒突然抓住她的手,无言地摇了摇头。 七娘狐疑地坐了回去,不明白江柒寒为什么要阻止她。 江柒寒面上似有一丝阴沉之色,坐着一言不发地细细地听着外面的声音。 傅辛对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女子说道:“车上是我家阁主和夫人,没有叶七娘这个人。”他说的确是实话,叶七娘早在嫁给江柒寒那天就不再是叶七娘了,这个名字不过是杀手的代号而已。 只听外面传来女子嗤之以鼻的嘲笑,她说:“嫁了人就能抹掉过去的一切吗?我不管她现在是叶七娘还是阁主夫人,总之我要见的是那个忘恩负义让二少伤心痛苦的女人!” 听到“二少”两个字,七娘瞬间想起了这个女人的名字,她挣脱江柒寒的手,轻声道:“柒寒,别担心,我出去见见她。” 江柒寒想要重新抓住她的手,但七娘已经快速地跳下了马车。 七娘望着马车前头依旧眼眉风流的女子,眉间一阵疑惑,唤道:“木娘?”她记得自从将岚裳接回金家别院,就再也没见过木娘了。 木娘上下打量着七娘,发现七娘浑身上下犹如变了一个人,再也不似从前那个眼角锐利、冷艳漠然的人了,她现在就如一个沉浸在新婚快乐中的再正常不过的女人,而正是因为已为人妻,那种自然流露出的柔情与风韵让她美到勾人心魄,足以让这世上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为她神魂颠倒。木娘用一种嫉妒和怨恨的目光直直盯着七娘,愤愤说道:“叶七娘,你日子过得真是惬意,你可还记得这世上还有一个男人为你受尽痛苦折磨?” 七娘冷淡地看着她,说:“我不叫叶七娘,我的名字是苗萋萋。至于你说的话,我听不太懂。我还有急事要赶路,没时间听你讲故事,麻烦你让开。”七娘说完对傅辛道:“傅辛,继续赶路吧。” 木娘心里一惊,立马上前拉住七娘的袖子,阻拦道:“你不准走!” 七娘扭过头,眼睛不悦地眯起,带着一丝警告之意瞥着她。虽然自己与边澈已经断绝了关系,但是七娘看到这个曾经和边澈有过暧昧的女人,仍然心有疙瘩。 “你不准走!”木娘死死拉着七娘的衣袖,丝毫不惧地回瞪着她,重复了这句话,带着无比坚定的勇气。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一个不耐,一个无畏。 “萋萋,再不走的话今晚就要连夜赶路了。”江柒寒的声音从车厢里面幽幽地传了出来,温和中似有催促之意。 “嗯,我这就走。”七娘温柔回道,然后踏上马车。 木娘依旧不肯撒手,她大声朝七娘质问:“叶七娘你当真不管二少了?二少他伤的很重,他现在需要你。” 七娘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然后淡淡地回了一句:“他伤了我的夫君,我不过是为我夫君出了一口气,我刺他那一剑,远远没有我夫君受的伤重。” 木娘冷笑地望着她,“没有你夫君的伤重,江阁主难道是准备死了吗?” 七娘怒视着她,“你什么意思?!” “二少他快死了!”木娘吼出这句话的时候,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弄花了她脸上精致的妆容。 七娘怔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纠着眉,寒着声再问一句:“你再说一遍!” “二少他就要死了。” 这回这句话清清楚楚地落在七娘耳中,七娘狠狠抓着木娘的手,她眼里夹杂着愠怒、错愕、惊慌,几乎是颤抖着问:“他在哪?” 木娘不住抽泣。 “他在哪!?”七娘最终吼了出来。 木娘哭着说:“二少在别院。” 七娘苍白着脸,对傅辛道:“傅辛,你们……你们先回房厉吧。……我有事要处理一下。”她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跌跌撞撞地向城里跑去。 傅辛拉开马车的帘子,想询问江柒寒现在该怎么办,却在掀开帘子的刹那面露震惊。只见江柒寒痛苦地蹙着眉头,额头上冷汗涔涔,包扎着手指的绷带已经被血浸得通红,他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伤手,整个身体都缩成一团也不肯放开。他竟然在折磨自己! “阁主!”傅辛惊慌地拉开他抓着伤手的那只手。 江柒寒痛极而笑,不知是因为手上传来的疼痛,还是心里的疼痛,他哆嗦着唇说得极其缓慢:“你出去,回寒江阁。” “阁主你的伤……”傅辛痛心又担忧地看着江柒寒。 江柒寒眸色转寒,掷地有声地命令道:“出去。” 江柒寒从不喜欢喝令别人,这还是第一次,却是最不容拒绝的一次。傅辛跳上马车头,狠狠扬了扬马鞭子,马车绝尘而去。 七娘不知道是怎么回到金家别院的,她半路抢了别人的马,一路狂奔回到了这里。没有人拦她,她横冲直撞地闯进了边澈的房间,只见叶九和一个大夫站在床边。 叶九看到七娘的时候有些吃惊,还未开口,七娘便冲到了边澈床头。 边澈紧闭双目,冷峻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他嘴唇青紫,肩膀上绑着绷带。七娘摸了摸边澈的脸,发现他的脸没有一丝温热,又颤着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仍在。心里绷紧的弦就像突然松了一样,七娘的眼泪就如开了闸一样从眼角处滚落下来。她将湿润的脸贴在边澈冰冷的脸上,悲伤难抑。那种如同死去一般的痛苦,狠狠地凌迟着她的心脏,让她紧紧地抱着边澈没有温度的身体。 那滚烫的泪水落在边澈脸上,让边澈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他似乎想要挣扎着睁开眼睛。 “叶九,边澈他怎么会这样?”七娘不过是刺了他一剑,为什么边澈会伤成这样,身体还那么冷。 叶九回道:“我在竹舍发现楼主时,楼主倒在血泊里,已经昏迷不醒了,大夫说是寒毒。” 七娘睁着泪眼,不敢置信地问道:“寒毒?不是早就解了么?为什么还会这样?” 叶九摇头道:“楼主怕你担心,便没有让我们告诉你,其实楼主的寒毒一直未完全清除,只不过被他用内功压制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楼主他似乎被什么内力所伤,将体内的寒毒又激发出来了。幸好我及早赶到,不然楼主性命难保。” 七娘怔怔地看着边澈,伸手握了握他冰冷的手指,心中痛苦难言。 傅辛也说,江柒寒内力耗损巨大,因而昏迷不醒。她以为边澈容不下江柒寒,才会对他下此狠手,然而最容不下边澈的,却是江柒寒。 七娘心如刀绞,悔恨不已。她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华舞剑,站了起来,心疲力竭道:“叶九,幸好边澈身边还有你,好好照看他,这把华舞剑,就物归原主吧,我不配再拿着它了。” “七娘,你要回去?”叶九向前一步,眼中溢满浓浓的不解。 “我现在是寒江阁的人,我必须回去,我不想再看到柒寒和边澈争锋相对了。我亏欠边澈,却没办法偿还。柒寒是我的夫君,他就算做了什么错事,我也不会离开他。或许我和边澈永不相见,才是对我们任何人都最好的结局。” 叶九突然道:“七娘,你这句话是认真的吗?” “我今天的话,全是出于真心,我这辈子不愿再和边澈相见,也请你转告于他,再也不要来找我了。我与他,自此之后,恩怨两清,江湖不见。”七娘一字一顿,却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才说完这段话。 床上的人似乎动了动手指,七娘再也没有看他一眼,决然而去。 天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七娘追到城外的时候,雨势已经渐大,江柒寒的马车仍一路向前疾驰,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七娘加快速度策马奔至马车前头,傅辛才将马车停了下来。七娘只戴着斗笠,满身雨水地坐在马背上,并没有打算下马。 “夫人,外面雨大,你赶紧上车避避雨吧。”傅辛隔着雨帘冲七娘喊道。 “不了,我浑身皆已湿透,怕会弄湿了车内。” 江柒寒挑开帘子,眼睛里划过一道不明的光芒,一动不动地盯着七娘,神色难辨地说道:“萋萋,上来。” 七娘倔强地摇了摇头。江柒寒眸色微黯,又重复了一遍:“萋萋,听话,上来。”一贯温和的语气,却是带着不容置喙的口吻。 见七娘仍无动于衷,江柒寒干脆从车里面跳了下来,站在雨幕中,静静地看着七娘道:“既然萋萋喜欢淋雨,那我便陪萋萋一起。” “阁主,你还带着伤!不能淋雨!”傅辛忍不住道。 七娘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江柒寒,下一刻,她立马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向江柒寒跑去。她眼睛被雨打的有些刺痛,心里像是压着一块石头沉重无比,对着江柒寒道:“柒寒,你生我气了吗?” 江柒寒朝她伸出一只手,牢牢握着她,“萋萋走的时候确实很生气,不过好在萋萋回来了,所以不生气了。” 而后他眯眼微笑,“萋萋,我们回家吧。” 第一百零四章 青丝暮雪(一)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百年来,天下都流传着一句话:“寒江阁中有神医,悬壶问世普众生。※至被编成了童谣,散步在房厉的大街小巷。寒江阁坐落于江北房厉这个潮湿闷热的地方已有百年之久,相传,寒江阁初代只不过是一介游走四方的卖药商人,因精擅岐黄之术且仁心为怀被世人广为称颂。后来寒江阁日渐壮大,到了天庸元年,寒江阁已经成为了朝廷安设在江湖中的一个庞大的行医机构,但是事实上,寒江阁内的医者,大都是平民出身,没有任何官爵,也正因为如此,寒江阁才能成为介于朝廷与江湖之间的极为特别的存在。到了江淮这一代,寒江阁已经脱离了朝廷成为独立的一个机构了。 江淮宅心仁厚,在寒江阁中颇受尊崇,但是自从他的夫人贺氏过世之后,江淮的心性就变了,有时候经常暴怒,对自己唯一的儿子江柒寒也严格的出名。 江柒寒今年已经九岁了,这个少年集齐了江淮和贺氏的所有优点,眉目清秀,温文儒雅,还十分懂得体恤下人。然而他唯一的缺点就是,从小就疾病缠身,一月小病,半年大病已经是家常便饭。正因为他病痛不断,他没有朋友。从小到大,他结识的小伙伴从不会在他身边待过超过三天。刚开始他也会哭泣,但是后来也渐渐习惯了所有人离他远去。他们像避瘟疫一般地避开他,他也只会一笑置之。甚至有时候他路过一群孩子身边,都会很主动地绕开。 阁里的下人看到他孤零零孑然一身的样子,总会摇头叹息,小少爷真是太可怜了。 江柒寒因为经常病倒,江淮没办法送他去学堂,于是便请了先生来阁里教他念书。江柒寒天赋极佳,比同龄的任何人都要聪明,一点就通,先生对他很是满意。于是江柒寒就像邀功般地跑去父亲江淮的书房,想要父亲夸赞他,然而他却看到父亲坐在书桌前痛哭流涕。 江淮抱着一本书籍哭的很是伤心,在江柒寒的眼里,父亲一直都是严肃自持的,从没有像这样哭泣得像个孩子。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上前还是后退,他用稚嫩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爹,你怎么了?” 江淮抬起头来,有些发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然后走过来抱住江柒寒瘦小的身子,哽咽道:“唉,柒寒,是爹对不起你啊,让你小小年纪就吃那么多苦,你娘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不知道该有多心疼。都是江家造的孽啊!” 这是江柒寒第一次从父亲的口中听到他提起母亲,他除了疑惑之外再没有任何的情绪,因为他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娘亲的任何印象,听说他的母亲贺氏在生下他之后就死了。江柒寒那双浅褐色的眸子里闪着困惑的神色,“爹是想娘了吗?” 他小小年纪,就已经懂得猜测人心,江淮有些愣怔地看着他,说道:“柒寒没有见过你娘,会不会羡慕那些有娘亲疼爱的孩子?” 江柒寒迷茫,困惑地摇头,“柒寒不羡慕,有奶娘就很好了。”他那时候还没有真正了解思念是什么滋味,直到很多年以后,他遇到了生命里最珍视的那个人。 江淮看了看江柒寒,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柒寒你从小就无欲无求,这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柒寒你今天来找爹,是为何事啊?” 江柒寒笑了笑,笑容干净明朗,让人身心舒畅,“先生今天夸我书背的好,说我很有天分。” 江淮揉了揉江柒寒的头,欣慰道:“柒寒天资聪颖,为父很是欣慰。可惜你怎么就不喜欢学医呢?江家哪个孩子不是从小就学医,你为父我从6岁的时候就开始接触医书了,到你这个年纪,已经知道怎么扎针,怎么辨别各种药材的气味……”江淮一提到江柒寒的医术,就会露出头疼的表情,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其实除了逼自己学医之外,江淮还算是一个慈祥的父亲。 然而江柒寒真的是对医书没半点兴趣,他喜欢捣鼓各种机关零件,为此,江淮对他发了很多次脾气,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势。但是每一次训斥之后,江柒寒都乖乖地去看那些晦涩的医书,江淮事后检查,江柒寒都能倒背如流,让他闻味辨药,他也能丝毫不差。对此,江淮真是又无奈又颇为骄傲。 其实江柒寒在房间偷偷挖的那个地洞,藏了多少机关零件,江淮是知道的,却没有拆穿他。既然江柒寒喜欢,便由他去吧。 庆幸的是,江柒寒之后大病一场,竟突然转性,每天熬夜看医书,如入忘我之境。 江柒寒十一岁的冬天,房厉下起了茫茫大雪,这是几年来房厉下的第一场雪。寒江阁银装素裹,清和院里,一个蓝衣少年伫立在一棵树前,他赤着脚,俊秀的小脸被冻得通红,但是他好像并不在意似的,他感觉不到冷。 奶娘看到院子里的人,连忙奔到他跟前,捧着他的脸道:“江少爷,你怎么光着脚站在雪地里啊,这样会生病的!走,我们回房去!” 江柒寒浅浅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又移向前面的树,木然地开口道:“看,不管是再绚灿的生命,也终会逝去。” 奶娘因为他的话而面露不解,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那棵树下正埋着什么黄色的东西。奶娘疑惑地走过去拨开那些雪,在露出雪地下的东西时,奶娘惊吓地摔倒在地上。 那竟然是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狗。 江柒寒走了过去,俯下身来,伸出手指摸了摸小狗已经冰冷僵硬的身体,没有悲伤,也没有任何情绪道:“昨日它还活蹦乱跳,在我的脚下摇尾讨我欢心,今日便死在了我的房门前,看来所有人,就连一只动物都会离我而去。” 奶娘慌忙将江柒寒拉回来,拍了拍他的手,说道:“江少爷你身子弱,不要乱碰尸体,免得沾染什么晦气。这一定是阁里那些不懂事的小孩胡闹的,我马上叫管家去查。”说着就拉着江柒寒要回房。 江柒寒动也不动,摇头道:“算了,他们不过是玩心太重,饶了他们吧。” “小少爷真是心善,我待会便告诉管家,清和院以后再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进来。这些小孩真是,看到少爷多病,就会欺负少爷,也不看看这寒江阁到底是谁当家做主!”奶娘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江柒寒一直好脾气,不愿生事,她早就告诉阁主了。小少爷很懂事,有时候懂事的让人觉得心疼。 江柒寒平静地看着奶娘为自己生气,不甚在意地说道:“把它一直埋在这里也不太好,还是处理下吧。顺便看看这是谁家的狗,告诉主人一声,免得找的焦急。” 奶娘连忙道:“好,少爷你先回房,我马上找地方把狗埋了。” 江柒寒叫住她,“不用了,去找一根火折子我。” “啊?”奶娘愣了一下,不知道江柒寒要做什么。 等拿来之后,江柒寒已将小狗的尸体抱到空旷的雪地上,他竟然点燃了火折子,扔到了小狗的尸体上。雪地里顿时升起了一团火焰,在那黑色不断冒起的滚滚浓雾中,江柒寒目不转睛地看着曾经灵动的生命渐渐化为灰烬,眼里没有一丝怜悯,有的只是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冷漠。 江柒寒由于在雪地里待的太久,果然染了风寒,一病不起。 傅辛是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他是唯一一个待在江柒寒身边超过三天的人,但是傅辛生性寡言少语,很少与江柒寒说话,只是陪同江柒寒一起看书学习。傅辛相比于玩伴,更像一个伴读,或者说是一个护卫。 江柒寒生病的日子,傅辛每天都待在清和院,给江柒寒抄录先生上课的笔记。 江柒寒躺在床上,对傅辛道:“傅辛,你明天不用再来了。” “为什么?”傅辛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笔。 江柒寒叹口气,“你不用勉强自己与我作伴,我身体不好,他们都不愿意接近我,大概是觉得我身上病气太重。你不必听我父亲的话一定要留在这里,想走的话,我就跟我父亲说一声便好。”江柒寒说话的时候,眼中无悲无喜。他一点也不像是个才十一岁的孩子。 傅辛说道:“少爷,我身体强壮,不怕这些。我从慧姨那听到小狗那件事了,少爷既然是阁主的儿子,身份尊贵,为什么还要任由那些人胡来?”江柒寒只要将那些人的恶行告诉江淮,以江淮的爱子心切,一定会对那些人严加惩治。 江柒寒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不喜欢以身份压人,而且也没有心思管别人,那对于我来说实在没任何意义,还不如多看几本医书。既然你不愿意走,那等明日,便和我一起去奇花谷吧,我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我叔叔了。” “可是少爷你的病还没好,这样出去……”傅辛略显老成的脸上现出一丝忧虑。 江柒寒从卧榻上坐了起来,活动了下胳膊,微笑道:“躺了好几天了,躺的我腰酸背痛,病怎么能好,我已经无大碍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的很。而且去一趟奇花谷,胜读十年书。你去见过我叔叔就知道了,他的一句话,比你读三本书还有用得多。” 傅辛半信半疑,“天下竟有这么厉害的人吗?少爷的叔叔难道是琴心大夫江容谷主?” 江柒寒点点头,颇为自豪,“没错。” 傅辛脸上顿时出现一丝神往,“我早就想见见江容谷主了,可惜听说万金难买他一面,需有缘人才得见。少爷,我们这次去要去多少天?” 江柒寒看他难得那么兴奋,便笑了起来,“那就看江容谷主能留我们多少天了。” 第一百零五章 青丝暮雪(二)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人间四月,京城的雪月阁人来人往,月底当朝宰相之子雷戴要在这举办一场宴会,为从西域而来的耶律鑫大将接风。∫消息,千机楼这次的暗杀目标就是雷戴和耶律鑫,于是江柒寒早早地布局好了一切,协同傅辛从房厉赶到了京城。 江柒寒终日待在寒江阁,除了小时候去过奇花谷之外,再没有到过任何地方。寒江阁,既是他安身之地,同时也是囚笼。若不是三年前偶然结识了独孤煌,习得了能够稳定心火的心法,他或许现在还只能受困于寒江阁,不得外出。 京城,是个繁华鼎盛之地,然而之于江柒寒,却太过陌生了。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坐在雪月阁对面的酒楼里,望着外面的熙熙攘攘,思绪一下就被拉的很远。 若不是为了血海深仇,他一定不会来到这种不属于他的地方。父亲之死,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没有人会长长久久地留在他的身边,不管是朋友,还是亲人。他要让夺走他父亲的那个人饱受世间痛楚,这份仇恨埋在他心里三年,他是个救世的大夫,却也是个拥有深仇大恨的普通人。 不知道坐了多久,对面的雪月阁里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边澈,另一个是…… 那女子身穿红色衣裙,身姿曼妙,在人群中迅速地抓住了所有男人的视线。她不点自红的嘴唇轻抿,神情漠然,清冷艳丽的异族面孔,有着中原女子少见的英气,算不上倾国倾城,却光彩夺目。 江柒寒不是没有见过美人,然而性情如此寡淡的他,见到这个女子后竟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几眼。在这繁花无数的街道上,一身红衣的女子犹如惊鸿一瞥闯入了江柒寒灰暗沉闷的世界。不久后,江柒寒得知,此女便是边澈身边三大杀手之一,叶七娘。而且,叶七娘深得边澈信任,边澈什么任务都会带上她。一个想法突然从江柒寒心中冒出。他不由得勾了勾唇角,饮了一口清茶,然后对身边的小乞丐说:“你是叫巴石吧?你婆婆的病我能治好,不过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小乞丐眼中闪过惊喜之色,还没听他说是什么忙,立马就答应道:“江阁主只要能够救我婆婆,巴石什么忙都能答应你!” 江柒寒温和一笑,“我还没说是什么忙,你先别急着答应我。” 小乞丐嘿嘿傻笑,“江阁主一定不会为难我的。” “这……”江柒寒轻笑一声,绽开清风般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意,说道:“巴石,你能帮我做一件小坏事吗?” 七娘的玉佩当天就被人偷了。 江柒寒后来想想,他光明磊落了二十几年,却在二十四岁的时候破例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容易接近七娘的办法。他为了接近她,做了他平生最不耻的事情,但是,他一点也没有后悔。 小时候,他不理解父亲为什么会为了娘亲哭泣,后来,他终于明白了这种思念的滋味。那种感情,是即使知道对方是与自己对立,甚至还想杀了自己,却也想要继续见到她了解她的心情。 江柒寒也有懊恼过,阻止过,试图将这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排除出去,他无数次告诫自己,他是因为报仇才接近她的,对她并无他想,可是一旦面对她时,那种被压在心底的感情便又如洪水般倾泻而出。这是他这一生中最不能掌控的一件事,只能任由它的发生,以及朝着自己无法预知的方向发展。 他收集千机楼的消息,也孜孜不倦地调查关于七娘的事情,而这些发生在暗地里的事,七娘一概都不知道。 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江柒寒只想留给她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在西域不辞而别之后,江柒寒时常望着天上的明月发呆,想着七娘是不是也在另一个地方与他望着同一轮明月。他如此思念着她,却不知道七娘是否也如他一般思念自己。他一点也没有自信。每一天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都像是从另一个人那里偷来的。 他该用什么来留住她的心,他的温柔,他的聪明,他的失落,还是他内心的寂寞? 这是南疆一个与世隔绝的深谷之中,郁树茂林,古木参天,独孤让就居住在用树木搭建的房屋上。独孤让也和江柒寒一样,患了心火之疾,不过独孤让却活了七十多岁。患了心火还能活过三十五岁的人,世上也唯有独孤让一人了。 江柒寒是寒江阁历代患此疾的人中病得最重的人,他出生的时候,就被预言,他活不过二十六岁。江柒寒想从独孤让这里寻求延长寿命的方法。父亲曾说他无欲无求,但是现在,他有了很多未能实现的愿望。他想多活几十年,不,多活几年也行。 “你心有旁骛啊。”独孤让苍老的声音在江柒寒身后响起。 江柒寒转过身,朝独孤让点头致意,“抱歉,独孤先生,我一时间想起了一些事情来。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独孤让看了他半晌,说道:“你可想清楚了?一旦练了独孤心法,虽能压制心火,但是意味着你将得到更深厚的内力,你的身体已经接近极限,如果意志不坚,恐怕再无回天之力。而且,练了我的心法,倘若有朝一日你擅自动用内力,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永不可弥补的伤害。独孤心法毕竟跟平常的武功心法不太一样,不一定适合你,其中风险巨大难料,若是成,自然是好事,若不成……你可能就死在这里了。”独孤让面色沉重地看着江柒寒,希望他能再考虑一下。 江柒寒却笑着摇摇头,“我心意已决,但凡还有一丝机会,我都要试一下。” “哪怕练了我的心法,只能延长你几年寿命,你也甘愿承担此间痛楚?” “哪怕结局是最坏的,我都能够承受,其心不悔。”江柒寒目光坚定。 独孤让见他心思沉稳,是个坚毅之人,便点头答应:“好,既然你其心不改,你今日就可做好准备,明日我便传授你独孤心法。你要是死了,也怨不得任何人,不过我会让独孤煌将你的尸身带回中原。你可有最想见的人,我可以将你的遗言带给他。” 江柒寒眼中划过一丝决然,说道:“若我死了,请先生就把我的尸骨烧掉吧,然后将我的骨灰投入寒江。至于遗言,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也不想让她知道。” 要是他注定度不过这个坎,那就让他永远留在七娘的记忆里吧。 以残破之躯接受独孤心法是极其痛苦的过程,江柒寒每日都要坐在高温烘烤过的密室中,承受一次又一次的疾病之痛,因为炎热,他嘴唇干裂,手脚皮肤均被灼伤。独孤心法将他的心火完全激发了出来,每一次的发作,他都要承受比平时发病还要痛苦百倍的折磨,他很多次都以为自己快死了,但每一次都咬着牙挺了过来。最后一天,江柒寒于密室中走了出来。 那如烈火地狱般的地方,仅仅是离开一步,都觉得像是得到了永生。 夜风过耳,星斗横空,江柒寒看到夜空的时候,他微笑着直直倒在了地上。人世间至为惨痛之事他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能够击倒他的。原来,只要遇到了那个人,所有的痛楚皆可化为浮云。是七娘,让他第一次对生命有了渴望,他想要活下去,与她长久为伴。 天边渐渐升起了一道亮光,白天如约而至,江柒寒卧在树屋顶上,接受着第一丝阳光的照射。他是如此欣喜地期待着新的一天,再过不久,他就能以崭新的面目重新回到中原,与她相见了吧。 不过他现在这副丑陋的样子若是让七娘见了,恐怕会认不出自己来了。