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章 延迟报到(上) - 束发之年 - 火峰 “报告!” “进。”老马下意识地回了一句,眼神依旧盯在杯子里还没冲开的茶叶上,小心翼翼地用嘴吹着。 “那个……您好,请问哪位是高一五班的班主任马老师?” “我就是,什么事?”老马一听是找自己的,便放下了杯子,然后很自然地扶了扶眼镜,看样子他很在意自己在学生面前的形象。 “马老师好,我是陈戒,高一五班的新生,我是来报到的。”陈戒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低头苦笑着,同时悄悄瞄了眼这位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子。 老马听见陈戒这个名字气就不打一处来,因为这位既没有准时报到又没有请假的高一新生,这两天他没少操心。他想尽了一切办法联系陈戒的家人,但是陈戒这一家子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学籍里的电话是空号,上面记录的家庭住址也没人应门,就连陈戒的父母也早就不在学籍上登记的单位工作了,甚至这次同被分在一班的陈戒的初中同学高格立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老马本打算今天再找不到人就报警了,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自己现身了。虽然从未见过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过老马倒是一点没有跟他见外的意思,直接开腔训斥道:“知道今天几号了吗?!开学三天了,三天了!你还知道来啊!” “马老师抱歉,家里有点儿事,家里有点儿事……”陈戒一边点头一边赔着笑,生怕刚一见面就得罪了自己未来三年的顶头上司。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说完老马朝四周扫了一眼,当他发现办公室里只有他和陈戒两个人的时候,便又把嗓门提了起来,“陈戒,我丑话说在前面,虽然现在上面不让再提什么火箭班拔高班,但是咱们班实际上就是整个年级的火箭班,你们的入学成绩都是大排队后能进全市前50的,是这次中考里的佼佼者。” “所以这个班里不论是谁,我的期望都是非常高的,你最好趁早打消滑水混日子的念头。这些话开学第一天我就当着全班说过,当时你不在,今天我就再说一次。记住了吗?!”老马对陈戒这两天的行踪不感兴趣,而是直接进入主题,说起了学习的事情。 “记住了,记住了……”陈戒脸上看不出一点抵触情绪,人畜无害地使劲点着头,毕竟没有按时报到又未提前请假已经理亏在先,所以他现在必须要拿出点态度先把老马的脾气顺下去。 “嗯,去吧。”老马说着话刚要拿起那杯茶叶已经落底的茶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冲陈戒招了招手,“哎哎哎,回来回来,还有个事儿。” “马老师您说。” “你的中考成绩我看过了,总分不错,但是你的偏科问题有点严重,英语的分数太低,连格都没及!这是你当前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期中考试的时候你的英语要是还不及格,我就得找你家长过来聊聊天了。” “我努力,我努力……”陈戒诚恳地点了点头,其实对于英语,他有自己的看法,但是今天这个局面还不是跟老马理论的时候,陈戒想得很清楚,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 “嗯,因为你来得最晚,现在只有最后一排有个空位,你先坐到那里,其它注意事项你让高格立跟你说一遍,去吧。”老马并没有过多为难他,放他走出办公室后,便开始独自品尝起了那杯泡到刚刚好的茶。 出了办公室陈戒总算松了口气,现在是第一节课的课间休息时间,他低调地走进了高一五班的教室,并且成功地在没有引起他人注意的情况下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期间虽然有靠在窗边的两个正在聊天的女生朝他这里瞟了一眼,但也只是一眼,然后便又自顾自地聊天去了。 由于错过了开学第一天的新生见面会,所以陈戒想象中的新生自我介绍环节并没有发生。他就是以这样的方式低调地进入了这个陌生的新班级当中。 陈戒放好书包后,看了看旁边空着的桌子,上面已经套上了桌套并且摆上了文具,只是人不知道去了哪里。背后的黑板已经被水洗过,现在上面干干净净的,看来在他报到之前班里已经进行了大扫除,这块黑板估计马上就要成为新任文体委员挥毫泼墨的战场了。 由于陈戒的延期报到,他到现在还没拿到自己的课本,但他并不打算就这么一直干坐着,无所事事的他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打开了之前下好的电子书看了起来。这部手机是陈戒考上市重点后他的父亲陈国刚奖励给他的,是一部最近刚刚流行起来的智能手机,比传统功能机的屏幕大了不少,更加适合阅读。 这时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一惊一乍的声音提醒道:“赶快收起来,咱们班不让带手机进学校!要是让老马看见了,肯定是要没收的。” 学生到了高中总是有那么点叛逆心理的,这些高一五班的新生到校第一天便感受到了班主任身上那种不太具有亲和力的气场,再加上马老师那个大腹便便的肚子,因此新生们都习惯性地称呼他为老马。 此人说话的紧张语气就好像陈戒触犯了天条一样,让后者好一个机灵,不过陈戒还是稳住了性子把手机不紧不慢地塞进了桌柜,然后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我当谁呢,吓我一跳!你怎么也坐最后一排了?”陈戒说话并不见外,因为面前这位正是他初中时期的同班同学高格立。 “别提了,报到那天我爸睡过了,出发的时候路上又堵车,进班以后就只剩这两个座位了。”高格立说着话从自己桌柜里取出一摞没包书皮的新书放到陈戒桌上,“发书的时候你不在,我就帮你领了,不过咱们坐的是最后一排,书嘛肯定都是被人挑剩下的了,边边角角有些破损你可别怪我。” “里面不缺页少字就行,反正最后都是会变旧的,谢了。”陈戒接过书后大略瞧了几眼然后就一股脑地塞进了书包。 高格立坐下来后一边掏书一边问道:“这几天你去哪儿了?也不见你在家,害我和老马一顿好找。”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二章 延迟报到(下) - 束发之年 - 火峰 “搬家呢,这不上了高中嘛,我爸寻思别把时间都花路上,就在附近租了个房子。” 虽然搬家是个理由,但也不至于影响报到吧?高格立知道这就是个托辞,不过他和陈戒初中时期的交集并不多,虽然同班但也就是普通同学的关系,所以他也不好刨根问底,只能接话说道:“怪不得找不着你,搬哪了?” “新民苑。”陈戒一边回答一边看着高格立的课表拿出下节课要用的书。 “啥?!”高格立先是一惊,然后就幸灾乐祸地坏笑了起来:“恭喜你跳进了一个火坑。新民苑基本都是拆迁户,这一片以前都是平房,这些人对楼上楼下没概念,很多住户还是保持着以前住平房的习惯,根本不管楼下死活,平时要多闹腾有多闹腾,住在这里以后且有的受呢!” 高格立说完就望向了窗外一方宁静的所在,那是一处名叫“陈公馆”的高端别墅住宅区。新民苑和陈公馆是离这所市重点最近的两个小区,每年的开学季,这两个地段都是房屋租赁市场的热点。高格立家里的条件暂时还负担不起陈公馆这样的小区,所以也只能艳羡地望上一眼。 陈戒顺着高格立的目光望去,知道他心里所想,若有所思地回道:“要说平房搬楼房,社区应该在前期进行一些邻里公约的宣传工作。可就算没有,也应该没你说的这么夸张吧?老百姓喜欢热闹不是挺正常的嘛?!”说着话陈戒已经把上课要用的必备物品全都摆到了桌上。 高格立苦笑了一声,回道:“此‘热闹’非彼‘热闹’也,我小时候也是从平房搬到楼房里的,当时也没见谁来宣传还不是照样和楼下阿姨和睦相处。宣传的用处不大,道理其实谁都懂,但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陈戒刚搬进来就让高格立浇了这么一盆凉水,自然高兴不到哪里去,只见他眯了高格立一眼,略带抗议地回道:“这小区招你惹你了?你哪这么多苦水啊。” “在下不才,暑假就搬到这个小区了……亲身体验过总还是有点发言权的吧?”高格立现在显然很后悔搬家这个决定,不过他也无可奈何,毕竟跑家有点远,搬到陈公馆条件又不允许。 一听高格立跟自己住在同一小区,陈戒这才理解他刚才的抱怨原来是一种同病相怜,于是笑着问道:“哦?邻居啊,你住哪?” “6栋903。” “哦!邻居啊!我住你楼下703。” “哎呦,不错哦,以后上下学倒是有伴儿了。”说完两个人就煞有介事地紧紧握起了手,一种难兄难弟般的深刻友谊便这一瞬间悄然建立了起来。 …… 高一没有晚自习,到了下午6点40新生就能放学回家了。经过了一天的相互了解,陈戒和高格立已经彻底熟络了起来,两人此时正步伐稳健地缓缓离开校园,走在他俩后面的学生或急行或小跑或打打闹闹不一会就全都跑到了前面,和周围这些稚气未脱的学生相比,这两位的背影总是给人一种年少持重的感觉。 “你这三天到底去哪儿了?”高格立对这个问题一直很感兴趣,只是上午的时候关系还没到位,高格立不太好意思刨根问底罢了。 “在和我爸商量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陈戒略显神秘地说道。 “什么事能比报到还要紧?” “商量的就是要不要来报到这件事。”陈戒一本正经地答道。 “啊?!”高格立一脸困惑地看着他,眼白一翻,说道:“这种问题我都第一次听说,这里可是重点高中,能考进来就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跨进大学了,别人花钱想进都还进不来呢,你们爷儿俩倒好,为这种事能讨论三天?!” 陈戒倒是显得很平静,并没有被高格立夸张的表情影响,他说:“问你个问题,如果你买了一张电影票,刚看了五分钟就发现这部电影不好看或者题材不是你的菜,你是继续看下去还是走人?”接着陈戒补充了一句,“不考虑小情侣培养感情这些额外因素,只讨论你一个人出于单纯的观影目的去看电影的情况。” “当然是看下去啊,否则钱不白花了。”高格立理所当然地答道。如果别人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一定会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对方,但他知道陈戒不是傻子,这一点后者已经用其初中三年几乎逆天的考试成绩证明了,所以高格立清楚这个问题一定还有下文。 “你舍不得离开电影院的根本原因是心疼花出去的钱,但是即使你看完了电影,你买电影票的钱也已经回不来了,这种情况下花出去的钱就叫做沉没成本。其实这种想法并不符合经济学规律,经济的做法是确实不好看就离开电影院,剩下的时间还能做些别的事情,这叫及时止损,以免越陷越深。” “道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这和你来不来报到有啥关系?” “不讲那些大道理,说句大白话,上高中的唯一目的就是考大学。如果不打算考大学,干嘛要上高中呢?如果不打算考大学,中考的成绩再好不也是沉没成本么?” 高格立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面前的这个人,在英语不及格的情况下仍然轻松考上了市重点,拥有这种学习能力的人竟然压根儿没打算上大学?!这简直是对天赋的巨大浪费,暴殄天物啊!他现在就像看着外星人一样看着陈戒,心想这哥们不会疯了吧?! 高格立先是非常认真地上下打量了陈戒一番,接着反驳道:“就算不考大学,高中也可以学到很多知识啊!” 这种反驳在陈戒看来实在缺少力量,他笑着回道:“相信我,至少一半的高中知识都会在高考过后还给老师。即使将来真的用到,在网上现查也来得及。所以读高中的最大动机就是为了考大学,咱们还是面对现实吧。” 高格立还是有些不服气,继续争辩道:“可是基本不会有人明明有机会上大学却还要选择放弃的。你知道现在就业多难吗?公务员、国企、私企,多少地方招人的硬指标就是大学本科毕业,好一点的大公司更是要求211、985起步,这可是关系到生存的根本问题!想深造的那就更不用说了,本科学历是基本要求。” 高格立的反驳在陈戒听来竟如此熟悉,不禁让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和父亲的那场讨论……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三章 人生规划(上)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去学校报到的前一晚…… “爸,我真不想去报到。”陈戒央求道。 陈国刚眯了陈戒一眼,有些戏谑地调侃道:“我说少爷,您这是犯啥毛病了?按说爸一直挺关注你心理健康的,应该没给你留下啥心理阴影和错误认知吧?这种情况下你应该不存在叛逆期才对呀,你今儿这股子逆反劲是从哪儿窜出来的?” 陈戒急忙摆手,回道:“‘您’字我可受不起,您别折我寿。我不是叛逆期,我只是觉得上高中一点意义都没有……” 陈国刚也搞不清楚陈戒现在唱的是哪出,但他并不着急,也没有生气,还是像开玩笑似的说道:“现在家也搬了,三年房租爸也一次性付清了,这个节骨眼你跟我说不想报到了?!儿子,你这个惊喜未免有点太大了。你考虑过爸的心脏承受能力没?” “爸您别逗了,我说正经的呢。之前没提是因为没想好,现在我想清楚了。” 陈国刚看陈戒一脸认真,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于是收起之前的调侃,换上了一副深思熟虑的面孔说道:“要是按照古人的说法,你现在也到束发之年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爸不是那种不开明的家长,但是你得给自己留好退伸步啊,这样即使不成功你还有一条后路不是?前车后辙你要是都想妥当了爸也不拦你,可我感觉你这个决定很欠考虑呀。” 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陈国刚作为父亲自然会替陈戒的未来感到担忧,因此语速也越来越快,情急之下便轻轻咳了两声,陈戒见状立马从茶盘里拿出杯子倒了杯水双手递了过去。 陈国刚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后继续说道:“儿子,你知道现在就业多难吗?那么多企事业单位,稍好一些的岗位招人的硬标准至少也是大学本科毕业,好一点的大公司要求更是211、985起步,你的学习能力多少孩子求都求不来,爸不希望你这么好的天赋浪费了。这话关起门来说,爸不指望现在的大学真能教给你什么,但是有个文凭在手至少也能多条后路不是?” 陈戒点了点头,回道:“爸,话是实在话,但是从现在开始算的话,这个大学文凭是靠7年时间熬出来的。我对文科更加偏爱您是知道的,毕业以后真的学以致用也就算了,可是按目前的统计,就业以后专业不对口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7年能做的事情太多了,如果按照一万小时定律,7年之中哪怕每天只是学习8小时的话,那也是2万个小时呢,如果专心去做一件事的话,两个大师都熬出来了。可只是用来熬一个文凭的话,我还是觉得太不值了。对我这个准文科生而言,高科技确实不是我的兴趣点,所以高学历对我没用,如果不打算上大学,那高中也就压根没必要上了,您说呢?” 这些想法在陈戒心里酝酿了很久,所以说出来的时候也是一气呵成。 陈国刚不打算否认陈戒刚才的一番言论,他只是有些担忧地问道:“可是没文凭你拿什么找工作呢?现在生存压力这么大,人都很现实,你要是没个稳定工作将来成家都是问题。” “爸,这些都是后话。再说了,工作稳定成家之后就一定幸福么?世界越来越复杂,变量很多的。” 陈国刚的反应很有意思,他不仅没有反驳陈戒这句话,反而是稍加回味之后点了点头咂摸道:“其实也是。”接着便话锋一转继续劝道,“不过你也总得有个一技之长呀。爸没打算把望子成龙的想法强加在你头上,但是做为男人你将来总得自食其力不是?咱家的家风你是知道的,啃老这种毛病爸是铁定不会惯你的。” 老陈家的家风陈戒当然知道,否则也不会刚上高一就正二八经地思考职业规划了。只听陈戒斩钉截铁地回道:“爸,我有一个想法——我想走您这条路。” 陈国刚万没想到陈戒打得是这个主意,急忙劝道:“小伙子,你难道没听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句话么?爸这一路你是看到了的,沟沟坎坎、大起大落。这条路很多人都走过,绝大多数最后都没了下文,你怎么能够保证自己就是那一小部分呢?这是招险棋,爸当年也是逼不得已,你现在的选择还很多,干嘛非要挑这么一条路走呢?!” 正所谓无知者无畏,陈戒没吃过里面的苦头,自然体会不到陈国刚的一路艰辛,他相信自己,也相信父亲,所以听到陈国刚的提醒,反倒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回道:“有您这盏指路明灯,我没什么好怕的。如果将来真地遇到挫折,大不了重新来过就是了。” 虽然陈国刚是过来人,处事更为谨慎,但陈戒现在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要是年轻人连这点拼搏精神都没有,也就不叫年轻人了。而且陈国刚心里也清楚,每一行其实都是二八定律,就算陈戒中规中矩地完成学业找到一份工作,但想要做出点成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知子莫若父,陈国刚知道陈戒行事向来谨慎,既然后者态度如此坚决,说明他还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想到陈戒言语之中对他这个父亲的信任,陈国刚反倒有了些许的欣慰,他的语气缓和下来,面露慈祥之色,笑着说道:“有这么一股子心气总是好的。” 但陈国刚毕竟是过来人,又是陈戒的父亲,所以担忧总是存在的,就算陈戒暂时没有考虑后路,可他是必须考虑的。好在陈国刚一向开明,对于陈戒的想法向来以引导和讨论为主,他思忖片刻之后说道:“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爸带得了你一时,带不了你一世,克期取证的典故你知道吧?” 陈戒在父亲多年的熏陶下对于这些典故早就如数家珍了,不假思考当即说道:“佛陀当年在菩提树下打坐,立誓不证菩提不起此座。打坐第一天,佛陀证得天眼通;第二天,证得天耳通;至五、六天,六通具足;第七天拂晓抬头一看,睹明星而悟道。您这是想跟我约定个期限吧?” “呵呵,算你小子聪明,爸跟你定个日子,以三年为限,如果高中三年之内,你能赚到100万,你就可以按自己的想法走下去,否则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考大学。所以这三年之内你不仅要学我教你的东西,课业你也不能落下,怎么样?” 做买卖还讲究个讨价还价呢,条件如此苛刻的约定陈戒当然不会直接答应,便利用起了自己的儿子身份一脸乖巧地说道:“爸,您不觉得这个条件对于一个未成年人来说太苛刻了吗?您一直说做什么事都要制心一处,高三正是冲刺的时候哪有精力分心呢?说是三年,其实只有两年时间吧?” 陈国刚看着儿子,发现他终究还是个孩子,卖起乖来竟还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心中不禁觉得好笑,于是眯着眼似笑非笑道:“你15岁也已经不小了,你要真想另辟蹊径换种活法哪有那么容易?!不过你的分析也有道理,那就不以三年为期了,两年为期你看如何?” 陈戒听完差点没哭出来,本来想着讨价还价,没想到却给自己挖了一个更大的坑,只能苦笑道:“爸,我觉得您有虐待未成年人的嫌疑……” 陈国刚哼了一声后回道:“你要想做法律定义的未成年人就不要东想西想,老老实实去上学,按法律说我现在还是你的合法监护人呢!有权对你的人生轨迹进行指导。少废话,路已经给你摆出来了,别挑三拣四的,干不干给句痛快话。” “别呀,我又没说不干。不过这启动资金嘛……嘿嘿……”陈戒话到此处突然无赖地笑了起来。 陈国刚没好气地别了他一眼,甩了一句:“自己想办法!”说完他就站起身来朝书房走去,没一会儿便把一本书放在了陈戒面前,说道:“这两天先把这本书看一下……” 自己想办法?这下陈戒可就犯难了,年仅15岁的他到哪里去找这些启动资金呢?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四章 人生规划(下) - 束发之年 - 火峰 说到启动资金的积累,一般人都会想到家教、快递、打零工,可陈戒没有工作经验不说,光是年龄这关就过不去,正规公司打死也不会冒着法律风险招收一个童工吧?就更别提这个童工还是个新兵蛋*子了。 现在看来,想要自力更生的话,除了摆地摊貌似也没别的办法了,可陈戒天生对经商没兴趣,文化人嘛,不喜欢那种为了把东西卖出去就满嘴跑火车的做派。 正所谓老天爷饿不死瞎家巧儿,就在陈戒一筹莫展的时候一道灵光突然向他袭来,竟让他想到了这么多年都未曾动用的压岁钱。不过他的压岁钱一直都掌管在母亲大人吕国萍的手里,里面有多少钱他也不得而知。他记得吕国萍把他的压岁钱全存在了一张银行卡里,但是银行卡放在哪只有吕国萍知道,陈戒觉得这个时间老妈应该忙完了,于是没有多想就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怎么了儿子?啥事儿这么着急呀?”吕国萍今天难得能早点结束工作,一看到是儿子的电话便立马接了起来。 “妈,我记得我有一张存压岁钱的银行卡,我想问问里面现在有多少钱了?” “我想想啊……也就万数来块吧。” “这么多年才攒了这么点儿啊?” “知足吧,你爸又没啥朋友,基本都是亲戚和妈的朋友们给的。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不知为何,每次陈戒听到吕到萍说起陈国刚的时候,语气里总是带着些许的幽怨或者说嫌弃。 在陈戒看来,母亲如果对父亲有意见应该两个人面对面沟通,要是无法解决的话为了缓解心理不适也应该去向长辈或者同辈倾诉,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谈论丈夫的“不是”,尤其这些“不是”都是些根本无伤大雅的事情时,陈戒感觉这是作为母亲很失策的一件事情,因为这不仅无法解决问题,还为家庭内部带来了不和谐的声音。 刚才吕国萍明显对陈国刚朋友少这件事语带嘲讽,但是在陈戒看来这是每个人的性格使然,怎么能用这种语气来挖苦呢?陈戒下意识地为父亲打圆场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朋友多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吕国萍一听就不高兴了,赶忙回道:“傻儿子,是不是你爸又给你灌啥迷魂汤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朋友少座桥,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妈教你?你可别跟你爸学,天天就知道一个人窝在家里,人是社会人,总是要跟人打交道的。” 陈戒听到这话有些不太乐意,反驳道:“妈,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只要不危害社会,每个人选择的生活方式都应该被尊重,活法是没有高下之分的。再说我爸又没拖累任何人,只是喜欢独处难道也有错吗?我觉得我爸朋友少是因为像他一样的人太少了,难道非要一将功成万骨枯才算是英雄豪杰,才符合你们女性的审美吗?在我看来,要是世界人民都跟我爸一样这个天下早就太平了。所以您以后还是别这么说他了,再说我可真不高兴了。” 吕国萍见陈戒如此维护陈国刚,心里难免有些吃味,便说:“行行行,不说他了行吧,你现在就差跟你爸穿一条裤子了。说吧,怎么突然问起压岁钱的事了?” 陈戒一听聊回了正事,嘴巴马上就像抹了蜜似的说道:“嘿嘿……亲爱的母亲大人,我想借压岁钱一用。” 吕国萍被他的阴阳两张脸气得哭笑不得,笑骂道:“你这脸变得可真快!钱本来就是妈替你保管,谈不上借,但是妈得知道你要钱做什么。” “嘿嘿,我决定了,走我爸这条路……” “不行!”吕国萍可没陈国刚那么好说话,没等陈戒说完就直接打断了他,“你这么小就学你爸将来学业怎么办?儿子,不管你将来去哪家公司,就算从基层干起学历也都是大学本科起步,你学习不好也就算了,你的学习能力多少孩子求都求不来,妈不希望你这么好的天赋浪费了。你爸那条路纯粹是运气,风险太大,就算你真地想干这个,至少也得先完成了学业再说啊!” 听到这话陈戒甚至都在怀疑这两位是不是提前串好了供,否则怎么连台词都一模一样? 虽然陈戒同意陈国刚的成功有运气的成分,但听到老妈把父亲的成功完全归结于运气,心里还是泛起了丝丝不平,他再次反驳道:“妈,您能把我爸的成功完全归结于运气,说明您根本不了解他。” “我承认您现在风生水起、意气风发,我爸在您看来也可能确实不太擅长交际,不是您心目中那种人前闪光的人。但是要论心胸格局,您不如他,您是在人看人,我爸是在天看人,我爸理解您,但您不理解他,这是他最大的痛苦所在,这么多年了,您就一点没发觉吗?” 吕国萍没想到这些话会从一个15岁的少年嘴里说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对答,沉默片刻之后,她的语气和缓了下来,试探着问道:“这话是你爸跟你说的?” “我爸的内心世界很少跟别人提起,他也很少在背后说您的不是,这些都是我常年观察所得。您有时间应该抛开那些职场的励志鸡汤,多走走心,说不准哪天您就理解我爸了,功利的东西看太多人是会迷失的。” “臭小子,怎么跟妈说话呢?!妈这辛辛苦苦的还不是为了你!我现在是不是管不了你了?你的压岁钱还想不想要了?!” “要要要,嘿嘿,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就是个友情提醒,还忘母亲大人高抬贵手,放小的一条生路。”要说陈戒这个情绪转换的能力确实是快,一想到七寸还在老妈手里,立马又是一副乖儿子嘴脸。 吕国萍听到陈戒认怂卖乖的语气,是又好气又好笑,叹了口气说道:“你呀,真是死人都能让你气活了,但是你这学业以后打算怎么办?” “嘿嘿,我跟我爸商量好了,两年为期,如果做不出成绩还是老老实实考大学,而且我爸也要求了,这期间学习也是不能落下的。不过万数来块钱确实太少了,母亲大人能不能给酌情加点……” 陈戒的回答总算让吕国萍稍微放心了一些,于是回道:“嗯,你爸总算不是太糊涂。不过前提可说好了,学业不能耽误!妈最近有点忙,卡过两天捎给你。”吕国萍心说这银行卡给你之前我总得先跟你爸了解一下情况吧?所以答应的时候才要缓上两天。 陈戒一听启动资金有了眉目,感谢的马屁话张嘴就来,吕国萍也是被他逗得哭笑不得。 “好了,妈不跟你说了,你后面事情这么多,那就更要注意身体了,想吃什么就买,别苦了自己。” “好嘞!那就不耽误您休息了,老妈再见!”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五章 纨绔子弟(上) - 束发之年 - 火峰 ……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起始资金终于到手了~~~,陈戒今天之所以这么高兴,是因为他终于收到了吕国萍寄来的银行卡。 想着马上就要开启崭新的人生模式,陈戒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整个上午他的手没少在兜里抚摸那张银行卡。今天的课间操是他和一个女生值日,扫除完毕后,他趁旁边没人注意,便悄悄地把银行卡拿出来不停把玩着,一个四四方方单调得不能再单调的卡片他竟然越摆弄越高兴,最后干脆笑了出来。 “十万……十万!老妈真爽快,竟然在卡里给我存了十万,哈哈!”陈戒一边乐一边低声嘟囔着。 吕国萍决定给他这个数也是和陈国刚商量之后敲定的,两个人当前的想法都是希望陈戒优先完成学业,所以特意给他提高了一些难度。也就是说陈戒必须把这些资金翻上十倍,才有可能完成约定。但是陈戒现在对赚钱没什么概念,他还不太清楚资金翻十倍所需要的难度,所以现在的他纯粹就是傻乐。 “什么事这么高兴,中彩票啦?”高格立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了陈戒的身后。 冷不丁听到后面有人,陈戒先是一惊,闪回头一看是他,便埋怨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跟个幽灵似的,走路多少带点动静啊!吓死人也是要偿命的。” “呦,你不提醒我都忘了,15岁好像确实够判刑了……下次注意哈,话说你这卡里是有多少钱啊,能把你乐成这样?” 陈戒的计划现在还处于保密期,所以他暂时不太想聊这个,便试着转移话题道:“低调,低调,你不去做操怎么又回来了?” “今天拉肚子,请过假了。” “你的状况还真多。” 高格立不想转移话题,硬是又把话茬接了回来,说:“状况不多还见不着有人在这儿偷乐呢……先说好了啊,见者有份。” “去去去,找个墩布那边冬眠去,哪就跑出你了。” 高格立则是依旧不依不饶道:“哎,到底有多少钱啊能把你乐成这样?以咱俩这么些年的感情,你忍心看着兄弟我受穷?” 陈戒把卡放回兜里后摸了摸鼻子,停顿片刻之后悠悠说道:“别谈感情,伤钱。” 高格立有心逗他,调侃道:“哎?我以前一直以为你视钱财如粪土,把钱不当钱的!” 陈戒笑了笑,回了一句:“那是!确实不当钱,当命!”陈戒这话倒也没说错,两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为了100万的目标,现在的每一分钱对他来说都是希望的种子,这十万元的存款是他全部的精锐部队,哪能轻易牺牲?! 高格立不知道陈戒话里有话,以为他这是在跟自己玩捧逗,高格产见他这话接得全在裉节儿上,反而越聊越起劲,继续调侃道:“别呀,以咱俩这托妻献子的交情……” 陈戒没等他说完,便赶忙伸手止住了高格立笑道:“打住,你跑这儿跟我说相声来了?” 两人正笑着,班门这时突然被人一脚踢开,传出来的刺耳声音让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踢门进来的这个人,正嬉笑着跑过讲台,他的发型明显经过了精心修饰,看上去丝丝分明,人也长得白净,校服也穿得整洁,粗看上去很文静,美中不足就是眼神里透着一股凶戾之气,陈戒皱眉问道:“这人谁啊?” 高格立下意识地把身子向后侧了侧,低声说道:“马天来,他爸是咱们市有名的企业家。他中考成绩一般,按理说即使花了择校费也进不来咱们学校,不过听说他爸以捐款的名义捐了学校一大笔钱,最后校长破格直接让他进了咱们这个火箭班。” 马天来感觉有人看着自己,便寻着目光发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两个人,瞥了一眼之后便又冷漠地收回了眼神,那表情像是直接把陈戒二人当成了空气。接着他便和坐在第一排的女生嬉皮笑脸了起来,说话间还时不时上手掐一掐她的脸蛋,弄得那女孩子一脸娇羞。 陈戒看着马天来的做派不禁摇了摇头,轻声说:“我看他爸这钱来路不正,企业家谈不上,顶多就是个生意人,赚的钱我看迟早得祸祸在这位公子哥手里。” 高格立轻声笑了笑,就像这话说到他心缝里了一样,不过嘴上还是一本正经,回道:“你这话有点仇富的嫌疑。” 陈戒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如果赚的钱不干净,后代往往都是帮他败财的,所以古人总说富不过三代,这话是我爸告诉我的。我也是看到这位公子哥今天的做派突然想到的。” 高格立皱了皱眉头后回道:“你这话从一个15岁的学生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老气横秋的,怪不得你初中的时候都没什么朋友,我今天算是知道原因了。” 陈戒初中的时候确实没什么朋友,所以也只好默认了高格立的说法,接着提醒道:“这只是我对他的个人感受,你可不要出去乱说,以免让人觉得咱们背后说人坏话。” 高格立则是大大咧咧地回了一句:“嗨,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呐?!放心吧,他坐第三排,咱俩坐最后一排,井水怎么也是犯不着河水的。” 陈戒对马天来没什么兴趣,也就没有继续聊下去,转而问道:“下节什么课?” “语文。” “语文……”陈戒嘴里嘟囔着,发现困意开始逐渐袭来,这几天虽然课业不算紧张,但是每天回家以后陈国刚安排的小灶却着实让他有些吃不消,他已经连续几天凌晨2点以后睡觉了,本身睡眠就有些不够,加上刚才又兴奋了一阵子,身体里的能量好像有些透支过度了,虽然语文是他最喜欢的课目之一,但他的眼皮还是不太配合的开始耷拉了下来。 但陈戒是不喜欢上课打瞌睡的,因为不礼貌,他的长幼观念很分明,师道尊严他是相当看重的,这种观念的形成一方面缘于陈国刚的教育,另一个方面也是因为他还没走进过大学课堂,所以还没深刻体会过大学老师上课时那种强大的催眠力量。 但是至少目前为止,陈国刚的教育还是起到了关键作用。陈国刚的教育从来不是刻板枯燥的,他明白一种观念从理解、接受到最终的执行是需要很多配套措施来保证的。想要让陈戒了解师道尊严不是口头一句话就能办到的,是需要很多基础条件的。 陈国刚在陈戒很小的时候首先培养的是他规律的作息习惯,想要上课不打瞌睡,最根本的解决办法就是不要克扣陈戒的睡眠时间,陈国刚知道这个时代的孩子课业都很紧张,所以除非陈戒自己要求,陈国刚是不会替他报任何兴趣班的。 如果孩子真的喜欢还好,要是不喜欢,父母干嘛还要强迫孩子去学呢?最后就算琴棋书画样样涉猎又显摆给谁看呢?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全才已经不可能了,在把学校安排的这些科目吃透的基础上深入一门倒是务实得多,这一点陈国刚已经看明白了,所以教育陈戒的时候自然也就敢大刀阔斧了。 在休息时间得到保证的基础上,陈戒的精神头就好,精神好心情就好,心情好上课就更容易专注,但陈国刚这个时候不会去给陈戒讲师道尊严的大道理,因为陈戒已经做到了,陈国刚只需要点出上课能够认真听讲本身就是对老师的一种尊重即可。 这种表达就把说教就变成了肯定,陈戒在被认可的基础上就能自发地主动尊重老师,因为他被肯定了嘛!激发了陈戒的主观能动性后,陈国刚接下来只需要在细节上进行纠偏就好了。 但是事情做到这步还是不够的,因为师道尊严是礼的范畴,不是理的范畴。陈国刚不希望陈戒死在礼上,因为礼仪是礼仪,道理是道理,有句话叫“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老师也有说得不对的时候。 师道尊严只是强调了一种心态和沟通的方式方法,不代表老师不对的时候就不能质疑讨论,如果抱死了礼而忽略了理,那陈戒迟早得变成一个古板的老学究,这就不是陈国刚希望看到的了。所以这个预防针陈国刚当初也是给陈戒打了的。 在陈国刚这种全方位立体式的教育下,陈戒对师道尊严的理解是很透彻的,正因为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所以陈戒对师道尊严的维护是很有执行力的。但现在这种执行力的生理基础已经打破了,连续几天的睡眠不足已经让他有些昏昏欲睡了。 这会儿课间操已经结束了,学生们正在陆陆续续地走进教室,陈戒看了看表,离上课还有8分钟,他盘算着现在可以先眯一小会儿,听到上课铃响再爬起来也不迟。 上课铃响了,陈戒睡着了,他没有听到铃声……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六章 纨绔子弟(下) - 束发之年 - 火峰 伴随着铃声,一位形象端庄的中年女性缓缓走进教室,她穿着一身淡雅的连衣裙,裙摆正好没住脚踝,浑身上下散发着东方女性特有的矜持,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这位人民教师姓郭,是“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郭,是“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拥篲折节无嫌猜”的郭,陈戒是十分欣赏郭老师身上这种婉约气质的,只不过这会儿他已庄周晓梦迷蝴蝶,无福消瘦是也。 随着例行起立的结束,课堂上传来了一阵阵翻书的声音。起立时陈戒因为正好被前面的同学挡住,郭老师竟然没有发现他在睡觉。 接着郭老师操着一口极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同学们,之前的课文按照教学计划的安排原本要讲4个课时,因为你们是拔高班,所以我们只用3个课时就讲完了,剩下的这节课我们跳到后面先讲古文部分。这节课我们先讲《蜀道难》,这篇课文是要求全文背诵的,我们提前讲,大家就可以提前背了。” 虽是拔高班,但是听到全文背诵的时候下面还是传出了零零星星的哀怨声。郭老师顺着声音向台下扫视一周,震场的同时竟然发现最后一排还有一位睡觉的,这景象在拔高班可不多见,所以她自然是有些不快的。 不过郭老师毕竟接受了多年婉约文风的熏陶,所以缺少了点其他理科老师甩粉笔扔板擦的魄力,但是为师的姿态总还是有的。由于刚开学不久,下面的学生她还没有认全,所以她先是指了指高格立,然后心平气和地说道:“这位同学,把你旁边的同学叫醒。” 高格立不敢怠慢,赶紧推了推正在梦蝶的陈戒,陈戒梦里的那只蝴蝶明明正准备轻轻落在他的指尖,可是却突然之间变得巨大,直接怼到了他的胳膊上,陈戒被这一景象惊醒,才发现是高格立在推他,一向反应机敏的他立马明白了什么意思,赶紧悄悄用余光瞄向讲台,他见郭老师正在看着自己,心里一阵懊恼:“无语……怎么睡过了……” 郭老师见陈戒坐起身来,便半开玩笑道:“这位同学,刚上高一你就开始冲刺了么?有这么缺觉吗?”没等陈戒解释,她便接着讲台下传来了的窸窣笑声继续说道:“为了让你提提神,就由你来领读吧。” 陈戒先是一楞,压根不知道要读什么,于是赶忙冲高格立使眼色,高格立小声提醒道:“《蜀道难》、李白的《蜀道难》……” 陈戒一时想不起《蜀道难》在第几课,胡乱地翻了阵书也没有找到课文,不过此时他已借着翻书的紧张劲儿彻底清醒了过来,于是干脆合起了书,直接默背了起来:“噫(yī)吁(xū)嚱(xī),危乎高哉……” 要说老师不喜欢聪明学生那绝对是假的,郭老师见他完全是在默背,顿时眼前一亮。等陈戒领读结束,郭老师带着欣赏的语气问道:“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老师,我叫陈戒。” “哦,你已经预习过这篇课文了吗?” “老师,我小时候读过《李太白集》,当时还挺喜欢这首乐府旧题的,所以就背了下来。”这是陈戒打了折扣后的说法,小时候陈国刚为了锻炼他的记忆力,实际是让他全本背诵了的,只不过陈戒不喜欢卖弄,所以只提到背过这一首。 郭老师点了点头,对陈戒也越发感起了兴趣,便想再出点难题考一考他,她在黑板上写了几个词,分别是“猿猱”、“巉岩”、“喧豗”、“砯崖”,“扪参历井”,然后说道:“刚才声音杂,这几个词的读音你现在再念一遍。” 陈戒看着这些词语高声念了一遍,分别是:猿猱(náo)、巉(chán)岩、喧(xuān)豗(huī)、砯(pīng)崖、扪(mén)参(shēn)历(lì)井(jǐng)。 郭老师听他能将每个词语的发音都准确地念出来,脸上逐渐泛起了笑容,然后又有意提高难度道:“光知道发音可还不够,学习古文最重要的就是知其意,你知道这些词语的意思吗?” 陈戒没有多想,又将每个词语的意思讲了一遍,每讲一个词,前排就会多一些同学转过头来,尤其是讲到扪参历井的时候,为了方便大家理解,他还特意将古代的星宿概念补充了进来,借以解释参和井这两个星宿的意思。 全部的词语解释完毕后,几乎所有人都在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讲台上的郭老师,等待着她公布结果,郭老师此时早已露出满意的笑容,底气十足地朝着台下的同学宣布道:“他回答的全部正确!” 哇! 班里立马就炸开了锅,掌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有些人竟然还吹起了口哨。 “没想到班里还有个文科大神!” “三年后的文科状元提前诞生了!” “兄弟,以后我的语文作业就靠你了!” 就连坐在前面的很多女生望向陈戒的目光也不免多出了些许光芒…… 不过老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出头的椽子先烂,对于鹤立鸡群的人来说,周围永远少不了那些不怀善意的眼光,比如此刻的马天来,眼神中再次泛起了那丝凶戾之气…… 郭老师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平息了班里的躁动后,和颜悦色地说道:“陈戒,你是用什么方法记忆古文和这些词语含义的,可以向同学们介绍一下学习方法。” 陈戒腼腆地笑了笑,说道:“老师,这都是古人治学时基本的训诂功夫,我只是学了个皮毛,实在没什么值得拿出来讲的。” 此话一出,周围再次骚动了起来。 “兄弟,你这是在讽刺我们这些连皮毛都没有的人啊~~” “啥叫训诂啊……” “学了这么多年古文,今天才知道还有训诂这种名词……” 不过陈戒的谦虚在马天来听来实在是一种虚伪之极的说辞,只听他小声嘟囔了一句:“切,穷显摆!” 郭老师见陈戒不愿多说,便也没再深究,这时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脱口而出道:“咱们班不是还没语文课代表吗?陈戒,你就做语文课代表吧。” 郭老师让他坐下以后,陈戒的心里就犯起了嘀咕,按照这所学校的惯例,每个班的语文课代表都是要加入校文学社的,而且还要负责班里黑板报的文案工作,这些都是非常花时间的事情。 但他和父亲的约定只有两年时间,他现在做的是一件和时间赛跑的事情,时间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是核心资产,可最近光是学校作业和老爸那边的小灶就已经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如果再加上一些额外任务的话,他非常担心自己会变成那只掰棒子的狗熊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是陈戒不会当场反驳郭老师的决定,所以他打算下课以后单独找她推掉这项工作。 课后…… “什么?你不想做这个课代表,说说原因。”郭老师看着站在面前的陈戒,十分不解。 “郭老师实在抱歉,家里的事情有点多,牵扯了我不少精力,以我目前的情况确实很难胜任这项工作。”陈戒略带歉意地看着郭老师,那表情像极了一只卖萌的小猫睁大双眼时的无辜状。 “是你家里有什么困难吗?有什么困难告诉老师,我也许可以帮你想想办法。”郭老师说的并不是客套话,她是打心里喜欢眼前的这个学生,她以为陈戒遭遇的是经济问题,想着总不能因为钱的事情把一个好苗子埋没了吧。 “时间,我需要时间。” 这句斩钉截铁的回答让郭老师有些意外,因为在她的印象里,高中阶段的孩子其实还处于人生的迷惘期和试错期,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像这种目光坚定语气坚决的表达郭老师在高中生中确实很少听到。她现在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有点意思。 “能说的具体一些吗?” “咱们学校历来有语文课代表默认进文学社的惯例,还有板报的文案,这些需要消耗大量的课余时间,我现在的精力确实不允许……” 郭老师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后脸上再次泛起了笑容,她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忙的话我倒可以帮你,文学社那边如果没时间你就不要参加了,板报一般都是一个月一期,每期的模板基本都是固定的,这种范文我那里多得是,不用你准备。” 郭老师见陈戒终于有些动摇,便微笑了起来,只见她冲陈戒伸出一只手后竖起食指说道:“不仅如此,老师还能再帮你一个忙。只要你能保证每次语文考试成绩都在85分以上,语文作业你以后也不用写了。怎么样,是不是又能省一些时间了?” 郭老师敢这么说自然有她的底气,她一直知道高一五班有一个叫陈戒的学生中考语文考了117分,只差3分就是满分,基础这么好课外阅读量又大写不写作业其实也就无所谓了。 陈戒听到这个条件,终于乐了起来,心想今天出门遇贵人呐!自然满心欢喜地点了点头。 “这回还辞职吗?”郭老师笑着问道。 陈戒刚刚还在上下晃动的脑袋现在又变成了左右晃动,说道:“那我就不推辞了,谢谢老师!” “嗯,回去吧。”郭老师冲他挥了挥手,眼神尽是慈祥。 “好嘞~~。”陈戒得了便宜,自然要向郭老师卖一个乖。 郭老师看着陈戒的背影,自言自语道:“15岁,束发之年,年轻真好啊……” 回到办公室的郭老师正好看见老马坐在椅子上喝茶,便随口说了一句:“马老师,你们班的陈戒很有意思啊……” 老马冷不丁被搭了句话,云里雾里地看着她,心里纳闷儿道:“这都哪跟哪啊……”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七章 父子夜谈 - 束发之年 - 火峰 “儿子,作业做完了吗?”陈国刚看了看表,发现已经夜里十点半了,“要不今天算了吧,最近你睡得太晚,今天就早点休息吧。”陈国刚显然有些担心陈戒的身体能否吃得消。 天底下没有不心疼儿女的父母,但是子女的应对却是千差万别,陈戒可不会因为陈国刚的一句软言慰喻就去乖乖睡觉。对于陈戒而言,他的目标已经非常明确,所以陈国刚的这种关心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只听陈戒的声音从自己的房间里传了出来:“爸您等等我啊……最多半小时一定解决战斗!” 虽然陈戒的体育成绩差强人意,不过身体素质一直还算不错,否则这么高强度的灌输陈国刚还真要掂量掂量。现在陈国刚手上的事情已经忙完,趁着陈戒赶作业的功夫,便去厨房给他冲了杯茶,陈国刚知道他的肠胃不太好,咖啡对胃的刺激比较大,所以一直都是用红茶帮他提神,同时控制好每次茶叶的投放数量,以免过于提神导致陈戒喝完睡不着觉。 陈戒的速度倒是很快,水才刚刚烧开,他就从自己的房间里伸着懒腰走了出来。陈国刚一边沏茶一边说道:“上次给你的书看得怎么样了?” “那本美国作家艾略特写的书么?斐波那契数列我搞明白了,可是感觉艾略特的理论有蹭斐波那契热度的嫌疑……按他的说法很难数清楚,我估计一千个人能有一千种数法。” “现实情况确实是不同的人按他的理论数出来的结果也经常不一样。” “那这种书您还让我看?这不是瞎耽误时间么?”陈戒感觉这几天没日没夜地验证书中理论的辛苦现在全打了水漂,心里那叫一个苦。 “但是这本书被很多人奉为圭臬,而且也确实属于这个行业的入门书籍。” “那您的意思是我弄错了?” “这几天我没有给你任何这方面的建议,就是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所以我现在想听听你的看法。” “凭我目前的感觉我认为这个理论不好用,而且往根儿上想,哪有人会傻到按他的理论照图施工的,那施工的这个人不就成了别人的提款机了?我感觉这种理论是伪科学。” “你和我的答案一样,但是你要知道,这个行业里类似这种伪科学的理论还有很多。这些知识如果你都看一遍,然后再去验证的话,十年也不够用。” 陈戒并没有被陈国刚的话吓到,因为他知道既然陈国刚答应了他,就一定有办法,于是笑嘻嘻地问道:“那您老打算怎么带我出坑?” “爸的这套方法是碰了很多次壁后才总结出来的,一开始让你看这本书是为了让你明白伪科学的坏处,后面你才能愿意跟着爸的节奏走,如果你又自行其是,碰上的仍旧会是这一类的理论,这样两年时间是绝对不够的。” 说完陈国刚又拿出了一本书推到陈戒身边说道:“后面你就看这本书,如果你打算干爸这行,这本书就是你今后思维模式的总纲了。” 陈国刚推荐的这本书按理说不太适合陈戒这个年纪的人阅读,如果一开始就推荐给他,陈国刚担心后者会产生抵触情绪,所以才会先带着陈戒撞一次伪科学的南墙,因为只有体会到了撞南墙对时间和精力的无谓消耗后,才能减轻陈戒对这本书的抗拒心理。可即便如此,陈戒乍一看到这本书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易经》?!”陈戒看见这本书差点没哭出来,“爸,我弱弱地提醒您一下,我才15岁……” 一看陈戒还是有些难以接受,陈国刚也是有些犯难,但考虑到这本书对入行的必要性,他也只好强行推销了起来,他说:“15岁怎么了,正好是人生起步的阶段,这会儿有一本指导性的纲领引导你,可以少走很多弯路,如果等4、50岁磕了一头包再看的话,那就有点晚了。” “爸,问题这是殷周时期的文字,以我的文言功底看看唐宋的诗词,明清的文章还差不多,这部经对于我确实晦涩了。再说了,也没听过这一行的从业考试考《易经》的。” “文化断层是个问题,但也不能因噎废食呀!文字不懂就去查,从小锻炼你的训诂功夫不就是为了干这吗?实在不行就去找白话文版的,活人能让尿憋死?从业考试只是一个门槛凭证,考试合格不代表你就真懂了,这是两码事。以爸这些年的经验总结,这部经对这一行来说入门的帮助最大!想要少走弯路,你就得按我说的来。” 理性上陈戒是相信父亲的,可是感性上陈戒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很别扭,他摸了摸脑袋后问道:“可这本书不是算卦才用么?” 陈国刚这会儿也听出来了,陈戒的这些疑问其实就是现实生活给他造成的刻板偏见。中国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摆摊算命的,正因为有一大堆不学无术之人拿着《易经》招摇撞骗,所以很多国人初见《易经》这一类的古书时要么嗤之以鼻,要么束之高阁,陈戒有所抵触也就不足为奇了。 既然这种刻板偏见已经形成,陈国刚也只能硬着头皮替那帮骗子擦屁股了,他先是一脸正色地质问道:“你这些偏见都是哪里听来的?!” 然后他就开始了纠偏的工作,只听他解释道:“善易者不卜,真正看得懂《易经》的人是不需要占卜的,里面的道理都是防患于未然,如果真正能够落实到生活当中,哪还用得着求神问卜?!那些求签者的心态说到底无非就是抱着既想占便宜又不想吃亏的侥幸心理罢了,而那些骗子也正是迎合了这种心态所以才有了市场。” 陈国刚分析完了这些求神问卜之人的心态之后接下来就是找反例了,总得有个实实在在的正面例子才能彻底扭转陈戒的刻板偏见吧?! 于是陈国刚继续说道:“这部经实际是中国哲学的总纲,能看懂的话对人生的益处是非常大的。二进制就是西方受《易经》思想的启发创立的,有了二进制才有了后面的计算机,也才有了现在的互联网时代,怎么能说这部经仅仅只能用来算卦呢?!” 当然陈国刚心里也明白,国人之所以没办法从《易经》之中悟到二进制,跟这种求神问卜的风气以及刻板的封建礼教有很大关系。毕竟中国历史绵延几千年,古人思想的精髓大多已经丢弃,继承下来的基本都是些走样的形式主义。而国外由于没有这种风气和历史负担,所以审视《易经》的时候也就没有这些心理障碍,有所发现也就不足为奇了。 陈国刚说到这里内心也是不禁替祖先感到悲哀,只听他感慨道:“老祖宗的东西自己的子孙没继承下来,反而是让外人占了便宜,然后再让人家把嚼过一遍的甘蔗渣子喂给你,你还吃得挺香,什么叫不肖子孙?这就叫不肖子孙!” 陈戒见陈国刚越说越激动,赶快安抚道:“爸,您先消消气,您老的话我听明白了,这书我看就是了……” 你以为这就完了?还差一步呢!陈国刚的预防针还没打呢,正因为有感于文化继承上的形式主义和刻板教条,陈国刚在给陈戒讲传统观念的时候向来都是要提前打好预防针的。 “爸还没说完呢!《易经》有趋吉避凶的作用不假,但是你千万不要死在福祸上面,如果有一天你能看懂里面的话,还要记住一点:苟立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个人福祸离不开民族大义,这是林则徐的一句话,你要记好!”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八章 数学联赛(上) - 束发之年 - 火峰 第二天早晨,小区楼下,陈戒正在等高格立下楼。自从两个小伙伴知道彼此就住楼上楼下后,每天都是一起上下学。今天天气不错,空气里弥漫着朝阳的味道,不过高格立下来得比平常晚了一些,陈戒看见他睡眼惺忪的样子,关心道:“昨晚没睡好?” 高格立叹了口气道:“别提了,昨天晚上气得差点没把电脑砸了,我好像已经预感到了我今后的悲惨命运……” “什么事这么严重啊?” “python听过吗?一种编程语言。昨天装完python的编译环境后,怎么都运行不起来,结果一直调试到了半夜3点,今天睡了不到3个小时,我现在已经困疯了!!” 陈戒瞧见了高格立的黑眼圈,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道:“深表同情,问题最后解决了么?” “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高格立自豪地拍了拍胸脯后立马做了一个被自己恶心到的鬼脸,“但是你知道我是怎么解决的吗?昨晚的安装包我是从第三方网站下载的,早晨我又下了一个官网安装包,发现md5对不上,后来才发现我昨晚装的是一个64位的python编译器,但是我的电脑是32位的……” “虽然我对电脑了解不是很多,但我印象里32位的操作系统安装64位的软件时会直接报错吧?你怎么还能安装成功呢?” “正常是这样的,但是我怀疑昨晚下载的那个包已经被人为修改过了,所以我稀里糊涂地装上去了,但是却无法运行……太坑爹了!以后要是干了这行,还不知道会遇到多少类似这种吃苍蝇的事呢……想想就莫名的悲哀。” “觉得悲哀就改行呗。多句嘴,你的电脑最好杀下毒。” “出门前已经点开杀毒任务了,现在正跑呢。”高格立说完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其实我也明白每行都有每行的难处,我也就是抱怨抱怨,整体上我还是挺喜欢码农这个职业的。” “这一行哪点吸引你了?中年谢顶的攻城狮可不在少数。” “成就感呐!写一个程序就像完成一件艺术品一样,当运行结果满足你的预期时,那种心满意足的感觉……什么金榜题名,什么洞房花烛,根本不值一提!”说完高格立用陈戒的手机打开了自己的个人主页,翻开了一张图片递给他,“这是我用python写的第一个程序,一幅黄金螺旋线。” 陈戒看了一眼后抿着嘴点了点头,半开玩笑道:“你这个程序还有图像,很高级嘛!话说程序猿的第一个试水程序不都是‘Hello World’吗?” “‘Hello World’太Low了,那种程序怎么好意思拿给别人看呢?!” 正说着,两人正好路过一个小超市,陈戒说:“我昨天晚上睡得也有点晚,咱俩一人买罐红牛提提神吧,我可不想因为打瞌睡再被老师叫起来了。” 高格立直接摇头拒绝道:“要买你买吧,我看过了,今天第一节是数学课,高中的数学太简单,我听不听无所谓,正好用第一节课补觉……” …… …… 第一节,数学课,高格立如约进入梦乡,陈戒借着提神饮料勉强支撑。 陈戒的数学老师是一名走路雷厉风行的何姓男老师,听说刚毕业没几年,所以看着很年轻,给人一种充满朝气的感觉,讲课的语速也比年长的老师快不少,长相白净身材匀称,平时总是喜欢穿一件半袖T恤,有时举手投足间还会夹杂些许的阴柔。 不过与以往不同,今天的何老师进来的时候脸上仿佛带着一丝神秘,进班以后也不喊上课就一个人在黑板上写起了题目。题目写完之后,他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眼整个班级,说道:“今天我想做一个摸底,这道题给大家15分钟时间,15分钟后我们来讲……后面那个是谁!才第一节课就睡觉!对,就是你!”何老师指着高格立说道,“这道题你上来写。” “啊?”高格立一脸不情愿地向讲台走去,陈戒看着他的背影偷笑着,心说早就提醒过你了,谁让你不听呢? 正当全班同学都在聚精会神地审题时,其中两个人的脸上已经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一个是最近刚研究完艾略特理论的陈戒,另一个就是用python画出黄金螺旋线的高格立,两个人的心里几乎同时冒出了一个声音:“这不就是求斐波那契数列的通项公式吗?!” 陈戒最近看的艾略特理论基础就是斐波那契数列,怎么求通项公式他早就搞明白了。高格立的黄金螺旋线本身就是用斐波那契数列的通项公式迭代出来的,他当然也知道这个公式是怎么求出来的。看着喂到嘴边的送分题,高格立的思路很简单:待定系数法加韦达定理,陈戒的思路也很简单:特征根加韦达定理。 不到两分钟高格立和陈戒就分别完成了作答,何老师用手托着下巴仔细审阅着高格立的板书,对他的整体表现还算满意,只是点头之余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头。 10分钟过后,班里不少同学都陆续做出了答案,何老师逐一审阅着他们的推导过程,脸上依旧没有露出十分满意的笑容。 回到讲台上后,何老师直言道:“做出来的同学,你们的答案都是对的,这点我很满意,但是我最想看到的一点你们都没有呈现出来,包括黑板旁边的这位同学。你们的大方向其实都一样,就是通过转化成等比数列来求通项公式,但我更希望看到你们能够给出证明:凭什么断定这个数列能写成两个等比数列的和?” 高格立一听还以为多大事儿呢,于是回道:“嗨,老师你想看这个证明早说呀,你出的题不就是斐波那契数列嘛,它是‘二阶常系数齐次线性递推数列’,它存在特解,特解就是两个等比数列的和,所以当然能用等比数列来表示了。” “呦……”何老师倒是很意外能从一个高中生嘴里听到“二阶常系数齐次线性递推数列”这个名词,他笑着问高格立:“那你能给出证明吗?”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九章 数学联赛(下) - 束发之年 - 火峰 何老师知道高格立所说的证明思路是高等数学的范畴,是需要用到行列式证明的,而行列式演算起来很麻烦,如果高格立做不出来,他也不会奇怪,毕竟他对眼前这位高一新生的表现已经很满意了,这种欣慰感不正是促使他走上教师岗位的最大动力么?! 不过高格立并不打算偃旗息鼓,他显然希望带给这位何老师更多惊喜,他径直拿起一块湿布擦起了黑板,然后说道:“老师,行列式的演算比较占地方,我先擦一下黑板哈。” “请便。”何老师这时正双臂交叉满脸笑容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演算过程。 台下此时也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哥们是要干嘛?看动静是要放大招了。” “这人是叫高格立吧?就是坐在陈戒旁边的那个?” “这两位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原来都是大神啊!” 不一会儿,黑板上就写满了一堆奇怪的符号,何老师正牌高校数学系毕业,自然认得出这些符号——其中主要用到了齐次线性递推数列、卡索拉蒂行列式以及范德蒙行列式,不过下面的同学看着一黑板的天书可就有点犯难了。甚至有人调侃到:“咱们洗洗睡吧,文理状元的名额已经都被预订了……” 陈戒坐在最后一排看着高格立的板书好像发现了什么问题,于是偷偷乐了起来,他的动作极其轻微,不过是不可察觉地抖了一下肩膀,没想到就被眼尖的何老师发现了,他指着陈戒说道:“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个同学,你刚才笑什么呢?对,别躲了,就说你呢,你站起来说一下。” 陈戒十分不情愿地站了站来,心想自己偷着乐都能被发现,这二年想低调已经这么难了么? “这位同学,你刚才笑了就一定是看出来了这个证明的问题,说说你的看法吧。” 这时不知又是哪个喜欢接下茬的同学开始嘀咕道:“不是吧,陈戒也能看懂上面的板书?那他的数学岂不是也很厉害?这也太逆天了吧?!” 对于陈戒而言,不管是褒是贬,他始终都不太喜欢把自己暴露在聚光灯下,也不想把自己表现得过于张扬,因此只是十分隐晦地点了一句:“一个人只能从30岁活到60岁,不能从60岁再活回30岁。” 陈戒的表达虽然含蓄,但何老师还是听懂了话里的含义,他问高格立:“这位同学,你明白他的意思吗?” 高格立摇了摇头。 何老师解释道:“你只能用低等数学的方法去推导高等数学的结论,但不应该用高等数学的方法返回去推低等数学的公式,明白了么?不过你的推导我也很满意,思路紧凑,中间也没什么遗漏,你很细心,你叫什么名字。” “老师,我叫高格立。” “好,你先回去吧,刚才那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没等陈戒回答,嘴快的同学已经抢答了:“老师,他叫陈戒。” “好,陈戒是吧?如果是你,你怎么证明这个数列的通项公式一定可以用等比数列表示呢?” 其实何老师刚才说话的时候陈戒就已经想出了一个思路,于是回道:“既然题是出在高中阶段,那我相信这道题一定可以用高中的办法解决。而高中的考试大纲里,要求掌握的只有等差数列和等比数列,这个数列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等差数列,那么我可以猜他一定是等比数列,那就假设存在两个数让该等比数列成立然后建立等式,只要能求出这两个数,那他就一定是等比数列喽。” 何老师明白,陈戒用的是合理猜想的思路,因为这个数列的通项公式不算太复杂,所以使用猜想的办法试错成本倒也不大,尤其是陈戒连考试大纲都搬了出来,那这种猜想的可能性就变成了唯一性,所以陈戒给出的办法不能不说也很巧妙。 何老师就像看着两个宝贝疙瘩一样看了看高格立和陈戒,然后笑着对陈戒说道:“你的想法倒是很取巧,不过这确实是个办法。可惜今天时间有限,我们就不再多做讨论了,你先坐下吧。” 这时何老师看了看表,接着说道:“今天出这道题的目的是为了做一次摸底,现在已经9月份了,又到了一年一度高中数学联赛的报名时间。我要提醒各位的是,这是一场全国性的赛事,含金量很高,获奖同学根据往年政策都是有机会保送进入大学的,数学能力很强的同学一定要积极参加,机会不多,大家不要浪费。” 然后何老师就开始了他的推广工作,只听他说道:“联赛结束后,会划分一二三等奖,分数在第一梯队的同学会组织一个冬令营,冬令营结束前还会再有一轮考试,成绩达标就会选入省队,代替本省参加CMO,也就是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 “这项赛事我印象成绩前五十的同学会被选入国家集训队,最后通过层层考核选出5人组成国家队去参加IMO,也就是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这可是为国争光的难得机会。而且只要能够达到CMO这条线,除了国内大学,不少国际知名高校都有免试以及全奖的政策,希望大家抓住机会。之所以说这么多,是因为在坐的各位都有这个潜质……” 高格立听着何老师滔滔不绝地演说,冲陈戒赞叹道:“高人,咱们这何老师是位高人!” “哦?何以见得?” “你觉得他仅仅只是在介绍联赛的事情吗?” “不然呢?” “你看他利用很短的几句话一下子给别人树起了多少个概念:高中数学联赛,冬令营,省队,CMO,国家集训队,国家队,IMO。啥东西怕对比,咱们原本以为高考是个巨大的坎儿,但在这些概念面前,你有没有感觉到,高考算个屁呀!我现在甚至都感觉IMO咱去不了,拿下高考这种小儿科总没问题吧?天呐,我现在自信心爆棚,我膨胀了!” 陈戒咂摸了一会儿后点头道:“我好像也有同感。” “所以说咱们这位数学老师是位高人!说是鼓励大家参赛,其实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不知不觉对高考形成了战略上藐视对手的态势。” 下课铃伴随着两个人的闲话响起了,何老师听到铃声后说了最后一句话:“今天上来写板书的高格立同学,后面的数学课代表就由你来担任吧!今天下课后收集一下想要报名的同学名单,下午交给我。好了,下课!” 其实何老师指定课代表的时候也曾考虑过陈戒,不过从个人喜好上来说他还是更喜欢扎实的学生,毕竟陈戒只是动了动嘴,而高格立可是给出了一黑板严密的证明,所以综合考虑后,何老师还是让高格立担任了这个数学课代表。 “哦,知道了!”高格立冲着何老师离开的背影喊了一嗓子,接着就执行起了数学课代表的职责,他转过脸看着陈戒问道:“怎么样,你要报名不?” 陈戒现在忙得连语文课代表都不想干,就更别提参加什么联赛了,于是委婉拒绝道:“你那手逻辑严密的板书我虽然能看懂,但是让我写却是极难写出来滴……人贵有自知之名,我还是不去丢那个人了,期待你在IMO上摘金哦~~。” 高格立一看陈戒不想报名,兴致也跟着低落了下来,于是回道:“你要是不想报名的话那我也不报了。” 就在两人互相埋汰取乐的时候,他俩身后突然伸出了一双手臂环扼住了两个人的咽喉,压得陈戒喉结一阵刺痛。 高格立的脖子也被压得难受,不禁咳了两声,他正要张嘴开骂,这才发现扼住自己脖子的胳膊上套着的是件红色校服…… 这时就听两人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你们两个很厉害嘛!”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十章 打个招呼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和高格立所在的高中名叫华强一中,是全市最有名的重点高中,每年的本科达线率都遥遥领先其他学校。这所学校一直以来都以注重校风校纪著称,因此早早就把新校服发到了高一新生手里,男生的校服是蓝色的,女生的校服是红色的,都是比较宽大的运动装。 陈戒的喉结现在正被压得像火一样刺痛,他空咽了一下,喉结随之发生了轻微地蠕动,此时竟然有一股甜甜的味道顺着他的喉咙流进了胃里,陈戒半惊半怒,心想:“我去,谁下手这么没轻没重的,喉结都给压破了!” 高格立首先把头扭了回去,一看是她,脸上立马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我说大姐,你下手怎么还是这么没轻没重的,还不撒手!” 陈戒本以为她听了高格立的话后就会收手,没想到她先是松了点劲紧接着又是一扼,笑道:“你们最近很风光啊,没想到咱们班里竟然藏着两位大神。” 只不过她的表情和手劲表达得完全不是一种情绪,看表情明明是毫无揶揄感的玩笑话,怎么下起手来却像是满怀嫉妒的报复?! 两人被这一扼又痛得不轻,如果是男生下手这么重,陈戒此时早就开启怼人模式了,怎奈对方是个女生,而且陈戒现在明显感到他的后脑勺正巧碰在一团柔软的东西上,顿时让他烦意四起,陈戒只能压着燥意无奈提醒道:“姑娘,请自重……”然后两手一用力就把她的胳膊从脖子上甩了出去。 高格立那边也挣脱了束缚,不过他好像一点也不生气,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冲这位女生说道:“对了,话说你要不要参加一下数学联赛呀?” 这位女生没有理会高格立的问题,冲着陈戒说道:“什么姑娘,要叫姐。” 陈戒眼皮都没抬,看着下节课的课表,说道:“你有事没事,没事我要看书了。” “呦,没发现你这文学家还挺清高。” 陈戒还是有些埋怨她之前下手太狠,所以依旧没用正眼看她,回道:“好文之人自然是有些自持的。” 高格立感觉气氛略显尴尬,忙打圆场道:“好文的有些酸味,好理的可没有,怎么样,数学联赛要不要报个名?” 只听这位女生撇了撇嘴回道:“跑步找我还差不多,算数题嘛……没兴趣……哎,我都站这儿半天了,你就不打算介绍一下?” “哦哦。”高格立马上反应了过来,赶忙冲着陈戒引荐道,“她叫冯诗楠。”陈戒因为上次语文课的事情现在全班基本都认识他,所以高格立也就没再介绍。 陈戒面无表情地回道:“哪个‘楠’,男女的男?” 冯诗楠没理他,只是冲高格立说了句:“你这位朋友还真是会制造距离感……”说完便走开了。 陈戒揉着自己犯着火辣的喉结,带着恼意问道:“你这位姐姐又是何方神圣啊?这手劲儿我看都能参加WWE了!”由于喉结受伤,陈戒说话的嗓音显得略微有些沙哑。 “冯诗楠是咱们这届的体育特长生,她之前的长跑成绩在各校的初中组里一直都是排第一的。不过她的学习成绩也不差,中考总分已经过了咱们学校录取线了,再加上特长生的加分,就分到咱们班了,马天来的学号是咱们班最后一位,她的学号是倒数第二位。不过冯诗楠人还是不错的,虽然有点强势,不过很好相处。” 陈戒见高格立不管是谁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好奇道:“都说程序员是Geek,可我感觉你的交际面挺广啊,问谁你都知道。” 高格立则是有些不乐意地回道:“强调两点:一、冯诗楠是我小学同学,我认识她很正常;二、我认识的人不多,但我也不是Geek!” “好吧……”虽然Geek在美国俚语里有闷蛋的意思,但陈戒是把Geek当内向的极客理解的,既然高格立这么抵触陈戒也就不再多做辩解,“我还以为她是自来熟呢,闹了半天跟你是同学,我说刚才下手这么没轻没重呢。” 高格立叹气道:“她从小力气就大,刚才已经收着劲了。” 冯诗楠这会儿已经回到座位上跟其他女生聊起了天,陈戒看她有说有笑的温婉模样一点都不鲁莽,便说:“看气质可真看不出来,虽然谈不上柔弱,但感觉挺文静的一个人。” “她这个气质确实挺奇怪的,要是论手劲,不少男生都比不上她。但是换上女孩子的衣服吧又是妥妥的妙龄少女,那个文静气就连好多女孩子都比不上她,我也是今年暑假街上碰到她的时候才发现的,要不怎么说女大十八变呢……”高格立说着话不禁感慨了起来。 陈戒感觉冯诗楠现在的状态倒是让人挺舒服的,但是刚才那个锁喉杀可实在让人有些不寒而栗,而且陈戒本身是个比较传统的人,并不喜欢跟女生发生这么亲密的身体接触,于是说道:“咱们学校不是一直很注重校风校纪么,她总跟男生这么打打闹闹也不是个事儿吧?” 高格立先是呵呵一笑,然后回道:“她以前确实算得上是一个危险人物,不过听说她初中的时候曾经把一个男生整脱臼过,打那以后好像就安分多了。虽然现在的她下手还是有点没轻没重,不过已经比我认识她的时候矜持多了,估计她也就是因为我是老同学的关系才露了这么一手的。” 陈戒一听原来自己是因为高格立的关系才挨了这么一下,便苦笑一声道:“唉,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下午的大课间时间,男生这个时间一般都在操场上打篮球,女生则是三五成群地在操场上散步说话,毕竟是高一新生,大家知道苦日子全在后面,所以都格外珍惜这段短暂的悠闲时光,因此下课铃一响大家就全都跑了出去。人都到了外面,教室也就空旷了起来,现在班里只剩下寥寥数人,其中就包括正在出板报的文体委员。 都说文体不分家,高一五班只有冯诗楠这么一个体育特长生,文体委员的头衔也就自然被老马安排在了她的头上,说起来这还是高一五班第一个也是当前唯一一个确定下来的班委。 在其位谋其事,出板报的工作自然也就落在了冯诗楠的头上,不过她终究是个体育特长生不是艺术特长生,出板报这种事她还真没搞过,所以只好找了一个美术还算不错的女生一起帮着她弄,现在板报的整体框架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往里面填充素材了。 冯诗楠一开始以为出板报很麻烦,本来是计划分两天时间完成的,但是有了帮手以后没想到这么快就把框架画好了,冯诗楠也是有些懊恼,早知道就把语文课代表留下来了。 她刚把板报最上面的一行标题大字涂好颜色,正准备从凳子上下来,结果一回头正好看见陈戒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她见陈戒又要离开于是赶忙叫住了他:“陈戒,你过来!”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十一章 讨价还价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原本是在外面和高格立几个人一起打篮球,结果突然想起了手机还落在书包里,虽然调成了震动,但是万一来个电话震的桌柜乱响,那影响多不好。虽然高格立已经把老马的规矩告诉了他,但是显然没有把老马当时的情绪传达到位,这也就让陈戒形成了一定的侥幸心理。 那个时候手游还没兴起,智能手机也还没在学生中间普及,老马不让学生带手机的主要原因是为了防止男女生之间互发短信以及来电影响课堂秩序,这一点陈戒心里也清楚。 