江柒寒一面幻想着重逢的时刻,一面笑了笑。那就等他养好身上的伤吧,免得她担心。 在南疆休养的日子,江柒寒联系到了主掌寒江阁关系网的一个关键人物,时刻关注着中原的消息,得知江诚的阴谋,他拜托独孤煌将自己的信件暗中送到宇文大皇子的府邸以及凤凰谷,让他们早做提防。在他消失踪迹的半年间,千机楼的中原势力在他的计划下已被朝廷全部拔除,边澈为保千机楼众人,不得已解散千机楼,将愿意继续跟随他的人撤离到东芜。虽然未能将千机楼一网打尽,但看到边澈被逼至绝境,江柒寒也觉大快人心。 “独孤,在下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江柒寒又有了新的打算,他不会让边澈这么轻易地就离开中原。 独孤煌问道:“什么事?柒寒兄你尽管说!”对于帮忙这种事情,独孤煌是个彻头彻底的热心肠。 “帮我去找一个人,他叫溪枫,你应该听过此人的名字。” “溪枫不就是那个画圣吗?你们是朋友?你要找他做什么?”独孤煌接二连三地问道。 “之前打过一些交道,算不上很熟,不过如果他知道是我找他,他应该会帮我这个忙。”江柒寒微微一笑。 独孤煌狐疑地看着他,摸了摸鼻子,用古怪的眼神打量了一会江柒寒,说道:“柒寒兄,你是不是又在盘算什么啊?总觉得你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不好好养伤,整天想着中原的事,你累不累啊?” 江柒寒心情甚好的样子,“只要能够达到自己期望的事,再累也值得。” 第一百零六章 白夜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七娘诞下孩子那天,恰逢宇文占即帝王位,改年号为圣启,举国欢庆。意外的是,七娘为江柒寒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他们为其取名为江宁,期望他能够一生安乐宁静。 宇文占即位后,大力整顿朝纲,提拔轩辕崇为护国公,消除外患,恩泽百姓,中原一片安定。唯一让七娘忧心的是,就是白夜城和东芜的征战却一直未曾消停,七娘不止一次写信劝说魏子安让百姓休养生息,但都被魏子安以各种理由拒绝。七娘未想到魏子安竟这般执着于武力和战争,就连兰王妃对此也毫无办法。 这是这个月以来七娘收到的第三封信了,落款是兰王妃,看到信上的内容,七娘日渐忧虑。魏子安不愿意透露太多北荒的战况,怕七娘担心,七娘只能通过王妃得知白夜城的消息。这次东芜换了一名将领,连破了北荒两个城池,白夜城势单力薄,情况危急。七娘考虑再三,做下一个决定。 召集千机楼留在中原的旧部十分困难,他们大多分散各地,身份地位都不一样,这些不愿意随边澈去往东芜的杀手,是七娘最好的帮手,他们很多人曾经听命于她。不过寻找这些人的事却不能让江柒寒察觉,七娘只能拜托御风。七娘庆幸自己在红莲堡中还有这么一个对她忠心的人。 寻找旧部的事情不出一月就已经落实,而令七娘意外的是,江柒寒发现了她这一个月以来所做的事情。 七娘为了不露出痕迹,特意与千机楼旧部在一个隐蔽的地点会面,却还是被江柒寒发觉了。江柒寒不露声色地跟踪了自己,而七娘竟然毫无察觉。她看到江柒寒出现的时候,眼底里闪过诧异,她的手微微握紧,像是被撞破了什么秘密。 那些人平平无奇,穿着各异,唯有腰间闪着刀光。江柒寒没见过那些人,却已经猜到他们的身份。他没有什么表情地从那些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目光定格在七娘脸上,熟悉的眉眼里没有任何波动,他静静地望着七娘,想等她自己开口。 “柒寒,你怎么……”七娘上前一步,有些惊讶,想问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可是话到嘴边又突然没了声音。 “这么久了,你还找他们做什么?”江柒寒无法理解。 七娘对为首一个男人说道:“你们先走。”说罢便快步走到江柒寒跟前,说:“柒寒,傅辛不是说你刚发完病,要好好在阁里休息吗?” 江柒寒眼中掠过质疑、不解的光,声音褪去往常的温柔,“所以你见这些人,是想做什么?” 七娘沉默了下来,她无法对江柒寒撒谎。 江柒寒将一封信举到七娘眼前,表情郑重,“我无意中看到了兰王妃写给你的信。萋萋,不要去北荒,不要离开寒江阁,战场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柒寒,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子安是我的亲弟弟,我不能看着他孤立无援。这趟我必须去。”七娘面色坚定,不容更改。 江柒寒面露痛苦之色,“那宁儿怎么办?我怎么办?”江柒寒无法想象没有七娘在身边的生活,那些与她分离的日子,每天活在思念中的日子,每天担心她离自己而去的日子,他是一天都不想度过了。他不知道还有多少时日能够陪伴在她身边,每一天他都担心自己睡去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 然而七娘不懂。 “宁儿有寒江阁有你的庇佑,但是子安孤注一掷,现在是最需要人的时候,我找了他那么久,不希望看到他陷入危机之中。柒寒,等我几个月,等到北荒战事了结,我就回来,再也不与你们分开。” 江柒寒紧紧抓着七娘的手,难过道:“几个月……你不知道对我而言几个月意味着什么?你弟弟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两国交战必不可少,他理应承担一切可能发生的后果,你不需要为他承担这个责任。” 江柒寒从来不会干涉她做任何事,然而这次却执意不让她离开,七娘以为他只是舍不得自己去那么远的地方,于是便放软声音道:“我保证我会安然无恙地回来,尽量不让你担心。” 谁知江柒寒却突然大叫一句:“我怎能不担心!战场上刀剑无眼,魏子安,真的比我加上宁儿两个人还要重要吗?” 七娘惊诧地看着他,她从来不觉得谁比谁重要,她的弟弟,她的丈夫,她的儿子,不论哪一个人都是她不能舍弃的人。她不明白一向与她心灵相通的江柒寒为何会说出这样让她难理解的话,她敛了敛眼帘道:“子安是为了我才踏上这条路的,我怎能抛下他。” 江柒寒面带苦涩,“萋萋,男人都是有野心的,就算不为了你,魏子安也会走上这条路。你就算去了,也改变不了战局!” 七娘直视着江柒寒,不见一丝动摇,“我知道,但我仍旧要去,我改变不了局势,但是我能不让他落入敌人手中。”七娘将手从江柒寒手中挣脱出来,脸上是决然的神色,“柒寒,这次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听你的,宁儿就拜托你了。”说罢,她再不管江柒寒的阻止,毅然翻身上了马,扬尘而去。 很多年以后,七娘仍会回想起那一天,如果那一天她没有不顾江柒寒的劝阻一意孤行前往北荒帮助魏子安击退东芜的士兵,或许她、江柒寒和边澈也不会走到今天。 七娘来到北荒的一个城镇,举目望去只见横尸遍野,房屋残破,到处都是烧杀抢夺过的痕迹,一些流民还来不及逃走,逗留在城中,有些地痞无赖趁兵荒马乱之际闯入私宅,明目张胆地抢夺财物。七娘此生虽杀人无数,但见到此等场景也是心中一颤。这就是战争,为了争抢土地,历代君王不惜牺牲百姓的安乐生活。她不希望魏子安成为这样的人。 远处传来男孩的呼救声,七娘鬼使神差地骑马向声音处奔去,看到一个士兵正提着裤子从一间破旧的房屋里走出来,一个八、九岁的男孩立马朝屋子里冲进去,却被士兵提了起来,正要拿剑刺去。 七娘一抬手,两枚银针就从手腕的暗匣里发射了出去,一根刺进士兵提着男孩的手,一根刺进士兵的脑袋,士兵立马倒在了地上。 正要离开,男孩就哭着跑过来扯住七娘的脚喊道:“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娘吧!” 七娘坐在马背上俯视着他,眼神清冷无双,说:“我不是救世主,救你是因为你年纪小。” 男孩抓着她的裤脚不放手,一边抹泪一边道:“姐姐,我娘怀孕了,但那士兵……” 七娘眼中划过一道不明的光,她看了看男孩,跳下了马,刚走进屋子里,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她皱了皱眉,走到里边的房间,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呆了。男孩刚从她身后走出,她立马就捂住了男孩的眼睛。 床上躺着一个衣不蔽体的大着肚子的妇人,有血从她的下身流了出来。七娘将男孩扔给随行的人,就上前去探那妇人的鼻息,然后一丝怜悯之光在她的眼中流动。七娘为那妇人遮住身体,步履沉重地走了出去。 男孩想冲进去,却被七娘一把拎了回来,冷声道:“你娘死了。” 男孩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然后在她的手下不断地瞪着双腿,哭喊道:“我不信!你骗我!我要去见我娘!放开我!” 七娘悲悯地看着他,交给一边的随行,叹口气道:“找个地方把他娘给埋了吧。” “那这男孩怎么办?” 七娘沉思片刻,说:“此地不安全,就将他先带着,到了白夜城再找个地方安顿。” 从城镇通往白夜城的大路已经被封锁,七娘一行人不得已要沿着山路翻过一座山,却没想到就连上山也遭到了伏击。东芜这次看来是想将白夜城所有的援军都拦截下来,将魏子安困死在城中。 七娘所带的一行人虽不多,但全是过去边澈调教出来的精锐,还尚足以对付这些留下伏击的散兵。不过敌人在上,他们在下,很快他们便折损了几人,眼看背着男孩的人中箭,在掉入悬崖之前,七娘连忙伸手拉住男孩,将男孩甩到背上,喝道:“抓紧我了!”话音刚止,七娘便拉住悬崖边的藤蔓,脚踏着陡坡一路疾行而上,在跃上山顶的时刻,七娘抬手按动手腕上的暗匣,银针随之射出,正中一名弓箭手的脑门。随后,她拔剑横空一扫,山顶上的一排人接二连三倒下。 她朝后一看,大家都已经上了山顶,她眉峰一凛,说道:“走!务必明日到达白夜城。” 白月当空,一行人穿梭在林子里,像暗夜的行者,偶有交战的声音,给萧瑟的林子增添了一丝肃杀之意。除了上山之时他们处于劣势,之后遇敌皆未有一人伤亡。七娘不禁感谢起边澈调教出来的成果,他们曾经是杀人如麻的暗杀者,现在却是英勇无畏的战士。 虽是晚上,但白夜城的天空被皑皑大雪照得如白日般明亮。山山是雪,路路皆白。飞鸟绝迹,人踪湮没。他们赶在天亮之前到达了白昼领域,这个地方,因为常年不见黑夜,因而被唤做白昼。这里,也是七娘和子安生活过的地方。如今,一片荒芜,一片凄寂。 这里,不久前经历过一场惨绝人寰的厮杀,这已经不是两国之战了,这是屠城。 究竟是谁,竟然让白昼领域变成了这番模样。 第一百零七章 潜伏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七娘和众人到达白夜城门的时候,城门口还未有攻城的迹象,照理说,东芜军队势如破竹,应该会一鼓作气趁胜攻打城池,这都到了白夜城城门口的白昼,为何突然停了下来? 只见城门口堆着厚厚的白雪,没有一个脚印,四周空寂无声,完全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v骑着马接近,城门上突然冒出几十个弓箭手,箭矢齐刷刷对准了他们。但是其中一人马上认出了走在人群前面的七娘,对那些弓箭手喊道:“别放箭,那是萋夫人!快开城门!” “刷”地一声,那些人迅速地收起了弓箭。 魏子安正在和将军们商量接下来的策略,听到一个士兵急急来报,以为是东芜的人来攻城了,立马紧绷着脸,问:“什么情况?” “王上,萋夫人来了!” 魏子安一阵讶异,“姐姐来了?”他先是一喜,但转瞬就忧虑不安起来。这个非常时期,姐姐来做什么? 魏子安匆忙跑了出去,七娘见到魏子安安然无恙,心里悬着的巨石倏地落下,她疾步走到他跟前,和魏子安轻轻拥抱了下。 “姐姐,你怎么来了?”魏子安脸上不见任何高兴的神采,而是浓重的忧色。虽然他想见她,却不是这种时候想见她。 “子安,白夜城出了这样大的危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七娘一路都很担心魏子安的安危,话语里不免带着一丝责备之意。 魏子安眉头微蹙,看着她道:“我不想把姐姐卷进来,是谁让你来的?江柒寒?还是若云?” “是我自己。我带了一些人来,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能助你一臂之力。”七娘摸了摸他略显憔悴的脸庞,说道,“子安,我是你的亲人,无论前路如何危险,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魏子安将手覆在她手背上,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姐姐,这次我就暂借你的力量。但是我不希望姐姐因为我而做出任何牺牲。” 魏子安看了一眼七娘身后的人,面上有疑惑,“姐姐带来的这些人是?” “他们曾经都是千机楼的人,边澈撤回东芜后,他们就离开千机楼了。” 魏子安并不觉得有多大惊讶,他望着七娘问道:“江柒寒肯让你来?” 七娘目光晦暗,隔了好久才道:“他试图阻止我,但我没有听他的劝阻。” 两人沉默了一会,魏子安郑重地承诺道:“我不会让你遇到任何危险,我一定让你平平安安地回到中原。” 七娘打趣地笑了笑,“我是来助你的,怎么反倒要受你庇护了?我在子安你眼里就那么不中用?” “姐姐,我没有这个意思……”魏子安着急解释道。 七娘噗嗤一笑,扫去连日疲惫之态,“我逗你的,看你愁眉苦脸的,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只要人还在,城还在,就还不算太差。我在来的这一路上,想到一个计策,可以帮你夺回一个城池。” 魏子安疑惑道:“姐姐说的是哪一城?” “你曾经不是很喜欢极夜吗?极夜靠海,水源充足,扼守北荒与东芜的要塞,还是个屯粮的好地方,倘若得到那个城池,那对白夜城对抗东芜来说大有裨益。” 魏子安凝眉深思片刻,说道:“若云也跟我提过先攻打极夜,夺回主动权,但是极夜偏远,地势又平坦开阔,有人接近一目了然,自东芜拿下该城之后,就一直由暮云把手城中,我们很难靠近城池。” “你们大张旗鼓地攻城是很难,但是别忘了姐姐是做什么的。”七娘朝魏子安眨了一下眼。 魏子安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行,我刚说完不能让姐姐为我做出牺牲,姐姐说的法子,我不同意。”魏子安拧眉,面上是不容置喙的表情。 “子安,我还没说完。” 魏子安一挥手,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知道姐姐想暗中潜入极夜,为我们打开城门,但是这样风险太大了,我不能因为此时受困而让姐姐冒这样的危险。” 七娘盯着魏子安认真道:“子安,听姐姐一言,我不是要去冒险,我是有绝对的胜算才会下这样的决定的。只要这步成功了,那白夜城目前的危机就能解除,相信我。” 魏子安面露伤感,似有动容,眼下白夜城确实腹背受敌,除了血战到底,也只有这个办法能够缓解当前局势了。他露出难过的表情,喃喃道:“我当初复国,当上白夜城的王,是想让姐姐过上最好的生活,如今我咎由自取,还要让姐姐为我受连累,如果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当初。” 七娘摇摇头,安抚似的握了握他的手,说:“姐姐从来没怪过你,子安不要自责,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姐姐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姐姐想让我答应你什么事?” “答应我,等这次拿下极夜,就休战,不能再劳民伤财了。国家不仅仅是需要扩疆来维持强大,百姓和人心也同样重要。”七娘一脸严肃郑重。 魏子安看着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听到他的承诺,七娘方微笑道:“那么,明日我就会安排千机楼众人做好准备,你们按兵不动,继续混淆敌人试听,等时机一到,我就放出信号。” “姐姐刚来白夜城,就再休息一日吧,攻城的事先不急。”魏子安希望这一天能再晚些到来,一想到七娘要亲自去面对敌人,他就忍不住想要扔下一切,带她远离这一切是非,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他不能让所有跟随他的北荒将士失望,也不能抛下兰若云和他的孩子。 七娘看出魏子安的犹豫,立马说道:“子安,事不宜迟,要是再拖下去,不知道东芜什么时候休息够了再来攻城,到时候就晚了。” “姐姐,我……” 七娘紧紧握住魏子安的手,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还有必胜的信念,一字一顿清晰有力:“我会平安无事地等着你。” 天还未到酉时,极夜的天就已经暗了下来,这是极夜与白夜城以及白昼领域不同的地方,极夜大部分时间都处于黑暗。也正因为如此,在极夜,人的防备能力也会降低,而黑暗一旦来临,就是杀手们杀机最浓的时刻。这是七娘离开千机楼的第一次行动,她不允许自己失败。 极夜无常的环境给她创造了绝好的机会。她和几名杀手顺利地潜入了极夜的领域。说极夜是个城池,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营房。暮云就坐镇在这里,为东芜的军队供应粮草。如果能断绝东芜的粮草,想必东芜也不敢再来进攻了。毕竟打了半年的仗,再强大的国家也会有兵力粮草不足的时候,何况东芜经历了王储之争,还尚未稳定。 今夜无风无月,格外寒冷。寂静无声的营地里偶尔响起几声马匹的鼾声,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暮云从营帐中走出,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又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神差鬼遣地朝马厩的方向望了一眼,远远的好似有黑影一闪而过,暮云以为自己没睡醒看花了眼,又睁了睁眼睛,却什么人也没看见。 “极夜这个鬼地方,怎么那么早就天黑了啊,困死了。”暮云在寂静的黑夜中嘀咕了一句,然后又抬手打起了哈欠,确认没什么异常情况就又回了营房。 然而第二天,士兵慌慌张张地来报告,说营地里的马全部都死了。暮云连忙从舒适暖和的厚毯子中站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全死了?怎么死的?!” “属下不知,属下今早去喂马,才发现那些马都倒下了,像是中了毒。” 暮云跌坐在椅子上,脸上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突然想起昨晚听到的那些有些怪异的马鼾声,还有那个一闪就不见的黑影,原来不是错觉。他十分悔恨地捶了捶桌子,震得那士兵吓得一抖。 “气死我了,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潜入营地下毒!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查啊!要是被我逮到,看他怎么死的!”暮云咬牙切齿,还从没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耍计谋。 但查了一天,都没有查出所以然来,营地里也没有人擅自闯入的迹象。暮云当天就命人加强戒备,连一只苍蝇都不允许飞进来。然而防不胜防,第二日,关押着北荒战俘的营房突然起火,等士兵将火扑灭后,营房里已经被烧成焦黑一片,里面的人全无踪影,就像凭空消失一样。 暮云气得跳脚,命人彻查营地外一切可疑的物事,结果发现在营地后方的河中,漂浮着几个巨大的木桶,而河流的流向,正是白夜城。北荒因为天气寒冷,居民都会喝烈酒来暖身,因此城镇中均会有很多用来酿酒的木桶。看来是有人潜进营地中救走了那些北荒的人质,又利用河流的流向将那些人送回了白夜城。 营地里守卫如此森严,这个能自由出入营地且不被发现,甚至还不声不响地救走那么多人质的人,定是擅于隐藏行踪的高手。或许,还不止一人。 他得立即将这件事告知公西衡才行。暮云正盘算着,营帐外突然响起几声倒地的声响,暮云警戒地走了出去,刚走到帐外,他便又慢慢退了回来。 横在他脖子上的,是一把闪着月白光辉的刀。一个黑衣人慢慢将暮云逼至帐内。 “叶七娘。”暮云惊讶地叫出这个名字。 七娘目光一冷,说道:“你认错人了,我姓苗,不姓叶。” 暮云却一脸无惧地笑着看她,“真没想到是你,你知道这次率兵攻打白昼领域的是谁吗?” 第一百零八章 营救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极夜的上空,突然升起一道红色的火光。∮后,离白夜城不远的一个营地里,公西衡突然接到一个急报,镇守在极夜的暮云被敌人给捉住了,其手下的士兵也被白夜城的援军包围,其领头的人放话,要想暮云活命,需东芜立即退兵。 公西衡坐在大营里,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横眉怒目,斥道:“白夜城四面的城池和道路皆被我们封锁,哪来的援兵?” “属下不知那些援兵从哪来的,但据说领头的是一名女子。” “女子?除此之外,他们还说了什么?”公西衡对这名女子顿时有些好奇。 “那领头的说,只要东芜这次退兵,白夜城可以与东芜签订休战协议。” 公西衡好像听到一件怪事一样,面露不解,“明明是白夜城先率兵来争抢土地,现在走投无路,又想化干戈为玉帛吗?”说完,他瞟了一眼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男人,兀自笑了笑,冷哼一声:“白夜城当我公西衡是什么人,我怎可受他们威胁?白夜城这次是无论如何也要拿下,这也是王上的意愿。” 说完公西衡转向角落,问道:“澈儿,你说呢?你不是一直都是站在王上这边的吗?这事你有什么想法?” 边澈低垂着眼帘良久不说话,他的半张脸都隐藏在黑暗里,他思索了片刻,道:“魏子安是个好战之人,宁愿背城一战也不肯轻易休战,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定是有人说服了他。”倏而转头问那士兵:“那女子什么来头?” “额,这个,属下只是听说那女子是个西域人,其余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在战场上也从未见过她。” 听到西域人,边澈眼中似有什么光芒一闪而逝,转瞬便恢复死水般的平静,然后他对公西衡道:“能掩人耳目地进入极夜营地并且擒拿住师叔的人定不是等闲之辈,师傅,我去营救师叔。” 公西衡看了他一眼,似有什么顾虑,“那就让李威跟你去吧。” 李威是公西衡的亲信,公西衡让他跟边澈同去,边澈便知道公西衡心里想的是什么了。对于攻打白夜城一事,公西衡和边澈就各执己见,公西衡想趁胜一举拿下白夜城,而边澈却以士兵连日作战早已精疲力竭为由一拖再拖。公西衡这次派李威跟去,恐怕是担心边澈私自答应白夜城的要求。 “师傅是不信任我?” 公西衡冷看着他,“为师只是担心你太感情用事了,战场上没有公私之分,打仗就是打仗,敌人就是敌人。你这次回来,太令为师失望。” 边澈懒洋洋地回道:“我什么时候没有让你不失望过?对你这句话,我早习惯了。” “嘭”的一声,公西衡怒捶桌子,青筋暴跳。“你这是什么态度!” 自从边澈与公西衡一起上战场,他俩就一直处于争锋相对的状态,下面的士兵早就对此见怪不怪了。这个时候,他们决不能插嘴,否则一定会被公西衡的怒火殃及。 边澈漫不经心地站起来往外走,有些无奈道:“公西扬让我上战场,是想缓和我跟你的关系,可不是让我来跟你吵架的。既然师傅让李威跟我一起去,那就让他来我的营帐。”说罢,边澈已经掀开帘帐出去了。 自白夜城重新占领了极夜,七娘已经等了一天了,仍迟迟不见东芜的人前来交涉,她看着身后被五花大绑的暮云,摇头道:“我看我高估你在他们眼里的地位了,你之前特意跑到中原去救边澈,这次你有难,边澈却不来救你。” 暮云苦笑,“我也没想到我这半生混得那么差,他们不来,那你拿我威胁衡王退兵的计划岂不是要泡汤了,你怎么没有一点可惜的样子?” 七娘道:“我本意也没想过你能让东芜退兵,我只不过是想断绝你们的粮草而已。你们打了那么久的仗,也损失不少兵力了吧,东芜应该也没有再多的军粮供给给你们了,再打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相反,北荒人擅长雪地之战,比你们更有耐力,更适应恶劣的天气,论持久战,恐怕白夜城更胜一筹,若背水一战,白夜城赢也说不定。你们没了粮草供给,还能继续打下去吗?” 暮云眼中现出一丝敬佩之意,笑道:“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你若是男子,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将领。所以说,你这是顺便拿我换一张休战书咯?” 七娘不答,看着远方茫茫无际的雪原,手指微扣抵在下巴上作思考状,“边澈不救你,连衡王也不救你,你果然……混的很差……” “额……你刚才想了那么久,就是得出了这个结论?”暮云有些哭笑不得。 突然,七娘眼睛闪动了下,放眼望去,纯白的雪地里出现了一小队人马,为首的正是边澈,七娘嘴角轻扬,立马戴上了面具。 暮云欣喜笑道:“看来这回你猜错了,是谁来了?我猜是我那人见人爱的师侄。老情人相见,为什么要遮面?怕澈儿认出你吗?”暮云脸上扬起意味深长一副看好戏的笑意。 七娘冷冷瞪了他一眼,双手交叉横在胸前,一瞬不瞬地盯着雪原上逐渐靠近城门的人。 边澈等人来到城门下,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戴着半面人面具的女子站在城门上。她的身边,暮云被两个人挟持着,嘴里塞着东西,想要说什么却说不了,只能对着边澈挤眉弄眼。 边澈的目光从暮云身上移开,落到七娘身上,带着一丝探究,然后他向李威使了个眼色。李威便冲着城门上喊道:“这位将军,东芜已经决定退兵,请你按照约定将我们的人放了。” 七娘并未开口,而是示意身边的一个将士回他们的话。 “你说了没用,我们将军要看到衡王亲笔写的休战协议。” 边澈对李威道:“拿给他们。” 李威点点头,然后将手中的一张休战书高举了起来,喊道:“协议在此,劳烦将军将我们的人带下来交换。” “你们要是有诚意,想要换人的话,还请边副将亲自拿着休战书来领人,我们将军要看看那协议书是不是真的。” 边澈突然嘴角一勾笑了起来,目光对准七娘,说道:“将军所虑极是,不过要是你们说话不算话,拿到休战书之后把我也拿下了,那可怎么办呢?” 那将士回:“这不是边副将应该担心的事吧,边副将武功卓绝,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我们拿下。” “这倒是!”边澈一扬眉,笑着说道,“那你们就不担心我出尔反尔,将你们的将军拿下吗?” 那将士也笑了下,嘲讽道:“边副将说笑了,要是我们将军那么容易就被您拿下,还能擒下你们的人吗?边副将,请将休战书拿过来吧。” “给我。”边澈盯着城门上方,对李威伸出手。 城门上方的将士也对七娘道:“夫人一切小心。” 七娘点点头,便带着暮云走下了城楼。城门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七娘和边澈身上。 随着七娘走近,边澈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虽然七娘戴着面具,但是她的身形和动作却让边澈感到莫名熟悉,他带着一丝迷惑和探究的神色盯着眼前的女子,不由得开口道:“姑娘为何要戴着面具?” 七娘不答话,朝着他伸出手,边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她伸来的手,不知为何,他竟然希望那是只因为常年握剑而带着薄茧以及伤痕的手,但是她戴着手套。 “姑娘不会说话?”边澈又问,他突然想听听她的声音,即使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是多么的荒唐和莫名其妙。 暮云继续对着边澈挤眉弄眼,七娘默不作声地一把拿过边澈手中的休战书。看了一眼,便抽出剑,迅速划断了绑在暮云手腕上的绳子,然后调转马头奔向城门口。 暮云好像猜到了他们这次来的意图,快速挣脱了手上的绳子,将嘴里塞的东西拿出,对边澈急道:“澈儿且慢,她是七娘!”而这时,李威手中的暗夜毒枭已经对准了七娘。 边澈瞪大眼睛,回头喊了一句:“等等李威!” 边澈的话还未说完,暗夜毒枭的银针就射了出去。 众人只看到雪地上白影一晃,边澈已经毫不犹疑地飞身上前,徒手捏住了那枚袭向七娘后脑勺的银针,而下一刻,边澈身子剧烈一颤,银针落地,他滚落到地上。刹那间,城楼上齐刷刷地出现了一排弓箭手,无数只箭矢射向雪地。七娘惊诧地回头,见边澈单手撑地,黑发瞬间变成了白发,他面色痛苦,正用内力将手指沾上的毒液逼出来。 七娘心中震惊无比,忙从马背上跳下来,冲到边澈身边,颤声道:“边澈,边澈,你怎么样?” 只见边澈沾上毒液的那只手冒出寒气,他黑色的眼珠也一阵黑一阵白,他猛地抓住七娘的手腕,冷声道:“你快回城!” 七娘目露悲伤,连连摇头,想要将边澈从地上拉起来,却被边澈一把甩开,“回城!”他朝七娘发出一声怒吼。 “休想回去!”李威手上的暗夜毒枭再次举起。 “李威你想造反吗?!”暮云一边避开城楼上的飞箭,一边怒斥着去阻止李威。 七娘连忙趁机拖起边澈的腰,将他带到马背上,朝着另一个方向疾奔而去。 “边澈,边澈,你不要有事,不要有事啊!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七娘一边喃着,一边加紧马鞭。第一次觉得回白夜城的路是那么遥远。七娘一直唤着边澈的名字,她回想起卫少卿死时的场景,生怕他也这样睡去了。不知何时,七娘已经满脸是泪,寒风吹干了又继续流下来,就像那次听到边澈快死的消息一样,疼痛侵蚀着、缠绕着她的心脏,以及她的四肢百骸。她心中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这个念头支撑着她向前一路狂奔。 边澈,决不能死!她一定会让他活下去! 第一百零九章 生死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七娘也不知道跑了多远,他们正要穿越一个林子前往白夜城,突然林子上方飞起一片寒鸦,十几个黑影从树枝上飞掠而过,每飞过一个地方,树叶簌簌而落。※踪的方向皆指着林子中一匹飞奔的快马。七娘夹紧马肚,频频回头,那些黑影就像是甩不掉的尾巴,一直紧跟而来。她大喝一声“驾”,便冲向另一个方向。 那些突然出现的刺客既不像东芜派来的人,又不像北荒的士兵,那么到底是什么人?是要她的命,还是要杀边澈?或者是要杀了他们两个?七娘心里的巨石越来越沉,她低头看了边澈一眼,内心急迫。突然,只听马一声嘶鸣,一枚暗镖刺中了马的前腿,他们顿时连人带马飞向了悬崖边。七娘心中一惊,连忙一手抓住边澈,从马背上飞身而起。而后,数枚暗镖夹杂着银针朝着七娘的方向而来。七娘在空中连续旋转了几圈,一一躲过,却还漏掉一枚。只觉腰身一紧,边澈反抱住她往悬崖边跳去。七娘大惊失色,却见边澈一手揽着她,一手抓住悬崖边的树藤,在陡峭的崖壁上连踩数下,踢落无数碎石,之后边澈便借着树藤轻功跃至另一个石壁上,脚尖还未站稳,岩石上的雪便承受不住二人的重量塌了下去,两人双双从山坡上滚落下去。 几支利箭朝边澈飞来,七娘一慌,连忙抓住边澈的手臂,身体一发力,扑到边澈身上,而边澈也伸手将她抱住,用身体护住她在地上翻滚了几周,躲过了那些利箭。 一双靴子踩在了对面的悬崖上,李威扬手示意弓箭手停下,面色阴鸷地望着边澈七娘二人逃离的方向,对身后的刺客下令道:“去追,不要让敌人跑了。” “那边副将呢?” 李威冷哼一声,“他中了暗夜毒枭的毒,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为了女人,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不要对他出手,不然衡王那边我不好交代,他毕竟是衡王的徒弟,还是王上的好友。他就算死了,也不能让罪名冠在我头上。” 空中飘来了细细的雪花,北荒又下雪了。边澈觉得冰冷刺骨,冻入骨髓,他好像进入了一个纯白的世界,只有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原,什么都没有。他在雪地里不停地走着,他身后,是一串长长的,孤独的脚印,还有绵延的血迹……他不知为何受了重伤,全身皆疼,他的白发和衣袍在风中飞扬,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天地皆白,连他自己都与这白色融为了一体,只有身上和身后的血迹,像是盛开在天地间的璀璨凄艳的花。 他茫然毫无目的地走着,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人离他很遥远,无论他怎么跑,都触碰不到她。 “小七……”他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他梦里唯一会出现的人。 雪花落到他的脸上,凉丝丝的,却有一滴温热液体落到他的眼角,他竟不知这北荒的雪,也会有温度。 等他意识到这不是雪之后,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令他爱恨交织的脸,这张有着决然表情的脸,现在正布满泪水,那双曾令他无数次迷失自己的坚韧眼眸,如今正盈 满水雾,满含悲切地看着他。他刚从死亡的边缘被拉了回来,他庆幸自己救了她。 “你在为我哭吗?”边澈抬手想去触碰她的脸,让她别为自己难过,却觉喉咙溢出一股铁锈味,他猛地喷出一口浓黑的血。 血洒在白色的雪地上,“嘶”的一声,冒出黑色的寒气。随着这一口寒血的涌出,他顿觉胸腔中的抑郁之气消散无踪,就如同重获新生。 “边澈,你怎么样了?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不会让你有事的。”七娘扶住他,脸上是焦急还有深深的恐惧。 边澈没有立即回答她,他困惑地抬起那只碰过毒针的手,捏紧又放开,然后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也没有任何肌肉萎缩的迹象,除了一头白发证实他确实是中了毒。他眉峰微蹙,陷入沉思,然后他愣愣地望向七娘的脸,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好像是要确认这一切并不是做梦。 七娘这次没有躲开,当边澈温热粗糙的手指触碰到她的眼角,七娘的一滴泪又滚落了下来,渗进边澈的指缝。边澈心中一颤,无数个日夜的思念席卷而来。如果他死了,她也会难过伤心。她说过此生不愿意再见到他,誓与他一刀两断,她的绝情让他肝肠寸断,跌入地狱,然而她现在却为了他而流泪。边澈将七娘紧紧拥入怀里,为了她的眼泪,边澈暗暗发誓此生绝不再放弃她,哪怕她还爱着别人,哪怕她嫁了人,有了别人的孩子,他也绝不会再放开她了,生生世世,他都要与她纠缠到底。拥住她的那一刻,边澈大彻大悟,这世上唯有此人,能够填补他内心的孤独。他爱她,胜过世间一切。 “小七,我们赶紧离开这里,李威的人很快就会找到我们。” “你身上的毒得赶紧解……”七娘虽不明白为什么边澈碰了暗夜毒枭的毒针没有变成像卫少卿和其他中毒的人一样,但是毒枭的毒性世上第一,边澈再厉害,又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我没事……我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我没有被毒针刺伤,吐了那口血之后,我觉得身体舒畅很多,只不过我似乎没有内力了……”边澈一脸平静地阐述着,但是心里却觉疑惑,他碰了毒枭不仅没死,而且体内残余的寒毒也消失了,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七娘怔怔地看着他,问道:“那你现在能走吗?这里应该离白昼不远,我们先到那里避一避,我再想办法给你找个大夫。” 边澈摇头,“我不需要大夫,不过,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暂避一下,或许我还能恢复内力。” “好!”七娘应道,然后将边澈扶了起来。 白昼领域仍和七娘来时那天一样,残败不堪,杳无人迹,七娘熟门熟路地来到过去住的院子里,回头对边澈道:“我们就在这儿避一避吧,我想办法和白夜城取得联系。” 边澈四处打量了一眼,问道:“上次你也是来了这里,这里是你以前住过的地方?” “小时候和子安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这里被你们东芜的洗劫过,应该暂时不会有人来。”七娘从屋子里寻来一瓶药酒,对边澈道:“把左臂伸出来。” 边澈不解地看着她,“做什么?” 七娘脸上恢复清冷神色,盯着他的胳膊道:“你手臂还在流血,你方才保护我,被箭射伤了吧。” 边澈笑了一下,乖乖地挽起左边的袖子,露出一条长长的伤口,七娘毫不客气地将药酒倒在他的伤口上。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手臂伤火辣辣的,边澈不由得皱眉。 看他精神不错,七娘便知他是真的没事了,才放下了心,嘴角不经意地勾起,“你带人来围城,我还没替子安兴师问罪,让你疼这一下子已经是便宜你了。” 边澈盯着她,笑了笑,“那我倒希望我再多受一些伤。” 七娘蹙眉看他,垂着眼帘不说话。 “小七,你担心我吗?你若是恨我,完全可以丢下我不管。”边澈目光深邃炽热,直看进她的心底。 七娘移开视线,望向一边,目露一丝哀切,“有些习惯是很难改变的,我很担心你死了,这种事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边澈,下次,不要再救我了……” “不行……唯独这件事,我心不由己。”边澈看着手臂上很快止住血的伤口,眼里流过一丝无可奈何,“我可以答应不打扰你现在的生活,但是倘若你遇到危险,我还是会去救你。” 七娘攥紧双手,没有说话。边澈望着她,目光微黯,说道:“我已经和我师妹琉璃定了亲事。” 七娘回过头来看他,脸上浮现一丝惊讶,但除了惊讶,其余什么都没有。 “恭喜你,希望你们能够白头偕老。”七娘惊讶过后,是释然的神情,然后她面露微笑,眼里是真诚的祝福。 边澈心中一痛,这话他不过是骗她的,他想看看他在她心里还有几分重量,可是七娘却信以为真,还祝福他们。边澈紧握手指,目光凄寂而无奈,他苦笑道:“这世上,我最不希望听到的就是你的祝福。罢了……”说完,他闭了闭眼,敛去眼中酸楚,说道:“白昼屠城一事,不是我的命令。李威的家人被北荒人所杀,他对北荒有血海深仇,他是我师父的亲信,我师父难免会受他言语蛊惑,所以到达白昼领域后,他们就血洗城镇。你可信我?” 七娘望着他,认真地点点头,忽而问道:“衡王是主帅,你是副将,李威又是什么人,为何他不听你的命令擅自行动?他想杀你?” 边澈沉思片刻,说道:“我与师傅意见不合,而李威擅长迎合,故而我师父更信赖他,李威也因为我师父的重用而更加肆无忌惮。他或许早就想代替我的位置了,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会暗地里派刺客来追杀我们。” “他这么做,不怕你师傅知道吗?”虽然七娘知道衡王和边澈之间似乎不怎么和睦,但是衡王毕竟是边澈的师傅啊,怎么会任由别人对自己的徒弟下杀手呢? 边澈沉默一阵,说道:“我师傅若是察觉他的意图,也不会派他跟我一起去极夜了。就连我,之前也未察觉他的异心。” 七娘沉吟道:“白昼领域离白夜城很近,外面一定有你们东芜的人守着,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李威的人。你现在内力还未恢复,不如我先去探探,想办法让衡王来接你。” 边澈不假思索地拒绝道:“不行!太危险了。” 七娘双手交叉在胸前,与边澈对峙道:“难道要等你恢复内力,那如果你内力一直恢复不了怎么办?” “一天,一天之后我内力未复,你就先回白夜城找魏子安。” “那你怎么办?” 边澈撇过脸不看她,声音微沉,“既然你已经决定要和我各自为安,那就不要管我。” 第一百一十章 分别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边澈叫七娘不要再管他,但是七娘又怎么可能丢下他一个人走呢?他们曾生死与共,互相托付生命,换作是边澈,也不会就这么不顾七娘独自离开。じ成现在这副模样,又内力全失,都是因为为她挡下了那枚毒针。 边澈现在一头白发太引人注目,又是敌军的人,想要进白夜城找大夫看来是不可能了,估计一进城就会被士兵捉住。七娘一时间想到了暮云,只有他能够直接见到衡王,告知衡王李威的所作所为,但是暮云在极夜拖住李威后就已经没有任何消息了,要找到他简直是难上加难。也不知道暮云是不是也正在寻找他们。 他们来到白昼领域后雪就越下越大,足以掩盖他们来时的足迹,但是七娘为防万一,还是沿着屋顶去检查了他们来时的路,确认没有留下脚印才回来。 夜间,万籁俱寂,只有微弱的烛光在摇曳,七娘坐在床上一夜未眠,而边澈也还在隔壁房间练功打坐,试图找回内力。七娘虽然已经答应等他一天,但是多等一天就多一分危险,白昼领域并不是一个适合藏身的地方,敌人迟早会找来的。要是李威的人找到边澈,她姑且能够侥幸脱逃,但是边澈现在使不出任何武功,李威又有暗夜毒枭,要杀他简直轻而易举。 七娘考虑再三,暗暗做了打算。她得引开那些敌人,最好将他们引到白夜城的范围,为边澈多争取一些时间,总好过在这里坐以待毙。于是她吹灭那盏烛火,尽量轻声地打开房门,又见边澈房门紧闭,漆黑一片,她便往院外走去。然而刚走到院中,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边澈的声音冷不防在身后道:“大半夜的你去哪里?” “睡不着,出去走走。”七娘随口胡诌。 边澈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拆穿她拙劣的谎言,“怎么嫁到寒江阁你的兴趣也变了,这么恶劣的天气,外面还有一大堆坐等你自投罗网的敌人,你这种时候出去走走?现在你说谎都不经过脑子的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边澈的目光沉了下来,一瞬不瞬地盯着七娘道:“不许去,你要是想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就算了吧,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 七娘直视他道:“我不是想报答你,我留下或出去都要面对敌人,于我没什么两样。” “你以为你将他们引开他们就找不到我了吗?”边澈说着便看向院外的方向,只听院子外面传来踩在雪地里的脚步和谈话声。 随即就听到其中一个人说了一句:“大都统说了,边副将与敌人有私通之嫌,你们可给我听清楚了,务必将其与那名女子擒拿。杀死那名女子者,大都统有重赏!” “这冰天雪地的,他们应该逃不了多远,脚印是在白昼领域外面消失的,他们俩应该就在白昼领域里,给我每家每户的搜!” 听他们的谈话,七娘便知道他们算是处在两难境地了,现在不止白夜城想要边澈的命,就连东芜人也将边澈当做叛贼四处找他,想要洗清罪名只能找到暮云或者亲自面见公西衡。 七娘没想到他们寻来的速度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若是现在贸然出去,他们寡不敌众,恐怕难以突围。七娘左右看了一眼,见实在没有什么好藏身的地方,忽然瞟见院子里的一口水缸,她眼神一动,然后便快步朝边澈走去。 边澈皱着眉头看着七娘向自己走来,便已经猜到她要干什么,十分不情愿地往后退了两步。但是七娘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一把将他拉了过来…… 不一会儿,两人的视野里便只余漆黑一片,只听几个人闯进了院子里一阵搜找,脚步声在他们附近绕了几圈,然后隔了好一会儿才渐渐走远。 窄小黑暗的空间里,七娘看不到边澈的脸,但依稀能够感受到他略快的呼吸声,以及一道炙热的视线。七娘已经尽量不靠的那么近了,但半个身子还是倚在了他怀里。等脚步声离开好一阵,七娘不动声色地掀开水缸上的盖子跳了出去,然后四处看了一眼,回头对边澈道:“他们已经走了,不过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回来,这里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我们得赶紧离开。” 边澈慢悠悠地从水缸里站了起来,甩了甩袖子,目光清冷,神色有些嫌恶,想是这辈子他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狼狈过,和女人躲在水缸里面像个无胆鼠辈一样,于是他不由得瞪了七娘一眼。 七娘见他这副板着脸闹别扭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眼里不由闪过一丝揶揄之意,“没想到堂堂的千机楼楼主也会有这一天。” 边澈不满又有些哀怨地看着满眼笑意的七娘,“看我这样你很开心?” 七娘抬手掩了掩溢出唇边的笑意,正色道:“我也不想和你躲水缸里面,但是你看这里除了水缸还有别的藏身地吗?如果有的话,我给你道歉。” 边澈不再跟她计较,想了想说道:“算了……我现在内力尽失,会拖累你,你先离开吧。” “我拒绝。”七娘冷淡地看着他,脱口道,语气十分果断。 边澈眯了眯眼,“你敢!” 七娘嘴角浮起一丝讽笑,“你现在没有权利命令我,而我有拒绝的权利。” 边澈盯了她半晌,神色一暗,然后叹了口气,说道:“跟我在一起,你会很危险。” 七娘双手抱臂在胸前,义正言辞地反问道:“当时候李威袭击我,你救我不是更加危险,那你那时候为什么还要冲上来?” 边澈一时无言,两个人互相对峙了一会,边澈就朝七娘走了过来,嘴角似带笑意,说了一句:“那我的这条命就暂时交由你了。我这死里逃生的命可是很珍贵的,你可不要后悔了。” 两人沿着那群人来时的路一路向北,在白昼领域的边境,看到几个巡逻的东芜士兵,七娘便从那些人那里夺了两匹马,然后便和边澈去白夜城领域外的镇子上与安插在那里的千机楼杀手会和。 边澈看到那些人的时候有些意外,他挑眉看着七娘道:“你胆子愈发大了,竟用我训练出来的人来帮魏子安对付东芜。” 七娘面不改色,“人尽其能,要把握住身边最大的资源,这可是你以前说的。况且这些人已经经过你同意离开千机楼了,现在他们可只听我的话。”说完,她又对那些杀手道:“我说的可对,你们可愿意听从我?” 那些杀手们都异口同声道:“我们愿誓死跟随夫人!” 边澈笑了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这话你倒记得清楚,罢了,就当这些人是我送给你的吧。只是,若是日后战场相见,你不会真让他们来对付我吧?” 七娘看了他一眼,说:“我之前并不知道你也会上战场带兵。”若是知道的话,或许她会另想办法助魏子安,也不至于动用千机楼以前的人。他们虽然已经不受边澈管制,但若是让他们知道对付的人是边澈,他们一定也不会跟她走这一趟的。 她对那些杀手道:“你们也不用誓死跟随我了,我现在命令你们,护送你们原来的主人回公西衡的大营。” 七娘话音刚落,那些人连同边澈都瞪大眼睛看向她,杀手们面面相觑,而边澈则问:“他们都护送我了,那你呢?你怎么办?”虽然边澈并不是质疑七娘的能力,这里离白夜城也仅一条河的距离,但是东芜的军队早把通往白夜城的路封锁得水泄不通,连一只鸟都别想飞进。之前七娘一行人还能够突围,然而现在她单枪匹马,就算不落入敌手,也难保不会受伤。 七娘望着白夜城的方向,说道:“这里离白夜城很近,你没有他们护送,会死在路上的。你方才不是还说你的命很珍贵吗?” “那也没有你的贵。”边澈不假思索道,然后看着她,认真道:“你先跟我回营,我师父他不会伤害你,事后我再让人送你回白夜城。” 七娘像看一个疯子一样看着他,“跟你走?我可是你们东芜的敌人,衡王假意要跟白夜城化干戈为玉帛,事实上是想让你杀了我吧?我就这么跟你回去了,你确定衡王不会对我怎样?” “之前师父他并不知道是你,如果知道的话……” 边澈的话说到一半,七娘就不客气地打断他:“就算知道了,他能放走敌军的人吗?到时候他只会将我困住,拿我作为人质来逼迫子安用白夜城来交换我。” 边澈静静地盯着她,对此,他并没有反驳。因为他很明白,公西衡确实会这么做。白夜城和东芜还没正式休战前,他们还是对立的,公西衡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必须尽快将衡王的休战书交给子安,免得两军再交手。如今两军兵困马乏,再打下去一定会两败俱伤,我想东芜王和你比我更知道其中利弊,衡王就算听信李威的谗言一意孤行,也不会做出出尔反尔被天下人耻笑的事吧。”七娘看了边澈一眼,掉头就走,扔下一句:“但愿你我下次不会在战场上相见。” 边澈心头浮上一丝期待,勾了勾唇,“那我们下次还能见面吗?” 七娘用古怪的眼神瞟着他,说道:“我们俩再见面也只是兵刃相向,我看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边澈笑道:“那可未必。等东芜退兵,你我就不是敌人了,兴许还能坐在一起喝喝酒。” 七娘扭过头,不再理会他的胡言,一声不吭地走了。等东芜退兵,她也要回中原了,此生估计也不会再见到边澈了。 边澈望着七娘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逐渐消退,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神色,他沉声对那些杀手道:“你们不必全都护送我,让两个人远远跟着她,务必护她周全。” 第一百一十一章 觉醒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边澈一行人一路赶往东芜的大营,途中碰到东芜的士兵,皆未发生任何冲突,好像他们并没有接到李威下达的任何命令似的。ミ营,边澈惊觉自己中计,立马就掉转回头。 杀手们看到边澈突然往回疾奔,都不解其意,忙追上去问:“楼主,大营就快到了,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见衡王?” 边澈眼中充满愤怒和焦躁,恨恨道:“见他的事再说,现在小七有危险!” 此时,七娘和另外两名杀手正被围困在通往白夜城的大河附近。七娘一脸戒备地盯着来人,还有身后的十几个黑衣刺客,脸上浮起嘲讽之意,说道:“李威,东芜的大都统?你派了那么多杀手,就是为了堵我的路吗?” 李威对她的讥讽并不在意,笑了笑道:“若我猜的不错,你就是叶七娘吧,这世上能够让边澈舍命相救的女人,恐怕只有你了。真是不明白,一个已为人妇的女人,究竟能有什么魅力让边澈做到这份上。刚才路上碰到你的两个同伴,不过已经被我的人杀死了。对了,怎么边澈没跟你在一起,难道他中了暗夜毒枭的毒已经死了吗?” 七娘讥笑道:“边澈怎么可能死在你这种人手上!要死也是你先死。” 李威怒视着她说道:“你很有胆魄,死到临头还嘴硬。” “怎么?想杀我?听说你很恨白夜城的人,可是我又不是北荒人,你为何要一路追我到这里?” “你帮北荒,就是跟我作对,你虽不是白夜城的人,却是魏子安的姐姐,就是我的敌人!我们本有机会一举拿下白夜城,要不是你,白夜城早就成为东芜的了!” 七娘听他这猖狂之语,不由得大笑,就像听到什么惊世之语,“就算我不来,你以为仅凭你们这残军就能破城而入吗?当真可笑至极!衡王若是早看透你的私欲和野心,断不会听信了你的话,让那么多东芜士兵送死。” “哼,比起野心和私欲,我看你弟弟魏子安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更适合这两个词吧。就是因为他日渐膨胀的野心,那么多的东芜人甚至北荒人终日处在战乱中苟延残喘,他脚下死去的人民,比他的军队还多!私欲?我不过是为了我的家人报仇,而他,纯粹是为了自己的权力!杀了那么多的人,现在被逼入死境,还想求和,没那么容易!”李威吼道,他眼里全是仇恨和复仇的阴狠。 七娘看了他一会,然后道:“对于你的家人,还有无数死去的东芜人民,我深感遗憾,不过我是不会让你的计划得逞的。衡王的休战书,我必须交给子安,两国的军民,都禁不起更大的战争了。你们都该适可而止了,不然岂不是会死更多的人?难道其他的东芜人,就不是你们的家人吗?” 李威对着七娘冷笑,说:“我可没伟大到要考虑其他人,我的家人就是我的一切,至于其他人,与我有什么关系!” 七娘知道再与他说下去也毫无意义,便不再说话,她左右扫了一眼,寻找机会想突围,却听李威道:“别费心了,我知道你在中原曾是一个厉害的杀手,不过我不信你一个人还能对付我们那么多个人。” 七娘盯着他手上的暗夜毒枭,没犹豫那么多,便突然朝着李威冲了上去。接近李威身前十尺远,七娘便抽出剑来,对着李威手上的暗夜毒枭斩去。李威眼疾手快,抬手便朝七娘射出一枚毒针。七娘提气从马背上飞起,在空中踩了几个疾步,侧身踢出一个飞腿,李威连忙后仰躲过,顺势提剑朝七娘挥去。两人过了几招,那些刺客便一拥而上,将七娘团团包围。不多时,七娘便身负多伤,她一个人,和十来个武功高手对峙着,她知道再这么打下去,她一定会死在李威手上的。 边澈说过,因为暗夜毒枭的杀伤力太强,又过于阴谲,数量也有限,所以公西扬早在半年前就已经严厉禁止将军官职以下的人使用,而且每个暗器只配备三枚毒针。