但陈戒带手机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看书方便,相比于厚重的纸质书籍,手机又轻巧容量又大,太适合他这个小书虫了。所以陈戒觉得只要不在班里拿出手机影响到马老师的管理工作应该没什么问题,因此也就没当一回事。 陈戒刚刚揣好手机走到班门口就听见冯诗楠在背后喊他,但这种命令式的语气陈戒打心眼里不喜欢,好文之人一般都热爱自由,所以陈戒一听到命令式的语气就觉得拘束,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心说长辈喊喊也就算了,小姑娘家家的也学人家发号施令算个怎么回事? 现在陈戒总算是理解了高格立口中的强势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了,不过冯诗楠既然让自己留步了,想必是有什么事情,所以也就没有跟她一般见识,回头问道:“何事?” 冯诗楠没想到陈戒就连说话也是这么文绉绉的,微微一笑很爽朗地回道:“板报出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差文案了,帮个忙吧。” 其实文案的事情陈戒之前就和郭老师商量好了,他现在已经不负责这个事情了,但是谁让他没有提前跟文体委员说清楚呢?如果文体委员是个男生陈戒也就直接让他去找老师要了,可谁让冯诗楠是个女生呢? 其实生活中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同性之间有些不好沟通的事情往往换个异性去谈立马就能解决问题。陈戒也是如此,人家姑娘既然已经张嘴了,那就先把这件事情办完了再说,以后的文案再让她去找老师要就是了。 “什么主题?”陈戒现在急着下去,所以也就直来直去问起了重点。 “展望。” “字数要求?” “一百字左右就行,多了版面也写不下。” “哦……”陈戒这时突然想到自己初中时写过的一首现代诗可能符合要求,但是内容他已经记不住了。不过他和高格立一样,也有一个自己的个人主页,反正现在带着手机,查一下不就好了?但是手机不能在班里拿出来,所以他又说道,“那你稍等一下。”说完就出去了。 冯诗楠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站在原地干等了起来。陈戒跑到男厕所的隔间里把那首现代诗看了几遍后便凭借着记忆力把诗记了下来,回班之后便赶快找出纸来给她誊了一份。 “一滴、两滴,下雨了……”冯诗楠拿到诗后先是读了一遍,这是一首借蒲公英抒情的小诗,通过场景切换表现了蒲公英对世界理解的变化以及最后的选择,不仅读起来朗朗上口,主题也很贴合这一期的板报,而且读到最后就连冯诗楠自己都被感染到了。她觉得这首诗不论从思想还是意境看上去都不像是出自学生之手,于是好奇问道:“这诗是你写的?” 陈戒的表情倒是很平静,淡淡回道:“初中时候的习作,应该符合要求吧?” “符合倒是符合……” 女孩子都比较吃文采这套,冯诗楠一听这诗是陈戒自己写的,对他就更加好奇了,之前的强势姿态也缓和了不少,她本来还想跟陈戒多聊几句,哪曾想没等自己把话说完,陈戒就抢话回道:“既然符合那你先用着,高格立他们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哎哎……”冯诗楠心说再有什么事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正当她有些抱怨的时候,陈戒又扭头走了回来。 “对了,忘记跟你说了,我之前跟郭老师商量过了,板报文案的例文郭老师说由她来负责提供,后面要文案的话找郭老师就好。那你先忙,我先出去了。”说完陈戒就缓步离开了教室。 虽然陈戒说的是实话,可要是碰上气量小的女孩子,听到陈戒的这番说辞肯定舒服不到哪去:啥意思,要个文案还要找老师?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不就是会写几首酸诗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冯诗楠不是这样的人,虽然陈戒总是给他一种距离感,但她也没太放在心上。这时她看了看手里这首诗,一边叹气一边嘟囔道:“真是个甩手掌柜……” …… 放学前,高格立终于统计完了班里的数学联赛报名人数,虽然情况不太理想,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把结果报告给了何老师。 “啥?!没人报名?!前几年拔高班的同学报名还是很踊跃的,你们这届学生积极性不高啊,一天了连一个报名的都没有吗?!”何老师心说这种情况不是不太理想,那是很不理想! “何老师,我挨个问过了,确实没人打算报名。” “那你呢?还有那个陈戒,你们也不报名吗?你这个数学课代表得发挥先锋模范带头作用啊!今年不报名,到了高二课程就很紧张了,那会儿就是想报名精力也不一定允许了,你的数学功底这么好,得抓住这次机会啊!去,你把那个陈戒也叫过来。” 高格立被何老师数落了一番,灰头土脸地回来喊陈戒,陈戒听说来意之后,也立刻灰头土脸了起来,两个人之所以如此懈怠是因为他们都有各自的小算盘。 高格立下午已经跟高年级的同学打听过了,高一新生报名参加联赛除了每天放学之后都要留下来参加集训外,就连周末也要到校。虽然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但是高格立还有很多代码没有码完,陈戒则要利用周末时间抓紧学习陈国刚教给他的知识,两个人的时间都很紧张,对于一个没有结果的比赛来说,他们确实拿不出重在参与的精神。 进了办公室后,何老师压根没给他们张嘴的机会,直接拍板说道:“其他人报不报名我不管,你们俩是必须要参加的。” 陈戒倒是依旧不为所动,面露难色地回道:“何老师,家里事情多,确实抽不开身……” 何老师爱才心切,听到这里真是有些着急了,急忙打断道:“你才上高一,家里能有什么事情?总不至于要你赚钱养家吧?是的话把你家长电话告诉我,我去找他们谈!” 陈戒见何老师一脸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马上回道:“没有没有,就是家里给我安排了额外的学习任务。” 何老师听到陈戒这种推三阻四的回答气就不打一处来,冷哼道:“联赛迫在眉睫,要是取上了名次,那就是直通大学的门票,难道就连半个月的时间也抽不出来吗?” 陈戒看何老师一副铁了心的样子,突然有些心生感动,心说何老师这么苦口婆心还不都是为了学生着想么?陈戒觉得再坚持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正打算点头答应,这时他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头,便道:“何老师,能跟您商量件事儿吗?” “什么事儿说吧。” “嘿嘿,联赛我可以参加,不过作业能不能就不交了?” “不就半个月作业嘛,不交就不交吧,这仨瓜俩枣儿的也要跟我计较,你不交我还省得判呢。”何老师以为陈戒说的是集训期间的作业。 陈戒嘿嘿一笑,小意试探道:“那个……我是说这三年的作业我就都不交了。” “啥?!”何老师毕竟也是年轻人,听到陈戒说出这话鼻子差点没给气歪了,没好气地冲陈戒喝道:“好你个陈戒,让你们参加联赛是为你们的前途考虑,你还好意思跟我提条件?你学习到底是给我学还是给你自己学,嗯?!” 陈戒再次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无赖嘴脸,笑着说道:“何老师,学生确实在时间方面有些捉襟见肘,写作业说到底是为了检验课堂学习的知识,如果我保证以后每次数学考试都能考85分以上,这个作业您看能不能就……?” 何老师这会儿已经被陈戒的讨价还价气乐了,心想陈戒啊陈戒,小看你了,年纪轻轻的怎么竟是一副生意人嘴脸?!不过听到他每次能考85分以上的保证,何老师倒也对他的自信有些欣赏。 但是何老师是谁,那也是当年号称数学小王子的理科学霸!怎么可能被这种便宜话轻易说服?!于是不为所动道:“陈戒,我告诉你,你少跟我提条件!” 何老师正打算继续痛批陈戒一顿,转念一想既然你跟我提条件,那我也得跟你提提条件,于是指着陈戒的鼻子改口说道:“这样吧,你不是跟我提条件吗?那我也给你提个要求,如果这次高中联赛你能取中名次,我要求不高,三等奖就够,这三年的作业你就免了,要是办不到,以后你就给我老老实实交作业,少一次都不行!如何?” 听到这话,陈戒心里一阵叫苦,心想教理科的老师果然没教文科的老师好说话。不过他对于这个要求好像并不太过担心,毕竟他有高等数学的底子,如果这半个月真的冲刺一下,陈戒感觉还是有希望博个名次的。 但他担心接下来的事情会变成一个无底洞。他不知道冬令营的分数线在什么档位,万一一激动成绩考得过于理想直接进入冬令营,到时候再碰上一个何老师这样的人物,巧言令色地说服他再次备战冬令营,那这玩笑就有些大了。 要是真能参加国际奥赛也就算了,可是陈戒的水平他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他的数学能力顶格也就是这个份儿了,后面再怎么努力也基本都算无用功了,毕竟他对数学的好奇心已经到此结束了,再往后他就没有探索欲望了。到时候荣誉跟他没关系不说,自己的大把时间也都花出去了,这种撒了种子不长庄稼的事儿陈戒是绝对不会干的。 可是转念一想,先答应下来至少三年的作业就有机会免了,这样至少可以省出大把时间学习老爸传授的先进经验,何乐而不为呢? 何老师见他半天没动静,知道他肯定在打什么小算盘,摇了摇头苦笑道:“怎么样啊生意人,你这算盘打完了没,到底行不行?我这老师做的也真是窝囊,好心好意为学生考虑就跟求爷爷告奶奶似的,学生竟然还得先算算帐,现在的孩子真是琢磨不透。” 此话一出,说得陈戒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见他笑着忙赔不是道:“老师见谅,我这也是情况所迫,实在没有办法。这事我没意见了,我报名。” 何老师见陈戒点了头,也算松了口气,然后转头看着高格立,问道:“那咱们的数学课代表考虑得怎么样了?你该不会也要跟我提条件吧?” 高格立早就被何老师教训陈戒的气势吓怂了,哪还有胆子发表不同意见,赶忙像拨浪鼓似的摇着头道:“没意见没意见,一切服从组织安排。” “这还差不多,明天放学以后直接到小会堂参加集训。好好表现啊,别辜负我这大半天的苦口婆心。”说完何老师一边拿起水杯一边挥手示意两人离开。 两人离开以后,何老师望着角落里正在写教案的老马隔空说道:“马老师,你们班今年的学生很有趣啊。” 老马扶了扶眼镜,头也没抬地回道:“哦?你说谁呢?” “那个叫陈戒的学生……嗯,很有意思。” 这话老马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了,于是心里嘀咕道:“又是陈戒……”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十二章 一座围城 - 束发之年 - 火峰 没有晚自习的高一生活总是轻松的,放学回家的路上,高格立和陈戒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因为高格立听到了陈戒与何老师今天的对话,所以一直对陈戒家里到底给他安排了什么样的额外任务感到好奇。 陈戒的目标现在还处于准备期,在没有看到初步成果前,他不太想拿出来讨论。可是高格立又一直在问,没办法,陈戒只能反问了他一句:“你觉得上大学的目的是什么?” 高格立斩钉截铁地回道:“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大学文凭是找工作的一块敲门砖,这个我们上次已经讨论过了。” 这时高格立的思维突然发散了起来,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说道:“有时候想想挺有意思的,很多农村人都想把户口迁到城市,其实城市有什么好的?对于农村人来说,他们拥有天然的安全感就是土地,只要有农村户口,年龄一到就能分地,有地就不用担心吃饭问题,有地就能安排宅基地就能盖房子。” “但是咱们城市孩子如果不算父母收入的话其实什么都没有,想要养活自己只能拼命学习,不去考大学还能怎么办?如果到了就业年龄找不到工作的话,没有收入来源,不靠啃老就只能饿死了。可是农村人呢?想吃什么,自家直接种,根本不愁挨饿。城里人想买房就得当房奴,可农村人有了宅基地直接自己盖,比咱们轻松了不知道多少倍。” 陈戒不太赞成这个观点,他觉得虽然农村可能安逸一些,但年轻人总还是要有点拼搏精神的,于是反驳道:“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就不会有那么多农村人口兴冲冲地往城市里跑了。毕竟城乡收入差距摆在那儿呢。” “对,看上去是这样,可这些收入差距都干嘛了?没房的时候攒钱买房,有房了以后按时还贷,不都是给银行打工么?稍微宽裕点了又开始为了别人的眼光打工,穿得要好,用得要好,喝得要好。” “善待自己这无可厚非,可我感觉很多所谓名牌的质感和百十来块钱的衣服差不多,纯粹就是品牌溢价,不过就是虚荣心作祟罢了。酒也一样,我爸虽然在外面品酒的时候说得头头是道,但关起门他告诉我其实酒不好喝,跟药似的,但是没办法,你还是要喝,还要选好的喝,说到底,不就是为了让人高看一眼么?” 陈戒点点头,回道:“不否认,你说的这些现象确实存在,我也不喜欢这种攀比风气。但是咱们父母这辈整体上说还是城市化浪潮的受益者,如果你在农村有亲戚的话,对比一下存款明显还是城市人口有优势呀。” 高格立直接瞪着眼反问了一句:“有存款但是你敢花吗?!我妈每次一看存折里面钱变少了就要发愁,以前我不懂,后来我琢磨明白了,这钱是治病用的……” “嗨!”陈戒赶忙摇了摇头纠正道,“现在有医保,平时看病买药刷医保卡就行。” “我说的不是这个病,存折里的钱治的是心病,是‘没有安全感’这个病,你是没办法随便花的,那有其实也就跟没有一样了。” 陈戒听到这里终于体会到了高格立的心情,他听出来了,高格立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哪怕他是个男孩子。但是陈戒也能理解他,高格立内心的这种焦虑说明他已经开始考虑作为一个男人的担当问题,只不过在他这个年纪看来,担子有些大,肩膀有些稚嫩罢了。向往一下农村生活也就变成了一种减压手段。 这时就听高格立继续说道:“可能在农村人看来城市教育好、医疗好、配套好、生活多姿多彩,但是城市的辛酸又有谁知道呢?我爸现在就算已经做到了主任设计师,还不是经常熬夜写方案,可他熬夜点灯的时候农村早就休息了,这种拿命换钱的生活,医疗再不跟上能行吗?!” 陈戒听到这里禁不住感慨了一句:“可能这就是围城吧,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高格立则是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别看我爸是个男人,但我经常能够感受到他的不安和焦虑,这个时代太没安全感,农村里的同龄人哪个会有他那么多的白头发,还不都是愁出来的!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衣服光鲜都是穿给别人看的,只是为了堵上那些肤浅之人的嘴罢了,其实内心的踏实感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高格立叹了口气后继续说道:“我觉得这个时代的价值观很有问题,很多城市人觉得农村人土,这种偏见无形中让农村人心里憋着一口气,很多人进城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让人高看一眼。其实我觉得是这些带着有色眼镜的城里人观念有问题,农村人完全没必要迁就他们的眼光。” “在我看来农民是很伟大的一项工作,作为第一产业,如果农业一旦垮了,咱们这些城里人立马就变成了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跶几天?每次新闻一说抢购物资屯盐屯醋基本都是城里人干的,你看农村啥时候为这操心过?!” 陈戒想了想点头赞同道:“我以前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职业除了教师就是医生,今天听你一说,农民伯伯确实也应该算在里面。” “是吧!” “可是农村的各种社会资源现在确实还是不如城市的,做父母的为了子女教育也还是希望把孩子送进城市的。” 高格立听到这里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说:“全国一盘棋,我相信农村的配套以后肯定会一步步跟上的。再说送进城市有什么好的?老实人碰到一帮子人精还不是挨欺负的命。要我说就在农村里办个大学,大学就搞一个专业,就研究农业现代化,专专心心把地种好,把附加值搞出来,不知道要比城里人滋润多少倍。再这么搞下去,农村人的朴实早晚得被城市里的歪风邪气带偏了。” 高格立慷慨激昂,说得唾沫星子横飞,看的陈戒也是忍不住想笑,便说:“我刚才问你上大学的目的,你跟我聊这么多农村的事情干嘛?” “这还不明白,咱们手上一点基业没有,作为城市人不上大学将来吃什么?生存问题都没解决,想其它的有意义么?” “而且农村的事情我想了很久,我想考上大学以后就出国留学,既然出生在了城市,我还是想去这个世界看看的。国外的汇率高,赚钱快,攒几年钱回来后我就在农村租一片地,再盖个房子,让我爸妈到农村里去养老,城市压力太大,不如看看湖光山色享享清福,那个时候我想农村已经建设得比城市还要漂亮了。” “如果你有留学打算的话,将来也可以在国外定居呀?” 高格立摇了摇头回道:“快算了,还是自己家里自在,干嘛非要跑到国外去当二等公民。” 陈戒笑了笑,没有说话。 高格立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之后,便转头问起陈戒:“还是说你吧,你家里到底给你安排什么额外任务了?” 陈戒听了高格立那么多肺腑之言,自然不再打算藏着掖着,如实回答道:“倒也算不上家里安排的任务,是我自己选择的人生轨迹。之前跟你说过,我其实并不准备考大学。如果只是一门养活自己的手艺,干什么不是干呢?环卫工人、厨师、工程师、金融工作者我觉得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吃饭的手艺罢了。” 高格立对这个论调不太赞同,摇头道:“还是有区别的,于公讲高端人才对国家竞争力而言是十分必要的,于私讲高端人才的收入也是非常可观的,同样是吃饭,吃的东西可就不一样了。” 陈戒一看高格立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解释道:“拿你打个比方,像你这么好的数学功底和编程能力,让你去做乞丐的话你会乐意么?每个人都有自己先天的秉性,都会选择自己能力范围内让自己利益最大化的事情。” “因为秉性已经给人圈定了一个范围,所以就算这个世界上所谓的机会很多,每个人真正能选择的其实也就那么几样,人都喜欢挑自己能够着的职业里最适合自己的,我说的本质是这个意思。有些人的秉性像山岗的大树,有些人的秉性像海里的水草,大树做房梁,水草放鱼缸,都有自己的位置,只要找到自己的位置,开心生活就好。” 但这只是陈戒这个年纪对秉性的粗浅理解,因为他还没有完整地经历过人生,还不能体会人的复杂性可以到达什么程度。 如果非要用植物类比的话,婴儿不能说是一颗种子,而应该叫一袋种子,他的身上蕴藏着很多可能性,如果这袋种子里既有树种也有草种,那么哪颗种子最终能够发芽成长很大程度上要取决于环境,环境适合哪颗种子,哪颗种子就能生长。 而环境也是一个极复杂的集合,国运、家庭、教育以及社会和国际环境都对不同的种子产生着不同的作用。 像陈戒这样成长在21世纪下的中国,家里又有一位极重视教育也会教育的父亲从小培养,可以说成长环境已经很不错了。 而如果像《亮剑》中李云龙那样的人物出生在这个时代,虽然有当指挥官的潜质,可是学习成绩不好的话,压根连军校都考不上,加上身处和平年代也没机会靠军功提拔,那想做指挥官的路也就基本堵死了,最喜欢的那颗种发不了芽,这种无力感就叫做生不逢时了。 只不过陈戒这一路走来顺风顺水,还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所以他还体会不到人生里的很多无可奈何,道理之中也就难免有些相当然的味道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十三章 你要干啥(上) - 束发之年 - 火峰 高格立今天才发现原来陈戒是个理想主义者,于是嘲讽道:“你太理想化了,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充满偏见和歧视的。好比你刚才的比喻,人们总还是更喜欢参天大树的,就连水草自己也常常因为看到大树而自卑。” “不是我理想化,我说的是一个世界良性运行时的状态。其实不论是傲慢还是你说的偏见和歧视,甚至包括水草的自卑,本质上都是一种东西:无知。这种病毒只不过经常被权利、财富还有贫穷折射成了不同的样貌罢了。相信我,在一个充满偏见和歧视的世界里,大树对水草的蔑视总有一天会遭到反噬,到时大家都不好过。” 高格立咂摸了一会儿回道:“无知那部分我赞成,后面的话嘛总感觉太玄。” 陈戒觉得自己的话一点都不玄,只不过用了个隐喻罢了。可既然高格立说玄,那陈戒也只能迁就他道:“我知道有些话用说的方式很难让人接受,因为道理很多时候不是讲明白的,而是打明白的,疼经常比懂更容易让人长记性。我只期望反噬发生的时候那些先知先觉的人能把原因往这个方向上想就可以了。” “我去,你成功把我绕晕了!”高格立总觉得陈戒话里有话,但他现在暂时没兴趣深究,毕竟他之前的问题陈戒还没有回答,便说,“咱还是说你家里的事情吧,我现在对你选择的人生轨迹更感兴趣。” 这次又轮到陈戒感慨了,只听他又卖了一个关子道:“你听过一句话么?选择了一种工作就是选择了一种生活。” 陈戒是在一本纪实文学里读到这句话的,并且此书的作者也对这句话进行了很多极细微的生活描写,所以陈戒才会在他这样的年纪对这句话早早产生感悟。 高格立虽然能从他老爸的生活状态里或多或少地体会些许,但还达不到陈戒这样的理解程度,于是问道:“此话怎讲?” “选择当医生就得经常值夜班,因为要保证患者的生命安全;选择做财会每季度末就是最忙的时候,因为要出财务报表;选择开饭馆就得每天半夜起床准备早餐;而像你嘛,将来要是去做程序员的话,加班通宵估计就是家常便饭了。” 高格立见陈戒举的例子正好都是城市职业,便又联想到了农村的事情,回味道:“这些职业听上去确实挺苦,这么说来种地虽然风尘仆仆了点,但至少听上去没这么累。” 在陈戒看来,所有职业都是平等的,所以他不会像那些看不起种地的人一样去抨击高格立的观点,只是顺着他说道:“就算你觉得种地可能没那么辛苦,但你也不会真的去干,因为你的天赋、秉性还有成长环境已经给你圈定了一个择业范围。而且种地不苦只是你觉得,农民伯伯估计也有倒不完的苦水。” 陈戒仰望着天空,眼神流露出一种远超同龄人的深邃,他说:“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辛酸,只是收入或者每个人心里的兴趣、使命感甚至无可奈何让他们能够接受职业带来的牺牲罢了。” “但我喜欢的是规律的生活,这不仅仅是出于生活习惯的考虑。人总是要成家的,我们将来都是要为人夫、为人父的,我们需要时间来陪伴家人,陪伴下一代。只有你的角色不失位,家庭才能团结和睦,下一代的心理健康才能有所保证,下一代长大后才不至于变成一个半成品,所以职业选择是需要极其慎重的。” 高格立听到这番话眼睛都瞪直了,他盯着陈戒疑惑道:“哥,你想得也太远了吧?!” 陈戒缓缓摇了摇头,淡淡地回了一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其实陈戒有这种想法跟他的成长环境有很大关系。由于陈国刚和吕国萍长期处于两地分居的状态,所以陈戒一直是跟着陈国刚长大的,虽然这已经是陈戒父母两者相害取其轻的选择,但这种亲情缺失的感觉对陈戒还是造成了一定心理影响的。 而陈国刚为了尽力弥合夫妻分居对陈戒造成的负面影响,平日里教育陈戒的时候也是极重视这方面的心理疏导。为了不让陈戒触景生情,他甚至连全家福都不敢在家里挂出来,说是不敢,其实也压根没照过。 家里陈国刚还好布置,可是每次一到外出游玩的时候,他也无能为力。人家都是一家三口大手牵小手其乐融融,可是陈戒的身边永远只有一个陈国刚,吕国萍的那个位置从来都被一团空气占据着,这种感觉你不失落?你不伤感?别骗鬼了! 现在陈戒大了,也接受了“不如意事常八九,能与人言无二三”的人生现实,但对现实的接受也逐渐让他变得内向,变得更喜欢独处,既然内心的苦说出来也没人明白,那么倾诉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还好陈戒有陈国刚这么一个知道自己冷暖的父亲,在陈国刚的关怀引导下,至少陈戒没有破罐子破摔,没有愤世嫉俗,依旧积极向上地成长起来了,他现在看待父母分居这种现象更多的是理解和包容。 但这种苦滋味陈戒是切身体会过的,他不希望这种原生家庭问题再发生在他的后代身上,所以他才会在职业选择上额外考虑这些因素。 可在高格立看来,他觉得自己的父亲虽然平时工作辛苦,没什么时间陪伴家人,可母亲基本还是理解父亲的,所以家庭氛围整体上也还可以,于是说道:“家庭是夫妻两个人共同经营的,等你有了另一半的时候,就算你没时间陪伴家人,相信她也会理解你的。人生是一步步走出来的,没必要提前想得这么细致吧?” 陈戒则是再次摇了摇头,淡淡回道:“我对这种理解是否能够真实发生持悲观态度,有期望就会有失望,求别人理解还不如求自己提前考虑周全呢。” 就像陈戒听出了高格立没有安全感一样,高格立现在也听出了陈戒讨论家庭时的那种悲观气息,可他又不知道怎样去宽慰眼前的这位小伙伴,只能转移话题道:“好啦,不说这些了,还是聊聊你选择的职业吧。”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十四章 你要干啥(中)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也不打算继续瞒他,便拿出了手机,打开了一个软件,递给高格立。高格立见上面画满了高低不平红绿相间的小柱子,再一看屏幕左上角赫然写着四个大字:上证指数! 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高格立的第一感觉就是恐惧和厌恶,他首先联想到的就是07年牛市见顶的那段时间,从来不炒股的母亲突然对股票感起了兴趣,当时指数已经离上证历史最高点6124.04咫尺之遥,但在股评家们冲向一万点的煽动和周围朋友的赚钱效应下,高母直接拿出了家里几十万的积蓄大胆在高位接盘。 新手买股票是根本没有操作计划的,高母入市时的心态可以说完完全全就是个赌徒,她是以押大小的玩法在炒股票,压根没有止盈止损的概念。像这种基本面不懂,技术面不懂,心理面不懂就敢拿钱进股市的小白,主力不割你的韭菜割谁的?! 所以一个跌停板就把刚刚尝了几天甜头的高母彻底砸蒙了,她当时慌里慌张地想卖,但是发现根本成交不了,因为大单早就把跌停板牢牢封死了,她的挂单排序太靠后,根本没机会成交。既然如此,高母只能等到次日再看了。可是次日股价又重新涨上去了,高母一下又老实了,又不打算卖了。 这么一来二去,高母自觉心理素质已经过关,再看股价波动突然有了一种云淡风轻之感,更是抱定了不到目标位不平仓的决心。 可是股市从来都是最容易打脸的地方,你不是云淡风轻吗?给你个10%的亏损,看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么淡定。高母一见盈利竟然变成了亏损,心里当然是有些着急的,但是当时脸上还是装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觉得股价波动嘛,很正常。 正常是吧?行!那就继续跌,10%的亏损不过瘾那就20%,反正就是一个跌停板的事罢了。 这会儿高母可就真有点着急了,但是这个时候抛掉的话,20%的亏损可就坐实了!这笔积蓄可是自己和孩儿他爸辛辛苦苦多少年才攒下来的,要是就这么割了,多年的辛苦就全打水漂了,这已经不是心疼了,肉都跟着一块疼啊!所以高母只能盼望着市场给个反弹再抛,至少还能少亏一点。 可是高母盼望反弹的时候,正好是指数刚刚跌破5562点颈线位的时候,颈线位一旦有效突破,稍微懂点股票技术的人都会知道后面将有一段跌势,所以高母的这种盼望也可以叫做痴心妄想了。 别看指数只是小跌,个股跌起来那可是鬼哭狼嚎的,那都是说跌停就跌停一点客气都没有的!高母的账户余额刚过几天就被几根长阴线打成了腰斩。什么波动很正常,什么云淡风轻,在亏损面前全部都是狗屁!高格立这时再看自己老妈,眼窝也陷了,眼圈也黑了,眼白也红了,就连神智都有那么一点不正常了。 高母那段时间的状态就跟在赌桌上输得倾家荡产的赌徒没有一点差别,眼睛都是血红的,可把高格立吓得不轻。高母这个时代的人本来是可以享受体制给她带来的安逸福利的,可谁让她非要到股市走一遭,学年轻人那套“没有在长夜痛哭过都不足以谈人生”的时髦呢?! 眼看给高格立娶媳妇买房的钱没了,老两口的棺材本儿也没了,高母那段时间何止是自责呀,自杀的心都有了,因为她实在没有颜面再去面对高格立和孩儿他爸。不过总算高格立懂事,总算孩儿他爸宽容,在家里这两位老少爷们儿的安慰和臂弯下,高母总算是挺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光,再加上后面几个月的中药调理,这才算基本恢复了过来。 要是没有这场风波,高格立父亲的白发可能还会少一些,高格立也可能已经住进了陈公馆的别墅,但是现在这一家人早就不敢奢望这些了,高格立更是因为担心触动老妈的伤心事所以陈公馆的事压根连提都不敢提。 正因为有了这样一段经历,所以高格立对股票这种东西自然是恨之入骨,他不会碰股票,也不希望别人去碰股票,尤其陈戒还是他的朋友,他就更不希望陈戒去沾染这些东西了。 而当高格立把自己放在陈戒的位置上思考的时候,他就更觉得股票这种东西不靠谱了,有一份工作至少能有稳定收入,炒股票今天赚了明天赔了一点稳定性都没有,还不如先去考个大学保险呢! “不是吧,你打算以炒股为生?!”一看陈戒选了这么一条路,高格立当然着急了,赶忙又急又恼地劝道,“你知道这东西风险有多大吗?!以你的天赋,我觉得你的选择自由度很大呀,为什么非要走这条路呢?!” 这三个反问句直接把陈戒问蒙了,陈戒没有高格立的这些经历,所以他无法理解高格立的情绪为何会如此激动。 陈戒其实也知道股市有风险,但他之所以敢走这条路,说到底是因为有陈国刚这个榜样在。虽然他不知道陈国刚到底赚了多少钱,但他知道家里这些年的吃穿用度都是陈国刚的股票盈利所得。陈戒从陈国刚这次送自己手机时那种无所谓的表情推测,目前吃穿用度的花费应该只占陈国刚股票盈利的很小一部分。 所以股票在陈戒眼里并不像洪水猛兽,至少她能为父子二人的生活提供保障。就算股市有风险,但陈国刚现在已经把路探了出来,所以陈戒觉得自己现在再去走已经安全多了。 可是大家操作的是同样一个市场,为什么高母赔钱,陈国刚就能盈利呢? 还从07年牛市见顶这件事说起,07年的牛市是在10月16日正式见顶的,但是同年5月30日的时候其实是发生过一次暴跌的,史称5·30暴跌。当时很多股票在5月30日之后就已经进入熊市了,只有部分股票在5·30之后再次创了新高。 5·30以前,陈国刚是满仓操作的。但是暴跌发生后,和高母高位满仓持股的策略不同,他见个股走势两极分化严重,知道市场对牛市氛围已经产生分歧,便采取了轻仓的操作策略,这种仓位策略首先保证了陈国刚在高位持股时的平稳心态。 而到了8月份的时候,陈国刚就已经在分批减仓了,到了见顶那天,陈国刚的仓位已经不到一成了,但这部分股票的获利已经超过30%,所以他的心态很稳。当他发现股价走势开始疲软的时候,也就彻底清仓了。08年一整年他的思路都是只要不赔钱就是赚钱,所以管住了自己的手基本空仓了一年,也就几乎没有发生资金回撤的情况。 可是他如此操作的理由是什么呢?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十五章 你要干啥(下) - 束发之年 - 火峰 因为陈国刚要负责陈戒的午饭晚饭,所以每天起床之后他都要去菜市场购买当天最新鲜的蔬菜。而菜市场的菜贩子每天往往只关心菜价涨跌和其它的一些家长里短,可是到了07年8月份的时候,就连这些菜贩子都开始讨论起了股票的事情,陈国刚就觉得不对劲了。 各行各业其实都是二八现象,也就是20%的人吃大头,80%的人吃小头。只不过股市更极端,20%的人通吃,80%的人被吃,所以散户被主力割韭菜是很常见的现象。 而到了8月份的时候,连这些以前从没碰过股票的人都来买股票了,很明显,他们接的盘都是主力抛出来的,但是他们将来要抛的时候谁来为他们接盘呢?主力是不可能傻到在6000点这种高位把散户筹码接下来的。这是陈国刚第一个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第二个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就是当时到处都在吹目标一万点,可是大家如果真信的话应该积极投入资金才对呀?但自打5·30暴跌之后,两市成交额是大幅度减少的,这说明大家都是嘴上吹得欢,钱包却捂得很严嘛! 当陈国刚看明白了这里面的猫腻后便开始悄悄减仓了,也就有幸保住了胜利果实。说白了,连高母这种从来不碰股票的人都去炒股的时候,这种现象本身就是一种见顶信号。 话说陈国刚为啥要“悄悄”减仓呢?难道就不能给这些经常打交道的菜贩子提个醒吗?其实这也是生活经验,他只是不想挨骂罢了。行情走到这个地步,人们基本都失去理智了,跟高母那种赌徒状态差不了多少。这个时候你劝别人把股票抛了,根本没人听,礼貌些的人还能回你一个90后的呵呵,要是不客气的那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陈国刚没必要触这个霉头。 而陈国刚之所以在08年一年基本空仓是因为08年1月14日上证指数反弹到前期颈线位后应声而下,从技术形态上说,这是一种对颈线位的有效确认,预示着跌势开始,同时这波反弹还形成了一个更大级别的双头。 这种大级别的双头一旦成立,加上均线已经完全走成了空头排列,在没有什么重大利好刺激的情况下且得跌一阵呢!什么时候跌到指数和能量背离了,咱们再来谈见底的事情吧……所以08年一整年陈国刚除了用小仓位操作保持盘感外,基本没有什么大的作战任务。 正是因为陈国刚和高母在知识储备、操作心态还有入市经验等方面的天壤之别,才导致了最终结果的两极分化。 而也正是因为这种两极分化的结果,也才导致了陈戒和高格立在看待股票的问题上持完全相反的态度。 当两个人经历不对等,信息不对称的时候,解释其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但高格立怎么说也是陈戒的小伙伴,既然已经聊到这里,那陈戒还是有必要跟他说明一下的。 但陈国刚和陈戒一样,也是一个不喜欢暴露在聚光灯下的人,所以解释归解释,陈戒是不会拿自己老爸出来说事的。所以他只是回道:“职业无贵贱,只要适合自己就好了,没必要这么大反应吧?” “不是我反应大,是你的选择太不靠谱了,再说了,就算你非要干这个,读完大学再干也不迟啊!” 高格立之所以如此在乎学历,除了专业需要外,其实跟高母在乎存折上的存款是一个道理——他们都太缺乏安全感了。而陈戒这会儿就有点不太高兴了,心说怎么就不靠谱了?!其实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个选择确实不太靠谱,可是由于陈国刚的榜样效应,陈戒对这条路的感觉还是挺乐观的。 而且陈戒对于时间的重视程度是要远高于学历的,他觉得把时间用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要远比熬一个学历有意义得多。这时就听陈戒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又不打算研究高科技,高学历对我没用呀!如果读大学对我的意义仅仅只是找工作的话,既然我现在已经找到了,干嘛还要浪费四年时间读大学呢?” 但在高格立看来,陈戒的这种论调简直已经走火入魔了,他原本还以为陈戒是个志趣高雅的人,没想到骨子里竟然也是一副赌徒嘴脸,便忍不住和陈戒争吵了起来。要是其他人高格立也懒得发火,躲远一些就是了,可谁让陈戒是他的朋友呢?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戒越陷越深呢? 可在陈戒看来,大家不过就是聊聊未来的规划,本来是个挺轻松的话题,你高格立至于这么剑拔弩张吗?!一会儿咒我会撞得头破血流,一会儿骂我就算赚到钱将来也不过是个造粪机,我招你惹你了?!所以也不甘示弱地跟他据理力争了起来。 争论到最后高格立见陈戒这个架势显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便十分失望地甩了一句:“行行行,你爱干嘛就干嘛,不过以后别说我认识你,我可没有你这种赌徒朋友。” 高格立火大,陈戒更火大,所以也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我还没有你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别人乱扣帽子的朋友呢!” 两人这时再一对视,顿时相看两厌,竟同时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哼!”接着便都把头扭了过去,谁也不再理谁。 这时的气氛可就有点尴尬啦,陈戒平时一向都是跟同学和睦相处,还是头一次这么大动肝火。而高格立在懂事之前其实也是个乐天派,平时跟同学也都是嘻嘻哈哈的,像今天这样火冒三丈他也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 正因为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火,所以他俩对于争吵过后的和好技巧都没什么经验,既不知道怎么给对方递台阶,也不好意思先把对方丢下一个人自行离开,只能这样各自赌气地走着,既不能把距离拉得太远,又不想对方靠自己太近,那感觉别提多别扭了。 好在放学回家的这段路不算很长,两个人硬是这么扭扭捏捏地挨回去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十六章 身体力行 - 束发之年 - 火峰 下了电梯之后,陈戒终于摆脱了那种压抑的沉默氛围,虽然高格立刚才的话说得确实难听了些,但他还是免不了地犯起了嘀咕。 不过他担心的倒不是心头破血流的问题,毕竟有陈国刚为他引路,但是造粪机这种讽刺他是怎么也忍受不了的。陈戒之前只是详细考虑了全职炒股的可行性问题,他觉得有老爸带他风险至少是可控的,而且这项工作既能兼顾自己的生活习惯也能保证将来有时间陪伴家人,陈戒觉得这也就可以了,但是意义两个字他确实还没考虑过。 就像医生的价值在于救死扶伤,企业家的价值在于创造就业一样,每种职业都是包含它的社会需求的。如果一种职业没有它的社会价值,以陈戒的性格能坚持下去吗?想到这里,陈戒终于怀疑起了自己的选择,难道这条路真的有问题? 人和动物的区别之一就是人无论干什么总是喜欢在上面附加一个意义,只有意义存在了才能说服自己走下去,所以这个拷问的答案对陈戒来说太重要了,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将直接动摇他为此奋斗的根本动力,动力一旦失去了,这条路又怎么能够走得长远呢? 陈戒不是那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活下去再说的人,文人的气节和立场总还是要有的。鬼子进村的时候,总不能为了活下去就跑到鬼子跟前自告奋勇地当狗腿子吧?新中国毕竟不是封建社会,陈戒已经具备了现代公民意识,如果全职炒股对这个社会完全没有意义的话,那这个选择可就真有问题了,高格立就算骂他是个造粪机他也只能默认了。 这番思考已经让陈戒在家门口足足站了五分钟,此时的他内心的困惑有如山一般高大,眉毛也早就拧在一处,所以他决定今天必须要找陈国刚好好聊一聊这个问题。 正当陈戒打定主意准备迈步敲门的时候,门却突然开了,只见有两个陌生人正一脸恭敬地和陈国刚道别,见到陈戒的时候也是面露慈祥之色冲他点头打着招呼,陈戒下意识地回敬一礼目送两人离开,接着开口问道:“爸,这两位是?” 陈国刚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当地慈善机构的,这帮人也真有意思,都说了一切低调,结果非要给我送个什么感谢信,真没办法。”陈国刚说完瞅了陈戒一眼,见他眉头紧锁,一脸心事的样子,便脱口而出道:“但见触额眉,不知心恨谁。少爷,今儿个遇到事儿了?” 听到陈国刚的挖苦,陈戒不为所动,仍旧皱着眉头纠正道:“爸,‘但见蹙蛾眉’是用在女性身上的……” “所以我改啦,用在你身上,就变成了接触的触,额头的额。” 陈戒没有理会陈国刚的文字游戏,进门放下书包后,便拿起了茶几上放着的那封感谢信,这才想起父亲不知从哪年开始,就一直悄悄地通过各种渠道捐款,但是一直都是采用匿名方式,也不知道是哪次中间大意,竟然让慈善机构的人寻根溯源地找到了父亲本人。 收到捐助的人里有些为了表达感谢,有时会送上锦旗有时则是寄来感谢信,这种事在陈戒印象里已经发生了好几次,陈国刚觉得这些东西挂起来太碍眼,便全都收到了一个柜子里面,这些事就连陈戒的母亲吕国萍都不知道。 不过陈国刚做好事不愿留名倒不是因为他有多高尚,纯粹是因为现在的好人不好当,慈善搞得太高调很容易让人说三道四,还不如安安静静捐出去来的省心。陈国刚对出名没兴趣,也不打算被一帮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在网上消遣,可他又想做一点顺自己本心的事情,所以只能想了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 信是一位母亲写的,她的孩子得了白血病,这笔钱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随信附带着几张照片,是患者本人的,小姑娘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带着一顶针织帽,正坐在病床上和护士笑嘻嘻地说着话。和同龄孩子的笑容不同,她的笑容虽也天真,但却多了一份苦难淬炼后的豁达,陈戒欣赏这种童趣却不轻浮,乐观却也坚毅的笑容,心里不禁替她祈祷了起来。 意义?价值?陈戒的脑海顿时如云开见日,这不就是意义,这不就是价值吗?!他看着那封写给父亲的感谢信,越看越欢喜,困惑一瞬间便一扫而光。刚刚还但见触额眉的他,现在整个人的情绪都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反而手舞足蹈了起来。 陈国刚看着陈戒那张比天气预报还要阴晴不定的脸,笑骂道:“这个臭小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感谢信是写给你的呢!刚才看你那脸还像要下雨,这么一会儿就多云转睛啦?” “爸,我今天总算明白夸夸其谈在身体力行面前是何其苍白了,您老一句话没说,就把我的困惑彻底消灭了。” “真没事儿啦?” “真没事儿了。” “那还不赶紧写作业去,今天再搞到很晚我可不给你沏茶了!” “哪能天天劳您大驾呢,今天肯定不会很晚了,咱们今晚用不着喝茶!” 陈国刚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信心,不过看他又像没事儿人一样也就没再操心,安心地走进厨房准备晚饭去了。他哪知道陈戒早就通过私下交易摆平了两科作业的工作量,当然不用写到很晚了。 当晚…… “爸,我作业写完了,咱们可以开始干活了!”陈戒兴冲冲地来到书房说道。 “今天怎么这么快?” “山人自有妙计,您老就别操心啦,还是赶快进入正题吧!” 陈国刚看着陈戒一脸狡猾地笑容,不太放心道:“我可提醒你啊,咱们的约定是在不影响学业的前提下进行的,你可别给我打折扣!” “放心吧!”陈戒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陈国刚的身后替他捏起了肩膀,“肯定不打折扣!” 陈国刚扭脸看着陈戒,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一脸狐疑地笑骂道:“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爸,您今天这题外话也太多了点,咱们还开始不开始了……” “好,废话不说,进入正题!”说完陈国刚大手一挥轻敲了一下回车键,一声清脆顿时从书房里弥漫开来,挂在墙壁上的六个双排屏幕也随着敲击声阵容整齐地瞬间变换出了各自的股票画面。陈国刚这个动作是陈戒最喜欢的,用他的话来说这个动作充满了仪式感,那声清脆总是能让他立刻进入专注的状态。 随着正题的进入,陈国刚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昨天咱们重点讲的是什么,你复述一下。”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十七章 拔苗助长 - 束发之年 - 火峰 随着陈国刚的提问,陈戒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一板一眼地答道:“昨天讲的是重要的阻力位和支撑位。常见的阻力与支撑有均线、大K线、成交量密集区还有一些特征形态,比如颈线位。在股价没有突破这些位置的时候,他们是强大的阻力,一旦股价站上这些位置,就会化阻力为支撑。” “嗯,给你留的复盘作业做完了吗?” “做完了。”说着陈戒就把U盘插到了电脑上,打开了自己的复盘作业,找出了已经复过盘的那几十只股票,只见上面已经标注了各种趋势线,水平线,旁边还有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批注。 陈国刚看着这些线条和文字,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他明白,对于一个高一学生,除了要完成作业还要规规矩矩地完成几十副的复盘制图,这个任务量几乎可以堪称魔鬼训练了,陈国刚一开始其实只是想看看陈戒的抗压程度,然后再根据他的承受能力适当删减任务。 陈国刚的计划是只要陈戒吭声,他就肯定会削减作业量,因为这不是来自父亲的压迫,而只是对自己儿子秉性的摸底,如果抗不住就慢一点,抗得住就快一点,总之就是在实际接受能力的基础上根据两年之期找出一个合适的契合点。 可他没想到陈戒硬是一声不吭地扛了下来,这点让陈国刚既担心又欣慰。虽然陈戒还年轻,但他总觉得这么拼还是太伤身体,陈国刚自问要是自己这个年纪再像这样拼的话,可真是打死都扛不下来了。不过既然陈戒秉性如此,他这个做父亲的也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 陈国刚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听陈戒指着屏幕上的画线逐条讲述,他则在一旁时不时地指点一二,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夜逐渐深了,广场舞大妈们已经推着音箱回到家里,路灯下打扑克的退休职工也都收起了桌子准备明日再战,小区里的人家有些已经熄灭了灯光,无所事事的保安也停止了巡逻坐在值班室里打起了盹,只剩几只野猫还在为睡觉的地盘争吵着。 复习过了昨天的内容,父子二人简单喝了口水后,陈国刚便继续说道:“昨天的内容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理解了,但是至少已经记住了,不过真的想要游刃有余还需要大量复盘形成盘感才行。” 陈戒似懂非懂地点着头问道:“爸,那咱们今天讲什么?” “今天讲共振。你先思考一下,为什么股票运行的过程中会形成阻力和支撑。” “这个事如果要详细说的话我感觉还挺复杂的,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 “说个大体思路就行。” “抛股票的无非两种类型,套牢盘和获利盘,股价涨到一个位置,获利盘担心利润回吐,套牢盘又基本解套,卖股票的人突然多了,就容易形成阻力。当股价走势满足多头的进场条件时,买股票的突然多了,就容易形成支撑。” 陈国刚点了点头,又问:“那么这些散落在天南海北的投资者们,他们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形成共识来看好一只股票并且积极买进的呢?” 陈国刚见陈戒困惑地摇着头,便娓娓说道:“人是追求确定性的生物,但是这个市场是充满不确定性的,在这个市场里随便买卖的人最后都会输的很惨,所以投资者必须要在这个不确定的市场里找到确定性的东西才能生存下去。” “做事其实和炒股一样,讲究的都是个概率,这个确定性的概率不一定是100%,只要能做到亏小盈大就可以,所以这就倒逼着专业投资者找到属于自己的交易系统,这些人只有严格遵守这些交易系统才能保证持续盈利。” “五花八门的交易系统,归根结底不外乎价值派和技术派,价值派无外乎是业绩和成长性,技术派虽然有很多体系,但基本逃不过K线派、均线派、形态派、能量派。交易规则也无外乎就是追涨强势或者回档到支撑位买入。” “大资金都是掌握在这些专业投资者手里的,他们的交易习惯其实是很有规律的,而这些规律带来的确定性就是你的机会所在!当一只股票的当前走势满足大多数派别的进场要求时,这就是共振了!这种情况下一只股票的上涨概率就非常大了。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教学总要循序渐进,陈国刚前面所讲的话都是通识教材的内容,目的是让陈戒尽快熟悉起来,因为陈戒接触股票的时间有限,所以有些压箱底的东西陈国刚并没有在此次讨论中涉及。 但就是这些内容也让陈戒不免连连苦笑,他说:“爸,您管这叫确定性?这么多派别,我怎么可能知道他们各自的交易系统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才需要学习呀!”说着陈国刚把放在脚边的一大摞书提到了桌子上,“这是我为你新准备的几本书,你要安排计划把它们都看完,全看完了,你就知道每种派别的操作习惯了,每个派别的常用技术也都在里面,我就不逐一给你介绍了,那样速度太慢。” 陈戒看着这摞足有小半人高的书立刻就发愁了起来,他语带哀怨地说道:“爸,您管这叫几本书?我数了数这里将近快20本书了,连读带消化,这得学到何年何月啊?” 陈国刚也知道内容有些多,只能耸了耸肩安慰他道:“爸看的专业书籍是这里的十倍上下,我这已经是替你精挑细选后留下来的必读书物了。” “您那是花了多少年时间,我这只有两年呐!话说这里面没有像波浪理论那样的伪科学书籍了吧?” “放心,全部都是干货,这已经是爸选了又选捡了又捡之后实在不能不读的书了。爸现在干的事情实在是有点拔苗助长,所以你的基础更要扎实,只有把这些内容全都了解了才能开始后面更深一步的学习。” 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总还是有那么一点心浮气躁的,尤其这深更半夜瞌睡虫即将造访的时候,要让听到这些话的陈戒做到气定神闲确实是有些难为他了,要不是陈国刚这个做父亲的现在坐在他旁边,他就真要掀桌子了。 连续多日顶着压力前行的陈戒此刻终于爆发了,他操着高了八度的尖锐嗓音抗拒道:“啥啥啥!闹了半天这些才刚刚是基础读物?!得,您今天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后面到底还有多少东西要学。” 陈国刚看着眼前有些失态的陈戒,不怒反笑,缓缓安慰道:“放心吧,后面文字性的东西就很少了,主要就在一个‘悟’字了。这件事是爸也无能为力的东西,一切全凭你的造化,不过现在谈这个还早,你先把我安排的这些书定一个学习计划,明天我们来讨论一下。” 这个时候陈戒的烦劲儿已经被彻底勾了起来,他不耐烦地抱怨道:“不是吧爸,合着我没日没夜地学了半天最后还不一定能成?您这‘高人’也太水了……” 陈国刚瞪了陈戒一眼,呵斥道:“怎么说话呢?!”接着又开始软言慰喻说,“学完这些基础知识,只要你能融汇贯通,只要不贪,只要管得住自己的手,在这个市场里盈利是没有问题的。但你要是悟不到那个东西的话,凭你这十万块钱想在两年里面翻十倍我看你是有点痴心妄想了……” “我知道您在这个市场里赚了很多钱,只是我不知道具体有多少,您要是能再帮我补充些起始资金,我这胜算不就上去了?” 陈国刚哼了声后脸带不喜地教训道:“你这话听着就泄气,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你一定悟不到呢?要不说人呐都是追求确定性的生物,谁都不能免俗,刚听到一点不确定的事情你就要打退堂鼓,要是这样的话你还不如每天趟在床上干脆让我喂你好了。” “爸,我肯定是要自力更生的,这点骨气我还是有的!” “这话还算中听,爸以前是怎么跟你说的,尽人事听天命,你把自己该做的全做到位了,剩下的就看老天爷的意思,如果你该做的都没做到位,老天爷就算想给你你也不够格儿啊。还没走到那一步你怎么知道老天爷是怎么想的呢?你努力就有50%的机会,不努力机会就是0,一切都在你自己。” “爸,要是别人跟我说这话,我就全当毒鸡汤听了,但是您说嘛我还是愿意相信的。” “这是实话,谁说都一样。” “不一样,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打嘴炮的,我哪知道哪句真哪句假,我还没有傻到用自己的光阴去证明一个陌生人说话的正确性与否。但是我知道我长这么大您从没骗过我,所以您说这些话我还是愿意相信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相信别人了?”陈国刚诧异地问道。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十八章 重振士气 - 束发之年 - 火峰 “一直都是啊,只不过您一直没发觉罢了。” 陈国刚眉头微皱,缓缓说道:“人和人总要有些信任的。” “爸,每个人的观念都是和所处环境相互驯化后形成的条件反射。您那个时代的人朴实,您自然认为有些信任总是好的。我这个时代如果轻信别人,恐怕早就不知道被人卖了多少次了。” 在陈国刚的印象里,陈戒应该是个对人满怀善意的人才对,但是听到这番对话,他竟然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些陌生了。到底这种转变是何时发生的陈国刚不得而知,但他知道每种情绪背后一定都有一段经历,如果不能找到这段经历加以分析的话,单是教条式的纠偏就会显得很无力,虽然他发现了一个新情况,但现在显然不是聊这个话题的时候。 陈国刚又把思绪拉回到股票的事情上,他之前之所以不愿意对陈戒提供资助,是因为从他的角度出发还是希望陈戒首先完成大学学业,所以这算是他有意提高难度好让陈戒知难而退,但是从之前陈戒的表现上看,他还是能够看出陈戒在这件事情上的认真程度。 两个人的交互就像打太极,看到陈戒在这件事上投入的心力后,陈国刚的想法也随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现在竟然真的开始有些期待陈戒身上蕴藏的可能性,但他依然不准备提供资助,他想逼一下陈戒,看看他到底能不能走到他所期望的那一步。 要是到不了那步,那么陈戒靠着他在学习上的天赋所获得的其实一点都不会比他在股票市场里得到的少,这样的话他还不如去过一个大众化的生活,将来业余时间炒炒股也就可以了。 但是如果……陈国刚一想到这里内心就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如果陈戒真的能跨过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坎,那陈戒就真是雨化成龙,一飞冲天了!!!要真是这样,那老陈家祖上可就真是积了大德了,去不去上大学也就真的无所谓了,何止是无所谓,那是太无所谓了!但是这种人太少了,何止万里挑一,千万里挑一还差不多。 不过眼下陈国刚首先要解决的是士气问题,他现在十分自责,很明显他今天拔苗的力度有些过大了,现在眼前的陈戒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要多蔫儿有多蔫儿,如果今天不给他打一记强心针的话,好好的一个苗子可能真的就要毁在自己手里了。 这时陈国刚叹了口气,看来只能破例了,自从做起股票交易,他还从没有让陈戒看过他的股票帐户,他担心陈戒看到数字以后会沾染上那些富家子弟的骄娇之气,那样对后者的身心成长没有半点好处,所以日子过得富裕了点后,他也只是跟陈戒简单地把家庭经济情况描述成不缺钱而己。 “这样吧。”陈国刚打定主意之后说道,“爸给你看一看悟到那个东西以后的效果,是否继续走下去的决定权在你,如何?” 听到这话,陈戒立马恢复了神采,先不论决不决定的事情,光是这个账户陈戒就已经好奇了很久,只是陈国刚之前一直没松口,所以每次陈戒的央求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难得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他怎么能放过如此良机,于是连忙点头道:“好好好,早就想膜拜一下老爸您富可敌国的霸气一面了!” 陈国刚则是笑骂道:“少拍马屁!爸没你说的那么夸张,不过是赚点贴补家用的生活费罢了。”说完他就熟练地输入起交易密码和通讯密码,说来也怪,陈国刚敲击键盘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莫名的节奏感,听上去都在点儿上,十分悦耳。 账户打开以后,里面的色彩顿时让陈戒联想起了春节时候的热闹景象,满屏都洋溢着红红火火的喜庆气息,陈戒看着上面的资金总额,那是一串位数特别多的数字,反正一眼扫上去是看不出到底有几位数的,但由于数字采用了西方计数法的方式,所以陈戒一眼能够看出这串数字里的三个逗号,心说您管这叫生活费?! 陈戒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咽了一口口水后便屏住呼吸慢慢数道:“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没等数完,陈戒便夹着颤抖的声音认怂道,“爸,我不敢数了……” 陈国刚瞟了他一眼笑道:“瞧你那点出息。” 又是片刻过后,陈戒颤颤巍巍地说道:“爸我数完了……我嗓子有点干,我先喝口水。”说完陈戒就拿起水杯大口饮了起来。 “光是这就吓到了?实话告诉你,这只是爸的其中一个账户。” “噗……”听到这话,陈戒刚刚喝到一半的水顺势全都吐了出来,他左手抹着桌子上的水,右手擦着嘴角上的水狼狈地说道,“爸,跟您提个意见成么?这种话下次能不能别挑别人喝水的时候说,容易呛死……您到底还有多少账户啊?” “其它小账户杂七杂八加在一起估计也有这个数了,怎么样?做个决定吧。”陈国刚云淡风轻地拿起水杯看着陈戒说道,那眼神简直要把陈戒看穿了一样。 “嗨~~!”陈戒此时就像妓院老鸨正要嫌弃一个穷书生时这个书生突然拿出大把银票时的表情,那个脸色变换别提多精彩了,现在的陈戒就差学着那个老鸨甩手绢了,“什么决定不决定的,听您的来呗~,您现在就是让我看100本书我也得看不是?” 陈国刚看着陈戒这副见钱眼开的嘴脸也是被他气到发笑,干咳了两声后一本正经地提醒道:“但是我也警告你,给你看这些纯粹是给你打气用的,过了今天你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日子,这些钱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要是让我知道你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信不信我后脚就把这些钱全捐了!” 陈戒忙做双手投降状道:“信!太信了!按您老这向来不走寻常路的脾气,啥事干不出来呀。” 陈戒之所以相信陈国刚说得出就能做得到,是因为陈国刚从小就告诉他什么“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什么“子孙若如我,留钱做什么?贤而多财,则损其志”,什么“子孙不如我,留钱做什么?愚而多财,益增其过”之类的话。 要说陈戒长这么大,陈国刚最大方的一回也就是这次考上市重点送他一部新款智能手机这件事了,就连陈戒屋里的那台电脑,都是陈国刚用旧了替换给他的。 不过这都是陈国刚的一种教育手段,他只是不希望陈戒过早地因为钱财折损了心志,等到陈戒真的具备了驾驭财富的能力时,这钱到时候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就算大头拿去做慈善,可做父母的谁不想给子女留些安身立命的积蓄呢? 这时陈戒又说道:“爸,您放心,今天这事儿我就当没发生过,反正迟早我也会靠自己的本事赚出来的。虽然您的钱不给我,但将来我的钱可是无条件给您花的,怎么样,敞亮不?!” “暖和!”陈国刚点着头回味着儿子话里的暖意,这会儿的心情比吃了蜜都甜,“爸有你这话此生足矣……”陈国刚明白话到这里士气问题总算是解决了,问题解决,自然是要鸣金收兵了,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满含笑意地说道:“行了,今天该说的都说了,难得今天贪个早,早点去睡吧。” “好嘞,您也别忙太晚。” “嗯。” “哦,对了爸,我报名了这个月的高中数学联赛,从明天开始要晚上10点才能回家了,另外周末也得去参加集训,得要半个月时间,所以这段时间我的进度可能要慢一些,跟您打声招呼。” “慢些就慢些吧。”在陈国刚看来,这是陈戒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上进表现,自然是要支持的。但是他哪知道,这是陈戒为了免除数学作业的徭役而私下进行的交易——误会多是由于信息不对称造成的。 陈戒回到屋里便一个大字仰面倒在了床上,他回味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总觉得有种魔幻般的感觉,一会儿心情低落到了底谷,一会儿又被真相震惊得哑口无言。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安静几天让这些事情好好沉淀一下,重新调整好节奏后再继续上路。 总得来说,陈戒今天的收获还是很大的,至少高格立下次再管他叫造粪机的时候,陈戒完全可以底气十足地怼回去了,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地坏笑了起来。可是今天吵成了这个样子,明天要不要和他一起上学呢?陈戒现在的气还没消,所以暂时拿不定主意,算了,明天再说吧…… 直到第二天清晨,两位小伙伴都还在对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怀,到了约定出发的时间,两个人都不太愿意出门,他俩都想看看自己没下楼的话对方会不会站在楼下等待,所以都只是扒在窗户上观望,一点没有出门的意思。可是等了将近20分钟,两人见楼下连个人影都没有,反倒替对方担心了起来,难道他睡过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十九章 画中少年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国刚原本以为陈戒已经上学去了,可是出了卧室一看,这小子正瓷瓷实实地扒在窗户上不知道在观望些什么,于是赶忙催促道:“臭小子,几点了还不上学,再不走就迟到啦!” 陈戒再一看表,我嘞个去!已经这么晚啦?!那还等个什么劲,赶紧走吧。想到这里,陈戒背起书包几个箭步就站到了电梯间里,可今天这电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越着急它走得越慢。陈戒眼看就要迟到了,只能跑进消防通道爬起了楼梯。 可是刚下到6楼,陈戒就想起了高格立还没下来,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他还是觉得应该叫他一声。谁曾想刚爬到8楼,他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再一看,高格立也顺着消防通道下来了。 高格立的遭遇跟陈戒一样,他也是被高母的催促喊出来的,同样也是因为电梯走得慢而选择爬楼梯的。其实昨天晚上高格立就已经有点后悔不该跟陈戒说那么重的话,就算他的出发点是为陈戒着急,但是说话总还是应该讲点方式方法的,说人家是造粪机确实有点过份了。 可是处于青春期的高中生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骄傲,他昨晚本来是想跟陈戒道个歉的,可是翻来覆去怎么都张不开这个嘴,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稀里糊涂地睡着了。刚才扒在窗户上的时候他还有些发愁,两个人本来坐的就是同桌,要是今天继续不说话的话,那还不得把人憋死? 高格立正愁没什么台阶好找,没想到陈戒这会儿竟然主动跑上楼来。他当然清楚陈戒是来叫自己的,既然人家都把台阶递过来了,以高格立的机灵劲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虽然道歉的话他还是有点说不出口,但至少先把正常交流恢复了再说,于是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十分滑头地说了一句:“快走吧,再不走就迟到啦!” 看着从自己身旁跑下楼去的高格立,陈戒站在原地笑着摇了摇头,心说这小子也太能糊弄事儿了吧!你这就算道歉啦?!陈戒当然明白高格立的那点小心思,不过他打算看破不说破,所以只是笑而不语。 高格立见陈戒站在原地不动,便又催促道:“你咋还不走?” “知……道……啦……”陈戒一看涛声依旧,懒洋洋地回了一句后便小跑了几步跟了上去。 …… 数学课结束前。 “同学们,关于全国高中数学联赛的事我需要补充一些事情。联赛是分为一试和二试的,因为联赛的一试内容是和高考大纲接轨的,难度和高考差不多,而在座的各位都是将来TOP10大学的核心储备力量,趁着高一参加一下数学联赛对于各位都是一次非常好的练兵机会。” “所以今天上午接教务处通知,高一五班的全体同学都要参加本次高中数学联赛。报名费15元,统一交给高格立,如果哪位同学有特殊情况请课后单独找我。没问题的话今天下午放学后大家在小会堂集合。你们班班长是谁?” “没选呢。” 何老师低头沉思片刻又问:“那你们这里谁以前当过班长?” 高格立作为数学课代表自然是要为何老师分忧的,于是站起来说道:“冯诗楠以前做过班长。” 冯诗楠本来正惬意地躲在角落里看小说,听见高格立念到自己的名字,一个机灵立马坐直了身子,然后就眼带咒怨地看着高格立,两道寒光瞄得他刺溜打了一个冷颤。 何老师示意高格立坐下,然后说道:“冯诗楠是哪位同学?站起来我看一下。” 冯诗楠有些不情愿地站了起来,目光还是没有放过高格立,并且还冲着他摆了一个锁喉杀的手势,高格立急忙躲开了她的眼神,做贼心虚似的把目光望向了别处。 “这位同学,放学后就由你组织大家去小会堂吧。” 冯诗楠虽然是以体育见长,但并不代表她的脑子不聪明,这种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费力不讨好,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以一个帮忙身份组织这么多人,谁知道到时候有几个人能配合。不过还好也就一个下午,所以冯诗楠也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接下来这一整天的课间时间陈戒都没有见到高格立,据说他正在四处躲避冯诗楠的追杀,陈戒难得落个耳根清静,所以也没太理会,毕竟陈国刚的任务已经布置下来,他现在自顾尚且不暇呢。 昨天晚上陈戒拿到了那堆小半人高的书后,便照着书名在网上搜了一遍,恰巧发现了其中几本书的电子版,便拷贝到了手机上,所以今天的课余时间他准备用来阅读这些电子书。为了不让老马发现,他自然是不能在班里看的,便在大课间的时候选了一处操场边上的静谧角落开始了自己的阅读。 树叶的窸窣,虫儿的嗡鸣,和煦的阳光以及操场上那些跳动着的青春,映衬着安静角落里一位专注的少年,整个画面安详而宁静,那意境似花非花,似梦非梦,流连者好似观山人下棋,回世间却已是千年沧桑。 陈戒十分享受这种沉浸感,丝毫没有察觉正在接近他的冯诗楠,冯诗楠本想从他嘴里打听出高格立的下落,但是见他一脸专注的模样,反而有些犹豫要不要去打扰他。 犹豫对冯诗楠来说是极少出现的情况,但是这种情绪就在此刻真实地发生了,她的动机被另一种莫名的情绪牵绊住了,眼前这幅画的意境让她感受到了一种空灵,她不想这种意境被自己的进入而破坏。 冯诗楠一直是个思维很清楚的人,每天只要一睁眼,困意就能马上被她驱逐出身体,接着就能保持一整天的清醒。但是此刻她却开始困惑了,她的逻辑开始混乱,大脑开始空白,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脱离理性的控制了。 虽然冯诗楠不知道这种状态意味着什么,但她是绝对不允许这种状态存在的。短暂地犹豫过后,她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活力,一个箭步便穿到了陈戒的背后。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红色校服,熟悉的锁喉杀…… “快说,你的死党现在在哪儿?” 人的应激反应跟他当时所处的环境有很密切的关系,如果身处战场,四周都是敌人,遇到锁喉杀的时候那反抗的一刀肯定已经下去了。但是陈戒刚才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神仙下棋的世界,所以遭遇锁喉杀的时候,他的情绪竟然出奇的平静,只是悠悠回了一句:“姑娘,请自重。” 陈戒的反应让冯诗楠有种索然无味的感觉,她松手之后在陈戒旁边坐了下来,瞄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说道:“看什么呢这么入迷,不知道咱们班是不能带手机来学校的么?” 陈戒眼皮都没抬,悠悠回道:“所以没在班里看。另外,给你提个建议,男女有别,跟异性总是要保持适当距离的,如果你再对我使用锁喉杀,你一定会成为第一个进入我高中黑名单里的人。” 陈戒说话的语气古井无波,但正是因为没有情绪,才真正充满了力量,冯诗楠感觉他并不像在开玩笑。 “至于么?!”面对陈戒的警告,冯诗楠自然是要抗争的,除了她在男生面前的强势不允许她示弱外,她觉得陈戒说的话本身也有问题,因为在冯诗楠的成长经历里陈戒刚才的提醒向来都是被当成封建教条所批判的,人云亦云,冯诗楠自然也是当做封建思想看待了。 “客观情况是我是一名正处于青春期的男性,你是一位正处于青春期的女性。我们都已经具备了荷尔蒙的分泌能力,两性间的亲密接触会加快这种激素的分泌,这种激素微量的情况下可以让人保持愉悦和兴奋,一旦过量人就会展现出动物性的一面,如果你不喜欢玩火,那么一开始就应该离火堆远一点。按说女性在这方面一直都是先人一步的,怎么你给我的感觉像是没开窍一样?” 陈戒见冯诗楠似懂非懂的样子,便继续问道:“数学课的时候我见你在看书,好像是课外的吧?” “嗯,是一本推理小说。” “你不看言情小说么?” “没兴趣,言情小说对我而言缺少代入感。” “哦,怪不得,那你不听流行音乐么?” “我爸是部队的,我们家一直只听军乐。” “哦,怪不得,那你们家里不看电视吗?比如电视剧,娱乐节目。” 冯诗楠回忆了一下过往后,回答道:“我爸要是发现我们谁看娱乐节目肯定是要骂人的,所以基本不看,我也不感兴趣。电视剧嘛看得不多,基本都是战争题材的。比赛看得多,家里电视经常锁定在中央五台。” “哦,怪不得……” 冯诗楠有些不耐烦道:“你别总是怪不得怪不得的,你问这些干嘛?” “一个心理先于生理成熟的人,获得幸福的概率要大于生理先于心理成熟的人。现在满大街的言情小说、流行音乐、言情电视剧、娱乐节目还有激素快餐,这些东西都有催熟的作用,所以现代人的生理成熟年龄普遍提前了,但心理成熟年龄却逐渐推后了,所以……你懂得。但是你所处的成长环境正好帮你把这些全躲过去了,所以没开窍也就正常了……值得恭喜,你以后应该对你爸好点。” “这话说的,现在对他也不差!” 