虽然还不知道为何仅是一名大都统的李威身上会有暗夜毒枭,但如果真如边澈所说,那李威的暗夜毒枭应该也只剩一枚毒针了。七娘一咬牙,便再次冲出重围,就算死也不能让李威将休战书拿回去。 七娘加紧马鞭,朝着白夜城的方向狂奔而去。前方是大河和瀑布,只要到达河流对面,就能进到林子里面甩掉他们,七娘想搏一搏。 无数的箭朝她的背后射来,就差几步路就到了,七娘心里不住默念着,她的眼睛只看得到对面的树林了,她坚毅的眼神里闪动着生的希望。然而她眼中这耀眼的光芒很快就被错愕所取代,然后暗淡了下去,接着,她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她中箭了。 边澈远远地只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连同马一起掉下了瀑布,他一边急赶,一边发出愤怒的大吼:“李威!!” 他的吼叫声响彻整个山谷,发出一阵回音。李威回头看到边澈朝着他冲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边澈眼底通红,盛着满腔的怒火和深刻的痛意,那种誓要将之剥筋扒皮的恨意让李威为之一震。还未等李威做出迎战的姿势,边澈已经离开了马背,朝他胸口击出致命一掌。也许是太过悲痛,也许是李威运气太好,边澈的霹雳掌打偏了,却还是将李威整个人从马背上打飞了出去,在雪地上向后滑了数丈远。 李威震惊地看着边澈,他的满头银丝在风中肆意飞扬,双拳握得咯咯作响,冰冷的眸子里像是燃烧着地狱的烈火,犹如被逼入死角的困兽般凄厉而绝望。他的身体因为悲恸和愤怒而战栗不止,胸腔内却似突然间被一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数倍的力量充斥着,每一刻都比之前更蛮横,身体每一刻都比之前更煎熬,沸腾滚烫的血液像要从身体里喷涌而出,内力一瞬间恢复为最初的状态,不,甚至更强!他感觉那股火寒内力就要从胸膛中涨破。 千机楼的杀手和李威手下的刺客正在身后拼杀,没人近得了边澈的身。边澈通红的眼睛似要滴出血来,他声音沙哑,恨意凛然,对着李威道:“你竟敢杀了她!” 李威镇定了一下,笑道:“叶七娘是敌军的人,边副将理应亲手将其擒下,为何还要为她挡下那毒针,碰了毒枭可是要死人的啊,若是衡王知道边副将为了一个女子牺牲,该有多伤心。副将命再大,也不能拿生命开玩笑,不如现在副将与我回营,我们再想办法解你身上的毒?”李威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裤腿上的雪。 “你杀了我最爱的女人,我要你为此付出百倍的代价!”边澈攥紧拳头,带着凛冽的杀意朝李威攻去。 李威本是随意招架了几招,便觉吃力,他吃惊地看着越战越猛的边澈,惊诧于他中毒之后不但没有死成,反而功力猛增,内力之强横,仿佛深藏在体内的力量突然觉醒一般。于是便不敢再轻敌,但不一会儿,武功仅次于东芜十大高手第五位暮云之后的李威就完全没有了还手之力。他的胸口正中了边澈的一记寒冰掌,然而边澈没有立刻要了他的命,只是出了一成的力,却让李威四肢百骸都冻入骨髓。他惊惧地看着这个越发冷静的男人。 对,此刻的边澈,刚刚从失去挚爱之人的痛苦中回过神,显得万分冷静,只是他嗜血的赤瞳,还弥漫着残暴狠厉的怒火。既然是百倍的代价,就不能让对方轻易死去。边澈每一个行动,都被这样的念头驱使着。 第一招,寒冰掌,第二招,雷霆印,第三招,霹雳掌……每出一招,边澈就折断李威一根指头。他杀李威,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李威最终跪到了地上,冷汗涔涔,满脸恐惧地仰视着边澈,不敢置信道:“以前,在我们十个人当中,总觉得于归跟其他的人都不一样,是最出色的,没想到当时候我们都错了,真正厉害的,是你……” 边澈冷眼睥着他,道:“你不配提我师兄的名字。” 李威笑了笑,无惧道:“早知最后练成焚冰以火的是你,当初我就应该……” 李威话未说完,边澈就伸手按住他的头盖骨,眼里闪着寒光,冷声道:“那时候,我早该杀了你。说,你还有什么遗言。” 李威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笑着说:“你从来都是骄傲自负,做事果断不计后果,像你这样的人,千不该万不该爱上一个心不属于你的女人。白夜城迟早会落入王的手中,就算你现在不肯攻城,只要你还站在东芜这一边,总有一天还是会和魏子安交战,除非你为了那个女人和自己的挚友决裂。”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边澈冷冷吐出一句话,手上的力道也慢慢加大,“你可以安息了。”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咔嚓一声,只见李威的眼鼻中流出血来,边澈一撒手,他就倒在了雪地里。他精心布局,想要拿下白夜城,借机除掉边澈,却最终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寒风呼啸的雪原上,李威手下的人全军覆没,只剩下两名千机楼的杀手。 边澈的眼睛渐渐恢复清明,他疯了一样冲向那条大河,朝着瀑布下方看去,入眼,只有湍急的水流和升腾的雾气,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雪夜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白夜城皇宫内,魏子安正坐在案桌前蹙眉想着事情,忽然间漆黑的寝宫内就亮堂了起来。■若云提着一盏灯进来了,兰若云坐到魏子安身边,温柔道:“王上,为什么不点灯,一个人坐在这里?” 魏子安抬头看了王妃一眼,在摇曳不定的光线下,兰若云深情地凝视着他,她昳丽无双,国色倾城,然而这些却不是打动魏子安的地方。他朝兰若云伸出手去,手指轻轻拂过她的眼角,这双满含情意聪慧又明亮的眼睛,太像一个人,所以他才会第一眼看到她时就决定娶她。兰若云自己也明白,倘若不是因为这双像极了七娘的眼睛,她可能永远也得不到魏子安的心。不过她却很知足了,即便不能成为魏子安心中最爱,却也能成为魏子安重要的那个人。 兰若云覆上他的手,轻声问道:“王上是在等姐姐吗?” “姐姐自离开了极夜,就杳无音信,派了好多人去找,都找不到……”魏子安说话间带着自责和悔恨。 兰若云安慰道:“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魏子安埋头靠在她肩膀上,言语发涩:“我好后悔,我不该让姐姐一个人去极夜,我应该让她好好待在白夜城,她在我身边,我就可以好好保护她……这一切苦果都是我造成的,我却还要令姐姐为我承担,我实在是混蛋……” 他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抒发自己对七娘的愧疚,兰若云心中伤感,抱住魏子安道:“王上,不要这么说,姐姐一定不希望你这样,你要相信姐姐。” 然而魏子安却无法抑制内心的内疚和痛苦,他就像抱着七娘一样抱着兰若云,发泄着自己内心的悲痛,“那天看着姐姐离开白夜城,我就后悔自己是白夜城的王,我想叫住她,可是我的子民不允许我这么做,他们一个都不理解我!他们都不了解我有多爱她,我从小就爱她,为她我可以付出一切,可是我却眼睁睁地看着她嫁人生子,最后为我远赴战场,挽救我的子民……若云,你明白我的感受吗?” 兰若云像安抚一个孩子般拍着魏子安的背,按捺住心酸,哽咽道:“我明白的,我都明白的。王上,莫要苦了自己,王上伤心,若云也会难过的。” “若云……谢谢你,谢谢你留在我身边……” “我会向上天祈祷,愿姐姐平安归来。王上,我和你一起等。不管未来如何,若云都会与你在一起。” 不管白夜城的命运如何,她都愿意与魏子安一起承担,一起面对。 天渐渐亮了起来。早晨的第一缕光从山谷中照射了下来,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折射出一道绚丽的色彩。大雪初晴,山谷里像是无人问津般宁静萧索。边澈一手拥着怀里的人,一手将内力渡给她,试图将她体内的寒气驱散。七娘身上只盖着一件狐裘大氅,因为掉下来的时候,她的衣服都给悬崖边的树枝勾破了,而且四肢大范围骨折,若是强行将她的湿衣脱下,弄不好会加重她的伤势,边澈只好将她身上的衣服一条条地撕烂,再用他的衣服给她裹上。 “我好冷……”浑噩中,七娘微弱地吐出一句。紧接着,她便感受到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拥紧,然后便有一股温暖纯净的内力涌进她的体内。 她回想起自己身中寒毒之时,江柒寒从天罗山将她救出,也是这般拥着她。突然间,她开始想念江柒寒,想念江柒寒身上淡淡的药香味,和他温和的笑脸与温柔的话语。也不知道他和宁儿现在正在寒江阁里做什么,是在看书写字,还是在院子里摆弄他的花花草草,亦或是站在窗前等待她回家。人在濒死之时,想到的第一个人,应该就是最爱的人吧。 边澈不知道从她口中听到过多少次江柒寒的名字了,每一声呼唤,都让他痛楚更增一分,然而每一次她喊着别人的名字,边澈的欣喜也更增添一分,因为这意味着她还活着。或许只有在这样反复的痛苦里,他才能感受到生命的难能可贵。 “小七,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小七……”只听沙哑哽咽的声音传入七娘的耳朵。 边澈从来不曾体会过想哭却没有一滴眼泪的伤心是有多无望。他自认为强大的心脏在七娘昏迷的这段时间已经经受了无数次的凌迟,血淋淋的,遍地成河。 七娘的睫毛颤抖了几下,似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对了,她记得她摔下瀑布的时候,身上中了几箭,她的马,好像也跟着她掉下来了,还好只是中了箭,若是中了暗夜毒枭的毒,那她就再也见不到江柒寒和宁儿了,也无法拿着衡王的休战书交给子安,也无法偿还边澈……想到自己还活着,七娘顿时庆幸了起来。不过现在抱着她的这个人是谁呢?七娘想睁开眼睛,眼皮却沉重无比,身上也传来剧痛,来自背上的,手上的,还有腿上的,她全身没有哪一处不痛,她想,她一定伤的十分重。大概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她全身都骨折了吧,不死已经是奇迹了。 七娘感觉头昏昏沉沉的,她发起了高烧,一直在打着寒颤,而那人一直在传输内力给她,让她稍微好受一点。像要汲取那人身上的温度,七娘下意识地往他的怀里钻,他身上虽然没有她想念的味道,却是干净的像冰雪一样的气息,沉稳、萧瑟、孤独,还有……悲伤。不管是谁,就让她这么睡一会吧。 边澈看着怀里睡去的人,心中疼痛不已,他在她头顶上印下一吻,将她抱了起来,不管她能不能听到他说话,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小七,不要就这么睡去,我不允许你死,我马上就带你回白夜城疗伤,你一定要活着。你要是死了,我就杀了江柒寒。”他说到做到。 边澈抱着七娘在雪山里足足行走了三天才走出了深谷,他因为一路上不断灌输内力,已经精疲力竭,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来杀他,是十分容易的事。他就这么凭着自己的意志走出了雪山,当看到白夜城的城门的时候,边澈笑了。他对着怀里的人温柔道:“小七,我们到了,你很快就会得救了。” 但是怀里的人已经冰冷得好像死去一般,嘴唇乌青,一动不动。边澈心慌地积聚全身的内力,却已经完全使不出来了,他用尽全力抱着七娘向城门口疯跑,一边跑一边朝着城门口的士兵大喊:“开城门!快开城门!救救她!” 白夜城的士兵看到向这边奔跑的边澈,立马拔出了剑和长枪,边澈却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喊道:“救救她!” 白夜城的士兵以为边澈是来突袭的,一窝蜂而上,几支长矛一齐刺进了边澈的胸膛,边澈抱着七娘跪倒在地上,就连倒下,他也未曾松开手。他强撑着身子对那些人说道:“她是魏子安的姐姐,伤的很重,快带她去疗伤。” 士兵惊疑地左右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人便上前去看他怀里的人,看到七娘的脸,立马伸手要将其抱出来。 边澈一只手死死抓着盖在七娘身上的大氅,盯着那人,吃力道:“拿件衣服给她,她身上没穿衣服。” 士兵愣愣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身后的人道:“把披风脱掉!给萋夫人盖上,快!” 等士兵将七娘带进城,身负重伤的边澈终于支撑不住,眼睛一闭倒在了地上。他全身都与天地的雪白融为一体,胸膛涌出的鲜血浸染了大地,染上了一片赤红,慢慢融入了白夜城的黑夜。 白夜皇宫里,传来一阵悠扬的古筝之声,原来这北荒,还有如此美妙如同天籁的声音。七娘以为自己在做梦,不由发出呓语:“我不会是死了吧。” 耳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萋萋还活着,怎么会死了呢。” 那声音宛如清风流水,是世上最好听的声音,七娘笑道:“唉,我看来是太想你了,连死了都能听到你在说话。” 身边忽然沉默了一阵,然后问道:“萋萋在想谁?” 七娘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疲惫的、清逸的、熟悉的面庞,七娘对着那张脸发愣了一会,然后从床上一坐而起,不敢置信道:“柒寒,真的是你。”因为太过惊讶,七娘的手一用力,不由得疼得“嘶”地一声。 江柒寒连忙将她的手护住,心疼道:“哎小心,你的手还没好,是不是很疼?” 七娘没有回答他的话,疑惑地看向江柒寒,问道:“柒寒你怎么来北荒了?这里正在战乱,你怎么不待在中原?不告诉我一声就过来了?” 江柒寒看着她,说道:“正是因为这里正处于战乱,我不放心你才来的。” “那宁儿呢?” 江柒寒微微一笑,“宁儿在寒江阁,由乳妈照顾,想到萋萋一个人在北荒,为夫不安心,所以就过来了。还好我来得快,不然萋萋身上的伤落下了病根可怎么办。” 七娘看了一眼自己被绷带裹的严严实实的手脚,不由道:“我又让你担心了柒寒,但是你不该来这里。我跟你说过等战乱平定,我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回去的。” 江柒寒眼中划过一抹异色,手紧紧握住膝盖的衣服,似在颤抖,“你这叫做安然无恙吗?你回白夜城的时候,半条命都没了,我以为我就要失去你了。”江柒寒因为激动,声音也大了许多。 “柒寒……我这不是还好好活着吗?”七娘心里一阵愧疚,拥住江柒寒道,“柒寒,我保证下次不让自己受伤了。”七娘这才发觉,江柒寒的身子也在颤抖。 “萋萋,别再离开我了。”江柒寒声音哽塞,他是真的很怕。 “柒寒,我永远跟你在一起,不分开。” 第一百一十三章 隐瞒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七娘不知道自己那日掉下瀑布后是怎么获救的,只是隐隐约约记得的确是有人救了她,还输了不少内力给自己,然而自她回到了白夜城,就没有人向她提起过那个将她救回来的人。≌都在刻意隐瞒甚至是回避着这个话题。江柒寒是在她被救回来的第二天才到达的白夜城,他不知道情有可原,可是那些看着她被送回来的人,却只字不提,每次她问起,他们都回答说是她被人发现躺在城门口,士兵将她送了回来,他们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对此,七娘总觉得他们在隐瞒什么。白夜城戒备如此森严,每时每刻都有数双眼睛在城门口盯着,他们怎么可能没见过将她送到城门口的那个人呢? 七娘问了几个人都得不到答案,这件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如今战事已定,七娘听说李威因为造反已被处死,而东芜按照约定也已经退兵,北荒又恢复了安宁。魏子安担心七娘整天待在房中休养会觉得烦闷,便命人制作了一个轮椅给七娘,有时候七娘想出去走走,江柒寒便会推着她到皇宫各处散心。江柒寒说,等七娘把伤养好,就与她一起回中原。许久未见到宁儿,七娘也有些想他了。虽然有江柒寒的陪伴让七娘暂时忘了自己身上的伤,但同时七娘心底的疑惑也愈发强烈。 休养了三个月,七娘总算可以自己下地行走了。一日,七娘起床没有看到江柒寒的身影,便自己出了门。左右没事做,她便来到居民区,想去看看上次从东芜士兵手下救下的那名小男孩。来到白夜城后,七娘就让人将那男孩安置到了一户无儿无女的老夫妻家里,听说那对老夫妻一生的愿望便是能有一个孩子,如今收养了一个男孩,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老夫妻的房子就在城门口附近,一路上,城门附近的居民看到七娘都投来奇怪的目光,但七娘望向那些人时,大家又都默契地纷纷低下头来继续干他们的事情。七娘虽然觉得那些人目光躲闪,十分古怪,但也未多想。来到老夫妻的家,没有看到男孩的身影,七娘便问那大娘:“大娘,那小子呢?不在家吗?” 夫妻俩对视一眼,面色闪过一丝慌乱,答道:“噢他去外面找小伙伴玩耍去了,姑娘找小古有什么事吗?” 七娘微微一笑,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神色,“哦,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他在你们这有没有添什么麻烦?” 老大娘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一点麻烦都没有添,能够收养小古,我和老头子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麻烦呢!” “那就好,既然他不在家,那我也就不叨扰了,告辞。”七娘转身欲走,却听屋内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七娘疑惑地回头,只见那对老夫妻你看我我看你,一脸慌张,七娘便觉这两人不对劲,忙问:“什么声音?” 夫妻俩紧张道:“没声音啊,姑娘怕是听错了吧?” 这时候,那“咚咚”声又响了起来,七娘眯起眼睛,发现那声音是来自后院,她逼问道:“当我是聋子吗?说,谁在后院,是不是那小子?” 见两夫妻不敢说话,七娘便径直往后院走去,循着声音来到后院的柴房,见门被从外面上了锁,里面正有人时不时地拍着门,七娘回头对那夫妻二人道:“把锁打开。” 七娘一脸冰霜,语气不容拒绝,吓得夫妻俩左右为难,却迟迟不敢上前。七娘瞟了两人一眼,快步走到柴房前面,对里面说了一句:“退后!”说完就抬起腿猛地一踢,那柴房的门就“轰”地一声被踢开了。 男孩坐在地上吃惊地望着七娘,犹如见到救世的神仙一样,一屁股从地上坐起,跑到七娘面前,兴奋地喊了句:“姐姐你来救我了!” 七娘看了男孩一眼,见他活蹦乱跳,穿衣整洁不像被虐待的样子,心里疑惑,问那老夫妻:“你们为什么要把他关在柴房里面?” 夫妻俩已被刚才七娘的举动吓傻了,站在原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男孩忙替他们说道:“姐姐别误会干爹干娘,他们不是坏人,只是担心我被那些人割舌头,才把我关进柴房里面去的。” 七娘吃惊道:“割舌头?谁要割你舌头?” “唔……干爹,干娘?”男孩犹疑地看向那对老夫妻,像是征求他们的意见。 知道瞒不过去,老大娘只好说道:“老头子你先带小古下去。”将老伴支开后,她才对七娘道:“姑娘,不是我们故意瞒着你,只是因为这件事说出去对你名声不好,王上特意下令谁都不许说出去,如果发现有谁将此事告诉姑娘,那就割谁的舌头。上次就有个守门的士兵因为管不住嘴,被王下令给杀了。” 七娘震惊地看着老大娘,问:“大娘,你跟我说,到底是什么事这么要紧?你放心,我不会跟你们王上说。” 那大娘犹豫不决:“姑娘说的可当真?” 七娘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保证你们平安无事。” “姑娘是真的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了吗?那日你受了重伤被一个男人给抱回了白夜城,身上衣不蔽体,多亏有白夜城士兵的披风给你裹着。听说姑娘已经嫁了人,这样被一个男人抱回来,姑娘就算再清白也难免会被人闲话。王上怕你想不开,便下令谁都不许将这件事情说出去。不过那么多人看见了,这件事哪还瞒得住。这不,城门口的士兵都换完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们只知道王亲自将那个传消息出去的人给杀了,还对我们说,万不能让姑娘知道这件事,否则就要割了那人的舌头。我们只是些小老百姓,哪有胆子说出去啊!姑娘您可怜可怜我们,可不要将我们供出去啊!”老大娘心惊胆战地乞求道。 七娘怔在原地,良久才问:“那你可知那日救我回来的男人是谁?” “这……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听城门的老张说,那日那人抱着你跑到城门,被士兵当做敌人,身上流了好多血,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都把地上染红了。对了,他穿着一身白衣,头发也是白的,白夜城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 七娘心里猛地一惊,连忙问道:“那个人呢?那个人之后去了哪里?” “小古那孩子叫人将他送到城外的一个客栈里了,好像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做落梅客栈,但是后来我们带着王去那个客栈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掌柜的说是被一个不男不女的人给带走了。姑娘,你也别怪我多嘴,虽然我不知道姑娘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王上看起来很是生气,王上既然这么看重姑娘的清誉,姑娘就不要再纠结于这件事了,这也是为你好啊。” 老大娘苦口婆心地劝道,七娘站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她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夫妇俩的家,走到外面的时候,天又飘起了细细的雪花,落在她肩头上。她抬头看着那雪花,失神了好一会儿。良久,男孩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姐姐,你是要去找那个大哥哥吗?” 七娘愣愣地回头,摇了摇头,“是你救了他,他伤的很重是吗?” 男孩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他伤的怎样,但是他的血一直往胸口外面冒,我没有钱给他住店,就用他手指上的扳指付了房钱……” 七娘眼神闪过一道光,便朝城门的方向奔了出去。来到大娘说的落梅客栈,七娘立马抓住掌柜的问道:“掌柜的,我问你件事!” 掌柜看她脸生,不免嘀咕道:“奇了怪了,这已经是这三个月来第四个人来问我事情了,说吧,你是不是也想问我那个白发男子的事?” 七娘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你可记得一个小男孩将那白发男子送到这里的时候,用一枚扳指付了房费?” 那掌柜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阵,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桌子,“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本来我看那男的受了重伤不敢收留他,可是那扳指看起来很值钱,我就想他也许是我的贵人呢!而且之前他也住过我的店,我就让他住到了之前他住过的那间房里,还给他请了个大夫。” 七娘继续问道:“那那枚扳指还在吗?” “在的,在的,我一直收着,就怕到时候有人来要回去。”掌柜说道。 七娘松了口气,将头上的发簪还有手上戴的镯子取了下来,说道:“我今天没带钱,掌柜你看看这些够不够付房钱,不够的话我回去再取些钱财来。” 掌柜忙推辞道:“多了多了,姑娘这些首饰都是贵重物品,那人只住了一晚,花不了那么多,姑娘就给这个镯子给我吧,簪子您拿回去。” 七娘笑了笑,“无妨,你拿着吧,就当我替那人谢谢掌柜的收留了。” 掌柜连连道谢,而后又问:“敢问姑娘和那人是什么关系呀?我这一生见过的客人多了,唯独没见过他那样的。明明自己都重伤昏迷半死不活了,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小七这个名字,还一直说要救救她,唉,看来也是个痴情人啊!” 七娘张了张嘴,然后沉默了一会,说了一句:“他是我的一个朋友。”说完她将那枚扳指握在手心,认真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扳指内圈里面刻着一个“澈”字,想来这枚扳指对边澈很重要,难怪他一直戴着,从未离手。曾经见过他用这枚扳指开过千机楼暗室的门,但除此之外,应是还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第一百一十四章 难解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七娘带着扳指离开落梅客栈,刚走出外面,便看到梅树下矗立着一个熟悉的背影,江柒寒一身蓝衣,头微微仰着,看树枝上的梅花看得出神。&,将他的衣袍和长发吹起,树上的梅花也纷纷而落,花与雪夹杂在一起,在空中纷纷扬扬,分不清哪些是花,哪些是雪。不知道为何,七娘总觉得树下的人离自己很遥远,好像随时都会随风消失一样,她心里莫名觉得空落落的,连忙快步走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角。 “柒寒,你怎么在这里?” “今早宫中的一位公公托我给他住在外城的侄子诊病,说是染了怪病,突然说不了话,见你睡得正香,我就没同你说。” “那情况怎么样,要紧吗?” 江柒寒摇摇头,“我诊治不出那孩子有什么病。” 七娘不由吃惊道:“这世上还有柒寒你诊不出的疾病?” 江柒寒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地盯了七娘半晌,然后一本正经道:“其实那孩子根本没生病,只不过做错了事被父母骂了几句,就和父母赌了气,所以三天都没有搭理过他们,他的父母心急,就为孩子请了大夫,但是都诊治不出是什么缘由。” 七娘一边点了点头,一边问:“那你之后是如何知道‘病因’的?” 江柒寒笑笑说:“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孩子对我没防备,自然就跟我从实招来了。” 七娘对他投以敬佩的眼神,打趣道:“柒寒真的很厉害呢!不仅医术高明,甚至还能知道人们在想什么,莫非柒寒还有看透人心的能力?” 江柒寒敛了敛笑意,沉默了一会方才说:“萋萋真的这么认为?” 七娘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柒寒好像都能轻易地了解人心里的想法。若是换作别人,可能都难以找到症结所在。” 江柒寒愣了一会神,眼中似带着无奈与一丝忧伤,轻声道:“纵使我能看透所有人的心,却唯独看不懂一个人的。” 七娘疑惑地看着他,江柒寒却立马转移了话题,微微一笑,说:“萋萋的事情办完了?” 七娘微微吃惊,“你知道我要来这里?” 江柒寒抬手拈起七娘肩上的一片花瓣,说道:“我办完事后,本想回皇宫,但远远看到了你,就跟着你出城来了。” “柒寒怎么不叫我呢?” 江柒寒神情复杂,看着七娘的眼神有些捉摸不透,“其实我叫了你,但是你没听见,我见你丢了魂似的,怕你出什么事,便远远跟在你身后……” 七娘哑然地望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江柒寒看了看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屈了屈,然后无奈地摊开,将七娘的手牵起握在手心里,歪着头温言说道:“怎么愈发爱出神了?外面天冷,我们回去吧。” “嗯,好……”七娘应道,任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城里走去。 一路上,江柒寒一直走在前头,闷声不语,好像满怀心事。经过那对老夫妻的家,七娘看见外面围着一大群人,都在往里面探头,她觉得奇怪,便拉了拉江柒寒的手,说道:“柒寒等等,那边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去看看。” 江柒寒拉住她,面无表情,有些漠然地说道:“不过是市井上天天上演的闹剧,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还是早点回宫吧。” 七娘犹疑地又回头看了一眼,见江柒寒始终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便没有再坚持。然而刚走不远,就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句:“小孩真是可怜,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年纪小小就要遭此罪,唉……” 七娘心里一颤,连忙拉住一个路人,问道:“那户人家出什么事了?” 那路人被她一问,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她身边的江柒寒,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不太清楚,你,你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看吧。”说完就往一边跑了。 七娘顿觉不安,连忙往老夫妻的房子跑去,拨开人群,只听屋子里传出哭声,七娘奔进屋内,见大娘抱着男孩,地上一摊血迹。七娘不禁瞪大眼睛,怒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娘哭着回道:“姑娘走后,就有两个士兵将小古带走了,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成这样了……孩子是无辜的呀……为什么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七娘想上前去看看男孩,却突然被一只手拉了回去,然后落入一个坚实的胸膛,江柒寒用手托着七娘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愤怒,但是事已至此,你看了也改变不了结果,还是不要徒惹伤悲了。” 七娘身子挺的僵直,一股怒气腾地上涌,她有些难以理解地问江柒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要带走小古?” “是。”江柒寒没有一丝隐瞒。 七娘心里五味杂陈,胸口一口气堵得难受,她愣愣地站着,江柒寒一把拉起她往外面走。走到空旷无人的地方,江柒寒才松开她的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道:“好了,你有什么话都可以问我。” 七娘有些不愿相信地看着江柒寒,说:“那孩子是无辜的,他不应该遭受这样的事情,柒寒你可以阻止的。他是我救回来的,本可以好好地在白夜城生活下去,却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那我还不如当初让他自生自灭。” 江柒寒静静凝视着她,目光中有隐隐的愠怒和悲伤,“那孩子无辜,我就不无辜吗?我的妻子和别的男人在战场上惺惺相惜,还被别的男人一丝不挂地抱了回来,而我只能在别人的窃窃私语中胡乱猜测。你不知道我有多少次想问你,想听你亲口说你跟他没有一点关系,然而我没有将此事告诉你,是因为我怕你知道后会义无反顾地去找他。但是你最终还是知道了,我多希望你永远被蒙在鼓里,这样我就不会看到你听到他的消息后失魂落魄的样子。如果我是你弟弟,或许我也会做跟他同样的事,现在有人违背了他的命令受到了惩罚,我有什么好阻止的?就算那孩子躲过这一劫,那对老夫妻年纪大了,被割了舌头也逃不过一死。萋萋你心疼那孩子,那你有可曾想过那对老夫妻?” 七娘怔怔地望着江柒寒,原来这一切江柒寒都知道,却没有向她寻求半句解释,没有质问过她一句,而是独自一人默默承受着这些流言蜚语带给他的伤害。然而七娘不但不理解他,反而将责任推给了这个深爱自己的人。她殊不知自己那些怨责的话相比于流言更伤人。七娘顿时满怀愧疚与后悔,她上前抱住江柒寒,心里一阵酸涩,“对不起,柒寒,我不该把气撒在你头上,你没有错,是我太冲动了。我只是看到那孩子,就想到我们的宁儿,我真的很想他……柒寒,我们回寒江阁吧,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安安心心地过日子……” 江柒寒闭了闭眼睛,问道:“你真的愿意从此不管任何事吗?就我和你,和宁儿,不问世事,在寒江阁老此一生,你真的愿意和我过这样的生活吗?” 七娘有一瞬间的沉默,然后道:“只要能与你和宁儿在一起,我待在哪都无所谓。” 江柒寒最终叹了口气,摸了摸七娘的头发,说道:“我过了二十几年这样的生活,没有一丝自由,我自己都不愿意再过这种日子,又怎么会忍心让你也跟我一样被困在囚笼中。你永远都是那么自由洒脱,但正是你的自由,有时候让我感到惶恐不安,我生怕有一天,你会挣脱寒江阁给你的这种无形的束缚,离我而去。” 他原本以为,只要他们有了孩子,七娘的心就会为他而停驻,可是七娘对于他而言,就如同那天上的鸟,向往着广阔自由的蓝天,不会永远停留在同一个地方,而寒江阁不过是她暂时的栖居地。他能许她一世安宁与平静,却许不了她自由不羁的生活。 “柒寒,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与你一起,哪怕是囚笼,我也甘之如饴,绝不后悔。”七娘看着江柒寒,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宛如宣誓。 江柒寒知道七娘说的都是真心话,然而正因为她如此坦诚,江柒寒才更觉得亏欠于她。他道:“萋萋,倘若有一天,你发现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好,甚至欺骗于你,你还会这么说吗?” 七娘不解地望着他,然后神情笃定,“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但是如果倘若真有这么一天,我也相信柒寒是迫不得已的。” 江柒寒笑了笑,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你啊,总是如此地相信我,这让为夫如何是好?这话题对我而言实在是太过沉重了,不说也罢。萋萋,还生我的气吗?”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生气,反倒是柒寒你……” 江柒寒无奈地笑道:“我生气的原因无非是两个,一是萋萋受伤了,还有就是吃萋萋的醋了,而萋萋生气,就是真的与我置气了。不管是哪一件,都不是什么好事,唉,希望以后都不要再发生这种事了。” 江柒寒话刚说完,一辆马车就缓缓朝他们驶来,是魏子安派来接他们回宫的马夫。 “江阁主,萋夫人,王上派我来接你们回去。” 江柒寒看了七娘一眼,对那马夫道:“劳烦等一下,请问城里哪里有负责办丧事的地方?” 那马夫和七娘都是一愣,马夫疑惑道:“江阁主问这个做什么?” 江柒寒回道:“城里有个孩子不幸过世了,我们想帮帮那户人家,葬了那小孩。” 马夫顿时了然,说道:“原来是这样,江阁主和萋夫人真是一片善心,我这就带你们去,二位请上马吧。” 江柒寒和七娘对视一眼,微笑道:“这下萋萋不会于心不安了吧?” 七娘怔怔地看着江柒寒,然后笑了,摇头说:“柒寒,谢谢你。” 江柒寒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上马车上,“你我夫妻,何须言谢。” 第一百一十五章 青丝暮雪(三)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江柒寒21岁那一年,刚刚继任寒江阁阁主,阁里就来了一个奇怪的病人。≯处,并不是得的病有多稀奇,而是因为这个人没有排队挂号就从江柒寒的院子里翻进来了。寒江阁的人将他当成刺客而抓了起来,若不是他口吐白沫,眼睛翻白,完全没有一点杀伤力,也许早就被送到官府里了。这个人就是独孤煌,一个游走四方的逍遥剑客。 初入江湖的独孤煌不知道招惹了什么恶势力,浑身是伤,还被歹人下了毒,又身无分文,出不起江柒寒昂贵的出诊费,知道自己可能不久之后就会死去,唯一能够救他命的就是江柒寒,于是便冒死翻进了当时候尚未布置机关的寒江阁。独孤煌当时中的是名为—钩吻的毒,江柒寒救了他,破例地没有收诊费,还让他住在寒江阁中养伤。于是独孤煌便将江柒寒视为了亦师亦友的至交。在独孤煌养伤的期间,江柒寒偶然得知,独孤煌的师傅是南疆的一位隐世高人独孤让,因为多年前曾和西域的某一教派的高手有过一战,被对方使阴算计,便失去功力,还患了心火之疾,令人惊奇的是,这位前辈非但没有受心火困扰,反而自创了一套独门心法,名为独孤心法,不仅功力大增,还能够抑制心火。独孤煌说,他可以带江柒寒去见他师傅,求他师傅将独孤心法传授给江柒寒。然而江柒寒那时候一心只想着报父仇,对其它东西根本就毫不在意,甚至对自己注定短暂的生命也毫无留恋。让他的想法发生改变的,是七娘。只可惜,他遇到七娘太晚了,七娘风华正茂,而他,已经是油尽灯枯。按照小时候的预言,他知道他最多还有两年的时间可以和她相伴,为了能和她相守,他选择去见独孤让,寻求能够延长寿命的方法。 独孤让告诉他,就算练成了独孤心法,能够延缓生命的消逝,他的身体也已经接近尽头了。他的生命原本就像是一株生长在枯水之地的兰草,上天眷顾才得以一次浇灌,靠着自己的意志力多活了几天,但是烈日还是会持续地暴晒,炼狱之中不会有长久的生命。 江柒寒问,独孤前辈,我还能活几年? 独孤让摇头叹息,三年,便是你的死期。我早就劝你不要轻易地练独孤心法,追求寿命是人之常情,但是你的身体和常人不一样,越是拥有深厚的内力,越是要承受更多的痛苦。 江柒寒笑笑说:“三年够了,我以为我活不过26,现在还多赚了一年,我已经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三年,我和她可以拥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这样就很好了。” “唉……你要是早点来找我,恐怕也不至于如此结局。你以后切勿再动用内力,否则内力一旦再次倾泻而出,神仙也救不了你。” “多谢前辈相告,在下已经叨扰了一段时间,如今思乡心切,在下也有要事要做,就不再久留了。前辈的大恩,在下永世难忘。” 独孤让望着江柒寒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独孤煌一脸忧思从树屋后面出来,问道:“师傅,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柒寒兄真的只能活三年?” 独孤让惋惜道:“这得看他的造化了。你当初和我说起他,就应该拖着他来见我,兴许还能多活个几年时间。” 独孤煌挠挠头,“我哪知道这心火这么厉害,师傅不也活了那么久,而且柒寒兄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啊……唉……柒寒兄……好可怜啊……师傅,独孤心法那么厉害,你觉得柒寒兄会放着不用吗?” “这可难说!常人若有那么强的内力,一定会忍不住试试它的威力。” 独孤煌连忙道:“不行!我得去送送柒寒兄,提醒他一下!” 果如独孤让所料,江柒寒并没有遵照他的嘱托,三番两次地使用内力。两次都用在了边澈身上,若说第一次是为了让七娘脱离边澈,那第二次,他就是想置边澈于死地了。 如果有什么能够让一个虚怀若谷的人变得狭隘自私,世间唯一情字。江柒寒,正如边澈所说,他就是这么一个自私到虚伪的人,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年,他和七娘,注定不能相守到老,而他瞒着七娘,不顾后果地娶了她,还许她一世白头。江柒寒甚至还想过让边澈永远消失在七娘生命里,让七娘一生一世都只记得他一个人。 如果不能厮守,那就永远怀念吧。 “江柒寒,你真是一个可笑的人哪……”在北荒,白夜城外的一株梅树下,江柒寒深深地自嘲。 他想起他的婚宴上,所有人都祝福他和七娘长长久久,幸福美满。但是他的夙愿,想必这一生都不会实现了。七娘有时候说他就像风一样,好像一吹就走了。江柒寒却觉得七娘如那树上与雪色相融的梅花,被风吹落,随风飘扬,但最终还是会落在雪地上,直至与雪化为一体,这好像就象征着他、七娘和边澈三人最终的结局。 “柒寒,你怎么在这里?”那声温柔的像是怕惊扰这美景的声音柔柔响起,他才从这由景触发的伤感中回过神来。 那张牵动他所有神经的,令他爱入骨髓的脸庞映入眼帘时,所有的嫉妒和不甘便都化为了乌有。他到底有什么好介意的,只是因为那些越传越离谱的流言吗?他应该相信七娘对自己的忠贞,就像七娘无条件地信任自己一样。 回到中原以后,江柒寒便撒手将寒江阁的事务全权交给了傅辛,以身体抱恙需要静养为由和七娘、宁儿搬到了奇花谷中居住。他希望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能留给他们最好的回忆。 因为七娘不喜人伺候,江柒寒便将奇花谷之前的婢女全部遣散了,除了情儿和她的心腹例外,另外叫了清欢来照顾小公子。虽然奇花谷不及寒江阁面面俱到,却也是十分逍遥惬意。无人造访,反倒乐得自在清闲。 江柒寒想起七娘故乡的面具节又快到了,便心生了一个想法,吃饭席间不经意提起,想征得情儿的同意。自从他们一家人搬到奇花谷来住,情儿顾及江柒寒的病情,从来都不准许江柒寒离开奇花谷,每次看着七娘抱着宁儿和清欢出谷去走集市,江柒寒就只能一脸怨念地待在谷中。 江柒寒以为这次情儿又会用什么理由搪塞自己,没想到情儿却一口答应了,爽快道:“你们年轻人想去就去吧,反正一年就这么一次,带宁儿去见见世面也好。我呢就不跟你们一起了,奇花谷还得有人看家呢!” 清欢一脸兴奋,问七娘:“夫人,我能一起去吗?小公子习惯了我的照顾,要是我不去,想必会哭闹呢!” 七娘不由笑道:“就你嘴贫,既然那么想去,那就一起吧。”说完看向江柒寒,只见江柒寒笑意盈盈地盯着自己看,眼神温柔得像是一汪春水。 情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俩一眼,对清欢说道:“我吃饱了,清欢,把宁儿抱去洗澡吧。” “哎!哎!”清欢反应稍有迟钝,连应了两声,方才将江宁抱了起来。 七娘看着突然离席的二人,有些莫名其妙,却见江柒寒笑了一声,然后夹了一块肉给她,说道:“萋萋多吃点。” 四人第二天就启程了,因为离节日还有一段时间,他们便一路慢悠悠地游山玩水,节日当天才到达刈州。在刈州找了家店落脚,清欢便如涉世未深的少女抱着宁儿在刈州的大街小巷乱跑,本来七娘和江柒寒还跟着,后来实在是追不动了,便放任清欢抱着小公子自己去玩了。 “清欢这丫头,真是越来越管不住了。”七娘有些无奈,毕竟节日人那么多,要是清欢看不住宁儿如何是好。 江柒寒却安慰她道:“萋萋别担心,清欢自有分寸,她身手这么好,不会让宁儿有事的,我们就只管玩自己的。好不容易来趟刈州,就好好享受一番,你说是吗?” 话说着,七娘只觉江柒寒往她脸上扣了个东西,她抬手摸了摸,原来是半面人的面具。自上次去了北荒,那张面具就不小心丢了,七娘又惊又喜,问道:“柒寒你什么时候……” 江柒寒笑了笑,回道:“方才趁你们不注意的时候,我在摊边买的。”说完他给自己也戴上了另一面。“好了,我们也去玩吧。” “嗯!”七娘握紧江柒寒的手,觉得江柒寒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很温暖很安心,原来双手有了知觉竟是这么令人感到幸福的事情。 她希望这条路永远也不会走完,就这么静静地拉着手也很好。她侧头看向江柒寒,嘴角轻扬,忽然发现,她已经很久没有和江柒寒单独在一起了,除了在北荒养伤的那段时间,她几乎都是陪着宁儿,要不就是一家三口待在一起。江柒寒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看了过来,握着自己的手又紧了些。 “怎么了?”街上异常吵闹,江柒寒的声音柔柔地落进七娘的耳中,听起来有些遥远。 七娘说道:“只是觉得这样子一起在街上走,好像日子就变得漫长了起来。” 江柒寒笑了一声,“我也是这么觉得,好想跟萋萋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就我和你。”他的语气很轻,像羽毛一样,却没有让人觉得不认真。 七娘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心跳加快,她想了想说:“那我们的宁儿怎么办?” 江柒寒狡黠道:“宁儿就暂时交给清欢吧,我现在只想和萋萋独享这段美好的时光,萋萋可愿意陪我走到最后?” “当然愿意!”从嫁给他那一刻起,七娘就没有想过这件事除了江柒寒,还会有第二个人让她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几个字。 第一百一十六章 青丝暮雪(四)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万家灯火将刈州的江边映得璀璨缤纷,夜市愈发欢闹了起来,人头攒动,时不时传来吆喝叫卖的声音,孩子们的笑声此起彼伏,庆祝着一年一度的佳节。∽中突然响起一句“哎哟谁这么不长眼敢撞老子”,好像是有人摔倒了,紧接着便传来一阵吵嚷,七娘和江柒寒恰巧路过,就听到有人大喊:“这里谁是大夫吗?我的腿给撞折了!” 江柒寒和七娘对视一眼,便推开人群去看,只见人群围着两人,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坐在地上,一脸不悦地瞪着面前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蒙着面纱,目光不屑地瞟着地上的人,声音轻佻,说道:“哎哟,到底是谁撞谁啊?我好端端地走在路上,是你自己没看路撞了我,反倒诬赖上我了。” 男人指着女人,一脸凶恶,怒道:“我撞你,我还会倒在地上,而你站的好好的?我的腿折了,你得负责!没钱赔的话就拿你自己来赔!” 女人嗤笑,“你这男人好不要脸,从来都是女人让男人负责的,你反倒要我为你负责?你问问大家,方才到底是谁撞的谁?”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群立马开始议论纷纷起来,有人说是女的撞男的,又有人说是男的撞女的。眼见没一个统一的说法,那男的便嚷嚷道:“要知道谁撞谁还不简单,找个大夫来,看看我是不是受了伤!喂!你们谁是大夫?” 江柒寒从人群中站了出来,看着地上的男人,说道:“我是大夫。” 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望向江柒寒,那男人乐道:“大夫,你来看看,我是不是腿受伤了?好堵住这娘们的嘴!让她心服口服!” 江柒寒走上前去,蹲在男人面前,伸手去握了握他指的那条腿,然后只听“咔嚓”一声,那男人惨叫一声,刚想发怒,江柒寒便站了起来,说道:“你确实是骨折了,不过我已经帮你接好了。” 众人一片赞叹之声,那男子吃了一惊,连忙道谢,刚想再次质问那女人,就听那女人“啊”地一声,然后突然侧坐在地上,一只手撑在地上,一只手抚着胸口,对江柒寒柔柔说道:“哎哟喂,大夫,我突然觉得身子不适,好像老毛病犯了,能否请你帮忙看一下。” 江柒寒见她眼波流转,故作姿态,便知道她的意图,温文有礼道:“在下会观面色诊病,姑娘只是因为受了点惊吓,心绪荡漾,呼吸稍有急促,过一会儿自然就好了。” 七娘在人群中偷笑一声,掩了掩嘴正要走,江柒寒目光望向她,无心多管闲事,便随着她要离去。却听人群又有人叫道:“大夫,她流血了!” 江柒寒猛地回头,见刚才还好端端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小腿上就流了血。那女人泪光盈盈地望着江柒寒道:“大夫……” 江柒寒眉头微蹙,走上前去看,见她腿肚子上被划了一刀,便冷淡道:“我这里有上好的伤药,姑娘拿去涂抹伤口就好了。”说完便递给她一瓶药。正要走,那女人竟一把抓过他的手,那力道之大,令江柒寒微微吃惊,这女人竟然有内力。 江柒寒不悦道:“姑娘请自重。” 女人目光含情,眼媚如丝,娇声说道:“大夫,其实我胸口也有点疼呢,你也帮我看看。”语音刚落,女人竟握着江柒寒的手往自己胸前贴去。 江柒寒眼疾手快,还未碰到她的胸膛,江柒寒便皱眉使用了一点内力挣脱了她的手,“姑娘想要做什么?” 女人委屈巴巴地说道:“哎呀疼,大夫,我还想问你做什么呢?我只是说我胸口疼,你怎么就摸上来了呢!” “我说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明明是你自己对人家大夫起了色心,大伙儿可都看见了!”那五大三粗的男人开始为江柒寒打抱不平起来,紧接着,人群中也都开始为江柒寒说话。 江柒寒站着冷眼看向那女人,说道:“众目睽睽,姑娘还是不要自己毁了自己清誉。在下已有家室,姑娘不要令在下为难。”正说着,江柒寒便在人群中搜索七娘的身影,但左右不见她,江柒寒心里一惊,连忙离开围观的人群,出去寻找。寻遍整个夜市,也没见到七娘,江柒寒焦急万分,心想莫不是七娘生气了,故意躲着他不见。 “老板,可见过和我戴着同样面具穿着黄衫的姑娘?”江柒寒连问了好几条街,得到的回答都是没看见。 江柒寒正想回客栈去看看七娘是不是已经自己回去了,就有一个小女孩拉住了他的衣角,他低头看去,那女孩手上拿着七娘的面具,对他说道:“大哥哥,有个姐姐让我来告诉你,她在江边的船上等你。” 江柒寒拿过小女孩手上的面具,面上一喜道:“那位姐姐穿着什么衣服?” “她穿着黄色衣服,让我拿着面具来找你。” 江柒寒欣喜道:“那她跟你说话的时候,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小女孩想了一会,说:“跟我说话的时候是挺高兴的,但是提到你的时候,她就不太开心了,还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江柒寒小心翼翼地问:“什么话?” “姐姐说,一刻钟你再不找到她,你的娘子就要跑啦!” 江柒寒眼睛猛地睁大,慌不择路地朝江边奔去,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来到江边,却只见一艘即将离岸的花船,他四下张望,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犹豫了一阵,便踏上了那艘船。 船上除了一个年轻的船夫之外,还有一名打扮妖艳的年轻女子,穿着露骨,让男人见了便会想入非非,江柒寒目不斜视,礼貌地问道:“姑娘,这艘船上可有一名穿着黄衣的年轻姑娘?” 那女人笑意深长地瞟着他,问:“年轻姑娘倒是有,穿黄衣服的可没有,公子要找的姑娘长什么模样?” “没有黄衣服的?”江柒寒目露疑惑,然后说道:“我想找的人是我家娘子,她一副异族面孔,长相清冷艳丽,在人群中十分好认。” 女人笑笑,捋了捋鬓边的头发,傲慢地哼了一声,江柒寒这才发现这女子也是一副西域人的面孔,姿容也算美艳,于是便又加了一句:“我家娘子头上还戴着一支银钗。” 女人这才重新打量他一眼,说道:“你家娘子真像你说的那么好认,你还会找不到她?” 江柒寒失笑道:“我家娘子正和我怄气,她要是不愿意见我,我就算把整个刈州翻遍,她也不愿现身的。” “这么任性的娘子,你还这么稀罕她?你说她清冷艳丽,我看也未必有你说的那么好,我长的也不差,是这刈州的花魁,多少男人为了我来这刈州,只为登上我的花船,和我共度一夜。既然公子上了我的船,今夜夜色又那么好,不如公子从了我,如何?反正三妻四妾的男人多的是,娶了妻子还是可以再休的,公子说是也不是?”那女人应是习惯了这样和男人**,说话间满眼挑逗神色,半掩着嘴,裸露的肩膀在她的娇笑中一颤一颤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旁边的船夫回头看了她一眼,似有不快。 江柒寒听到她这番轻浮的话不免蹙眉,脸色一沉,疏离地说道:“姑娘说的是别的男人,我绝不会做出这等三心二意的事,我的心里有我家娘子一个人就足以,姑娘还是断了这个念头。我家娘子什么都好,世上无人能及。若是我找的人不在船上,那就算在下打搅了姑娘赏月的雅兴,告辞!” 那女子连忙阻止道:“哎等等,你要找的人就在船上!” 江柒寒脚步一顿,回头愣道:“什么?” 那女子笑着说:“方才是我跟你开玩笑的,公子要找的人就在我的船上,公子自己进去找她罢!” 江柒寒良久才从愣怔中回神,神情一喜,忙对那女子拱了拱手,“多谢姑娘相告。” 进到船里,只见里面轻纱浮动,珠帘玉翠,暗香宜人,宛如女子深闺。七娘真的在这里吗?江柒寒挑开帘子,见屏风上确实挂着七娘的衣服,他唤道:“萋萋?” 无人作答。