聊到这里,陈戒突然觉得气温开始凉下来了,他抬头望着天空,发现太阳已经躲到西边的云彩里去了,天色也开始阴了起来,陈戒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准备离开,嘴里嘟囔着:“看样子这书今天也看不成了。”然后扭头对冯诗楠说道,“别忘了今天跟你说的,我先回去了。” 冯诗楠看着陈戒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他真的只有15岁么?”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二十章 一张纸巾 - 束发之年 - 火峰 …… 冯诗楠最后还是找到了高格立,之所以没有上演锁喉杀的戏码,不得不说陈戒下午的一席话还是发挥了一定作用的。 不过她找高格立还有别的事情,她觉得组织学生去小会堂的任务还是由她和高格立一起负责比较合适,高格立哪敢说个不字,因此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华强一中没有在高一安排晚自习,因此6点40就放学了。放学之后她和高格立一起出现在了讲台上,提醒大家按时去小会堂集合。 所有人收拾好书包后便开始陆陆续续地向小会堂的方向走去,高格立和冯诗楠则是站在班级门口,等所有人都出去后最后一批离开。陈戒一直坐在班里没动,他要等所有人离开后和高格立一起行动。 班里同学走出一半的时候,高格立看见一个人影并没有朝小会堂的方向前进,而是直接朝校门口走了过去,因此高声喊住了他,这人刚一回头,高格立就认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马天来。 “马天来,你干嘛去?”高格立说完话就朝马天来的方向靠了过去。 马天来慵懒地抬了抬眼皮看了高格立一眼,说道:“还能干嘛,回家啊!” “何老师已经说过了,今天全都到小会堂集合。” “问过我的意见了么?我又没同意,切,真有意思。” 高格立对他吊儿郎当的做派实在反感,只能耐着性子劝道:“大家是一个集体,你最好服从安排,老师也是为了我们好。” 马天来则是冷笑一声回道:“我说我的大学早就定好了你信么?至于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么?!” 高格立心说你大学定不定关我屁事,也就没接马天来的话茬,继续劝道:“就算你不参加,也应该提前跟何老师说明情况呀!” “今天忘了,明天再说吧。”马天来嘴上应付着,脚下却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还是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着。高格立拿他没办法,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生闷气。 冯诗楠从小成长在军人家庭,最看不惯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散漫风气,就算何老师今天不给她安排这个任务,这种事让她看见了,也是要过去管上一管的。所以她对高格立说道:“你先去照顾其他同学,这里我来处理。”冯诗楠的手段高格立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也就把这边放心交给了她。 冯诗楠本来就以跑步见长,没几步就来到了马天来的面前,指着小会堂的方向言简意赅地命令道:“回去!” 陈戒这个时候还未走出班级,他望着窗外这一幕,笑着自言自语道:“这位还真是个当班长的料……” 马天来从小到大连父母都没命令过他,听到冯诗楠的口气,顿时火冒三丈,只见他瞪着眼睛吼道:“你又是哪跑出来的?还真好意思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冯诗楠甩都没甩他,脸色平静地再次问道:“你去不去?” 马天来立刻就把嗓门提高了一个八度瞪着她回道:“不去!” 一看马天来油盐不进,冯诗楠也就懒得再跟他废话,一个擒拿式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马天来撂倒了,整个动作行云流水、驾轻就熟,完全不像是个新手。冯诗楠反扣着他的胳膊再次问道:“去不去?” 马天来现在这个气啊!从来只有他调戏小姑娘的份,哪有小姑娘反过来教训他的道理?!他使劲在地上挣扎着,校服上的污渍越蹭越多,额头上的汗珠混合着地上的灰尘把他原本干净爽利的头发弄得也是粘腻不堪。再看冯诗楠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干嘛呢,干嘛呢!”班主任老马看到有人在操场上打架本来还挺新鲜,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班上的学生,这还得了!!他三步并做两步一会儿就来到了两人面前,然后盯着冯诗楠训斥道:“看什么看,还不撒开!” 冯诗楠看着马天来冷哼了一声,松开双手后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校服。老马把马天来扶起来后后者就顺势躲到了老马身后,脸上的表情既惊恐又愤怒,所有的五官都拧在了一处,敢怒不敢言地瞪着冯诗楠。 老马先是对马天来的伤势检查了一番,觉得没有大碍便没再看他,转脸盯着冯诗楠怒斥道:“这才刚开学几天,你还学会打人了!还有没有规矩了,亏你还是个女孩子,跟个男同学打打闹闹像个什么样子!” “谁让他无组织无纪律的!”冯诗楠听到老马的斥责不太服气地回了句嘴。 “要管也是我管,轮得着你管吗?!还动手,显你会功夫啊!你们是同学、是同窗,毕业以后的感情都是很深厚的,怎么能动不动就拳脚相向呢?!明天让你家长来一趟!” “我可以让我爸来一趟。”说完冯诗楠看了马天来一眼,“但他的家长也得来。” “我用你教我?!你打了人还有理了!我只说让你的家长来一趟,听懂了没?” 冯诗楠心里不服气,所以没有回答。 老马见她不说话也没打算继续为难他,便说:“好了,今天这事儿就这样了,明天让你爸来一趟,现在跟马天来道歉,以后要和睦相处,知道吗?” “我跟他道歉?”冯诗楠一字一顿地说道,“凭什么啊!” “凭什么?凭你打人了!” “有本事他再打回来啊!输了我绝对不吭声。”说完她看了眼躲在老马身后的马天来,轻蔑道:“一遇到事就知道躲在别人身后,出息!” “反了反了,我还管不了你了是吗?!好!好!”老马已经让冯诗楠气得有些语无伦次了,只能不停念叨着感叹词,然后继续说道,“明天不仅要叫家长,还要交一篇三千字以上的检讨,少半个字都不行。明天我要是见不到你的家长和检讨,直接停课,记校内大过警告一次,入升学档案!我让你再问凭什么……” 说完老马就气乎乎地准备调头离开,临迈步前他扭脸看了眼马天来,说道:“你跟我来趟办公室。”不过语气嘛,倒是和缓了许多。马天来临走前幸灾乐祸地眯了冯诗楠一眼,脸上说不尽的得意,嘴里还比了一个嘴型,冯诗楠看得懂,他说的那个字是“该”! 记大过警告?!入升学档案?!出生在军人家庭的冯诗楠哪受得了这个,她从小受父亲耳濡目染,对于她来说,荣誉感几乎可以说是高于生命的存在了,给她记大过,那还不如要了她的命算了。 被老马教训完的冯诗楠一时没了主意,一个人直愣愣地站在操场上,眼眶刹那间就升起了一片水雾,这个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终究是个女孩子,心里这个委屈呀……如果不是她强忍着,这会儿眼泪早就稀里哗啦地流下来了。 “最后一张了,省着点儿用。”陈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边,眼神充满安慰,手里捏着一张纸巾。 冯诗楠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接过陈戒手上的那张纸巾,而是直接扭头离开了,只是不知为什么,仅仅是一张小小的纸巾,却让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暖。 听说当天晚上冯诗楠和她的父亲大吵了一架,如果不是她的母亲出手阻拦,冯诗楠她爸恐怕真要气得动手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还是先来看看小会堂里的情况吧…… 高格立由于要清点班里的到场人数,所以一直没有留意冯诗楠那边的情况。陈戒进来的时候,高格立已经在靠近黑板正中的前排位置占了两个连座,他见陈戒走了进来,便冲他招了招手,陈戒刚坐下来,他便马上问道:“马天来和那位姐呢?” “马天来现在应该在马老师办公室,冯诗楠已经回家了吧。” “嗯?”高格立感觉画风有些不对,赶忙问道,“什么情况?” 然后陈戒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向高格立复述了一遍。 高格立听完之后就立刻自责了起来,说道:“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当时我就不应该让她管这个闲事,马天来不来就不来呗,我也是,操*他的心干嘛。”紧接着他又埋怨起了陈戒,“你也是,既然看见了当时为什么不上去帮个忙呢?” “啊?”陈戒一听就苦笑了起来,“你打算让我帮谁呢?当时那个情况,怎么看也是马天来处于劣势,我总不能帮着一个男生对付女孩子吧?” 高格立寻思也是,于是叹了口气说道:“只能说那位姐的运气确实差了一点,偏偏让老马撞见了。” “还是撞见得好,要不然这件事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那位姐现在还好吧?” “委屈估计总是有一点的,不过看上去还算坚强,应该没什么事。”陈戒当时其实看到了冯诗楠眼里闪着的泪光,但这个时候说这些不就加剧了高格立的自责感了?所以他只是轻描淡写地描述了一下。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二十一章 一碗热面 - 束发之年 - 火峰 “唉,这事儿闹的,当时我就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陈戒一听高格立还在自责,心说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也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所以问了一句:“负责集训的老师知道是谁么?” 高格立也被这个问题从刚才的思绪里拽了出来,回了一句:“听说就是教咱们的何老师。” 说曹操曹操就到,何老师这会儿正迈着大步往讲台上走,耳朵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别上了一个麦克风,手上还拎着一个便携式的扩音器。小会堂的讲台比教室讲台大了许多,黑板上下两层,足足四块,能够推拉移动,有点像大学里上大课的教室。 何老师来到讲台中央,给人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下身配了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驼黄色的登山靴,这行头像极了互联网公司新品发布会的主讲人。 麦克调试妥当后何老师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他见所有同学都自觉坐在了前几排的位置,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能主动坐在前排位置,说明大家不论学习意愿还是学习态度都是非常好的,这是一个好现象。现在距离联赛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高一新生参加联赛和高二不同,拼的是大家的基础和超前学习的能力,据我所知在座各位大多已经自学到了微积分初步的水平,对于联赛而言这些基础知识是非常必要的。” “第一堂课我会首先介绍联赛的大体情况,让大家心里先有一个纲领,后两节课我会对所有人进行一次摸底考试。目前的计划是周一到周五主要学习一试的考试内容,周末学习二试的考试内容。最终计划会根据今天的摸底结果再做微调。”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学校已经联系校食堂加大了晚餐的供应量,所以从明天开始,大家放学以后可以先到食堂就餐。现在还没吃饭的同学请先暂时克服一下,这节课后可以先去小卖部买些东西填填肚子,明天大家就都能吃到热饭了。之后小会堂每晚都会安排三节课,时间和高二高三的晚自习一样,周末则会在上午安排四节课,上课时间的事就先说这么多。” “先做一下自我介绍……” 何老师就这样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同时也宣告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在座全部同学的时间都已经被提前锁定了,当然也包括今天不在现场的冯诗楠和马天来。 可就在何老师讲到一半的时候,冯诗楠竟然又回来了,她进来以后先跟何老师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挑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了下来。陈戒和高格立互视一眼,心说这姑娘没事儿了? 其实原因很简单,冯诗楠正是因为马天来无组织无纪律才教训他的,如果自己这个时候一声不吭地回了家,那就跟马天来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区别了嘛!所以就算心里很委屈,她也知道这个小会堂她是一定要回来的。 …… …… 陈高二人再次站在校门外边已经是晚上10点以后的事了,这时的月亮早就高高挂在了天上,一众小飞蛾也开始了路灯下的狂欢,两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累得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路上聊完摸底考试的事情后,两人便一齐陷入了沉默。在电梯里告别之后,陈戒又看见了那个最近才渐渐熟悉起来的楼道。 新民苑是一个拆迁安置小区,而拆迁安置房的设计总还是不如商品房那么上心,所以有些设计总会给人不合理的感觉。 陈戒所住的这个小区就是住户门前过道狭小的典型代表,每楼四户,住户共用一条只有1米宽10米深的长方形狭长过道,长方形的两条窄边上正好能开出一个门,而这条长边的三等分点上则是702和703的房门,703的左手边就是704。 在如此狭窄的过道里,但凡哪家在过道里堆点杂物,都会让通行变得十分困难,要是杂物不小心堆到谁家门口,就连开门也会变得非常吃力。 高格立之前就向陈戒抱怨过这么一件事,他说他的邻居就曾经把一张婴儿桌堆到了他家门口,导致他们一家差点全被堵在家里出不去,陈戒当时也就全当是个乐子听了。 没想到高格立刚刚抱怨完的事情就轮到陈戒体验生活了,他刚一进过道,就看到有个书柜正好立在自家门口。 他试着推了推衣柜,别说还挺沉,光凭他一个人很难推动,再说现在已经夜里10点多了,推动柜子的摩地声很有可能吵到其他住户。陈戒比划了一下,门打开后的缝隙,还是够他一个人进去的,也就暂时没管柜子的事情。 “爸,我回来了。” 陈国刚听到陈戒的声音后从书房走了出来,问道:“今天放学这么晚?” “晚上安排了三节课,和高三的晚自习时间一样。对了,爸,门口那柜子是咱家的么?” “有柜子?”陈国刚一脸问号,“早上出门还没有呢,估计谁家放那儿的吧。” “哦,那我一会儿在上面贴个条,让柜子的主人移个地方吧,放别人家门口算怎么回事。”说完陈戒就在餐桌旁边溜达了起来,毕竟他晚上也只是到小卖部随便买了些吃的垫了垫肚子,现在还真是有点饿了。 陈国刚见他在餐桌旁边来回转悠,问道:“你不会现在还没吃饭吧?爸还以为你在学校吃过了,所以晚上只做了一个人的饭。你要是饿了爸给你下点面吧。” “吃过了,又饿了。”陈戒摸着肚子嘿嘿一笑。 “等着,爸这就给你下面去!”说完陈国刚就走进了厨房,水龙头的流水声也随之响了起来。 “爸,我在家的时候咱这伙食怎么也是两菜一汤起步啊,怎么我一不在,您就这么凑合了?”陈戒看着餐桌上的馒头渣子和酱豆腐瓶子,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爸一个人懒得做了,咋吃不是一顿饭。” “赚钱不就是为了花的吗?您说您赚那么多钱要是不花不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陈戒指的当然是陈国刚股票账户里的那些钱。 陈国刚有些不喜地看了陈戒一眼,提醒道:“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这事儿看见就当没看见,这么快就忘了?” “行行,那就按您之前定义的‘不缺钱’的标准来说,咱家雇个保姆应该问题不大吧,这样一日三餐也算有人照顾了,您也能吃得好点儿。” 陈国刚一边取挂面一边说道:“爸这代人没你们这代这么娇气,我有手有脚的干嘛让别人照顾?爸也不能天天看盘,做个饭就相当于活动筋骨了,怎么?嫌弃爸的手艺了?” “哪能呢。这不看到您老今天这个伙食标准有些感慨嘛,您这么吃营养能跟上么?” “爸这身体都定型了,什么营养不营养的,有个好心情比啥营养都管用……” 后面的话因为陈国刚打开了抽油烟机的缘故,陈戒没有听清,燃气灶上现在一边热着水,一边热着锅。陈国刚一边等锅升温一边套上了他的挂脖围裙和袖套,这是要准备煎鸡蛋了。 陈戒看他这个架势笑道:“爸,您这煎个蛋也太全副武装了吧?” 陈国刚的耳朵里现在全是抽油烟机的轰鸣声,他喊道:“有啥话进来说,听不清!” 陈戒迈步进了厨房后,又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陈国刚感觉这个问题无关痛痒,于是回道:“现在顾不上,一会儿再说吧!” “哦……” 不一会儿,陈国刚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挂面走了出来。 配菜很简单,一个煎鸡蛋,几片沸水烫过的小青菜整整齐齐地码在面上,让这碗面的颜色看上去不至于太过单调。汤头也是再简单不过的面汤,只不过入碗以后又在汤里加了一勺盐,一勺生抽,再滴上些许的香油,汤头的颜色虽然提了上去,但却依旧显得清而不浑。 陈戒尝了一口后顿时眼前一亮,接着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陈国刚两条胳膊一上一下地叠在桌上,一边看着陈戒,一边笑着说道:“这做饭呐就是玩儿个油和盐,主要的香味其实就是油香和盐香,这两种调料的比例掌握好了,这饭就难吃不了。” “其它的配料就根据菜和口味的需要增减就好,像今天这碗面,很适合提个鲜,所以加勺生抽就是点睛之笔,但是不能加老抽,老抽可就咸喽~。要是冬天的话,爸还会再加点白胡椒面,吃完一身汗别提多痛快了,只不过这加了胡椒面的汤就没现在这么清冽了。” 陈戒抬起头,眯着眼疑惑地看着父亲,问道:“爸,您这是教我做饭呐?” 听到陈戒的疑问,陈国刚和蔼地笑了笑,说道:“你以后总有独立的一天,爸也没办法天天跟着你,你总得学会照顾自己不是。”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二十二章 考据功夫 - 束发之年 - 火峰 这时陈国刚顺手把套袖和围裙解了下来,指着这两样东西说道:“做饭最容易脏的就是袖口和前襟,这两个地方保护好了,衣服就不用洗得太勤,不加这两样东西,这衣服一个星期就得洗,爸再勤快也到不了这个份儿上。但是加了这两样东西,这外面的衣服半个月洗一次就行了。家里的劳动力有限,总得想点巧办法不是?做事情只要抓住了主要矛盾,总是能事半功倍的。” “爸,您小时候不是跟我说‘君子远庖厨’吗?怎么现在又教我做起饭了?” 陈国刚听到这话,不免摇起头道:“治学最怕的就是一知半解,我什么时候说‘君子远庖厨’就是男人不能进厨房了?看来你考据的功夫还是不到家,你先说说‘君子远庖厨’的出处是哪里。” 这句话陈戒在很多地方都看过,他首先想到的是宋代的一首诗,便说:“我能想起来的就是度正的《赋张袁州隐斋三首》,里面不是有一句‘君子远庖厨,夫岂恶刍豢’么?” “这诗是宋代的了,太晚啦!再想,往根儿上想。” 陈戒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又说道:“那就是《礼记·玉藻》篇的‘君子远庖厨,凡有血气之类弗身践也’了。” “这句话基本可以解释‘君子远庖厨’的真实含义了,但从考据的角度上看,还差点,这书是西汉的礼学家戴圣所编,还是有点晚了,再往前想。” 陈戒心里暗暗叫苦,没想到吃碗面都是能吃出这么多麻烦来,索性不耐烦地回道:“真想不出来了。” “小时候一直让你看四书五经,五经的内容记得起来,四书的内容就记不起来了?《孟子·梁惠王章句上》里怎么讲的?‘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这书成于战国时期,比西汉要早,要说考据,当然是以此书的解释为准了。孟子认为但凡有血气的东西你都不要去杀它,推崇的是不忍之心,让君子不要造杀孽。目的是为了劝诫齐宣王施行仁术。我只是给你做了碗素面,男人怎么就不能下厨房了?” 陈戒借着父亲这话回忆了一下过往,但凡家里吃肉确实都是直接从外面买回来的熟食,陈国刚下厨的这些年里唯一能见到跟肉沾点边的食材也就是鸡蛋了,看来父亲的知行合一做的还挺到位的。 不过陈戒现在毕竟已经15岁了,自然也有自己的看法,于是回道:“不过我还是觉得女孩子下厨才更有过日子的样子,居家过日子,总得有点烟火气不是,像咱们两个大老爷们这样,总觉得家里阳气太重,单调了点。” 陈国刚倒是为广大女性抱起了不平,说道:“现代女性也有自己的工作,为什么回了家还要承担这么多的家务劳动呢?”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戒感觉到接下来跟父亲的讨论可能有些多,只是这面再不吃可就全坨了,便先埋起头来麻溜地扒拉起了碗里的面条。 花了大概半分钟清理战场后,陈戒用手背简单地抹了下嘴上的油便迫不及待地开腔道:“好比一个流水线,效率最高的方式就是一个工人只干一个工种,比如负责上螺丝的就只让他上螺丝,这样一旦变成熟练工以后,效率就会变得非常高。两个既要上螺丝,又要折包装盒的工人,他俩的效率是肯定要比一个专门上螺丝、一个专门折包装盒的工人低的。如果既想发挥夫妻两人的协同效率,又想把日子过得有些烟火气的话,分工合作还是很有必要的。” 陈戒见父亲没有打断他,便继续说道:“所以我心里的婚姻模式就是男性负责在外工作,女性负责照顾家庭。但是前提是这个男性要认识到持家的重要性,把一个家庭打理的井井有条其实不比男人在外赚钱轻松,所以不要总说些‘你花的钱还不全是我赚的’这种不着四六的话。同时女性的心理也要足够健全,因为当代女性一旦全职在家,很容易变得没有安全感,然后就变成了一天24小时时时刻刻都要知道男方下落的监视器,时间久了男人也受不了。” 陈戒见父亲还是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便再继续说道:“像当代这种婚姻状态,女方既要工作又要负责很多家务劳动,看到男的什么也不干自然心里不痛快,嘴巴客气的也得经常数落两句。但是男方确实已经工作一天了,尤其男性受自己的天然职责所累,焦虑感普遍要比女性强,所以经常会有一些抽烟、喝酒或者打游戏的业余爱好来放空自己,又不让人家抽烟又不让人家喝酒,甚至玩两把游戏耳根都落不到清静,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表面上看两边都没错,但闹到最后的结果就是谁都不快乐。” 陈国刚听到这里,平静地点了点头道:“分析的有些道理,但你要知道当代的生活压力很大,单职工的收入养活家庭还是有些吃紧的。” “这句话我觉得有问题,真的有那么吃紧吗?我觉得有不少人很大一部分消费都是为了人前显贵的攀比消费,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罢了。也有些人是稍微有点钱了,就想尽办法露富借以摆脱贫穷帽子的报复性消费,其实这一点看开了,有些消费是不必要的。对于低收入人群,如果真的有些吃紧,那男性的就业年龄就应该提前,这样到了适婚年龄的时候压力就不至于太大。” 陈国刚好像听出了陈戒话里的意思,问道:“这就是你不打算上大学的根本原因?” 陈戒笑了笑,回道:“‘根本’二字谈不上,我只是不想再让咱们家这种生活模式在我身上重演罢了。” 陈国刚听到这话心里开始有些不是滋味,他自问为了不给陈戒的成长造成心理阴影,他在处理和吕国萍的关系上一直都是谨小慎微,没曾想陈戒到头来还是很在意这件事情,他试探着问道:“你是说我和你*妈的事情?” “嗯。”陈戒微微点了点头,嗯的声音小得只有父子二人能够勉强听见,“您一直说我妈是因为工作地点在南方的关系,所以常年在外。其实我看得出来,您俩这算是事实意义上的分居了,只不过考虑到我的关系没有离婚罢了。” “考虑你的感受是一方面原因,但这里也有我和你*妈的关系,你妈是个好人,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到不了离婚那个地步,总还是有感情的。” “那干嘛不让我妈搬回来住呢?我很奇怪,以您现在‘不缺钱’的现状,就算我妈不工作都无所谓。但是我妈好像现在都不知道您的实际情况,您做慈善这些事情她也压根儿都不知道。如果把这些事情都跟她说了,她肯定会对您有所改观的。” “你不懂,爸这一代人其实是实验品,处于老祖宗的话没人听,外国人的话盲目相信的年代,所以出现了很多乱象,你*妈的头脑里是现代都市人的观念,很推崇‘罗曼蒂克’那一套,脑子里永远都有一个白马王子的幻想。” “哪怕爸做的事情在外人看来可圈可点,但只要套不上你妈脑子里那个白马王子,她就一概不认。爸这个人的秉性骨子里是有一股傲气的,同时也是追求自由的,你妈认为正常的事情很多是我压根儿不屑于做的,你不记事的时候爸和她做过很多次沟通,但她总认为她那套才是对的,总是想要改变我。” “而且你妈这人你也知道,嘴太损,说话很伤人自尊,如果继续住在一起,爸这个脾气一定是压不住的。让你天天看着我们两个吵架对你的身心健康没好处,所以我和你妈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选择分居的。” 陈戒也是直到今天才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原委,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爸,我现在也大了,其实挺想您俩晚年能在一起互相做个伴儿的,不行么?” “爸这边的工作已经准备就绪了,现在就看你妈那边了,也许机缘巧合,有一天她突然发现她脑子里的那个白马王子压根儿就是不存在的,她要是能重新回到现实,两个人一起过也是件好事,否则这个伴还是不做的好,爸宁可一个人呆着。” “两口子有啥事情说不开呢?互相较着劲有什么意思?” “你这话太想当然,一遍两遍三遍四遍地说,再说人就累了,就不想再说了,你没经历过你不懂。但你妈人是个好人,其实她也是个受害者,是时代造就的,她在人格的塑造期内接受了一些看上去美好实际遗毒很深的观念,导致直到今天都扳不过来。” “可是听您的意思其实您也在试图改变她呀?” “不是我要改变她,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时间总会给她答案的……”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二十三章 万花丛中 - 束发之年 - 火峰 次日清晨,晴空万里,阳光也早已似往日一般如约降临,不过今天叫醒陈戒的不是闹钟,而是一通电话。 “儿子,起了吧?”吕国萍淡淡地问了一句。 “嗯……?”陈戒的嗓音由于刚睁眼的缘故显得有些干哑,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好像还没从梦里回过神来,“妈,您今儿这电话怎么这么早啊……” “妈就是跟你说一声,原定这周末回去看你的计划要取消了……”吕国萍说话的音调不高,听上去没精打采的。 陈戒听到这句话才算彻底从梦里回过神来,嗓音也立刻清脆了起来,忙问:“啊?难道您周末又要开会?” “这次倒不是,那个……你林姨回来了。”吕国萍本想找一个合适的表达,可思来想去也只想出了这么一句。 “林姨?就是去了法国的那个林姨?她回来了?” 林姨本名林薇曼,从名字里就能看出,林薇曼的家庭还是比较讲究情调的,至少那个年代敢给女孩子娶这么个名字也是要担些风险的。陈戒知道,林姨是老妈在大集体时期最要好的朋友,后来老妈下了海,林姨没几年就去了法国,之前一直杳无音讯,也就是前些年因为互联网普及的关系,老妈和林姨才重新恢复了联系。 说来也有意思,之前观念一直都很保守的林薇曼只是因为看了一两部法国黑白电影后少女心就突然爆棚了,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执念,死活非要去法国,也是因缘际遇,老天爷还真的让她心想事成了。 前些年她和吕国萍恢复了联系以后,没少撺掇后者去法国生活,为了说动她林薇曼讲了很多法国的人文轶事,陈戒有段时间听法语歌曲也是间接受林薇曼影响,那首脍炙人口的《Les Champs-Elysees》就是她在明信片里推荐给陈戒的。不过吕国萍最终还是因为舍不得儿子留在了国内发展。 虽说林薇曼和陈戒没见过面,但前者总是把后者当成自己儿子一样疼,每年总会时不时地给陈戒寄一些礼物。而且林薇曼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陈戒的那些小心思,每次寄回来的礼物都正好投其所好,这让陈戒对她的感情自然重了几分。 但是自从出了那件事后,林薇曼就像销声匿迹了一样,已经有些年头没有联系过吕国萍母子了,陈戒也是因为这件事才突感事事无常,思考人生的方式也随之发生了巨大变化。 “妈,林姨现在状况怎么样?会在国内呆多久?我想看看她。”其实见面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因为那件事的关系,陈戒总是没办法兴奋起来。 “唉,怎么说呢……你林姨,算回来了,也算没回来。”吕国萍还是有些难以直言真相,言语之中总是显得很沮丧,可能她自己到现在也还没有完全接受。 “回来了就是回来了,没回来就是没回来,什么叫算回来又算没回来?” 话到此处,吕国萍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伤感,语带哽咽地说道:“回来是回来了,只不过没活着回来。” 陈戒也是深叹了一口气,然后试探着问道:“因为那个病吗?” 吕国萍轻轻嗯了一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继续说道:“所以妈这周末要去参加你林姨的葬礼,就不回去看你了。” 陈戒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您去吧,代我向林姨的家人问声好。” “知道了……妈没别的事了,你赶紧准备上学去吧。” …… …… 阳光尤其是清晨的阳光,她既温暖又不至于把人晒到昏昏欲睡,既疗愈又催人奋进,所以往往具有扫除心中阴霾,提供朝气活力的神奇功效。陈高二人此时正相约走在上学的路上,高格立在这种阳光的照耀下,心情自然大好,如果不是旁边现在有个因为接过电话正处于沮丧状态的陈戒拉低了他的兴奋气场,估计这会儿他蹦起来的心都有了。 由于新民苑离华强一中很近,所以两个人每天只要步行不到10分钟就能到达学校。一路上,送孩子上学的私家车停得到处都是,喇叭声也是此起彼伏,吵得人着实有些头大。 万花丛中一点绿,就在二人忍受着这些噪音快步前行的时候,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映入了两人的眼帘,虽然交通拥挤使路况变得很差,但是这辆车却一直没有鸣笛,十分绅士地等待着周围车辆的让行,最后停在了一个离校门稍有些远的偏僻角落里。 高格立因为阳光的照耀,骨子里那种青少年特有的好奇心也被毫无保留地激发了出来。这辆车像是军车,部队里的事物对于高格立而言既陌生又新鲜,所以看见这辆吉普车的时候,他自然想去探个究竟。 陈戒对这些新鲜事其实也是感兴趣的,只不过现在的他实在有些心不在焉,但他终究还是敌不过高格立的阳光气息和软磨硬泡,两个人行进的轨迹便在那辆吉普车的召唤下发生了微妙的偏移。 两个人躲在了离吉普车不到50米远的一堵墙后,像两个侦探一样嗅探着周围的一切。一旦进入了专注的状态,陈戒总是能自动抛开很多情绪化的东西,包括刚才那股子沮丧劲。 “冯诗楠?!”高格立看着首先下车的这个人,不由地惊讶道。 “小点声。”陈戒小心提醒了一句。 “你这闺女可真能给我找麻烦!”这时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士缓缓走下车来。 此人说话的声音雄浑有力,目光如炬,那眼神让陈戒想起了曾经在动物世界里看过的老鹰。虽然此人的身材比不上阅兵方队里的士兵,但整体上还算匀称,尤其是那笔一般挺拔的腰杆,看上去分外精神。站定之后这名中年男子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装便没再说话,听这称呼应该是冯诗楠的父亲没错了。 “军人就是军人,看这气质。”陈戒有些神往地说道。 高格立有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小声提醒道:“看重点!看重点!” “啥重点?”陈戒有些不解地问道。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二十四章 不速之客 - 束发之年 - 火峰 “看肩章!”高格立小声提醒道。 陈戒对部队里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多,不太懂肩章上面的门道,便问:“有啥说法吗?” “一道杠配星星是尉级军官,两道杠配星星是校级军官……” 陈戒从刚才就一直眯着眼仔细观察着,没等高格立把话说完便打断道:“这也没杠杠呀?就看见一颗星星了。” 高格立立马惊讶道:“我滴乖乖,冯诗楠他老爸是个少将衔啊!那怎么也是个军级干部了……”然后便幸灾乐祸道,“马天来这次可算踢到铁板了,活该!哈哈。” 陈戒瞅了高格立一眼,没有说话。 只见高格立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那冯诗楠可就太低调了,认识她这么久只知道她家是部队的,都不知道她爸是个少将。”接着高格立楞了一下,“不对呀,咱们这三线城市最大的军事主官到大校就顶天了吧?啥时候跑出少将了?” 陈戒没理会高格立的自言自语,继续看着吉普车那边的动静,他能感觉到冯诗楠还是有些怕她爸的,看她爸的眼神总有点老鼠见了猫的味道,和之前在学校的风格判若两人,现在的她简直像个邻家姑娘,别提多乖巧了。 这时从车里走出了一个司机模样的人,手上拿着一件便装,一脸严肃地站在冯父旁边。只见冯父脱下军装,递给司机,接着就拿起便装穿了起来。 “别脱呀!”高格立着急道,“就穿着军装进去,好好给老马和小马一个下马威,看马天来以后还敢嘚瑟不。” 冯父换好便装后问司机:“去省里的专车是什么时候?” 司机答道:“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算上返回的时间,我们最多只能在这里逗留半小时。”按理说时间这么紧迫冯父本来是不想来的,可谁让冯诗楠的母亲要参加封闭培训根本请不下假来。所以冯父没办法只能亲自来一趟了。 “知道了,你在车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这……”司机显得有些犹豫,显然是在担心冯父的安全问题。 冯父看司机一脸犹豫,心想你这小子真是不开窍,便有些不喜地说道:“我这当父亲的现在是替女儿挨批去了,你觉得你站在旁边看我挨数落合适吗?!你在这里等我就好,去学校又不是上战场,有啥好担心的?!” 说到替女儿挨批的时候,冯诗楠悄悄做了一个无奈状,然后不被察觉地吐了吐舌头。 “是!”司机强忍着没笑出来,绷着脸马上答应道。 “应该是警卫员。”高格立小声嘀咕着。 “啥警卫员?”陈戒搭茬问道。 “那个司机应该是冯诗楠他爸的警卫员。高级军官身边都会配一个。”高格立小声解释道。 两人见冯诗楠带着她爸正向这边走来便马上把头缩了回去,然后小跑着混入了校门口的人群里。两人进班放下书包后,便一齐望向窗外,等着冯诗楠父亲的到来,因为他们两个都明白事情还没完,今天这出戏肯定很精彩。 现在是英语早读时间,不过教英语的老师现在并不在班里,英语老师不是别人,正是陈戒的班主任老马,不在班里的原因两人当然明白,因为老马正在等冯诗楠的父亲。 两人见冯诗楠带着父亲进了教学楼,便打算跟过去瞧瞧,但是直接从班级正门出去太显眼,影响不好,这时坐在最后一排的优势便体现了出来,两个人悄悄打开了班里的后门,趁着没人注意,呲溜一声就窜了出去。 两个人刚朝老马的办公室走了一半儿,陈戒突然拉住了高格立然后顺势躲了起来。 “干嘛?” “马天来!”陈戒朝马天来的方向努了努嘴,提醒道。 不过这会儿马天来的右脸下方已经多了一块创可贴。跟马天来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位满身珠光宝器的中年女性,这名中年女性出门前估计也是花了不少心思打扮自己。耳环、项链、戒指,口红、眼影、腮红,露在外面的地方只要是能修饰的,没一个地方能够被她放过。 陈戒没猜错,那人正是马天来的母亲,虽然这位母亲把自己打扮得雍容华贵,但眼神里流露出的那种高傲与冷漠还是让陈戒感到浑身不舒服。 其实老马并没有让马天来叫家长,因为昨天的时候,马天来的身上并没什么伤,只是脸上有点红肿。老马也是本着大事化小的原则,担心叫来两方家长一旦争执起来不好收场。 同时老马昨天也对马天来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提醒他今后处事收敛一些。马天来本来也是打算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的,但是今天早晨,马天来脸上的红肿变得严重了,已经有了发炎的迹象,马天来的母亲向来最在乎儿子的这张脸蛋,逼问之下马天来才说出了实情。 这还得了?!动了儿子的脸蛋那简直就是碰了她这个当母亲的逆鳞,哪能这样就草草了事了?!为此马天来的母亲才决定一大早跟着儿子来到学校讨个说法。不过因为需要化妆的关系,所以才有些姗姗来迟。 陈戒见这一对母子进了老马的办公室后,便和高格立一起跟了过去。两人朝里面一瞧,原来冯诗楠这一对父女已经来到了办公室。 老马刚才正愁找不见马天来呢,见他进了办公室,正要招呼,没想到后面紧接着又进来一位。这人老马当然认识,是马天来的母亲,当初马天来分到五班这件事便是这位母亲上下打点的,他自然再熟悉不过了。凭老马对这位母亲之前的印象,深知此人不是什么善茬儿,是个精明到骨子里的人,心想今天这事儿要难办了。 老马本来计划当着冯诗楠家长的面把该说的话一次说清楚,有些丑话趁着这个机会讲明白也好,然后再把马天来叫进来,让他和冯诗楠当面把这个事和解了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多了这么一位主儿,有些话老马还真得掂量着说了,否则弄不好火上浇油,让这位母亲抓住什么话茬不放可就遭了,所以现在他反而要计划着替冯诗楠打圆场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二十五章 救兵来到 - 束发之年 - 火峰 商人家庭,对于政商各界的风吹草动向来敏感,马天来受他爸熏陶,察言观色的水平也是一流。 冯父刚进办公室,马天来就觉得冯诗楠身边这个男人的气质眼神,越看越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但他肯定这个男人一定不简单,于是说话也就自然小意了起来。 老马先是替双方家长相互做了引荐,冯父倒是彬彬有礼地点头致意,马母则是不以为意地冷哼了一声。冯诗楠见这个中年妇女如此怠慢父亲,心里也是暗暗生气。 冯父首先开口看着马天来说道:“孩子,你脸上的伤要紧吗?要紧的话叔叔找人带你到医院看看。我这个闺女从小让我惯得也是不像样子,下手没轻没重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马天来小意回道:“叔叔,这点小伤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同学之间闹点小摩擦很正常,您 就别再责怪冯诗楠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冯父也是和蔼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冯诗楠,脸色立刻严肃了起来,说道:“你看,人家同学已经不跟你计较了,你还不赶快向人家道歉。” 冯诗楠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没办法违了父亲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低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要是在部队,听到下属用蚊子叫的声音回答问题,冯父肯定会立刻释放他的三连招:听不清,大声点!再大声点!!直到让下属把嗓子喊破音了,喊出了军人的气势为止。 可冯诗楠毕竟不是军人,加上又是个女孩子,脸皮毕竟还是薄,冯父也不太好当着办公室这么多人的面让自己亲闺女下不来台,于是赶忙转移了话题,从兜里拿出了几张纸说道,“马老师,这是冯诗楠的检查,我昨天亲自看过了,够三千字,您可以再核对一下。” 老马接过检查瞄了几眼后就顺手放在了桌上,然后跟冯父和颜悦色地说道:“不用不用,态度到了就好。看得出她已经认识到了错误,以后和同学好好相处就行。” 马母看着老马和冯父两个人一唱一和地演着双簧,心里冷笑一声,心说这是演戏给我看呐?!想用这种方式堵我的嘴,门儿都没有! 这会儿马母已经把叉着的双臂放了下来,冲着冯父和老马说道:“哎哎哎,当我不存在是吗?我同意了吗?”说完就托起了马天来的小脸蛋,指着创可贴的地方说道,“我们家来来这脸蛋细皮嫩肉的,将来要是留了疤怎么办?到时候还怎么出去见人呐?!” 马母有事求人的时候,那嘴甜起来也是腻得让人受不了,但是较起劲来的时候也是说翻脸就翻脸的,加上马母是位全职太太,平时对实事也不太关心,察言观色的功夫别说马天来他爸了,就是跟马天来比也要差上了一大截。 马天来眼看气氛不对,担心母亲把事情闹大,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角,想要提醒她,但马母压根儿就没理会。 “那您看这事怎么处理?”冯父语气平和地问道。 高格立在外面看得好生郁闷,跟陈戒嘀咕道:“咱们这位军官脾气也太好了吧?这戏看得一点都不过瘾。” 陈戒瞥了他一眼,哼道:“又不是看《亮剑》,你以为谁的脾气都跟李云龙一样呢?” 两个人正扒在门边交头接耳的时候,又一个声音从他俩身后传来:“你们俩干嘛呢?” 两人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人何老师,陈戒赶忙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办公室里面的两位家长,便没再说话。 这要是其他学生蹲在这里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何老师肯定早就把他们打发回去了,可谁让他打心里喜欢这两个小家伙呢。他就像看着两个小学生一样看着他俩,笑着嘀咕了句:“装神弄鬼的。”便也不再理会两个人的胡闹,径直走进办公室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怎么办?!”马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们家来来平白无故地让人打了,还伤在脸上,这事肯定完不了!” 就这样,两个人一来二去说了半天,冯父的意思是让马母给个解决方案,但马母绕了几个大圈就是偏偏不给。 马母向来就是讨价还价的高手,自然知道哪有自己先张嘴的道理,她必须得先听听对方的叫价才行,一来能从对方的叫价里打探出对方的家底,二来知道了对方的基准讨价还价的时候也好有个章法。 冯父本来是个挺痛快的人,只要提的要求别太过分都好说,可是马母绕了半天一直不肯给句准话实在有些烦人。 一开始冯父的态度还是很诚恳的,即使马母言语中有些难听话他也没太在意。但是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冯父马上还要去省里报到,这心也就逐渐地着急了起来,语气也就显得不太平和了,这下可让马母抓住了把柄。 “好啊!你们孩子打了人还有理了,你还好意思跟我急?你是觉得我们女人好欺负是吧?!” “这位太太,我是真的有急事,你要是想到了什么解决办法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保证会给你一个满意答复,但我现在真得走了!” 马母听到这儿立马张开双臂拦住了冯父的去路,喝道:“干嘛呀?!事情没解决就想走,门儿都没有!” 办公室的老师们现在也开始有点受不了马母那个尖锐的嗓音了,办公的时候眉头也都不可察觉地微皱了起来。老马现在也是干着急插不上话,站在旁边一个劲儿地挠头。 马天来则是一个劲儿拽着自己的老妈,一脸为难地不住插话道:“妈,行啦行啦!差不多行了!” 冯诗楠虽是女子,但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这号类型的中年妇女,可惜长辈在一边理论,她也插不上什么话,只能做着无奈状在一旁不停吐着气。 陈戒和高格立心里一直期待着的扮猪吃老虎的戏码眼看就要落空了,心里也是说不出来的失落。 两个人相视一眼,那意思像是在问彼此:“要不咱们撤吧?”两个人会意地点了点头正要打算原路返回,这时冯父的那名警卫员突然出现了,他现在正在校园里四处问人,看样子是在寻找冯父的所在。 高格立一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看见那个警卫员,立刻来了精神,忙冲过去向他朝手,那名警卫员看到高格立的招呼便立刻走了过去。 临近一看,陈戒发现这名警卫员比他俩大不了多少,脸上依旧带着稚气,看上去最多也就20出头,这个年龄差还不到形成代沟的程度,距离也就自然拉近了。 高格立把他引到了老马的办公室门口,警卫员心里着急,一边走一边看着手表。 眼看再不走就要误车了,但是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警卫员又开始犹豫要不要进去,他担心没有得到长官允许就贸然进入学校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顿批评。权衡再三后,他的脚竟然自觉地在办公室门口停了下来。 要说军人呐,有时候也真是可爱。到哪里都忘不了军队那一套,这名警卫员明明穿着便装,可还是十分注重军恣仪容,往办公室门口一站,活脱脱一个站岗的卫兵。 陈戒和高格立看着警卫员这身段,噗嗤一声就乐了。高格立估计也是受军民鱼水情的教育,加上他和警卫员都是一个年代的人,所以跟他说起话来倒也直来直去:“行啦,学校里面没纠察,再说你也没穿军装,别搞得跟个站岗的似的。” 警卫员一琢磨,对哦?!学校里哪来的纠察,想到这里,立马也跟这两个高中生一样犯起了孩子气,扒在门口一起看起了办公室里的热闹,已经几乎快要把误车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是警卫员越听马母的话越来气,没一小会儿就已经按耐不住地想要进去替自己的长官抱不平了。 陈戒在刚才就从冯父的话里听出他有急事,于是提醒警卫员道:“冯叔叔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对啊!差点把这事儿忘了,警卫员再一看表,我滴个乖乖,这马上就要来不及了!这个时候哪还管什么批评不批评,警卫员站起身子就要往里走。 没等警卫员迈步,陈戒赶忙拉住了他,提醒道:“想好了再说话。” 虽说三个人认识了总共没几分钟,但这个默契嘛却已经快速地培养了起来,警卫员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什么意思,长官在里面吃了这么长时间哑巴亏,自己总要进去替他长长脸的。 这时候说话就得讲究点艺术了,虽然冯诗楠他爸平时脾气也不算小,但对下属一直都是关爱有加,所以警卫员一直亲切地称他为“政委”。 但是营里有政委,团里有政委,师里也有政委,光喊个政委没气势,谁知道是哪个级别的政委。警卫员思考再三打定主意后,直挺挺地站在办公室门口,后脚跟一磕,喊道:“报告首长,该出发了!” 此话一出,躲在门旁边的陈戒和高格立立刻给警卫员竖起了大拇指,夸他这声报告喊得漂亮! “首长?!” “首长?!” 办公室里的人听到这个称呼立刻都像非洲猫鼬一样竖了起来,先是看了看站在门口的这个腰板挺拔的年轻人,然后扭脸就把目光全都锁定在了冯诗楠他爸的身上。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二十六章 目瞪口呆 - 束发之年 - 火峰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就是马天来,他终于想起来这张熟悉的面孔在哪里见过。 前两天新闻里刚刚说了本市部队调动的事情,这个面孔当时还出现在了电视里,当时马天来他爸就得到消息说是有一位师级将领调到了省里,听说是升了少将衔,而且这个人好像就是姓冯! 马天来瞬间想明白了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心里这个怄气啊!要是老妈今天不跟来,他是明明能妥善处理好这件事情的,凭他的表现,至少还是能给冯诗楠他爸留个好印象,结果这么一闹全黄了。 他有些幽怨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像是在说:“这下高兴了吧……” 马母一听首长二字先是一楞,紧接着扭脸看了看马天来,从马天来的表情里马母明白了一切,显然也是有些慌了神。 经商之人向来都讲究广结八方善缘,哪怕不能结交但也不能得罪,这是马天来他爸一直强调的事情,今天马母这么一闹,要是回去让马天来他爸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大发雷霆呢…… 老马刚刚挠完头,这次又轮到冯诗楠挠头了,对于她来说这一幕简直太尴尬了…… 冯诗楠一直都是一个很低调的人,从来不喜欢拿着自己父亲的名头到处招摇,因为这样可以让她享受到单纯的友谊,冯诗楠是个简单的人,不喜欢一件简单的事情背后夹杂了其它有的没的东西,她感性上不喜欢如此,理性上也自觉处理不来那些复杂关系。 这回可好,这事情估计没几天就得传遍全校了。 “我单纯的校园时光啊……”冯诗楠有些惆怅,她现在开始埋怨起自己昨天的脾气干嘛那么倔,不就是道个歉嘛……不对,压根儿就不应该动手,马天来走就走呗,我管这档子闲事干嘛! 老马则是很满意自己今天不偏不倚的表现,内心不由地有些得意,看这个档口,马母应该没有继续纠缠冯诗楠父女的打算了,这个时候他不妨做个顺水人情,于是对冯父说道:“你不是说还有急事嘛,我看马天来这边也没什么大碍,有事就先忙你的吧。” 冯父这会儿心里早就急得不行了,发现自己终于有机会脱身,便和老马、马母简单打了个招呼告辞,临走前还特意嘱咐马天来道:“孩子,伤势要是确实有什么问题,告诉我就好,叔叔是肯定要帮你解决的。” 马天来这会儿正在跟自己老妈怄气,脸色也不是太好看,不过还是勉强摆出了一张晚辈脸,客气地回道:“叔叔我真没事,您有事就先忙您的吧。” 门口的警卫员到现在还是像棵树一样笔直地站在原地,这会儿他正对自己一句话扭转局势的本事而沾沾自喜,见冯父出来后,便立马跟了上去。虽然知道自己今天免不了一顿批评,但心里还是说不出来的高兴。 这个点儿学生已经都到了教室,操场上也已经看不到什么人影,陈戒和高格立也走在返回教室的路上,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望着操场上冯父的背影。 冯父虽然清楚警卫员刚才的举动是为了帮自己脱困,但他还是对警卫员的冒失感到火冒三丈。虽然冯父刚才没有在办公室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训斥他,但陈戒和高格立还是从操场那边听到了一句声音高亢的“你胡闹!!” 不过他俩看不见的是,虽然那名警卫挨了批,但内心却一点没有不高兴的意思,相反还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得意,军人的感情确实很难理解。 冯诗楠回到班里以后由于很担心这件事情扩散出去,所以显得异常安静,一上午基本都在自己的座位上老老实实呆着,但是高格立对于事件当中的有些细节一直琢磨不透,他架不住好奇心的驱使,竟然主动找到冯诗楠聊了起来。 “姐,万没想到你老爸是位少……” “小点声!”没等高格立把那个“将”字说出来,冯诗楠就赶紧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她还以为消息这么快就走漏了出去,连高格立都知道了,而且还知道的这么清楚,这就让她更不自在了。 “多光荣的事儿啊,干嘛这么藏着掖着的。”高格立让冯诗楠一吓,说话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低调懂不懂,低调。” “我印象里咱们市最大的军事主官就是师级干部了,可你老爸怎么……?” “最近刚提的。” “怪不得……说实在的,我挺佩服你老爸的,身处高位,但是一点架子都没有,脾气还这么好,早晨要不是你爸的警卫员出马,我都要进去替你老爸抱不平了!” “我爸脾气也不小,只不过你没看见罢了……”冯诗楠刚一说完,接着就是一惊,忙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和陈戒当时就在办公室门外,要说这事儿你还得感谢我俩,要不是我们提醒那个警卫员,你老爸估计这会儿还在办公室里呆着呢。” “放心,就算没你,我爸也自有脱身之计。”冯诗楠面无表情地回道。 高格立见冯诗楠没领情的意思,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哎,有个问题我一直不明白,你老爸为啥不穿军装呢?”高格立心说要是当时穿着军装进去,肯定也没这么多事了。 “你的问题还真多……”冯诗楠瞥了他一眼后随口回道,“内务条例,军人非因公外出只能穿便装。” “哦……这么回事啊。” “等等……”冯诗楠见高格立准备离开一把就把他揪了回来,接着小声质问道,“不对呀,我爸在办公室的时候又没穿军装,军衔的事情你是听谁说的?” 就像冯诗楠见到她爸时的态度一样,高格立每次见到冯诗楠也有点老鼠见了猫的感觉,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高格立见冯诗楠质问他时的眼神充满冷冽,心里早就打起了寒颤,哪还敢把自己早晨偷看他老爸换军装的事情告诉她,所以就随便打了句哈哈道:“我看新闻知道的。” “胡说八道!新闻最多只会报道前几天部队调动的事情,怎么可能透露人事任命的细节,老实交待!” 这时冯诗楠正好看见陈戒从他俩旁边经过,便立刻叫住了他,然后就站起身来很小声地跟他说了句话。 陈戒没有理会一直冲他使眼色的高格立,实话实说道:“你爸早晨换军装的时候我们看到了。”说起来,要不是冯父赶着去省里报道来不及再回去换衣服,今天早晨他和高格立还真没机会见到冯父换装这一幕。 陈戒话刚说完,还没等冯诗楠反应,高格立站起身来就直接跑了。 冯诗楠看着高格立逃跑的背影嘟囔了一句:“做贼心虚!” 联想到冯诗楠之前又是锁喉杀又是擒拿式的,陈戒笑了笑道:“他可能有点怕你。” 冯诗楠见他回答得如此坦然,好奇道:“那你不怕我吗?你怎么不学他也编套瞎话来骗我?” “我对撒谎没兴趣。”陈戒这时笑了笑,“再说了,小姑娘家家的有什么好怕的。” “你……”冯诗楠听陈戒管自己叫小姑娘心里当然不服气了,不过知道了消息并未走漏她倒是安心了一些,于是嘱咐道,“那这件事只限你和高格立知道,可不要外传哦……” “放心吧,我没长舌妇那些臭毛病。”说完他就走开了。 冯诗楠觉得陈戒这话总有种说在牙帮子上的感觉,怎么听怎么不舒服,所以只能一个人站在原地生闷气。 …… …… 下午6点40,高一放学的时间,但是对于报名了高中数学联赛的学生来说,这个时间他们需要先去食堂吃饭。陈戒嫌排队打饭太麻烦,直接去卖包子的窗口买了几个包子。然后就转到了食堂外面打算寻一个僻静角落看会儿电子书。 昨天晚上陈戒已经基本把那些书的内容总量估算了出来,陈国刚总共给他安排了18本书的学习任务,按每本书平均字数40万字来算的话,阅读量在720万字左右。如果只是一般的文学作品,720万字对于陈戒来说问题不大,一目十行地看很快就看完了。 但是技术类书籍就没办法用这种阅读方法了,随意跳过某一行很可能就会错过一个重要概念,而且这种书读一遍肯定是不够的,是需要读到融会贯通为止的。 现在陈戒才刚开始读第一遍,而且他一直不明白父亲所谓的“悟”到底是一种什么状态,到底需要多久,所以他要为这个未知阶段留下足够多的时间才行。 一个人想要学会如何利用时间,就必须先要有一个目标才行,有了目标才能体会到时间的宝贵。当然这个目标不能是心血来潮想出来的才行,有志者立常志,无志者常立志,陈戒是个立常志的人,他正在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向那个目标推进。 冯诗楠则压根没去食堂吃饭,她晚上向来吃得很少,这会儿她刚刚从小卖部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面包,打算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一边吃一边把她那本推理小说看完。 没想到她和陈戒同时相中了食堂后面的一处僻静角落,一个从西边走来,一个从东边走来,在日落西山的微弱光亮下逐渐看清了彼此……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二十七章 校园偶遇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吃着热包子正低着头津津有味地看着书,突然感到一个人的影子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的地上。 他猛地抬头,看清来人是谁之后,竟然连招呼都没打,直接一个向后转调头就要走,脸上从始至终摆着一张扑克脸,也是,看个书脸上要那么多表情干嘛。 不过陈戒调头的时候自己也嘀咕了一句:“没发现她还挺高的,最少也有1米65了吧?” 冯诗楠倒是有些不高兴了,说道:“干嘛看见我就躲!” “谁躲了?!”陈戒先是扭头反驳了一句,接着便把身子转了回来。其实他的本意只是想找个没人地方看会儿书,这要是两个人呆着,很容易又像上次一样光顾着说话而耽误了看书的正事。 他听出冯诗楠有些不快,随口解释道:“女士优先,看你喜欢这个地方,所以让给你喽。” 冯诗楠也没多想,听到他的解释后像个小姑娘似的一脸得意地回道:“这还像句话。”说完就继续向角落里走去了。 说实在的,这种僻静角落要是其他女生哪敢一个人就随随便便往里走,尤其在这个天马上就要黑下来的时候,也就冯诗楠有这个胆子了。 陈戒刚准备离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思路突然就跳到了林姨的事情上。其实他对冯诗楠的印象并不差,阳光,简单,没什么心机,尤其是那一身的正气,和马天来那个老妈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如果冯诗楠是个男孩子的话,陈戒很愿意把她变成像高格立那样的朋友,可谁让她是个女孩子呢? 陈戒从来不相信异性之间的友谊能有多单纯,尤其是冯诗楠那张掩藏在男孩气之下的清秀脸庞,就更是降低了这种单纯友谊存在的可能。 陈戒相信,只要冯诗楠稍稍收敛起她的男孩气,那释放出来的女性荷尔蒙就足以令一众男性产生中毒反应,别看陈戒只有15岁,但在这个时代,这个年纪的孩子懂得往往比成年人都多,这些客观条件决定了他和冯诗楠日常生活中需要保持的距离。 毕竟陈戒可不想稀里糊涂地就把自己带到发生荷尔蒙化学反应的境地里,他知道自己这个年纪还没到去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时候。 现在的他只希望能够掌控自己的人生节奏,在该发生的年龄做该发生的事情,并且一直以来他都做到了。 但掩藏在陈戒理性之下的,其实是原生家庭带给他的深深恐惧,这种家庭的影响根深蒂固,如影随形,以至于他根本看不清理性背后那种感性上对儿女情长的强烈抵触。 但是因为林姨的事情,陈戒再看见冯诗楠的时候总是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至少在这些年里,冯诗楠是他看到的唯一一位离幸福二字特别近的同龄人,但是近不代表能够得到,这个时代的陷阱太多太多,中间任何的失之毫厘都可能让结果谬以千里。 但最大的悲哀不是陷阱本身,而是我们明明都是那个挖坑的人,却总把自己当成受害者来看待。 出于对冯诗楠品质的欣赏,陈戒总是想提醒她一些什么。陈戒希望当她将来面对人生抉择的时候,能够首先看懂自己的心,而不要什么事情都去感情用事,也不要什么事情都去相信外界的片面之词。 善良的人应该得到幸福,这是陈戒一直盼望的事情。 陈戒此刻的心境不像是一名高中生,更像是一位布道者。逝者已逝,生者如厮,陈戒不希望后人再去走前人走过的冤枉路,否则岂不又成了“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了么? “那个……”陈戒正在努力地组织语言。 “还有事?”冯诗楠回过头望着他道。 陈戒心说这个时候要是高格立在就好了,他突然发现这个时候的自己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不行不行,这话听上去像是要去捅那层窗户纸的开场白,感觉太奇怪了。什么时候有时间?不行不行,这话说出来怎么也感觉跟做贼似的。陈戒现在正在自己的几千个常用汉字里翻箱倒柜地找着最合适的用语——什么话既能吸引住她,又能听上去光明正大一些呢? 冯诗楠也是第一次看到陈戒面露窘态,不免觉得好笑,她清了清嗓音摧道:“我说咱们的大文学家,有事你赶快说呀,一会儿就要上课了,我这书还没看完呢。怎么今天婆婆妈妈的……” “对了,你想听故事吗?”陈戒终于找到了一个自己觉得合适的开场白,这大半天的心理活动叫个累啊,他觉得自己刚才那一阵的剧烈思考都能拿出去写论文了,题目就叫——论开场白的重要性。 “你怎么突然这么有闲情逸致了?”冯诗楠听到这个问题时竟然温婉地笑了起来,身上的男孩气也随之消失不见,此时的她倒更像是一位邻家姑娘,就冲陈戒目前展现出来的文学功底,冯诗楠自然是不会怀疑他讲故事的能力的,“你的故事长么?好像时间不太够哦~。” 陈戒见冯诗楠没有拒绝的意思,那么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但是现在讲的话时间显然来不及了,可是等到晚上放学再说的话又太晚了,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这种桥段虽然放在电视剧里能够提高收视率,可要放在现实生活里那就是瓜田李下了,要是再被某些大嘴巴添油加醋地乱说一通到时候就连老马都说不定要请自己去喝茶了,所以时间选择也是一个问题。 陈国刚以前说过陈戒这种人活得累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是陈戒还是觉得计划清楚了再行动总比事后填窟窿要强吧? 于是陈戒接茬说道:“今天肯定是不行了。明天周六,上午咱们不是有四节课吗?明天下学以后我们在放学的路上说吧。” 冯诗楠跟她爸一样,也是个痛快性格,不过是讲个故事,还要专门约到周六放学,这个事儿冯诗楠怎么看也觉得奇奇怪怪的,如果是高格立提出这个建议的话冯诗楠肯定是会拒绝的,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陈戒说这话的时候,她就是狠不下心来拒绝他,最后只得愣头愣脑地答应道:“哦,好吧。”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二十八章 鸡汤而已 - 束发之年 - 火峰 小会堂内。 “同学们,昨天的摸底结果已经出来了……”何老师说着话把卷子递给了高格立,因为这个集训班里绝大多数人都是高一五班的学生,所以何老师便继续让他承担起了这个临时班集体数学课代表的职责。 高格立在下面发着卷子,何老师则在上面介绍着这次考试的情况。从他的话里大家得知本次摸底的结果不太理想,其实也很好理解,毕竟还是高一,除了高格立和陈戒这样的怪物,多数人即便是自学了高中数学的全部内容,但是离熟练运用总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正当何老师对后面的课程安排进行规划时,陈戒的手机响了,他的手机因为调成了震动模式,倒也没有吵到其他同学。 他一看来电,没想到是老爸打来的,正常情况下陈国刚是肯定不会在上课时间打电话给他的,说明家里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情。陈戒赶忙弯下腰接起电话小声问道:“喂,爸,出啥事了?” “楼上邻居没关水阀,咱家现在水漫金山了,爸一个人忙不过来,赶紧回家抗洪来!” “收到!”陈戒挂了电话就小跑到了讲台边跟何老师请了假,接着一溜烟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 …… 周六,小会堂内。 “怎么样,昨晚漏水不算严重吧?”高格立也是后来才知道陈戒家里被水淹了的事情,等下了学想要过去帮忙的时候,他们家已经基本打扫完了。陈戒因为收拾得精疲力尽,所以今天起得稍微晚了一些,高格立也就没有和他一起同行,到了小会堂两个人才算碰面,所以特意关心一下。 “厨房淹得比较厉害,其它地方还好。” 陈戒和高格立简单聊了几句之后,朝周围环视一眼,问道:“怎么今天人这么少?” “你昨天先走了,何老师根据摸底情况重新安排了一下学习计划。摸底成绩比较差的人只需要参加周一到周五晚上的集训就好,目的主要是为了高考练兵,周六剩下来的这帮人才是真正为了冲联赛名次的。” 想到今天有约,陈戒环顾一周,可是把人看了个遍也没找到冯诗楠的影子,便问:“冯诗楠呢?” “那位姐啊,她的成绩没达标,也被划到了高考练兵那部分了。” “不对吧,我记得她中考数学分数很高的,现在坐着的有些成绩还不如她呢。” “可能因为昨天的事情影响发挥了吧。不过她的成绩也不算差,150分的满分她能考110已经很不错了,应该是那些没来的人里最好的了。不过何老师还是觉得这个成绩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冲刺联赛有些费劲,倒不如先把周末的精力用在咱们这些人身上好。” 陈戒哦了一声之后便没有多说什么,眼看周六的故事会时间泡汤了,虽然没有其它用意在里面,但他总还是有那么一点意兴阑珊的。 按照以往惯例,等同学们互相熟悉了以后,一般会由班长牵头制作一个班级同学的联络簿,但是现在班长的人选一直都没定下来,大家也都还在互相认识的过程中,所以这个联络簿现在还没有。如果有这个名册的话,以冯诗楠的秉性,她肯定是要通知一下陈戒的。 误过去就误过去吧,可能自己也确实有点多事了。陈戒心里这么想着,也就没把这件事太放心上。 到了上课时间,何老师准时出现在了讲台上,看得出来,他今天的心情不错。做老师的谁都有爱才心切的心理,看着台下这些学生,何老师的眼神里充满着光芒,这种由内心深处流露出来的认可自然也传递到了台下学生的心里,照得人暖烘烘的。 “没想到啊,老师之前真是有点低估了这届学生的数学实力了。这才高一啊,高考难度的卷子咱们这个小班里竟然出现了两个满分!”何老师说着话就把目光望向了陈戒和高格立。 “满分代表着什么?自学能力,熟练程度,心理素质,临场发挥,这是综合素质的体现。对于其他没考满分的同学,老师对你们也很满意,真心希望你们这里将来能出几个大数学家,把咱们国家的基础学科能力再提一个台阶,那何老师的工作也就没白干了!” 未成年人的心智尚未完全成熟,总还是喜欢被人肯定的,何老师这番话以真诚而动人,说得台下同学也是一阵热血沸腾,一个个的眼神里也都放出了光芒。 但是陈戒却在此时十分不应景地偷笑起来,高格立问他什么情况,他也是笑而不语。 其实在陈戒看来,何老师这番话虽然鼓舞人心,实际上并不科学。想要提升基础学科能力是需要前沿顶尖人才的,而这种人才的基本要求就是拥有创造性思维,而创造性思维经常是在无压力的状态下激发的。 但是中国现行的教育体制其实是有那么点军事化管理的意味在的,竞争的味道是很浓烈的。 有竞争就有压力,但是人在压力状态下往往更依赖经验而不是创造力,所以为了保证发挥的稳定,刷题才成为了现阶段中国学生的普遍现象,正所谓“考考考,老师的法宝;分分分,学生的命根”。这跟打仗之前先搞演习实际是一个道理,都是为了保证人在高压状态下的正常发挥。 不过陈戒也能理解当前这种现状,毕竟它是和国情紧密关联的。现在的中国还处于追赶期,当前的主要任务是把现存理论吃透,补短板的阶段扎实当然要比创新更重要了,所以这种现状有它存在的合理性。 但当中国到达赶超临界点的时候,现行教育政策就需要改革了,如果到时候继续依靠这种填鸭式的教学,就算何老师的鸡汤再美味,你不符合客观规律就激发不出创造力,想要用没有创造力的教学环境去提高基础学科能力,虽然不能说行不通,但是效率太低了。 陈戒正是因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审视何老师刚才的那碗话才不免偷笑了起来。他之所以不回答高格立的提问,是因为就算说出来这种现状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改变,既然讨论根本没有意义,那又说出来干嘛呢?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陈戒这时再回过神来,何老师已经说起了考试的事情。 “周末我们主要学习的是二试内容,二试也叫加试,考试时间是9:40-12:30,共四道解答题,满分180分。主要涵盖平面几何、代数、数论、组合等内容,前两题各40分,后两题各50分。二试的题目难度远远高于高考,试题向国际竞赛靠拢,所以每道题都是硬骨头,希望大家不要掉以轻心,今天上午我们主要学习平面几何和代数部分的内容。下面我们开始讲课……”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二十九章 聊聊愿望 - 束发之年 - 火峰 放学后,陈戒和高格立正在校园里缓步行走着。陈戒看出高格立好像有心事,便问:“想什么呢?说来听听。” 高格立咂了咂嘴,有些为难地说道:“我今天被何老师煽动到了,有些话还是不吐不快。但是上次咱俩就是因为聊这些闹得很不愉快,我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说。” 陈戒听懂了高格立想要聊什么,无非还是未来规划的问题。 上次聊得不愉快主要因为陈戒只考虑了可行性的问题,但是经过最近一段时间,他已经逐渐想明白了这个选择的意义,他已经不担心再会聊得脸红脖子粗了。 “没事,今天咱们心平气和地聊,想说什么就说吧。” “嗯。”高格立点了点头。 “其实我还是觉得以你的学习能力做点什么不好呢,哪怕不像何老师说的那样去做个数学家,干点别的也行啊,为啥非要走你跟我说的那条路呢,总觉得没把你的价值发挥出来。” 陈戒见他这么关心自己,突然有点心生温暖,笑了笑道:“咱们往深想这个问题,就拿数学家来说,研究出了新理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应用呗。” “应用就是为了改善老百姓的生活,让老百姓生活得更快乐,对吧?但快乐是一种主观感受,所以物质层面的改善是一定要反映到精神层面上才算最终达到目的。如果物质生活水平提高了半天,却无法体现到精神层面的话,那这种改善的意义在哪里?说白了,就是老百姓虽然富裕了,但到头来发现富裕了半天结果还是不快乐,那富裕的意义又在哪里?” 其实在陈戒看来,富裕和快乐本身并没有必然联系,孔夫子的得意弟子颜回就算过得穷困潦倒,每天还不是乐呵呵的?大数学家高斯的父母也是穷人,但也不妨碍他在数学领域做出卓越贡献嘛! 之所以现代人把富裕和快乐挂钩,这背后有很多复杂原因,只不过现在还没聊到这里,所以陈戒也就没有多做说明。 高格立想当然地答道:“生活改善了人当然就快乐了,很自然的事情吧。” “不一定。”陈戒摇了摇头。 “你家放在同龄人里算是中等收入家庭了吧?否则也不会中考一完就马上在新民苑租了房,条件一般的家庭就是再重视教育一般也只是会在高三冲刺的时候住进来。你老爸有众人艳羡的工作,但还不是中年白头?你们家的生活改善了,但是你爸快乐么?” 高格立心说要不是因为家里之前的股票损失,老爸的压力肯定远比现在小得多,他不太赞同陈戒这个说法。反驳道: “我爸不快乐还是因为家里积蓄不够多,我们家的物质条件根本算不上改善,顶多算是勉强维持。” 陈戒则是回道:“我觉得你爸的不快乐与其说是因为积蓄不够多,倒不如说是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担忧,担心被淘汰,担心当前这种现状不能维持,如果确定性的预期很高的话,他肯定会比现在开心得多,你信么?” “所以我才说生活改善了人自然就快乐了,不矛盾呀。”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陈戒继续道:“叔叔不快乐的来源不是物质多少的问题,而是危机感的问题,是危机感中夹杂的焦虑与不安让他不快乐,而这种感觉本身就是一种主观感受。如果他感受到的不是危机感而是安全感的话,就算日子过得平淡一些,他也会开心得多。” “可是人只有处于危机感当中才有奋斗动力不是?温水煮青蛙,人在舒适区呆久了是很容易丧失竞争力的!” “那为什么你会害怕丧失竞争力呢?” “这还用说,丧失竞争力就会面临淘汰,一旦没有工作,吃饭都成问题,这是关系生存的根本大事啊!” 陈戒赶忙摆摆手道:“先别这么着急就直接把丧失竞争力跟生存挂钩,如果只是想活下来方法有很多,比如像你说的回到乡下种地,叔叔的话回到学校当一名计算机老师也可以,甚至拾荒也是一种生存方式,而且据我所知,拾荒的收入其实不比白领低。” 高格立睁大双眼道:“不是吧?你让我老爸去捡破烂?!亏你说得出来。” “不偷不抢的,拾荒怎么了?!在垃圾分类没普及的情况下,拾荒对环境的保护意义是很大的。” 高格立回敬道:“说的好听,你怎么不让你老爸去捡破烂啊!” 陈戒笑道:“哈!你的情绪总算到位了,你嘴上说自己不喜欢戴有色眼镜的人,其实不也一样在用有色眼镜看待拾荒的人么?” “好好好。”高格立说不过他。 “就算拾荒有它的社会意义,但你也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秉性在,以我爸的秉性他肯定是不会去干的!” “看来叔叔的工作很光鲜吧。”陈戒说,高父现在的职务是主任设计师,高格立上次提过。 “光鲜谈不上,充其量算个体面。” “主任设计师是设计队伍里最大的领导了吧?” “好多设计组,我爸只是他们组最大的领导。” “都到这个位置了,心还踏实不下来吗?” “私企嘛,合同到期看你没价值了,说解约就解约了。如果变成合伙人,应该会好些。” “不尽然吧?企业家也有好多得抑郁症的,行业竞争放在那儿呢,资金链只要一断,一切都如过眼云烟了。” “那你说咋办?这么个时代,有目标总比坐等淘汰强吧?” 陈戒淡淡一笑,回道:“呵呵,不开玩笑了,其实我是赞成危机感和生存挂钩的说法的,但如果仅仅只是和个人生存挂钩的话,危机感的存在不会在当今社会如此普遍。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压力自上而下的传递,是民族复兴过程中体现在个体身上的必然现象。” 高格立睁大眼睛看着他,问:“啊?此话怎讲?” 陈戒说: “我们可以把全世界的所有国家都看成一个班级体里的成员。” “中国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里一直扮演着拔尖生的角色,但是近代突然一落千丈,一下变成了班里的差等生,还是吊车尾的那种。” “如果我们一直都是差等生也就算了,可谁让咱们是从拔尖生的位置上掉下来的呢?而且跌落的过程中还持续伴随着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屈辱感,这种落差任谁心里都会憋着一口气吧?” “国有国运,家有家运,国运没到的时候,你干坑没办法。现在我们终于睡醒了,开始憋着一口气迎头追赶了。” “但追赶不是嘴上说说的,这个过程是很累的,别人跑一步我们需要跑三步甚至跑五步才能追得上去,当这种压力从民族角度发生自上而下的传递时,个体身上的危机感就普遍发生了。” “表面上看是危机感,深层次看是国运到了,你想安逸也安逸不了。” 高格立咂了咂嘴说道:“就算你说的有点道理,可这跟你要干的事情有啥关系?” “我们现在进行的是一场马拉松比赛,这是需要依赖团队配合的,既需要有人去跑,也需要有人递毛巾递水吧?我想做那个送毛巾的人。” 只听高格立嗤之以鼻地回道:“听你这个比喻总感觉你有偷懒的嫌疑。跑步多累呀,你光是送个毛巾明显轻松得多。” 陈戒心说你与其谴责送毛巾的人,还不如去谴责那些先富了以后就为了安逸选择移民的人。国家本来指望这些人先富带动后富,谁曾想最后却是当了逃兵,就算送毛巾再轻松也比他们强吧? 不过陈戒的本意并不是图轻松,于是纠正道:“是这个比喻本身有问题,那咱们换个比方,我们现在进行的是一场F1方程式赛车,同样需要团队配合,既需要有人开赛车,也需要有人换轮胎,我想做那个换轮胎的人。” “当然这只是打比方,实际情况比这要复杂得多。开赛车是一场耐力和技术的比拼,咱们不仅要追得上去,还得追上去了以后保持一段时间的领先,至少要一直处于第一梯队才行吧?总不能刚一领先就又被人追了回去吧?” “但这不仅需要场上车手发挥技战术水平,也需要场下的分析人员不断分析赛车和对手的情况,什么时候进场,什么时候换胎,换什么类型的轮胎,这些都是极有讲究的。” “回到现实生活里,我的感觉是目前大家在追赶的过程中已经疲态初现,当前社会普遍弥漫着不快乐、焦虑还有戾气,只不过这些情绪现在被国运托着暂时没有爆发,如果不能化解掉这些东西,那我们发展的可持续性就要打个问号了。” 高格立顺嘴回道:“听你这意思你完全可以做个心理医生呀。” “我觉得吧,中国人应该玩点中国人的东西,咱们的观念向来是防患于未然,心理医生都是事情发生了以后才进行干预,这时心理疾病已经形成,社会影响也已经发生,这时候再治疗需要投入的人力和时间成本太高了,而且能不能治好还是两说。” 高格立这时一脸问号地说道:“可听你说了半天,你想干的事情根本和炒股票八竿子打不着啊?!”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三十章 快乐机制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这时缓缓说道: “我的愿望其实很简单,国运现在摆在这里,这种压力是谁也逃不掉的,但我希望个体在日常的工作生活里能够快乐一些。” “即使快乐很难做到,做到坦然也好呀,只有大家心态放平了,民族复兴才是可持续的,个体也才能真正从民族复兴中感受到意义。我总还是希望大家能生活得快乐一些的。” “但是想让别人快乐,首先就得让自己快乐。” “如何快乐是个很大的命题,这需要时间、精力去总结梳理,我知道现在企业的压力都很大,如果我投身到正常体制里的话,每天光是工作日程就很可能让我忙得喘不过气,还哪有心力去研究这些呢?可是没有体制的保护,我拿什么安身立命呢?总得首先解决生存问题吧?” 高格立这时才有点恍然大悟:“哦,这就是你选择炒股的原因?但你也可以进国企呀,国企的很多岗位其实很轻松的,我爸之所以累是因为他在私企工作。” 陈国刚就是从体制里走出来的,陈戒太明白国企那些人的想法了,于是回道:“国企的很多岗位确实轻松,但是他们的心力都是用在工作之外的,每天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削尖了脑袋往上爬。但我不喜欢这种风气,做违心的事会让我不快乐,这本身就背离了我的初衷。” “你在国企也可以踏踏实实做自己呀,干嘛非要学那些人呢?” 陈戒这时又想起了吕国萍,一想起她对待老爸时的那个态度,突然冷笑一声道:“可我将来总是要成家的,就算你不想用一些小聪明往上爬,你老婆也不乐意呀!等到同一批入职的人都身处要职而你还停留在原地的时候,家庭矛盾怎么解决?” 这话不禁也让高格立联想到了当今社会的现实程度还有那个攀比劲儿,跟着苦笑一声摇起了头,不过嘴上还是没服输,继续说道:“为啥一定要靠小聪明呢?你也可以凭真本事往上走呀。” 陈戒这时瞥了高格立一眼,心说到底是我太理想化还是你太理想化?于是回道:“凭真本事往上走那得有伯乐才行,能不能遇到得看机缘,至少在国企的负反馈机制没有健全之前,我是不会去赌的。” 高格立想想也是,当初老爸就是觉得国企马屁味太重挣得又少才去私企的。 高格立没想到陈戒不过高一,就已经能把自己的每条路分析得妥妥当当了,那他还有什么好劝的。可是炒股总还是有风险的,所以他又忍不住说道:“只是炒股的风险总还是大了些……”不过说这话的时候,高格立的语气明显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人生本来就是二八现象,又想做那20%的人又不想担风险,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高格立这会儿算是彻底被陈戒说服了,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祝你好运了。”接着他就突然伤感了起来,“刚才说到快乐,我以前其实挺乐天派的,但是这两年我也有这种感觉,总觉得快乐好像越来越难了。” 虽然高格立对此有些伤感,但在陈戒看来这很正常,他说:“没啥好伤感的,就像人在生理上有变声期一样,人的心理也是有转换期的,你现在之所以觉得快乐越来越难,是因为你正处于快乐机制的转换期。孩子无忧无虑,快乐多是通过多巴胺获得的,而人一旦成熟,有了责任和压力,多巴胺就没那么容易获取了,这时就要靠内啡肽带来快乐了,这是两种不同的快乐机制。” 高格立这时又是一脸问号,感叹道:“你咋总是能说出一些新名词,什么多巴胺内啡肽的,啥意思啊?” 人活着说到底是图一乐,而乐的实现方式却是多种多样的。 陈戒说: “多巴胺机制是一种奖励机制,对于孩子来说,父母的陪伴和鼓励,老师的表扬,吃甜食,玩游戏,这些都可以促进多巴胺的分泌,多巴胺是一种激素,它可以让人产生快乐的感觉,但是这种快感的特点是来得容易但去得也快。” “你说你以前很快乐,这说明你的内分泌很正常,同时也能说明你是在一个有爱的童年环境里成长起来的。” “而人一旦成年,随着竞争加剧,人就有了更多的负担和压力,这时多巴胺的分泌水平就会下降,如果想要感受快乐,往往就要依靠内啡肽这种激素了。尤其在当前高压的社会环境里,成年人对多巴胺的获取难度就更大了。” “而内啡肽也是一种能让人感受到快乐的激素,但它是需要通过努力才能获得的,只有为之奋斗的目标得到实现,这种激素才会分泌。” “所以内啡肽机制也称为补偿机制,通俗说就是为了得到一块糖你得先挨一巴掌。跑步以后的快感,突破难题后的成就感,以及使命实现后的欣慰都属于这个范畴。” “但我说的是正常情况,每个人都会经历快乐机制的转换期,但不一定每个人都能成功过渡。” “因为内啡肽的获取难度比多巴胺高,对于意志力比较薄弱的人来说,很多时候坚持不到内啡肽的到来就已经放弃了。如果内啡肽一直获取不到,那快乐机制的过渡就会以失败而告终。” “而且据我观察,这种快乐机制过渡的失败率越来越高了。” “过渡失败的成因很复杂。” “社会竞争压力过大,导致内啡肽的获取成本越来越高是一个;还有就是原生家庭提供的多巴胺过于匮乏,一个人在缺乏关爱的环境下成长起来,他连多巴胺都没尝够,又怎么会有动力去追求内啡肽呢?!再有就是人的性格原因,一个对自己要求过高的人也不容易得到内啡肽。” “最后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咱们这代人大多娇生惯养,意志力普遍薄弱,根本坚持不到内啡肽的到来就已经放弃了。从这个角度看老祖宗说的吃苦要趁早其实是很有道理的。” “而一旦过渡失败,人就会退回到多巴胺的快乐机制里,但是对成年人来说,这个机制是有风险的。” “如果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很空虚,现实生活又因为不如意而得不到内啡肽的刺激,那就只能向多巴胺要快乐了,风险性低一些的就是美食、游戏、网络、烟、酒,要是这些刺激都觉得不够,那就只能向黄赌毒要快乐了,这个就相当危险了。” “而又因为多巴胺本身是一种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激素,一旦多巴胺成为获取快乐的唯一来源,为了感受快乐,就必须不断地重复同一行为,一旦对多巴胺形成依赖,这时就极容易成瘾了。这个时候再干预已经太晚了,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想做心理医生的原因。” 高格立沉思了一会儿后感慨道:“多巴胺容易成瘾,内啡肽又不容易获取,咱们这个年代想快乐已经这么难了么?” “大多数人的情绪轨迹都是心电图的模式,一旦情绪跌入低谷的时候往往就需要激素刺激,但如果能跳出这种情绪轨迹,就能解锁第三种快乐模式,这种快乐模式是不需要激素刺激的,是常态化的快乐。”说到这里,陈戒突然不说话了。 高格立见状催促道:“你就别卖关子,赶快说呀。” 陈戒又说: “这种快乐模式我也只能偶尔感觉到,所以没办法说得很仔细。” “我的感觉是人一旦进入这种状态,情绪轨迹更像是一条直线,但它不是麻木,就是一种很平淡的喜悦。” “它不像依赖激素刺激的快乐那么躁,而是一种由内而外自然产生的快乐,类似于放空后的感受。机理我还搞不清楚,我只知道独处的时候更容易感受到这种快乐。” 陈戒之所以对这种快乐模式的感受很模糊,是因为这种古井无波式的快乐并不是他自己生发的。它的本源其实在陈国刚身上,陈戒只是在陈国刚的耳濡目染下受到了一些熏陶,正是因为陈国刚对他心境的影响,才能让陈戒很早就感受到这种快乐。 “那你独处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呢?” “可能是在看书,也可能就是单纯地安静坐着。” 高格立嘟囔道:“可能这就是精神世界很充实的人才能感受到的东西吧……” 很短的放学路就在两个人对快乐的探讨中变得无限漫长了起来,等他俩回过神来的时候,竟发现自己连校园都还没有走出去,陈戒见时间已晚,便催促高格立加快了步伐。 出了校门,两人像往常一样走在既定的路线上,高格立的好奇心长期处于旺盛水平,所以走起路来也总是喜欢东张西望,心境自然不如陈戒安定。 走着走着,高格立突然发现左边巷子里有个人影特别眼熟,他拍了拍陈戒,问道:“哎,你看那个人像不像冯诗楠?”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三十一章 邻家姑娘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心说哪还用像,明明就是! 高格立之所以不敢认她,是因为冯诗楠今天没穿校服,全身上下套着一件天蓝色的碎花百褶连衣裙,既朝气又可爱,和学校里那个男孩气的她根本没法产生关联。 那条巷子里也不知道是哪家孩子刚刚玩过了跳方格,地上的格子图案还清晰可见,冯诗楠穿着一双白色帆布鞋,这会儿正一个人在那里一蹦一跳地玩着,脸色调皮之中带着一丝可爱,和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冯诗楠头上的银色发卡此时也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耀眼,一闪一闪地发着光。那光照得陈戒略感恍惚,他感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正在侵蚀着他的理性,让他有些困惑起来。 又是一幅画!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陈戒曾经送给她一幅安静少年的画面,没想到今天她就还给陈戒一组邻家姑娘的镜头。 可是陈戒当初是无心之举,冯诗楠此时也并非有意为之,那到底是谁开的这个玩笑呢? 老天爷呗! 我去!这就有点不对劲了,这姑娘不会是在等自己吧?! 陈戒此时突然紧张了起来,心说既然阴差阳错地错过了,周一说一声不就好了,你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算个怎么回事?这个气氛也太暧昧了吧?! 而且今天明明是我要给你讲故事,你现在穿得这么得体,而我穿的是件校服,冯诗楠看上去本来就比同龄男生要成熟一些,现在的着装更加强化了这种感觉。 本来是一个分享人生的故事会时间,现在搞成了大姐姐照顾在校学生的桥段,我还吧吧给别人讲故事?省省吧! 陈戒虽然古书看得多,但并不是读死书的人,古人对于穿着向来也很讲究,总得有个羽扇纶巾的英姿,挥斥方遒的时候才能更显年少本色吧?! 更何况现在是在一个姑娘面前,所以场合衣着这些细节陈戒就更加在意了,分享人生总得让自己看上去有点权威感才行啊! 最关键的是陈戒说不上来为什么,他的心突然觉得很乱,就算现在上去搭话他的大脑也早已经是一片空白,要讲的故事也早就忘光了,到时候上去的时候说什么?今天天气不错?得了吧,别丢人了! 而且现在旁边还跟了一个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高格立,要是让他知道了两个人今天约着见面,周一去了学校还不知道要怎么添油加醋呢!到时候陈戒成了老马的重点关照对象,那还不得隔三差五地去办公室喝茶?那还怎么像现在这样保持低调的生活? 三思而后行,陈戒打定主意今天是无论如何不能上去搭话的,就这么决定了! “不上去打个招呼?”高格立见陈戒完全没有留步的意思,好奇地问道。 “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家里早就等着急了……快走吧!”说完陈戒就大步走了起来。 高格立见陈戒去意已决,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几个小碎步便跟了上去。 …… 和高格立道别后,陈戒进了楼道,发现门口的那个柜子还是呆在原地,但是之前贴的字条却已经不见了,陈戒现在心里本就有些烦意,看见这个柜子心里觉得更烦了。 “爸,我回来了……”陈戒有气无力地打了声招呼。 “怎么这么晚啊?”陈国刚这会儿已经坐在餐桌旁等了陈戒很长时间,饭菜因为怕凉也都已经扣上了盘子,见陈戒回来,陈国刚立马站起身来翻开盘子,准备开饭。 陈戒在洗手间里一边洗手一边说道:“今天路上和高格立说话来着,不知不觉就过点了……” “挺有意思,你们两个有这么多可聊的吗?” “讨论起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话题。” 陈国刚点了点头道:“爸不怕你跟同学聊天,有个知心朋友总是好的,但是下次要是晚回来,记得提前跟爸说一声,要不饭菜都凉了。” “哦……”陈戒的搭话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因为现在的他正在思考问题。他不知道冯诗楠是不是还在那里等他,让别人等很久总是不好的,而且现在高格立也不在身边,这个时候去碰个头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肯定是不能穿着校服去了,陈戒一边想着一边打开衣柜,里面的衣服很多,有他自己挑的,也有很多吕国萍给他买的。 吕国萍给他买的衣服太潮了,穿到身上总是有点纨绔子弟的浮夸气,而陈戒的风格是偏低调和传统的,所以老妈买的衣服他基本都没怎么穿过,久而久之,吕国萍也就不替他买了,而是每次带他去专卖店让他自己挑。 陈戒选了一件T恤和牛仔裤,接着又跑到门口选了一双篮球鞋,陈国刚见他这个架势忙问:“马上开饭了,怎么又要出去?” “一点小事,爸我去去就回,您自己先吃吧,我很快回来。”陈戒说完话就推门出去了。 他之所以说很快回来,是因为他只是想去跟冯诗楠打个照面,主要是怕让别人等久了。因为今天这个情况对于陈戒来说已经不太适合进行昨天约定的议题了,他现在的心有些乱,他想打完招呼以后回来自己静一静。 可是去了以后怎么说呢?真巧啊?可事实是一点都不巧,陈戒是知道冯诗楠在那里才出现的。所以这话就算撒谎了,陈戒不喜欢撒谎,除非是那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情况。 那要怎么说呢?陈戒想了半天也没什么主意,整个人又开始烦躁起来,心里不住抱怨道:“跟女孩子打交道果然是件麻烦事啊!”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虽然当时的陈戒不明所以,但是多年以后,每当陈戒再回想起这段往事,他才明白,当年的自己,不过是想把最美好的一面留给对方罢了。 不!应该说,当年的他们,不过是想把最美好的一面留给彼此罢了。不过这都是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此时的陈戒,自然还没到洗尽铅华的年纪,苦思无果后,心说爱咋咋地,聊到哪步算哪步吧,反正打个招呼就回来。 陈戒小跑着来到校门口,不过此时早已没有了冯诗楠的身影,只剩下那个孤零零的跳方格留在原地,见证着此刻的擦肩而过…… “走了……呼……”陈戒不由地松了口气,整个人顿时都放松了下来,此时他才深刻体会到单身汉原来是一种如此自在的存在! 可是心底里那一丝丝的莫名失落又是哪里来的呢?人心真是个很复杂的东西,陈戒一边想着一边走在回家的路上…… 整个周末,陈戒都过得有些心不在焉,什么事情都做不在心上,记忆力减退,理解力减退,就连晚上接受老爸培训的时候也总是支支吾吾的,陈国刚还以为是他最近压力太大,所以也没有过多为难他,只是简单地复习了之前的知识便让他提前休息去了。 当人面对一种未知情绪时总是会伴生出更多的情绪,尤其是这种情绪不受理智操控的时候,恐惧、不安、焦虑,这两天陈戒都挨个体验了个遍。 不过经过了这两天的体验,凭借着之前的阅读经验,陈戒大体上搞明白了自己现在处于一个什么状态。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陈戒读着柳永的词一个人喃喃自语道,一想到自己现在竟然已经开始要面对这样的问题时,他不免自嘲了起来,“兄弟,现在还不是干这种事情的时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 心态调整调整总是会好的,距离把握把握总是会妥的,陈戒还是分得清主次的。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周日的晚上。 “只要周一到了学校,一切都会重新回到正轨的。”陈戒给自己打着气,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收音机。 其实陈戒是从来不听收音机的,但是今晚他的心有些散乱,总是拾不起来,心烦意乱之下也实在没个什么好办法排遣,冷不丁地发现角落里有一个落满了灰的收音机,在向父亲要了两节电池后陈戒成功地把它弄响了。 打开收音机,陈戒想着找一个音乐电台听两首歌。不得不承认,音乐电台播音员的嗓音确实很有磁性,光是那种声音,就自带着一种心理按摩的功能,几句话后人的心情就逐渐放松了下来。 “茫茫都市,你是否还在人海之中漂泊?人到中年,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无奈,回到家时,打开收音机,让自己暂时停下脚步放松下来,也未尝不是一种对自己的善待,接下来让我们听听来自他们的声音……”随着一个充满磁性的女性声音的结束,一首音乐缓缓地响了起来。 “最近比较烦,比较烦,比较烦,总觉得日子过得有一些极端……” 我去!陈戒一听开头都无语了,越不想听啥越来啥,换台! “寂寞寂寞就好……这时候谁都别来安慰拥抱,就让我一个人去,痛到受不了想到快疯掉,死不了就还好……” 额……陈戒继续无语,接着换台! “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能放得开……” 我去!这个世界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啦!陈戒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内心瞬间万马奔腾,如果不是自己足够克制,这台收音机此时早就躺在地上粉身碎骨了。 “唉……还是去找周公聊天吧……”陈戒顺手关上收音机,倒头躺在了床上。 …… …… 周一,第一节课后…… “你个大骗子!!!”冯诗楠一下课就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气势来到陈戒面前。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三十二章 倒打一耙 - 束发之年 - 火峰 高格立一听有戏看,本来有些尿急的他又顺势坐了下来,两眼放光地看起了眼前这两位主儿的表演,双手则是捂在了身体里储存尿液的部位,看样子,他是宁可忍着生理需要也是要把这出戏看完了。 冯诗楠的说话声不仅把陈戒吓了一跳,就连周围的其他同学听到之后也是一惊,不过好在冯诗楠的声音没有她老爸那么高亢,所以没有传出很远。 陈戒眼看周围这么多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这里,忙摆出了一个压下来的手势冲着大家一脸尴尬道:“没事没事……”然后看着冯诗楠小声说道,“咱能小点声么?”一边说一边用手肘往外挤着高格立,意思是摧他赶紧上他的厕所,别在这里看热闹。 高格立哪管这些,他现在是咬定青山不放松,吃了秤砣铁了心,这出戏他是看定了! “故事呢?!”冯诗楠伸出手理直气壮地向他讨要道。 陈戒没有急着搭话,他看着冯诗楠摊开的白嫩手掌,心说这手的白净程度都快赶上医生了,这么匀称修长的手指要是去弹钢琴的话那绝对是物尽其用了。 “哼!白白害我周六在校门口等你半天!做人得有品质,你的信用也太差了点吧?!”冯诗楠的埋怨把陈戒一下子从联想之中拉了回来。 “哦~~~~~~~,原来!”高格立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感觉知道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他把手搭在陈戒肩上调侃道,“咱们的大文学家还是很会附庸风雅的嘛!” 陈戒一抖肩就把高格立的手抖了下来,然后没好气地回道:“去去去,上你厕所去!” 高格立的手是下来了,但是屁股却是没有一点挪窝的打算。 虽然有理不在声高,但是声音一高,总还是有些震慑人心的效果。 对于其他人来说,面对冯诗楠的质问也许撒个谎编个瞎话也就糊弄过去了,比如“我没有看见你呀”这样的说法,但陈戒是明明看见冯诗楠了的,他不喜欢满嘴跑火车,所以这话他说不出口。 不过今天陈戒的大脑已经完全恢复了运转,只要冯诗楠别把自己打扮得跟个邻家姑娘一样,让陈戒一看见她就满心零乱,陈戒的智商就总还是能站上理性高地的。 经过大脑的飞速运转之后,陈戒首先想出了一个说辞,他解释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周五走得早,不知道你周末不来,加上也没你的联系方式,否则我是一定会通知你改期的……” “既然没有这个告知,那自然是要遵守约定的,我是个很守承诺的人,所以我还是来了呀。我一直都在校门旁边,你出来的时候肯定是能看到我的,可是学校的人都走光了我都没有看到你,你怎么能连个招呼都不打呢?!” 冯诗楠一想起周六自己一个人被独自晾在那里大半天,这心里就有说不出来的委屈,这要是在部队大院里,给别的男生二十几个胆子也干不出来这种事儿啊! 此时冯诗楠的男孩气已经被女性柔弱的一面彻底掩盖了起来,那语气就连高格立听得都开始于心不忍了,此时他正在用一种男性保护女性的特有眼神盯着陈戒,等着他给个说法。 陈戒心里暗暗叫苦,心说,姑娘,我总不能跟你说因为你周六穿得太好看了,看得我心里直发毛,所以就跑了吧?! 虽然这是大实话,但我也不能什么实话都往外勒呀!这个时候陈戒越发觉得国家让中学生穿校服是一项何其英明的决定! 谎话不愿说,实话不能说,陈戒心里这个憋屈呀。没办法,他只能把求助的眼光投向了高格立,希望他能帮自己解围。 高格立此时却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坏笑着眯了陈戒一眼,像是在说:“谁让你刚才摧我上厕所的,这么有意思的事都好意思瞒着兄弟我,你活该!” 陈戒这会儿可真算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没办法,他只能自己开动脑筋了…… 他的态度很明确,这个账他是坚决不能认的,否则以后不得一直低冯诗楠一头了吗?倒打一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总得找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吧? 陈戒的大脑此刻开启了全速运转的模式,他在自己的记忆里飞速地调阅着所有他可能用到的信息,然后再运用自己的逻辑思维能力把一个个线索巧妙地串在一起,不一会儿一个他自认为无懈可击的理由产生了! “其实要说这个事儿吧,主要怪你。”这话陈戒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实在无耻,所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都没敢正眼看着冯诗楠。 要说这件事儿陈戒干的确实有点不地道,其实冯诗楠背地里已经很替他考虑了,她被陈戒放鸽子的事情她到现在都还是守口如瓶。 因为冯诗楠知道,只要稍微走漏了一点风声,以部队大院里那帮混小子的脾气,陈戒这会儿早就让打得满地找牙了。就像陈戒不愿意撒谎一样,冯诗楠也有自己的不愿意,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善良。 其实要是换了别人,陈戒早就诚诚恳恳过去道歉了,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冯诗楠这儿他打死就是低不下来这个头。 他的潜意识里总是有一种担心,担心这个头一旦低了下去,有些事情就会永远地划上句号了。但是这个潜意识埋藏得太深,深到陈戒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意识的存在。 冯诗楠见陈戒这话说得竟然如此理所当然、厚颜无耻,竟然不怒反笑,她笑着重复道:“嘿!主要怪我?!” “嗯。”陈戒正在尽自己的一切努力保持镇定,“是你骗人在先的。” 这会儿冯诗楠是真乐了,她倒要看看陈戒打算怎么自圆其说,笑道:“今天我才发现,原来你是属猪八戒的!” 这话谁都知道什么意思,我们那位可爱的天蓬元帅最擅长干的事情就是倒打一耙了,此时用猪八戒形容陈戒也确实是再合适不过了。 “行,我倒要听听我到底是怎么骗人的,要是你不能自圆其说,下场你自己清楚!”说着冯诗楠毫不客气地比了一个锁喉杀的手势。 接下来就是陈戒紧张的自救时刻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三十三章 黑白颠倒(上)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先是静了静神,让自己暂时忘却那个锁喉杀的恐怖威力,然后说道:“咱们入学时,分班花名册里每个学生的中考成绩都是有公示的,这个事你还记得吧?” “记得!所以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中考数学是118分对吧?” 冯诗楠觉得这些话说的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便忍着不耐烦催促道:“陈戒同学,请别转移话题,说正事!” 陈戒平静回道:“先别打断我,让我把话说完。中考数学的满分是120分,也就是说你只丢了2分对吧?” 冯诗楠笑了笑说:“陈戒同学,如果你现在的打算是想用这些话来讨好我,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高格立本来还在期待陈戒能够说出点儿花来,哪知听到的都是恭维话,这毫无新意嘛! “但是……”陈戒突然话锋一转,“你别忘了,今年的中考数学卷是近十年来最变态的一张。” 来了来了,一听但是二字,高格立就兴奋起来,他还没等冯诗楠接茬,就抢先问道:“所以呢?” “变态之处就在于试卷的整体难度偏高,不论是选择题、填空题还有后面的解答题,每道题的平均解题时间都比历年中考的平均单题用时要高,选择题、填空题每题平均高出1.5分钟,解答题则更是每道高出平均用时5分钟以上,这是有统计数据的,不信你可以自己回家上网查。” “这还不是最变态的,最变态的是……” 陈戒眼看冯诗楠终于被这个话题带入到了自己的节奏中来,说起话来就更加底气十足了,只听他继续说道: “而最变态的就是最后两道解答题,每题10分,一共20分,这两道题大多数考生压根连审题的时间都没有考试就结束了。” “而对于那些有审题时间的考生来说,审了题也等于没审题。为什么?因为太难了,根本无法下笔,即使那些个别有思路的考生,也只能寥寥写上数笔,因为证明的过程太长了,由于之前的那些题目已经花费了太多时间,这部分考生就算有心杀敌,也已是无力回天了。” “所以咱们这届考生才戏称本次中考的数学满分是100分,能考90多已经很伟大了。” “中考结束后不少专家看到原题,都认为这两道题明显有超纲的嫌疑。如果用初中考试大纲要求的知识点解答,证明过程会极为繁琐,加上前面试题的难度也普遍偏高,所以能做出来的人凤毛麟角。” “就算是以我的水平,如果最后两题单纯是用初中数学的知识点解答,我也是根本来不及做完的。” “不过这张卷我还是答完了,为什么?因为我发现这两道题用高中知识点解答非常快,两三步就可以完成证明。反正用初中知识点答题我是写不完的,所以当初抱着不想把这两道题空下来的想法就用高中的办法给出了证明。” “但我知道我的答题思路超纲了,所以当时也就不对数学成绩抱什么幻想了。” “可是成绩下来后,我发现我的数学竟然有117分,所以当时就去找了我的初中数学老师,这才知道,因为最后两道题确有超纲之嫌,所以判卷标准放宽了,哪怕是用高中知识点解答,只要证明过程正确,就能给分,我的数学老师说这也算是给那些有超前学习能力的同学变相加分了。” “所以冯诗楠同学,我想请问你,你的118分是怎么来的?别说你最后两道题用的初中方法,我根本不信!” 这个问题明明跟陈戒的自辩毫无关联,可冯诗楠竟然在他咄咄逼人的气势下有点被问蒙了的感觉。考了118分明明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啊,怎么让他这么一问,反而有了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冯诗楠自己都对这种感觉无语了,只能支支吾吾地答道:“还能用什么方法,和你的一样呗。”接着强做镇定道,“可、可、可,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别想转移话题!” 陈戒这时老谋深算地笑了一声道:“虽然我知道我用的是高中知识点,但我忘了这部分内容具体出现在高中的哪个阶段,所以考试结束以后我专门回家重新查阅了一遍高中教材,发现这两道题用的是高三的知识点。也就是说中考之前你就已经自学完了高中全部的数学课程!” 陈戒现在眼看就要完成贼喊捉贼的胜利转变,黎明的曙光马上就要出现,为了把这件事再做的滴水不漏一点,他决定再加一把火。 “为了不让你说我冤枉你,咱们不妨再把事情论证的严密一点。现在让我来分析一下你最后两题的答题质量。” “中考数学,选择和填空每道题2分,后面的解答题分值不等,但最低都是5分起步,而最后两道大题,如果使用高中方法证明,那么步骤简单明了,结果也两极分化,要么一分不得,要么满分到手。” “从你118分的考试成绩来看,这两分大概率是丢在选择和填空题上。也就是说你最后两道题是满分入手,换句话说,你的两分反而是丢在了初中知识点上,这说明你的高中知识点竟然掌握的比初中知识点还要扎实!” 这句话里那股明显的偷换概念的意味就是陈戒纯粹的心理暗示了,为了防止冯诗楠后面赖账,陈戒现在必须要把她高中知识点已经熟练掌握的帽子赶快扣给她。 冯诗楠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因为陈戒分析得丝丝入扣,而且他的推测也和事实结果相符,她的两分确实丢在了一道选择题上,所以实在没什么好反驳的,但她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陈戒见冯诗楠没有反驳,便快马加鞭地继续说道: “虽然其他班入学时的成绩公示我没有仔细看,但我相信只要这次中考数学上了110分的人基本都在咱们班了。而咱们班的成绩公示我是看了的,数学上了110分的总共也只有6个人,能考出这个分数,很明显是初中阶段就已经全部学完高中内容的人。” “虽然咱们集训班里的同学大多都有提前预习高中内容,但从上次摸底的成绩来看,我认为他们的预习也不过是从暑假开始的,所以他们上次摸底的成绩不太理想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这时陈戒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就像看穿了冯诗楠那点小心思一样盯着她笑道:“但是咱们班中考数学上了110分的这6个人,现在除了你,周六都到了。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么?”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三十四章 黑白颠倒(下) - 束发之年 - 火峰 冯诗楠就像被一颗无形的子弹击中了一样,她终于明白陈戒绕了半天弯子究竟是想表达个什么意思,就连高格立都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控制不住地来了一声:“哦~~~~~,原来!” 冯诗楠先是没好气地甩了高格立一句:“一边呆着去!”然后扭脸看着陈戒,依旧强装镇定道,“还能有什么问题,技不如人呗。” “如果算上这句,你就是第二次骗人了。你的高中数学学得如此扎实,其实你只要发挥出了真实水平,周六你原本可以出现在集训班里,但是因为你故意隐瞒实力,才引出了后面这么多事情,所以我才说是你先骗人的——你的成绩是骗人的。” 话到这里,陈戒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也云淡风轻了起来,如果他留着山羊胡的话,估计这会儿也是要得意地捋上一捋了。 高格立这回彻底明白了,怪不得冯诗楠一上数学课就总是在那儿偷偷看小说,原来是因为她早就把高中的课程学完了,所以才有恃无恐的。 一切顺理成章之后,高格立坐在旁边一个劲地点着头道:“嗯,有理、有理……” 他用崇拜的目光打量着陈戒,心里暗暗挑起大拇哥后心说:“兄弟,你这栽赃嫁祸倒打一耙的水平真是一流啊!为了把屎盆子扣在别人头上竟能如此煞费苦心,真是难为你了。” 冯诗楠这会儿也是真没了脾气,说对了不抬杠,她确实放水了。 但她还是想对现在这个局面表达抗议,你一个男生放女生鸽子不仅心里一点愧疚没有,反而还无耻地把自己包装成了受害者,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行,真行!陈戒你可真行!为了把脏水泼我身上不惜绕这么大的圈子,你不是跟我玩推理吗?那我就再让你推理推理。 冯诗楠一边想一边说道:“就算你说得有些道理,但是动机上说不通。就按你说的,我的数学还可以,那么既然我有机会争取保送,为什么还要放着现成的机会不要而去放水呢?陈戒同学,请你解释解释。” 听到这个问题,陈戒心里乐了,他平时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活动脑子,他这种人按陈国刚的说法就是典型的活得很累的人。 既然我已经被老爸打上活得累的标签,那我就要对得起这个标签,想什么问题干脆就往深了相,往透了想,陈戒想到这里看了看冯诗楠,心说你是真以为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么?于是开口问道:“真的能说么?” 冯诗楠一脸小得意地说道:“但说无妨~。” “好,那我就说了。你之所以对这个保送这么不感兴趣,是因为保送压根儿对你没有意义。”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冯诗楠心说他不会又猜到了吧?于是试探着问道:“怎么个没有意义法?” “因为保送名单里的学校没一所是你愿意去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考军校的吧?”陈戒说完这番话,笑得更灿烂了。 这还得了?! 冯诗楠现在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觉着自己整个人都要被陈戒看透了一样,这感觉就像一位正在河里沐浴的姑娘,刚一上岸就碰到一个路过的男性青年一样,别提多羞涩了。 不过冯诗楠也不是一般人,哪就那么容易露怯了,所以强装镇定道:“好!陈戒,今天算你厉害!这件事我可以不再计较,但是你别忘了,你欠我一个故事!” 听到这一篇终于翻了过去,陈戒心里别提多轻松了,加上这次倒打一耙本就让他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倒也爽快了起来,不就是个故事嘛,好说好说。陈戒笑着回道:“之前欠的找机会自当如数奉上。” “哼!”实在没话好说的她只能丢下这么一个字,算是挽尊。 高格立此时也心满意足,直呼过瘾,他拍了拍陈戒,笑道:“我说,你这水平都可以出去摆个卦摊算命了!” 陈戒没用正眼看他,只是悠悠说了一句:“再不去厕所,小心下节课尿裤子。” 高格立不被提醒还好,一经提醒,他的膀胱就像突然听见了呼唤一样变得跃跃欲试起来,他一边喊着:“哟哟哟,来不及了……”一边马不停蹄地向门外跑去。 …… 整整一天,高格立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陈戒,那种眼神别有深意,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看得陈戒浑身不自在。 到了集训课,何老师对座位重新进行了安排。 不参加周六集训的统一坐在左边,参加周六集训的统一坐在右边。 左边的同学这会儿正在做联赛一试试题,右边的同学则在攻关二试试题,何老师在台下缓慢踱着步,观察每个同学的答题情况。 陈戒这时已经完成作答,所谓的完成其实只是写完了前两道题的答案,后面那两道大题他实在没思路。 毕竟作为高一学生,国际奥赛水准的题对他还是有不小难度的,但他还算放得开,知道自己不会做倒也没有继续纠结,干脆洒脱地放在一边。 答完题后没有事情做,他便拿出手机看起了上面下好的电子书,但他眼角的余光总能看到高格立正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自己,陈戒被他看得实在发毛,索性把头扭向了另外一边,对面恰好是做一试试卷的学生。 不知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马天来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冯诗楠旁边,看样子正跟后者说着什么,表情就像汉奸翻译碰上日本军官一样。 冯诗楠则是专心做着试题,从头至尾都没用正眼看过他。 “有点意思……”陈戒小声嘟囔了一句,再次把目光退回到了电子书上。 回家路上…… “我说你能不能别一直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有啥事直接说啊!”陈戒终于按捺不住,停下了脚步。 高格立一脸讪笑,像是一个人自顾自地说道:“之前一直感觉你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现在才发现你这应该叫早熟,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才高一呀……” 陈戒白了一眼问:“高一怎么了?” 高格立一脸蔫坏地看着他,调侃道:“你和冯诗楠进展很快嘛,可你既然周六约了人家,干嘛见到了又不打招呼?临阵退缩还倒打一耙,明显做贼心虚嘛……” “你啥时候也搞起捕风捉影这一套了?我又没做贼,干嘛要心虚?” “不心虚约了人家见面又放人家鸽子?嘿嘿,是不是嫌我当电灯泡了?” 陈戒听出高格立的言下之意,干脆点破道:“你不就是觉得我早恋了嘛,有话放到桌面上说,别拐弯抹角的。” 陈戒的理直气壮出乎高格立的预料,倒把他自己搞得不知如何应对了,只好递了一句:“哎哎哎,我可没说哦,是你自己说的。” 陈戒看着高格立的紧张样子轻声叹了口气,摇头道:“你也15岁的人了,应该要开始培养独立思考的能力了,不要人云亦云,听风就是雨。” 这话高格立不爱听,反驳道: “什么叫‘我也15岁的人了’?应该说我才15岁好吧!” “我也奇怪了,别人的15岁聊的都是漫画、游戏、追星什么的,聊聊学习也是好的,简单得不得了。” “可是自从跟你同桌,我的生活开始充斥着各种特别烧脑的问题,很多时候接你的话都特费劲。同学,你多少也得考虑考虑我这个捧哏的感受啊!” “有么?”陈戒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可能我的快乐机制已经完成过渡了吧。” 高格立指着他:“你看你看,又在说很烧脑的话了。” 陈戒看出高格立确实有些不开心,安抚道:“好吧,那你说什么话题不烧脑?” 这话立刻唤起了高格立对两性话题的青涩好奇,便说:“还是聊聊你跟冯诗楠的事情吧。” 陈戒一脸无奈道:“我和她真没什么,聊这个你肯定会失望的。” 高格立一脸不相信,反问道:“你都约人家周六见面了,还说没什么?!” 陈戒再次想起林姨,但他现在不想提这件事,只好解释道:“我只不过比一般的同龄人提前思考了一些问题,而我觉得这些问题对她的人生可能有些帮助,所以才想找她聊一聊的,只是一种感悟分享,真没别的意思。” 高格立撅着嘴,语带不满地说道:“切~,天天跟你混在一块儿也不见你这么上心地跟我分享点啥。” 陈戒停下脚步,据理力争道:“同学,说话讲良心,我跟你分享的还少吗?!” “同样是分享,内容可就不一样了,至少你跟我分享的东西没一件需要约到周六说。” “学校人多嘴杂,我只不过是出于避嫌的考虑而己。” 高格立就跟逮住理似的,不依不饶道:“不通不通,咱们班女生那么多,你为啥单单只给她分享?” “冯诗楠是我欣赏的类型,作为朋友我还是想告诉她一些什么的。”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三十五章 谈虎色变(上) - 束发之年 - 火峰 这时高格立的表情又复杂了起来,调笑道:“哦~~~~,你管那个词叫欣赏,你可真能给自己找台阶。” 两人因为聊天走得很慢,学校除了宿舍已经没了灯火,回家的狭长小路也全无人影,只能偶尔听到两声猫叫,几声犬吠。 路灯有些暗淡,月亮姐姐为了照顾行人把自己打扮得分外明亮,两个年纪只有15岁的少年就这样在月光的陪伴下再次开始了人生的讨论…… 陈戒看出来了,高格立是无论如何也要把早恋的帽子扣给他了,所以他也懒得解释,直接开口道: “今天咱们干脆把这个问题聊开了,我对早恋的态度可没你那么神经质,这种事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早与不早其实都是相对而言的。唐宋时期,男子15岁就可以成婚了,如果放到以前,15岁已经满足法定结婚年龄,怎么又能算早恋呢?” 听到成婚二字,高格立差点把下巴惊掉:“我去!没想到啊兄弟,你都已经考虑到这步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陈戒看着他,无可奈何地摇着头道: “一个事情一个事情的说,我不否认一见钟情的存在,但前提是两个人对待感情的态度都是严肃的。” “但是当今时代,所谓的一见钟情大概率的情况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陈戒见他又要接话,急忙伸手打住,继续说道: “你先让我把话说完,我刚说的婚龄是古代情况。” “那个时候社会结构简单,考功名、种地、小买卖、经商,基本就这些,所以男性到了15岁基本都有一门吃饭的手艺了,既然具备了养家的能力自然就可以成家了。” “为什么我们现在的家长如此反对早恋,一说到这个问题就谈虎色变,其实和古人的底层逻辑是一样的。” “我们是很传统的民族,强调责任,所以恋爱往往意味着婚姻。” “表相上看,最大的顾虑就是担心影响学习,再往深了想,是因为学习好坏直接影响就业,毕竟咱们这代人没地没祖荫,就业几乎变成了生存的唯一出路。” “如果连养家糊口的手艺都没有,哪家姑娘愿意跟你喝西北风,咱家姑娘的家长敢把孩子嫁给你?” “当然,也不排除双方家长是世交,孩子正好一男一女又在同一个学校,两人又是从小青梅竹马彼此倾心,这种情况只要家长不持反对意见做好引导工作两个人完全可以相互扶持走一步看一步。” “这样男女双方的心理负担要小的多,就不至于影响学习,所以我说早恋这种情况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可是大多数人没有这样的前提条件,所以家长才普遍认为这个年纪谈恋爱简直就是胡闹。这和古人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 “可能人们把看重这个问题的女人定义成现实,但是换位思考,这个不应该是男性首先考虑的问题吗?男方优先考虑这个问题,这是我们的民族性格,也是最基本的善良。” “玄幻小说里经常提到血脉之力,我们这个民族的血脉之力就是务实,这既是从客观角度出发,也是从善良角度出发。” “你看上一个姑娘,结果没能力养人家,啥感觉?虽然我没经历过,但我想那种感受肯定比吃苍蝇难受多了。” “一开始谈恋爱的时候可能只是觉得好玩,那会儿啥也没有,姑娘也单纯。” “但是相处过程中,一旦男方心态发生变化,突然有一天特别想要给女方承诺的时候,如果当时的自己什么都没有,那个压力一定巨大。” “而当压力超过承受极限的时候是无法转化成动力的,这种情况下很多男性根本没法进行日常的工作生活,最后只能分开。” “即使男方不张嘴,当女方发现对方无法给自己想要的安全感时,也会选择分开。” 陈戒耸了耸肩,摊了摊手,继续说道:“这一分开好了,男人开始啥都不相信了,开始游戏人生了。女人呢,也变得现实了,变得认钱不认人了,给下一代的感觉就是世风日下,恶性循环。” “这时明明务实的民族性格就变成了物质的民族性格,大家都在幸福还没来临的时候就把这么宝贵的东西提前透支掉了。” “人性没人相信,就只能对物质提出硬性要求,要车、要房,结婚成本不断提高。” “然后就有人醒过来了,不对呀,你把最美好的东西都给你前任了,他什么成本不用花,我娶了一个已经变得很现实的姑娘进门,对我一般般还天天耍心机,但我房子车子却样样不少,我整个是一接盘侠啊!” “女方嫁人后兴许也会发现丈夫一点家庭观念都没有,对自己也没什么感情,好像只是为了结婚而结婚,那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离!” “继续这么发展下去,婚姻这种社会形态就会濒临解体,家庭是社会的最小细胞,一旦发生群体性的婚姻解体,就是社会动荡的开始,也许不会导致战争,但会给人一种感觉,就是乱!” “再往后,原生家庭问题就会成为每一代新生儿的天然标签,他们没有父母示范,也不知道如何经营感情,如何尊重彼此。” “进退失据,结果就是两性之间彼此伤害,彼此仇视,互不信任,恶性循环。” 听完了陈戒的长篇大论,高格立突然害怕起来,低声说道:“那个,兄弟,我再弱弱问一句,你真的只有15岁么?” 陈戒接着高格立的问题回答道:“其实15年的光阴已经足够让人变得成熟。为什么你一听我讨论这些问题就总要问我的年龄呢?” “可能是……” 没等高格立回答,陈戒便继续说道:“我这是个设问句,我是打算自问自答的。” “哦、哦,那你继续说……”别说,高格立这个捧哏当得还是挺称职的。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三十六章 谈虎色变(中) - 束发之年 - 火峰 “我爸说,咱们这代人成熟的晚是因为成长起点有问题。” “儿童的正常成长应该直接认识生活,但是因为童话和爱情的存在,我们进入了一个虚幻世界的歧路。” 不知为何,陈戒提起爱情二字总是觉得牙碜。 陈戒继续说道: “从东方价值观的角度审视,这两样东西都是虚无缥缈的,我们之所以成熟得晚,是因为时间主要花在了撞南墙上。” “这两个概念原本都是西方价值观的产物,还好我们不过圣诞节,否则还得多一个圣诞老人,这三样无一例外都是虚构出来的。” “我想西方把这两样东西传进来并不包含主观恶意,但也没有主观善意,这只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因为民族性格不一样,同一个概念,我们的理解是截然不同的。因为误读,导致两个概念客观上对我们民族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在我的童年时光里,我爸是一直把童话当禁书的。” “上小学时,我从语文老师那里借了本《格林童话》,我爸看到直接给我从窗户扔了出去,第二天就跑到学校跟我的语文老师大吵一架,我们语文老师,一个柔弱女子当时都被吓蒙了。” “我爸的理由也很简单,说到底童话这东西是骗人的,它过分强调了人生的美好,没有强调人生的艰难,你把自己当成白雪公主,但世上根本没有那么多白马王子,当你自认为你遇到了的时候,那个人往往是个骗子。” “我爸觉得,如果家长给孩子立了一个脱离实际的梦,一旦将来的现实困境把梦打碎,这种心理落差造成的伤害是非常大的,他认为不能对子女提供正确引导是父母极大的失职。” 高格立不太认同,反驳道:“有梦总比没梦强啊,至少朝着一个美好的目标努力,人才能越变越好吧?” 高格立的观点陈戒更不认同,当即反驳道: “人到世上走一遭,原本就是来完善自己的,这是生而为人的本职任务,为什么非得找个目标牵引呢?!” “好比一个女孩子,你给她一个白马王子的梦,出于对爱情的向往,她努力学习,积极向上,各方面都很优秀。结果痴心错付,遇到的是个感情骗子,没几天,抽烟喝酒全学会了,这种例子不胜枚举吧?” “这就是把本职任务和不切实际的目标挂钩后的风险。人,生而向好,无需理由。非要说句场面话,那就是对得起天地,对得起父母。” 陈戒见他没有反驳,继续道: “我爸说,人,掉进谎言的陷阱里容易,再爬出来且难呢。所以他对我的教育一直是曾子杀猪那套,这一点我很感激他。” “当然,这种教育也有代价,因为看的东西不一样,所以我和同龄人基本没有共同语言,导致我的朋友非常少。” 高格立将手举起,悠悠说道:“请允许我打断一下,童话故事里也是有《卖火柴的小女孩》这种悲惨故事的……” 陈戒笑笑,不假思索道:“那你觉得作者写这个故事的目的是什么?” “激发孩子的同情心吧?” 陈戒摇摇头,说道:“这个故事我初中看过,出自《安徒生童话》……呵呵,直到初中我爸才允许我看童话的。这个故事里,小女孩的父母是健在的,作为母亲,你能眼看着自己女儿大冬天穿着一双拖鞋出去卖火柴吗?” “可能他们家真的穷到连一双鞋都买不起吧……” “你觉得这种事绝大多数中国父母能干出来吗?中国的父母,自己没吃没穿也得让孩子吃饱穿暖了,所以这个故事放在中国根本不成立!但我爸说这个故事其实也能反映一些问题。” “哦?什么问题?” “作者自己的原生家庭问题。”陈戒说: “所谓卖火柴的小女孩不过是作者自己经历的投影罢了。安徒生出生于欧登塞城,童年生活贫苦,父亲是鞋匠,母亲是佣人,没有经济条件的他小时候只能在慈善学校读书,日子一直过得很凄苦。” “而西方社会从始至终就是商业社会,商业文明可不讲究咱们那套安贫乐道、子路颜回,讲究的是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没钱就是被歧视,就是不快乐。所以我爸说这书就是安徒生一舒胸臆的东西。” “我爸还说,如果我真的同情里面的角色,将来去考个公务员,替他们解决这些缺衣少穿的问题。” “如果志不在此,那我能做的就是将来不要让自己的孩子变成小火柴那样,可这不又成了男人要先有手艺再成家的问题了,还不是回到古人的老路上了?” “所以我爸说,童话都是骗人的东西,尤其是心志未全的小孩子看了毒害尤其严重。” 此话高格立不太赞同,便道:“但安徒生可是被誉为‘世界儿童文学太阳’的人,总还是有些道理的吧?” “这个头衔里的‘世界’是西方人的世界,不是东方人的世界,对这个头衔,我爸压根儿不认,他不是那种迷信权威的人。” 高格立听到这儿笑了笑,调侃道:“都说妈宝满嘴都是‘我妈说’、‘我妈说’,你这满嘴都是‘我爸说’、‘我爸说’,敢情你是一个爸宝,哈哈。” “谁说得有道理我就听谁的,不巧,我爸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那你小时候叔叔都给你看些什么呢?” 陈戒答道: “开蒙的书喽,什么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什么的,基本是老祖宗的老一套。” “我爸说理解力是需要阅历的,童年时期没什么阅历,看很艰涩的书也懂不了,所以首先培养我的记忆力,这些开蒙的书他都强制要求我全文背诵,我的记忆力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记忆力要练,但是记什么很重要,古人文章都是圣人之言,天天耳濡目染对气质肯定有影响,你感觉我看上去不像15岁的人,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这样啊……”高格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些老书他倒在书店见过,真有人读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可是……”高格立本想要问关于爱情的问题,可是作为15岁的高一新生,这两个字他总是有些羞于出口,无奈换了种说法,“你不是说影响成长起点的东西有两样么?那后一样……?” 陈戒也不太想念叨那两个字,听懂高格立的意思后,嘀咕道:“哦,那个啊……我爸说那个东西压根不存在。” “无意冒犯。”高格立小意试探道,“那个……你爸是不是受过什么情伤?”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三十七章 谈虎色变(下)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早就料到他会误解,急忙解释道: “不存在不是不相信,讨论相信与不相信的时候,人们都已经立起了爱情的概念。” “但我爸说这个概念本身就不存在。一旦你开始把生活中的点滴都去和那个概念对标,你很难快乐。”这话让陈戒想起了吕国萍,他明白父亲这是在暗指母亲。 高格立已经听蒙了,困惑地问道:“这个概念如果压根不存在,人又干嘛要结婚呢?人类这千百万年来的繁衍靠的又是什么?” “所以我之前提醒你不要人云亦云,要独立思考。你都没谈过恋爱,也没结过婚,谁告诉你婚姻是靠那个东西维持的?” 高格立耸了耸肩道:“大家都是这么说的,电视上也是这么演的。” 陈戒摇了摇头:“如果你只希望自己的婚姻维持很短一段时间,那个东西可能有用,过一辈子不现实。” 高格立有些着急,催促道:“哎呀,你就别绕弯子了,靠什么维系的你倒快说啊!兄弟我将来的幸福兴许就指望你这一句话了。” 陈戒看到高格立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婚姻的本质其实是一种经济行为,两个人结合的初衷是为了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协同作战效用,和那两个字本身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去!你这话就有点扯了,我要是不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把她娶进门呢?” “唉……”陈戒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又被别人带节奏了。你说的是言情剧里的模式,有时间多看看纪录片或者统计数据吧。” “相信我,很多人结婚只是因为到年龄了,然后又正好出现了那么一个人觉得合适结婚,然后就结了。” “甚至一个人明明很恨另一个人,可是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姻缘际遇之下也稀里糊涂地结了,这才是现实生活中的实际情况。” “所以要说婚姻的真实原因,老祖宗的答案更客观,有个词叫做——缘分。” 高格立被陈戒一席话彻底打乱了原有认知,此时正眉头紧锁地摸着自己的额头,陈戒见他这个样子,便给了他一个温和地微笑,提高嗓音说道:“但是……” 高格立一听但是二字,就像发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赶忙接话道:“我就说嘛,总得有个‘但是’啊,要不我就真崩溃了,快说说你的‘但是’是什么。” “缘分是分善缘和恶缘的,你说的因为感情而结婚,是属于善缘的范畴,至于感情的深浅那就得看缘分的质量了,当然也有恶缘,就是那种打了一辈子但是不离婚的。” “我去,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啊,我哪知道哪个是善缘哪个恶缘?” 是啊,谁能知道等在前边的那个人是善缘还是恶缘呢? 想到这里,陈戒豁然一笑,那笑容里的豁达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高中生应该有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历尽沧桑后的过来人。 只见他笑着说道:“天意这种事情确实是人力不可预料的,但是我们的民族思想向来不喜欢宿命论,总是事在人为的,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剩下的全看天意,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不通不通……”高格立摇头质疑道,“我爸公司有些同事,天天出去花天酒地,可找的老婆也是个顶个的漂亮,他们在结婚前做什么准备工作了?结果找的老婆也不错呀。” 陈戒回道: “一、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现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只是没展现给你看罢了。” “二、你的标准有问题,好老婆的标准为什么一定要和漂亮挂钩呢?马天来他老妈长得也不丑,但你愿意娶个那样儿的么?所以你这个论据不充分。” “三、往悲观的方向想,这些人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时间久了,他的婚姻难道不会出现问题么?两个人在一起是互相驯化、动态调整的,就算你现在找的老婆很漂亮,人也不错,但这样下去时间久了,对方难免不会心灰意冷离你而去。” “四、你说这个话的心态有些消极,人生怀抱些希望总是好的。” 陈戒说完希望二字后望向天边,那眼神就像那个方向上真的蕴藏着希望一样。 虽然陈戒没有直接回答婚姻靠什么维系,但当高格立听到陈戒罗列的这几点后,也大概听懂了其中的意思,但他越想还是越觉得婚姻这个问题太复杂,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解释得了的,所以又不免头疼了起来。 片刻之后,陈戒回过神来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最关键的是……” 高格立这会儿打陈戒一顿的心都有了,忙说:“你又来了,咱能不能不要总是说话大喘气,你要说啥一次性说完行不,别每次总在这种关键地方停顿!” “呵呵,最关键的是,我们确实不知道未来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但现在有一个办法能够提高你将来的幸福指数,虽然成功率不是100%,那你是愿意等,还是愿意去改变。等其实就是在赌,赌你未来可能会有个不错的婚姻,但万一不是呢?我爸告诉我对待人生不要有赌性,要去做赢面大的事情,一件事情在不确定成功率的时候就在这件事情发生前先尽量提高它的成功率。即使最后结果并不算太好,但我尽力过,我问心无愧了。但是这个尽力一定是正确的方式方法,不是胡来,否则很多事情你觉得你是在努力,到头来却恰恰相反地透支了幸福。格物致知,格物致知,所以我爸说明理太重要了。” 高格立这时突然羡慕起了陈戒,忙问:“这种爸爸还有吗?我也想来一打!” 陈戒送给高格立一个迷之微笑,说道: “聊了这么多,其实都是为我最后的观点提供理论支撑的。之前我们讨论到早恋的问题,我的看法很简单,如果我现在已经有了经济能力,只要到了法定结婚年龄,而且我又有一个想娶回来的姑娘的话,现在谈个恋爱也没什么问题。但按目前的社会结构来说,即便大学期间我们也是基本没有收入来源的,而我这个人有点随我爸,心里也是有点傲气的,所以即使我将来上了大学,我也是不会用家里给我的生活费来谈恋爱的。而即便是大学毕业,如果我的收入暂时稳定不下来,那我也是不会谈恋爱的。虽然不知道我的另一半是谁,是我的仇人还是有缘人,但我总还是对她抱有善意的,这么算下来的话,如果我走上大学这条路,那么我怎么也要30岁左右谈恋爱了,所以早恋这种事和我是绝缘的。抱歉让你失望了,没能给你提供什么八卦情报。” “唉……真没意思。”高格立听到这个答复后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 “不过既然你之前说到让我分享一些经验给你,那我就把我的想法转送给你,没赚到钱之前别谈恋爱,因为我觉得你的骨子里也很善良,我怕你谈得太早会自寻烦恼。” 高格立天生是一种程序猿思维,他总是想把一件事情的每个逻辑分支都讨论出来,于是刨根问底道:“但好多人在什么都不稳定的时候也成家了呀?” “这得看每个人的秉性和缘分了,同一种情况不同的人反应是不一样的。如果你对自己要求特别高,很强调自己做为男性的责任感,那还是晚点谈好,这是你自己的计划性思维。可如果到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比如出现了一个姑娘就是看对你的人了,并且也不在乎你有钱没钱,甚至她的加入对你的事业很有帮助,让你突然之间具备了履行承诺的能力,那就又另当别论了。但是先把自己的秉性搞清楚总还是必要的。我看人一般还是很准的,你是个适合晚婚的人。” 高格立此时总算问出了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也算没白替陈戒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捧哏,于是点头说道:“嗯……终于还算有点收获。” 可当高格立想再问些事情的时候,突然听到家属区那边有人正在呼唤自己和陈戒的名字。 陈戒当然也听到了,他马上意识到了问题,拿出手机一看,惊道:“我去!11点半了,6个未接电话!家里肯定是着急了!” 高格立站住脚听了一会儿说道:“好像是我爸的声音,喊你名字的应该是你爸吧?说起来,咱们做了这么长时间邻居,还没互相串过门呢。”此话刚一出口,他发现陈戒竟然莫名其妙地犯起了难。 “那个……其实我老爸算不上是个好客的人。” 高格立看陈戒一脸为难,也不打算继续为难他,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怪不得你老爸这么多学问,估计是把会客的时间都用来看书了。你爸这脾气怎么和钱钟书有点像捏?也不喜欢别人去家里做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秉性吧……”陈戒苦笑一声,勉强解释道。 高格立瞥了陈戒一眼,摇了摇头道:“行啦行啦,不难为你了,我不去你家了还不成?听这声音家里估计也是等着急了,赶紧走吧,我的情感专家。” 说着话,高格立和陈戒就快步跑了起来,陈戒一边跑一边心想:“情感专家?我什么时候成了情感专家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三十八章 可怜父母 - 束发之年 - 火峰 “少爷,我觉得咱们得聊聊了。” 陈国刚正在客厅的沙发上做着深呼吸,一脸严肃地看着陈戒。 要说中国父母,那真是天生操心的命,自己儿子上了高中按说也是大人了,但是大半夜的不回家,连个招呼也不打,就算陈国刚再淡定,这种时候也要着急了。 陈国刚的子女观还是比较豁达的,他向来相信儿孙自有儿孙福。 他对陈戒倾注的心血不过是做父亲的天然伦理,他觉得这是应该的,没什么好讨价还价的,他也不愿意把付出变成枷锁以此来过度干涉陈戒的人生轨迹。 望子成龙的父母往往都不是龙,真正的龙生下来的孩子各各不同。 陈国刚甚至做过最坏的打算,如果陈戒命运不济,半途夭折,比如天灾、疾病这类事故,那他也只能认命。但他不能因为自己内心的不安就把儿子放到温室里培养,这对陈戒的成长没好处。 对于只有一个子女的父母来说,敢这么想问题是需要勇气的,大半辈子过来了,唯一的孩子就这么没了,突然间白发人送黑发人,啥感觉?! 但是陈国刚还真就有这种勇气,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你陈戒半途夭折,只能说明你我父子缘分已尽,陈国刚早就看开了。 看开归看开,预防工作还是要做的,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陈国刚在新民苑租房正是出于这个目的,一来孩子跑家不用太辛苦,二来可以避免路上车来车往带来的隐性风险。 但是今晚情况有所不同,陈国刚独自在家越呆越后怕,尤其是6个未接来电后,他脑海里的悲惨画面已经到了此起彼伏无法控制的地步。 人都这样,跟谁越亲近,一旦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人就很容易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想,而且是往最坏的方面想,没一会儿就上升到天灾人祸的级别上了。 手机丢了?不对吧,捡到手机的人要么接电话要么关机,放着不接于理不合。只是一个念头,陈国刚就把这项可能排除了。 出车祸了?不应该吧,这个点路上已经没车了。 溺水了?不至于吧,方圆几公里也没什么河流池塘啊! 陈国刚思来想去,越想心越乱。没一会儿脑子里竟然蹦出这样一个念头: 遭雷劈了?不是吧!可那画面真真儿的,就跟发生在自己眼前一样。 陈国刚跑到窗边一瞧,今晚天气很好,月明星稀的,不可能打雷呀,再说自己儿子自己最清楚,以他的人品,雷劈这种事肯定跟他扯不上关系。 想到最后,陈国刚只剩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人贩子! 天灾这类不可抗力属于天意,他也没脾气,可陈家的独苗是绝不允许人贩子染指的。 “你大爷的!”虽然陈国刚从来不在自己儿子面前彪脏话,但是爱子心切,心理活动总还是有的。尤其当他把儿子的失踪原因归结于人贩子时,心里就更怒不可遏了。 “老子辛辛苦苦把儿子带这么大,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他德智体美劳全面开花,这会儿让人贩子绑去做乞丐?!还要……”。 想到这里,陈国刚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已经不敢想象陈戒被虐待致残的画面,一个怒发冲冠,拿起家里最粗的擀面杖就冲出去了,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其实陈国刚也不想想,哪个人贩子没事拐卖高中男生啊?! 可是随着儿子的失踪,他的理性早就被感性的汪洋大海淹没了,哪还管得了这些,先冲出去再说! 结果!!!