忽然,一阵清香拂过,身后的门忽的关上,江柒寒回头一看,什么人也没有,他轻笑一声,说道:“萋萋,别再跟我捉迷藏了,快出来吧。” 只见屏风后走出一人,江柒寒抬头看去,见七娘正身着红色纱衣走了出来,她身上的衣服只遮住了胸前的风光,露出白皙的腰肢,外罩着一件薄纱,细腻的肌肤若隐若现,柳叶一般的腰肢下,是红色勾着金丝流苏的及地长裙,半截细长的腿露在外面,妖娆多姿。江柒寒看得呼吸一紧,随即微微蹙眉道:“萋萋,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虽然这样比任何时候都要迷人,但江柒寒不愿意她这样出现在别人的面前。 “我这样穿不好看吗?”七娘朝着江柒寒一步步走近。 “好看是好看,只是萋萋这副模样示人,又会引来诸多男人侧目。” 七娘愉悦地轻笑一声,快步走到江柒寒身前,迎着他视线促狭道:“你很介意吗?” “自然很介意。萋萋,听话,快把衣服换回来。” “这里除了你我,又没有别人,你当真要我换?可是我看柒寒你眼睛都看直了。” 江柒寒脸色微红,咳了一声,不自然地抬手掩饰,无奈道:“萋萋什么时候学会打趣我了?好吧,既然萋萋喜欢,那以后,你可以在我面前这么穿,不过可不能穿出去。”说罢,他又道:“只要萋萋不再生气,什么都依你。” “方才柒寒在外面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很开心,要是我还生气,岂不是显得我一点度量都没有。而且,柒寒其实也没有错。” 江柒寒摇摇头,“惹萋萋不开心就是错了,下次为夫一定注意,不再招惹别的女子,今天但凭娘子惩罚。” 七娘狡黠一笑,“柒寒说的可当真?” 江柒寒微微笑着点头,“君子一言,自然当真。” 话音刚落,七娘便扑到江柒寒怀里,江柒寒没有站稳,两人便双双倒在窗沿边的软榻上。 “今夜月色正好,能与娘子在这江上共度**,当属人生一大乐事。” 红纱落地,江上倒映着的船影幽幽晃晃,碧波潋滟,月光柔和,人间难得好景致。 第一百一十七章 寄情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三年后。> 细雨绵绵,青山脚下,一个戴着斗笠的独臂男子牵着马站在一块石碑边,他弯下腰去用手将石头上的青苔抹去,上面依稀刻着三个字,但是因为年份太久,已经辨不出写的什么。男子站直身,四下望了一眼,周围也都是雾蒙蒙的一片,路已经在此中断,也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男子抬起头,露出斗笠下的一张英挺的脸来,他目视山顶,琥珀色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决断,然后便往其中一个方向走去。 七娘回过神的时候,方知道清欢已经叫了她好几声,她回头问:“清欢你叫我?” 清欢看着七娘,一脸忧伤地说道:“夫人,你又在想阁主了吗?” 七娘无奈道:“方才想起了一些事,觉得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到了春天了。好像柒寒离开奇花谷就在昨天一样,难怪古人常叹白驹过隙,浮云苍狗。” 清欢看了一眼窗外的雨,说道:“阁主离开奇花谷那日也是像今天一样阴雨绵绵的,难怪夫人要触景伤情。夫人,阁主已经离开一年了,夫人为了小公子着想,也要好好保重自己啊。” 七娘摇头笑了笑,说道:“我哪有不保重身体。对了,这个月也把信寄出去吧。” 清欢泪光闪烁,“夫人,你每个月都会寄信出去,从未断过,可是阁主他已经半年多没有来信了,夫人你别再写了,阁主他已经回不来了。” 七娘被她一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已经习惯了每月一封信了,不寄出去,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看来这个习惯一时半会也改不了。” 清欢低头抹了一把泪,抽噎道:“夫人,您要是难受,就别憋着,清欢看你整天不声不响地发呆,很是为夫人难过。” 七娘淡淡笑了笑,说:“傻丫头,不就是叫你寄一封信,哭什么。” “这哪里只是寄信的事……夫人,要不我们回寒江阁吧,人多热闹些,夫人也不必整天对着窗外发呆了。” 七娘摇头,“回寒江阁做什么,没有柒寒在身边,在哪都是一样的。再说,我回去也做不了什么,现在傅辛接手寒江阁,打理得井井有条,我回去他一定不愿意再接任阁主了。” “可是夫人毕竟是夫人,以后小公子长大了,理应接手寒江阁……” “宁儿现在还小,以后他想做什么,由他自己决定。好了,我在奇花谷待惯了,回寒江阁反倒不适应,你不用再劝我回去了。”七娘说着将写好的信拿给清欢,说:“把信寄出去吧。” 清欢还想说什么,七娘便将信塞到了她手里,她便只好照做。出门时,恰巧碰到带着江宁从外面回来的情儿,情儿看清欢手上拿的信,便问:“萋萋还在往那边寄信吗?” 清欢郁郁寡欢:“是啊,劝了好多次,夫人还是每个月都会寄出去一封家书,从未间断过。” 情儿神色哀伤,摇头叹息:“就随她去吧,你赶紧把信寄出去,记得拿伞。” “诶!知道了!”清欢应了声,连忙踩着小碎步快步离去。 情儿望着跑远的清欢,在院子里站了一会,低头看了一眼熟睡的江宁,轻轻叹了口气,来到七娘的房间,见门虚掩着,便推了推门,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 雨还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没了,清欢撑着油纸伞一路下山,迎面碰到一个黑衣服的男子,她立马停下脚步,疑惑地抬头去看,对那人说道:“公子,请问你要去哪?” “奇花谷。”男子简单回答道。 清欢眼中闪过莫名神色,说道:“公子可是要寻医?可是奇花谷现在已经没有大夫了,只有我们夫人在。公子要寻医的话就到寒江阁去吧。” 男人回头看了清欢一眼,瞟到她手中的信,问了一句:“你是寒江阁的婢女吗?我来看望你们夫人。” 清欢更加疑惑了,她在七娘身边那么久,从不见七娘和谁有过往来,奇花谷也极少有人来,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请问公子是什么人?我好去跟夫人通报一声。” “叶九。”男人吐出一个名字。 三年前,江柒寒突然退隐医界,将寒江阁交由其心腹傅辛,与妻儿一起销声匿迹于江湖,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然而传言说,江柒寒一年前曾出现于南疆的一个小镇,小住了一段时日,身边并未见其他人。不久后,江柒寒似打算回中原,却在途中因病去世。不过,这也只是传言而已,就像当年江柒寒也消失了半年之久,之后又出现在了凤凰谷中,所以很多人都觉得江柒寒还是会回来的。虽然寒江阁现今已经易主,但是寒江阁的所有人都盼望着江柒寒能够再次回来重掌寒江阁。只是三年已过,就连七娘和江宁都没有任何消息,大家便不再提起这件事了。后来又有传言称,江柒寒南疆一行是去祭拜一位恩人,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叶九一路前往南疆寻觅江柒寒和七娘的踪迹,几经打听才寻到靠近中原的一处偏僻山村,在那遇到了行将就木的江柒寒。 “你为何受伤?”叶九虽然不懂医术,但也察觉到了江柒寒身中的内伤。 江柒寒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说:“被仇人所伤。我没有几天可活,我们虽曾为敌人,但你是世上最后一个见到我的人,到时候,能否将我的尸骨投往寒江,我希望死时能归葬故乡。” “你死了,那七娘和你们的孩子怎么办?” 江柒寒神情灰暗,再不见往日神采,“此生是我对不起她,我为了将她从边澈身边夺走,不惜让她承受丧夫之痛,还让江宁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你是萋萋最信任的朋友,在我死后,能否替我照顾她?” 叶九没有立即答应他,而是道:“七娘很坚强,恐怕不需要我的照顾,她真正希望的,应该是能够再见到你。” 江柒寒却摇头说:“我这枯枝败叶的模样,她看了会难过的,我不想看到她难过。” 叶九看了他好一会儿,说:“现在外面都传言你已经死了,是你安排的?” 江柒寒不答反问:“你觉得萋萋会信吗?” “我并不觉得她会轻信这个消息,既然我能找到你,七娘一定也能找到。” 江柒寒看向桌上的一封信,说:“你们谁都有可能找到我,但是萋萋不会。劳烦你离开的时候替我将这封遗书寄出去。” 叶九接过那封厚厚的遗书,发现上面寄信人的地址,并不是这里。他疑惑地看向江柒寒,不明白他此举何意,然江柒寒却道:“萋萋如今住在奇花谷中,若你见到她,就告诉她,让她忘记我吧。” 三日后,叶九回到江柒寒住的地方,发现江柒寒趴在桌上,身体已经凉了,他的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支笛子。桌子上摆着纸砚,纸上是一句绝笔。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奇花谷山峰,七娘站在最高处朝下俯视,远远地看到清欢去而复返,她身后跟着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七娘迅速转身,从山峰上轻功落到身后的凉亭上,再跳到地面,面向来人。 “夫人!”清欢叫了一声。 叶九立马抬起头来,只见青山之中七娘一袭白衣站立在眼前,忽觉恍然如梦。七娘看着他,脸上不由出现一丝惊讶之色,随即吐出一句话。 “叶九,怎么是你?” 叶九微微笑起来,“别来无恙。” 七娘先是出神了一会,然后连忙笑着迎了上去,“真没想到我在奇花谷迎接的第一位客人居然是你,走,我们谷中说话。”说完又叮嘱了清欢一句,“清欢,信先别寄了,先去弄几壶酒来。” “是,夫人。” 叶九跟着七娘来到谷中,清欢很快就上了酒来。七娘看样子很是高兴,迫不及待问道:“叶九,这些年,你们,你和小十六还好吗?” “老样子,一年前我和小十六就回中原了,在京城经营了一家小酒楼,本来想找你,但是听说你已经不在寒江阁了。”叶九说着,顺便打量了一下七娘的神色。 七娘面色如常,淡淡笑道:“因为柒寒和我,都很喜欢这里的风景。话说回来,你们怎么想到在京城开酒楼?” “这是十六的主意,她说东芜太冷了,不愿意再待下去,我便陪她回了京城。”叶九说到这的时候,眼中不由浮出些许无可奈何和淡淡宠溺。 七娘捕捉到他眼中神色,笑道:“看来小十六的心愿达成了,叶九可是和小十六在一起了吗?” 叶九沉思片刻,回答道:“……算是吧,我们已有结为夫妻的打算,不过此事还早。”叶九似乎不想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那就先恭喜你们了,到时候一定要请我去喝你们的喜酒!对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小十六呢?” “她不知道我来找你,事实上,她前些日子去了房厉,还没有回来。我也没有告诉她你在这。” 七娘疑惑道:“去房厉做什么?” 叶九看了看她,“去见边澈。” 听到这个名字,七娘的眼皮突然跳动了下,而后漫不经心地问:“边澈也回中原了吗?他不是在东芜待的好好的么,听说他与琉璃定了亲,想必也已成人父了吧。” 叶九脸上闪过一丝讶异,说道:“谁跟你说边澈定了亲,他是来中原找你的。” 七娘愣愣地看着叶九,边澈没成亲?难道之前边澈是骗她的? 叶九用复杂又不解的目光看着七娘,说:“自从听到江湖上的那些关于寒江阁的传言,边澈就一直在找你……我也是。” 七娘垂下眼帘,看不出神色,“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叶九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到桌面上,是一支笛子。 七娘的双眼倏地瞪大,她颤悠悠地拿起它,又悲又喜道:“这是柒寒给我吹曲子的笛子,他,他现在在哪?” 叶九看着她半晌,眼中划过一丝不忍。 “我见了他最后一面,他告诉我你在这,让我把这支笛子交给你。” 七娘握着笛子的手微微颤抖,她按捺住内心的猜测,问:“他如今在哪里?” “寒江,我将他的尸骨投入了寒江,这也是他的心愿。” 七娘忍了一年之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第一百一十八章 离殇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若不是叶九亲口告诉她,七娘还活在自己编造的梦中不愿醒来。⌒乎还带着江柒寒气息的笛子,无声地流着泪。其实早在收到江柒寒最后一封信时,七娘就已经隐隐地预料到了,江柒寒突然离开奇花谷,或许根本不仅仅是去祭拜独孤让前辈,而是提前做好了要与七娘诀别的准备,让七娘慢慢习惯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那些传言她不是没听到,只是她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七娘紧握着手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洒脱些,可是眼睛里不断涌出的泪和声音里压抑的哭腔却出卖了她,早已被治愈的那颗心重新空出了一个大洞,咸涩的冷风灌进来,却又出不去,堵得她心口难受。心里的疼痛提醒着她,她不是曾经那个心硬如铁的杀手,她只是一个失去挚爱的悲痛妻子。 不想让面前的人感到为难,七娘硬是收起了脆弱的情绪,倔强地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叶九。 “半年之前,我在南疆的一个小村子里见到了他。没能及时来告诉你,是怕你一时难以接受,或许我这样是做错了……”叶九陷入深深的自责和后悔。 七娘用手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无言地摇了摇头,随即,她起身,走向房间,然后捧着一个木箱子出来,放到桌面上。 叶九疑惑地看着七娘,见她从箱子里拿出一封厚厚的信递给叶九。是江柒寒曾拜托自己寄给七娘的家书。叶九狐疑地展开,原本以为是一些温情琐碎的问候,然而越往后看,叶九的眉头拧得越紧。而七娘只是静静地坐着看他。 那些字里行间,沉淀着一个人一世的孤独与自弃,以及对世道的愤怨与不甘,那些埋藏在人心之中的城府,如深不见底的旋涡,几欲将人淹没。江柒寒细数着自己对千机楼的种种报复,以及对边澈的重重算计,为了将千机楼的势力拔掉,江柒寒不惜利用最爱的人的信任与感情。江柒寒生时恨不得将所有美好的事物呈现给七娘,却又在死前让七娘看到自己最黑暗的一面。 叶九抬头看向七娘,只见七娘苦笑道:“柒寒曾误以为边澈是他的杀父仇人,故而想报仇,后来误会解除了,但柒寒对边澈的恨意也丝毫不减,甚至更甚。为了让边澈痛苦,柒寒甚至把我也算计了进去,让溪枫将我的画像张贴于城中,以让边澈自投罗网。可是我一点也没有怪他,我理解他的苦楚,柒寒所做的一切,其实我一点也不惊讶。我唯一不能释怀的是,我和他成婚那么久,他对我始终不能像我信任他一样完全信任我,就连他快死了,也不愿告诉我。倘若我知道,我一定会阻止他去南疆,就算他还有几天可活,我也愿意陪他走到最后。” 叶九将那信叠好,还给七娘,对她道:“或许他跟你说这些,只是不想你为他的死太难过,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他希望你能忘记他。” 七娘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她哭了笑,笑了哭,抹干了泪,眼泪又重新流下来,就这么反反复复。江柒寒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叫她忘记他。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生生死死,有过那么多快乐的回忆,他一句忘记就能忘记的吗? 清欢拿酒过来的时候,看到向来冷静的七娘不知为何情绪崩溃,慌了神,连忙上来询问,却见七娘手里紧紧握着一支笛子,便马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把上去抱住七娘,哭着道:“夫人,您要节哀啊!要是哭坏了身子怎么办?阁主就算不在了,您也要为了小公子照顾好自己啊!” 七娘哭笑道:“既然要我忘了他,为何当初还要予我真情,许我生死白头,江柒寒,你果真是个十足的负心汉!”然而怒骂之后,越觉心中抑郁难当,悲痛万分,险些要随江柒寒而去。然而想到他们尚有江宁,便稍微有了些慰藉。那是江柒寒留给她在这个世上的唯一念想,就算为了他们的孩子,她也要振作下去。 许是应了这悲伤之景,雨迟迟不肯停下来,甚至有愈下愈大的趋势,直到傍晚,天空才开始放晴。叶九临别之时,问七娘是否愿意跟他一起下山,他和十六愿意与她一起照顾江柒寒的孩子,然而七娘却道:“虽然很想和你们一起,我也很想念小十六,但是奇花谷是我和柒寒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我还不想离开。我在这的事情,你能不能暂时不要告诉小十六,小十六是个直性子,要是她知道我在这里,一定会告诉边澈的。” 叶九想了想,说道:“边澈找了你很久,你当真不愿意去见他一面?”叶九心中有愧,他知道七娘在奇花谷,也知道江柒寒死了,却因为一时的私心一直没有告诉边澈真相,也迟迟未来找七娘,而是告诉边澈,七娘已经随江柒寒而去了。却没有想到边澈不信,仍然不肯放弃寻找七娘的踪迹。 七娘摇头道:“我跟他早就缘分已尽,你回去吧,好好照顾小十六,若有机会,我一定下山去看你们。” 叶九欲言又止,看了看七娘,然后说道:“你好好保重,我会再来的。” 叶九离开后,七娘对清欢道:“清欢,准备一下行囊,另外到刈州找间房子。” 清欢不解,“夫人,为什么要去那找房子啊?” “我打算和宁儿搬到刈州,你若是不想去,就回寒江阁去吧,不用再跟着我了。” 清欢连连摇头,慌张道:“夫人,不要赶我走,我服侍小公子已经习惯了,再说我也不想离开夫人你,夫人你去哪里清欢也去哪里!” 七娘深深看着清欢一眼,说道:“你本是寒江阁的人,却因为我嫁给了柒寒跟了我那么久,现在柒寒已经不在,你何必再跟着我一起受苦?” “我不觉得苦,夫人对我很好,与其回寒江阁,还不如跟着夫人到处闯荡。”清欢说什么也不愿意一个人回寒江阁,她犹豫地看着七娘,问道:“夫人,您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要走了?是不是因为怕那个叫边澈的人来找你?夫人不想被他找到吗?如果夫人不想见他,清欢可以将他拒之门外,让他永远上不来奇花谷,这样夫人和小公子也不必离开这里了。” 七娘无奈地摇摇头,道:“唉,你不明白……”边澈若要想见她,岂是一个奇花谷能够阻挡他的。 不过刈州遥远,找房子的事情不能一蹴而就,而计划搬走的这段时日,叶九也来了三四趟,每次都会带些小孩子喜欢的小玩意上山送给江宁,只可惜叶九不善与孩子交流,又死气沉沉,故而江宁总是不愿意接近他,每次都钻到七娘怀里。 叶九对江宁怕他的事也颇为无奈,认真地思索道:“我是不是长的很凶?” 七娘笑了笑,说:“凶倒不凶,就是太严肃了,你知道柒寒平日是怎么逗他的吗?宁儿最喜欢让柒寒陪他玩举高高了,每次宁儿都笑得合不拢嘴。”话刚说完,七娘忽然止住了话头,低垂着眼帘,江柒寒的名字仍然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心里,每次想起他,这根刺便会牵扯着心里的缺口隐隐作痛。 两人一时间陷入沉默,良久叶九咳了一声,没话找话道:“最近怎么不见你身边的那个丫头?” “她出去买点东西。”七娘信口胡诌,没有跟叶九提起她要搬走的事。 叶九眼珠子闪动了下,说:“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可以跟我说。” “谢谢你,不过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就好了,怎好麻烦你,你上山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叶九怀着浓浓心事,没有再接话。比起刚听到江柒寒去世的消息时的悲痛欲绝,七娘这些天好像情绪好了许多,也多亏了叶九时常来探望,总是让人怀念起以前三个好友在一起的时光,才让七娘暂时忘却了一些悲伤的事。 叶九看着哄宁儿睡觉的七娘,手微微握紧,冷不防说道:“七娘,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倘若在红莲堡我们分离之后,是我先找到的你,是不是后来的一些事,就不一样了。或许,我不会成为边澈的手下,你也不会加入千机楼。” “叶九。”七娘抬起头来,一眨不眨地看着叶九,没有说什么,但眼神里已经是明白他的意思。 “我知道很多事是我一厢情愿,我从没有什么奢望,我也已经答应十六要与她共度一生,但是江宁还小,我可以以朋友的名义照顾他。”叶九无比认真地说道。 七娘摇头道:“叶九,你的心意我明白,不过我已经想好了,我要自己一个人照顾宁儿,我不想因为我影响到你和十六的感情。过几日,我便要离开奇花谷了,至于去哪,原谅我不能告诉你。不过你放心,等我安顿好之后,一定会去找你们。” 叶九惊讶地看着她,他没想到,他与七娘才重逢不过短短半月,他们便又要面临分别。但见七娘似已经下定决心,他只好说道:“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七娘欣然一笑,“谢谢你,叶九。” 叶九也笑了笑,顿觉舒坦很多,他道:“小十六要回京城了,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就不能送你了。这次,就当提前为你践行了。” “好。” 第一百一十九章 重逢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三日后,京城忽然涌现出一群神秘人士,她们皆为穿着红衣的年轻女子,不知是江湖哪一个刚刚兴起的教派。的装扮,便让人回想起早年西域的一个组织,也就是红莲堡前身的五莲教。 边澈听闻这个消息,便从房厉赶来京城,想探听下虚实。另外,十六还说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这叶十六才回京城不久,突然又急着要见他,难道与这神秘教派有关? 边澈路过金家别院的时候,朝里面望了一眼,发现院门已经挂上了别的牌匾,看来已经被人买下了,他顿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叶九和十六在京城买了一个院子,又在旁边经营了一座酒楼,生意很是红火。边澈踏进酒楼那一瞬,整个酒楼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朝边澈望去,他就像披着一身雪,一头银发和一身白衣让身边的空气都冻结了起来。他默不作声地坐到空着的一张桌子边,将一把剑搁在桌上,他不用剑,却天天将华舞携带在身上,想着总有一日,他要将这把剑重新交给那个人。 他刚坐下不久,老板叶十六就亲自迎了上来,笑嘻嘻凑上前道:“楼主,想吃点什么,我们这可是有上好的酒和菜肴呢!” “随便。” “好嘞!我这就去安排,楼主你稍等片刻。”说完,叶十六就转身去忙活了。 叶十六去厨房叮嘱了几句,便来到后院,见叶九一个人在那练剑,没发现她,她浮起一丝狡黠的笑容,捡起地上一枚石子,朝叶九的方向掷去。只见叶九余光一瞟,手腕微微转动,那剑刃便将那石子切成了两半。 叶十六拍手叫好:“九哥好剑法!” 叶九看了十六一眼,收起剑一声不响地往房间走去,十六连忙跑过去拉住他,噘着嘴道:“你跑什么九哥!我是母老虎吗?九哥,楼主来了,你去外面见见他吧。” “……不是答应我不许告诉他的吗?”叶九皱眉道。 “我什么也没说啊,你们也好久没见面了,虽然现在我们不是千机楼的人了,但怎么说楼主还是我们的楼主,你理应出去见见他才对。” 叶九不说话,径自往房间走去,叶十六一急拦在他面前,仰着头看他,说道:“九哥,你就那么不敢面对楼主吗?就因为你对他说了谎?你以前不是这么畏首畏尾的人啊!” 叶九站在原地,依旧沉默。 叶十六揪着他的衣领问:“你不是说七娘是我们的好朋友吗?她现在孤苦伶仃的,我们应该关心她才是,你之前瞒着我就算了,现在七娘就要离开京城了,你为什么还要瞒着楼主?你知不知道楼主找七娘找的有多辛苦,江柒寒死了,楼主好不容易有机会和七娘在一起,你为何不愿意告诉楼主七娘的踪迹?” 叶九将叶十六的手拿下来,沉声道:“这是七娘的愿望。” 叶十六低下头来,咬着唇低声说道:“这到底是七娘的愿望,还是你自己的?你要是喜欢七娘的话,明明可以和楼主光明正大地去争取啊,自己偷偷地去看她,算什么……还跟我说那些话……” 叶九眉头蹙得更深了,“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那你还对我藏着掖着,难道你不想让七娘获得幸福吗?这世上能够让七娘从江柒寒之死走出去的,不是你,也不是我,只有楼主啊!再不跟楼主说的话,就晚了!” 叶九依然站着不动,他答应过七娘的,绝不能透露她的信息给边澈,如果不是古灵精怪的叶十六发现了他常出入奇花谷,恐怕这件事就可以一直这样瞒下去。 叶十六见叶九无动于衷,愤愤道:“九哥,你说过要娶我,可是真心喜欢我,还是只是因为我对你好,你觉得亏欠于我?” “十六,别闹脾气。” “我不是在跟你闹,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这也不可以吗?”叶十六一脸倔强地看着叶九。 叶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认真道:“我说娶你,不是因为愧疚,是喜欢。” 叶十六扬起纯真笑容,拉起叶九的手,说道:“有你这句话那就行了!既然你喜欢的人是我,那我们就去告诉楼主七娘在哪好不好?九哥……”叶十六摇晃着叶九的胳膊,带着撒娇的口吻道。 叶九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好投降道:“只是我现在告诉他,七娘也不一定在京城了。” 叶十六连忙拉着叶九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来得及,一定来得及的。” 这天,阳光明媚,奇花谷外,停着两辆马车,七娘和清欢将大大小小几个木箱子往马车上搬,行李不多,大多都是江宁的,但也忙碌了好一阵子才将箱子搬完。他们要去往七娘的故乡刈州了,千里跋涉,这一路上吃食是必不可少的。七娘想起上次出谷去刈州,一辆马车上,坐着四个人,如今,却只剩下三个人了。她远远地望着逐渐远去的熟悉的风景,以及同她挥手的情儿,好像一辈子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流淌过去了。