陈戒你个小兔崽子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出现在我面前,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面对这种情况,父母的处理方式往往截然不同,两极分化。 传统母亲会把失而复得的喜悦化成拥抱或者眼泪,然后不停念叨着:“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本画面仅限传统女性,现代母亲不一定适用,那下起手来有时比当爹的都狠。) 但是父亲的感情向来不是梨花带雨,陈国刚看见陈戒的第一反应是:“老子今天不打你个满面桃花开,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当然,这也与陈戒的性别有关,如果他是女孩子,父母的反应可能恰恰相反。 人在气头上,想归想,以陈国刚的秉性和修养,哪能真下得去手?所以才出现了这么一幕:他一脸严肃地看着陈戒。 陈国刚天生理性,就算陈戒晚归,按理也不至于大动肝火,可在陈戒成长的这些年里,父子二人一直相依为命,漫长的相伴,让他既像父亲,也像母亲。情感的叠加让这份亲情变得愈发厚重。 越深的海,海啸的时候越猛烈。 陈戒要想真正理解父母,怎么也得等到自己变成父亲才行,这会儿他虽心感歉意,但也只是歉意。 他哪知道陈国刚经历了何等复杂的心理活动!他哪知道6个未接电话对一位既当爹又当妈的父亲是怎样的度日如年!他哪知道陈国刚冲出去的一刻抱着的是怎样视死如归的心情! 抱歉,这种感受并没有发生在一对热恋情侣身上,而是一位父亲对自己儿子天然的爱。 但是陈戒此时的应对就大大失策了,竟然还想用那种人畜无害的乖儿子嘴脸蒙混过关。陈国刚哪有那么好糊弄,毕竟这位当爹的今天真急了。 “你给我严肃点儿!”陈国刚厉声喝道。 “哦……”陈戒觉着气氛不太对劲,立马拾起了嬉皮笑脸,表情僵硬地站在原地。 陈国刚做了一个深呼吸,语重心长道: “我说少爷,您这本事是越来越大了啊。” “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嗯?!爸不怕你和好朋友相处,但是能不能有点时间观念,几点了?你自己看看表,几点了!” “上次就跟你说过,有情况先给家里来个电话,你那手机是摆设啊!” 陈国刚已经把火气压到低得不能再低的地步,从他内心出发,这已经给陈戒留足了面子。 “爸,您别老‘您’‘您’的,儿子受不起。”陈戒准备再次开启他人畜无害的模式。 “给我站好了!少嬉皮笑脸的。”陈国刚甩完脸色左顾右盼着,他想找个排遣火气的物件,却发现自己既不抽烟也不喝酒,根本没什么小癖好。 他只好悻悻地说道: “爸以前怎么教你的?言必出,行必果。晚归打招呼,这是你亲口答应的,既然答应了,就该做到啊!” “在爸眼里,你一直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这么晚了不给家里打电话爸就以为你真出事了,知道我今天多着急吗?!我就差出去和人贩子拼命了!” 人贩子?!哪来的人贩子?陈戒这才知道,敢情老爸以为自己让人贩子绑票了。 话到这里他才大概体会到陈国刚的心情,愧疚之心油然而生。 “我啥时候答应老爸有事提前打招呼了?”陈戒琢磨着。 哦!对了,还不就是上次周六嘛!当时怕让冯诗楠那丫头等久了,着急忙慌的。唉……都怪自己当时心乱,随便应了一声,所以没往心里去。 “年轻人,你这定力不行啊!”想到这里,陈戒摇着头苦笑了起来。 “嘿嘿,我说少爷,您这笑是几个意思啊?!”陈国刚心里有气,嘴上却是十足的调侃味道。 陈戒这才知道刚才的心理活动全都写在了脸上,急忙绷住表情,十分诚恳地抱歉道: “爸,我保证!以后要是再晚回家,一定提前打招呼,肯定不再让您这么着急了。” “嘿嘿,今天是我不对,儿子给您赔礼道歉,您老消消气,气坏了身体不好。” 软言慰谕后,陈戒屁颠屁颠地跑到陈国刚身后给他捏起了肩膀。 别看陈国刚既当爹又当妈,陈戒何尝不是既当儿子又当闺女呢? 陈国刚扭头一瞅,感觉陈戒的认错态度还算不错,只得无奈叹了口气,唉,谁让他是我陈国刚的儿子呢?接着摇了摇头说道: “光保证没用,你得给我个整改办法,谁知道你哪天一聊高兴又把时间忘了。” 陈戒边捏肩膀边说:“今天漏接电话主要是手机调成了震动,我打算上个晚上10点半的闹铃,要是10点半还没到家,闹铃一响我就给您来个电话,这个整改办法您老满意不?” 陈国刚点了点头,既是对他办法的认可,也是对他手艺的肯定。 陈国刚闭起双眼,一边享受一边说道:“今天这事儿爸就不跟你计较了,说好了,下不为例!” “嘿嘿,一定!一定!” 雨过天晴,陈戒终于松了口气。 说来也怪,如果让陈戒的同学评价他,一定离不开稳重二字,可是一旦来到父母面前, 他的孩子气就立马占据了上峰,他那副嘴脸哪是儿子啊,简直快成孙子了。 …… 次日清晨,上学路上,两位死党嘘寒问暖。 “昨天回家挨处分没?”陈戒关心道。 “唉,别提了……”想起这件事,高格立就像吃了苍蝇一样。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三十九章 冥冥之中 - 束发之年 - 火峰 “男女混合双打啊……头一次见我爸妈这么团结,要不是我皮糙肉厚,今天你就得一个人上学了。”高格立捂着额头,像是回忆噩梦一样。 “有这么夸张么?”陈戒笑了笑。 “这么说话显得有意思。”高格立苦笑一声道。 虽然高格立的遭遇没他说的这么夸张,但是父母的训斥总是少不了的。 他看了陈戒一眼,埋怨道:“以后你再准备发表长篇演说,麻烦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我发现给你当捧哏真是个高危职业,你怎么也得给我点精神补偿。” 陈戒笑了笑道: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个人能聊多久事前无法预知,都是你一言我一语,话赶话赶到一起去的。我初中时的状态你也见过,话少得可怜,也没什么知心朋友,可能咱们俩个确实很聊得来吧。” 陈戒看着远方,像在回忆自己的初中时光,看得出来,他说的是真心话。 高格立瞅了瞅他,叹气道:“找你要点精神补偿真费劲,不给就不给呗,怎么还打起感情牌了……” 收起目光,陈戒微微一笑,接着低下头,像在思考着什么。 高格立说:“也难怪你孤独,你好像不太喜欢交朋友。” “也不能这么说,我跟楼下的老大爷们还是挺聊得来的,只是在同龄人里没什么朋友,因为确实没有共同语言,总觉得他们有点……。” “幼稚?”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陈戒觉得这个形容不算贴切,可又想不出其它表达,“只能说玩不在一块儿吧,感兴趣的东西不一样。” “可能还是成长起点的关系吧,以前看甘罗12岁拜相的故事我还有点不相信,自从知道有你这种怪物的存在,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人类不相信的事情会越来越多的,现在彭祖活了八百岁没人信,以后老子一百多岁出函谷关也会没人信的。” 高格立点点头,突然眼前一亮道:“哎,那你觉得我幼稚吗?” 这种问题哪用回答,光看表情就知道了。 陈戒的回答还算委婉,他说:“和其他同龄人相比,你已经在思考一些问题了。怎么说呢?少年不知愁滋味,但你已经是个懂得烦恼为何物的人了。” 此话立即引起了高格立的共鸣,他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滔滔不绝地说道: “可不是嘛,我以前一直是无忧无虑的状态。” “天生脑子不笨,学习也不用花太多心思,成绩也不用家长操心,所以业余时间特别多,每天都要把所有电视台的动漫看个遍才算完。” “同龄人的所有兴趣爱好我也基本都没落下,踢球、集卡片、打游戏什么我都喜欢,游戏玩得不过瘾就干脆自己写,这就是我学编程的最初动机。”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初二,有一天我爸突然在公司晕倒,听说差点没抢救过来。” “我爸在ICU住了一个月才转到普通病房,就那一个月,我妈老了特别多。” “那段时间,我感觉我的思维方式变化很大,对动漫也突然丧失了兴趣,虽然还会打打游戏,但也是代码写累了的消遣。以前把写代码当爱好,现在就是当职业在培养了。” “我以前的成绩也就数学比较亮眼,要不是初三一年恶补,估计也来不了华强一中。” 陈戒听到这里,内心不禁感叹起来。 高格立的学习陈戒再清楚不过,前者初中时的数学成绩一直都在班里前三,考满分也是常事,其他科目确实平平,所以总体水平一直处于中上,这个成绩要说考华强一中确实有点勉强。 可是初三一年他不仅把全部科目追了上来,而且是一下追到了华强一中的火箭班,要是没有点天赋和韧劲,常人确实很难办到。 这时高格立又说: “我爸出院后还是天天工作到很晚,怎么劝都不听,那段时间我特别担心他挺不过去。” “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吗?我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如果我爸挺不到我中考结束,我至少要把我的成绩单烧给他看看,也算告慰他的在天之灵了。” 高格立叹了口气,原本的幼稚里增添了几许沧桑,接着补了一句:“最后还好,我爸恢复的不错。” 然后他又再次变得轻快起来,说道:“这话我可从来没有跟我爸妈讲过哦。不过我还是想让我爸早点退休,赶紧给他在乡下盖个房子,好好过几天无忧无虑的日子。” 陈戒本想说点什么夸一夸他身边的老伙计,可是挖空心思也没找到应景的词汇,也许在生老病死面前,语言真的很苍白吧。 就在此时,陈戒忽有所感,他说:“你有没有感觉老天爷对人生的安排有时特别巧妙。” “啊?”高格立一脸困惑,“怎么解释?” “老天爷让你老爸生了一场病,不仅送给你爸妈一个懂事儿子,同时也送给你一个考取市重点的动力,更有意思的是……”陈戒犹豫片刻,“算了,还是不说了。” 高格立见他欲言又止,催促道:“想说啥你倒是说呀。” 陈戒笑了笑,继续推辞道:“算了,还是不说了。” 高格立没再多问,只是别了他一眼,回了一句:“神神叨叨的……” 陈戒欲言又止的部分完全是他天马行空的想象,他只是意识到了老天爷安排高格立老爸生病的终极目的——送给自己一个朋友! 他的推敲过程是这样的: 为了让高格立顺理成章地出现在自己的高中生活,老天爷首先让他们家在陈戒楼上租房,报到当天,又特意让高格立的老爸起迟一点,这样高格立进了教室才没有别的座位好坐,从而只能坐在最后一排,以便和陈戒碰头。 碰头过程安排完毕,接下来就是让这出戏顺理成章地发生。 老天爷再一看,发现高格立这孩子太幼稚,即便跟陈戒坐在一起也没什么好聊的。而且不管租房、报到,都缺一个动机啊——以高格立目前的成绩他也进不了华强一中火箭班啊!怎么办呢? 经过老天爷观察,认为以高格立的秉性,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老爸生次病,这样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只要高格立知道用功,以他的脑袋瓜进华强一中不成问题。 经过这件事,高格立成熟了,跟陈戒自然也就有得聊了。 进了华强一中,老天爷就能顺理成章地安排高父在陈戒楼上租房。报到当天,只要再让他老爸起迟一点,两个人就能在最后一排胜利会师了。 简直完美! 这时老天爷看了眼高格立他爸,一脸阴谋阳谋地坏笑道:“反正有惊无险,病一下对你儿子也有好处,高格立他爸,只能委屈下你了。”话一说完,老天爷法力一展,高格立他老爸班上得好好的就突然晕倒了。 陈戒想到这里简直对自己的想象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这话不能当着高格立的面说。虽是想象,但陈戒感觉冥冥之中上天可能就是这么安排的。 为什么陈戒会有这样的思维方式呢? 陈国刚对他讲过,人生里最美好的东西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这话正应了那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话陈戒之前一直不理解,直到刚才他才有点恍然大悟:这一切简直太巧合了,单凭人力怎么可能办得到呢?! 陈戒那颗正在成长的心灵再次因为上学路上的简短对话得到了灌溉。聊有所得之后,两个小伙伴欢欢喜喜地朝着学校走去了…… 收获了亲情与友情的陈戒,对未来越发好奇。 …… …… 因为写代码,高格立最近总是睡得很晚,导致第一节课经常哈欠连天。 数学课还好,他能堂而皇之地补个觉,毕竟成绩在那儿,何老师也拿他没办法。可是别的课高格立就没有这种底气了,才刚几天,他就有些跟不上了。 为了不掉队,这小子把他爸淘汰不用的行车记录仪带到了课堂,好在中午回家的时候复习。录像画面算不上清晰,声音倒是录得很真。 不过一来二去他还是觉得有些折腾,所以这两天又在压缩晚上写代码的时间。 陈戒不同,高一除了化学、物理,其他的课他基本不操心,光靠吃老本就足够应付考试,但是语文课他还是听得很认真,一是兴趣,二是他特别喜欢郭老师那种东方女性的传统气质,每当后者站上讲台,整个课堂就仿佛进入了一种鸟语花香的田园意境,让他流连忘返。 这种流连的持续时长完全取决于英语课的上课时间,老马的Chinglish杀伤力太大,只要那句“Class begin”一出口,流连立马变成榴莲。 所以陈戒尤其反感语文课后面排了节英语课,郭老师好不容易酝酿出的诗情画意,只要老马一张嘴,全部完蛋! 四节课后,中午放学的铃声准时响起。由于新民苑的地理优势,陈高二人从来不为饭辙发愁,每天只需到点回家,两点一线让两人的生活着实简单了不少。 可是刚到家门口陈戒就有些不高兴了…… 最新网址: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四十章 一波又起 - 束发之年 - 火峰 这都几天了,那个书柜竟然还在原地放着! 陈戒几天前就贴了便条通知柜子主人移走柜子,现在倒好,纸条收走了,柜子还是原地不动。 陈戒不喜欢招惹是非,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如老话所讲:若无闲事在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可这柜子正对门口,而这过道又如此狭窄,摆在当间连正常开门都是问题,陈戒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陈戒看得见,陈国刚自然也能看见,只是后者更为注重邻里关系,他觉得邻居把柜子放在这里一定有其难处,过两天自会搬走,也就懒得吱声。 今时不同往日,陈戒对邻里感情的体会并不像陈国刚深刻,所以他不指望远亲不如近邻的邻里关系,但大家彼此尊重,井水不犯河水总可以吧?!总不能当不当正不正地把柜子放在别人门口之后就玩失踪吧? 陈戒越想越生气,今天说什么也要把这个柜子移一移,但是这件事肯定指望不上老爸,想要处理只能靠自己。 可是晚上回来就10点以后了,那会儿再移柜子很容易吵到邻居们休息,所以他当机立断,决定今天中午就把柜子的事情解决。但是陈戒独自一人移动柜子总是有些吃力,所以他打算叫上高格立一起帮忙。 虽然这二位是楼上楼下的邻居,但是住了这么久还没有彼此串过门,两个人向来都是电话联系。尤其是上次委婉拒绝了高格立想来拜访的提议后,陈戒就更不好意思上门找他了。 陈戒是欢迎高格立来自己家玩的,但他知道自己老爸的生活习惯,陈国刚把每天的日程定得太满: 首先每天四小时的看盘雷打不动,接着还要晚上复盘做总结,同时又要看书,又要传授陈戒股票技术,还要准备中午、晚上两顿饭,还要收拾家洗衣服。 虽然陈国刚把体力与脑力劳动的交替进行称为劳逸结合,但是陈戒依旧十分理解父亲这些年既当爹又当妈的不易,哪怕陈国刚现在根本不缺钱,但是这种生活方式却一直没有改变。 所以从陈戒内心出发他还是想给父亲多一些休息时间的,他担心家里一旦多了客人,以陈国刚的秉性又是一顿忙活,招待这招待那的。 久而久之,陈戒也不太愿意带同学来家里做客了,虽然他本身也没什么朋友。 现在,就连陈戒自己也越来越喜欢这种不被别人打扰的简单生活,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吾也不改其乐,悠哉!悠哉! 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陈戒喜欢这种不被打扰的生活,所以也不想主动打扰别人。还好高格立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只要叫他,陈戒知道他是一定会下来的。 联系高格立前,陈戒必须确定柜子的主人,他觉得柜子的属主应该就是三户之中的其中一户,只要打好招呼他就可以撸袖子干活了,如果主人不想把柜子移回家里,至少移到电梯间的过道也行,总不能一直放在自家门口吧?! 敲门之后,陈戒发现自己高估了小区的入住率,他先是敲了701和702的房门,家里根本没人。现在只剩704这一户了,如果这一户再没人,陈戒就不用客气了。 巧了,704还真有人。应门的是位男性,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开门,而是在门边首先问起了陈戒的来意,当陈戒报上自己就住隔壁时,那人才磨磨蹭蹭地打开了一个门缝。 “什么事啊?”说话的正是一位年轻男性,看面相不到30岁,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看上去有些不修边幅,他的头发有些蓬乱,感觉有段时间没洗了,一双眼睛也缺少神采,看上去萎靡不振的,胡茬也在人中两侧野蛮生长着。 开门的时候,他正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二股筋背心,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短裤,两条腿看上去光滑纤细,一根腿毛都看不到,这双腿要是换给女孩子倒是合适,对于男人来说就显得弱不禁风了点。 可能是不着太阳的关系,他的皮肤缺少血色,看上去有些惨白。他的脚上踩着一双人字拖,左脚的大拇指此时正紧紧扣着鞋底板。 陈戒打量着他,心里忍不住地摇头,心说你一个祖国大好青年怎么把自己搞得跟个废人似的? 陈戒对长辈习惯使用敬称,总会下意识地称呼声“您”,不过看到这位主儿的邋遢样子,陈戒的“您”字刚到嘴边就有一种拉不开栓的感觉。 “麻烦问一下,这个柜子是您家的么?” “是不是我们家的跟你有什么关系?”邻居的回答没有丝毫的客气。 人和人总是互相驯化的,听到这种回答,陈戒突然想起了老爸经常提起的远亲不如近邻,心里不禁冷笑一声。 我这还是自报家门,说了我就住他隔壁呢,这要是个陌生人,这位主儿还不知道怎么搭茬儿呢。 有句话叫为老不尊,为幼不敬,这不仅是个并列关系,也是个因果关系。既然你没有当长辈的样子,那也别怪我这个晚辈不把你当回事了。 陈戒先是赔了个笑,然后说道:“这个柜子放在我们家门口特别妨碍出行,如果是你们家的,能不能移下位置。如果家里确实放不下,移到电梯间也行呀。” “又不是你们家柜子,操这么多闲心干嘛?”男子一脸的不耐烦。 话不投机半句多,陈戒不想和他纠缠下去,索性说道:“如果柜子不是你们家的,我就先移走了。” 这位邻居也有意思,他也不说柜子是不是自己的,一听陈戒要移,立马开门跑了出来,扯着嗓门喊道:“你管谁家的呢,不是你家的就别动!” 这时,男子身后突然传来一位女性的声音,带着不耐烦的情绪问道:“什么事儿这么吵啊!”说着话,一个穿着睡衣的女性迈着小碎步蓬头垢面地走了出来。 陈戒领略着面前二位的风采,心说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随着704的房门大开,一股甜酸口的腐坏味道直冲陈戒面门,差点把他熏出一个趔趄。 他朝邻居家的屋里一看,我滴个天呐!这叫一个大开眼界,这哪是家啊,连仓库都算不上,简直就是个猪窝啊! 茶几上零零散散的全是零食和外卖的外包装,就连地上也散落着零食残渣,残渣没有紧贴地面,因为中间还隔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灰尘,衣服也甩得到处都是,沙发上的吊带、茶几上的衬衫、竟然连电视上都挂着一条裤子! 看到这种景象,陈戒下意识地把目光移向了刚出现的女主人。心说这种环境您是怎么住得下去的,您俩这光景是不是把协同作战的含义理解错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之前陈戒对陈国刚的家务能力一直没有概念,直到今天,他才猛然发现自己老爸原来也是一位持家的好手! 这还没完,随着陈戒好奇心的进一步延伸,他对邻居家的地毯式搜索仍然没有结束,最后竟然在地上发现了一个坊间俗称“小雨伞”的东西! 这玩意儿陈戒在超市收银台的货架边还有酒店的床头柜上经常看见,所以并不陌生。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这二位果然把协同作战的意思理解错了…… 陈戒这回是彻底恶心到了,他扭脸看了看柜子,下意识地把身子往后撤了撤,生怕沾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甚至有些后悔动了移柜子的念头,干嘛打扰人家两口子的好戏呢?什么戏,纣王?妲己?酒池?肉林?不知道,您二位高兴就好。 陈戒这会儿又把目光移向了男主人,心里有些答案也逐渐明了。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您老多保重身体吧。 陈戒定了定神,发现自己的处境很尴尬。对方两个人,还是成年人,而自己单枪匹马不说,还是个未成年,要是一会儿哪句话说得没对了这二位的脾气,那还不得吃上一顿竹笋炒肉丝啊! 陈戒是读书人,爱好和平,不爱惹事,可是事情既然来了,他也不是个怕事儿的主儿,这会儿他很自然地想到了东北那边经常提起的那句话:等啥啊!打电话摇人儿啊! 双方的兵力配置是一比二,陈戒不能在人数上吃亏。 正所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陈戒心说,我也别客气了,父子兵,亲兄弟一起上吧! 想到这里,陈戒歉意微笑,打了个比赛暂停的手势,然后一通电话直接呼到了高格立的手机上。 “啥形逛(啥情况),正湿曼呢(正吃饭呢)。”高格立的吐字不太清楚,因为嘴里那口饭还没完全咽下去。 “有好戏看,来不来?”说话抓重点,陈戒这方面一直做的很好。 一听有戏看,高格立的两眼立刻放起了光芒,可是回头一看爸妈的脸色,光芒又迅速暗淡了下来,他狠嚼两口把饭咽了下去,小声回道:“看看看,报方位!”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四十一章 两个声音 - 束发之年 - 火峰 “我家门口!”陈戒的语气完全表达出了情况紧急的情绪。 门口?高格立寻思一会儿试探着问道:“咋啦?摊上事儿啦?” “先来了再说!”陈戒现在处于危急关头,来不及在电话里解释那么多。 “好嘞!马上到!”高格立放下电话,打了声招呼就冲了出去。 挂了电话,陈戒继续跟二位邻居说道:“我感觉今天这事儿我一个人解决不了,我把我爸也叫出来,咱们一起把事情聊开了吧。” 说完他随手敲起了自家房门,陈国刚没一会儿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陈国刚打量着两位陌生的邻居,顺便瞟了一眼704房间的情况,同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也被邻居家里的气味熏得不轻,出于对邻居的尊重,他没有用手在鼻子前面扇来扇去,只是强忍了下来。 他问陈戒:“出什么事了?” 这时,高格立刚好从消防楼梯冲了下来,他还没来得及走进住户过道就先闻到了那股腐坏气味,他一边驱赶着鼻子前面的空气一边皱眉道:“呵!这什么味儿啊!” 704的女主人先是不高兴了,指着高格立喝道:“哎哎哎,怎么说话呢!” 男主人则是冷笑一声道:“呦呵,小鬼挺精的嘛,还知道叫人,不过明告诉你,今天就算你叫了人,这柜子你也别想动!” 陈戒心里苦笑一声,心说这柜子你现在让我碰我都不想碰! 高格立这会儿已经站在了陈戒身边,他正在评估战场态势,随时准备插话帮腔。不过当他看到704屋里的壮观景象后,已经清楚陈戒惹上的不是善茬儿。 知彼的工作完成后,接下来就是知己了,高格立跳过陈戒,直接打量起了陈国刚。 晚归那次高格立就跟陈国刚打过照面,不过当时碍于自己老爸的气势震慑,他看得并不仔细。这回他可有时间好好瞧一瞧陈戒经常提到的陈老爷子了。 因为自己父亲满头银丝的关系,高格立总是喜欢观察别人父亲的头发,和高父不同,陈国刚的头发还是一头乌黑,而且发根没有泛白,说明不是染的。 他不知道这是基因关系、还是营养或者心态的关系,可光是这一头黑发,就让陈国刚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陈国刚长着一张国字脸,国字脸放在男人身上总是能为男性的阳刚气质加分不少,但是陈国刚除了阳刚,还有一种读书人特有的儒雅,两种气质无缝接合,既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男儿风范,又让人觉得和蔼可亲,高格立心里咂摸着,这真是一种奇特的气质。 陈国刚的眼神也很清澈,看着既有神又善良,这种善良和懦弱不同,里面带着一种气势,是一种有理走遍天下的气势,是一种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气势,是一种拥有底线抱持原则的气势,在这种气势的烘托下,他的眼神和蔼中带着坚定,竟然和冯诗楠她爸的眼神有些神似。 高格立看着陈国刚,越看越喜欢,越看越亲切。好想认个干爹呀!高格立心里盘算着。 从陈戒和两位邻居的来言去语中,陈国刚大概明白了意思,同时也觉着这样的邻居少惹为妙,于是客气地问道:“那这柜子到底是不是您家的?” 看见陈国刚,男主人的口气倒是收敛了些。他说:“柜子放在公共区域,又不是放您家里,您没事儿老要移它干嘛?” 得,这位男主人也“您”起来了。 陈国刚笑了笑,他不打算顺着男主人的话茬往下说,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于是再次问道:“这柜子到底是不是您家的?” 这个问题没答案,讨论移不移没意义,是你家的,那就跟你商量,不是你家的,我压根儿跟你说不着!要说陈戒说话抓重点的本事估计也是跟陈国刚学的没错了。 事情到了这步高格立也基本看明白了,柜子就是704的,只不过他们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只是移个柜子就能折腾出这么多事儿,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丑人多作怪”?高格立看着704的两口子,心说这要打扮出来也不丑呀,看来丑字说的不是脸,而是心。 “您干嘛总是关心这个问题呢?”男主人不耐烦道。 “是您的咱就商量,不是您的就用不着商量,您就给个痛快话儿,这柜子是不是您的?” “一个问题您问了我三遍。”男主人笑笑。 “您要不回答我还能再问一遍。” “行,想问几遍是您的自由,您随意。但是回答不回答是我的自由,这个问题我选择不回答。”男主人倒是摆起谱来了。 高格立身上没那么多文人气,不管是嘴上说话还是心理活动,都没那么多注意事项。他看着704的男主人,冷笑着心说:“聪明人能把复杂的事情变简单,蠢货嘛,总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变复杂!” 陈戒和高格立这会儿相视而笑,心里话都是一模一样:民主、自由,玩这套?您二位这么牛B怎么不把家搬国外去?! 这种回答也让陈国刚始料未及。 搬到新民苑前,陈国刚住的是老小区,当时还是单位分房,街里街坊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 按照以前的规矩,如果跟邻居不熟,回答应该是:“给您添麻烦了,您稍等,我这就搬。” 熟悉的邻居应该是:“哟,老陈呐,家里倒腾不开了,临时放一下,挡到你的话我先搬到别处。” 如果女主人在旁边,可能还会加上一句:“不让你放,不让你放,你看给别人添麻烦了吧!” 可他看看704的女主人,她只是站在一旁无动于衷,像是在看笑话。 陈国刚有些恍惚,心说是自己落伍了,还是时代变化太化,自己跟不上了? 陈国刚无奈地摇着头,心说现在的年轻人咋了?脑子里一大堆刻板概念,都觉着自己什么都明白,怎么到头来连最基本的为人处世都不懂了呢? 话到这里,陈国刚也不想再继续啰嗦,他冲陈戒说道:“给物业打电话,让他们处理吧……”说完他就悻悻地回屋去了。 看得出来,陈国刚的心情不是太好。 “啊?”陈戒愣在原地,嘀咕道,“给物业打电话?!这小区咱们总共才来几天,我哪有物业电话啊!”他现在甚至连物业办公室在哪都不知道。 陈戒不知道,高格立知道,后者暑假就搬到了这里,整个小区的条条道道他再熟悉不过。 虽然高格立也没有物业电话,但是知道物业办公室的位置。他拍了拍陈戒的肩膀,说道:“跟我来吧,我带你去!” 目送着陈戒三人的离去,704的两位邻居看着原封未动的柜子,心里别提多高兴了,那是说不出来的凯旋而归啊! 两口子冲着门外努了努嘴,相视一笑,心说就这水平还想让我移柜子,门儿都没有! 陈高二人等电梯的功夫,高格立突然想到什么,急忙拉着陈戒回到过道,此时的过道除了柜子已经变得空空荡荡了。 “干嘛?”陈戒好奇道。 “给现场拍照!”高格立说完就拿出手机拍了起来。 “拍照干嘛?”陈戒没明白他的意思。 高格立见他犹犹豫豫,一边拍照一边解释道: “你是业主,他们也是业主,物业谁都惹不起,就这么急急忙忙过去,很可能起不到效果,估计他们也知道物业不敢惹他们,所以才有恃无恐的。” “现在开始,咱们需要保留整个沟通过程的完整证据链。物业处理了那就没事,如果不处理,你以后就不要给他们交物业费,到时候他们下律师函催缴,你们的证据充分,也就不用怕他们。” “当然这都是万不得已的办法,有备无患总是好的。万一到了这步,只有证据充分,物业知道你们也不好惹的时候,他们才能给你办事。” 听了高格立的分析,陈戒的心累感再次浮现出来,明明只是邻里之间的正常沟通,为什么非要搞得剑拔弩张呢? 陈戒这会儿突然想起了陈国刚以前说过的话,他说他们那代人是身苦,陈戒这代人是心苦。 陈戒越想越气,要不是那二位邻居神奇的脑回路,哪至于牵扯这么多人进来?! 正想着,陈戒心里突然出现一位老者的声音,说了句:“静坐常思自己过,闲谈勿论他人非。” 从声音上判断,这位老者的胡子应该全白了。 自己过?什么过?难道刚才打电话叫人叫错了?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陈戒心里的另一个声音驳斥了,那个声音浑厚有力,反驳道:“他只是个高中生!” “‘他’?不应该是‘我’吗?”陈戒嘀咕了一句,再一想也是,那二位明明不像善茬,谁知道后面会不会谈崩,难道我连保护自己的权力都没有吗?! 再说我叫的也不是凶神恶煞的打手,来了也只是讲道理罢了,难道就为这个死活不移柜子吗? 陈戒越想越气,便把刚才这番心里话告诉了高格立。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四十二章 柜子风波(上) - 束发之年 - 火峰 高格立一边拍照,一边听着陈戒唠叨,同时让后者把家门打开一些,他需要几张柜子挡路的照片做为证据。 拍完照片,高格立笑了笑道: “你做的没错,但你思考问题的角度还是太善良。” “你错就错在找的不是凶神恶煞的打手,你要真找来这样的人,信不信,那俩王八蛋立马就跟孙子似的。” “这种人就是贱,讲道理没用的,打上一顿,立马把你当祖宗供起来,这就是你常说的人的秉性。” “那也不能这么没皮没脸吧?”陈戒回想着之前的一幕,终于明白了啥叫活久见。 在他的印象里,之前小区的邻居都挺友善的,不管大爷还是大妈,跟他说话总是笑呵呵的,像704两口子这样的他也只是在小说里见过。 也许是自己已经长大,没人再把他当孩子;也许是生活本就如此,只不过他阅历尚浅,涉世未深。 都说艺术源于生活,可能舞台上丑角的原型就是这些人吧。 陈戒想起语文课里总结的唐诗、宋词、元杂剧、明清小说,发现文学作品的复杂度是在逐渐提升的,这个过程除了文艺理论的创新,生活素材的日趋丰富应该更重要吧? 或者可以这么说,正是生活中的悲欢离合越来越多,才让作家们拥有了源源不断的写作素材。有了这个基础,才能诞生出杂剧小说这种文学形式,否则哪里来的矛盾,哪里又来的冲突? 幸福的人没故事,善良的人爱沉默。 如果大家都活得很快乐,这世上本就不该有文学这种东西吧…… 陈戒放飞思绪的同时,高格立已经完成了拍照取证,他直起腰来,耸了耸肩说道:“那有什么办法,爹妈不教育呗,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有个这么好的爹啊!” 高格立嘴里的好完全是从陈国刚的气质和陈戒之前的“我爸说”里感受到的,要是知道陈戒明明是个富二代却还在过这种低调生活的话,那他对陈国刚的敬佩恐怕更得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了。 对于陈戒而言,今天的遭遇就像《黔无驴》,而他就是那只虎,他不是没有手段对付这些人,只是第一次见到确实有点蒙。 既然对方虚实已经摸清,接下来就该陈戒反击了。 陈戒的观点与陈国刚不同,他总觉得父亲的宽容有些教条,有些过于一视同仁。在他观察生活的这些年里,他觉得对于有些人是不能够过于仁慈的,尤其是成年人。 陈国刚的宽容带有很浓重的农业社会习气,底层是安贫乐道,知足常乐的传统思想。 而陈戒是成长在商品经济下的全新一代,不像农业社会有土地提供安全感,商业社会的安全感是钱,而钱扔在地里长不出钱,只会生锈。人为了生存,为了获取安全感只能不断竞争,而竞争往往是残酷的。 农业社会可以要求老百姓安贫乐道,毕竟有地。可是商业社会,一切都被拉扯得走向极端,没钱不是好与坏的问题,而是生与死的问题,人们脑子里的观念也不再是安贫乐道,而是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 农业社会的价值观都被颠覆了,再讲宽恕之道又有什么用呢? 这个年代跟孩子可以讲对错,但是人一旦成年,心里就多了一个账本,这个时候讲利害远比讲对错管用得多,只有施加的惩罚大于占到的便宜,成年人才能真正长记性。 以前国人总说外国人素质高,其实外国人的素质不也都是罚出来的吗?对于信仰性恶论的民族而言,他们罚起来可不讲宽恕之道,当然下得去狠手。可我们由于祖宗礼法的道德包袱和商鞅之流的下场暗示,下手的力度往往只是隔靴搔痒。 但在陈戒看来,祖宗礼法本身并无问题,只是后人在执行过程中出现了偏废,这是文化断层过程中顾此失彼的必然结果。 其实君子除了宽恕之道还有直谏之道啊!总不能光看到儒生手里的扇子却没看到孔夫子腰间的紫薇剑呐! 孔夫子不就曾经发问:“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吗?虽然陈戒尚不能彻底领悟“以直报怨”中的“直”在具体执行过程中是个什么味道,但他也有自己的办法,那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到这里,陈戒问道:“你喜欢听相声是吧?” 听到这个问题,高格立笑了,他问:“你怎么来了这么一句?” “伦理哏不是总喜欢给别人当爹吗?咱们就给这二位当次爹怎么样?” 高格立笑得更开心了,忙问:“怎么个当法?” 陈戒那一肚子坏水此刻早已翻江倒海,只听他笑着说道:“你不是说他们没有爹妈教育才会变成这样的吗?那咱俩就给他当次爹好了。” 拜托,邻居好歹也快30岁的人了,爹妈少说也得50往上了,要是听到陈戒一个15岁的小屁孩这会儿竟要跟他们平起平坐,估计也得气到吐血。 可是谁让你们生子不教呢?陈戒这会儿可没什么同情心,那是你们活该! 高格立天生喜欢凑热闹,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笑着说道:“我就知道跟你交朋友总能有戏看!” “不过教育熊孩子前咱们还得先把柜子的事情解决了。”陈戒说完话就和高格立来到了电梯间。 等电梯的功夫高格立再次打量起了陈戒,想想那位男主人也快30岁的人了,可论起心智还不如陈戒成熟,这可能就是陈戒说的成长起点吧…… 和陈戒相比,虽然高格立从不怀疑自己中国人的身份,但是祖先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对他而言依旧朦胧,他对传统的了解也仅限于语文课和历史课上的肤浅认识,并没有主动探索的习惯。 也是和陈戒接触久了,高格立才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如果让他形容祖先,他甚至不敢用“智慧”二字,一来他根本不了解,二来不知为何,他就是没有陈戒对祖先的那种自信,可能归根结底还是不了解吧。 陈戒有次说过:“只要你真正读懂了祖先的意思,那对祖先的自信是必然的事情,不自信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没看懂。” 高格立当时还在心虚,他哪是没看懂啊,他是压根儿没看。 因为陈戒的关系,高格立对传统的好奇终于萌发了。 两人来到物业后,陈戒负责描述原委,高格立在旁悄悄录音,二人配合十分默契,很快就把事情谈清楚了。由于赶着上学,他们希望物业现在就去现场一趟。 物业倒是很配合,专门派了两个人来到楼道了解情况。 按照正常流程,如果楼道物品属于业主,首先应该确认属主,可这二位也从陈戒刚才的话里听出704的业主不是善茬,因此不想招惹。他们没有透露标准的处理流程,就把柜子直接移到了电梯间。 按理说,私人物品不能放到公共区域,这是物业管理守则的要求。但是物业人员已经有了职业阴影,平时最怕解决业主之间的矛盾,两名物业人员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心想就这么处理一下,只要两个娃娃没意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是了。 柜子移到电梯间后,物业人员询问陈戒这么处理是否可以。陈戒瞧这二位都是怕惹麻烦的人,也就没有过多为难,反正柜子已经移走,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这种处理方式高格立并不同意,他看过物业管理守则,知道这么操作并不规范,很可能为后续的问题解决留下隐患,因此多留了一个心眼,在工作人员移柜子的时候,他也悄悄录了像。 陈戒正要点头,高格立在旁边拉住了他,然后替他说道:“我们现在着急上学,暂时先这么处理,至于后面有没有别的事情观察一段时间再说,要是还有问题,我们还会通知物业。”说这段话的时候,高格立一直开着录音。 达成一致后,陈高二人便急急忙忙地上学去了。 陈戒之前虽说要唱一出伦理哏的戏码,但是经过一个下午,他的火气已经渐渐消了下去,心理状态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既然事情已经结束,柜子已经移走,那么这件事情也该划上句号了。 毕竟和那两个人来回拉扯十分耗费心力,陈戒没那么多闲功夫,最终他还是回到“算了”那两个字的老路上。 可是晚上回家一看,陈戒的火气又来了,那两位主儿不知何时又把柜子移了回去,而且又是放在陈戒他们家门口的位置。更过分的是,柜子上还贴了一张纸,上面竟然画了一只竖起中指的手! 这种行为完全就是小孩子怄气嘛!亏你们两个还是成年人!这事就连陈国刚知道后也是连连摇头,表示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事到如今陈戒终于忍无可忍,真当别人好欺负是吧?!你不是要玩吗?行,爸爸就陪你好好玩一次!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四十三章 柜子风波(下) - 束发之年 - 火峰 不管什么事,只要陈戒下定决心,就一定要办得有模有样。 这方面,陈戒倒是颇有古人遗风。 中国人,从来不为怎么干伤脑筋。因为五千年的案例库足够大,因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基因干劲足,因为劳动人民的经验智慧多。只要有目标,四个字,干就完了! 中国人,头疼的问题永远是要不要干。格局大的战略家要等待时机,要师出有名。格局小的老百姓则是害怕出头,害怕吃亏。 陈戒之前也在为动不动手而犹豫,要不是熊孩子太淘气,陈戒的决心且难下呢。 既然决定好好玩一次,那就不要小儿科,像什么拔气门芯、往锁眼儿里灌胶水儿,那是熊孩子才干的,陈戒根本不屑。要干就干得他一点脾气没有,而且就用他的办法对付他! 陈戒的想法很简单,他只是想给邻居上一课,课程的名字就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教学目标嘛,就是帮助邻居形成同理心,让他感同身受一次。 摊上这么个邻居陈戒自认倒霉,但他不希望隔壁再去折腾别人,如果谁都不去教育他,这个毛病一旦惯出来,烦心的就不止他一个了,所以惩戒是一定要小施一下的。 不过作战计划必须提前想好,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陈戒《礼记》读了这么多年,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陈戒不怎么看电视,但也知道战争片中战斗意志往往是由指挥员负责传达,可战术安排却是来自作战参谋。 想到这里,陈戒不禁坏笑起来,他悄悄回到房间,顺手带上房门,打开手机,找到了高格立的电话号码…… 经过交流,陈戒发现,高格立的段位根本达不到作战参谋的水准,充其量就是个狗头军师,出的主意实在难上台面。要么是用报纸裹狗屎放人家门口、要么是在对联横批上恶作剧,总之全是陈戒不屑干的。 打电话时,陈戒的声音一直很低,他怕修理邻居的计划被陈国刚听见,事情一旦败露,没等修理邻居,他就得把自己先搁进去,这种赔本买卖他可不干。 听完高格立的馊主意,陈戒摇头说道:“我也奇怪了,‘证据链’这种高级词汇都能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出的主意档次这么低呢?” 高格立如实交代道:“我也是跟我妈学的,收集证据是她跟物业打了多年交道总结出的斗争经验。” 陈戒正要说话,忽听外面传来动静,他赶紧放下电话,把门压开一个小缝,确定陈国刚还在书房,这才放心点了点头。 带上房门,陈戒继续说道: “干这种事有个总原则,消灭敌人之前首先保证己方作战单位尽可能地存活!” “当前形势这么敏感,要是让他发现门口有狗屎,横批被涂鸦,傻子也会联想到我啊!” “我的位置一旦暴露,邻居必然找我算账,以这二位的小孩子脾气,治我的点子肯定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高格立想想也是,可他从小到大只是贪玩,熊孩子的坏水还真没多少,就连报纸里裹狗屎也是相声里学来的。 狗头军师江郎才尽,只好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一个短暂的头脑风暴开始了。 经过推敲,陈戒若有所思道:“学学狙击手,真想教育他,事件的发生地点一定要远离我们的生活区域。” “他平时的活动范围你清楚?” “不清楚……”陈戒顿了顿,改口道,“暂时不清楚。” 高格立翻了个白眼:“那你还说个啥!” 知己不知彼,这确实是个问题,要不要解决呢?陈戒不缺办法,缺的只是决心。 思忖片刻,陈戒说道:“想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这些信息必须提前掌握,咱们可以调查一下。” 调查?!听到这个词儿高格立乐了,戏谑道: “我说兄弟,你这戏瘾也太大了吧?刚才还李云龙和张大彪,这会儿又成了福尔摩斯和华生啦?” “醒醒、醒醒,咱俩不过是高中生,每天两点一线,哪有那个闲功夫?” 高格立怕他戏精附体,立刻补了一句:“别指望我跟你逃学当侦探!虽然咱俩关系不错,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清楚的好。” 其实高格立心里清楚,陈戒不会为了这种事情逃学,不过朋友归朋友,哪怕关系再好,有些丑话也是要提前说清楚的,毕竟前者已经不像当初那般青涩了,成熟的标志之一就是分得清主次。 “哪能呢!”听到逃学二字,陈戒也乐了,高格立的分析也有道理,他俩天天两点一线,根本无暇收集信息。 不过陈戒的脾气是只要下定决心,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谁让隔壁眼拙,小瞧了他陈戒的本事呢! 可是谁又能帮他完成信息收集的工作呢? 老爸?拉倒吧!这件事最不能告诉的就是他了,要是让他知道,这项计划不仅会被扼杀在萌芽状态,还会外加一顿数落以及一次思想教育。 其实父子二子的观念多数情况大同小异。但在这件事上,他和陈国刚的看法确实不同。 看法不同的根源在于隔壁对待父子二人的态度。 隔壁对待陈国刚,多少有个晚辈对长辈的样子,虽然言语缺少人情味,至少“您”字还会挂在嘴上。加上陈国刚生性包容,也就没必要跟个晚辈一般见识。 可是尊老后面还有爱幼二字,隔壁的尊老差强人意,爱幼则是压根全无,从始至终他都摆出一副吃定陈戒的嘴脸。陈戒是个熊孩子也就算了,没理还要抢三分是几个意思?! 既然隔壁玩的是弱肉强食的森林法则,那陈戒只能见招拆招,让他明白明白什么叫优胜劣汰,什么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陈戒年纪虽小,心气可是不低,既然忍无可忍,那就无需再忍。 可是不能求助老爸,还能求助谁呢?老妈? 算了吧,陈戒想起吕国萍护子心切的劲儿就头疼。要是让她知道,哪怕人在千里之外,也得飞回来找隔壁拼命,就算本人回不来,也得找人回来算账。到时候,隔壁那二位恐怕真的要在医院里住段时间了。 陈戒泄愤其次,育人为本,把人送进医院不是他的初衷。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再说了,哪有爸爸把儿子打进医院的道理呢? 陈戒正想着,就听高格立催促道:“哎,我说你到底有主意没主意?要是这事搞不起来,咱们还是洗洗睡吧……喂?你倒是说话呀。” “别急,正在想……” 陈戒考虑良久,终于体会到国人为什么总爱说算了、算了,因为计较这些确实太花心力,如果是战斗民族直接干一仗也就算了,可他偏偏不喜欢简单粗暴,他想把这件事搞得有点艺术感,有点教育意义,但这确实很花精力。 找个私家侦探如何?陈戒琢磨着。 可是这么玩有点太认真了,那就成了赤果果的打击报复了。虽然他不知道私家侦探的收费,估计也不便宜,陈戒那点零花肯定不够。可是初始资金他看得比命都重,为了教训两个二百五就白白打水漂也太亏了,陈戒觉得不值。 就算行踪确定,执行作战计划时也是要人参加的,陈戒和高格立不能露面,这也是一个问题。 有谁既能帮自己收集信息,又能参与到后期的计划执行呢?陈戒思考着。 这个人和自己的关系必须特别亲密,而且手底下要有能够调动的人手。这个人还得多少带着点孩子气,愿意陪着自己胡闹才好。 人物画像确定后,陈戒打开脑海里的人际关系库开始拼命检索,他甚至听到了大脑发动机启动时的轰鸣,可发动机还没来得及点火,就直接熄火了。 尴尬了,陈戒发现自己压根没什么朋友,所以搜索基数小得可怜。 难道当爸爸的游戏真要盖到一半烂尾了么?这可不是陈戒的脾气,他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转换着思路…… 高格立则是压根不抱幻想,经过刚才讨论,他认为这件事不论时间、人力,都不是两个中学生来应付得来的,所以他的关注点已经从刚才的聊天切回了编程。 高格立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开着免提,敲着代码,喝着老妈刚煮的牛奶,从容等待着陈戒放弃。 只要陈戒跟他说上一句:“我觉得咱们还是洗洗睡吧……”他就可以优雅地回句晚安,挂断电话了。虽然他也想看戏,怎奈条件不成熟。 哪曾想高格立刚要把牛奶送入口中,电话那头就突然蹦出一句:“有了!” 高格立吓得小手一抖,半杯牛奶全都洒在了前襟上,他看着湿哒哒的胸口,欲哭无泪道:“说话真会挑时候!” 擦完前襟,高格立悠悠地调侃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孕了……说吧,想到啥了。” 陈戒确实没朋友,可他没朋友,不代表陈国刚没朋友。陈戒想到一个人,此人不论性格、自身条件、和自己的关系都很符合他的设想。只要此人点头,这个事儿不就成了么? 陈戒正是想到这里,“有了”二字才脱口而出。 “我想到一个人,如果他愿意帮忙,这个事儿兴许能成。”陈戒回道。 “哦?谁啊?”高格立两眼放光道。 “这个人你不认识。我先和他商量下,如果事情能成,我会安排你们见面。今天先这样,有消息我再通知你,明儿见!” 陈戒挂了电话,找到另一个号码。 要说陈国刚的这位朋友,还真是有点意思……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四十四章 大户时光(上) - 束发之年 - 火峰 早些年前,互联网不像现在这么发达,那会儿股民炒股要么打电话,要么去证券营业部填单子,要么在柜员机上操作。 十年前,陈国刚也要每天往营业部跑,不过他的条件比一般股民好得多,那时候的他已经成为大户,而大户,是有资格进大户室的。 只要进入大户室,证券营业部都会为其配备专属电脑,因为大户手上的资金量大,每次交易进出都能为证券公司带来不少佣金收益,那时的佣金不像现在这般便宜,往往都是千几起步,所以佣金里的油水还是有些看头的。 大户室里,陈国刚见过很多人,小部分人来了又回,大多数人有去无回。每次新面孔的出现都意味着老面孔的消失。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那些年,大户室里一直流行一句话,叫“一朝回到解放前”。 很多人怀揣梦想进入股市,却从未嗅到暗藏的风险,最终交了一笔学费走了一个过场,那所谓的梦,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 这句十字真言早已传遍大街小巷,可像陈国刚这样当成金科玉律看待的却寥寥无几。 谨慎造就了陈国刚的寡言,他永远都是大户室里最沉默的那个,从来只在角落里的计算机上默默耕耘,对于其他大户天南海北的侃大山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一向不参和。 陈国刚的沉默经常被其他大户误解成“一朝回到解放前”的先兆,以为是亏损之后的自怨自艾,所以也不把他放在眼里,聊天的时候也从不叫他。 可是几年下来,他却不知不觉地成了大户室里生存最久的人。 其他大户对于陈国刚的“长寿”并不知情——跟他同批进入大户室的股友早就不在了,他的生命力根本没人见证。 心中有世界,自成一片天,陈国刚不需要通过吹嘘向别人证明什么,他的内心很富足,仅此一点,足矣。 没行情的时候,陈国刚也会泡上一杯茶坐在角落,看着其他大户谈天说地手舞足蹈,像是看着一场电影,一场演了无数遍情节基本相似人物各有不同的电影。 陈国刚有时也会纳闷,真有那么多好聊的么?真有那么多好吹的么?今天赚了,满面红光,明天亏了,灰头土脸,离开大户室前想想从前吹过的牛,这脸难道不疼么? 道不同不相为谋,也许陈国刚确实与这大户室格格不入,但他并不寂寞,炒炒股、喝喝茶、看看眼前上演的电影,别说,还真有一点“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味道! 日子没有一帆风顺,陈国刚也不能一直逍遥。 这不,突然有一天,一个年轻人出现在了大户室,样貌比他足足年轻一轮,如此年轻的大户陈国刚还是头次遇见。 又是新面孔,又是老电影,陈国刚已经麻木了,估计又是赶上好行情一夜暴富的吧。随他去吧,陈国刚没有多想。 说来也巧,这位新面孔的电脑就在陈国刚旁边,座位安排就跟现在的高格立和陈戒一模一样。 都说年轻气盛,这位也不例外,刚进大户室就大大咧咧地和各位大户套起了近乎,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 好在其他大户全是他的长辈,因此他除了处事浮夸点外倒还也没有太过张狂,至少在陈国刚看来,这个人并不讨厌。 年轻人倒是挺有礼貌,见陈国刚不爱说话,便收敛起了嘻嘻哈哈的浮夸气,只是冲他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专心摆弄起了自己的电脑。 这可坏了!陈国刚见他的座位紧挨自己,心说这兄弟要是个喜欢闲聊的主儿,以后这耳根还如何清静的下来? 年轻人把电脑调试妥当后,满脸堆笑地看着陈国刚,操着一口北方标准普通话伸手说道:“蒋达海,您怎么称呼?” “陈国刚。” 他对蒋达海印象不错,人挺干脆的,透着一股子精气神,虽然举止有些浮夸,倒也无伤大雅。他只求这位别太健谈,否则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之后几天,陈国刚的心境都不太稳,他担心蒋达海跟其他大户一样,喜欢天南海北的乱侃,到时候他接话不是,不接话也不是,心都不定,这股票还怎么炒?! 炒股本来就是炒心态,心态一乱,操作计划就会跟着乱,陈国刚的担忧直接影响了他的操作,如果心态再稳不下来,他就只能换营业部了。 可是没过多久,陈国刚就发现自己多虑了,蒋达海跟他一样,也是个炒起股来不爱说话的人。虽然休市期间他跟其他大户同样有说有笑,但是一到开盘,蒋达海就会变得非常专注。 其实蒋达海知道陈国刚不爱闲聊片儿,所以平时只在休市期间跟他客套几句,聊天内容也掌握得极有分寸,丝毫不给人尴尬的感觉。 一来二去,陈国刚的心境再次回到了从前,直到某天。 …… 大户室所在营业部位于一座百货大楼的四层,窗户正下方是一片空地,旁边不远处就是一所小学。 股市下午3点收盘,收盘之后,陈国刚经常会在大户室里做些复盘总结的工作,因此走得很晚,站在窗边放空时,他经常看见一帮小学生在下面的空地上踢足球。那个时候陈戒还小,跟这些小学生差不多大,看着他们踢球,总让陈国刚觉得份外亲切。 久而久之,股市收盘后的闲暇时间里,陈国刚一有时间就会端着一杯茶,站在窗边看孩子们踢球,那种儿童特有的天真与活力也能透过窗台时不时地感染到他,让他感叹感叹年轻真好。 一天,当陈国刚再次端起茶杯打算观摩一下小孩子们的足球赛时,里面竟然多了一个成年人的身影,那画面简直可以叫鹤立鸡群了。 那名大人此时正专心盘带,生怕脚下的足球被身边的小屁孩儿们抢走,但是他的身边早就围了五、六个学生,跟他这个大人也没多少客气好讲,放脚开铲的、拉衣服的、拽手的,弄得他别提多狼狈了,没一会儿就被这帮小家伙合力拉倒了。 抢到球的小学生别提多高兴了,马上组织起进攻向着对方球门开去。而那个大人干脆摆了个大字形倒在地上,脸上的笑容要多天真有多天真。 “蒋达海?!”陈国刚惊讶道,他没想到这位还是个大小孩儿。 眼看己方防线失守,蒋达海一跃而起,接着快速朝自家球门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提醒己方其他小学生:“回防啊!回防啊!球门那边空啦!” 看着蒋达海跟一帮小学生胡闹,陈国刚也跟着笑了起来,毕竟两代人一起嬉笑的画面总还是有那么点温馨感的。 给人带来温暖的东西陈国刚从不排斥,他们可能是一句话,一本书,一部电影,当然,也可能是一个大活人。 一个满怀童真的大人还能差到哪里去?! 正是这场球赛,拉近了陈国刚与蒋达海的距离。此时他再看蒋达海,反倒有了些许提携之意。 但是陈国刚不知道的是,蒋达海的孩子气只在和孩子玩耍时方才显露。在后者看来,小孩子,虽然淘气,但是没有心机,和孩子们在一起他可以放下城府,无需设防,这样的他最轻松,最真实,最没负担。 而对待成年人,蒋达海从来只是保持口头上的客气和尊重,想让他不带城府,可谓比登天还难。 蒋达海的两面性陈国刚并不知情,他只知道小伙子心性不错,找个机会可以指点一二。 有段时间,陈国刚见他脸色不好,知道他肯定亏钱了,虽然有意帮上一把,可又不好表现得太过直白,因此就利用出去倒水的功夫瞅了眼他选的股票。 来回倒了几次水后,陈国刚见他一直在看同一只股票,便把股票代码默记下来,回到座位后,经过自己的一番研判,他大概有了主意。 一个人的股技高低能从他的选股水平上观察出来。 那段时间,正是3G题材火爆的时候,通信设备板块属于热门,大资金要做就做流通性好的品种,这样拉升到高位才有可能把货出掉,后面接手的人才有继续做盘的可能。 所以通信板块的股票自然成为各大主力争相追捧的品种,因为获利周期短,容易赚快钱。 当然,不喜追高的稳健型资金也会提前埋伏一些处于底部的品种,但这些品种在没有形成趋势之前,波动非常剧烈,并不适合散户接手,除非耐得住震荡和寂寞。 选择版块只是第一步,同样一个版块,个股的股性不同,操作思路也不同。 股票这东西,有牛股,有熊股,还有一种猴股,牛股适合做行情,熊股适合当风景画看看就好,而这猴股只适合在箱体里面做差价,因为它上蹿下跳没常性。如果选的是猴股却用牛股的思路操作,那不赔钱才怪呢! 可是蒋达海选的股票,一不是热门板块,二不是底部区间,他既不做主流又不去抄底,图啥呢?!而且看走势,这只股票明明就是一只猴股,根本不适合做行情,他不会还在死守吧?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四十五章 大户时光(中)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国刚思来想去,认为蒋达海还是股市里的新兵蛋*子,之前的一夜暴富可能就是运气,要是这么玩股票,没几天他也得从大户室里搬出去。 虽然陈国刚本人是位资深股民,但他向来不跟同行聊股票。 股票买卖这种事,每个操作都是跟钱打交道,不同的人交易风格不一样,要是哪句话没注意说到了别人心刺上,脾气好的也得给你个白眼,碰上脾气不好的吵起来都是轻的。 可是陈国刚实在不忍心蒋达海的资金打水漂,便想破例说上两句,他见后者脾气还算和善,觉得提醒一下问题应该不大,如果还是闹了不愉快,大不了下不为例就是了。 下午收盘后,大户室里的人所剩无几,陈国刚借着倒茶的功夫有意无意地向蒋达海提了一句:“你好像对申华电力很感兴趣,看样子买了不少吧?” 此话直接刺激了蒋达海的心理防线,本来盯着屏幕的他立刻把身子挺得笔直。 这只股票他确实持有,正因为持有,所以才避讳,这是蒋达海的炒股习惯。就算他平时跟其他大户谈天说地,聊的也都是以前的辉煌战绩,至于正在操作的品种,他从来闭口不提。 他的想法和陈国刚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炒股思路,一个外人上来胡乱指点很容易打乱节奏,这是蒋达海非常忌讳的。 当然,做为交换,他同样不会试探别人的持股情况。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蒋达海才会给人留下聊天有分寸的印象。正因如此,当他听到陈国刚的发问后,第一个想法就是:陈国刚,你越界了! 但是两人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现在撕破脸面子上不好看,所以蒋达海当时勉强回了一句:“啊,随便看看。” 陈国刚见他支支吾吾,看出他在有意回避,虽然具体仓位尚不知晓,但是态度告诉陈国刚这只股票蒋达海肯定入手了。 见蒋达海三缄其口,陈国刚也加了个小心,既然他不想聊,那就简单做个风险提示算了。 想到这里,陈国刚使了一招反客为主,干脆亲自操*弄起了蒋达海的电脑。他打开申华电力的走势图说道: “前几天大盘反弹,这只股票一直横盘,走势已经偏弱了,现在大盘正在回档,这只股票跌得比大盘还凶,这个味道就很不好了……” 这句话彻底捅了马蜂窝,惹得蒋达海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满脸不忿地反问道:“你到底想说啥?!” 陈国刚的意思很简单,大盘反弹已经结束,新一轮杀跌刚刚开始,现在正是大盘加速赶底的恐慌时刻。这个阶段,强势股尚且不能自保,像申华电力这种弱势股,就更是哀鸿遍野,跌停遍地了。 这种当口明显现金为王,强势股都不敢买,弱势股就更别提了,你拿着这么一只股票,不就是给别人当韭菜割的吗?! 其实陈国刚已经充分考虑了蒋达海的接受能力,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一看蒋达海真急了,陈国刚更加清楚,申华电力这小子不仅买了,而且仓位肯定不低。既然今天张了嘴,这个恶人已经当了,那就干脆把话挑明了说,反正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想到这里,陈国刚打开上证指数的走势图耐心说道:“这轮杀跌大概率是要创新低的,你的股票偏弱,不太适合恋战。这个节骨眼最好是现金为王,等后面行情稳定,随便挑只强势股这钱不就回来了吗?” 虽然他从头至尾没提割肉二字,但是话里话外就是这么个意思。正所谓: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为了达到这种说风不露风的暗示效果,陈国刚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 为了照顾蒋达海的心理承受力,陈国刚的心思已经花到家了。 陈国刚猜对了,这只股票蒋达海不仅买了,还是满仓持有,而且正好买在了前期的山尖尖上,他的资金这会儿正在山顶上集体站岗呢! 对了,蒋达海不愿意聊申华电力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这只股票的当前股价低于他的买入成本,他无法接受其他大户的买入价格比自己便宜,那样会加大自己的资金风险。 就算聊,也得等他大幅获利准备卖出的时候,万一聊出个愿意接手的,正好方便出货,何乐而不为呢? 市场是个让人迷失心性的地方,蒋达海听懂了陈国刚的潜台词,可是以他现在的心境哪有心思体会后者的良苦用心呢?为了不受陈国刚暗示的影响,他只能摆开阵势据理力争。 大基建,参股金融,清洁能源,基金重仓,社保重仓,业绩预增,低市盈率,低负债率……这只股票涉及的题材概念、各种利好,只要蒋达海想得起来,全都如数家珍地列了一遍。 他认为现在的走势不过是主力启动行情前的最后一次洗盘,这时候抛掉岂不是把肉割在地板上了?! 陈国刚现在真是有点埋怨自己嘴欠,干嘛要管这档子闲事儿?!可是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总得有头有尾吧? 自己讨的骂,含着泪也得挨完…… 陈国刚叹了口气,继续耐着性子解释道: “利好是要结合股性一起看的。”他调出了申华电力的全部K线,又说: “这只股票的历史走势一直是宽幅震荡,这种股票不能用牛股的思路做,只能用猴股的思路做。” 接着,陈国刚又打开申华电力的近期公告挨个儿浏览一遍,心中有数后,继续说道: “这种形态放在牛市里的牛股身上可能是启动信号,可现在是熊市,你的股票又弱势又猴性,而且利好发布的时间点正好是前期高点,这也太巧了!综合分析,这只股票现在的走势就是主力借利好出货呀!” 散户心态向来是怕涨不怕套,股价一涨心比天高,死活不卖。可是一旦挨套立马老实,很快就能说服自己进入持久战的状态,但你真的持久战也行啊,就怕跌到半截心态崩了,得,正好卖在地板上! 陈国刚也是担心他面对漫长下跌熬不住,因此好意劝他趁着初跌损失不大赶紧离场观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是? 可是蒋达海之前的一夜暴富靠的就是个运气,以他的炒股水平,什么股性、猴股、牛市、熊市,这些概念他压根儿都不清楚,陈国刚说了半天他全当听了天书。 字面意思他没听懂,话外音他听懂了,陈国刚不就是极力否定自己选的股票嘛!这他哪还受得了?! 听到这里,蒋达海的火气早已按捺不住,心说这位可真是个乌鸦嘴!好好一只股票让他咒得一文不值,就这水平还炒股呐?!也不知道当初怎么进的大户室! 什么抬头低头,什么面子里子,蒋达海这会儿全然不顾,直接不客气道:“这位先生,我的股票我清楚,咱们风格不同,你这样说话非常干扰我的操作思路,所以咱们以后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蒋达海心说,这个陈国刚要是再这么干扰我,我就真得换一个营业部了! 挨完数落,陈国刚终于老实了,聊了这么长时间,他也看出来了,现在跟这家伙说什么都白搭,听不进去的。这种人想要潜下心来学点东西怎么也得先把学费交够了,不过那个时候他爱问谁问谁,我是打死不张嘴了,今天这一鼻子灰已经够瞧了。 吵架当天,蒋达海就找到客户经理要求更换座位,怎奈之前行情太火爆,同期进来的大户太多,暂时没有座位可供调换,客户经理好劝歹劝,才让蒋达海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两人虽然还是隔壁,却已完全不见往日的客套,他俩就跟陌生人一样,天天你干你干的,我干我的,真如蒋达海所说:井水不犯河水了。 如果真是这样,蒋达海又怎么会在陈戒的生活里出现呢? 这不,不久后的一天,正当陈国刚在大户室里专心研究股票,突然听到旁边噼里啪啦地敲起了键盘,也怨陈国刚记吃不记打,这目光也就跟着转了过去…… 都说人如其名,陈国刚正相反,刚的地方没看出来,心是软得一塌糊涂。这才几天,就把蒋达海对他吹胡子瞪眼的一幕忘得差不多了。 陈国刚对键盘的声音一向敏感,对于股民而言,键盘的敲击频率往往反映了他的操作风格。 陈国刚是短线客,最忌讳把资金放在股票里参与震荡,只要看准一只股票将要启动,直接果断跟进,一旦走弱就立马出来,获利了结从来迅速,看走眼后的割肉斩仓也是毫不含糊。 对于他这种雷厉风行的炒股风格,交易频率自然频繁,所以他的电脑键盘每天都是噼里啪啦乱响。也正是由于这种风格,他才特别反感被人打扰,因为战机稍纵即逝,容不得他半点分心。 那么蒋达海的操作风格又是什么呢?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四十六章 大户时光(下) - 束发之年 - 火峰 蒋达海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能力把握短线机会,所以只会买一些公司业绩不错的股票,买入后就放着不动。 他追求的是波段收益,这种风格要求他必须忍受股价调整带来的心理波动,因此他对震荡的敏感程度远不如陈国刚那般强烈。 但是做短线的人不代表没有中长线的分析能力,恰恰相反,短线操作对于一个人的股技要求更高。 真正的短线高手,想要游刃有余地把握行情,首先就要具备中长线的分析能力。陈国刚正是具备这种能力才能快速针对蒋达海的股票给出分析意见。 所以蒋达海有一点说对了,他和陈国刚的交易风格确实不一样,但有一点他看走眼了:就算陈国刚和他走的不是一条路,但是别人也照样具备给他分析意见的实力。 因为蒋达海做的是中长线,所以他的键盘经常处于闲置状态,远没陈国刚手里的那么欢快。难得隔壁噼啪乱响,陈国刚自然感到好奇。 可为何这键盘的敲击声里带着老大的不情愿? 陈国刚偷瞄隔壁,发现蒋达海的右手食指正懒洋洋地敲击着小键盘区的“0”键。 小键盘区是股票操作最常用到的一片区域,一直按“0”,往往不是买就是卖。中国股市,买卖股票的最小单位是手,1手等于100股,按的“0”越多,说明买入或卖出的数量越大。 这是看上什么股票了?陈国刚想要看个清楚,便把椅子稍往后面移出一点,反正椅子带着滚轮,蒋达海也感觉不到。 “申华电力?怎么还是那只股票。”陈国刚思忖着。除了K线图,他还看到一个标着委托卖出的小窗口。 联想到刚才那一连串的“0”,陈国刚不禁皱眉,这小子是买了多少啊?!看这意思是想割肉了?可是跌了这么长时间,这会儿再卖晚了点儿吧? 陈国刚记吃不记打,再次研判起了申华电力的股价走势,虽然该股跌势凶凶,距离二人上次吵架已经足足跌去了40%,但是现在的位置不管是筹码峰、成交量、均线还是低点连线,都已经到达了支撑区域。 这么多技术指标全都到达支撑区,这不就是共振嘛!这种形态反弹概率极大啊! 陈国刚叹着气,之前让卖你不卖,现在反弹马上开始,这个时候卖不就正好卖在地板上啦?!如果让陈国刚操作,他的思路和蒋达海恰恰相反,这只股票应该买入,不是卖出! 陈国刚犹豫了,上次因为嘴欠,已经费力不讨好地吃过一鼻子灰了,这回再去多嘴,万一又撞枪眼儿怎么办? 可那毕竟是真金白银,陈国刚没看见也就算了,既然看见了,不去提醒一下,他这心里总是有些过意不去,这可如何是好? 算了,不是还没卖吗?先看看再说。想到这里,陈国刚又不动声色地坐了回去。 陈国刚犹豫,蒋达海更犹豫。 原本上千万的资金,一旦割肉,拿回来的只有六百万不到,不仅前期盈利全打水漂,就连本金也受伤严重,心都在滴血啊!这样下去,自己没几天就得从大户室里搬家了!想到之前跟其他大户们吹过的牛,蒋达海这脸蹭地红了起来。 可要不卖,他心里也没底,大盘已经创了新低,每天满屏幕的跌停板,绿得不能再绿。他的股票本就弱势,大盘一跌,它比大盘跌得都欢,要是再这么跌下去,仅凭剩下的资金再想翻身就难于登天了。 蒋达海心乱如麻,忍不住瞄了隔壁一眼,虽然有些日子没理那个陈国刚了,但是现在看来这只股票确实不咋滴啊!但他并不认为这是陈国刚的本事,一次对又不是次次对,运气而己。 蒋达海信不过成年人,更信不过股市里的成年人,在他眼里,股民都是杀红眼的鬼! 股语有云:行情在绝望中诞生。如果不让所有人陷入绝望,反攻怎么可能开始呢? 很多人都以为股市是实现梦想的地方,毕竟这里流传着一个又一个的造富神话。但在陈国刚眼里,股市更像是所教书育人的学校,课程只有八个字:乐天知命,知足常乐。不过既然是学校,学费自然避免不了,但普通学校相比,这所学校的学费往往贵得离谱! 整个下午,蒋达海都在矛盾中挣扎,他既想卖,又不想卖,键盘已经来来回回地敲了好多次,每次都是在按下回车键的时候放弃了。 观望情绪的弥漫预示着变盘的临近……而市场,等的就是这一刻! 你不是不想卖吗?我给你个突然杀跌,看你卖不卖! 下午2点半,变盘果然发生了,指数突然出现了一波跳水,带头领跌的竟然还是前期市场追捧的通信板块,领头羊一跌,其它跟风个股应声而跌,不到两分钟,大盘便画出了一道直线跳水的完美弧线。 毫无预兆的暴跌立刻打乱了股民的阵脚,多翻空的景象在个股里层出不穷,原本准备抄底的投资者也加入了抛售的行列。一旦发生这种情况,接下来上演的就是踩踏事件,所有人像失去理智一样争相出货,大单抛盘一个接一个,恐慌情绪马上在市场里弥漫开来。 陈国刚跟陈戒讲过,世人的情绪大多都有心电图式的波峰波谷,这种情绪特征是最容易受外界影响的。 想要做到冷眼看股市,就需要培养一种古井无波的心境,而这种心境对人的身心也是极有好处的,它不是冷漠,不是麻木,而是一种清净的快乐,精神内守,不假外物,自成一片天地。只要拥有这种心境,再去看股市,自然就会心明眼亮。 所以当整个大户室因为这次杀跌陷入绝望的哀号时,陈国刚反而拿起水杯悠哉地喝起茶来——反正我现在空仓,你爱咋跌咋跌! 可是蒋达海受不了啊! 他现在是满仓被牢,自己的全部资金这会儿正在山顶上瑟瑟发抖呢!随着市场恐慌情绪的蔓延,蒋达海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自己的股票让几个超大单砸下来后正十万火急地往跌停板的方向奔跑呢。 蒋达海的情绪彻底被市场控制了,他甚至已经忘记跌停板的存在,只是感觉股价正在向一个黑暗深渊无限蔓延。 他就像一个被恐惧控制了的提线木偶,慌里慌张地打开了卖出菜单,以整个下午最快的手速连续敲击着小键盘区上的“0”。 再跌下去就真要一朝回到解放前了!蒋达海害怕了,恐惧让他彻底屈服。 就在最后那个回车键将要按下的关键时刻,陈国刚赶快放下了水杯,使劲推了一把蒋达海,蒋达海在推力的作用下瞬间远离了自己的电脑,被这个带滚轮的椅子一下带到了门口的位置。 “你干嘛!”蒋达海愤怒了,整个人还被恐慌的氛围笼罩着,他嘲陈国刚吼了起来。 “你这股票马上就要反弹了,这会儿卖就卖在地板上了,你傻啊!”陈国刚来不及绕弯子,他现在必须骂醒蒋达海。 “你懂个屁!不是你的钱你当然不心疼!” 蒋达海已经脱离了理智控制,说话完全不过脑子。可是出言不逊也就算了,没想到他连表情也跟着狰狞了起来,他看陈国刚就像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一样,眼冒红光,青筋毕露。 股海众生相,不就是这样吗? 陈国刚也火了,好心好意提醒你,结果倒好,来了这么一句不知好歹的话,他索性挥了挥手,皱着眉头回了句:“行行行,你爱卖就卖,以后你的破事我再也不管了!” 蒋达海生怕收盘之前卖不出去,慌里慌张地赶回桌前,同时不忘回敬一句:“压根也没让你管过,咸吃萝卜淡操心!” 嘿!陈国刚窝在自己的小隔断里,越咂摸越生气,瞧我这个自讨没趣呦!管这档子闲事干嘛!行!想让我再跟你说句话,小伙子,你且等吧! 陈国刚那边蒋达海没空理会,现在的他满心满脑地要按那个回车键,他必须赶在跌停前把股票抛了,万一明天低开,损失更大。 回车键刚一按下,蒋达海的世界随之清静,内心弥漫的恐惧也随那一口长气一齐发泄了出来。 说来也怪,这个回车键就像跳水终止符一样,蒋达海的股票刚一清仓,指数便停止了下跌,紧接着就在证券版块的带领下开启了一波V字形的强势反攻。 现在看,蒋达海的一按反而成了反攻号角的总开关了。 蒋达海清仓后,如果指数和股价继续跳水,他的心情也能稍微平复,至少说明他做对了。可是市场最爱恶心人,那感觉好像主力就差你这一口似的,你不卖他死活不涨,你一卖他立马反弹! 等蒋达海回过味,指数已经在证券板块的带领下一路高歌,最后竟在收盘的时候翻红了!申华电力虽未翻红,也比他的清仓价格高出足足6个百分点。 翻红的指数,反弹的股价,蒋达海已经彻底失去了复盘的勇气。如果他去复盘,他会发现一件更恶心的事,他的股票正正好好卖在了最低价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买入申华电力前,蒋达海的账面有上千万资金,清仓之后再看,只剩一半。 五百万,说没有就没有了。 那个年头,五百万能做什么?一线城市,帝都两套学区房绝对没问题。四线城市,别说两套,半栋楼都没问题。 图安逸的话,小城市里买上半栋楼,当个包租公,天天浇浇花溜溜鸟,省着点花,一辈子也够用了。 梦,终究是梦。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四十七章 巧遇的哥 - 束发之年 - 火峰 有人会说卖错了买回来就是了,这是外行话。 真要到了实盘环境,节奏一错,心态跟着受影响,再想踩对节奏只能等到下个周期,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节奏在这个市场里太重要了。 蒋达海看到收盘时的V字反转,冷汗哗地冒了出来,他瞪着充血的双眼,看看走势,再看看余额,一股寒意从头灌到了脚底。 透心凉! 从之前的满面红光到现在的灰头土脸,蒋达海的电影怕是也要落幕了……市场的残酷,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真正领会。 踩节奏这种事向来是陈国刚的拿手好戏,要是他今天专心看盘,尾盘证券板块的异军突起他一定会去凑个热闹。 虽然熊市不假,满仓不行,陈国刚轻仓进场,快进快出赚点生活费总是可以的吧? 可是刚才让蒋达海这混小子一气,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没了心情,他发呆一样盯着收盘前的V字反转,正一个人窝在角落的隔断里生闷气呢。 看到窝在角落里一脸委屈的陈国刚,蒋达海终于有些过意不去了。虽然他对成年人缺乏信任,至少还算明白事理,只要智商在线,他还是懂些人情世故的。 陈国刚怎么说也大他一轮有余,称呼一声大哥也是合情合理,人家两次提醒自己,明明出自好意,自己非但不领情,竟然还用那么冲的话凶别人,确实过分了。 但蒋达海也清楚,陈国刚这会儿肯定还在气头上,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而且他的心情也很糟糕,就算想去道个歉,也实在张不开这张嘴。 仅仅过了一天,蒋达海便从大户室里消失了。申华电力后面的走势正如陈国刚所料,虽然不算强势,至少每天能开阳线,没过多久便把跌去的失地收复了。 可惜,蒋达海的资金早已进了别人的口袋。 一样的剧情,不一样的演员,这种事在陈国刚面前重复了太多遍,他早就麻木了,所以这件事很快也就过去了。 再后来,家家户户有了电脑,互联网也开始普及,越来越多的家庭用上了宽带,大户室这种特殊时期的特殊事物也就慢慢退出了历史舞台。 陈国刚开始了居家炒股的生活,那些大户室里曾经的身影仿佛南柯一梦般亦幻亦真,就连他自己都在怀疑之前的岁月是否真是一场大梦。 直到有一天…… 陈国刚居家炒股时,已经和吕国萍分居有些年头了,所以陈戒一直是他在照顾。 陈国刚的生活很规律,每天一大早,他都要去菜市场买当天最新鲜的蔬菜,用来当做午饭和晚饭的食材。 买菜回家后,陈戒已经上学走了,趁着没开盘,他会先把菜摘出来,以备中午使用。 一切准备好后,股市往往还没开盘,这时陈国刚会看看早间新闻或者紧急利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然后就是等待开盘前的集合竞价了。 这样的早间时光每天周而复始地发生着,旁人看久了可能觉得厌烦,但是陈国刚却很享受这份简单。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吾也不改其乐。 多年来,陈国刚就是这样用自己的行动默默影响着陈戒。 人,越简单越快乐。 不过日子过得再悠闲也有俗事需要处理,那时陈戒刚上初中,有一天营业部突然通知陈国刚,说他身份证信息过息了,要他过去刷新一下,他说下午收了盘就过去。 为了不耽误做晚饭,陈国刚决定打的来回——他觉得养车太累赘,别说车他一辆没买,就连驾照也没去考过。 陈国刚是营业部里挂了名的财神爷,光是交易拥金就能把这帮人养得白白胖胖。每次过去,接待人员都会十分周到地提供服务,点心、糖果、饮料,各种小吃那是应有尽有,办起事来也是即到即办,顺利得不得了。 事情办完,陈国刚在众星捧月的目光中缓缓离开,站在营业部大楼的门口一招手,一辆橙黄色的计程车停在了他的身边。 “去哪儿?”司机操着一口标准的北方普通话问道,“我现在赶着交班,要是顺路就能拉您一程。” “益民路。” “差不多一个方向,上来吧。”司机倒是爽快,说着话冲窗外招了招手。 陈国刚打开车门,直接坐进了副驾驶。司机很年轻,但具体年龄不好说,因为这会儿他正戴着个大墨镜。 陈国刚坐定后,司机并未急着出发,反而打量起了他。片刻之后,就听司机爽朗地笑了笑,问道:“陈大哥,你还认识我不?”说完,他摘下了墨镜。 眼熟!确实眼熟!谁呢?陈国刚一拍脑袋,嗨!这不就是当年大户室里的混小子嘛!不过陈国刚早就不生气了,几年过去,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他能理解蒋达海当时的心情,赔了那么多钱,换谁也高兴不到哪去。 一路上两人相谈甚欢,蒋达海一直在为以前的事情过意不去,为了当面道歉,他甚至回过一趟大户室,可惜陈国刚已经离开了。 陈国刚笑着挥挥手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对了,你怎么干起出租车了?” 话到此处,蒋达海长叹一声,当年离开大户室后他自己还不甘心,又做了几次股票,基本把本钱赔光后,无奈也没别的本事,只能把剩下的钱全部取出养了这么一辆车。 想起当年风光一时的大户,如今只能靠开出租养家糊口,陈国刚心里也是说不出的唏嘘,他惋惜道:“唉,当年要是听了我的,可能结果好的多。” 陈国刚正在感慨,蒋达海突然踩了刹车,他把头伸出窗外,冲着前面一个捧着GBA的小男孩提醒道: “小家伙,过马路看车,别光顾着打游戏!” 听语气,蒋达海并不生气,他就像个大哥哥似的提醒着那个吓了一跳的小男孩。 还是老样子……陈国刚感慨着,看来几年没见,蒋达海依旧还是个大小孩。不过他也只是感慨一下,并没有滋生出其它情绪。 当年陈国刚就是看他童心未泯,好心拉他一把,结果那叫一个鸡飞狗跳!吃一堑长一智,陈国刚已经学乖了,不管蒋达海再怎么流露他大小孩的一面,陈国刚也不会再起波澜了。 几年不见,蒋达海变化确实不大,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小孩子,提防成年人。但是今天不知怎的,当他再次见到陈国刚,却是一反常态,推心置腹。 蒋达海接着话茬说道: “咋说呢……我们家一直跟车打交道,我爸是搞汽车售后的,维修、养护一条龙我爸都有参与,早些年也是赶上了汽车普及的好时候,家里赚了些钱。” “人吧,有点钱就爱折腾。我爸为了多赚点,盘下了一家经营不善的4S店。我爸是个法盲,他对合同文书没概念,拿到合同也没细看就草草签了。” 蒋达海拿出烟,先是取了一支递给陈国刚,见他不抽便独自点了起来。吸了一口后他继续说道: “没曾想那家店欠了一屁股外债,转手的时候连着债务一起转给了我爸。这件事原来的老板只字未提,只是在合同最不起眼的地方加了进去,我爸当时没看仔细,稀里糊涂地把债背到了自己身上。” “再去找人,那孙子早不知道躲哪去了。我爸这人气性大,因为这事闹了场病,身体也大不如前,勉强支撑着把债还完,他老人家就撒手人寰了。那笔债很大,家里砸锅卖铁还完了以后,原来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日子也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听到这里,陈国刚也为他的遭遇扼腕,可他转念一想,真要如此,你炒股的本钱又是哪里来的? 蒋达海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弹了弹烟灰,继续说道: “有时候吧,真觉得我这辈子活得稀里糊涂的。” “这条命就跟打了摆子似的,一会儿热得要命,一会儿又像掉进了冰窖,没等打个寒颤,得,我们那儿又搞开拆迁了,完全出乎预料的,就给我们家分了一笔拆迁款,有了拆迁款,这日子一下又缓过来了。” 蒋达海把烟掐灭,继续说道: “别看又有钱了,但我是打死不敢做生意的。我这人没啥文化,也怕像我爸似的让哪个王八蛋骗了。” “不怕您笑话,我现在都怕跟人打交道,现在的人太复杂,人心实在看不清楚,也就是跟小孩子玩的时候才能完全没负担,我们那儿的小孩儿管我叫孩子王,就是这么来的。” 说到这里,蒋达海还隐隐有些得意之色。 接着,蒋达海尴尬笑道: “后来的事情,您都看见了。我经人推荐进了股市,一开始运气不错赚了些钱,不过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唉,我现在也看开了,安安心心开我的出租吧。后来我也想明白了,您当时也是一片好心,只是我这人真的是让骗怕了,很难再相信谁。当年言语有啥冒犯之处的,您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嗨!”陈国刚挥手笑了笑,他早就不计较了。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家长,没一会儿就开到了陈国刚经常买菜的菜市场,这时蒋达海提醒道:“陈大哥,益民路到了,接下来往哪开?今天难得碰到老熟人,我把您送到家门口。” 锣鼓听声,说话听音,陈国刚极会听人说话,同样一句话,只是语气和用词的些微差别,他就能知道这个人是在假客气还是真客气。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四十八章 来者不善 - 束发之年 - 火峰 如果蒋达海说的是“我把您送到家门口‘吧’”,只要话里带了“吧”这个语气词,那么诚意就不如不带语气词来得强烈。 当然,判断的大前提得是市面上没有这类书籍,跟人有关的规律,只要被人总结出来公之于众,就离失灵不远了。 所以陈国刚听得出来,蒋达海是诚心实意送他。不过跑出租也不容易,送到家门口还要来回穿插小路,太耽误时间,心意到了就行,他觉得还是不要麻烦别人了。 想到这里,陈国刚笑着婉拒道:“没事没事,你把我放在这儿就行,你不是还要交班嘛。” 蒋达海没有把车停下来的意思,执拗道:“晚个一两分钟没关系的,您说吧,怎么开。” 蒋达海的热情除了真诚,还有自己的一点小算盘,他想去认个门,就算不知道具体门牌,知道哪栋楼也是好的。 陈国刚拗不过他,便也不再坚持,给他指了一个方向后,蒋达海方向盘一打,照直开了过去。 到了楼下,陈国刚挽留道:“都到楼下了,上来坐坐吧。” 他知道蒋达海着急交班,所以并未强留,只是礼貌性地客套了一句。 虽然蒋达海没有说话听音的本事,听不出陈国刚是真客气还是假客气,但他原本就没打算上去,不是不想,是不好意思。其实聊了一路,蒋达海一直有话想说,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就是现在,他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国刚下车后,蒋达海告辞道:“大哥你先忙,我去交班了。” “哎哎,钱还没给你呢!”陈国刚正在掏钱,见他要走,便要追上前去。 蒋达海没回话,只是冲后视镜招了招手,接着一个油门消失在了陈国刚的视线之外。 “这小子……”陈国刚嘟囔着。 …… 有意思的是,没过几天,蒋达海便再次出现,还是那辆车。只不过他这次是有备而来,后备箱的备,因为里面塞满了水果,刚到楼下他便喊道:“陈大哥……陈大哥……” 陈戒那会儿刚上初中,那天正在家里写作业,听到楼下有人喊“陈大哥”,便去书房提醒道:“爸,楼下有人喊陈大哥,该不会是叫您的吧?” 陈国刚跑到阳台一看,这不又是蒋达海嘛?于是问道:“老弟,怎么啦?” “好长时间没见,给你带点见面礼,我就放在楼下,哥你记得下来拿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话,蒋达海一个油门溜之大吉。 陈戒看着楼下满满当当的瓜果梨桃,开了句玩笑:“爸,您这朋友花果山认识的?” 陈国刚瞟了陈戒一眼,然后叹着气,摇着头,说了一句:“唉……来者不善呐!” 陈戒一脸困惑:“什么来者不善?” 陈国刚拍了拍他,说道:“不信看着,这事儿肯定没完,咱们静观其变。东西放着也是放着,下去拿上来吧。” 之前车上蒋达海就欲言又止,陈国刚知道他有话想说,这次一下送来这么多东西,就更是这个意思了。 别看只是瓜果梨桃,以蒋达海当前的经济条件,也不是个小数目,陈国刚有些犯难,看来不是小忙。 虽然东西搬了上来,但他没让陈戒碰过,他知道蒋达海总有张嘴的一天,这个忙能帮还则罢了,要是帮不了,这些东西还是从哪来回哪去的好,无功不受禄,陈国刚不背这个心理包袱。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蒋达海又来了两次,蒋达海也有意思,每次放下东西马上开溜,从来都不上去。 就连陈戒都看乐了,调侃道:“爸,您这朋友可真有意思,送东西硬是送出了偷东西的效果。” 陈国刚笑而不语。 虽然蒋达海没什么文化,但是陈国刚看得出来,前者的家教很好,说明父母都是明事理的人。 求人自有求人的规矩,你既然有事相求,就得先把态度拿出来,总不能明明指望别人给你办事,还颐指气使,张牙舞爪吧? 蒋达海知道规矩,他已经用行动证明了。 虽然有规矩不代表心术就正,但凡事没有100%的概率,就像陈国刚跟陈戒说的那样,做赢面大的事情即可,陈国刚的直觉告诉他:此人可以接触一下。 当蒋达海再次出现时,陈国刚见他又要往外搬东西,赶忙阻止道:“别搬啦!有话上来说。” 蒋达海先是婉拒道:“不了哥,放完东西我就走,给你整了几箱脐橙,记得下来取啊!” “今天你要么上来,要么就把东西拿回去!”陈国刚的语气很坚决。 蒋达海见火候终于差不多了,没再推辞,他嘿嘿一笑,很听话地上来了。 两人在客厅落座后,陈国刚没讲客套话,直接开门见山道:“知道今天为啥让你一定上来吗?” 蒋达海还是嘿嘿一笑,十足一个大小孩嘴脸,他问:“不知道,哥你说为啥?” “你要再不把来意讲明白,之前搬来的水果就全要坏掉了!所以今天有话直说,你的忙我能帮就帮,帮不了,那些东西你从哪拿来的就拿回哪儿去,我这人向来无功不受禄。” 蒋达海见他早就看穿自己的心思,反倒难为情了,大小孩的劲头也立马收敛了起来。他低头搓了搓手,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停顿片刻之后,终于抬头说道:“我妈快不行了……” 生老病死,人世无常,陈国刚向来听不得这些,忙问:“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 “我妈的病本来不重,要是家里宽裕早就治好了。也怨我没啥本事,现在越拖越重,医生说要是再不治,过了最佳治疗期,再想治就治不了了。” 蒋达海担心陈国刚想偏了,赶快补了一句: “大哥,你放心,我不是来跟你借钱的——我想再做一回股票。” “我知道,凭我的本事,钱再多扔进股市也是打水漂。可别人我又信不过,家母的病又不能拖,逼得我实在没办法。” “可能也是老天爷帮忙,正愁没出路让我遇见了大哥你。哥你不用为难,有啥话但说无妨,能帮,我和家母一辈子记着你的好。不能帮,你也别过意不去,我再想办法,绝对不怪你。” 说完,蒋达海把头低下了下去,像是在等待命运的审判。这是他当下能想的唯一办法,为了不让自己的鲁莽把事情搅黄,他已经处理得足够小心,为的只是能让老母亲尽快治病。 在中国,孝是大义,可也分谁说。 骗子说,陈国刚全当放屁,嘴上说给母亲治病,谁知道钱一到手进了谁的腰包,人无信不立,这是当骗子的代价。 蒋达海说,陈国刚觉得可以相信,这既是分析他过往言行得出的结论,也是一种直觉。 所谓直觉,就是第六感。 其实男人也有第六感,只要心够静。 女性第六感一般都拿来处理感情问题,而男性第六感一旦觉醒,那就是料敌于先机,察敌于未动,擒敌于无形的大作用,前提心要够静。 这种第六感放在股市里,就是对市场超乎常人的敏锐嗅觉。放在市井里,就是对人心的深刻洞察。 蒋达海的意思陈国刚听明白了:他想买只股票赚些钱,好给母亲看病。 从陈国刚内心出发,这个忙他想帮,应该帮,也有能力帮。 既然真心要帮,就得站在蒋达海的角度考虑问题。 蒋达海是中长线的投资风格,这种风格的最大特点就是持股周期长。但眼下救的是急,按他那个选股思路,股票要拿到何年何月?! 下药就得对症,现在推荐只能选一只短线爆发力强的股票才行,而且这只股票得是近期热门,还得是龙头,这样想象空间才大,拉升高度才高。 可是龙头股天天一字板,蒋达海没有通道优势,推荐给他也不一定买的进去,等能买进去往往又是短线调整的开始,这就有点不好办了。 而且股票市场瞬息万变,兴许前脚刚刚买入,后脚就放利空,以他当前的心态能应对这些突发事件么? 陈国刚越想越觉得推荐股票不保险,便问:“老人家治病需要多少钱?” 如果钱不多,陈国刚打算直接替他出了,反正救急不救穷,帮他过了这个坎也就算了。 蒋达海以为他在根据治疗费用考虑推荐的股票类型,也没多想,回道:“最少也得十万起步吧。” “那你等我一下。”说完陈国刚就进了书房。等他再出来,手里已经多了一张银行卡。 “陈戒,你过来一下。”陈国刚吩咐道。 “哎,来啦!” 陈国刚喊他时陈戒正在房里看书,因为关着门,他还不知家里来了客人。看到蒋达海,陈戒先是愣了一下,老陈家一年到头也没什么人员走动,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再仔细一看,这人不就是那个从花果山过来的天天往自己家里搬水果的人么? 蒋达海的家教严,陈戒的家教也不松,见了客人,打招呼是基本礼貌,不过让陈戒犯难的是,他到底要管蒋达海叫叔叔还是哥哥呢?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四十九章 一个约定(上)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之所以会有此问,是因为蒋达海长了一张娃娃脸。要是论长相,陈戒觉得应该叫哥哥,可既然是老爸的朋友,那应该要叫叔叔吧?叫啥陈戒没了主意,只好站在原地犹豫起来。 陈国刚见他半天没动静,有些不喜地提醒道:“家里来客人了,还不赶快叫叔叔?” “哦哦,叔叔好。”知道怎么称呼,陈戒的招呼问候脱口而出。 “哎哎……”蒋达海赶快应了一声,这个称呼让他有点尴尬,在他们小区里,那帮小屁孩儿一直都把他当大哥看待,陈戒这面相看着本来就比同龄人成熟,冷不丁喊声叔叔,他还真是有点不适应。 蒋达海对陈戒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一是他本身喜欢小孩儿,二是陈戒这孩子看上去挺稳重的,给人一种很靠谱的感觉,比起某些满嘴跑火车的成年人来说,这个气质还真是挺难得的。 陈国刚见两人打过招呼,便把手里的银行卡递给陈戒说:“你带蒋叔叔去趟银行,把这张卡里的钱取出来给他。” 哪知道蒋达海的脸色突然一沉,腾地一下就站起来了,拒绝道:“大哥,我都说了,我不是来借钱的!你要非这样,那我只能走了。” 陈国刚见状赶紧拉住他道:“不是借你的,算我一份心意,不用你还。” 蒋达海更火大了,没好气地回道:“那我更不能要啦!”说完甩开陈国刚拉他的那只手就要往外走。 陈戒看到这儿都乐了,心说这二年还有钱送到家门口都不要的?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不过蒋达海的行为倒是让陈戒对他高看了起来。 别说陈戒,陈国刚都气乐了,心说这位怎么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呢?!给钱都不要,搞得自己反而成了求爷爷告奶奶的,你说这钱给的窝囊不窝囊?! 陈国刚心里虽然无奈,拉着蒋达海的手却是一直没有松开,只见他一脸严肃地说道:“先拿去办正事,给老人家看病要紧!” 蒋达海死活不要,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他说:“要是这样,不靠你我也能把我妈的病治了,家里的拆迁房虽然是小产权卖不上什么价钱,但是给我妈看病那也足够了!” 陈国刚都无语了,心说怎么每次一碰到他总得吃一鼻子灰! 蒋达海的心思很简单,陈国刚能不计前嫌地帮助自己他就非常感激了,哪还拉得下脸去拿别人送给自己的钱呢? 蒋达海虽然有些孩子气,但至少还算恩怨分明,别人当初善待自己他就一定要记得别人的好,这是他的做人准则。虽然他眼下的日子过得有些不如意,但是做为一个男人的骨气还是有的,别人扶他一把他接受,但是这种赤果果的接济,他是打死都不要的! 陈国刚不明白蒋达海的心思,见他又冲自己玩起了吹胡子瞪眼那套,也把调门提了起来,反问道:“你把房卖了你和你妈住哪儿?!”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两个人的心思陈戒看得懂,可他还是很纳闷儿,明明一个有爱心,一个有骨气,两个满怀善意的人怎么最后还吵起来了?! 蒋达海这会儿也回过味儿了,马上转变语气说:“哎,不对,不对。大哥,咱俩咋又吵起来了?” “你说呢?!”陈国刚还在气头上,直接一个反问怼了回去,“我发现你这个人属驴脸的,几年不见,脾气一点都没变!” 蒋达海知道他在生气,马上嘿嘿笑了起来,忙赔不是道:“怨我怨我,我说话着急了。大哥,心意我领了,你要愿意帮我,我感激,但要是这么平白无故地接济我,兄弟我是怎么也不会接受的。” “那你到底想怎样?”陈国刚现在真是服了,心说你有啥要求还是直接说明白吧,省得哪句话没聊对一会儿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你的股技兄弟佩服,你就帮我选只股票就好。” 陈国刚本来想给自己省点事儿,不过看蒋达海这个倔脾气估计这次的辛苦是免不了了,最后只能无奈摇摇头道:“行吧,那你晚上再过来一趟,到时候我讲给你听。” 一般人听到这种要求,随便给只股票就好,你爱什么时候买就买,你爱什么时候卖就卖,反正股票已经推荐了,任务也就完成了。 但是陈国刚不是这种人,既然答应了,就得对别人的资金负责,他不仅要把目标股票选出来,还要给蒋达海讲清楚为什么选,在哪里买,预计的目标价位是什么地方,中间可能出现什么波动,对于突发情况怎么处理,因为蒋达海的技术毕竟一般,陈国刚担心他遇到股价波动慌了阵脚。 正是因为这里面的门道有些多,陈国刚觉得电话里面说不清楚,因此才让蒋达海晚上再过来一趟。 陈国刚一直说陈戒是个活得累的人,他又何尝不是呢?只能说陈戒随根儿了。 陈国刚一点头,蒋达海立刻开心应道:“行行,哥,那咱晚上见。” 蒋达海走后的整个下午,陈国刚都把自己关在书房,干嘛呢?还不是替那个混小子打零工! 毕竟帮新兵蛋*子选股不比高手过招,既要考虑他的接受能力,也要临时教他很多应对办法,还要用他能听得懂的方式说出来,这个心别提多累了,这也正是陈国刚从来不给别人推荐股票的原因。 晚上蒋达海刚一进门就被陈国刚领进了书房,当他打开那只目标股票时,蒋达海只是看了一眼就犯起了难,这只股票前期涨幅已经翻倍,现在的价格已经很贵,他怎么会给自己推荐这么一只股票? 蒋达海倒也实在,他把自己的困惑如实讲了出来。 只听陈国刚反驳道: “你管它贵和高干嘛,能涨不就行了。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做中长线,就得找这种短线爆发力强的股票才行,这也是我从几十个目标股票里筛了一下午选出来的。” “但是所有的股票都有风险,这只也不例外,我不能保证它100%涨,只能说它目前最适合你,所以你得做好两手准备。” 讲到这里,陈国刚又给蒋达海介绍了短线操作应该如何止盈止损,明天应该何时买进,如何分配仓位,什么样的情况能加仓,什么的情况要减仓,讲解得可谓无微不至,听得蒋达海心里暖暖的。仅仅几个小时的讲解,就让蒋达海的股票水平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可是有一点陈国刚忽略了,就是蒋达海自身的心理障碍。 高手和新手很多时候还有一个心理层面的问题,比如一只涨了很高的超强势龙头股,高手敢追,新手敢追吗?蒋达海因为自己的追涨杀跌已经吃了不少闷亏,早就有了恐高症,再追高位股根本下不去手。 更何况蒋达海的心理障碍不止于此,他对成年人的防备心也很要命,尤其事关身家性命,他就更要打嘀咕了。 所以当蒋达海看到这样一只股票时,虽然他不怀疑陈国刚的善意,但他还是怀疑陈国刚的水平。哪怕后者已经尽最大努力把边边角角给他讲清楚了,可他还是没有突破自己的心理障碍,因为不忍心浪费陈国刚的一番心意,所以就尝鲜似的买了一点,只是一点。 这只股票也很对陈国刚的胃口,他相信自己的分析,因此第二天刚一开盘,他就按照前一晚跟蒋达海讲的那种操作计划,同样买了一些。 …… 两周后,双方再次见面,只不过谁的脸色都不好看。 股市里,两种现象最恶心,一个是买了以后天天跌,一个是空仓观望天天涨,蒋达海正是后者,自然高兴不起来。 陈国刚气在辛辛苦苦替你选了只股票,你最后只是随便看看?!幸好陈国刚也买了一些,否则就真成一场无用功了。 徒劳事小,信任事大,蒋达海的观望说明他还是信不过陈国刚,既然信不过,干嘛又来找我呢?!这是陈国刚最生气的。 “什嘛?!你没买?”陈国刚以为自己听错了。 “也不算没买……”蒋达海也是一脸过意不去,“买的不多。” 蒋达海的买跟没买一个意思,陈国刚看脸色就知道。 “那你今儿个又干嘛来了?”陈国刚的脸拉得老长。 蒋达海自知理亏,赶忙抱歉道:“哥,你先消消气。我本来是打算买的,可是第二天跳空高开,我是真怕股价来个高开低走关灯吃面,根本下不去手啊……你知道,我之前的亏损都是高位被套引起的,所以看见这种走势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陈国刚这才明白,自己当初确实没考虑别人的心理因素,这一点他也有问题,语气和缓下来后,他问:“那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这时蒋达海再次鼓起勇气道:“哥,我现在对你是彻底服了,以后你说东我绝对不往西!这是我最后一次张嘴求你,要是这次机会我还把握不住,那就完全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谁都不怨。”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五十章 一个约定(下) - 束发之年 - 火峰 蒋达海认识的那些大户往往都喜欢听被人佩服得五体投的马屁话,他现在这么说,一是心里话,二也是为了博陈国刚一乐,缓解下气氛。 没想到陈国刚不仅没高兴,反而摇起了头否定道: “你这个想法很有问题,做股票是讲概率的,我不需要你把我神化,我看走眼的时候你是没瞧见。” “如果我真有那么神,能够100%确定一只股票的涨跌,那我早就砸锅卖铁地换钱买股票了,不是吗?在股票市场里,最忌讳的就是迷信盲从,一旦你养成这种习惯,总有一天要吃大亏。” 其实陈国刚跟他讲的每句话都是在教他如何做股票,这些观念直到现在蒋达海也是奉为圭臬。但是远水毕竟解不了近火,这些话陈国刚也知道一时半会儿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于是又说:“我再最后帮你一次,以后你可不许再让我给你推荐股票了!” 听到这话,蒋达海又像大小孩一样笑了起来,说道:“哥,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接下来陈国刚又像上次一样,将选好的股票耐心给蒋达海讲了一遍。 考虑到蒋达海的心理障碍,这次陈国刚给他推荐的是一个正在蓄势的品种,蒋达海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陈国刚所说的时机出现。 但陈国刚也反复强调时机不到不能动手,一旦动手,如果看走了眼,也一定要坚决的执行止损,这些话蒋达海都牢牢记在心里。但是陈国刚的操作习惯不喜欢介入这种横盘股票,所以这次他并没有凑这个热闹。 蒋达海这个人有时有点走极端,要么干脆不信,要么彻底不怀疑。 对于陈国刚这次推荐的股票,他下了大决心要砸锅卖铁干一次,反正严格执行操作纪律就是了。虽然陈国刚反复跟他强调了仓位的事情,但蒋达海这次既然选择了相信,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都告诉自己不要怨天尤人。 下定决心后,蒋达海可谓是倾尽所有,自家的房子、出租车、现金,能抵押的全都抵押,能取出来的现金全都取了出来,一股脑地存入了那个几年都没动过的股票账户里,等待着陈国刚所说的时机出现。 蒋达海的魄力,常人难以具备。 陈国刚虽然没参与,但是给别人推荐的股票,他还是多少有些担心的,他担心出现蒋达海无法处理的突发情况,所以那些日子也对这只股票格外关注。 尽人事,听天命,蒋达海的运气不错,他等的时机出现了,买入当天那只股票就冲了个涨停板。 虽然陈国刚极力反对用赌的思维做股票,但他也承认运气的客观存在。 这只股票启动后,国家正好接连出*台了一系列扶持政策,就连陈国刚都没想到。这只股票借着政策的东风扶摇直上,俨然成了当时最热门的龙头股,直到股价翻倍,才出现了陈国刚跟他说的卖出信号。 蒋达海将股票卖出之后,又一次稀里糊涂地赚了个盆满钵满,从冰窖里再次跳了出来。 事后陈国刚还是对他这种自杀式的梭*哈行为给予了强烈批判,但那个喜欢和陈国刚吹胡子瞪眼的蒋达海却早已变成对待大哥恭恭敬敬、谦逊有礼的小老弟了。 他明白,陈国刚训他不是因为嫉妒或者别的什么负面原因,只是不想再让他重复那种过山车式的生活,这份情,他会一直记在心里。他也听从了陈国刚的训诫,不再这样莽撞的炒股了,而是把炒股当成了一种爱好,一种消闲。 再后来,蒋达海拿着股市赚到的钱不仅治好了母亲的病,还开了一个4S店。没想到他那种喜欢打打闹闹的性格还挺受欢迎,4S店里的员工都拿他当知心大哥看待。 据说顾客也很喜欢这家店里待人接物的风格,所以蒋达海店里的生意一直不错。 这次陈戒把家搬到新民苑的里里外外就是蒋达海找人全程处理的。一切家具打包就绪后,陈戒和蒋达海坐在皮卡后面的无顶货箱里,一边闲聊一边照看着周围满满当当的家具。 “叔,这次又给你添麻烦了。”陈戒这时正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家具堆里,蒋达海则坐在他的旁边点起了一支烟,盯着烧得发红的烟丝若有所思。 蒋达海一把搂住陈戒,笑道:“客气啥,你爸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事也是我的事!” 自从蒋达海有了自己的事业,他就变成一个三句不离本行的人,叔侄二人刚聊几句他就回到了那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你爸什么时候买车啊?” “我爸不喜欢开车,而且现在看来,家里好像也不需要车。” “你爸可真是个怪人。不过他要买一定得买那种特别上档次的才行,这个叔暂时还送不起。” 接着蒋达海的表情就突然夸张了起来:“不过叔可以给你爸一个全国最低最低价!低到地下室的那种。要是将来你考了驾照,叔倒是可以送你一辆入门级的小轿车!” 说到这里,蒋达海打量着陈戒,想想等他有驾照的时候应该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于是拍着陈戒的肩膀笑着补充道,“放心,一定是看上去很拉风的车型,虽然不贵,但也绝对能让路过的女孩儿们尖叫,哈哈!” 陈戒跟蒋达海聊天的时候经常有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更像叔叔的人,他说:“其实我也太不喜欢开车……” 蒋达海一副很伤脑筋的样子说道:“你说你这孩子,找你踢球,你不喜欢;带你去网吧,你也不去;拉你出去兜风,你也没兴趣,我感觉咱俩放一起,怎么我反而更像个年轻人!” 说到这里,蒋达海摇了摇头,自己都觉得无奈:“你就说吧,你到底有啥兴趣爱好?只要叔办得到的,肯定满足你!” 陈戒咂了咂嘴,实在想不出别的答案,只好说:“暂时还想不出来,等哪天想出来了,我第一个告诉你行吧?” “那可说好了,既然是第一个,那得是连你爸也不知道的才算!”蒋达海说着话还是一副大小孩的表情。 “好,一言为定!” …… …… “兴趣爱好?”陈戒这时已经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只见他坏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嘿嘿,给成年熊孩子当爸爸算不算兴趣爱好?” 陈戒知道蒋达海是个夜猫子,这个点肯定还没睡觉,所以想都没想就直接播通了他的电话。 “啥,你想到兴趣爱好了?说来听听,叔这两天正闷得没事做呢。”蒋达海的语气听上去比陈戒都心急。 这个时候陈戒需要做的自然就是调动蒋达海的积极性了,办法自然就是把他要教训的那两个人说得越坏越好,但是背后添油加醋地构陷别人一向不是陈戒的长项,所以这件事情还得由高格立来完成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因此陈戒只是在电话里约了一个见面时间。 “什么事这么神秘呀?你先跟叔交个底呗~。” 陈戒故意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回道:“叔,现在不好说,明天你自然就知道了。” 蒋达海一听就急了,忙道:“嘿,你个臭小子!你是想害我晚上睡不着觉啊!” 陈戒听蒋达海的语气,就觉得这个事八九不离十能成,不过现在还不是交底的时候,他得再吊一吊蒋达海的胃口,于是搪塞道:“叔,见谅哈,明天见了面就知道了,别忘了,中午学校门口!” “臭小子,神神叨叨的……不过我可提前跟你说好,要是让我知道你是拿我寻开心,看我明天不收拾你!”虽然蒋达海喜欢跟着孩子们一起胡闹,但是孩子王的气势却从来端得十足,跟你们一起胡闹可以,但是一旦闹起来,你们这些小屁孩儿都得听我的!想拿自己寻开心那更是门也没有的事情! “瞧您这话说的,哪敢呐!那就这么定了,明天见哈。” …… …… 次日,中午放学之后。 “陈戒,你慢点儿!什么事这么急啊?”高格立也不知道陈戒今天是抽了什么风,放学铃声一响,叫上高格立就跑了出去。 “带你去见个人,这事得快点,别误了中午回家吃饭,要不又得挨批了。” 两人来到校门口后,陈戒站定脚步就向四周寻觅起了蒋达海的身影,没一会儿就看见一个戴着墨镜穿着新潮的中年男子站在一辆SUV旁边抽烟。 陈戒走过去后先是给二位做了一下引荐,高格立很礼貌地跟蒋达海打了声招呼后就把目光盯在了后者身旁的那辆香槟色SUV上。 “卡宴,保时捷的经典SUV啊!看这配置应该是高配版的吧?” 这辆车高格立越看越喜欢,最后干脆上手摸了起来。他所在的城市虽然不算落后,但毕竟也是三线城市,那个年头像这样的豪华SUV还是比较少见的,难得看到一次,高格立自然难掩心中的好奇。 蒋达海一听陈戒的这个同学能把自己这辆车的牌子和型号说得这么清楚,不禁笑了起来:“看样子你还挺喜欢汽车的,不像陈戒那小子,对车一点兴趣都没有。”陈戒听到这话,只能无辜地干笑了一声。 “叔叔,您这车得不少钱吧?怎么也得这个数了吧?”说着高格立竖起了食指,那意思这车怎么也得百万起步了。 蒋达海看着高格立的比划不置可否,直接说道:“叫叔叔生份,你就跟陈戒一样,直接叫叔就成。”聊到这里,蒋达海的寒暄暂时告一段落,他转头看着陈戒问道,“说吧,今天找我来什么事啊?”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五十一章 第四个人 - 束发之年 - 火峰 “叔,咱们一块儿玩个游戏怎样?”陈戒一改往日稳重,表情简直像个阴谋家。 蒋达海看陈戒破天荒地露出这样一副表情,笑了笑道:“看你这表情总觉得没啥好事儿……说吧,怎么个玩法。” 陈戒简单描述了之前因为柜子引起的纠纷,说到一半,他用手肘顶了顶高格立,高格立马上心领神会地施展起了那套添油加醋的本事,几句话的功夫,就把704的两位邻居批判到了人民的对立面上。 “这还了得?!真当我大哥好欺负是吗!”蒋达海表决心似的摘下墨镜,露出两道因为愤怒竖起来的眉毛。 就这样,三个臭皮匠开始蹲在地上小声商量起了“教育”二位邻居的办法,每人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根小木棍,竟然一边说一边煞有介事地在地上画了起来。 这一幕正好被刚从校门口出来的冯诗楠看到。 冯诗楠不喜欢凑热闹,如果只有陈高二人她倒也不介意上去打个招呼,不过她还是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旁边还蹲着一个穿着浮夸的蒋达海,冯诗楠总感觉他不像好人。 刚走没两步,冯诗楠就感觉后面有人跟着自己,女性的第六感向来敏锐,感觉总比眼见先到。她用余光向后扫了一眼,果不其然,又是那个甩也甩不掉的马天来! 前段时间,因为老爸身份曝光,冯诗楠一直担心自己单纯的校园时光就此终结,为此提心吊胆了好长时间。不过还好,老师们好像并不感冒这些八卦,冯诗楠还是可以像以往一样简单的生活。 除了马天来! 自从双方父母在办公室闹了不愉快后,马天来不知是受了他老爸的指使还是自己另有打算,从那开始,他就有一搭没一搭地主动和冯诗楠套近乎。 原本不爱学习的马天来不知突然哪来那么多问题,而且他不问别人,只问冯诗楠。其实冯诗楠也没给他讲些什么,但是马天来总会以此为借口给她送东西。 马天来要么不送,一送就是一般学生拿不出手的,什么哈根达斯的冰淇淋、意大利的原装巧克力、印尼的猫屎咖啡马天来依样送了个遍。他见冯诗楠对这些东西无动于衷,便又开始四处搜罗起了推理小说,总之想尽一切办法讨好她。 但在冯诗楠看来,这种突然180度的态度转变动机肯定不单纯,这是她非常反感的事情。 所以这段时间她一直有意躲着马天来,但后者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每天阴魂不散地在她左右出现,要不是答应老马不再使用暴力,她早就把马天来揍得人仰马翻了。 一看见马天来朝她这边走了过来,冯诗楠的本能反应就是赶快找个地方躲一躲,先把这个瘟神让过去再说。可是躲到哪呢?看着那三个正在地上画圈圈的人,冯诗楠顿时有了主意。 冯诗楠过去时,三人正在讨论对付熊孩子的计划。陈戒首先把缺人的问题抛了出来。 蒋达海一听这事好办,这个当口汽车销售已经转入淡季,店里那帮人闲着也是闲着,一起做游戏一向是这些人的兴趣爱好,加上那些人普遍都很喜欢蒋达海的性格,所以从来都是唯他马首是瞻。反正也不是什么出格儿的事,蒋达海还是有把握把他们调动起来的。 三个人正聊得兴起,谁也没想到旁边冷不丁地蹲进来一个人…… 蒋达海毕竟是个成年人,身材自然要比高中生高大,躲在他旁边比较容易遮挡视线。因此冯诗楠一进来就直接蹲进了蒋达海和陈戒中间,两人大眼瞪小眼,完全搞不清状况。 “这位是?”蒋达海看着陈戒问道。 “啥情况?”陈戒看着冯诗楠问道。 “别说话……”冯诗楠谁也没看,只是低着头回了一句。 本来热火朝天的讨论,因为冯诗楠的加入,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蒋达海皱着眉头,用小拇指抠着耳朵,他昨天刚洗的澡,也不知这会儿有什么可抠的。 陈戒则会时不时干咳几声,百无聊赖地看着地面,像是丢了什么东西。 高格立则是用他手里的小木棍一直在地上划着圈圈,像是在诅咒着什么。 冯诗楠此时正聚精会神地观察着马天来的动向。 明明见着的人影说不见就不见,马天来这会儿正在原地纳闷。算了,找不到就找不到了,反正下午她总要来学校的,想到这里,马天来停止了搜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谢了,你们继续。”冯诗楠见风头已过,麻利地站了起来,她也没理会三人困惑的神情,没一会儿也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陈戒高格立一脸状况之外地看着彼此,异口同声道:“什么情况?!” 蒋达海则是指了指冯诗楠消失的方向,问道:“这是你们同学?” 陈戒轻轻嗯了一声。 蒋达海感慨道:“你们这代人的营养这么好了么?这才高一啊,这孩子看上去得1米65往上了吧?” 高格立心说要是不穿校服,那看上去就是个成年人,然后接茬回道:“个例,个例,她是体育生,所以身体素质比同龄人好些。” 蒋达海点了点头:“哦,怪不得……哎,咱们刚才聊到哪儿了?” 高格立回道:“人手还有确定活动范围。” 蒋达海回答得很痛快:“这件事我来解决,然后呢?” 这时陈戒看了眼时间,说:“先把活动范围确定了再说,要是再不回家吃饭,我爸又该说了。” “行,我把你俩送回去,这样快点。”蒋达海是真痛快,直接打开车门示意二人进去。 陈戒本想自己走回去,可是高格立图新鲜立马跳了上去,他拿高格立没办法,只能跟着上车。 下车时,三人约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 日子一天天过着,很快就到了周五清晨,开学小半个月,距离数学联赛开赛只剩不到一周。 在何老师的悉心教导下,陈戒对二试内容的掌握渐入佳境,即便一等奖他够不到,临场发挥好一点,拼个二等奖还是有机会的。想到后面再也不用写数学作业,陈戒的内心还是有点小得意的。 柜子还是放在703的门口,陈戒暂时懒得理会。 其实有高格立掌握的那些证据,他完全可以要求物业马上解决,但他就是觉得时机尚不成熟,虽然他也不知自己在等待什么,但他一向相信直觉,既然要等,那就再等等看吧。 蒋达海已经安排店里最能胡闹的两个小辈玩起了侦探游戏。也许是因为新鲜,他俩办起事来也是格外认真,甚至有种假戏真做的感觉。 其实这项任务蒋达海最初安排了三个人,其中一位刚玩了两天就打起了退堂鼓,理由也很简单,国人处理事情向来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觉得不过是两个成年熊孩子,没必要这么认真吧? 当时蒋达海一脸严肃地反驳道:“你懂啥!这叫防微杜渐,国人有时候对这种人就是太宽容,所以战争年代才滋生出了那么多民族叛徒,小事上面不敲打,你准备什么时候敲打?” 不过蒋达海也没有强人所难,既然你不想跟着参和,不让你参加就是了。只是年终分红给你穿小鞋,你可不要怪我。 新民苑住久了,陈国刚跟邻居们也逐渐熟悉起来,出门看见熟面孔也会互相问候一下。不过704那二们看见他始终就像看见空气,陈国刚没有用热脸蛋贴冷屁股的习惯,既然话不投机,各走各的就是了。 9月中下旬,天气依旧没有凉下来的意思,清晨路上奔波的众人都还是一副夏季的装扮,不过日头已经没有炎夏酷热了,行人的身上也不免多出了些许的清爽。 陈高二人正在学校的操场上行走,今天的操场要比往日热闹许多。 操场西面已经搭起了跳高的设备,几名学生正在那里练习背越式的动作要领。跑道上不少学生正在做着热身运动,东边的扇形沙地也有学生在扔铅球,一位看上去教练模样的成年人正在对这些学生的动作进行纠正指导,一切看上去都井然有序,虎虎有生气。 陈戒知道这是体育特长生要开始新赛季的准备了,可他总觉得这道风景美中不足,于是问道:“咱们学校怎么没有球类运动的体育生?” 高格立回道:“你不知道么?每个学校都有自己的特色,咱们学校的体育特招生都是田径方向的。” “哦,怪不得……”陈戒一边寻思,一边联想起班里那位长跑体育生,他在跑道上搜寻着,没一会儿,果然看见穿着T恤短裤的冯诗楠正在起跑线边上做着拉伸练习。 陈戒发现练习长跑的女生个头都挺高的,虽然冯诗楠平时是个男生性格,可是放在体育生里感觉就要婉约多了,而且这身材……只能说家里营养确实不错。陈戒察觉到自己刚才的念头有点邪恶,但赶快默念了几句非礼勿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五十二章 拼命三娘 - 束发之年 - 火峰 看到冯诗楠头上的汗,陈戒随口问了一句:“体育生的到校时间比咱们早一点吧?” 高格立一努嘴,说道:“何止早一点,体育生6点一刻就要到校训练了。” 6点一刻?这对陈戒而言还是美妙的梦乡时间! 陈戒自问换做是他那是打死都起不来的,所以感慨道: “哇,你们那位小学班长的精神头也太好了吧?这么早就要到校训练,全天还要接受火箭班那种速度的授课,晚上还要参加集训班,这种精力旺盛程度还是人类吗?!” “这么转时间久了谁也吃不消,反正集训班下周结束,到时候应该能轻松一些。” 这种问题如果陈戒能够想到,那么马天来更能想到。 晨练结束后,冯诗楠刚到教室,就见桌柜里突然多了好多提神饮料,马天来看着她,一脸满怀深意的笑。 阴魂不散!冯诗楠看到马天来的谄媚嘴脸就来气,所以一下课就把饮料一鼓脑地扔回了马天来的桌上,后者别提多尴尬了。 这一幕恰巧被陈戒和高格立看在眼里,陈戒借题发挥,冲着高格立说道:“你不是一直想挖冯诗楠的八卦吗?看见没,马天来才是你的最佳人选。” 高格立不置可否地瞟了陈戒一眼,没有说话。 其实冯诗楠原本有意自己买些功能饮料提神,不过让马天来这么一搅和,她放弃了计划,接下来的一整天她都在用意志力硬抗。毕竟晨练是开始第一天,冯诗楠没有积累疲劳,所以整天下来她还真地抗过来了。 吃过晚饭,集训课又开始了,马天来最近很积极,每天都会到小会堂提前打卡,但他只是等在门口,直到冯诗楠出现,他才跟着一起进去。 冯诗楠见他总爱坐在自己旁边,只能专找两边有人的位子。哪知道马天来也不客气,只要旁边有人,他就通通哄走,冯诗楠被他烦得好不郁闷。 冯诗楠心里明白,马天来这会儿肯定又在门口堵着自己。她的脾气自己最清楚,如果再让这家伙纠缠下去,她一定还会把马天来臭揍一顿。 但她实在不想再让老马叫家长,上次的事已经够尴尬了,要是再闹一次,这个学她就别上了,到时候马天来那个妈要是再来学校……哎呀,那个画面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冯诗楠哀叹一声:“惹不起躲得起总行了吧?” 想到这里,冯诗楠调头回到食堂后面的角落,直到上课也没出现。马天来到了个大早,却迟迟见不到冯诗楠的人影,只能悻悻地随便找了个座位。 铃响后的第五分钟,冯诗楠终于进来了。 这几天集训课的一试内容已经讲完,所以每天的安排都是前两节课做真题,最后一节课讲解。冯诗楠进来时直接从讲台取了一张卷子,她见陈戒那边有个空位,为了躲避马天来,便拿着卷子走了过去。 见到冯诗楠坐过来,高格立指着旁边区域小意提醒道:“你应该坐到那边去。” 身为集训班的临时课代表,高格立自然要履行职责,他和陈戒这片是做二试试题的区域,而冯诗楠做的是一试试题,坐在这里明显不合适。 冯诗楠懒得理他,直接摆了个锁喉杀的手势,高格立秒怂,无奈地说:“行行行,你厉害,你厉害,你爱坐哪坐哪。” 碰了一头包后,高格立便不再说话,埋起头来专心地做起了自己的卷子。 陈戒明白冯诗楠的用意,直接问了一句:“那哥们有这么招人嫌么?” 冯诗楠一脸委屈道:“唉……别提了,天天嗡嗡嗡地跟只苍蝇似的。” 话刚说完,她就意识到这个表达的潜台词有问题,如果马天来是苍蝇,那自己又是什么?冯诗楠不再说话,腼腆地把头低了下来。 陈戒也咂摸出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呵呵笑了出来。 这一笑把冯诗楠弄得更囧了,她像小姑娘似的娇嗔道:“哎呀,别笑!” 对待同龄男生,一般情况,冯诗楠都会采用对付高格立的那种方式,不假言语,简单粗暴。因为在她看来,这些男生都还是些小屁孩儿。 除了陈戒。 陈戒给冯诗楠的感觉与其他男生不同,除了长得成熟,思想也很成熟。在她眼里,只有陈戒才能算得上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同龄人,甚至有些时候,陈戒比她还要成熟一些。 成熟,既是一枚勋章,也是一张名片。不同的是,勋章是给男人看的,名片是给女人看的。 面对成熟男性,女性总会下意识地回归本位,就像现在的冯诗楠,刚才还对高格立暴力相向,可是换了陈戒,不仅锁喉杀她使不出来,就连说话也多了几分小姑娘家的秀气。 高格立都懵了,他跟冯诗楠六年同学,还从未见过后者如此娇滴滴过。刚才这位姐还在粗暴地对待自己,怎么转眼就变成小姑娘了? “唉……”高格立叹了口气,券子也做不在心上,他突然想起小品里的一句话:这人和人的差别咋就这么大捏?! 冯诗楠的娇滴滴别说高格立没见过,马天来也没见过! 从冯诗楠进入小会堂开始,马天来就一直注意着她,见她坐到陈戒旁边本就已经吃味,结果聊起天来还是一副小家碧玉,这就更让马天来受不了了。 要知道,这些天不管他怎样使尽浑身解数,冯诗楠压根正眼都没瞧他一下。现在倒好,陈戒什么招数没用,冯诗楠却是出奇老实,还有王法没了?!马天来越想越生气,再看陈戒也是越看心越烦。 陈戒不像马天来,他的寒暄点到即止,问候结束他还得忙自己的事,要是这次联赛拿不到好名次,三年的数学作业想想他都头疼。所以客套两句后,他就自顾自地做起了卷子。 而冯诗楠的态度就远没陈戒认真了,毕竟她的天机已被后者一语道破——她要考军校,所以保送不保送对她来说没意义。 要是平时,冯诗楠早就动笔做起了卷子,怎奈一整天的高负荷运转已经让她精疲力尽。就算她正处花季,就算她处于精力最旺盛的年纪,可人总有抗不住的时候,所以她笔还没来得及动,这人却是睡着了。 第一道题做完,陈戒正在琢磨第二道题的思路,但他总觉着旁边安静得有些出奇,再一扭头,呵!这姑娘睡得这叫一个香啊,就差打呼噜了。 陈戒觉得奇怪,冯诗楠明明开始了新赛季的训练,每天都要很早到校,既然你不打算要联赛名次,为什么不干脆打个招呼,把集训班退掉,干嘛非要这么拼呢?这种负荷别说你,大小伙子也不一定受得了啊!难道是家庭熏陶让你觉得退出就算当逃兵么? 陈戒胡乱猜测着,刚想叫醒她,看她酣睡疲惫的面容,竟也动了恻隐之心,索性再次低头做起了卷子。 …… …… 因为准备联赛的关系,陈国刚最近没怎么和陈戒聊股票,至于进度陈国刚也不甚清楚。他觉得虽然学习要紧,但你陈戒既然立志如此,也总得像点样子才行,所以陈国刚决定今晚再找儿子聊一聊。 不过陈国刚不是那种想到什么聊什么的人,那样讲出来的东西缺乏脉络,太散,不利于陈戒吸收。而且按约定陈戒只有两年时间,没那么多闲功夫撞南墙、走弯路,所以他必须带着儿子走捷径。 当然,绝对意义上的捷径并不存在,那么陈国刚所谓的捷径又是什么? 不走弯路就是捷径! 既然他这个做父亲的答应了要帮他,那自己这块的功夫自然也要做足,因此陈国刚的心里一直都有一个教学大纲。这会儿他正一个人坐在家里琢磨,按照教学大纲今天应该讲什么呢?对了,该讲“两只脚”的问题了! 因为上次晚归挨了数落,陈戒已经长了记性,不到10点半,人就进了家门。 回到家后,他见书房灯还亮着,知道父亲人在里面,便打算过去打个招呼,刚一进去,就见陈国刚手里正拿着一本《新唐书》。 “爸,二十四史都快让您看秃噜皮了,还没看够啊?” 陈国刚把书放下,回道:“最近有些想法,拿出来印证一下。”他看了眼墙上的表,又说,“今天还挺准时的嘛。” 陈戒一脸嘚瑟道:“那是,既然跟您保证了,总得言出必行不是?” 陈国刚笑笑,又问:“今天作业多么?” 陈戒看他欲言又止,便问:“您是不是有话要说?今天作业不算多,说完再去写也来得及。” 陈国刚觉得可以聊聊,便道:“爸最近一直没有关心你股票的学习进度,就想简单了解一下,要是你时间充裕,就顺便跟你讲点新东西。” 陈戒想了想后回道:“您让我看的18本书,我今天刚刚看完第三本,因为都是新概念,加上最近事情多,所以看得有些慢。等联赛结束,速度肯定快很多。” 有些慢?其实陈戒的速度一点都不慢!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五十三章 噱头而已(上)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每天那么多课要上,晚上还有集训班,看得要是小说也就罢了,能在一个多星期啃下3本专业性很强的书籍,这个速度已经很逆天了。 就这还是陈戒利用所有能够利用的闲散时间完成的,他的时间海绵已经被他挤得一滴水都没有了。他是光看到了冯诗楠拼,要是回味一下自己这些天的生活,他肯定会发现其实自己也很拼!陈戒唯一的消遣可能就是和高格立聊闲片儿了。 得知进度,陈国刚也觉得速度不慢,不过他在乎的不是速度,就算看得再快,如果只是走马观花,意义也不大。于是提醒道:“速度不是最重要的,看了要理解得了才行。” 陈戒之所以对阅读进度如此着急,是因为他压根儿没指望能在第一遍就完全看懂,他的目的是让大脑先对这些概念有个印象。 套句人体解剖学的话,他是为了让大脑首先建立起这些概念的神经元。至于如何让神经元彼此发生联系,产生化学反应,那是第二遍的事情。 人体解剖学陈戒不懂,但他懂“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第一遍不过是个预习。 面对父亲的善意提醒,陈戒应承了一句,接着便问:“爸,那您今天打算讲些什么?” 陈国刚虽然看上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坐在家里炒股,但是市面上的时髦用语他也略知一二,于是回道:“今天咱们来一个简单的头脑风暴,讨论一句话,看看你能不能从这句话里悟出一点东西。” 陈戒一听来了兴趣,便问:“哪句话?” “我想听听你是怎么理解‘多头不死,空头不灭’这句话的。” “嗯……”陈戒沉思着。 这句话他看过,但还上升不到理解的程度。还是那句话,他的大脑尚处于建立神经元的阶段,还未到发生关联的程度。 关联想要发生,需要事件推动,陈国刚的问题起的就是这个作用。 当然,陈戒可以畏难,可以不回答,但他今天心情不错,情绪稳定,他愿意静下来思考。 大概想了半分钟,陈戒认为这个问题可以从好多角度理解,规则角度,趋势角度,能量角度都能理解,理解角度太多,他反而不知从何说起了。 陈国刚见他又些犹豫,笑着说道:“就是个闲聊,想到什么都能说。” 陈戒理了下思路,说道: “多头不死,空头不灭。如果把这八个字当成并列关系,可以理解成市场上多头和空头是两种永远存在的力量,永不消失。” “多空两种力量的存在产生了博弈,所以从交易规则角度上说,开盘前的集合竞价利用的就是多头和空头的博弈结果,如果只有一方报价没人接盘,形成不了开盘价。” 话虽有理,却也是句废话。 陈国刚不指望现在的陈戒能够说出自己心里想要的答案,但也不能这么肤浅吧?为了防止陈戒再往偏想,他给陈戒加了个限制条件,又问:“那要把这八个字当因果关系理解呢?” 因果关系?那这句话就成了因为多头不死,所以空头不灭。 现在的陈戒实战经验是零,很难对这句话有深刻体会,但他也有自己分析的切入点,这话从语义上分析明明就在讨论空头衰亡的原因,可为什么要把这个原因归结于多头不死呢? 陈戒的思考方式纯粹投机取巧,他想通过这八个字的语义分析去蒙那个答案,只要想出一个理由把空头不灭的锅甩给多头不死,那答案也就自然出来了。 陈国刚并不在乎陈戒是否真的理解,他的提问就像是开阔地上的一湾糖水,只要时间足够,蚂蚁自会聚集。 只不过此时的开阔地变成了股海地图。 陈国刚现在正是要在无序的股海地图里给陈戒打一个锚点,让后者从这个点开始逐渐形成自己的脉络,并最终形成一整套股票全景观。 陈国刚的股票全景早已了然于胸,他当然知道这张地图的要害所在,因此这个点点得恰到好处,眼光也极为老辣。 没一会儿,陈戒的理由就编了出来,只见他侃侃而谈道: “这句话讨论的应该是下跌趋势中何时见底的问题。” “只有空头彻底消亡,行情才能反转向上,但下跌不是一步到位的,这个过程多方会发动若干次反攻试探空方力量,但每次都会遭到空方打压,然后形成新一轮下跌。直到多方绝望彻底放弃抵抗,空方打压才会结束,变盘的时机才可能来临。” 陈国刚听完哼笑一声,心说这种车轱辘话忽悠门外汉行,忽悠你老子还是嫩点,便说: “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吗?你这充其量就是小学语文的水平,说了半天,你不过就是把那八个字扩写了出来,这叫扩句,不叫解释。”陈国刚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算了,不难为你了,知道爸今天为什么要挑这样一个问题问你吗?” 陈戒摇了摇头。 “爸其实想让你把看问题的角度再拔高一点。举个例子,一个化学天才,他既有可能成为材料科学家也有可能成为制毒分子,你觉得导致这种差异的原因是什么?” “思想观念吧。” “对。”陈国刚点了点头,又说: “我们暂且不论他思想观念的形成环境。但是让这个人走向不同道路的一定是他的思想观念。” “思想观念、人生观、价值观可以统称为世界观,而爸今天想跟你讨论的其实是个哲学问题。” “哲学有两只脚,一只脚叫世界观,一只脚叫方法*论。” “爸给你挑的书都是方法*论的层面,但是,方法*论如果没有正确世界观驾驭的话,那个人化学技术再好,也就是个制毒分子。而你学的东西再多,也很难悟到爸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东西。” 陈国刚说着话,把桌上的《新唐书》放到一旁。他把陈戒叫到身边,把屏幕切换到上证指数的走势图说道:“前面你有句话说对了,那八个字确实是在讨论下跌趋势何时见底的问题。” 陈国刚放大了其中一处历史走势的顶部区间,指着一根放了巨量的K线继续道:“这个位置是顶部区间,为什么这根K线的成交量比前些天都大但指数却不涨反跌并很快见顶了呢?” 陈戒有复盘训练的功底,所以这个问题他可以解释,他说:“因为抛压突然变大了,其实多头的资金量并没有增加多少,当天多出来的成交量主要是空头卖出的,这就是所谓的天量见天价。” 这个回答陈国刚还算满意,然后他又把光标对准到这轮下跌行情的末端,此时的成交量相对于顶部区间已经极度萎缩,但是突然某天成交量放得很大,虽然和顶部成交量不是一个数量级,但当天的指数却是大涨。 陈国刚指着这根K线,又问:“这根K线又怎么解释?” “行情末端,持筹者已经深度被套,不愿卖出,持币者对行情抱有浓重的观望情绪,不愿买入。这种情况成交量就会极度萎缩,往往容易出现变盘信号,此时一旦有个重大利好,多头就极容易用很少的资金量把指数打上去,因为这个位置已经没人愿意做空了,上方的抛压很小。” 听到这里,陈国刚拿起水杯悠悠地问了一句:“这回明白了么?” “啊?明白什么?” “这就是个物极必反的道理呀!”陈国刚见他似懂非懂,放下了杯子,继续引导道,“你知道物极必反这个道理的出处是哪里么?” 物极必反陈戒常听,可要论起出处,他还真不清楚,所以继续摇头。 陈国苦笑一声说: “看来《易经》你没认真看,《易经》里有两个卦象,一个叫泰卦,一个叫否卦,有个词叫否极泰来说的就是不好到了极点后事物就要向好的方向转变了。” “物极必反是一种哲学思维,是东方哲学的典型思维方式,它的思想根源就是《易经》,而这种观念就是一种世界观,和西方追求极致的思维方式恰恰相反。” 和同龄人相比,虽然陈戒对传统观念的理解要深刻得多,但和陈国刚相比,火候还是差些。 陈戒不甚赞成陈国刚的观点,便说:“有竞争力的现代企业往往都有追求极致的企业精神,可听您的说法,怎么像在否定这种精神?” 陈国刚摇头道: “你的理解太肤浅,追求极致只是个噱头,西方企业真正的竞争力往往是靠垄断、知识产权保护还有剥削上游企业利润得到的。” “你细想,真正追求极致的企业最后都死了。” “好比爸以前用的BP机,到现在装上电池都能显示,但这家公司却已倒闭收场,除了BP机属于淘汰产品外,质量太好也是个问题。你想,买了以后一辈子用不坏,也就不用买新的,可市场就这么大,那越卖市场不就越小了么?” 这话让陈戒想起了高格立和他讨论过的网页浏览器之争。 多年以前,网页浏览器有两家巨头,一家网景,一家IE。 网景之所以最后输给了IE,就是因为网景太追求完美,总想把自己的浏览器做成艺术品,结果没完没了地重构代码,根本没把心思用在推广上,最后白白把赢来的阵地拱手让给了IE。 而IE的市占率也确实是靠Windows操作系统垄断出来的,如此看来,陈国刚的说法倒是有些道理。 陈戒困惑了,问道:“那成功企业的企业精神到底是什么?”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五十四章 噱头而已(下) - 束发之年 - 火峰 “按爸这么多年的观察,真正成功的企业都有一种中庸精神。” “中庸?!”陈戒不知哪里形成的认知,听到这个词后总有一种负面情绪萦绕着自己。 他干笑一声说道:“您指望管理者用‘中庸’精神治理企业?那员工没多久不就都变成差不多主义和混日子精神了?” 陈国刚没想到熟读四书五经的陈戒竟会说出这种话来,有些不喜地回道: “爸再跟你说一遍,治学最忌讳一知半解,谁告诉你中庸是差不多主义和混日子精神了?!” “恰恰相反,这两种现象都是中庸精神极力反对的,有个成语叫过犹不及,你熟读《论语》应该知道啊。意思是事情做得过头,就跟做得不够一样,都是不合适的。” “这个成语正好解释了中庸精神的精髓——恰到好处。但这需要艺术,对管理者的个人素质反而要求更高。只不过‘庸’这个字的情感色彩在现代发生了变化,带有贬义,所以听了不舒服罢了。” 接着陈国刚又解释道: “还拿刚才的BP机为例,正因为厂家在质量方面过于追求极致,又要保证线路不老化、又要防水、又要汉显,所以在原料和设计上的成本投入过大,直接推高了售价,而实际能够接受这个价格的人非常少,最后当然倒闭了。” “要是这位老板能够理解中庸精神,当初的设计策略完全不该如此,应该是需求、成本、质量还有营销统筹兼顾的。” “而统筹兼顾又是东方文明的另一种世界观——整体观的体现。” “孔夫子说‘吾道一以贯之’,中国哲学从来认为阴阳是一个整体,是一的一体两面,是不可分隔的。” “就像一张纸的正面与反面或者一个杯子的里面与外面,你把纸的正面烧掉了,那背面也就自然消失了。你把杯子打碎了,外面损坏的同时里面也跟着破碎了。” “所以中国哲学更加强调家庭观,强调集体主义,强调一切从大局出发。” “而西方更关注个体,阴是阴,阳是阳,所以才更加强调个性,这是东西方文明的差异。至于哪种认知世界的方式更客观从两种文明的存续时间上就能看得出来。” 这也就是陈戒,如果陈国刚的儿子是别人,这么一大段哲学课早就睡着了…… 陈戒听出来了,父亲之所以只分居不离婚,其实也是观念问题,只要不离婚家就还在,他在等母亲观念的转变。没办法,谁让吕国萍是个西式思维呢? 道理陈戒明白了,但他此时又产生了新的困惑:如果中国哲学这么厉害,为什么近代中国还要遭受如此之多的苦难呢?他知道陈国刚肯定有答案,但他今天已经被数落得够够的了,他不想再因为抛出这么个问题挨数落,所以忍着没问。 该解释的解释了,陈国刚书归正传:“刚才这些话说远了,咱们今天还是先就股票论股票,为父现在就给你讲讲怎么用整体观和物极必反的观念来做股票。哲学最终肯定是要指导行为的,否则不就成了空谈?” 说着话,陈国刚打开上证指数的走势图,借着一段上升行情说道: “在一波健康的上升浪中,成交量往往是温和放大的,有成交量,就说明多头和空头都在参与其中。” “但是这个时候多头占主导作用,空头占辅助作用,虽然唱的是对手戏,但只要力量对比不发生根本转换,行情就是可持续的。” “此时表面上看空头在和多头做对,但没有空头的试探和打压,市场中的参与者又怎样确定行情是否健康呢?所以,如果把多头和空头当成一个整体去看,就能发现他们干的其实是一件事,就是制造这波上升浪。” “但是随着成交量的放大,指数的走高,空头的力量正在逐渐积累,到了某一时刻,阴阳的力量就会由量变转为质变,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天量见天价。” “这时多方的力量无论再怎么强,成交量无论再怎么放大,你会发现指数涨不动了,因为多出的成交量都是空头抛售产生的,此时空头已经占据主导作用,这时的行情就极易发生反转,也就是物极必反了。” “一旦阴阳的力量发生根本性转变,后面一段行情就会由空头主导,行情开始进入下跌趋势,此时空头主导,多头辅助,多头的每次反扑只不过是确认前一次跌破关键点位的有效。一旦确认跌破有效,那下一轮下跌就又将开始。这个时候就进入了我问你的那八个字,多头不死,空头不灭。” “随着指数一轮轮的下跌,成交量也在逐渐萎缩,这代表阴与阳的力量都在衰减。” “等衰减到了极值,成交量萎缩到了极限,此时既没有人做多也没有人做空,又到了一个物极必反的拐点,只要来个稍微大点的利好,多头就可以用很少的成交量把指数打得飞起。” “这时阴阳的力量又会再次发生逆转,多头再次占据主导,空头再次成为辅助,新的一轮上升行情便又要开始了。” 陈国刚喝了口水后继续说道: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爸之所以不给你讲指标,是因为那些指标没意义,你要真的能把成交量这个东西玩明白,就说明你对阴阳这套世界观基本掌握了,之后再配合上那些方法*论,去悟那个东西就事半功倍了。” “所以爸之前才跟你说,你要想干这行,《易经》就是后面指导你的总纲领,你一定要学仔细了。” …… 陈戒躺在床上回味着陈国刚之前讲过的话,虽然道理听上去很简单,但是陈戒就是很难把这些观念武装到自己身上,他现在的身体就像一个装满炸药的反应炉,里面充满了激烈的对抗和碰撞。 多年来,陈戒接受的学校教育主要都是方法*论的教育,而这些方法*论的底层价值观其实都是西式的。 可是经过长谈,陈戒觉着陈国刚所说的中庸理论其实更为客观。 陈戒欣喜,因为陈国刚为他打开了另外一扇认识世界的窗户。 陈戒担忧,这种全新的认知角度是否会被外面铺天盖地的杂音重新掩盖。 想到“全新”二字,陈戒难免心生惭愧,这观念明明是老祖宗用了几千年的东西,可是到他这个已经将要16岁的少年手里,竟要当成全新观念去理解。 想到这里,陈戒不免一阵苦笑,他在心里打鼓:这颗新观念的种子能成功发芽吗? 陈戒自幼受父亲熏陶,骨子里已经传统的不能再传统,有时他甚至觉着自己的传统超越了宋元明清,回到了先秦时期。 虽然这些年他也同样接受了很多西式观念,可这两种观念在他的内心一直处于和平共处的状态,相安无事。但是父亲今晚的一席话把他逼到了一个死角,两种观念从未像今天一样针锋相对,甚至隐隐有种一决雌雄的味道。 陈戒的警觉告诉他这种味道有问题! 首先,随着陈国刚对陈戒教导的逐渐深入,现在的后者早已不再怀疑祖先在智慧方面的卓越成就,这一点陈戒发自内心感谢父亲。 虽然陈戒的秉性是一方面,但他也深深明白,正是父亲在自己还是一张白纸的时候就治学严谨,知行合一地教导他,才使他成为了今天的自己。 如果不是父亲身体力行,如果父亲只会夸夸其谈不求甚解,那陈戒在父亲的熏陶下难免也会心浮气躁,对待学问也就极易一知半解了。 因为陈戒的基础很扎实,所以他对祖先的智慧有信心。 可是另一方面,西方思维毕竟主导了近代思潮几百年,为人类进步做出了卓越贡献,虽然这里面存在着一些问题,但实事求是的讲,瑕不掩瑜吧?人家存在的价值和闪光点也是需要肯定的。 既然东西方文明各有所长,为什么一定要剑拔弩张,刀剑相向呢?陈戒极力安抚着内心两种极不稳定的思潮,他觉得如果“和”文化是正确的,那么两种文明一定能够和谐共处,一定会有一个恰到好处或者称其为“中庸”的契合点。 陈戒是个喜欢提纲挈领的人,喜欢到哪怕是去学校报到,也要先找教学大纲看一看,以便提前明确他三年学习的主次轻重。 现在的他并不关心两种文明如何在生活中落实和谐二字,他现在需要首先抽象出一个结论,一个概念,他要提练出这两种观念如何融合的总纲领。如果没有总纲,他今后的思想世界将会变得一片混乱,心都不定,还怎么治学呢? 想到这里,陈戒再次苦笑了起来,这个问题对自己来说是不是太难了点?想起高格立的那句“不是我已经15岁,而是我才15岁”时,陈戒哈哈大笑。 自己的年纪不过是个孩子,干嘛要去想这些烧脑的问题呢?算了,还是去做一些这个年纪该干的事情吧,可是现在手头上有什么事情能拿来做做呢? 要说陈戒真是想啥来啥,正无聊呢电话就响了,看到蒋达海三个字时,陈戒乐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五十五章 一个身影 - 束发之年 - 火峰 自从蒋达海把陈国刚当成大哥看待,对陈戒那是格外上心,几天功夫就把后者想要的信息全部收集到了。 陈戒也想此事尽早收尾,毕竟拖得越久心力损耗越大。说到底,他终究不是个精于心计的人,或者说不愿精于心计的人,如果不是对方太过分,他也宁愿小事化了。 不过既然决定了,这口气他总是要出的。两人在电话里没有多说,只是约了周六下午见面详谈。 …… 周六上午,何老师主要讲解联赛二试试题。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周六讲课,因为下周六就要联赛考试了。 午饭过后,陈高二人准时出现在了见面地点,蒋达海到的比他们还早,感觉他比陈戒都急。 “叔,有消息了?快说说。”陈戒问道。 “上车,先带你们去个地方。”说完,蒋达海直接跳进了驾驶室。 陈戒高格立对视一眼,心说搞得还挺神秘。其实蒋达海不是玩神秘,他只是对陈戒之前电话里卖关子的以眼还眼,大小孩儿嘛! 上车后,三人没多久就来到一处偏僻地带,此处的基建刚刚跟上,路虽已修了过来,但是周围依旧荒凉。这片楼盘刚刚竣工,建筑垃圾满地都是,楼下开张的门面房屈指可数,放眼望去分外冷清。 蒋达海把车停在路边,指着马路对面一处没挂牌子的店面说道:“看见那个麻将馆了吗?那家伙每天下午都会来这里打麻将。” “原来是个麻将馆……”陈戒嘟囔道。 高格立环视四周,皱着眉头问道:“干嘛非来这种背人的地方玩呢?咱们那块也有麻将馆呀。” 蒋达海顺嘴回了句:“那谁知道去,兴许他们家那位是个母老虎,管得严吧,不想被查岗,就只能到远一点的地方玩呗。” 陈戒也觉得奇怪,问道:“每天这个点儿都来,不工作么?” 蒋达海冷笑一声说:“要是真有工作,还有闲心因为个破柜子跟小孩子较劲?” 高格立点头说道:“有道理,穷山恶水出刁民!” 陈戒听了不以为意,反驳道:“切,我爸当年有段时间也没工作,也没见他给谁找麻烦了。说到底还是人的品质!” 蒋达海没耐性听俩小孩子絮叨,话锋一转,问道:“你打算怎么收拾他?” 陈戒笑了笑:“构建和谐社会嘛,收拾谈不上,只是给他上上课,培养一下同理心。” 蒋达海瞟了陈戒一眼,心说跟我这儿还咬文嚼字,接着叹了口气,顺着他的话锋回道:“行行行,上上课,那你打算怎么给他上课?” 陈戒沉思片刻,问道:“他一般怎么过来?” “这小子有辆车,来了以后一般就停在那个麻将馆门口。” “他让我出不去,那我也让他出不去就是了,找几辆车堵堵他,让他尝尝回不了家的滋味。” 陈戒觉着自己的这个主意还不错,既能小施惩戒,分寸也算得当。 可在蒋达海看来这还是小孩子主意,于是摇了摇头调侃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要我说找几个人揍他一顿算了。” “那可不行!背离初衷的事我可不干。” 蒋达海拿陈戒没办法,只好顺着他说:“行行行,按你的来行了吧?” 高格立考虑片刻,补充道:“堵他的车得是好车才行,这种人一般都是势利眼,要是咱们的车不好,一会儿嗓门说不定比咱们的人都大。” “这好办!”蒋达海信誓旦旦道。 他自己开的就是4S店,身边倒腾车的朋友也多,想搞几辆好车自然不成问题,不过他也提醒道:“这地方离他家毕竟不算太远,要是把这孙子逼急了直接步走回去你也没脾气。” “那咋办?” “所以得有两手准备,我来处理吧。”说完,蒋达海就下车打起了电话。 挂了电话,蒋达海没有急着上车,而是点了支烟抽了起来,烟将要燃完,就听轰鸣的发动机声从地平线的缝隙处传了过来,然后就见两颗绿豆大小的车逐渐变得清晰。 看清两辆车的身影后,高格立眼都直了,马上跳下车去惊讶道:“法拉利?!宾利?!叔,你咋有这么多好车?” 蒋达海被高格立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逗乐了,摸了摸他的头说:“现在这种车就是网红车,除了贵点外,没啥意思。你要是以后有条件搞辆红旗L9开开,那才算你有本事!” 两辆车在卡宴旁边停妥后,各有一个小伙子从车里走了出来,他俩来到蒋达海身边恭敬道:“海子哥,车到了,你打算怎么安排?” 几人正聊着,又听另一方向也传来了马达的轰鸣,和跑车的狂躁不同,这辆车的马达听上去总是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就像一位老年人一边走路一边大口喘着粗气,明明是汽油机,却偏偏跑出了柴油发动机的感觉。 “突突突……突突突……” 几人目视着那辆车停在麻将馆门口,车上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陈戒的那位男邻居。此时他正驼着背,微眯着眼,穿着和那天一样的背心、短裤、人字拖,嘴里叼着烟,吊儿郎当却又惬意十足地向麻将馆里走去。 “海子哥,就是他!”开法拉利的司机开口道。 这车也太旧了点儿吧?看上去就像70年代美国电影里的款式,这种车不是早该强制报废了吗?怎么还能上路?! 这车比高格立岁数都大,他问蒋达海:“叔,这车你认识不?” 调查的事蒋达海没有亲自参与,这么破的车他也是头回看见,于是摇头回道:“这车叔也没见过,不过我敢打赌,有这车的时候苏联肯定还没解体……” 接着他又示意开车的两个小伙计贴耳过去,小声交代后,二人各自回到车上,只听发动机一响,两辆车就朝麻将馆的方向开去了。 