就像是做梦一样,那些走进她生命里的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最后,谁也没有真正留下。 “宁儿,我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好好陪着娘亲啊……” 怀里的男孩沉沉地睡着,好像做着温暖的梦,殊不知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四季都不会更替的地方。 一匹快马从马车旁边呼啸而过,银白色的发丝从窗外掠过,七娘刚好闭上了眼睛,她想就这么安然睡去,去做一场没有伤痛的梦。梦里小桥流水,华灯初上,她和江柒寒携手走在江边,远远地看那涌动的人潮,和江上绚丽的彩灯,似乎那些浮世的人与事都与他们无关,而那条路也永远不会走完…… 马车愈行愈远,渐渐远离了身后的青山。 像是失去生命中至为重要的东西一样,边澈的马顿了一下,他回头望了一眼远去的马车,却没有停留。他们当时只隔一线,却就这样咫尺天涯地擦身而过,不知何时再能相见,或者永世都不得相见。 很久以后边澈仍然会回想起那天,如果他再快一步,或许他和七娘便不会又这么错过了一年的时间。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日,刈州的街道上,一个几岁大的小男孩横穿跑过马路,他的身后,一个穿着青衣的婢女焦急地追赶着男孩,却仍然赶不及疾驰而来的马车。正待路边的人齐齐为男孩即将面临的危险惊呼,一个白色的身影风驰电挚般飞过,抓起了男孩的衣服,将他拎到了安全的地方。 劫后余生的男孩哇哇大哭,目睹这一切的清欢惊得魂都没了,一时煞白了脸呆愣在地。 听到哭声,男人不禁皱了皱眉,冷眼看了大哭的男孩一眼,见男孩粉妆玉面,穿着精致,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不知是谁没看好,竟让他小小年纪到处乱跑。若不是他偶然路过,可能这孩子就已经成为车下亡魂了。正要将男孩放下,忽然听到远处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 “宁儿!” 男人愣了一下,回头一看,只见一红衣女子匆匆跑来,他一时惊怔在那,惊喜和错愕像奔腾的海水一起朝他涌来,他喉结蠕动了下,即将到嘴边的名字如鲠在喉。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手中还抱着一个孩童,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带着热烈和思恋的目光注视着向他跑来的人。 七娘跑近,看清了抱着江宁的男人,顿时呆怔在地。隔着一条不算宽阔的马路,两个人互相对望着,就像隔着一生那么长。喧闹的街道似乎都消弭了声音,耳边的嘈杂渐渐淡去,唯有眼前人的白衣在风中轻轻飞扬着。 “原来是你。”穿越过千山万水,隔着人山人海,夹杂着亘古的思念,那人的声音悠悠传来。 七娘走近他,伸手想将江宁抱过来,却发现江宁似乎在这个抱着他的男人身上发现了新奇的事物,伸出肉肉的小手,将隐藏在男人衣帽下的银发拉了出来。 “宁儿乖,快到娘这边来。”七娘柔声哄道。 然而江宁却好奇地把玩着边澈露出来的几缕白发,边澈无奈,便将头上的帽子给拨了下来,满头的银丝便这么铺洒了下来。 边澈低头看了男孩一眼,望着七娘,神色复杂地问道:“你是他娘?” “对,他是我儿子,江宁。”七娘淡声应道,将江宁抱了回来,然后对边澈道:“谢谢你救了我儿子……我的丫鬟还在等我,我要走了。” “等等!”边澈拉住她的衣袖,凝视着她道:“你住哪?” 见七娘不回答,他又不死心地问:“我救了你的孩子,你不应该请我去你家里喝杯茶吗?”他嘴角挂着淡淡笑容,像抓住失而复得的宝物,紧紧的不肯松手,他好不容易再次遇到她,怎么可能轻易地让她这么从他眼前溜走。 清欢听到二人谈话,便对七娘道:“夫人,多亏这位公子搭救,小公子才安然无恙,我们宅子平时也冷清的很,不如就请这位公子去喝杯茶吧。” 七娘责怪地瞟了一眼清欢,说道:“叫你好好看着宁儿,怎么就那么贪玩呢,宁儿跑了都不知道。这次姑且饶过你,下次再犯,我就不带你出来了。” “是是,下次我再也不敢了。”清欢诚心认错道。 责备完清欢,七娘便抬眼看了一眼边澈,说:“家里简陋,莫不要嫌弃。” 第一百二十章 难忘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夫人,那个人又来了。§/> 这个月,七娘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清欢说这句话了。自从边澈知道七娘的住处之后,每隔两三日便要过来一趟,起初七娘并不想搭理他,每次都让清欢早早送客,原想着边澈会自讨没趣对她淡了兴趣,却不想江宁倒出人意料地喜欢跟在边澈身后。要是久不见边澈,江宁还会缠着七娘问,边世叔怎么还不来啊? 而边澈竟以此为由更是来得频繁,美其名曰是江宁要他来的。看到江宁如此喜欢和边澈待在一起,七娘对此竟毫无办法。 “娘亲,为什么你每次都赶边世叔走啊?我很想和世叔多待一会,世叔就像爹爹一样对我很好。”小小的江宁满脸稚气地说道,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七娘怔了一下。七娘从不跟江宁说起江柒寒的事,但是江宁如他父亲一样聪明,早已猜到了江柒寒已经不在人世了。江宁不是不想父亲,只是小小年纪却异常懂事的他,不愿意看到母亲思念父亲时悲伤的模样,所以从来都不问江柒寒为什么不在了。 七娘看着像江柒寒一样眉目温润的江宁,心里不禁又隐隐抽痛起来,她摸了摸江宁的小脸蛋,问道:“宁儿,你想父亲吗?” 江宁思考了一阵,点点头回答道:“如果娘亲没空陪我的话,我就想。娘亲,就让边世叔下次陪我多玩会儿吧。有世叔在,我就不会那么想爹爹了。” 七娘陷入了沉默,她揉了揉江宁的头,良久才道:“你边世叔还要回东芜去的,他有他要忙的事,不能长久待在这里啊。” “可是边世叔答应过我,等娘亲一同意,他就带我们回东芜去。娘亲,东芜是什么地方,好玩吗?”江宁仰着小脸,满脸好奇地盯着七娘问。 七娘怔怔地看着江宁,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只得含糊过去,“等宁儿长大了,有机会自然就知道了。” “唔……可是娘亲,我现在就很想知道啊,世叔说东芜的人跟我们中原的人长得不太一样,那究竟是什么样呢,也跟世叔一样好看吗?也是白头发吗?” 七娘失笑道:“你世叔可不是东芜人,你别光听你世叔说东芜的好,东芜可是比这里还要冷的,恐怕你不喜欢。” “喜不喜欢去了才会知道啊,难道比舅舅那里还要冷?” 七娘摇头,耐心道:“那倒没有那么冷,不过你既然那么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娘倒是可以带你去你舅舅那玩上一段时间。” 江宁眼睛兴奋地亮了起来,“娘亲不要骗我哦!” 七娘无奈地轻拧了一下江宁的鼻子,说:“娘亲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路途遥远,宁儿能吃得消吗?” 江宁咧开嘴笑,信心满满地拍着自己胸脯道:“我可是男子汉,娘亲不要小瞧我了!”说着,他就从七娘膝下跑开,回头开心地对七娘说:“娘亲,我先去收拾我的行李了,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要快点哦!” 七娘看着江宁跑远的身影,满眼宠溺和无奈,随即,她叫来清欢,让清欢做好出行的准备,另外,还写了一封信让清欢寄到白夜城去。 江宁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向屋内,发现没有人跟出来,连忙偷偷溜出院子,然后往河边去了。 “世叔!世叔!”江宁一边大喊,一边气喘吁吁地朝着伫立在河边的人奔去。 边澈转身,蹲下身来,一只手搭在江宁肩上,又是急切又是期盼地问道:“你娘亲怎么说?” 江宁咧嘴一笑,“我娘亲答应我了。世叔真厉害,居然猜到我娘会带我去我舅舅那。” 边澈嘴角顿时浮起一丝笑意,他拍了拍江宁的肩膀,说道:“你娘肯定是不愿意随我去东芜。你想要什么?世叔给你买。” 江宁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说道:“我什么都不缺,世叔只要对我娘好,让我娘开心起来,江宁就很高兴了。” 边澈目光深深,盯着眼前这张愈看愈神似江柒寒的脸,说不清心中什么滋味,他应是厌恶江宁才对,可是没有江宁的话,七娘估计都不愿意再见他。想到江柒寒在的时候恨不得他死,留下的儿子却非但不讨厌他,还一心帮他,边澈便觉得这世间的缘分何其奇妙。他笑了一下,拍了拍江宁的头,问道:“为什么会觉得我能让你娘开心?” 江宁略微思考了一阵,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要是连世叔都治不好我娘的心病,那这世上就没有谁能够让娘真正开心起来了。” 听到江宁一番童稚的话,边澈微愣了一会,然后半叹半笑道:“要是你父亲听到你这话,铁定又要找我麻烦了。” 江宁眨了眨眼睛,仰着小脑袋,问边澈:“世叔,你和我爹也认识吗?世叔和我娘亲是朋友,那世叔也是我爹的朋友吗?” 边澈陷入片刻的回忆,然后摇头道:“不,我和你爹是对手。” “对手?”江宁仔细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一脸天真,“难道世叔跟我爹比过武吗?娘亲从来都没说过爹会武功呢。那我爹厉害还是世叔厉害点呢?” 边澈脸上露出捉摸不定的神情,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是你爹赢了。” 只见江宁清澈的双眼不由得睁大,惊讶中又带着崇敬,“原来我爹那么厉害啊!竟连世叔你也不是爹的对手。难怪我娘会嫁给我爹,清欢姑姑说女人都喜欢强大的男人,这样才有安全感,这话确实有点道理……”江宁小声嘀咕了半天,见边澈忽然沉默,以为是他受了打击,忙学着大人的样子安慰他道:“世叔你别放弃,虽然以前你打不过我爹,不过现在没人是你的对手了,娘亲一定会看到世叔的好的,嗯!”说完,江宁重重地点了点头。 边澈哑然失笑。 日子过去了几日,七娘他们即将出发前往北荒。一大早,江宁就来敲七娘的房门,一边敲还一边大喊:“娘,快点!” 七娘将收拾好的行囊拿上,自言自语:“这孩子,一说出门就那么兴奋。”满脸笑意地打开房门,只见江宁站在门外,仰着一个大大的笑脸。而边澈正靠在院子的门边,侧着脸看她。 七娘目光不解地在江宁和边澈身上打转,最后落到边澈身上,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边澈快步走过来,不由分说拿过七娘手上的东西,说:“听说你要去白夜城找魏子安,我正好要回东芜,顺路。” 七娘显然不太信边澈的话,但江宁立马跑过来拉了拉七娘的袖子,催促道:“娘,快走啦!就让世叔跟我们一程吧,我还有好多问题要请教世叔呢!” 七娘皱了皱眉,“你有什么问题好请教他的?” “当然有啊,我以后也要当像世叔那样的绝世高手,当然得要问好多问题了。” “……宁儿你不是不喜欢习武吗?娘教你的时候也不见你……” “娘!走啦走啦!”江宁一把打断她的话,一手拉着七娘往院子外面走,边走边还回头朝边澈眨了眨眼睛。 在江宁的极力要求下,边澈和七娘、江宁坐在了同一辆马车上。一路上,七娘半句话不说,只是扭着头看窗外,而江宁对着边澈滔滔不绝,虽然旅途漫长,也不至于太沉闷。吵闹了一路,江宁也累了,便伏在七娘膝盖上睡着了,车厢里这才安静下来。不习惯这突然的沉默,七娘便阖上眼假寐,然而总觉有一道炽烈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你再这么看着我,我就让你下车。”七娘怒视着他,压低着声音,尽量不吵醒江宁,语气里是浓浓的警告意味。 边澈愉悦一笑,似有无奈,“车里就一个女人,我不看你看谁,我对小屁孩可没兴趣。” 七娘咬了咬牙,恨恨地别过脸看窗子,低声道:“外面女人多的是,还不随你挑,缠着我做什么?” “我对外面的女人没有兴趣,世上唯你最深得我意,也只你最不识抬举。”边澈摸了摸已久不打理带了些胡渣的下巴,别有深意地盯着坐在对面的七娘道:“不过你这话听着倒有些酸意。” 七娘嘲讽道:“你想太多了,能让我酸的,也不会是你。你尽管去找你的木娘或者师妹,休再纠缠我。”然而本意虽然是字面意思,但是话说出口却变了味道一样,让人听着误会,七娘干脆闭口不言,免得越说越不对。 边澈不禁笑了笑,言语打趣,“你还记得清楚。”他目光不离七娘半刻,表情忽然变得异常认真,说道:“小七,跟我回东芜吧。” “不去。”七娘想也未想就拒绝。 边澈叹了口气,“真怀念以前你对我言听计从的样子,但是那样也就不是真正的你了。我们分离了那么多年,既然上天让我再次找到你,我就不会再轻易让你走了。我会照顾江宁,将他视为义子。” “边澈,在我嫁给柒寒的时候,我们的缘分就已经尽了。” “那不过是你拒绝我的说辞,若是我们的缘分只有这么一点,那为何我们还能同坐一辆马车?小七,江宁需要一个父亲。忘了江柒寒,我们可以过你想要的生活。”边澈情真意切地说道。 七娘心里顿感悲凉,江柒寒死前叫她忘记他,边澈现在也叫她忘记他,然而她始终都忘不掉,不敢忘,每一个孤独的夜晚,陪伴她走到现在的,都是那些留在心底的刻骨铭心的回忆。 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边澈还是没有等到七娘的回答。 “夫人,我们到京城了,要不要休息一日再赶路?”清欢拉开帘子问道。 “好,我们顺便去看看叶九他们。”七娘应了声,然后从边澈身前走过,跳下了马车。 第一百二十一章 花期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天气晴好,京城的大街小巷熙熙攘攘,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一副帝都盛景的模样。Ψ热闹的地方,哪里人多,就爱往哪里凑,顽皮贪玩的性格跟他温柔沉静的父亲迥然不同。不过这样的性格倒与小十六颇为投缘,刚到京城不久,江宁就立马将边澈撇到一边,不再世叔世叔的叫,而整天喊着让十六姨带他去吃遍京城所有好吃的。看来不等江宁玩腻,他们可能是一时半会不得走了。为了陪江宁玩,小十六就将酒楼里的事全丢给了叶九一个人,恰巧酒楼里的管事请假回乡探亲,七娘怕叶九一个人忙不过来,便主动要求去帮忙。七娘突然觉得,这样与昔日好友待在一起的时光,白天忙碌,晚上三五个人聚在一起,把酒言欢,没有腥风血雨,平静而安稳的日子,是那么的难能可贵。自从她与江宁隐居刈州,就再也没有过这样令人感到温暖的时光。 七娘看着院子外玩的不亦乐乎的几个人,忽然有些羡慕起小十六来。这样简单和快乐的日子,对她来说总是这么短暂,她生怕还来不及抓住,就已经过去了。 “在发什么呆?”身后忽的响起熟悉沉静的声音,边澈将她手里摘好的菜放到篮子里,问:“大家都在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忙活,走,我们也过去。”说完,边澈很自然地牵起七娘的手。 这些天,七娘似乎已经习惯了边澈总是出现在她身边。繁华落尽,辗转了一生,以为会就这么孤独终老,然而蓦然回首,总有他。孤独了那么久,突然有个人再次出现在你的生命中,默默地陪伴着你,给予他毕生的温柔,任她再冷漠的心,也会有所感动,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在她生命里曾刻下深深烙印的人呢。只是两人的心越是靠近,越是深陷其中,她越是感到愧疚和不安,那简直就是对江柒寒感情的一种玷污!对他们曾经许下的诺言的背叛! 七娘不动声色地将手取出,摇摇头,“算了,我过去恐怕会扫他们的兴。今天,是柒寒的生辰,本该一起庆祝,可是他再也过不了了……”七娘话语中满是失意和伤感。 边澈眼神黯然,手指轻轻握了握,然后继续牵过七娘的手,像是握着至宝一样不再松开,朝七娘笑道:“既然不愿意跟他们一起玩,那我带你去个地方。”还没容七娘回应,边澈就将她带出了院子。 七娘不知道边澈要带她去哪里,只是觉得,只要这只手牵着她,她就不是孤独一人。 “这里是?”七娘望着眼前的一大片盛开如同花海的海棠,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边澈带她来的地方,是靠近良秀峰竹舍的一隅山谷,七娘只知道良秀峰的凤凰谷风景秀丽,却没想到这里还有另一方天地。边澈竟然有心寻觅到了这样一个地方。七娘愣愣地看着边澈依然俊逸不曾改变的侧脸,心里犹如有一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回音响彻在心脏处,很是动听。 边澈察觉她的目光,朝她看过来,轻笑着说道:“你成亲之后,我一个人在竹舍住了一段时间,偶然发现了这个地方。”他说的风轻云淡,然而那段时间,却是他生命中最难熬的日子。每日以酒浇愁,还有无数人借着他不省人事的时候向他寻仇,他不止一次地以为,自己会在某一天被人杀死。 “这里很漂亮,谢谢你带我来这里。”原以为,纵使有万般美景,倘若一起赏景的不再是那个人,这三千繁华也就如同虚设。但是这一刻,七娘的心是暖的。 “你若喜欢,以后我可以年年带你来这里。”边澈朝七娘看去,目光一如往昔,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似乎藏着吉光片羽的光芒。 若不是曾经有另一个人也说过类似的话,七娘几乎要溺毙在这片光芒中。她想逃走,却不知不觉贪恋这在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温暖。 也不知道今天是哪位大户人家提亲,京城的大街上突然出现长长一队运送红绸箱子的人马,街上的行人都自觉为他们让开一条道,七娘也不得不放慢脚程。本来她无意打探别人家的事,但不巧听到行人提到了她认识的一个人,七娘便不由得停了下来。边澈见状,也朝方才那交谈的两人望去。 “你听说了吗?轩辕大将军看上了城南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我好几次看到轩辕将军去拜访那位老先生,原来是要向他们家提亲啊。” “不是说轩辕将军是个痴情种吗?为了去世的妻子终生不娶啊。” “哎你不知道,就是因为轩辕将军是个痴情种,所以才会娶那名女子。听闻那女子跟将军去世的妻子长得一模一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起来,七娘听了一会便失了兴趣。 “回去了。”七娘说罢,便调转马头从另一条道走了。 在他们走后,几个穿着红衣的女子正巧从他们离开的地方经过,为首的戴着面纱,她停留在方才他们逗留的地方,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久久回不了神。 身后一个女子问了一句:“宫主,你在看什么?” 那女子移开目光,隐藏在面纱后的嘴角似乎牵动了下,幽幽说道:“看见了两个熟人,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最后几个字,她拖长了尾音,意味不明,其他人都面面相觑。 翌日,七娘向叶九和十六辞行,四人即日便又踏上旅程。因为江宁老是闹着去玩,七娘原本算好的行程被拖慢了许多,只好让清欢再寄一封信到白夜城,告知魏子安短时间之内还到不了北荒。而边澈似乎也一点不急着回东芜,心安理得地跟他们一路游玩。简直就是约好的一样! “你到底给宁儿吃了什么药,让他对你服服帖帖的。”七娘看着坐在对面悠哉悠哉的边澈,有些不满地问道。 江宁原本跟他们在一辆马车坐的好好的,现在非要跟清欢坐一辆,所以七娘不得不怀疑边澈给江宁灌输了什么迷药。 边澈嘴角微微勾起,斜瞟了七娘一眼,满不在意地回道:“黑丹。” 七娘知他在开玩笑,但想到曾经被边澈用黑丹给害苦了,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边澈笑了笑,然后一张放大的俊脸突然凑了过来,两只手撑在七娘身子两边的背靠上,带着一丝玩味却又很认真地问:“如果我再让你服黑丹,你会不会跟我走?”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马车一个趔趄,便停了下来。 “休想!”七娘嘴角浮上一丝冷笑,双手往边澈胸前一推却没推动,反倒被他一手握住一只放在心脏的位置,只听他慢悠悠地说道:“你看这颗心跳得那么快,如果没有你的话,可能它早就死了。反正这颗心我已经给你了,你要不要它都在这里,你若是看得上,随时都可以拿去,若是一时半会还不想要,那它也会一直等你,直到你接受它为止。” 边澈目光诚挚而坚定,七娘突然觉得边澈的目光比黑丹的毒性还要令人难以抗拒,只要稍有不慎,便能让人坠入那极深极深的温柔里去。 一道光照进了马车车厢里,江宁忽然拉开了帘子,捂着嘴一副惊呆了的模样,好像正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不过确实,七娘和边澈此刻的姿势确实是太暧昧了点。江宁惊讶过后,立马露出一张意味深长的笑脸,然后对里边的人说了一句:“我什么都没看到!” 七娘立马跳下马车,江宁却已经撒腿跑向了清欢。 边澈随着下了马车,看了一眼前方,而后扭头朝七娘望去,说道:“过完这个镇,就到东芜的地界了。云开镇是个好地方,我们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息一夜再走。” “既然快到东芜了,你还与我们留在这里做什么?我说过不会跟你去东芜的。”七娘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谁跟你说我一定要这个时候回东芜,东芜确实有点事,不过不急。你既不喜欢东芜,看样子也不喜欢待在白夜城,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学那神仙眷侣闯荡江湖,找一处僻静之地,做那闲云野鹤,得空时带上江宁,游山观水,你待如何?” “你还真是一个执着到疯狂的人。”七娘评价道。 边澈笑笑,“还不及你一半倔强,明明有别的路可以走,还非要朝一个坑里跳,把自己圈禁在一个网里。我怎么养了个你这样的傻子?” 七娘冷哼了一声,反驳道:“我可不是你养出来的。” “好了,他们在叫你了。” 七娘朝他目光看去,见江宁正朝他们远远招手。七娘微微一笑,忽觉这样相依相持的日子也不错。 人生几十年的光阴,如同白驹过隙,那些曾在生命中刻骨铭心的人和事,也终会随着时间而淡去,只有存在心中的一份执着和信念永不会磨灭。缘聚缘散、缘起缘灭,皆是平常事,而人世间的分离总是多于相聚,既然上天让他们重聚,那一定是有一定的理由。干脆就忘记那些沉重过往,将那短暂悲伤的爱恋深藏,随心地潇洒活一次吧。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而活。江柒寒一定希望她能够快乐。这样想着,心头便不再觉得有什么顾虑,她看向走在前面的白色身影,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承诺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七娘一行人刚找了一处客栈落脚,随后就有几个神秘的红衣人来到了云开镇,与他们住进了同一个客栈。n到,一个人的出现会突然打破她守护已久的平静。 晚饭过后,江宁为了给七娘和边澈创造独处的时间,很早就让清欢带他出去买糖葫芦了。晚上的时候,七娘到院子里等江宁回来,却迟迟未等到,不知为何,她总觉不安心。 “在等宁儿?”边澈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宁儿和清欢出去很久了,说好买完糖葫芦就回来,可是现在都这么晚了。”七娘的神色有些焦急。 “别着急,兴许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耽误了时间。” 七娘摇摇头,说道:“宁儿不会那么贪玩,答应我的事一定会做到的,我得出去找找。” 边澈一把拉住她,说:“我去找,你在这里等着,要是他们回来了,你也好早点放心。他们要是回来,就给我一个信号。”说罢,边澈就在七娘手上放了一个响箭,然后抬头看了七娘一眼,问:“还会用吧?” “你说呢?” 边澈笑了笑,然后便离开了客栈。 七娘握着响箭,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仍然平静不下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如临大敌的感觉,她感觉四周总是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她朝楼上望去,只见一袭红纱飘过,似乎有个人刚刚离开。 她连忙跑上楼去,四处都不见刚才那个穿红衣的人,只有她的房间门被人打开了,露出一条细缝。 七娘定了定神,握着拳头走了过去,然后推开房门。只见里面坐着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正背对着她。七娘警戒地看着她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房里?”说话间,她已经从腰背后掏出了匕首。 那女子似乎背上长了眼睛似的,慢吞吞地说道:“别紧张,都是老熟人了,何必动刀动剑的。” 七娘一听这个声音,心里一惊,这个人竟然是多年不见踪迹的白玉莹! 只见白玉莹转过身来,揭开脸上的面纱,赫然露出脸上的一道疤来,原本清丽无双的面容已经不在。七娘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白玉莹冷嘲道:“怎么,被我这张脸吓到了?” 七娘收起表情,淡漠地问:“谁把你弄成这样?” 白玉莹冷笑一声,重新戴上面纱,说道:“谁把我弄成这样,你不知道吗?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七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只听白玉莹恨恨道:“几年前千机楼的势力被迫退回东芜,有我一半的功劳,可是江柒寒却过河拆桥,从我这得到千机楼的机关图和天玄教的秘密后,明里派人保护我,不让我被边澈的人找到,暗地里却想方设法想除掉我,若不是他后来杀我不成,我差点就被他骗了!” 七娘眉头一挑,目视着白玉莹道:“所以你这次来是要翻旧账的?不过柒寒已经不在了,我也没时间跟你耗。”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你不是想知道你儿子在哪吗?