因为马路是新修的,路边尚无明显的车位标识,那两人把车开到麻将馆门口看似毫无章法地一停,却恰好把那辆破车围在了当中。 二人下了车后没在麻将馆门口逗留,一溜小跑回到了蒋达海身边,蒋达海一脸蔫坏地笑了笑说:“剩下的时间就是等那孙子出来了,咱几个也没什么事干,我带了几副扑克,正好打发时间。” 蒋达海说着话就从车里的储物格中拿出两副扑克。 高格立见状笑道:“叔,还是你想得周到。”说完他也靠了过去,准备凑个热闹。 蒋达海扭头看了眼陈戒,问道:“怎么样小伙子,一块儿玩会儿?” 陈戒对玩扑克没兴趣,又见他们够了人数,便说:“你们玩吧,我去给你们买些零食。” 陈戒刚从车上跳下,没等迈步,蒋达海的一个伙计就把他拦了下来,说道:“海子哥,还是你们玩吧,零食啥的我去买就行。” 蒋达海则是挥挥手说:“那小子天生跟玩儿有仇,还是让他去吧。”他从钱包抽了几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多买些水和桶面,今天估计要等很久。” 他见陈戒没接钱的意思,又把钱抖了抖示意他赶快拿上,见他还是不接,就干脆硬塞到他的手里,打发道:“跟叔还这么客气,快去快回。” 陈戒推辞不过,只好把钱装了起来,他和几人打过招呼后,就朝不远处的一个小超市走去了。 起风了。 要说这个地方确实偏僻,尤其刚交工的小区更是如此,包工队刚刚撤离,业主还没入住,整个小区一个人影没有,一栋栋楼房就像雕塑般矗立原地,把整个氛围烘托的空旷冷清,陈戒甚至有种错觉——这房子压根就不是用来住人的。 起风的同时云也压了过来,密不透光的云彩,硬是把晴空变成了傍晚。夜将来未来,灯应亮未亮,再让阴风这么一吹,路边的塑料膜这么一舞,整条街顿时阴森恐怖了起来,此情此景,拿来拍摄惊悚片绝对合适。 空无一人的街道,放眼望去,也只有前面一家小超市孤零零地伫立着,两边的门面房全是大门紧锁,看样子都没租出去。 走到超市门口,陈戒停下了脚步,可能是天阴的关系,站在外面看店里总觉得黑布隆冬的,这让他很难不联想到惊悚里卖人肉包子的黑心旅店。陈戒的喉结此时不易察觉地蠕动了一下,然后便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门口的收银台旁坐着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奶奶,此时她正窝在椅子里打瞌睡,看样子生意一般。 老奶奶似乎有些耳背,对陈戒的到来没有丝毫觉察。也许是为了节约电费,超市里面没有开灯,由于缺少光影的渲染,货架上商品的卖相顿时低了一个档次,陈戒担心买到“康帅傅”这样的冒牌产品,挑选的时候格外小心。 一番筛选,陈戒发现店里面的东西还算货真价实,正当他蹲着挑选最下面一排的零食时,周围的光线冷不丁地暗了下来,接着便有一种压抑的氛围笼罩过来,他忐忑地回头一看,一个高大身影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五十六章 凑个热闹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本以为站着的是老奶奶,可是此人脸上不仅没有皱纹,浑身上下也没有老年人的暮气,倒是有种活力四射的感觉。 而所谓的高大身影,也不过是陈戒蹲着的关系,等他站起来,发现此人的个头还没自己高呢。 “姑娘,怎么哪都能碰见你啊……”陈戒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惯用锁喉杀的冯诗楠,不过她今天没穿校服,而是穿了一身修身款的运动装。 冯诗楠一脸不置可否,反驳道:“这里离我家不远,严格地说应该是你闯入了我的生活……范围。” “你在这儿干嘛?”陈戒跟她搭着话,继续挑选着零食。 “穿成这样还能干嘛,跑步喽。” 说起跑步,冯诗楠这才想起进入超市的目的,她要买的可没陈戒袋子里的琳琅满目,一瓶饮料便宣告了她购物的结束。 “我先走了。”冯诗楠的招呼很轻盈。 陈戒抬手示意后,继续蹲下来自顾自地挑选零食,可刚蹲下没多久,他周围的光线便再次暗淡下来,这次他甚至头都没回,直接开口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没带钱……”冯诗楠有些尴尬,活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姑娘。 那个时候虽然智能手机已经兴起,移动支付还没普及,所以上街买东西还是需要带钱的。 “哦,那你稍等下,等我买好了一起付。” 其实陈戒也有第二个选项,他可以先替冯诗楠把钱交了,然后再回来挑东西。陈戒没有意识到这个选项,因为潜意识已经帮他做了选择。 至于潜意识为什么做了这么个选择,呵呵……那就不知道了。 听其言,观其行,想要读懂人心,其实不难。 反正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冯诗楠干脆也蹲了下来,她瞄着陈戒的袋子,好奇道:“你平时很喜欢吃零食么?” “我只是出来跑腿儿的,东西是替别人买的。” 陈戒想起之前在食堂后面遇见冯诗楠的事,又问:“你怎么总是喜欢在偏僻角落里出现?” 冯诗楠觉得这个问题有问题,反驳道:“你应该问自己为什么总会在我身处偏僻角落的时候出现。” 嗯……这话陈戒不会接了。 呃……冯诗楠觉得说错话了。 气氛有些尴尬。 二人默契地干咳。 冯诗楠立刻转移话题道:“你干嘛要来这么远的地方买东西?” 她知道陈戒住在新民苑,她说的远是相对新民苑而言的。 “我今天是来看热闹的。”陈戒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仅我在,高格立也来了。” 补充的后半句又是潜意识干的好事。 “什么热闹啊?我也要看!” 一向不爱凑热闹的冯诗楠听到热闹二字竟然两眼放光,十足一个小姑娘做派。 “处理的是私事,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 “私事你还叫高格立?” “这事我一个人搞不定。” “那我也可以帮忙嘛。” “人手够了。” 冯诗楠感觉被他拒之门外,不高兴道:“干嘛这么推三阻四的。” “有么?”陈戒很无辜地看着她,“我只是觉得这种热闹不太适合女孩子凑。” “什么热闹这么神秘呀?”冯诗楠再次多云转晴。 “真没什么,你赶紧跑步去吧。” “跑完了。” “跑完了回家。” 破天荒!冯诗楠都纳闷自己哪来这么好的耐性,继续软磨硬泡道:“哎呦,我爸去了省里,我妈今天也不在家,家里真的好无聊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也没意思,也怨陈戒自己嘴欠,干嘛要说看热闹?可谁让他不会撒谎呢?想到这里,陈戒只能无奈回道:“那你得答应我老老实实地看。” 以冯诗楠历来的强势姿态,软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给够陈戒面子,对于陈戒提出的要求,她干脆装做没听见,只是做了个鬼脸道:“东西买完了吧?赶快结账!” 陈戒拿她没办法,指了指她手里的饮料:“一瓶够了?这个热闹可能要看很久哦。” 冯诗楠是真不客气,又挑了几瓶扔进了陈戒的袋子,问道:“这回够了吧?” 要说这姑娘也真是的,马天来给你买那么多饮料你不要,陈戒只是随口问问,你就稀里哗啦地往人家袋子里装。 唉…… 出了超市,陈戒的两只手满满当当,全是零食、饮料、桶面还有水。而冯诗楠手里只有一瓶开了盖的饮料,她见陈戒负担很重,便想帮他分担一个。 就在冯诗楠的手将要碰要袋子提手时,陈戒躲开了。他没给她分担的机会。 陈戒是个男孩子,这点东西还没到让人分担的地步。仅是如此?未必。 观念告诉陈戒男女授受不亲,现实告诉他冯诗楠是个危险人物。上周末陈戒已经领教过心境紊乱引起的连锁反应,他好不容易才从坑里爬出来,自然不想再掉进去。 所以他不想跟冯诗楠发生身体接触,总觉得没好事。 可陈戒既然想避嫌,刚才就该先替冯诗楠把钱付了,留人下来又算怎么回事? 只能说陈戒既是传统的,也是现代的,15岁的他并不纯粹,他内心深处的两种观念仍在时不时地扰动着他,让他经常陷入矛盾境地。 对于某些人来说,适当增加荷尔蒙分泌可以刺激大脑的兴奋程度提高记忆力,可对陈戒而言,他的记忆力早已近乎逆天,即便比不上钱钟书照相机式的记忆,但也不会逊色多少。 到了他的级别,保持记忆力不能再靠激素刺激,而是需要“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的心境。 陈戒回来时,街上的风更大了。 他向卡宴内室望去,发现四个人还在车里打着扑克,嘻嘻哈哈地不亦乐乎。蒋达海坐在高格立对面,正表情郁闷地数落着后者。 陈戒一边看着笑话一边嘀咕:“看来高格立的牌技不咋滴嘛。” 冯诗楠很有眼力劲儿,她见陈戒两手拎着东西,主动打开了后备箱。 蒋达海正对后备箱坐着,箱门刚一打开他就楞了:这人谁啊?! 接着他就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陈戒的同学吗!换上一身运动装,差点没认出来。 蒋达海是成年人,也没老陈家那么多规矩,打量起来也就没有避讳。男人看女人,不就是脸蛋,身材,最多加个气质。 气质,大方。 脸蛋,文静。 身材……咳咳,这要再发育个几年还得了? 其实蒋达海不懂,女孩子发育到高中就基本停止了,如果非要形容,冯诗楠的身材真应了中庸的精髓:恰到好处,既不惹人犯罪,又还有些看头。 蒋达海没领教过冯诗楠的锁喉杀,对她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 蒋达海读书不多,活到现在也是稀里糊涂:小时候靠祖荫,父亲被骗后靠拆迁款,炒股赔光,又因巧遇陈国刚东山再起,他的人生更像是老天爷喂给他的。 这种成长轨迹更容易造就随遇而安的性格,自然不像陈戒整天理想抱负,蒋达海觉得男人嘛,不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么?! 这时他再看看陈戒,笑了。 冯诗楠也是听说高格立在,觉着同学一起看热闹蛮有意思,可是后备箱刚一打开她就傻眼了。 车里乌压压地坐了四个人,除了高格立,另外两个痞里痞气的小年轻她根本不认识。她和蒋达海虽有一面之缘,但是印象也不咋滴,这下她就犯难了,埋怨自己为什么脑子发热凑热闹。 正当冯诗楠进退两难,蒋达海倒是客套起来:“外面起风了,进来坐吧,车里暖和。” 冯诗楠不想跟三个陌生男人挤在一辆车里,婉拒道:“我在外面就好。” 蒋达海听出冯诗楠的话外音,他向四周扫了一眼,突然没好气道:“有没有点儿眼力劲,都给我下车!” 没等三人反应,蒋达海便客套道:“你进来坐,我们四个下车打。” 高格立背对后备箱,起初光顾着玩牌,听到女孩子声音也懒得理会,直到蒋达海撵人,他才回头一瞧,咦?冯诗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高格立平时被她压迫得够呛,早就憋了一肚子气,难得这么多人在,知道冯诗楠不敢发难,所以成心气她:“让陈戒出去买东西,怎么把你拎回来了?” 高格立猜对了,冯诗楠没有发难,但这话她是记住了。冯诗楠咬了咬牙心说,高格立你等着!高格立被她眼刀里的寒光吓得直哆嗦,赶紧把脸转了回去,悄咪咪地收拾扑克准备下车。 这时冯诗楠才回复道:“外面风大,你们就在车里玩吧,我在外面站会儿就好。” 简单几句话,冯诗楠的好形象算是彻底在蒋达海心里坐实了,他觉得这姑娘又不娇气又分寸,真是越看越喜欢。于是马上使唤起了陈戒:“臭小子,还不赶快给你同学找块毯子,别冻感冒了,呶,毯子就在后备箱边上放着。” 张飞穿针,粗中有细。 陈戒万没想到,蒋达海对女士竟能如此周到。没一会儿,他就在后备箱的边上找了一条纯棉毯子,递给冯诗楠。 冯诗楠也没客气,也没道谢,直接拿了过来披在身上,看上去有点不高兴。 为啥不高兴?陈戒也纳闷。 难道在怪自己只是递了毯子,没有替她披上?难道是怪自己没把人员交待清楚?难道…… 唉,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呢…… 风声渐大,天色渐暗。车灯亮起,扑克继续。 冯诗楠披着毯子坐在马路牙子上发呆,也不搭理陈戒。 陈戒晾在原地,活像一根电线杆子,他想回到车上,毕竟车里暖和,但他也不能把她丢下不管,只能呆在外面陪着。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不知为何,这种二人独处的氛围实在奇怪。 一直沉默也不是事儿,陈戒决定聊些什么,既然要聊天,自然不能一站一坐,想到这里,陈戒缓缓坐了下来……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五十七章 一桶泡面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问道:“有个问题很好奇,先说好,可不是为了打发你回家哦,纯粹就是好奇,现在外面很冷了,你为何宁可呆在外面也不回家呢?” 对冯诗楠而言,这是真正属于同龄人的对话,此时的她可以放下强势,展现内心的柔软一面,她说:“家里太冷清了……我想在人多的地方呆一会儿。” 陈戒想得很简单,便问:“是因为爸妈不在的关系么?” 冯诗楠陷入某种回忆,过了一会儿才说:“在的时候也一样,即便他们都在,也总感觉家里缺了点什么。” “什么呢?”陈戒倒是扮演起了捧哏的角色。 “怎么说呢,家里的感觉太严肃了。” 冯诗楠本想说是老爸感觉太严肃,所以家里的氛围才跟着严肃,但她在外面一向维护父亲,所以这话她不好直接出口。 除了严肃,冯诗楠对部队生活还算喜欢,因为简单,如果家里能再活泼一点当然更好。不过冯诗楠倒也知足,她知道世事难免不尽人意,所以只是遗憾,并无抱怨。 “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是抗大的八字校训,别看只是八个字,做到却非常不易。现实生活里严肃的人不活泼,活泼的人难严肃,钻牛角尖容易,但是两头兼顾不走极端的中庸却是何其之难。 两人同病相怜,陈戒一听就懂,便问:“你是想说家里缺了点烟火气吧?” “嗯,是这个意思。”冯诗楠回忆着过往点滴,脸上流露着无奈。 两人外面聊天,蒋达海在车上忙活。 他看天色将晚,觉得应该先让大家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正好手头有车载热水壶,他就直接烧起了水。陈戒聊到烟火气时,蒋达海的第一份泡面刚好泡开,此刻正冒着热气等待被人享用。 五男一女的格局,这面不用说也肯定先给冯诗楠了。 蒋达海不想当电灯泡,他见两人聊得起劲,反倒犹豫起来。还好陈国刚没跟着,要是让他知道蒋达海这个当叔叔的在这儿牵媒拉线,绝对当场翻脸! 眼看面要黏,蒋达海只好打开车窗说道:“闺女,你在外面坐半天了,吃碗面暖和暖和。” “没事,我不饿,你们先吃吧。” “别客气,都有,我一碗一碗煮,这碗是你的,你先拿着,呦呦……我手快烫到了。” 冯诗楠拗不过他,顺手接过面来,习惯性地道了个谢,倒把蒋达海说得不好意思了,忙笑道:“嗨,跟我客气个啥。” 冯诗楠坐回马路牙子,一手端面一手轻轻撩动着头发,接着拿起叉子,小心翼翼地搅起了面条。 她怕把衣服弄脏,晃动叉子时格外小心,脸庞在热气笼罩下也逐渐变得朦胧,而那对樱桃色的温润嘴唇此时正在撅着,试图吹散腾腾的雾气。 滴答…… 一滴水滴入了陈戒的心湖,平静的湖面随之泛起阵阵涟漪……他知道,他的心弦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撩动了。 陈戒警醒,立刻坐直身子,他心里念叨着非礼勿视,目光随之收了回来,心说要是再这么看下去,这个周末又得报废了。 经过上次锻炼,陈戒的收心功夫已经大有长进,他一边回想着超市里的老奶奶一边做着深呼吸,只是几个吐纳,心境便重新回到古井无波的状态。 第一口面刚刚下肚,冯诗楠就觉着一股暖流顺着嗓子缓缓流便全身,整个人也温暖了起来,她就像个小姑娘一脸满足地微笑道:“其实这种生活也挺有意思的。” 陈戒对她的天真回以微笑,然后说道:“这种日子一年过上一两天叫体验生活,天天如此那就叫颠沛流离啦。要是让你过上一周,我估计你就想家想得要命了。” 冯诗楠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心里倒也认可这种说法。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陈戒有种看穿一切的洞察力,那种不卑不亢,那种古井无波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这时她又想到那个问题:他真的只有15岁么? 两人正坐着,对面麻将馆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陈戒的邻居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跑着,险些被自己的人字拖拌了一跤。 见人出来,陈戒滋溜站了起来,敲着车窗道:“人出来了!” 蒋达海第一个反应过来,当机立断道:“高格立,赶快把牌收拾了。你们两个,照我说的办!” 别说,这派头还真对得起他孩子王的称号。 听到吩咐,两个伙计立马从车上跳了出去,躲在后面观察动静。蒋达海则冲冯诗楠说道:“闺女,现在车上没人,你坐副驾驶。” 蒋达海就像换了个人,语气完全不容置疑,冯诗楠在他气场的震慑下,只能乖乖坐了过去,上车前她把手里的桶面顺手塞到了陈戒手里。 等陈戒再把面递还给她,冯诗楠却回了一句:“我已经饱了。” 冯诗楠不过吃了一口,何来吃饱一说,她只是不想把别人车里弄得到处都是泡面味罢了。 陈戒看看手里的面,心说这也太浪费了吧?可是端在手里实在碍事,倒了又怪可惜的。吃了?别说,陈戒还真有点饿了,可他刚拿起叉子,冯诗楠的温润嘴唇便在脑海里不停浮现。 这哪里是吃面……纯粹在吃荷尔蒙!陈戒晃了晃脑袋,算了,还是拿着吧。 陈戒端着面,靠在副驾驶的门边,冯诗楠打开车窗就能看到他,于是按下车窗问道:“哎,你们今天究竟在看什么热闹?” 陈戒看着对面停着的三辆车,很快联想到一个名叫华容道的益智游戏,虽然那位邻居跟曹操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但他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解释,顺口说道:“今天这出戏叫华容道。” 说完他指着自己的邻居:“往那儿看……” 接到老婆查岗电话的704男青年此时正着急忙慌地跑出麻将馆。老婆在电话里已经恼羞成怒,天天下午不见人影,到了饭点也不着家,老娘不发威你真当我是Hello  Kitty吗?! 老婆河东狮吼的威力男青年早就领教,他知道今天回家免不了一顿臭骂。可他来到车前正要离开,眼前一幕顿时让他哑口无言。 “我艹!” 没有文化不可怕,一句卧槽走天下…… 这种节骨眼是哪个不开眼的给老子使绊子?想到这里他又是一句粗口:“谁TM把车停成这样儿的!” 处于敌对势力的双方,当然是对方越生气,越暴跳如雷,我方越开心,越兴高采烈。看着男青年气得直跳脚,除了冯诗楠,车里车外的五个人都是一阵偷笑。 高格立坐在后排一边笑一边向冯诗楠解释道:“中间那辆破车就是那个人的,两边的两辆车是我们的。他现在被堵得出不去了。” 冯诗楠不知前因后果,听到这话,看了眼男青年的窘迫模样,再看看那辆车的残破程度,还以为陈戒他们是在拿穷人找乐子。 正义感让冯诗楠无法坐视不管,只听她斥责道:“这就是你们的热闹?这么拿别人寻开心有意思么?!” 她白了眼躲在外面的陈戒,之前的好印象瞬间消耗殆尽,原来以为他挺成熟,没想到也是混蛋一个! 没等高格立解释,冯诗楠推开车门就要下车,直接把靠在门上的陈戒顶了出去,后者没防备,差点把端着的面汤溅到身上。冯诗楠也没搭理他,跳下车后径直离开。 陈戒赶忙问了一句:“哪儿去?” “回家!” “面咋整?” “自己看着办!”说完冯诗楠调头就走。 蒋达海见局面要僵,赶紧跳到副驾驶上说了陈戒一句:“你还不赶紧追上去解释一下?” “那你们总得有人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吧?” 陈戒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自己还纳闷儿呢,这位姐怎么冷不丁地唱了这么一出? 之前蒋达海出于好心,他怕冯诗楠吹感冒,见她和陈戒说完话,就把车窗合上了,车窗一合不要紧,刚才车里的谈话陈戒一句没听到。 高格立下车解释道:“怨我刚才没把话说完,这位姐估计误会了,她肯定以为咱们在仗势欺人呢。” 说完高格立重复了一遍刚才和冯诗楠的对话。 这时,蒋达海再次催促道:“你还楞着干嘛,还不赶紧追上去解释一下。” 陈戒快被蒋达海的反应气乐了,反问道:“我有啥好解释的?再说我为啥要解释?!” 蒋达海也急了,回道:“解释一下把话说开呀!同学之间别因为这么点事儿闹得不愉快。” 陈戒无语,纠正道: “叔,你搞错方向了吧?这件事是她反应过激。她也不用脑子想想,有人会为了拿别人寻开心,在这里干等一个下午吗?” “既然她能把我陈戒想成那种仗势欺人的人,我还有啥好跟她解释的!再说了,她要听得进别人解释,刚才也不会直接走了。” 陈戒看看高格立:“你说呢?” 高格立点点头:“确实有点反应过度。” 蒋达海再一琢磨,这姑娘的气性确实大了点。可这天也黑了,一个女孩子回家总归不太安全,蒋达海担心她,又说:“她一个人回家能行吗?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 遇上坏人?陈戒看了眼高格立,二人相视一笑,陈戒接着便道:“叔,您老放心吧,要是真遇到坏人,您应该考虑的是那个坏人的安全问题。” 蒋达海见二人对她如此放心,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三人回到车上,蒋达海还在琢磨刚才的事,他是过来人,他知道,这年头,像冯诗楠这样既有正义感又善良的女孩子不多了,所以他格外希望陈戒能跟她和睦相处,因此不无惋惜地感慨道:“可惜了,多善良一闺女啊。” 善良?陈戒笑了笑心说,我怕的就是她将来遇事太善良!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五十八章 火上浇油 - 束发之年 - 火峰 离开陈戒,冯诗楠独自走在回家路上。 佛家有句话: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 气头上的冯诗楠,完全没有思考能力。但在晚风的抚慰下,她的火气消了大半,人早就清醒了。她也自认刚才的反应有些过激,这里面肯定有原因呀,为了整蛊死守一个下午?陈戒没那么无聊。 人是冷静了,但以冯诗楠的脾气回去肯定不可能。现在的她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刚才这段路,她曾经好几次停下,可是每次回头,马路还是空荡荡的。 她不知自己在等待什么,抑或她知道,只不过不愿在这个年纪面对罢了。 冯诗楠的失落逐渐引发一系列情绪反应,刚开始的她只是伤感,随着情绪的积累又演变成了气愤。知道自己反应过激,她已经不为刚才的事情生气了,可现在又在气些什么呢? 她搜索着脑海,尝试找出郁结的原因,直到跳出陈戒的身影,她的情绪开始异常激烈。陈戒有什么好气的?她也不知道,反正找到了生气的源头,冯诗楠安慰自己道: “哼!没必要为了个不相干的人生气!” 随着这句安慰的渗透,冯诗楠的情绪开始瓦解,没一会儿又衰落回了伤感。 此时她正一个人站在灯下,看着自己的影子,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也只有你和我作伴了。” 家里没人,可她终究还得回去,家在哪里?家在天边的那道地平线里。 …… 冯诗楠顾影自怜时,陈戒正在观察男邻居的一举一动。 说来也怪,自打男邻居爆了句粗口就突然安静下来,只见他来回游走在两辆豪车之间,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没一会儿,蒋达海先是反应过来,说道:“这孙子该不会在找咱们的挪车电话吧?有本事继续骂呀!” 一个小伙计急忙附和道:“怂货!这种人就是贱。” 另一位也甩了一句:“欺负小孩儿一个顶仨,遇上点硬茬立马成了软骨头,什么玩意儿!” 小孩儿?你才小孩儿!陈戒瞅了伙计一眼,心里不由反驳一句。 男邻居刚才正在气头于是骂骂咧咧,等他冷静下来,觉着这种车的主人还是尽量不要招惹,所以才耐着性子找起了挪车电话。 眼看时间越拖越久,男青年的耐性也消耗殆尽,他骂骂咧咧地点起一支烟,想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如果没有女邻居的火上浇油,后面的事情可能不会发生。一个电话过来,男邻居的怒火被再次点燃。 “你把老娘说话当放屁吗?!几点了还不赶紧滚回来吃饭!” “叫啥叫!摧你****!” 女邻居本就在家等得火大,一听他还骂上了,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了,直接冲道:“王八蛋,有本事你就给老娘死外面,永远别回来!” 没等男邻居骂回来,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准确说是摔断了。 “妈的!敢挂老子电话。” 男邻居的怒火无处释放,他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烟,犹豫再三,还是把手里的烟狠狠摔在了地上,用他的人字拖狠狠踩着。 可是摔烟头远没摔手机过瘾,摔手机他又舍不得,火气没处发他又憋得难受,这该如何是好? 看着两辆豪车,男邻居的眼神逐渐阴郁,他向四周张望,确定四下无人,直接从地上抄起一块砖头,冲着法拉利就是一顿板砖,觉得还不解气,便又朝那辆宾利继续一顿招呼。 两辆车的防盗报警响了,男邻居的心情爽了,丢下砖头,他准备华丽退场了。 那两顿板砖被两个小伙计看在眼里,疼在身上。 陈戒看得很清楚,每次砖头下去,两位都是一个哆嗦,就跟砸在他们身上似的。 这还了得!男邻居的举动直接导致事件升级,不说陈戒,两个伙计就饶不了他。见人要跑,他俩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没两步就跑过去抓住了他。 “你们干嘛!”男邻居喝问道。 “怎么?砸完车就想跑?”开法拉利的小伙计冷笑一声道。 陈戒那位宝贝邻居平时泼皮无赖惯了,早就习惯睁着眼睛说瞎话,只见他一脸轻蔑相道:“你谁啊?你车让砸了关我什么事?!” 开宾利的小伙计直接气乐,冷笑道:“嘿嘿,还想抵赖?我们都亲眼看见了,还不承认!” 男邻居压根不吃这套,笑了笑说:“兄弟,搞清楚状况,现在是法治社会,凡事要讲证据!你说看见就看见了?证据呢?!” 这片白天就没人,入夜更安静,现在周围没噪音,马路那边的争吵就连陈戒这边都听得真真儿的。 直到现在,蒋达海依旧按兵不动,他的想法很简单,砸就砸呗,反正有保险,只要不伤到发动机,最多就是喷个漆的事儿,我开4S店的难道连这点儿事都搞不定? 和陈戒的想法不同,蒋达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这家伙舒服了,光是教育教育就行了?想得美!不让你小子放放血,以后能长记性? 所以见到那小子砸车,蒋达海非但不生气,反而挺高兴。 但是听了马路那边传来的交谈,蒋达海坐不住了,可能与自己的经历有关,他平生最反感这种敢做不敢当的孬种,亏他还是个男人! 你不是想要证据吗?老子有的是! 想到这里,蒋达海嘱咐陈高二人道:“不管一会儿发生什么,你们两个都不要露面!省得这孙子将来再找你们麻烦。” 交待完毕,蒋达海一个箭步窜了出去,瞬间出现在男邻居面前。 “你不是想要证据吗?证据我有,不过不是给你看的,一会儿警察来了,我自会交给他们。” 蒋达海回头看着两个伙计,说道:“别跟他废话,你,打电话报警,你,打电话给保险公司,让他们赶快来现场定损。” 保险公司的车险有很多等级,根据投保级别的不同,服务时间也不相同,有5x8小时的,有5x24小时的,还有7x24小时的。 法拉利和宾利的价格在那儿放着,买的保险自然也是最贵的7x24小时那种。不管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只要发生意外,一个电话,保险公司就得在指定时间内到达,否则就算违约。 听到吩咐,两个小伙计立刻打起了电话,男邻居一看没人管他,正要找机会开溜,却被蒋达海一句话叫住了。 “哎哎哎,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呆着,你要敢跑,我先告你个肇事逃逸!”蒋达海心说你不是跟我讲法治吗,我就好好跟你讲讲法治!老子今天一根头发不动你照样能把你治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五十九章 现场定损 - 束发之年 - 火峰 一听要报警,男邻居心虚了。 他那辆破车早就超了强制报废年限,因为超限,他从来不敢做年检,至于保险那就更别提了,他这辆车要啥没啥,按规定是根本不能上路的。 还好他一直开得很小心,只在附近转悠,从来不去市区凑热闹,所以这辆车也就一直黑了下来。可要今天警察一来,别的不说,这辆车肯定拉走,除此之外还得交够罚款。一个连手机都心疼得不敢摔的人,想到一大堆的罚款心里自然是阵阵滴血。 想到这里,男邻居的脸色立刻从刚才的色厉内荏变成了一副奴才相,忙给蒋达海赔笑道:“那个啥,老总,咱们有话好好说嘛,你看我不也没跑吗?折腾人家警察同志多麻烦,有啥事咱们私了呗。” 蒋达海是谁?那也是混迹多年的老江湖,你笑?我跟你一块笑,想要让我跟你私了,门儿都没有! 只见他笑着回道:“我觉着你刚才的话很有道理,现在是法治社会,啥都要讲法律嘛!咱们还是把警察同志请过来聊一聊的好。” 男邻居一听心里更急,赶忙掏出烟道:“那得多伤和气,来来来,抽烟、抽烟。” 蒋达海瞥了烟盒一眼,心说就这破烟还想打发我?他干脆就没伸手去接。 男邻居知道蒋达海嫌他烟不好,赶忙说道:“这烟差点意思,麻将馆里有好烟,我这就去买!” 蒋达海笑笑,心说让你肉疼的地方在后面呢,现在先把你稳住,省得你一会儿狗急跳墙。 蒋达海抽出一支烟递给他,说:“不用买了,抽我的吧。” 男邻居见这意思,以为他同意和解,看来刚才的马屁没白拍。 想到这里,男邻居倒有点小瞧起了蒋达海,心说以为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家伙,还不是被我三言两语哄得云里雾里,只要老子今天能从这里脱身,以后你爱谁谁,老子才懒得理你! 他十分恭敬地双手接过蒋达海递来的烟,然后又毕恭毕敬地替他打着了火,接着便和蒋达海攀谈起来。 刚聊几句,蒋达海就听出来了,这家伙字里行间都是想把事情私了,蒋达海自然不会答应。他一边支吾着一边拖着时间,男邻居干着急没办法,只能跟他一起耗着。 没一会儿,警察来了,保险公司也来了,男邻居就算想跑也跑不了了,他又不傻,总不能当着警察的面坐实肇事逃逸的罪名吧? 他现在只能赌蒋达海手里没证据,所以警察问话时他还是咬紧牙关,矢口否认。 蒋达海懒得跟他废话,自打下午把车停在路边,那辆卡宴的行车记录仪就一直开着,出来之前他就已经把视频导到了平板电脑里,所以警察问起他时,他就直接把视频点开递了过去。 警察核对之后,当即判定男邻居全责,同时还要把他的车拖走。 男邻居不干了,首先挑起了蒋达海堵车在先的毛病。 警察也没客气,回道:“堵车也不是你砸车的理由!” 接着男邻居又东拉西扯地挑起了其它毛病,说蒋达海限制他的人生自由,对他进行语言威胁,反正说什么也不让警察把车拉走。 警察同志被他纠缠得心烦,警告他道:“你要再这么拉拉扯扯,我可就告你妨碍公务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边的事情还没商量清楚,保险公司那边也发话了,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保险公司工作人员走到蒋达海面前,递给他一张单子说道:“蒋经理,我们这边算过了,这是肇事方需要承担的赔偿金额。” 蒋达海跟保险公司的合作一直紧密,他店里的汽车销量周边首屈一指,销量好,保险公司的生意自然就好,有了利益绑定,保险公司自然对他恭敬有加,蒋达海也就不用跟他们太过客气。 他没接过单子,倒是提醒了一句:“确定算对了吧?我可跟你说清楚,是多少就是多少,你可不要因为别人肇事就拿人家当冤大头!” 蒋达海生怕那位男邻居听不见,把话说得格外大声。 男邻居起初还松了口气,觉得这位并不打算为难自己。可他哪知道这是蒋达海他们业内的反话,只要在这个当口说上一句,保险公司的人立刻心领神会,蒋达海的意思是只要在规定范围内,能判多高就判多高! 保险公司判定赔偿金额时,一般也会根据肇事方的赔偿能力酌情打些折扣,他们早就看到肇事青年的车辆情况还有穿着打扮,因此判断此人没有多高的偿还能力,填单的时候下手也就轻了一些,可现在听蒋达海的意思,是要顶格赔偿了。 其实保险公司工作人员不太愿意把赔偿金额写得太满还有其它原因,两辆豪车的保险合同里是有“代位赔偿”协议的。 也就是说,保险公司会先把肇事者应该赔付的款项先行支付给蒋达海,然后再由保险公司追讨肇事者的这笔债务,如果把赔偿金额写得太高,一旦肇事人没有偿还能力,那保险公司可就吃了大亏! 可这正是蒋达海想要的效果,只有让保险公司肉疼,才能让他们在讨债的时候下狠手,只有下了狠手,才能让他侄子的邻居长记性! 蒋达海一家当年就是吃了不懂法的亏才家道中落,所以自从开了4S店,他每天都会抽时间学习法律,几年下来,他对常用法律早就门清儿!要不是他学历低了点,上个法学的成人自考绰绰有余。 在他面前讲法治,那真是活该往枪口上撞! 听到蒋达海的暗示,保险公司那二位也有点犯难:改吧,回去容易挨骂,弄不好这笔债就得变成坏账;不改吧,万一把蒋达海惹毛换了一家合作公司,那他们的业绩可要大受影响了。 权衡利弊,工作人员长叹一声,顶格就顶格吧,谁让您是财神爷呢? 保险公司的人点过头后,再次伏在汽车的引擎盖上咔咔点起了计算器,没一会儿就递了一张新的单子交到蒋达海手里。 蒋达海看了一眼,觉着上面的数字跟预期差不多,便让工作人员把单子递给了肇事青年。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六十章 矫枉过正 - 束发之年 - 火峰 “80万?!!!” 看到单子,男邻居差点背过气去,他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以他铁公鸡的脾气,这笔帐说什么也得赖掉,所以趁着警察没走,他立马抱住其中一位大腿哭号道:“警察同志啊……你看我这经济条件,怎么可能赔得起嘛!” 警察有些看不起他敢做不敢当的嘴脸,心说你是无心之失也就算了,刚才还在冲着人家汽车撒狠,这会儿却又哭起穷了,什么玩意儿! 只听警察训斥了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砖头玩儿得挺溜啊!刚才那股狠劲哪去了?!” 男邻居哪管这些,依旧抓着警察同志的裤子不放,号道:“警察同志啊……我以后再也不敢啦,我今天让我媳妇儿气糊涂了,要么也干不出这么件荒唐事啊!真要让我赔这么多钱,我就只能服药自尽啦!” 尽是些没志气话,蒋达海在一旁听着,不住摇头。 “出息!”警察也是心生反感,“年纪轻轻,别张口闭口就死呀活呀的,敢做就得敢当,知道吗?” 这位男邻居已经进入角色,戏是越唱越真,只要别让他赔钱,愿打愿骂他都认,就见他干嚎不掉泪地说道:“这次我真的知错了,不信您看我以后表现,这次您就帮我说说情吧!” 警察拿他没办法,看了蒋达海一眼,问道:“您看这事儿怎么办?” 蒋达海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那位主儿,心说跟我这儿唱戏,我信你个鬼!你个糟小伙子坏得很。 他回道:“数儿还是这么个数,先这么定着,他要真没偿还能力我肯定不难为他,但是一切总得调查清楚后再下结论吧?” 后面的流程蒋达海清楚,代位赔偿触发后,保险公司肯定会追讨这笔债务,如果这小子拒不履行,那么保险公司就会申请法院强制执行,到时候肯定有个财产公证的过程。 他要真是家里穷得底儿掉,蒋达海也拿他没办法,但他要是具备偿还能力还在这里哭穷,也没那么便宜。既然你爹妈生子不教,那这人生的学费总还是要交些的。 警察见蒋达海态度坚决也就没再多说,只是低头看着抱他大腿的男青年说道:“听见了没,你要真没偿还能力,人家也不难为你,不过你要再不起来,我可就得让你先赔一条裤子了。” 这位主儿已经让“赔”字吓怕了,一听警察让他赔裤子,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两位警察认为这起事故责任清晰,没有笔录的必要,所以直接在现场出具了认定书,双方签字后,只剩黑车需要处理。 “走吧,回去说说你这黑车的事儿吧。”一位警察说道。 男邻居的心气儿早就让那80万打磨干净,一丁点强词夺理的心情都没有,再加上不想背个妨碍执法的罪名,所以警察怎么说他就怎么听,乖乖跟着人家上了警车,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蒋经理,事故已经处理,我们就先告辞了,有进展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打过招呼,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准备离开了。 “辛苦了。”蒋达海客气了一句,目送着他们离去。 夜色深邃,道路空旷,只剩他和他的两位伙计矗立原地。 事情告一段落,两位小伙计屁颠屁颠地凑到蒋达海身边赞叹道:“海子哥,你今天这招真是绝了!” 蒋达海看着远方空荡荡的街道,冷笑一声道:“哼,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那咱们接下来干嘛?”其中一位伙计问道。 另一位伙计虽未说话,可那炙热的眼神早已被渴望充满。 既然干了场漂亮仗,肯定是要找个地方庆祝下的,他俩的意思是想找个夜店嗨上一场。 蒋达海眯了二位一眼,早就看穿了他俩那点花花肠子。他是夜猫子不假,可对夜店这种地方向来没兴趣,他的爱好除了车,只有股票。 蒋达海硬声硬气地回了一句:“还能干嘛,各回各家呗,也不看看几点了。” “啊?就这啊……”两位小伙计异口同声道,语气里满含失望。 “不然呢?” “前面新开了家酒吧,听说里面的妹子穿得可带劲了。”说起妹子,一位伙计满眼放光。 “年纪轻轻的,你也不怕染上点儿病。”蒋达海不爱去夜店,就是觉得里面的女人不干净。 “我俩就去坐会儿,保证不干别的……”另一位伙计央求道。 虽然没怎么去过夜店,不过蒋达海听说,里面的漂亮姑娘基本都是酒托,便道:“这么想当冤大头?要去你们去,我是没兴趣。” 一位小伙计心说,兴趣我们有,可是没钱呐! 看着两位的失落模样,蒋达海笑了笑说:“放心吧,亏待不了你们。明天先修车,等车修好,再让你们多开一个星期,油钱我出,这总行了吧?” “嘿嘿嘿,好好好。”两位小伙计笑着对视一眼,心说还是大哥敞亮。 蒋达海摆起老大的派头儿,瞟了二人一眼,说道:“那还愣着干嘛,回去吧。” “好嘞海子哥,那你先忙,我们撤了。” 看着手里的车钥匙,两位伙计说不出的欢喜。好车就是好车,发机机刚一点火,一个油门,两位转眼消失不见。 蒋达海独自一人走向卡宴,上车一瞧,高格立早已等得迫不及待,不过陈戒看上去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 高格立开口问道:“叔,那家伙最后怎么处理了?” 蒋达海有些疲惫,意兴阑珊地回了一句:“还能咋处理,黑车拉走,砸车赔钱呗。” 高格立来了兴趣,忙问:“赔了多少?” 蒋达海没说话,给他比了一个八的手势。 “八万呐?!”以高格立的年纪,这个数字已经够让他心里一惊了。 蒋达海瞥了一眼,心说你也太小瞧我蒋达海的办事能力了,他有些不喜地回道:“加个零!” 高格立眼都直了,惊讶道:“我去……八十万呐!这顿砖头可砸出国际水平了。” “谁让那小子不开眼,脾气上来什么车都敢砸。”蒋达海附和道,他发现陈戒半天都没搭话,表情也不太开心,关心道:“哎,我说小伙子,叔今天是帮你出气,你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高兴啊?” 陈戒也不明白,他就是觉得心里矛盾,便问: “叔,你说咱们是不有点过了?人家日子本来就不宽裕,这么一折腾,那不更是雪上加霜?叔,那两辆车损失大吗?” 陈戒本想再加一句“如果损失不大,要不咱们算了吧”?可是损失的毕竟不是他的钱,他没有权力替蒋达海当好人,所以这话他说不出口。 听着陈戒的话锋,看着陈戒的表情,蒋达海暗暗叹气,心说真是儿子随老子,没想到他跟大哥一个脾气,也是个软心肠,于是正色回道: “陈戒,这一点叔得跟你讲明白,既然你要给他上课,那就得让他真正疼一回,矫枉必须过正,否则没有效果。” 道理陈戒明白,可他还是有点于心不忍。主意是他出的他知道,可是结果却在他的意料之外。他不明白,本来只是动嘴讲道理,怎么现在到了要把别人逼到倾家荡产的地步呢? 陈戒不知道蒋达海在里面做的手脚,可他心里的那些道理还是在这件事上遭遇了应用困境,他很矛盾。 “可看他家那个条件,哪有80万赔咱们?”陈戒的立场已经动摇,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站在哪边。 可能所有读书人都有书呆子的一面吧,或者,曾经都有书呆子的一面。 都说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可是人生路上,知行合一并不容易,毕竟王阳明和郭子仪不好当!庆幸的是,这条路,陈戒至少在走,他相信,做难事必有所得! 加油吧,少年! 蒋达海已经快让陈戒问烦了,心说平时挺有主意的小伙子,怎么变得婆婆妈妈了? 他苦笑一声回道: “哎呀我的大少爷,你看叔是那种逼良为娼的人嘛?!” “放心吧,叔心里有谱。他要真没钱,咱也不难为他,可他要是诚心撒谎哭穷,叔也饶不了他。就像那位主儿说的一样,法治社会,一切要讲证据,总得调查清楚了再下结论吧?把心放宽,安心等待就好。” 高格立本来还挺兴奋,听了陈戒的话,也有那么点索然无味了。 蒋达海见状,主动问道:“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陈戒随口回了句:“回家吧,刚才我爸就打电话摧了。” 高格立也附和道:“嗯,我妈也摧了,再不回家又得挨骂了。” 蒋达海见天色确实已晚,便不再絮叨,启动他的卡宴,送两个孩子回家。 和高格立道别后,陈戒下了电梯,他很奇怪,明明看了一场热闹,怎么咂摸起来却是怅然若失的感觉? 人心这东西既奇妙又复杂,算了,不想了,回去早点睡吧,明天有课,还要早起呢。 拐过电梯间,陈戒来到楼道门口,这一进来不要紧,嚯!里面这叫一个闹腾……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六十一章 天造地设 - 束发之年 - 火峰 新民苑的楼道全是触控感应灯,不开灯总是漆黑一片。 今晚例外,陈戒没去开灯,楼道却分外明亮,因为704的房门大开着。家里还是一样的混乱,楼道里还是那股熟悉的腐坏味道。 那味道就像久穿未洗的袜子,袜子臭到极致,已经不再是臭,反倒有点发甜的感觉,陈戒邻居家里就是这种味道。 嗖! 陈戒正被熏得头晕,一个盆冷不丁朝他面门扑来!还好他眼疾手快,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我去……不锈钢的。”陈戒一滴冷汗落下,这要砸到,不缝个七八针,出不了医院。 陈戒侧耳过去,原来是704那两口子吵起来了,刚才的盆应该是远程武器。 “哟,那位回来挺早,竟然比我先到。”听到男人的声音,陈戒嘀咕了一句。 别人的家务事陈戒没兴趣,确认没有其它暗器,他便快步来到自家门口。一摸兜,没带钥匙…… “爸,开门!”陈戒敲了许久,没人应门。 这个点陈国刚一般都在,估计是邻居吵架声音太大,里面听不见,陈戒叹了口气,那就等704消停了再说吧。 可谁曾想,这二位还没完没了了…… 站在自家门口,陈戒不仅忍受着来自嗅觉的刺激,听觉上也饱受摧残,邻居虽是夫妻,对骂起来却毫无口德,什么难听话都敢往外说。 就听男主人大骂道:“去你**,要不是你那张臭嘴,老子今天能这么倒霉?!” 哗啦!什么东西被狠狠摔在了地上,从七零八落的声音上判断,想要修复已无可能。 女主人的嗓音尖锐中夹杂愤怒,骂道:“妈了个*的,这事你少怨我,要不是你整天游手好闲,能摊上这种恶心事吗?!自己脾气差把人车砸了,回来就知道拿女人出气,你也算男人!老娘也是瞎了眼,嫁给你这么个窝囊废!滚!你滚!” “他*的,老子牌正打得高兴,要不是你没完没了,催命似的打电话,我这火气能上来吗?!”说完男主人冷笑一声,“嫁给我瞎了眼?你也不照照镜子,哪个男人愿意娶你这种邋遢媳妇儿!” “不愿娶就离!老娘早就不稀跟你过了,滚滚滚!” “离就离,说得老子怕你似的!不过要滚也是你滚,老子偏不滚!” …… 二位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沉浸在相互侮辱的咒骂中,丝毫未觉门外有人。 要怪就怪陈戒的存在感太低了。 陈戒成长在父母分居的家庭,对于婚姻本就悲观,现在又实地观摩了夫妻骂战,恐婚的心理再次得到了夯实。 老一辈总说看不懂年轻一代为何恐婚,其实问题就在他们自己身上。 上一代的演绎造就了下一代的恐惧。 听着二位的争吵,陈戒陷入了沉思,他不希望自己的未来重蹈这样的覆辙,俨然快要把自己导火索的角色忘得一干二净。 事出必有因,百因必有果。 夫妻吵架,用词如此恶毒,说明矛盾早就存在,不是一天两天。 因为男方的游手好闲,陈戒起初认为是男方不工作导致的家庭矛盾激化,毕竟感情除了荷尔蒙也是需要面包的。 可是随着分析深入,这个结论很快被陈戒推翻,因为女方看样子比男方还懒,形象俨然一位家庭主妇,两人都不工作,难道要喝西北风? 如果男方有收入,这件事就得细细讨论了,要说男方品性差,脾气大,也确实在理,毕竟这是陈戒的亲身体验。 可听男方刚才的意思,之前两通电话都是女方打给他的,从男方当时的反应判断,女方的话肯定不好听。 既然女方已经嫁给他,过了这么长时间,应该知道男的脾气不好,那干嘛还要说那些话刺激他呢? 要说砸车,确实是男方脾气不好一时冲动,可是女方想把自己撇干净貌似也不容易,毕竟男方当时已经试图冷静自己,抽烟就是最少的证明。如果没有那通电话,这车恐怕还真砸不起来。 可是换位思考,如果陈戒是女方,他也不想找个又贪玩又不顾家的丈夫。但是男方的话貌似也没错,女主人确实有够邋遢,他们家里的景象就连陈戒都看不下去,可是女方就能踏实住着,要是陈戒将来取个这么邋遢的媳妇儿确实也够糟心的。 陈戒有些头疼,这件事怎么看都是各打五十大板,对与错相互纠缠根本无法理清! 难怪古人总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了。可是如果不去抽丝剥茧,怎么找出解决问题的线头呢?怎么两个人能把日子过成这样儿呢? 陈国刚有句话说得好:哲学最终是用来指导行为的,否则不就成了空谈?! 陈戒之所以跳不出这个死循环,就是因为他现在使用的世界观还是那套阴是阴,阳是阳的割裂系统。陈戒想到这里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如果把阴阳当成一个整体看呢?如果把这小两口当成一个整体看呢? 伴随着思维方式的转变,陈戒的思路豁然开朗,这时他再看这小两口,心里不禁感叹道:男的一口一个老子,女的一口一个老娘,这两位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命定的夫妻啊! 要不然还想怎样?给这位男主人配个天仙?别问,月老肯定不答应。那给这位女主人配个绅士?不用说,红娘肯定也不干呐!总得是门当户对,大差不差吧? 陈戒本来还指望想个解决办法,也好将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现在看来,哪有什么解决办法,时也,运也,命也!性格决定命运,性格不改,说破大天也没用。 这时陈戒又想到了之前看过的那句话:婚姻本质上是一种经济行为,两个人结合的目的是为了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协同作战效用。 可是再看看眼前这对夫妻,两位都是针尖对麦芒的性格,这碰到一起除了相互折磨还能剩下什么?这一加一能大于二吗?如果他们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当初还会这么选择么? 有部电影里说过:没有面包的爱情终究只存在于童话世界里。这话掉进过童话陷阱里的人听了会伤感,但是陈戒的情感经历是零,而且也没有遭受过童话的毒害,也就没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幻想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梦,生活里的梦和睡觉时的梦不一样,现实不会让幻想温柔地醒来,只会让它无情地破碎,这不是文学修辞,而是客观规律。 偏执于爱情的人,一旦梦境破碎,往往会经历一波矫枉过正的观念转变,此时幻想不会修正为务实,而经常是直接塌陷成现实,也就是物质,而且信得越真,塌得越深。所以有句时髦的话叫想要变坏,谈个恋爱。 陈戒没经历过男女之间情感的洗礼,实在话讲他是好奇的,不仅好奇,也充满善意,理性的善意,他想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去迎接婚姻,但这不是他对爱情的憧憬,只是一个中国传统男性人性本善的流露。 陈戒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他知道感情需要基础,需要物质条件,在这之前,他要把一切准备好,然后在该发生的年纪发生该发生的事情。 但是看过邻居两口子今晚的争吵,陈戒恍然发现原来过日子光有面包是远远不够的,想要生活有质量,性格、习惯、观念也是很重要的东西。难怪孔老夫子在“齐家”前面,要加上“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如此之多的前提条件了。 可是在自由主义泛滥的今天,大众往往是反其道而行之,不爱传统爱个性,不爱本分爱痞气,不爱平淡爱刺激,说白了就是追求性格的异化,那想找一个三观统一脾气相投的另一半难度岂不是越来越大?!陈戒原本对恋爱的谨慎态度因为这次思考再一次被强化了。 古时候喜欢一个人的理由是“因为你是个好人”,现在拒绝一个人的理由同样也是“因为你是个好人”,时代在变,陈戒不得不防。 耳听邻居家里的动静越来越小,陈戒的思考也随之结束,这时再一敲门,果然听到了陈国刚的应门声。 回到家后,陈戒只是和父亲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陈戒首先要让自己回归平静。但此刻他的内心有一种矛盾久久挥之不去,陈戒明白,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就必须先把这个矛盾放空,可是无论他怎么挣扎,这个矛盾就是停留在那里,不增不减,不生不灭。 陈戒轻叹一声,如果放不下,那就理顺它吧。 陈戒矛盾的原因很简单,他和陈国刚的性格不一样,虽然同受孔孟之道熏陶,但陈国刚偏重恕,而陈戒偏重直。 对于邻居用书柜恶心他这件事,陈国刚觉得能忍则忍,但陈戒却坚持以直抱怨,但是陈国刚的观念总还是会影响陈戒的,所以当他看到邻居今晚的可怜样后,当他的行为准则和父亲发生偏差的时候,尤其是当他并没有因为泄愤而感觉到快乐的时候,他犹豫了,他开始怀疑这种选择是不是真的错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六十二章 恕乎?直乎?(上) - 束发之年 - 火峰 按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可是很多时候,陈戒并不把自己当孩子,判断是非的能力他自认还是有的。既然独立思考的习惯已经被陈国刚训练出来,那就自己琢磨吧。 毕竟恶搞邻居这种事打死不能让陈国刚知道。 有一点陈戒很清楚,同样是传统,他重直,陈国刚重恕,两人性格的偏重除了秉性不同还有成长环境的影响,这首先成为了他的思考方向。 在陈戒的记忆里,他对“人类”的最早概念是在三岁,那时陈国刚说过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至于三岁之前陈国刚是否说过别的话陈戒记不清了,他对同类的第一次印象就是:原来人是要防的。 对于幼儿来说,他不懂何为好坏,何为善恶,他是空白的,他对世界的先天印象都是单纯的,朴素的,他还不懂伤害为何物。所以对于陈戒来说,这句话既新鲜也震撼——原来人是要防的。 就像吕国萍第一次离开自己去南方发展,陈戒才明白——原来妈妈也是会离开的。 成年人的所谓经验不就是在一个个的第一次中形成的么?很多时候,我们把经验保留,却把产生经验的第一次忘却了。 陈戒的记忆力生来就好,“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一直没忘,而后天教育又进一步加强了他对“防”的概念。 陈戒“防”的教育从幼儿园开始:防拐卖,防猥亵,不要跟陌生人走,不要让陌生人随便碰,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随便拿。 幼师们传授经验是一片红心为孩子,可凡事都有一体两面,脑海里经常被负面案例充斥,时间久了,陈戒也会自问:怎么感觉到处都是坏人? 对于一个15岁还经常十万个为什么的人来说,童年时期的陈戒求知欲更加肆无忌惮,就连陈国刚也经常招架不住。那时陈戒最常问的就是:为什么要防?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经历过的人不需要问,痛苦就是答案。陈戒没经历,不知道痛苦为何物,他想知道。 幼儿园普及自我保护知识时陈戒刚6岁,正是进入“7岁8岁狗也嫌”的关键时期,听觉、视觉、嗅觉都在快速发育,那个年纪的陈戒又馋、又滑、又不老实,淘得不得了。 陈戒6岁时,陈国刚已经分居一年,正是他独自抚养儿子最累的时候。为了能让陈戒这小子消停一会儿,陈国刚找了很多办法,直到有一次,他发现陈戒看《人与自然》时特别专注,这才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陈戒有了《人与自然》,虽然安分不少,可是嘴馋的毛病却一直改不掉。 没办法,陈国刚只能让吕国萍从外地捎了几斤核桃。选核桃,因为这东西好管控,小孩子的胃还没发育完全,吃东西都要适量,陈戒想吃核桃只能在他的帮助下完成,有了这道手续,陈戒再贪嘴,也不至于吃坏肚子。 狗也嫌的陈戒人小鬼大,早就看出陈国刚的意图,他嫌每次请示太麻烦,就在陈国刚夹核桃时躲在一旁偷艺。 那时还没有纸皮核桃,吃核桃得用土办法——用门夹。 陈戒以为偷师成功,当晚跃跃欲试,他趁陈国刚没注意,捧着一把核桃就偷溜到了厨房。他把核桃卡进门百页,学着陈国刚的样子一使劲,得,核桃没挤开,倒把手夹了。 “哇……”陈戒亮起嗓子就哭。 听见哭声,陈国刚立马冲了出来,他看着陈戒又紫又肿的手指头,又见旁边散落一地的核桃,当即明白了怎么回事。 陈国刚本想发火,可见陈戒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气都被他气乐了,笑骂道:“以后还嘴馋不了?” 陈戒一边呜咽一边摇头,抽泣道:“爸……嗯……爸,我再也不……嗯……嘴馋了。” 陈国刚忍着没笑,说道:“真是个活宝……等着,爸拿药去。” 药酒拿来,陈国刚帮他消肿,为了转移陈戒的注意力,陈国刚特意打开电视,放起了《人与自然》。别说,这招真管用,刚两分钟,陈戒不哭了。 《人与自然》陈戒每期必看,就算错过首播,他也一定会找重播来看,所以他脑海里的故事脉络一直都是完整的。 那段时间,《人与自然》的主题是非洲草原上的狮子,主角是两头叫做莱昂和伊恩的雄狮,它们和五头母狮共同组成了一个狮群。由于有两头雄狮守卫,狮群结构非常稳定,就算偶尔有外来雄狮挑战霸主地位,在两头狮子的夹攻下,也只能落个仓皇逃窜的下场。 自然状态下,为了保证种群优势,地球上所有的高级物种都有防止近亲繁殖的手段,狮群也不例外。 幼年雄狮一旦成年,就会被母狮赶出原种群,而母狮则会终生与自己的狮群呆在一起,狮王则是通过外来入侵者的挑战完成交*配权的易主,这便是狮群避免近亲繁殖的手段。 一般情况,每届狮王的平均任期在三年左右,这时它的儿女刚刚发育成熟,只要外来挑战者挑战成功,狮王就会易主,新狮王便会与老狮王的女儿进行交*配,近亲繁殖也就自然避免。 可凡事没有绝对,影片里的狮群就是个例外,毕竟想把两头雄狮同时从王位上弄下来确实太费劲。所以莱昂和伊恩的王位一坐就是六年,于是不可避免的,尴尬的一幕发生了。而更尴尬的是,这一幕恰巧还被陈戒看到了。 按照人类社会的秩序,这一幕简直没法看,已经接受了防猥亵教育的陈戒赶紧捂起双眼扭过头道:“爸,莱昂是坏狮子,苏菲可是它的女儿啊!” 这一幕突如其来,陈国刚也不知如何应对,只好敲了下陈戒的脑袋,说道:“人是人,动物是动物,人跟动物能一样嘛!” 陈戒揉着脑袋,十万个为什么的气质再次附体,追问道:“为啥动物这么干就行,人这么干就不行呢?”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六十三章 恕乎?直乎?(下) - 束发之年 - 火峰 别惊讶,孩子只是一张白纸,在不明善恶是非的年纪,会有这种问题太正常了。 当然,想要问出这个问题,离不开陈戒细致的观察和与生俱来的好记性。 《人与自然》他每期必看,虽然狮子长相大同小异,可他就是记得住每只狮子的名字以及它们之间的亲缘关系。 陈戒的机灵抖完了,却给陈国刚出了一个难题。 就算他能够解答陈戒的大多数疑问,可再怎么说他也是个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传统中国男性,面对这种问题,他也发怵。 面对这类问题,多数父母的手段都是一句“等你长大就自然知道了”,陈国刚也可以效仿。放到以前,这么回答也确实没有问题,繁衍是物种的本能,本就不教自会,到了青春期,一场春梦全明白,根本不用放到台面上说。 可是陈国刚明白,这个时代已经不允许自己沉默了,现在的孩子,接触这些东西的年纪提前得离谱,这一点陈国刚深有体会。 陈戒所在的幼儿园旁边就是一所中学,而这所中学的旁边有一间书屋。陈国刚每天要来接他放学,有时来得早,他就会去书屋打发时间。 书屋靠近学校,里面自然全是学生感兴趣的书籍。有次陈国刚无意间打开一本所谓的青春文学,没看两页就开始脸红心跳,那些露骨描写连他都受不了,何况学生?要是现在不给陈戒树立一个正确观念,一旦他心智未全前接触到了这些东西那还了得?! 可他毕竟不太擅长这类问题,所以解释起来一扫往日的声情并茂,活像一个死板的老学究。 他先是搬了《道德经》里的一句话做为回答:“域中有四大,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人做为万物之灵,就要有做人的样子,人之所以能区别于动物,就是因为人有伦理道德的要求。” 陈国刚也不想想,陈戒一个6岁小孩儿,哪能听得懂这些。 他见陈戒一脸问号,只好换了另一种解释,他说: “人有兽性、人性和灵性,是三位一体的复杂生物。” 这话其实和弗洛伊德说人有本我、自我、超我是一个意思,只不过陈国刚为了方便陈戒理解,说的都是大白话。 “动物大多数时候只能表现出兽性,而兽性是没有道德概念的,所以能想和谁交*配就和谁交*配而不用受道德谴责,但人在成长过程中人性和灵性是会逐渐占主导作用的,这是人这个物种的秉性决定的,逃避不了。” “而灵性与兽性是一对矛盾体,如果发生了兽性的行为,在人性和灵性觉醒的时候,首先就会遭遇自我谴责,谴责无法释怀就会衍生出自暴自弃、精神异常甚至是自我毁灭,而这些体验无一例外都不舒服。” 其它的话陈戒当时没听懂,他只听懂了不舒服,于是问道:“爸,是怎么一个不舒服法呀?” 陈国刚捏着陈戒那根又肿又紫的手指突然说道:“就是这么个不舒服法……” 十指连心呐! 陈国刚的一捏让陈戒猝不及防,龇牙咧嘴地喊起了疼,他的眼眶里再次泛起了泪花。陈国刚虽也心疼,可对孩子来说,有些事情让他真正疼一次远比讲大道理管用得多。 可以说,陈戒对女性的尊重就是被陈国刚这一捏给捏出来的,而他的自我保护意识也是这么捏出来的。 …… 上了小学,陈戒又开始接受防毒教育,这让他不仅知道了毒品的危害,也知道了原来人为了赚钱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同类的生命和福祉对于有些人来说原来只是牟利的工具。这时,他对人类这个物种的厌恶感开始萌芽,他就更能理解为什么人是需要防的了。 到了中学,陈戒又开始接受防骗教育,知道如何不被骗的同时,他也知道了有一群人为了一己私欲甚至连老年人的棺材本儿都不放过。这时他才明白,当一个人没有信仰的时候,可以不讲对错,只讲利益。 还好,此时的陈戒也在学习传统文化,忠恕之道的渗透化解了他对人类的厌恶,让他没有走向愤世嫉俗,但他的着重点因为前面这些铺垫,基本放在了直谏之道上。 一系列的第一次,一系列的经验,让他感受到了现代社会忠恕之道的无力。在这个功利浮躁的社会,对于讲求利益的成年人,对于灵性尚未觉醒的人,只有惩罚远大于违法成本的时候,畏惧才会真正发生。 正因为那些鲜活的例子,陈戒的直才有了成长的土壤。 可那毕竟都是别人的故事,不像那些遭受挫折涅槃重生后依旧热爱生活的人,陈戒因为行事低调,预防工作到位,一路走来倒也没吃什么大亏,所以他对世界的爱还处于朴素阶段,他总还是希望世界能变得更加美好的。 陈国刚呢? 他的童年在农村度过,周围都是一帮日升而起日落而息的朴实农民,没有网络,消息闭塞,说得夸张点,要不是解放军进村土改,估计还要问一句大清现在是哪个皇帝。 直到陈国刚考上大学,村里才刚刚普及了收音机,听上一段梆子戏在当时就算最惬意的消遣了。 村里人千百年来秉承着老祖宗的道德观念面朝黄土背朝天地生活着,男人不知何为幽默,何为浪漫,也不懂什么花花肠子,话也少得可怜,三脚往往都踢不出来一个屁。 女人也一样,不知何为时尚,何为保养,也不懂爱情是个什么东西,日子过得也不讲究,刚刚切过葱蒜的刀洗都不洗就直接拿去切西瓜。 可即便如此,村里男女成家之后也没听过有谁嫌弃谁,就更别提城市里隔壁老王这种梗了,一是不懂,二是不敢,对于沿袭家长制的偏远农村来说,敢有这种事,虽然不用浸猪笼,但也是狗腿打断的下场。 因为陈国刚的成长环境太过单纯,他的童年没有这些复杂陷阱,自然也不需要这种全方位立体式的防骗教育,当然,那时候的农村也没人教这些。 所以他的心灵更容易和忠恕之道发生共鸣。人心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都是他上了大学以后才明白的,不过那时的他性格已经定性,所以待人接物才会更加宽容。 两代人的成长环境天差地别,又怎么能要求陈戒像陈国刚一样呢?! 陈戒虽然说服了自己,可是另一方面,他和陈国刚也有着相似之处,他也有自己的于心不忍。 这种心情就像是把以救人为己任的白求恩派到前线拼刺刀一样。 陈戒明白,这样的事情如果再发生,只要他继续选择反抗,那他国际人道主义医生的一面就会很痛苦,如果不反抗,他战士的一面也会很难过。 这不是一道选择题,陈戒了解自己,他还会反抗,这是性格,是在成长过程中和环境频繁互动产生的结果,是自己的秉性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驯化出来的,这种条件反射十分坚固,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而且话又说回来了,为什么要改变?!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六十四章 物业冲突 - 束发之年 - 火峰 可现在的问题是,不论反抗与否,陈戒都不快乐,这让他十分郁闷。 对他而言,世界的冷漠他并不介意,相反,还能让他获得一种不被关注的自由感。哪怕某天他突然倒在路上,而周围又无人对他施救,他也不会抱怨什么,因为人各有命。 但是像他邻居这样的巨婴却是他极度反感的,如果你连人与人打交道的基本规矩都没有,那就请你好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大家相安无事就好,为何非要搞出一些很无脑的事情证明自己本就欠费的智商呢? 陈戒真的有些累了,他想逃避,他不想再让心里的那位国际人道主义医生拼刺刀了。他一直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可他还是经常觉得自己和世界格格不入,他很困惑,到底是世界有问题,还是自己有问题? 算了,就当是我有问题吧,你们赢了,我投降!各位大爷我惹不起总躲得起吧?想到这里,陈戒突然升起了搬家的念头。 但是陈戒知道,他的心里始终住着一位战士,只要战士苏醒,他还是要继续战斗的,哪怕这种感受并不快乐。 所以第二天清晨,当他走出家门,再次看到那个惹人厌的书柜时,有个声音告诉他:该了结了…… 自从上次联系物业,陈戒还一直没跟高格立提过柜子的事,加上后者也没再去陈戒的楼层,柜子的现状高格立并不知晓。 中午集训结束,当高格立知道柜子原封未动时,他也无语了。 “这家人是吃饱了撑的吧?说吧,接下来干嘛,兄弟我肯定挺你!”高格立拍着胸脯说道。 陈戒笑了笑,回道:“80万的赔偿款就够他们喝一壶了,我也不想节外生枝,今天中午咱们再找一次物业,把事情彻底解决,从此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也是,这样的人家还是离远点好,难得有个好心情,干嘛全浪费到他们身上。” 午饭过后,陈高二人相约来到物业办公室,还是按原来的分工进行合作,陈戒总觉得录音没必要,但在高格立的坚持下,他也没有再说什么。 说明来意,值班的工作人员首先查阅了历史记录,然后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上次不是妥善解决了吗?” “哪里妥善解决了,你们当时的处理规程一点都不规范!”高格立据理力争道。 “呦呵。”值班人员见他不过是个孩子,有意轻慢于他,于是略带讥讽地回道,“规范?小朋友,你又不是干物业的,你懂什么叫规范吗?还规范……” 现在的高中生本就处在逆反期,尤其是男孩子。高格立对他的懒散态度本就不喜,再听他叫自己小朋友,就更不高兴了。 就听高格立反驳道:“私人物品是不允许放在楼道里的,尤其柜子还属于易燃物。上次你们的工作人员只是把柜子移到电梯走廊就草草了事,这既违反了物业管理守则,也不符合消防安全规范!” 值班人员没有爱幼的心,倒有尊老的谱,他见高格立还敢顶嘴,顿觉失了面子,嗓门跟着大了起来,回道:“处理结果是你们同意的!记录上写得清清楚楚,不信你自己看。” 他把记录本推给高格立,指着上面的笔录。 陈戒凑了一眼,上面确实写着“业主同意处理结果”,可他记得很清楚,当时高格立只说暂时同意,后面有问题还是要物业介入的,估计那二位当时图省事,回来以后并没有如实记录。 可是即便这么写了,物业就能彻底不管了么?而且大家都是来解决问题的,干嘛非要吹胡子瞪眼呢? 陈戒索性回道:“叔叔,那个柜子现在确实还在我家门口,即便上次的事情已经闭环,现在出了新问题,不管本子上写了什么,物业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有种人叫软硬不吃,说得就是值班这位,高格立顶撞他,他不高兴,陈戒客客气气跟他说,他又摆起谱了,只听他不耐烦道: “你以为物业是你家开的?就为一个破柜子三天两头往过跑,物业可没那么多人专门伺候你!既然同意了处理结果,后面再出问题你们业主自己商量不就行了?” 高格立冲陈戒使了个眼色,像是在说:“看吧,我就说证据很重要!” 高格立懒得跟他废话,回敬道:“当时说得很明白,如果后面有问题,物业还是要介入的。” 值班人员不想再跟两个小屁孩儿啰嗦,干脆回了句:“有啥话让你们家大人过来说,我现在就认记录!” 你认记录?我认证据! 话不投机,高格立不再争辩,掏出手机放起了当时的视频。那时的手机虽然没有广角镜头,成相效果倒也不差。 视频放完,高格立收起手机,底气十足地说道: “这事跟大不大人没关系,即便我们家长来了,也是这个说法。” “现在产生的新问题正是由于你们当时的处理不规范引起的,你以为谁没事干都想往物业跑啊?!给业主添了堵,我们没说什么,您这牢骚话倒是此起彼伏的!” 看了视频,值班这位自认物业理亏,他没想到两个小子人小鬼大,还知道保留证据。 “刚才小瞧他们了……”值班这位心说。 要说陈戒今天的运气确实差了点,碰上这么一位工作人员。都说阎王好斗,小鬼难缠,可这位小鬼偏偏姓王,打一开始就是家里托关系进来的,什么培训都没做过,加上从小娇生惯养,飞扬跋扈惯了,所以平时没少得罪业主。 由于有关系,物业拿他也没办法,只能让他尽量躲着业主,便把他专门安排到了周二、周三,因为这两天到访的业主最少,他也就没那么多得罪人的机会。 碰巧今天当班的工作人员临时有事,说好只替一上午,可就是迟迟不见人影,这位姓王的小伙也是着急下班,所以态度比平时还要差劲。 知道物业理亏,小伙不好继续强词夺理,可他现在着急下班,如果马上解决,他还得跟踪到事情闭环才能走,这个当口他实在不想淌浑水,于是搪塞道:“今天周末,工作人员都休息了,有啥事周一再说吧。” 嘿嘿!听到这话高格立乐了,心说这个假期我妈没少和这里的物业打交道,物业全年无休,每天都有值班人员,尤其周六周日更是业主到访最集中的日子,物业哪天休息也不可能周末休息啊! 你这摆明了是把我当三岁小孩儿来哄,那我还能跟你客气?! 想到这里,高格立也不干了,直接回道: “周末物业没人?这种理由亏你编的出来,哄谁呢?!” “既然你不诚实,那也别怪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今天这件事你们要是不能彻底解决,往后我们两家的物业费你一毛钱也别想要!我们手上有证据,就算你下律师函催缴我们也不怕!” 听完高格立的慷慨陈词,陈戒暗暗挑起大拇哥,心说兄弟你这套说辞不仅有理有据,而且说起不交物业费硬是把你们家也算了进去,你这精打细算的心思着实有点奸商的味道。 一听高格立以拒交物业费为威胁,王姓小伙当即翻脸,说话的调门立刻高了一个八度,喝道:“你敢!两个小屁孩儿还反了你了,你不交一个试试!” 两位吵得正激烈,就听门口突然传来一位女性的声音:“小王!你怎么又跟业主吵起来了!” 陈高二人顺着声音看去,这不就是上次接待他俩的工作人员吗?要说这位阿姨那就专业多了,接待周到,服务热情,也不把他俩当成小孩儿看待,一见到她,两个人总算看到了希望。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有什么问题心平气和地解决,怎么每次都跟火药桶似的,这脾气就不能改改?” “哦,岚姐,知道了。”小王口服心不服地应了一句,“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下班了。” “嗯,路上慢点。”岚姐顺口回了一句,无奈地看了小王一眼。 接下来的沟通非常顺利,了解原委后,这名人称岚姐的工作人员很快便把任务安排了下去。当然,由于她进门之前听到了高格立扬言拒交物业费的那番话,所以处理起来格外上心,交待任务也十分细致。 事情办妥,无需逗留,和岚姐打过招呼,陈高二人便离开了物业办公室。 陈戒急着和搬柜子的物业人员会合,快步向前走着。高格立因为证据派上用场,心情大好,走得倒也不急,他看看花,看看草,看看树上的鸟。陈戒前面急行军,他在后面慢溜达。 “你倒是快点。”陈戒催促道。 “我的证据管用吧?”高格立一脸得意。 “管用管用,快点走。”陈戒心里着急,嘴上难免敷衍。 “管用还不夸我?” 陈戒一脸黑线,迁就道:“以后叫你智多星,这总行了吧?快着点走,搬柜子的人马上就到。” “真敷衍……”高格立耸了耸肩,刚要迈步,又说,“哎哎,你先等等。” “又咋啦?” 高格立指着小区门口,说道:“那辆卡宴好像是海子叔的。”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六十五章 端谁的碗 - 束发之年 - 火峰 “叔,你咋来了?”陈戒过去打了个招呼。 “我陪保险公司的朋友办点事。”蒋达海的声音很轻快,听上去心情不错。 “保险公司?昨天的事儿有眉目了?”高格立指的自然是那80万赔偿款。 蒋达海笑得惬意,回问一句:“知道那孙子干嘛的吗?” 见两人摇头,蒋达海继续道:“没想到啊,那孙子是个拆二代,家里N套房!” 这才一晚,蒋达海就把别人底细搞到手了?陈戒纳闷,忙问:“叔,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 蒋达海笑笑,回道: “巧了,昨晚我一朋友违章,正好也在交警大队,今天聊起来,说昨晚碰到个熟人,我一听不就是他吗!” “我这朋友平时也爱打两把,跟那孙子算是麻友,两人打过几次,他嫌你邻居挂的赌太大,就没在一起玩了。” “拆二代的事也是他告诉我的,叔跟保险公司那几位关系不错,多嘴提了句醒,今天没事,顺便带他们认个门儿。” “哦,这样啊。”陈戒嘟囔道,“跟您交朋友真值,什么事都操心,这也太负责了!” “那是!”