听我说完,我就告诉你他在哪。”白玉莹微微笑了笑。 七娘猛地回头,双拳握紧,怒视着白玉堂,“是你搞的鬼!” 白玉莹优雅地抬起手指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坐。”说完就倒了一杯茶,推到七娘面前,然后向旁边勾了勾手,便有一个穿着与白玉莹一样衣服的人从窗口跳了进来,将一个纸包递给白玉莹。 “宫主,你要的东西。”那人声音轻佻,七娘恍惚之间觉得有些熟悉,抬头一看,却认不出那人。 而那人也看了七娘一眼,娇笑道:“萋夫人,还记得我吗?” 七娘认真地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人,良久才记起她就是自己与柒寒在刈州游玩时遇到的那个诬陷别人撞她的那名女子。 听这人唤白玉莹为宫主,七娘便回想起几日前边澈跟自己说过的一件事,五莲教又打算卷土重来了,只不过她们目前人员稀散,还未形成一个稳固的势力,在京城远郊建了一个莲花宫。想必这白玉莹就是莲花宫的宫主。 白玉莹接过那包东西,然后摊开来,将里面的粉末往茶壶里倒,一边轻轻晃动那茶壶,一边幽幽说道:“我真是看不懂你,你曾经也是千机楼的重要一员,江柒寒做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将边澈设计得那么惨,你怎么一点也不恨他呢,还铁了心嫁给他,给他生孩子,现在又和边澈混在一起。而我爱的人,却避我不及,还要娶别的女人,当真可恨!我这人最看不得别人比我过的好了,我得不到的幸福,你们这些人凭什么能得到!” 七娘冷冷地盯着她道:“负你的人是轩辕崇,你怎么不去找他?” “我若是能去找他,你以为我不会去吗?你说江柒寒把我这张脸毁了 ,我还有什么脸去见崇叔?你就不一样了,你嫁给江柒寒,他犯的错,不应该由你和他的儿子去赎罪吗?” “你有什么仇怨尽管冲我来,江宁只是个孩子,你连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吗?!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今天做的事!”七娘冷静地说着话,但眼里的愤怒早就要将白玉莹烧成灰了。 白玉莹呵呵笑了两声,丝毫不惧地看着七娘道:“别说大话了,你儿子在我手上,你把我杀了,你这辈子就永远也见不着他了。” “你到底想怎样?!”七娘拳头握得发白。 白玉莹轻笑一声,用指甲叩了叩那个茶壶,说道:“很简单呀,帮我杀个人吧。”说着,白玉莹忽然凑近七娘的脸,抚摸了一下她过了几年却依然美艳绝伦的脸。这张脸就算过了那么多年,还是容颜依旧,白玉莹有些恨,幽幽道:“你知道江柒寒是怎么死的吗?” 七娘心里颤了一下,难道江柒寒的死另有隐情?! “你什么意思?”七娘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脸色有些苍白。 白玉莹凑到七娘耳边,轻声耳语道:“江柒寒根本不是病死的,他本来打算回来见你最后一面,可惜他被我找到了。为了还他在我练功时给我的一击,让我走火入魔自毁容颜,所以我也在他犯病时重伤了他,他那时候的表情简直让我永生难忘。他还以为我死了呢,看到我的时候,跟看到鬼一样,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那样惊恐的表情。我见他都病入膏肓了,不想让他就这么轻易死掉,就吊着他一口气,哈哈哈哈……” 白玉莹的笑声响彻在房间里,七娘的心头燃起无底的愤怒和悲恸,她猛地掐住白玉莹的脖子,用匕首抵着她的喉管。白玉莹手下的人见状,连忙上前阻止,白玉莹却抬手制止了那个人,朝七娘笑道:“江柒寒迟早都要死,我不过帮他提前结束痛苦罢了。放轻松,江宁还没找到呢!” 七娘颤抖着收回匕首,眼中是刻骨的恨意,她强压住内心的愤怒,问道:“你要我杀什么人?” 白玉莹笑道:“边澈。” 七娘的眼睛倏地瞪大。 今夜似乎格外漫长,一支响箭突然在云开镇的上空升起,边澈抬头看向客栈的方向,便原路返回。 七娘坐在房间里,一动不动地发呆,房门大敞着,边澈进来的时候,她只是抬眼瞟了一眼,眼中闪过一道光,然后又像黑夜般沉寂下去,低下头看着桌上的茶壶。 边澈四下望了一眼,不见江宁和清欢的身影,他问道:“江宁回来了?” 七娘淡淡应了一声,点点头,然后对边澈道:“回来了,玩累了就先睡下了。我睡不着,能陪我说说话吗?” 边澈没有任何怀疑,开心地笑了笑,然后坐到她对面,说道:“我十分乐意奉陪。” “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我答应宁儿要带他去白夜城,他长那么大,还未见过他舅舅,虽然我不喜欢皇宫里的生活,但是他们是亲人,总归是要见一面的。”七娘说着无关紧要的话,眼睛一直未看向边澈。 “既然不喜欢,那你有考虑过我跟你说过的话?” 七娘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边澈,“你会等我多久?” “只要我活着,我都会等你。” 七娘听罢,几乎落下泪来。“我嫁过人,还为别人生下了宁儿,你不介意?” “不介意。” “我爱过别人,你也不在乎吗?” 边澈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在乎,但我更在乎你。只要你愿意把余生给我,我也愿意忘记那些事情。”他说的斩钉截铁,毫不含糊。 七娘筑起的心墙彻底坍塌了,“好,等我这次回来,我与你在一起。我陪着你,你陪着我,就像现在这样,过一辈子。” 边澈的眼睛忽然如星辰般亮了起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幸福来的如此突然,他生怕自己是在做梦,便又确认地问道:“小七,你说的可是真的?” 七娘一边倒茶一边回答道:“嗯,真的,难道你后悔了吗?” 边澈像个孩子般笑了起来,连连摇头,“我此生最不会后悔的就是这件事。” 七娘也笑了笑,“喝茶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将倒好的茶推到边澈面前。 边澈没有察觉到七娘的异样,兴奋地将那杯茶拿了起来,七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将杯子凑到唇边,然后似乎顿了一下。七娘的手指倏地握紧,却见边澈看了她一眼,然后一饮而尽。七娘悬着的心才放下,同时,心脏又骤然缩紧。 边澈喝完了茶,站了起来,深深地看着七娘道:“你就算不愿意与我共度余生,也不至于要害我……江宁怎么样了?”边澈说完,便觉眼前一片模糊,他身子摇晃了下,却被走过来的七娘一把抱住。 “阿澈……” 耳边传来哽咽的声音,只觉嘴唇一阵微凉,七娘的吻落在他唇上,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吻得极深,边澈还来不及享受这忽如其来的惊喜,眼前便黑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约定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白玉莹得逞的笑声忽然在房间里响了起来,她带着笑意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然后看着倒在椅子上的边澈,说道:“你还真是心狠啊,为了江柒寒的儿子,竟不惜牺牲自己的爱人,果然是那老太婆培养出来的杀手,一个没有心的人。Ψ/> “我儿子呢?”七娘目露寒光,脸上一片冷然,完全不似方才刚杀了心爱之人的人。 白玉莹微笑道:“在客栈北边的荷花池里,船上漏了水,再不早点赶过去,可能船就沉了。” 话音刚落,七娘就冲出了房间。 “宁儿,你不要有事啊!”七娘一边在心里默念,一边往河边冲去。漆黑的夜里,荷花池里只见一片密集的荷叶,未见船影。七娘沿着荷花池一路跑着,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细微的声音,仔细一听像是清欢的声音。七娘连忙往池中一跳,朝着那声音处游去,一艘木船逐渐出现在视线中,只见清欢和江宁背靠背被人绑在一起,水已经淹没到了江宁的嘴巴,江宁已然晕了过去。七娘连忙将二人嘴巴塞的东西拿走,解开他俩身上的绳子,将江宁救上了岸。 “宁儿,宁儿!”七娘一边焦急地呼唤,一边按江宁的人中穴,却久久不见江宁醒来。 清欢慌忙道:“我去叫大夫来!” 从没想过夜晚如此漫长,等的人心焦如焚,当天亮起来的时候,江宁才在医馆中苏醒了过来,七娘抱着惊魂未定的江宁喜极而泣。 “夫人,您守了小公子一整晚,去休息一会儿吧。”清欢看着一脸倦容的七娘道。 七娘看着清欢,说道:“清欢,等宁儿缓过来之后,你就带着他先去白夜城吧。” 清欢不解,“那夫人你呢?”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暂时不能与你们一起了。” “什么事不能一起啊?夫人,我们在这里等你,再一起去白夜城不好吗?”清欢隐隐觉得七娘说的这件事一定不是什么好的事情,故而抓着她的衣服,不让她走。 七娘摇摇头,目光在江宁身上流连了一阵,说道:“别问那么多,你先带宁儿离开这里,我会尽快与你们会和。” “夫人!”七娘不管清欢的呼唤,急匆匆地离开医馆。回到客栈,只见客栈下围着一群人,看着楼上指指点点,七娘随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见楼上的两间房间已经被烧成了焦黑,正是她和边澈住的两间屋子。七娘立马推开人群,疯了般冲进客栈里头,逮住老板就问:“楼上的人呢?” 老板被她问懵了一下,然后看着她面熟,便道:“哎呀,姑娘,你是刚回来吗?那就好那就好,昨晚不知道怎么的,你和你同伴住的那两间房突然走火了,幸好我们扑救及时,没有殃及到第三间房。我还生怕你们出什么事呢……” “那另一间房的人呢?”七娘带着颤音,一脸焦急道。 “那位公子啊,我们救火的时候没看着他啊,不过今早有个人给了一张纸条给我,说是见到姑娘就转交给你。”老板说着便从怀里掏出那张纸条。 七娘连忙拿过来看,看完之后,她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老板看她的反应,一脸关切和歉疚:“姑娘,你怎么哭了啊?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七娘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破涕而笑,“没有,没有什么事,谢谢掌柜的。”说罢,她就攒着那张纸条跑出了客栈。 云开镇西北方向的一个驿站里,几个黑衣人朝着一白衣男子单膝跪下,为首的男人说道:“楼主,千机楼还需您主持大局,请楼主跟属下回去吧。” 白衣男子瞟了一眼那几人,面不改色道:“我说了,不要再叫我楼主,你们现在的主人是暮云。我跟千机楼早已经没有关系。” 那几个黑衣人听罢,齐齐低下头来。“楼主不管身在何方,都永远是我们的楼主,楼主若是离开千机楼,那千机楼存在还有什么意义?楼主,请跟我们回东芜吧!”他们仍然不依不饶。 “我将你们培养出来,不是让你们对我尽愚忠,而是让你们效忠东芜的。千机楼存在的意义,不是为我,是为了你们的王,我在不在,你们要效忠的也只有公西扬,明白了吗?” “可是楼主!……” “都给我回去,不要再跟着我了,除非你们想死,还是,想让我将你们丢给暮云处置?”白衣男子握了握拳,然后走上前几步,目光毫无温度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几人。 为首的男人咬了咬牙,似乎经受了重重煎熬,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朝白衣男子拱了拱手,对其他人道:“走吧。” 待那几人走后,白衣男子看了一眼手中握着的东西,然后将它重新戴了起来。那是昨晚七娘塞到他手心的,一枚刻着“澈”字的扳指。 七娘骑着快马来到驿站的时候,驿站里已经停着一匹白色的马,七娘一眼就认出了这匹马。她连续找了好几间房,才在角落的房间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鼻子一酸,刚唤了一声“阿澈”,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不是悲伤,而是喜悦的泪水。 边澈刚转过身,就见七娘朝他飞奔而来,边澈张开双臂,将七娘牢牢圈于怀中。和着激动的泪水,七娘踮起脚尖朝边澈的唇吻了上去。 七娘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令她动心的情爱了,可是当她发现将要失去边澈时,心里的痛却那么强烈。就好像是洒在心里的灰,多少年过去了还没有消失,一夜之间便死灰复燃了。若说与江柒寒的情是她刻在心上的美好记忆,那边澈就是她的骨中骨,肉中血,无论如何也是割舍不掉的。 他们经历了这么多的是是非非,聚散离合,现在终于能够拥抱在一起了。命运曾经将他们狠狠捉弄,但到头来,他们还是战胜了命运。 他们是如此深爱着对方,哪怕只是一刻,他们也不愿意再离开彼此了。他们沉浸在**的痴缠里,没有人世间的是非对错,尔虞我诈,只有两个灵魂的永生永世的纠缠。 命也好,身体也好,心和灵魂也好,他们心甘情愿地交付给对方。他们错过的这许许多多年,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一一将它们捡回来。 “阿澈,这枚扳指,从我认识你就见你戴着,可是有什么意义?”七娘看着与她十指交握的骨骼分明的手,好奇地问道。 “我从小是个孤儿,这是我师娘留给我的。师傅和师娘收留了我、师兄和师妹,每个人都有一枚扳指,扳指上都刻着我们各自的名字。师娘走后,这枚扳指就一直戴在手上了。” 那是七娘所不知道的边澈的过往,她突然很想更多地了解这个男人,便又问道:“你是在东芜长大的,为何后来去了西域,进了红莲堡呢?”如果不是在红莲堡遇到了边澈,或许他们俩永远也不会有交集。 边澈顿了顿,七娘能够感觉到腰上的手微微收紧,她猜想那或许是边澈不愿意回想起的事情,便将脸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说道:“你要是不想说的话我就不问了。” 边澈笑道:“你问的,我定会如实回答你。年少时于归师兄是东芜十大高手里最出色的,师傅很中意他,只是后来师兄跟师傅闹了很大的矛盾,师兄他独自一人离开东芜,去往西域。我因为从小就很敬佩师兄,加上一直觉得是师傅太过于苛刻,才把师兄逼走的,于是便也前往西域去寻找师兄,阴差阳错进了红莲堡,不久之后才知道师兄已经死在红莲堡的一次任务中了。” “所以你后来才想要叛离红莲堡,为了替你师兄报仇是吗?” “对,不过这也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 七娘抬起头,只见边澈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回答道:“在那里,我遇到了你,铲除红莲堡,是带走你的唯一机会。” 七娘有些愣愣地看着他,突然觉得心底淌过一道暖流,温热温热的。“方才我在途中碰到几个黑衣人,他们是千机楼的人吧,是叫你回东芜的吗?” “我已将千机楼交给了暮云,他们想叫我回去主掌大局。不过我已经发誓余生要陪伴你和宁儿,那么我就不会再回到千机楼。” 七娘沉默了一阵,然后道:“你说你要回东芜,是跟这件事有关吗?” 边澈摇了摇头,“是我师傅派人来找我,想让我回去跟琉璃成婚。我回去只是想打消他的念头。不过现在看来不需要了,他们一定知道你已经回来了。”说完,边澈露出一个甜蜜又宠溺的笑容,纯粹得像个吃到糖的大男孩。 “其实你师傅对你很好,只是不善于表达吧,我想,你还是要回去多看看他老人家。” 边澈爽朗笑道:“好,那你作为我未过门的妻子,是不是该跟我回去看看他老人家?” 七娘脸上浮上一丝幸福的红晕,“我可没答应嫁给你,而且我已经嫁过人了。” “你不嫁给我,那宁儿该叫我什么,难不成还要叫我世叔吗?还是你想当一辈子的寡妇?”边澈看着七娘的眼睛,目光深情而深邃,“下次见到他时,就让他改口叫我义父吧,嗯?” 边澈的话像是触动了七娘心尖上最柔软的一角,她点点头,应道:“好。” 边澈低头抵住七娘的额头,问道:“昨夜你偷偷给我吃的什么?解药?” “不是,柒寒走前曾给我留了一颗救命的药丸,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世上仅此一颗。你明知道那茶水有毒,为什么还要喝?你就不怕?” “我信你。”边澈温柔地凝视着七娘道,“这么珍贵的药,用在我身上你可有觉得可惜?” “不,我一点也不后悔。你要是不在了,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七娘说罢,只见边澈幽深的目光牢牢锁着她,紧接着,迎来的便是他绵长而深挚的吻。 “……你会好好活着,来年,来来年,我们还要去看海棠花开,这是我们的约定。”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同归(终章) - 杀手狂妻:楼主靠边站 - 兰色腐七君 皓月当空,寂静的夜里只有均匀的呼吸声伴随在耳边,七娘没有睡着,借着月光,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身边人的侧颜,嘴角不经意地轻轻扬起。★极其安稳,卸去了平日里凌厉的棱角,干净而温暖,也不知道有没有梦到和她有关的事。七娘心里滋生出许多柔软的情感,如细水长流,一发不可收拾。看了他许久,七娘才将边澈搭在她腰上的手轻轻挪开,然后离开他令人安心的怀抱,慢慢坐了起来,替他盖好毯子,又在他头发上吻了吻,穿上衣服离开了房间。 驿站外响起远去的马蹄声,边澈睫毛动了动,手指也微微握起,但是好像被下了药一样,任凭他怎么挣扎也醒不过来。 桌子上还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冷茶。他终归还是太相信她了。 已是深夜,莲花宫却是歌舞升平。宫人们都以为她们的宫主遇到了什么喜事非要这个时候庆祝,但没人知道今天也是轩辕将军府新添女主人的日子。白玉莹一个人泡在酒池里,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打斗之声,她醉眼朦胧地放下酒杯,抬眼看去,只见一个人提着剑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呵!那不是叶七娘吗?”白玉莹嘲笑了一声,然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站都站不稳,身边的婢女扶着她才勉强立住。 “宫主!宫主!”有人朝她大喊,声音带着无与伦比的惊恐。 白玉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七娘就一路杀到了她跟前。身边的婢女为了保护白玉莹连忙抽刀迎了上去,想要将七娘截住,却也死在了七娘剑下。 白玉莹抬眼望去,见莲花宫外尸体遍地,这才稍微感到惊慌。她强自镇定,笑了笑道:“这么气愤,你是来为边澈报仇的?” 七娘冷看着她,说道:“我是来为我死去的夫君报仇的!” 白玉莹笑道:“你不为边澈报仇,倒为了一个本来就要死的人报仇,有价值吗?” “边澈还活的好好的,我为什么要替他报仇?” 白玉莹眯了眯眼,“不可能,那药可是致命的毒药!我亲眼看到边澈将那茶水喝了下去,怎么可能还活着?” 七娘讥笑一声,“你给我的毒药是致命的,你就没有想过我也有救命的药吗?我嫁给柒寒那么多年,身上怎么会没有一些救命的东西?” 白玉莹听完七娘的话,脸色一变,“你竟然耍我?” 七娘目露寒光,拿剑指着白玉莹道:“在红莲堡时没杀了你,是我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你害我和柒寒阴阳两隔,至死不能见最后一面,今天若再不杀了你,难解我心头之恨!”说着,七娘就提剑而上。 白玉莹有些慌乱,连忙转身逃向身后的阁楼中。以她现在的状态,定是打不过七娘的,就算是平时,凭她微薄的功力,也很难敌得过,若不是江柒寒教了她错误的独孤心法,她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地步。白玉莹一边逃一边恨恨地想,然后她嘴角一勾,似乎计从心来,遂转身拐进了一个小道里。 七娘很快就追了上来,白玉莹假装与她过了两招,然后将七娘引入了一个石洞中。七娘刚想继续追,白玉莹突然回过头,瞪大眼睛朝七娘身后喊道:“珩,小心背后!” 七娘一愣,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却发现身后什么人也没有,只觉腹部一阵剧痛,她低头一看,一枚暗刺已经深深插进了她的腹腔。白玉莹微微一笑,跳进了另一个洞口,按了一下洞口边的机关,然后用口型对七娘说了一句话:“杀手无情,可惜你还是那么不长记性,再见了,珞。” 七娘恼恨地追去,然而洞中却在这时候剧烈动荡起来,无数的石头从头顶砸了下来,白玉莹所站位置的石门也缓缓落下。七娘连忙避过那些落石,飞跑向白玉莹所站的那个洞口。 眼见石门就要关闭,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熟悉的白影出现在洞口,只见他朝白玉莹拍出一掌,白玉莹就飞出了两丈远,随着她的落地,一块巨大的落石砸向了她的头顶,把她完全淹没了。紧接着,那道白影朝着七娘的方向飞奔而来,拉起七娘的手就往洞口飞去。 “阿澈。” “别说话,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边澈的声音隐隐含着怒气,有来自七娘对他的欺骗,也有来自白玉莹对七娘的算计,但是那声音又异常的坚定。这次他绝对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放开她了。天罗山他已经失去了她一次,这一次,他一定会带她离开。 脚下的路开始裂开一条条的口子,头顶上的落石密密麻麻地下坠,边澈的白衣被割破了好几个口子,肩膀上、手臂上沁出了血,但是仍然紧紧握着七娘的手。七娘感觉到从那只手上传来的温度和安心,边澈就像是个神邸一样保护着弱小的她。然而她失血过多,跑得越来越吃力,最后她微笑了一下,突然挣脱了边澈的手。边澈惊疑地回头,却见七娘突然将华舞剑的剑柄对准了他的胸膛,用内力将他连剑带人推向了即将闭合的洞口。 “不!你不能……”边澈惊恐地喊道,身子却已经离开了危险之地。 七娘轻松地微笑了起来,顺手拔掉了腹部上的暗刺,然后体力不支靠坐在一边的石壁上,正要闭上眼睛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只听“轰隆”一声,石洞被彻底关上了,这下终于能够去黄泉路上与柒寒相见了吧……只是为何,还心有不舍?然而再不甘,也终于要面临长眠了。 渐入黑暗时,她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熟悉干净的气息盈 满了她的鼻腔,只是她再也睁不开眼看清眼前人的模样了。 唉,他怎么这么傻呢,明明可以活着出去,却又要回来…… ……“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职位?可认识雷霆司掌事珞?”……七娘忽然想起红莲堡覆灭的那日,如果多年前,七娘没有骗他,或许她和边澈不会走向这样的结局。可惜啊,命运总是将相爱的人分开。 “小七,小七!你睁开眼睛看着我,不要死!不要就这么丢下我……我们不是说好来年还要去看海棠花的吗?你怎么又骗我?……”边澈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在哭泣。 原来这个外表冷硬的男人也会流泪,他的眼泪滴在七娘的额发上,一滴,两滴……那些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表露过的,那些以为永远不会发生的,不敢想也无处发泄的悲伤,全在这一刻化成了眼泪,落在这个再也不会开口唤他名字的人身上。 他再也不能用另一个人的死来威胁她,让她好好活下去…… “你……你怎可如此狠心,不肯睁眼看看我?”边澈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似乎想留住最后的温暖,他的手摸到脚底下的那枚暗刺,凄苦地笑了笑,“既已如此,小七,那我便陪你一起……不会让你孤单的……”说着,他举起那枚暗刺,刺向了自己的腹部…… “做一对同命鸟,这样,也很好……”他抱着怀里的爱人,渐渐闭上了眼睛。 若是不能相守,那便生死相随吧……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圣启十七年的一天,京城第一号酒楼外,叶九和伙计刚把酒楼里进贡的酒搬进运往皇宫的马车上,然而在清点坛数的时候却发现少了两坛。这青天白日之下,竟然有人偷酒!宫里来的公公正要追究,就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 “公公你也忒小气了,不就少了两坛酒吗?宫里好酒多的是,不差这两坛!酒是我拿的,公公就不要追究九叔的责任了。”说话的是一位年轻的男子,眉清目秀,眼角却带着一丝不羁之色,晃眼看去,颇有一丝多年前那位妙手神医的神韵。而这位妙手神医曾是当今皇帝的挚友。 李公公看到这人,立马笑脸相迎,“原来是宁公子,既然是宁公子拿的,那我自然不会再追究了。我这就回宫交差去了。” “公公走好。”江宁朝马车挥了挥手,然后扭头朝叶九笑道:“九叔,我又来向你讨酒喝了。” 叶九无奈一笑,“讨酒就讨酒,我这里有的是好酒,为什么要打贡酒的主意?” 江宁撇了撇嘴,“是我义父要喝贡酒,我也没办法啊!要是不照办,我的下场可是很惨的。” “呵,许久不见你义父和你娘,他们最近怎么样,还好吗?”自从多年前清欢找到酒楼来,叶九将边澈和七娘从莲花宫地洞救出来之后,他们这些年便在良秀峰隐居,年年都会聚上几聚,不过这两年,倒很少看到他们踪影。 “老样子,义父每天都会让我和弟弟切磋武艺,严厉的很。我娘也很好,本想来看看你们的,不过她有孕在身,不太方便。” 叶九笑笑,“看来你又准备添一个弟弟了。” 江宁不禁捂着头哀叹道:“不要啊,我不想再来一个弟弟了,赐给我一个妹妹吧!” “你这小子!”叶九大笑了声,用力拍了拍江宁的背,“先进去吧,我们喝几杯,刚好你十六姨也在。” 江宁咧开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爽快道:“好!” (终)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