蒋达海一脸得意。 高格立喜欢汽车,车险也懂一点,听了蒋达海的说辞,他说:“在我印象里,催债的流程要走很久,昨天定损,今天上门,这个速度也太快了点儿吧?!” “不快不行啊!”蒋达海冷笑道,“你知道这货欠了多少外债吗?!保险公司要是不争分夺秒,食儿就全让其他债主抢跑啦!” 高格立嘿嘿一笑,幸灾乐祸道:“敢情是个败家子儿。” 蒋达海见陈戒又在闷闷不乐,搂住他的肩膀安慰道:“行啦,像他这种败家子儿,扶不起来哒,祖荫再多,也迟早是个散尽,给谁不是给?” 说完,他打发二人道:“我这儿没事了,你们回吧。” 都到家口门了,陈戒难免多问一句:“叔,你不上去坐坐?” 蒋达海急忙笑着摆手,回道:“快算了,这事要让你爸知道,不骂咱俩个狗血喷头才怪!” 陈戒寻思也对,便道:“那就等过了风口再说吧……叔,那你忙,我们先回了。” “嗯,去吧,不用操心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戒的邀请蒋达海没放心上,高格立可是全都听了进去。 高格立藏不住事,既然想到,便要问个明白,他说:“哎,你爸不是不好客吗?我想过去串门你就百般阻挠,怎么海子叔没张嘴你还主动邀请了?!” “呦,在这儿等我呐?”陈戒傻笑着,略显尴尬。 高格立强装镇定,回了句:“没啥,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别逗了!陈戒清楚,这个问题要是不认真对待,友谊的小船那是说翻就翻。 换了别人,陈戒可以敷衍,他的观念本就与同龄人格格不入,如果遇人就要解释一遍,岂不累死? 可是高格立不同,陈戒把他当朋友,如果不把前者心里的疙瘩解开,高格立肯定不痛快。 陈戒不希望自己的朋友不快乐,所以这件事他愿意说清楚,也必须说清楚! “这件事我可以解释。”陈戒嘿嘿一笑,刚才他还摧着高格立快点走,现在反倒不着急了。 “洗耳恭听。”高格立心里委屈,小谱摆得有板有眼。 “严格意义上说,海子叔是我爸的朋友,所以刚才一问是我替他老人家尽的地主之谊。”陈戒话锋一转,“而你不同,你是我的朋友。” 关系理清,他以为高格立能够明白,谁知后者听了更加困惑,火气也大了起来。 高格立一脸问号,回道:“陈戒同学,谁是谁的朋友,我不管。我只知道,如果你要这么聊天,迟早会变得没朋友!难道我是你的朋友就活该低人一等吗?!” “哎呀,岔劈了、岔劈了……怨我没说清楚。”陈戒急忙挥了挥手,“你听过那句话吗?叫端谁的碗,服谁的管。” 高格立心有不快,捧哏的本职工作却一直没放下,他问:“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 陈戒做了个深呼吸,回道: “这么说显得生分,却是事实,这个家是我爸一手经营,一手操持的。往难听了说,我是寄人篱下,只不过这个人恰好是我爸。说白了,我现在端的就是我爸的碗,我生存的全部所需都是拜他老人家所赐。” “所以呢?” 想到父子十几年相依为命,陈戒有些动情,他说: “我爸的控制欲不是很强,但我还是要服他管的。” “因为他是我爸,除了服他的管,我还得替他多考虑,就像你要为你老爸考虑一样,我也要考虑他的身体。” “我爸有点神经衰弱,睡眠质量不是很好,所以他喜静不喜动。为了减轻他的负担,我基本不带同学来家做客。” “你见过我初中时的状态,应该知道我没骗你,当时的我独来独往,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等我自己成了家,我是非常欢迎你的。” 话到此处,高格立的疙瘩已由死结变成活结,但还算不上彻底解开。 “这么说的话倒是可以理解……”高格立支吾道,“哎,不对,要是这样,那也得一视同仁啊!海子叔你不是照样邀请了吗?” 人一聊起感情,总会显得成熟,陈戒此刻一笑,俨然一个过来人,他说: “海子叔看上去爱胡闹,其实他很懂为人处世。” “他和我爸是老相识,知道我爸有神经衰弱的毛病,除了逢年过节上门看望,平时没有急事,他不会轻易登门。所以我知道,就算我今天邀请他,他大概率也是不会来的。” 高格立像是抓住了他的小辫子,一脸讪笑地调侃道:“哦~~~~,你这叫假客气!” 得知陈戒不是诚心邀请,高格立的委屈被彻底抚平,烟消云散…… 假客气的帽子,陈戒并不苟同,解释道: “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我们心里都知道结果,但是心意还是要表达出来。” “其实我爸跟我一样,没什么朋友,但我知道,他把海子叔当朋友,所以我的邀请代表我爸,是真心实意的。” “而海子叔的拒绝既是替我考虑,也替我爸考虑。” “同样的,之前我对你串门的婉拒是替我爸考虑,可如果他在街上遇到你,即便他不喜欢闹腾,但是站在我的角度,他也一定会请你进家坐坐,一个道理。” 听到这里,高格立若有所悟道:“这就是所谓的人情世故了……”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人情世故只是其一,其二陈戒没说——他需要独处空间。 在不用考虑利益的年纪,陈戒不需要拓展人际实现个人目的,他的生活很充实,也不需要呼朋唤友排遣寂寞,他的社交需求并不强烈。 15岁的他,只要有书看,可以活得有滋有味。 和社交不同,独处才是陈戒真正享受的生活,如果这点乐趣都被剥夺,人生将了无生趣。 每个人都有需要守护的净土。 陈戒的净土就是家! 想要善待他人,先要善待自己,唯一的乐趣,陈戒不愿牺牲,朋友想要做得长久,彼此的底线还是尽早知道的好。 委屈自己成全别人,特殊时期可以偶尔为之,时间久了终究不可持续。为人处世,应该既不委屈自己也不委屈别人,这话不是书本说的,而是陈戒观察所得。 酒场上求人办事,总要拿出诚意,哪怕你酒量本来不行,也必须喝出视死如归的气势,只有诚意到了,别人才愿意办事,越是喝吐血了,越是喝进医院了,对方越是高兴,越是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表面上看办事的人不近人情,可也要知道,这种场合求人,求的事大多违反原则,你要让我破例,不吃点苦头怎么能行?! 以自残求破例,这种方式换来的朋友真的长久吗?在陈戒看来,这种朋友不过只是利益交换,酒干了,事办了,关系也就慢慢淡了。 朋友,想要长久,君子之交淡如水。 陈戒今天说了很多,因为他在乎朋友,他不想高格立心里委屈。但同样的,陈戒也有自己的坚持,独处空间是他的底线。 人情在嘴上,道理在心中,陈戒知道,需要独处是不能明说的,因为高格立的年纪理解不了。 语言有时很苍白,有时份量又很重。一句话,足以让平日好友渐行渐远,陈戒越在乎就越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陈戒愿意解释,可又偏偏不爱撒谎,所以找一套既不伤人又算真诚的说辞实在太杀脑细胞。 一个朋友他受得了,要是再多几个,陈戒也得崩溃。 吕国萍说多个朋友多条路陈戒并不认同,他觉得既然交朋友,自然要待人以诚,朋友不是越多越好,而是取决各人心力,以陈戒的心力,知己不用多,一个,足矣! 话聊开了,两个小伙伴又像之前有说有笑,正一起回去打算彻底解决柜子的事。 要说陈戒的两位邻居可能真的流年不利,最近的倒霉事一件接一件,不过说到底,性格决定命运,不作死就不会死,谁让你当初那么作呢? 陈戒想跟高格立交朋友,因为后者仗义。高格立想跟陈戒交朋友,因为总能有戏看。这不,刚进7楼,好戏又开始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六十六章 破涕为笑 - 束发之年 - 火峰 看过戏的都知道,台上人越多,场面越热闹。所以今天这出戏,比昨晚的夫妻对骂还要刺激。 704的小两口此时已镇守门口,严阵以待,扮演哼哈二将。 夫妻对面,一男一女西装革履,正在叫阵,陈戒昨晚见过,二人是保险公司派来的。 除此之外,物业人员也闪亮登场,二人只比陈戒早到一步,穿着绿底白字的工作服,正在后面观敌暸阵。 原本空旷的楼道从未如此热闹,六人挤在宽仅1米的狭窄过道里,活像一锅粥。 没进楼道,满天飞的粗话就随704那股怪味弥漫出来,陈高二人听在耳里,紧在心上,干脆没进去,蹲在电梯走廊躲了起来。 看着前面四人来言去语,物业人员干着急插不上话。听着满天飞的粗口,两人频繁互换眼色,像是在说:“看见没,那女的不是善茬,什么脏话都能往外勒,一会儿咱们的麻烦小不了……” 另一位点了点头,回以眼色,意思是说:“咱俩这事想善了,难!反正咱们占理,一会儿处理的时候干脆硬气些。” 眼色交换完毕,二人同时点头,算是把办事纲领定了下来。 再看保险公司这二位,忍受着704女主人的污言秽语,马上就要七窍生烟。真应了那句话:这二年,借钱的是孙子,欠钱的是大爷。现在如此之多的暴力催收,可能就是因为文明催收不好使吧。 商业社会,多少人间悲剧不是让钱闹的?老祖宗重农抑商不是没道理的。 催收二位一男一女,女的还是个小姑娘,个头比男的足足低了一头半,系个马尾辫,看上去十分娇小,站在男同事旁一种小鸟依人之感。 说是催收,其实只是下个通知。 日过三竿,时过正午。小两口守在门口,蓬头垢面,似是刚起。 男主人好像有了心理阴影,看见保险公司的制服反应并不激烈,独自一人站在靠里的位置,愁容满面地抽着烟。 女主人则恰恰相反,横眉立目,一夫当关,整个一位活钟馗。 下通知的小姑娘参加工作不久,这种阵势第一次见。 女主人不仅把她祖宗十八代全部问候,周公之礼也是挨个行了一遍,小姑娘脸皮薄,强忍着没哭出来,怎么着也是家里人的掌上明珠,何时让人这么骂过?! 陈戒出电梯时正听这位骂道:“*了个*的,你们TMD想钱想疯了吧!讨债讨到家门口,还要不要点儿脸!” 小姑娘的男同事面色虽然难看,还算绷得住,看来早就见怪不怪了。 只听他压着火气回道:“这位太太,我们今天不是来讨债的,只是过来下个通知,下月开始,里面那位先生就要履行赔偿责任了!” 要不是公司的礼仪要求,太太二字他打死说不出来,这位哪有个太太的样子,分明就是泼妇! “MD,别给老娘玩文字游戏,全TM一个意思!讨债就说讨债,不用绕弯子!” 男员工忍无可忍,回道:“别说我们今天不是来讨债,就算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果不是后面那位不知轻重,谁愿意站这儿听你骂骂咧咧!” 女主人目光狠戾,回瞪丈夫一眼后继续骂道:“天经地义个屁!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想要钱,今天就从老娘身上踏过去!” 小姑娘倒是来了勇气,逆水行舟地回了句:“这位太太,我们确实是来下通知的……而且真的建议您及时履行,如果法院强制执行,对您的生活会有很大影响。” 小姑娘的提醒出于善意,可女主人正在气头,哪能听得进去? “没跟你说话,你TM闭嘴!” 此话一出,小姑娘再也忍受不住,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陈戒摇头,高格立摇头,物业人员摇头,就连704的男主人也在摇头,他们全都动了恻隐之心。 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保护欲让男同事火冒三丈,他一秒钟都不想再呆下去,通知环节中的告知说明干脆省略,他从包里抽出文件,硬塞到女主人手里,说道: “这是通知书,内容自己看,如果不能按时履行,咱们法院再见!”男同事说完扭头就走,他轻拍小姑娘,示意她跟自己离开。 通知书?女主人冷笑一声,看都没看,直接撕个粉碎,一边撕一边念叨:“通知……我让你通知!” 看着一地碎屑,物业那俩彻底怂了,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就算咱俩再硬气,碰上这一不要脸二不要命的也没办法…… 物业人员不想触霉头,可是要走总得有理由,二人各自想着说辞,其中一人打开手机,翻着老黄历,正好看到六个大字:今日诸事不宜。 就它了! 有了理由,两人安慰自己的同时,竟跟另外二人一齐来到电梯间。 “哎?!”陈高二人一脸诧异,“柜子没搬呢,您俩出来干嘛?” 其中一人面露难色,苦笑道:“今日诸事不宜,那小两口正在气头,咱们要不改天吧?” 高格立脑子快,当即回了一句:“放心吧,这家人哪天都在气头上,常态。要是今天不处理,改天来了还是这样儿。” 陈戒理解两位的难处,可是烂好人他已经当过一次,今天的破事,正是上次犹豫惹的祸!想要尽早脱离苦海,陈戒必须果断。 高格立说完,陈戒接着附和:“要处理就今天处理!之前说得很清楚,今天要是解决不了,以后的物业费你们一毛钱也见不到!” 进退维谷,左右两难,物业人员终于明白逼上梁山是种什么感觉。只听其中一人回道:“我们也想今天解决呀,可你看这阵势……” 高格立的点子说来就来:“嗨!你没看见吗?刚才凶的只是那个女的,你可以找男的聊嘛!这不就躲开风口了吗?” 说完高格立不忘鼓励,做了个加油的手势道:“没事,叔叔,硬气点!” 好像是个办法!二位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顿时来了精神,接着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了回去。 电梯打开时,下通知的男同事正在安慰被气哭的小姑娘,二人正要进去,高格立拍了拍她,再次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安慰道:“小姐姐,别难过,一会儿我们帮你出气!” 小姑娘回头看他,余光扫到陈戒,他的脸上也挂着微笑,满含善意,照得人暖烘烘的。 女孩子嘛,需要哄,三个男生一起哄她,再大的委屈也能烟消云散。加上高格立刚才逗她开心,小姑娘立刻破涕为笑。 “谢谢……”小姑娘擦着眼泪,娇滴滴地回了一句。 似水的女人惹人爱,好像有些道理。 电梯关门后,陈高二人再把目光移向楼道。 站在704门口,物业人员心情忐忑,二人定了定神,再次敲响大门。运气不错,这次应门是个男声,两人对视一眼,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一半。 还是老规矩,想要移柜子,必须知道属主是谁。 只要陈戒反馈属实,家主确认无误,柜子要么搬回家里,要么搬到楼下,放在楼道肯定不合适。 正如高格立所说,柜子属于易燃物,如此摆放既不符合消防安全规范也不符合物业管理守则。 如果柜子无主,处理起来更为简单,放到楼下垃圾处理点即可。 万没想到,刚才还萎靡不振的男业主,听说物业来意,反倒趾高气昂了!吃软怕硬,说得就是这种人。 在他眼里,蒋达海有钱有势,这种人他惹不起,吃瘪怨自己。可是陈戒只是高中生,陈国刚又是个好脾气,所以柜子这件事他从始至终占着便宜,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砸车,他心气儿本就不顺,蒋达海他惹不起,用陈戒找找平衡总可以吧? 物业人员倒不糊涂,也不跟他纠缠,只关心一个问题:柜子到底是谁的。 男业主还是老配方:既不说这柜子是自己的,也不说这柜子不是自己的,总之就是不让搬。 一来二去,两边再次僵持起来,物业人员商量的硬气解决并未出现。 其实还是老问题,物业不愿意得罪业主。一旦闹个不高兴,业主总拿不交物业费威胁谁也吃不消。躲在电梯走廊偷看的两个小家伙手上有证据,物业自认理亏,没办法。 可要一个不小心,又把这边得罪了,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两人现在没办法,只能在这儿干耗着。 要说岚姐确实上心,她见两人半天没动静,心里总是不踏实,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看到来电,其中一名物业人员使了个眼色来到消防通道。接起电话,岚姐问道:“喂,你们那边顺利吗?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物业人员回道:“岚姐,我也看出来了,柜子就是那户人家的,可他们死活不认,也死活不让搬。” 说到这里,他小意看了眼陈高二人,捂住听筒,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他说:“我现在也是怕把那家人惹急了,万一哪句话没说对,这家人也得拿物业费说事儿……”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六十七章 致命武器 - 束发之年 - 火峰 “哦,这样啊……”岚姐理解他的顾虑,“门牌号多少来着?我查一下。” “704。” 少许沉默,岚姐自言自语道:“难怪业主抱怨物业管理混乱,704的住户从前年开始就没交过物业费,财务那边都没人提醒。物业连物业费都算不明白,还谈什么物业管理?笑话!” 抱怨过后,岚姐继续说道:“这种人家靠自觉没用,过两天我跟法务说下,让他们发律师函摧吧。物业费的事你先不用考虑,把这件事处理好就行,硬气一点也不怕。哦,对了,学学那两个小家伙,把证据留好了。” “哎,好嘞!还是岚姐善于抓重点。” “行了,少拍马屁,赶快干活!” 挂了电话,物业人员立刻有了底气,回到门口,他跟同伴耳语几句,两人一对眼色,再次计上心头。 其中一人对男业主说道:“确认柜子属主,目的是对业主的私人财产负责,希望所有者妥善保管。既然柜子不是你们家的,那就属于违规停放,物业是要没收的。” 此话一出,男业主不乐意了,反问道:“谁跟你说柜子不是我们家的?!” 趁着两人对阵,另外一名物业人员急忙站到楼道与电梯走廊交界处,拿出手机拍起照来。 见人拍照,男业主不想授人以柄,马上大步走上前去,推搡道:“谁让你拍照了?谁允许你拍照了!” 男业主一边说一边推,直到把拍照的工作人员推到了电梯走廊,恰好看见正在偷看的陈高二人。 六目相对,陈戒表现淡定,高格立却被尴尬支配,冲男业主嘿嘿干笑几声。 看见老熟人,男业主一声冷笑,说道:“我当谁呢,又是你们两个小屁孩儿!我说物业怎么咸吃萝卜淡操心!明告诉你,还是那句话,只要我在,动柜子,休想!” 树若无皮必死无疑,这话陈戒信。人若无皮天下无敌,这话陈戒不信!陈戒冷眼观瞧,不卑不亢地回了句:“做人得要脸。” “你骂谁呢?!”男业主皱起眉头,没好气地反问一句,接着上前一步,似要动手。 见这架势,高格立马上做好起跑准备,只要这位敢动手,他立刻跑去叫陈国刚出来,心说到时候肯定打你个满脸桃花开。 可惜男业主刚要动手,就被物业人员拦了下来。 “有话好好说,别跟孩子动手!”眼看证据没机会保存,物业人员干脆直来直去。他把男业主拦下,冲同伴使了个眼色,同伴二话不说,直接移起柜子。 不妙!男业主见状马上跑了回去,拦在柜子前面喝道:“软的不行想来硬的?我看谁敢动?!” 人,最宝贵的财富就是时间。 如果人生的意义可怜到只剩这些鸡毛蒜皮,人又何必生而为人?还不如投胎当个小猫小狗,撒个娇,卖个萌,衣食无忧。陈戒看着男业主,心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双拳难敌四手,三人角力,男业主眼看败下阵来,便大声高喊:“媳妇儿!媳妇儿!咱们家柜子让人动啦!” 女业主正在家里生闷气,和她丈夫早就心生嫌隙,不提柜子还好,一提柜子,她那暴脾气瞬间点燃。 女业主跑到门口,似是怨妇附体,指着自己丈夫破口大骂道: “真TM是个败家子儿!家底败光了不知道着急,就知道为个破柜子跟小孩子较劲,老娘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认识你这么个王八蛋?还不赶快滚回来!” “赌赌赌,一天就知道赌!外面赌不够还要回家赌,好好一个书柜不要,非要买个麻将桌!别人都是巴不得有个书柜,等孩子出来也好有点墨水味。” “你呢!将来有孩子你是打算教他打麻将吗?!谁特么投胎给您当孩子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说到这里,这位众人眼中的悍妇竟然哭了……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哪怕女主业性格再刚硬,提到孩子,骨子里的母性也会一览无余,表露出来。 做为母亲,她想到孩子未来成长的坎坷;做为妻子,她想到丈夫的无能和幼稚;做为女人,她想到自己的无助和绝望。不知为何,她现在就是想哭,她不想再伪装下去,装不动了,累了。 她现在只想像个女人一样彻底释放一次,她的眼泪里,满含压抑与失望。 人很奇怪,明明是在无忧无虑地成长,突然有一天,人就有了烦恼,人就有了牵挂,人就有了负担,因为突然明白了责任二字。 这个契机因人而异,比如父母的异地分居和林姨的病,让陈戒突然长大;比如自己的父亲住进ICU,让高格立一夜之间成熟。 再比如现在,这位丈夫明白,他让老婆难过了,他从未见过自己老婆掉眼泪,今天他见到了,感同身受了,懂事了……以前他一直觉着自己娶的这个女人既邋遢,脾气又大,出口成脏,简直与悍妇无异。 直到今天,他才突然意识到:我的老婆终究只是女人,她也有柔软的一面,她也会伤心难过,她,也会哭…… 结婚以后依然吊儿郎当的他,在看到老婆流泪的瞬间突然长大了,他也知道难过了,他也知道自己的不争气让老婆伤心了,他,也哽咽了…… 有时候,女人的眼泪是一味良药,它有帮忙别人成长的功效,尤其是男人。有时候,女人的眼泪也是一种武器,可以软化敌对阵营的决心,尤其是男人。至少现在,两种功效都在这位女主人的眼泪上发生了。 此时,门外总共站着五个男人,包括那两个未成年。除了女业主的丈夫,其他四人已经彻底放弃抵抗。 钱树开花,悍妇流泪,如此奇景,陈戒只能认命。 陈戒打定主意,柜子的事情,如果今天解决不了,以后他也不再解决。因为女邻居哭得实在太伤心,那悲伤直达心灵,呼唤着陈戒的共鸣,让他于心不忍。 刚才高格立还惦记着为下通知的小姐姐出口恶气,可是现在,那股心气儿早被女邻居的眼泪荡涤干净。 物业人员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眼泪弄得手足无措。四人全在原地发呆,等待着男主人的反应。 男主人偷偷擦了眼角,第一次迈开稳健的步伐走到妻子身边,缓缓缕住了她。他放任着她的挣扎,捶打,哀嚎,总之就是不松手,等到妻子平静下来,他微笑着说了句:“其实你骂人也没那么难听。” 刚刚还哭得让人揪心的女主人,只是听了这么一句,立马破涕为笑,就见她又羞又恼地捶着丈夫,挤出一个字:“滚!” 一个女人,一旦学会示弱,学会娇嗔,也就真正拥有了女人味。 都说天气预报再准,也测不出女人的那张脸,因为太阴晴不定了,这变脸比翻书都快! 女性眼泪的威力在这件小事上得到完美证明,可是男人就真要永远受制于这种致命武器吗? 当然不会,广大男士也有天生制服女性同胞的致命武器,啥?花言巧语呗!不是有那么句话嘛:女人的眼泪男人的嘴,一旦摊上准后悔。 唉…… 眼见两口子重归于好,众人自然皆大欢喜,可是柜子总要处理,两位物业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说还是上去一问吧。 “那这柜子……?” “不闹了,搬走吧……”男业主恢复平静,再听口气,还真多了几分成熟的感觉。 “哎!”见男业主不再阻挠,物业人员双双松了口气。 “等一下。”两人刚要移动柜子,又听男业主开口阻止。 物业人员心里咯噔一下,心说:“不会还有岔子吧?!” “不是搬这个,是搬屋里那个。跟我来吧。”男业主说完就带物业人员走了进去。 三人再出来,男业主仍然两手空空,但是物业人员的手上则是多了一件东西,陈戒一看,这不就是麻将桌吗? “这个东西不要了,送给物业吧。如果可以,麻烦帮我把柜子搬进来吧。” 瞧!成熟后的男业主就连说话都带着几分彬彬有礼了。就像高格立说的,道理谁都懂,只不过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哎!”物业人员答应得干脆,毕竟助人为快乐之本嘛!再说这忙也不白帮,你们都白得人家一个麻将桌了。 女邻居不再像个悍妇,男邻居终于走向成熟,看着小两口重归于好,陈高二人对视一眼,不禁喜笑颜开,功德一件,功德一件呐! 80万买一个男人的成熟,你觉得贵吗?我觉得不贵。毕竟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陈戒高格立打过招呼,正要各回各家,物业人员白捡一个麻将桌心生欢喜,以后的闲暇时间也能多一个娱乐活动。小两口见书柜已经摆放妥当,出言谢过后,也关门回屋了。 事情收尾,众人各自归位,过往种种似是重未发生,之前的热闹也在此刻重归平静。陈高二人互相寒暄,准备分别,就在这时,陈国刚从家里出来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六十八章 形同陌路 - 束发之年 - 火峰 门外闹纠纷时,陈国刚正在书房做事。今天周日,休市,明天周一,开盘。未雨绸缪,做好开盘前的准备工作,是他一贯的风格。 外面嘈杂他早就听到,704这几天一直不消停,两口子吵得厉害,陈国刚估计又是邻居夫妻吵架,别人的家务事,他也不好干涉。尤其现在手上有事,他就更不想掺合当然,更主要的是他现在手上有事。 事情差不多忙完,陈国刚这才反应过来,陈戒出门前跟自己打招呼说去解决柜子的事情,该不会外面就是因为这件事在吵吧? 虽说邻里之间要和睦,但是两位邻居算不上善茬,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在自家门口挨人欺负吧?再一听外面突然安静下来,陈国刚的心里就更打嘀咕了,心说还是出去看看吧,万一事有不妥,他这个父亲也能给陈戒提供个遮护不是? 刚一开门,陈国刚就发现气氛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不仅火药味闻不到半点,怎么还隐隐有种欢乐祥和的味道?再看门口的柜子也已经消失不见,看来事情已经处。再看走廊尽头,陈戒正和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子有说有笑地聊着。 “陈戒,柜子的事解决了?”陈国刚脸带疑惑地问道。 “啊,解决了。”陈戒一把搂起高格立,“说起来还要多谢我的这位老同学呢!”这一搂一夸倒让高格立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嘿嘿笑了起来。 “哦,好好好!我记得这位同学上次见过。小伙子,我记得你叫高……”要说让陈国刚背个四书五经那不在话下,毕竟都是童子功,儿时的记忆一旦形成一辈子都很难忘记。 现在年纪大了,陈国刚现在也是吃了午饭忘早饭,记忆力大不如前,高格立的名字他听陈戒提过几次,可就是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陈戒高格立初中就是同班同学,那个时候两人还不是楼上楼下,上下学也不同路,加上没什么共同语言,所以那时二人并无交集,交情也不像今天这么深厚,陈国刚叫不上他的名字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叔叔好,我叫高格立。”高格立倒是很主动地自报起了家门,他的语气自带着一种7、8点钟太阳的特有朝气。 眼缘这东西很奇妙,好比马天来这样的天生自带女人缘,好多女孩子一见他就心生欢喜。而蒋达海就属于天生自带晚辈缘,小孩子一见到他就觉得特别亲切。像陈戒高格立这种则是天生自带长辈缘,大人一见到这种孩子就特别喜欢。 陈国刚也不能免俗,看到高格立打心眼儿里喜欢,笑着回道:“哦,对对对,高格立,我听陈戒经常提起你,你就住在楼上是吧?” “叔叔我住903。”高格立这会儿的嗓音都可以去参加百灵鸟合唱团了。 “反正楼上楼下,今天功课不忙吧?不忙进来坐会儿。”说着话陈国刚一边把门开大一边冲高格立招了招手。 说句真心话,高格立现在是100个愿意地想进去瞧瞧,经过和陈戒这些天的交谈,他现在对陈国刚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其实高格立要是倚小卖小,把自己当成小孩子看待,那一迈步也就进去了。可是他现在的心智已经和一般的高一男生不一样了,高格立已经懂事了,再加上旁边天天跟着个陈戒给他灌输人情世故这些道理,他现在再做什么决定也是先会考虑一下的。 按陈戒那套思路来理解的话,陈国刚现在是真心实意地邀请高格立到家里做客的,而且这点高格立从陈国刚的态度和语气里也能感受到。但是他已经知道了陈国刚是个喜静的人,所以即便别人是真诚地邀请他去做客,他也确实不太好意思进去给人家添乱。 另外,高格立心里也很在乎陈戒这个朋友,他也不希望让自己的朋友太为难。所以思来想去,虽然心有遗憾,但高格立还是婉言谢绝了。不过他回家的时候还是给陈戒使了一个别有意味的眼神,那意思像是在说:“老兄,这次我就不进去添乱了,不过你可欠我一个人情哦!” 陈戒当然是能感受到高格立心里的那股遗憾劲儿的,其实只要他老爸不介意,陈戒当然也是不会介意的,但他从高格立最后的选择里能够体会到,高格立心里是有他这个朋友的,这一点让陈戒觉得很温暖。 什么叫朋友的默契,这就叫朋友的默契!他当然读懂了高格立离开前的那个眼神,但是陈戒不介意欠一个这样的人情,因为这种人情他发自肺腑地愿意还。可是还些什么呢?红尘俗世的那些东西太肤浅,陈戒相信高格立凭自己的本事都能搞得定,要还就还你一些稀缺资源,什么是稀缺资源呢?幸福?希望?嗯,这些才是真正的好东西!要还就还这些! 其实这件事情大可不必如此处理,如果陈戒站在高格立的角度,他的处理办法还是和高格立有些区别的,高格立的做法实际还是有那么点委屈自己成全别人的味道,但陈戒不希望高格立委屈自己。 如果陈戒是高格立的话,他肯定会给自己使一个眼色,或者干脆把话说明白,就说:“我真的挺想进去看看的,但我保证不闹腾,安安静静的好不好?”然后再带上一点这个年纪特有的撒娇卖萌,这个事儿不就水到渠成皆大欢喜了吗? 有人会说这么活着累不累啊?!但是人越大就越会发现,大家迟早有一天都会变成这样,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早一点适应呢? 陈戒正因为适应得早,所以已经能将人我两便的心法熟练应用,高格立正是因为刚开始适应,所以才会选择委屈自己成全别人,不过这种选择说到底也是因为高格立骨子里的善良。要是换成其他人,保不齐就要委屈别人成全自己了,这么玩个一两次还能得到别人谅解,时间久了,大家自然也就将其疏远了,可那个时候这些人甚至连别人为什么疏远他的原因都还搞不清楚。人,不就是这样吗? …… …… 书柜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周一清晨,当陈戒出门的时候,看到已经变得空旷的门口,心情也跟着爽利了起来。 每天陈戒和高格立都会相约在自家楼下集合,今天两个人也和往常一样,在楼下碰头之后,一边天南海北地闲聊一边散步似的朝学校走去。 体育生恢复训练以来,每天清晨的操场都显得格外热闹,陈戒二人此时正在操场上行走,练习长跑的体育生这会儿正在跑道上面飞驰,一个个地从他俩身边闪身而过,冯诗楠的身影没一会儿就出现在了两个人的视野里。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陈戒和冯诗楠已经很熟了,高格立更不用说,跟她早是老交情了。所以两个人很自然地停下脚步和她打了个简短的招呼,而冯诗楠的反应很有意思,她跑过高格立身边的时候倒是很随意地跟他招了招手,紧接着她就做了一个和自己步调极不协调的收手动作,那意思摆明了就是不想跟陈戒打招呼,甚至都懒得用正眼看一下,就目光冷漠地跑了过去,那仿佛把陈戒当成空气一样的眼神怎么形容呢?哦,对了,形同陌路。 “什么情况?”陈戒二人看到冯诗楠的反应后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可能还在因为周六的事情生你的气吧。”高格立思忖道,不过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周六的事情他也有份,怎么冯诗楠看上去只生陈戒的气呢? “不至于吧,那姑娘又不笨,这点儿事应该早就想明白了……” 高格立也是不想看到同学之间闹得太僵,于是建议道:“要不今天找机会跟她解释一下?” 陈戒听到这个建议有些不乐意了,回道:“怎么解释?她要是觉得我人品有问题,再怎么解释也只会越描越黑,人品只能通过行动证明,语言是很苍白的。再说了,我为什么要去解释?” 对比起来的话,陈戒更喜欢高格立这种有一说一的性格,至少当你心里不痛快的时候你及时讲出来,大家把误会说开了就好,毕竟陈戒的嘴皮子功夫还是拿得出手的。 可是当初冯诗楠压根连句正经话都没有就直接跳下车走了。就算要别人给个解释,你冯诗楠也总得先搭好了台,他陈戒才能跟着唱戏啊。只要冯诗楠愿意把她的不痛快讲出来,作为朋友,陈戒是一定会给她一个满意说法的。 可是女孩子往往就是喜欢异性猜她心思,这不要了亲命嘛!陈戒一直是一个分寸把握得很好的人,朋友之间的坦诚交流,可以,但是你要跟我玩那些男男女女的暧昧游戏,抱歉,恕不奉陪! 高格立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又问:“万一她不是因为你人品的问题生气呢?” “那还能因为啥?”陈戒的心智怎么也成熟到一定程度,其实他听懂了高格立的言外之意,只不过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六十九章 新的麻烦 - 束发之年 - 火峰 老高家的电视长期被高母霸占,从小到大,高格立没少跟他老妈看言情电视剧,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男女之间那点事儿他清楚。 高格立可以把这种可能性直接讲出来,但他忌惮冯诗楠的锁喉杀,只好支吾道:“那谁知道去,姑娘家的心思向来难猜。” “同学,你想太多了。”陈戒搪塞了一句。 高格立的潜台词陈戒明白,要是真像前者暗示,那就更不能去解释了,否则岂不成了投桃报李?你有来言我有去语,长此以往想不暧昧都难。 不过陈戒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在他眼里,冯诗楠虽然发育得不错,但终究是个情窦未开的小姑娘。陈戒希望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否则事情还真就难办了。 进入华强一中,陈戒自认有两个朋友,冯诗楠便是其中之一,主动与其保持距离说到底是男女有别,并不是他对冯诗楠有所成见。相反,他很欣赏冯诗楠身上的气质。 不少国人把懦弱当善良,陈戒不敢苟同。善良,必须有骨架,有血肉,有智慧,才能真正的拥有力量,不同于烂好人的所谓善良,冯诗楠的善良有原则,有血有肉,而这,正是陈戒欣赏的。 既然这么欣赏,干嘛还要闹别扭?人无完人,陈戒就是受不了她的暴脾气,有啥话你好好说,甩个脸色玩冷漠算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冯诗楠也不知道,她以前一直大大咧咧,对谁有意见隔天就忘。可是自打认识陈戒,她的情绪波动开始逐渐激烈,就像心境被人控制了一样,这种喜怒无常连她自己都受不了。 对她而言,这是一种全新的心境,面对未知,人总会觉得焦虑,恐惧,这和陈戒之前经历过的一样,不过后者已经走了出来,而冯诗楠俨然还没搞懂里面的门道。 男女之间,说到底就那么点事儿。 陈戒因为认识了自己,他的处理方式更加坦然,虽然这个柳下惠做得确实辛苦。但是冯诗楠看不懂自己,为了尽快回到以前的状态,她干脆一刀切,把陈戒当成病毒隔离起来。 一刀切的选项陈戒当初也想过,可男人不比女人,做不到如此绝情。而且接受多年传统教育的陈戒深知,人这辈子,其实都是个度的艺术,他不讨厌冯诗楠,没必要当陌生人处理,所以只能选择在度上下功夫。 柳下惠辛苦,把握尺度更辛苦,其实陈戒还有第三种处理方式,也是最简单的一种,就是向前走一步,干脆把这层窗户纸捅破算了,即所谓的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可他为什么不这么干呢? 所谓简单,如果连后果一起考虑,有时是最复杂的。 这就跟潜水一样,不能看见一片水域就兴冲冲地跳下去,总得先要穿好潜水衣,戴好脚蹼、面罩,挂好氧气瓶,打开氧气阀,万事俱备再往下跳吧? 不打无准备之仗向来是陈戒的处事原则,尤其感情问题,一旦跳下去,牵扯的是两个人,什么条件都不具备就贸贸然地往下跳,自己淹死了不算,还要搭上一个,何苦呢?如果说冯诗楠的善良有力量,那么陈戒的善良就是有智慧。 虽然陈戒极力避免和冯诗楠进入暧昧状态,但客观上说,他俩现在的状态就要暧昧,对于十分强调责任的传统中国男性来说,暧昧其实是非常辛苦的阶段。 还好冯诗楠跟他不住楼上楼下,所以现在的距离陈戒还能处理,如果天天朝夕相处,陈戒真不一定受得了。所以当冯诗楠选择无视他时,陈戒心里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他觉得那种无忧无虑的时光又回来了。 人生常态,不如意事常八九,能于人言无二三。无忧无虑?想得美,就算冯诗楠不给陈戒找麻烦,也自有旁人让他痛快不了,谁呀?马天来呗。 自打在老马办公室闹了一次不愉快,马父就给马天来下了死命令,说什么也要搞好和冯诗楠的关系。马天来虽然学习一般,攻心却是一流,尤其拿捏女孩子的心思,更是手到擒来,所以这个命令简直为他量身定做,马天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可是刚打几天交道,他就发现冯诗楠和其他女生不一样。对于小女生而言,马天来有颜又有钱,倒贴唯恐不及,根本不用他马天来下功夫,只要稍给对方笑脸,拉拉小手,亲亲脸蛋还不是信手拈来? 难度稍高一点的,马天来也只需多加言语,略施小惠,最后也是水到渠成。 可是换了冯诗楠,这些招数全部失效,花言巧语失灵了,送吃送喝不管用,最后硬是把马天来逼到了挖空心思投其所好的地步,他知道冯诗楠喜欢看推理,就让人天南海北地搜罗,可最后硬是把她逼到从此不看推理也不愿意搭理他。 其实,冯诗楠对待多数同学都很友善,之所以如此反感马天来,是她觉得后者动机不单纯。她不喜欢别人在她单纯的校园时光里加进成年人世界里的东西,既然你马天来越界了,就别怪我把你加到黑名单里! 可是马天来也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主儿,学习比不上你们,撩妹再差人一等,传出去让他以后怎么混?! 他的骨子里毕竟有生意人的基因,脑子里永远有个账本,花了这么多时间、精力、人力、物力,老子下了这么大本,总得看到点收成吧?现在放弃,那前面的努力不就全打水漂了?! 说到底,还是沉没成本的问题,马天来不愿认载,就要持续不断地投入,目的就是把以前的损失挽回来。如果他能早点认清现实及时止损,也就没有后面的一系列麻烦了。 可15岁的马天来充其量算个半吊子商人,沉没成本这种道理他哪知道,随着投入不断加大,现在的他越来越像假戏真做,连他都开始分不清楚,他对冯诗楠的一系列举动到底是因为利益还是他真的喜欢上人家了。 人的良性成长应该是取长补短,多交弥补自己弱项的朋友才能提高自身的综合实力。马天来学习一般,本来能向陈戒这类学生投之以木桃,可谁让他有个能帮他搞定一切的爹呢? 虽然现在才上高一,但是马父早就向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保证马天来将来能去个好大学,那他还担心什么? 既然旱涝保收,马天来的心态随之改变,不仅以自己的学习不好为荣,而且还格外瞧不起学习拔尖的学生。 在他眼里,好学生之所以要努力学习是因为他们没靠山,没本事。 有句话叫:能够摧毁下一代的,永远只有上一代!马天来扭曲心理的形成和他父亲的教育方式有很大关系。 有了靠山托底,马天来自然肆无忌惮,加上马父一向赞成他积累人脉,所以现在他的身边全都是些酒肉朋友。 人的一天只有24小时,马天来把时间全都花在吃喝玩乐上,也就没有时间认识自己,了解自己。他可没有陈戒那种闲功夫分析自己对待冯诗楠的感情,他现在的想法很简单:老子看上的女人,谁也不能碰! 不像马天来,陈戒把冯诗楠当朋友,自然希望后者能够幸福,这种愿望一视同仁,没有差别,就像他也希望高格立能够幸福一样,是朋友间最朴素的情感。 但马天来对她则是另一回事,随着投入的不断加大,随着挫败的不断深化,他对冯诗楠的负面情感正在不断积累,已经逐渐变成了占有欲,这种欲望里夹杂着恨,夹杂着毁灭,但马天来就是看不清楚。 不敢想象,一旦马天来得手,冯诗楠将要面对怎样的生活。 男人,一旦对某个女人产生出强大的占有欲,只要这种欲望遭受侵犯,就会激发强烈的妒忌以及报复心理,反之亦然。这种情绪及时发现还好,就怕陷在里面无法自拔,如果跟着情绪走,结果将非常可怕,而马天来正是如此。 马天来本就看不上陈戒这类尖子生,再加上集训班里眼睁睁看着冯诗楠坐到后者旁边,还一副小家碧玉,当时就已妒火中烧。 如果他知道如何发现情绪,周末两天时间足够降温,可惜他不懂,不想懂,也没必要懂,所以周末对他而言反倒变成煎熬。 对情绪管理毫无概念的他,为了抚平伤痛,只能去找心理平衡。可是看着那些能被自己随意左右的女生,不知为何,马天来感觉不到丝毫快乐,他的脑海只有冯诗楠的身影。 真应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马天来的偏执近乎失控,白天,脑海里的冯诗楠永远对他冷眼相待,气得他对面前的女生大发脾气,险些动手。梦里,集训课上,冯诗楠终于对他回以微笑,可是仔细一看,陈戒也在旁边,那笑,竟是留给他的! “老子看上的女人,谁都不能碰!” 马天来从梦中惊醒,握紧床单,受父荫庇佑从小地位显赫的他自觉尊严受辱,硬是把账推到了陈戒头上。 经过周末酝酿,马天来的愤怒到达顶点,冤有头债有主,是找陈戒算账的时候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七十章 很有意思 - 束发之年 - 火峰 9月第四周,集训班进入尾声,本周六数学联赛正式开赛,负责授课的何老师结束了全部知识点讲解,开始了最后的串讲复习。 陈戒所在小组目标明确——冲击联赛名次,组内成员高中数学已经十分扎实,当前主要精力都在二试试题。 虽然二试题目很少,只有四道,但是难度放在那里,就算陈高二人有着不错的数学天赋,目前为止也只能拿下前两道题。 之前集训课,何老师讲过,二试有两个注意事项,一是要形成自己的专项拿分点,这点陈高二人已经基本做到,但是第二点“保证四项之中不能存在严重短板”则依旧是他俩的痛点,尤其是陈戒。 截止目前,后两道题,陈戒唯一能做的就是写一个“解”字。这种水平虽然有机会冲击联赛名次,但还算不上十拿九稳。 陈戒不想抱侥幸心理,历年真题他虽然看过,可今年试题的变数谁也不知道,万一来个大意失荆州,三年的数学作业想想他都头疼。他下定决心,最后一周一定要把后两道题的短板补起来,不求能够完全解答,也至少要在试卷上留个思路。 而冯诗楠所在小组专注高考练兵,攻关的都是一试试题。 与二试不同,一试试题强调计算速度与熟练度,何老师对症下药,针对他们,制定的计划是题海战术,通过大量刷题提高他们的正确率和速度,只要抗过这关,面对高考岂不游刃有余? 联赛前最后一周,高格立每天精疲力尽,回到家后完成作业倒头就睡,他睡觉向来安稳,这两天也打起了呼噜。 高格立的情况是集训班的缩影,除了陈戒。这小子因为逃了两科作业,回到家后竟还有精力学习股票。 在他看来,数学联赛拼的是理解力,而股票知识,目前来说,需要的只是记忆力。 理解力与记忆力由大脑的不同区域负责,陈戒把这两项活动的交替进行当成了一种换脑筋的方式,与陈国刚脑力与体力交替进行的劳逸结合稍有不同,这是属于陈戒自己的劳逸结合。 要说例外,还有一位:马天来。 他原本就对数学联赛没兴趣,经历了周末两天煎熬,更不把冲刺当回事,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只有收拾陈戒。 打架是不可能的,做为同姓,班主任和他爸,两位老马之间建立了牢固的情报共享机制,马天来想要零用钱,必须乖乖的,所以他只能去抓陈戒的小辫子。 马天来脑子不笨,只可惜自力更生的道路被马父彻底堵死。这位有劲没处使,只能在调戏女孩子和祸害假想敌身上下功夫了。 只要冯诗楠稍给他个笑脸,马天来也不会找陈戒麻烦,可是新的一周,冯诗楠依旧躲着他,马天来拿她没办法,只好听之任之。 马天来近乎绝望,挑起陈戒的毛病便更为上心。这几天的集训课,他都坐在陈戒附近,想要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可惜了,陈戒决心补齐短板,集训课上出奇专注,三天过去,马天来一无所获。 转机出现在周四的晚饭时间,马天来站在食堂的微波炉前,热着自己的豪华晚餐,正巧看见陈戒拿着包子独自走出食堂。 马天来知道,陈高二人算是死党,天天形影不离,现在落单,定有蹊跷!他果断放弃晚饭,悄悄跟在了陈戒后面。 自打冯诗楠被马天来逼得放弃推理,食堂后面的僻静处就成了陈戒的专用地点。来到角落,看到四周空无一人,陈戒一边啃着包子,一边打开电子书,这是他的劳逸结合。 马天来尾随其后,见他跑进偏僻角落,心中更觉稀奇,他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走近一瞧,陈戒正在里面啃包子。 天色渐晚,陈戒另一只手马天来看不清楚,但前者脸上映衬的白光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他,那东西,是手机! 要是陈戒事事光明正大,倒也不怕马天来给他穿小鞋,可谁让前者自己的屁股不干净? 开学第一天,老马说过,其它班如何他不管,高一五班的学生绝对不能带着手机来学校,一个问题谈了十五分钟,可见老马的重视程度。 这些学生是谁?是华强一中冲刺重点大学的核心力量,他们的精力就得全部用在学习上!这既是为了学生的前途,也是为了学校的声誉。 可谁叫陈戒晚来三天,错过了呢?仅凭高格立三言两语,陈戒很难形成重视,他觉得,只要不在班里拿出手机,应该没问题。但就是这么一个疏忽,给了马天来一次恶心他的绝佳机会。 这回让你再嘚瑟! 压抑多天的心结得以疏解,马天来要多高兴有多高兴,回去取饭的路上竟然哼起了小曲儿。他本想趁热打铁立刻告状,可是高一没有晚自习,这个点老马已经下班回家。没办法,他只能等到第二天再说。 …… 下了早读的课堂总是忙碌的。 第二天,刚下早读,课代表忙着收作业,其他人忙着买早点,马天来在家吃的早餐,也没有作业要收,可他照样忙得不亦乐乎,忙着干嘛?打小报告呗。 马天来不傻,知道这个事儿得躲着陈戒,他趁对方作业还没收齐早早出了教室。可他光顾提防陈戒,一不小心,差点把抱作业去办公室的高格立撞倒在地,他任由后者蹲在地上捡作业,继续马不停蹄地朝办公室奔去。 高格立抱着作业进来,马天来的小报告正好汇报完毕,就听老马说了句:“还有这种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郭老师与老马共用一个办公室,陈戒刚把语文作业放在她的案头,老马一下叫住了他。 “陈戒,先别着急走,过来聊两句。” 听到老马叫自己,陈戒一头雾水,总觉得没好事。 刚一过去,就见老马摊开大手,掌心向上,说道:“交出来吧……” 陈戒更糊涂了,琢磨一会儿问道:“马老师,您让学生交什么呀?” 老马有些不喜,白了陈戒一眼,说道: “还能有啥?!规则是用来遵守的,不是用来破坏的。我之前怎么说的?只要是高一五班的学生,手机这东西就不能带到学校,其他同学都能遵守,怎么就你偏偏搞特殊!” 老马如此肯定,因为马天来的小报告说得清楚:陈戒的手机现在就在身上。对,马天来撒谎了,他把目击时间从昨晚推迟到了今天早读。 老马没收的手机不计其数,学生拒交时的说辞也五花八门,但是借口大同小异,无外乎倚小卖小,撒谎耍赖。 “马老师,我今天没带。” “马老师,我保证,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马老师,家里也是担心我的安全,您就通融一次吧……” 这些话老马听得耳朵起茧,只要陈戒同出此言,老马的雷霆手段立刻伺候。 “马老师,这件事是我不对,很抱歉对您的工作造成不便,我保证,这件事不会发生第二次!” 陈戒不仅痛快交出手机,认错态度还出奇诚恳……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老马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也是教龄几十年的老江湖,什么调皮捣蛋的学生他没见过,可是陈戒的反应却在老马意料之外。 老马张望一番,怀疑这是梦境。我不会还没起床吧? 他把手伸向用了多年的茶杯,哎呦!好烫!这也不是梦呀…… 要是陈戒撒谎耍赖,老马真不怕他,凭他多年的育人经验,治他有的是办法。可他万没想到,陈戒的应对如此坦荡,别说教训的话老马不忍再说,就连手机他都不想没收了。 “你们班的陈戒,很有意思……” 想到郭、何二位老师的原话,就连老马也得承认,陈戒这孩子,确实有意思! 老马爱才心切,竟然主动替他找起了台阶:陈戒应该不知道班规,毕竟报到时的讲话他没在场不是? 陈戒态度诚恳,老马的说教无的放矢,没收手机再无意义,便想归还于他。不过师道尊严总要维护,就算老马有心偏袒,也得找个台阶才行。 想到这里,老马话锋一转,问道:“你英语最近学得如何?” 陈戒中考虽然理想,各科都在拔尖水平,可是英语成绩实在糟糕,格都没及。老马做为班主任,教的就是英语,陈戒的偏科自然让他头疼。事已至此,归还手机前激励陈戒一下,让他努力提高英语成绩倒也是个办法。 “还行吧……”陈戒支吾了一句。 “还行?!”陈戒的回答让老马非常不爽。 只见他两眼一瞪,回道: “你那英语成绩也好意思说还行?!” “陈戒,实话告诉你,开学的时候教导主任找我谈过,说你这种尖子生,门门优秀,偏偏英语吊车尾,实在不像话。” “他给我下了死命令,说什么要把你的英语成绩提上去,如果这点任务我都完成不了,不用教导主任说,这个班主任连我都不好意思继续干下去!” 说到激动处,老马端起杯子,小意吸溜一口有些烫嘴的茶,继续说道: “今天这事儿我不难为你,既然你其它科目门门优秀,老师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学习方法,所以话不用我多说,你现在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个决心!你只要现在下个决心,手机我立马还你,都不用见成绩,怎么样,够有诚意了吧?” 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老马已经掏心掏肺,换了其他学生,哪有这种待遇?!可陈戒还是老毛病,就算给他杆子,他也不一定爬。现在他又在犯难,这个台阶到底要不要呢?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七十一章 走了个心 - 束发之年 - 火峰 锣鼓听声儿,说话听音儿,陈戒哪能听不出来老马对他的呵护之意?可是感动归感动,这个台阶他就一定要接吗? 陈戒把手机带到学校,除了家里联系方便,最重要的是,不用带着股票书籍四处招摇,全部换成电子书,齐活儿! 低调,可以避免很多麻烦,尤其对于起步期的陈戒而言。 没人注意他,就不会有人问东问西,没人注意他,就不会招惹非议。解释,既耽误时间,又浪费感情,陈戒没那么多闲功夫。 可他万没想到,低调成这样,还被老马抓住把柄,不用说,肯定有人打了他的小报告! 此人是谁陈戒尚无头绪,但是告密者已然知晓此事,那么尽人皆知只是时间问题。如果陈戒不知收敛,依然我行我素带着手机到校,就会有越来越多的杂音传到老马耳中,老马的管理压力增大,最终还是释放到陈戒身上。 陈戒想得很清楚,不给老马添麻烦,就是不给自己找麻烦。这既是利害分析,也是换位思考。 陈戒招老师们喜爱,成绩固然重要,但这份推己及人的心思同样发挥了不小作用,这一点,从他刚才道歉的态度便能看出一二。 既然手机不能带入学校,现在还不还给陈戒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反正这是学生物品,老马堂堂班主任,又是一名久经考验的人民教师,总会还回来的吧? 除此之外,老马的建议既是一个台阶,也是一次交易,用手机换决心的交易。 其实只要陈戒愿意,提高英语成绩是分分钟的事,这不是能力问题,而是意愿问题。陈戒现在没意愿,因为有件事情比决心更重要——他的行为艺术。 陈戒的成绩超出华强一中分数线太多,他不求冒尖,只求跨进大门,多出来的分数反正也是浪费,拿去图个乐也未尝不可。 行为艺术需要时间,只有引起足够多的重视才能达到目的,陈戒计划高中三年英语全挂,怎么能为一个小小的手机就半途而废? 不仅如此,陈戒连失去手机后的替代方案也想好了,股票电子书不能看,那就直接把纸质书带到学校,为了掩人耳目,套个语文数学的封面不就行了?办法总比困难多,这都不叫事儿。 所谓谋定而后动,整个思路理顺了,陈戒反而嘿嘿笑了起来,他说:“看来手机与我缘分已尽,那就麻烦您老替我保管了。” 老马等他半天,本就不甚耐烦,听到这种回答,差点把嘴气歪,心说刚才觉得你陈戒有意思,现在发现,你是真有意思,闹了半天其他老师说的意思是这么个意思! 老马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压着火气,抬眼说道: “臭小子,你这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嘛!我这是给你个上进的机会,你可别不识好歹!” 说到这里,老马突然意识到,像陈戒这种孩子一般心气都高,如果糖衣炮弹不好使,那就只能激将法了。 老马两眼一眯,有意小瞧陈戒,说道:“你要是没有信心把成绩提上去,干脆直说,别跟我在这儿五迷三道的。” 激将法而已!陈戒听得出来。他在心里摇头,心说马老师没抓住重点,不是我不想顺杆爬,哪怕我是只猩猩,让我爬杆子也得在杆顶上放根像样点的香蕉吧?结果您呢?直接挂了一口别人嚼剩的甘蔗渣子,我这儿实在没动力啊…… 此时,陈戒的脑海突然蹦出了《国际歌》的歌词:从来就没有什麽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既然老马猜不到,陈戒亲口告诉他总可以吧? 想到这里,陈戒虚了虚腰板,赔笑说道:“马老师,您的用心良苦学生明白,可是手机对我确实没啥吸引力,您要真想激发我学习英语的热情,学生给您出个主意如何?” 老奸巨猾!看着陈戒的模样,老马都快无语了,心说这小子哪有一点学生的样子?明明是他违反了班规,反而跟我讲起了条件,什么玩意儿! 算了,我先按捺一下脾气,且听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老马眯了陈戒一眼,说:“有什么馊主意说来听听。” 陈戒还能有啥建议,还不是老一套,用成绩换作业的豁免权。他摆出一张阿谀脸,悠悠说道:“嘿嘿,马老师,要是我保证每次英语成绩都能考到85分以上,这以后的作业能不能就……” “陈戒,你少给我来这套!”没等陈戒说完,老马直接发起了飙。 “咱俩现在到底是谁犯了错误,嗯?!还好意思跟我讲条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对不起你呢!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那点小心思?” “数学、语文的作业让你逃了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你倒好,现在又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了?!你胆儿挺肥啊!就你那英语成绩也好意思张这个嘴?” 画风好像不对……陈戒被老马喷得语塞,快速转变了思路。 既然现在不是张这个嘴的好时候,陈戒赶忙解释道:“您老别生气,我这也是想让自己的决心下得坚定一点儿不是?” “屁!”老马白了陈戒一眼,又说: “我今天还就给你把话撂这儿了,别说手机我不会还你,作业的事你也趁早打消念头!” “要是期中考试你的英语成绩还不及格,手机就让你家长亲自到校来取!” “别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我老马的脾气你去全年级打听打听,从来只有我训别人的份儿,哪有别人跟我讲条件的道理?!今天给你点儿脸,你还摇头尾巴晃上了!滚蛋滚蛋!” 这算是…… 第一次领教老马威风的陈戒一脸黑线,  心说班主任和代课老师的脾气果然不是一个量级的,也怨自己贪心作祟,干嘛要往这个枪口上撞? 唉,陈戒赔了夫人又折兵,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办公室。 有人会说老马堂堂一名人民教师,怎么训起学生口无遮拦!一会儿一个屁,一会儿一个滚蛋,也太不文明了吧? 老马的父亲参加过抗美援朝,家风本就彪悍,报考师范前他原本打算参军,可是后来发现,守护下一代跟守护边疆同样重要。那时的大老粗多,部队不缺人,像他这样有点文化的倒是稀有,因此他才果断弃武从文,报考了师范。 虽然做了老师,可是老马家风依旧,平时倒也文明,可是一旦关系近了,有些粗俗用语就难免蹦了出来。 老马让陈戒滚蛋,反倒说明他心里喜欢陈戒。 老马觉得,陈戒虽有他调皮的一面,可那不正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拥有的吗?如果年纪轻轻就老气横秋,那才没意思呢。 说是调皮,可陈戒偏偏又有成熟的一面,这种成熟并不是说他真的像个大人一样,而是他已经明白了人情世故,并且知道在他的年纪里如何应用。 在老马看来,陈戒懂得换位思考,也知道晚辈与长辈,学生与老师的相处之道。老马相信,随着陈戒年龄渐长,等他变成长辈,也一样懂得如何与同辈相处,如何与晚辈相处,因为道理皆为共通,只不过位置不同,展现各有侧重罢了。 不过说到底,老马懂得看人,他知道跟什么人能客气,跟什么人能走心。 好比马天来的母亲,打老马见她的第一天起,每次接待,就总是保持一种彬彬有礼的客气,但是老马知道,这种客气叫做面子上过得去,算不得走心。 而对陈戒,老马用的是心,用心的人往往忽略规矩,他更真实、更坦诚。 当然,也得陈戒是晚辈才行,所以老马言行粗犷些倒也无伤大雅。他感受的到,陈戒的心智足够成熟,已经能够分清是非好赖,跟他打交道老马很放松,不用处处小心。 可是这样的人毕竟少,要是碰上个喜欢上纲上线或者玻璃心的学生,老马就不好口无遮拦了,否则哪句话没说对被人投诉到了学校,那不就自找没趣了吗? 老马是过来人,该吃的亏都吃过。他知道,走心需要担风险。 老马可以像对待马母一样对待所有人,那样肯定没风险。就怕你用心了,结果面对的是一个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白眼狼,那种感受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体会。 老马年过半百,知道人民教师不好干,随着年纪渐长,他的锋芒也在逐渐收敛,当然,随之收敛的,还有他的那份真诚。 可是看到陈戒,老马就是喜欢,一喜欢就忍不住走心,一走心嘴上就有点把不住门。但是人民教师的底限老马绝对守得住,泼妇骂街式的训斥,调戏女学生的戏码,你就是拿刀架在老马脖子上,他也干不出来。 看着陈戒灰溜溜的背影,咂摸着这小子人小鬼大的心思,老马又好气又好笑。他缓缓拿起茶杯,茶水刚要入口,老马灵机一动,突然想起一件大事:“班里该选班长了吧?”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七十二章 一计不成 - 束发之年 - 火峰 这个当口,老马想起选班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冲着陈戒去的。 没错,老马就是这个心思。 老马认为,想要成为管理者,首先就要了解管理者的思维方式,如果陈戒能够和他换位思考,说明陈戒同样具备成为管理者的素质。 有了这种同理心,老马觉得,如果陈戒将来做了班长,配合起来应该得心应手,这是于公来讲。 于私来讲,陈戒这孩子讨人喜欢,既然他学有余力,现在锻炼锻炼也未尝不可。这样一来,老马再想督促陈戒的英语学习,有的是机会。 说白了,老马想给陈戒开小灶。 公平是理性思维,而人,偏偏又是感性动物。在这个感性的年代,惹人爱的人,总是更容易获得资源。 老马给陈戒开小灶,在前者看来,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让老马走心了呢? 小灶老马以前不是没开过,有风险,除了要面对白眼狼,还得面对其他家长的刁难。 “你为什么只管别人孩子,不给我们孩子开小灶?这不公平!” “他能有那么好心,不用说,这老师肯定收人红包了!” 如果老马年轻十岁,面对刁难,倒也毫不示弱,他会说: “我老马开小灶,一没耽误本职工作,二不收学生一分一厘,完全自愿,不违反原则吧?你嫉妒?嫉妒没用啊!” 可是现在的老马,人也老了,气也衰了,吵不动了,看着脑海里飞过的那些过往,叹了口气,算了。 还好老马算了,他觉得开小灶是周瑜打黄盖,可陈戒并不打算当周瑜,在他眼里,开小灶这事纯属江边卖水——多此一举。 不说开小灶,再说选班长。 选班长不是选课代表,课代表可以由任课老师指定,但是班长代表班级的整体形象,处理的事务也和整个班级息息相关。所以除了班主任认可,往往还要得到同学们的支持才行。 老马有了想法,却也不能操之过急,总要观察一阵子再说。 …… …… 回到教室,陈戒越想越不对劲,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打他小报告?! 陈戒自问,要是他真的干扰了其他同学,不管谁打小报告他都不会追究,错了就是错了,认错的勇气陈戒还是有的。 但要是他并没有妨碍其他同学,而对方只是单纯的打击报复,陈戒也不是一个容易算了的人,就算这件事陈戒最后忍了,但他至少也得知道是谁干的吧?! 可是这个人会是谁呢?陈戒越想越头疼,两道眉毛不知不觉拧在一处。 “想啥想得这么纠结?”高格立看着陈戒紧锁的眉头,随口问了一句。 陈戒看着他,心说班里知道自己带手机的人不多,高格立算是一个。可他打死都不相信高格立是那个告密者,因为这是朋友之间最基本的默契,也是陈戒对高格立人品的认可。 倒不是说告密者有多么的不堪,只是高格立的身份是陈戒的朋友,陈戒相信他干不出来,陈戒甚至不用核实就把高格立排除在外了。 听到高格立问起,陈戒把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跟他说了。 知道出了这么件奇事,高格立入戏了,竟然煞有介事地分析起来,只听他自言自语地推理道: “既然打这种小报告,那告密者首先必须知道你有手机才行,以你平时低调的处事风格,咱们班知道你有手机的……” 高格立突然一楞,耷拉着眼皮问道:“我去!你不会是怀疑我吧?!” 陈戒瞟了他一眼,有些不喜地回道:“我要怀疑是你,这件事就不会跟你说了。” “也是……”高格立说着摸了摸下巴,“那还有谁?” 陈戒淡淡回道:“冯诗楠也知道我有手机。” “你怀疑是她?要是以往我觉得可能性倒也不大,但是她最近正好跟你闹别扭,现在还真不好说……” 陈戒缓缓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既然信得过你,也自然信得过她,你们都是光明磊落的人,就算那姑娘现在跟我打冷战,她也干不出来这种背后捅刀的事情。” 听到这里,高格立两眼一亮,回道:“没看出来啊,你对那位姐的评价这么高。” 陈戒笑了笑,回道:“我的朋友不多,但能被我视为朋友的人,身上都有很多的闪光点,其中一点就是靠谱,我说的不是我的主观感受,而是你们客观上确实都是很靠谱的人。” 陈戒这话连冯诗楠带高格立一起夸了,高格立哪能听不出来?听着陈戒的溢美之词,高格立心里美滋滋的,可是一想到冯诗楠,他又不无遗憾地说道: “要是刚才这话让她听到,估计你们马上就能冰释前嫌。” 要是冯诗楠现在真的站在他们身后那就好了,可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自从冯诗楠把陈戒当成病毒隔离起来,最后一排早就变成她眼中的禁区,避之唯恐不及,怎么可能跑过去凑热闹呢? 只见陈戒坦然一笑,说道:“清者自清,放心吧。” 陈戒现在当然不急,他巴不得多过几天这种无忧无虑的日子呢。 把冯诗楠排除,高格立又在犯难,他挠着头,嘀咕了一句:“那还能有谁……” 绞尽脑汁后,高格立憋了半天的那股灵光终于闪现:“对了,你是什么时候让老马留住的?” “交作业的时候。” 高格立打了个响指,说道:“我想起一个人,虽然我不清楚他是否知道你有手机,但从时间上说,他的嫌疑最大。” “谁?” “马天来!”高格立一边说一边回忆着之前的情形,“早晨交作业的时候我就感觉他鬼鬼祟祟的,等我进了办公室,正好看到那家伙在跟老马说话,很可能就是在打你的小报告!” 按照高格立的形容,马天来确实嫌疑很大,但是最关键的一点陈戒没搞明白。 “作案动机呢?” 陈马二人平时素无交集,而且陈戒本就不喜马天来的做派,所以二人一直井水不犯河水,既然并无冲突,那这梁子又是怎么结下的呢? 排除私人恩怨,还能因为什么? 人红事非多,枪打出头鸟?可是陈戒自问平日行事并不张扬,如果低调成这样都躲不开是非的话,那也太没天理了吧?! 那还能因为什么? 难道马天来是老马安插在班里的眼线,专门观察谁有违规行为?这事要是别人干,陈戒信,但以马天来那种老子天下第一的做派,应该根本不屑于承担这种工作吧? 从陈戒的思维方式上就能看出,他虽然善良,却并不单纯,他对那些司空见惯的阴谋阳谋早就有所了解,虽然没有阅人无数,虽然没有行万里路,但是读万卷书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 想到最后,陈戒甚至想到一种最荒诞的可能,这马天来该不会是精神上有什么问题,搞无差别攻击,逮谁咬谁吧?! 思来想去,陈戒始终没有想到另一个千百年来老生常谈的问题:自古红颜多祸水。 也难怪陈戒想不到,一是他还小,缺少情感经历。二是冯诗楠虽然有那么点祸水的长相,可是压根没有祸水的气质,再说了,他跟冯诗楠也根本不是那种关系。 可即便如此,现在还是形成了一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局面。 事已至此,既然陈戒毫无头绪,也就不再打算揪着问题不放,他觉得,在没有进一步的证据之前,随便怀疑其他同学总是不合适的,哪怕这个人是马天来。 没办法,就算陈戒有气,他也只能按捺下来,等待日后处理了。 陈戒想息事宁人,马天来却不愿善罢甘休。 小报告马天来打了,但他真正希望看到的,是陈戒遇事之后的反应,陈戒的反应越激烈、越愤怒,马天来才能越高兴、越舒服。 他巴不得陈戒被老马教训一顿,回到班里破口大骂:“哪个王八蛋出卖老子?!” 越是如此,马天来才能知道他确实伤到了陈戒,只有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马天来才能收手。 可是现在呢?陈戒像个没事人一样安安静静回到教室,这就让马天来打起了嘀咕,他甚至都在怀疑老马到底有没有没收他的手机,亦或是老马虽然找他谈了话,但是言辞并没有马天来想象的那般激烈,所以陈戒才可以如此不以为意。 陈戒的反应没有达到马天来的预期效果,后者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人这辈子总得有个奔头,这话对无欲无求之人并不适用,怕的是那些天生心气颇高的人,一旦斗志受挫就极容易愤世嫉俗,有句话叫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说得就是马天来这种人。 马天来骨子里心比天高,如果马父马母能够遵循儿子的秉性循循善诱,马天来完全有能力靠着自己的双手闯出一番天地。 但是从小的娇惯让他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他已经适应了温室的成长环境,就算他心气再高,只要他跳不出这个舒适区,他就永远没有机会活成心目中的自己。 可是温室里呆久了,马天来的惰性是与日俱增的,惰性越积累,他就越害怕外面的狂风暴雨,害怕未知,害怕失败,那种莫名的恐惧感如影随形。在恐惧的笼罩下,他宁可接受当下这种充满确定性的生活,如此反复,恶性循环。 要是马天来乐天知命倒也还好,谁让他心比天高? 在傲气的不断呼唤下,马天来的内心不停挣扎,他想抗争,可是他的勇气早就被安逸优越的生活磨平了,他就是不敢跨出这一步。别看他每天活得逍遥自在,其实内心的痛苦,又有谁知道呢? 去找父母谈谈?马天来想过,可他担心话一出口,现在的优渥生活将会离他远去。 想套狼,舍不得孩子。想要熊掌,舍不得鱼。想立牌坊,又想当婊子。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世人大抵如此。 马天来不能面对自己,不能面对恐惧,只能通过找乐子来麻痹自己,同时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最后,阴差阳错的,陈戒成了那个倒霉蛋。 还是成长起点的问题,马天来的心智,起点太低,想要让他真正成熟需要契机,这些都是后话。 看到陈戒安然无恙,马天来浑身不自在,他必须实实在在地恶心陈戒一次,否则心里这口气什么时候才能消得下去?!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七十三章 再生一计 - 束发之年 - 火峰 若无闲事在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要说陈戒真是有点流年不利,前脚邻居家的问题没解决,后脚就赶上和冯诗楠闹别扭。 好不容易把邻居家的事摆平,马天来这个跳梁小丑又突然蹦了出来。跳就跳吧,折腾上一次过过瘾总行了吧?马天来还偏不,不把陈戒惹毛了绝不罢休。 迷茫的人像热运动的分子,不安躁动,说的是马天来。有目标的人像磁铁里的原子,方向分明,指的是陈戒。 陈戒没那么多闲功夫计较,明天就是数学联赛正式开考的日子,他现在必须把心思收拢回来。 那可是三年的数学作业!只要这笔账免了,陈戒就有更多时间投入股票学习,本儿下够了,成功率自然上去。 当天中午,陈戒就把考试要用的全部文具准备妥当。现在万事俱备,就差准考证了,高格立说准考证已经出来,最迟晚上的集训课就能发到学生手上。 果不其然,晚饭时间,何老师把高格立叫到办公室,并把高一全部参赛学生的准考证交给了他,嘱咐他在小会堂里统一发放。 往年联赛准考证都由集训课老师亲自发放,图个稳妥。何老师第一次代集训课,为了准备教案经常饭都顾不上吃,抽身乏术,准考证只能请高格立代为发放。虽是代劳,也是信任,高格立觉得这个任务份外光荣。 高格立不敢懈怠,拿到准考证后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生怕弄丢了任何一张。 手机被老马没收,陈戒没有电子书可看,也就不用躲在角落啃包子。今晚,他特意等高格立从办公室回来,二人一起吃的晚饭。 陈戒惜时如命,吃饭向来迅速,高格立刚吃一半,前者就把战场打扫了个干净,反正坐着也是坐着,陈戒笑了笑道:“哎,那些准考证借我瞧瞧吧。” 高格立就像地主听到佃户要来借粮一样,小气得不得了,努嘴拒绝道:“准考证有啥好看的,要是弄丢一张两张我可没法向何老师交差。” 他看了眼陈戒的双手,接着补了一句:“再说你手上油乎乎的,我可不想把准考证弄脏。” 看着高格立的小气劲,陈戒不免想笑,他赶紧把手擦了,顶了顶高格立的胳膊肘道:“你看,现在干净了吧?我你还信不过?你看我像是那种不知深浅的人嘛?借我看看,保证不弄丢!” 换了别人,说破大天高格立也不会把准考证拿出来,至于陈戒嘛……破个例的风险倒也不大,毕竟陈戒的人品在那儿,关键时刻坑对友,这种事他应该干不出来。 高格立小心翼翼,把手伸进兜里,准考证被他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取出来后,他心不甘情不愿地交给陈戒,小意提醒道:“可别弄丢了哦。” “放心吧……”陈戒接过准考证,看到上面包裹的保鲜膜后当即笑了起来,“这也太小心了吧……你这保鲜膜从哪搞的?” 高格立没接茬,只是一脸得意地回道:“那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是咱的品质!” “要是将来哪家公司招了你,那还真是应该偷着乐了。”陈戒说完,任由高格立在一旁嘚瑟。 拆开保鲜膜的瞬间,一股油墨味扑面而来,陈戒从小在书堆里长大,最喜欢这种味道。翻阅着崭新的准考证,陈戒份外小心,没一会儿就翻到了高格立那张。 陈戒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他说:“你这是小学的照片吧?看上去也太小了!” 高格立一听,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一边嚼着饭,一边想把准考证抢回来,只听他口齿不清地说道:“啊来啊来(拿来拿来),秀说互给以看吧(就说不给你看吧)!” 陈戒一边笑一边拦着高格立,说道:“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我看别人的行了吧?” 一摞准考证,基本都是他们班的,陈戒没一会儿就翻到了正在跟他打冷战的冯诗楠。 别说,冯诗楠还挺上相,能把证件照拍得如此清新脱俗确实不容易,就连陈戒都在怀疑是否本人:证件照里的她很文静,可生活里的她活像一个假小子。 陈戒再一琢磨,可能跟头发的长度有关系。照片里的冯诗楠留的是披肩发,但是现在的她留的是齐耳发。 “还是留长发好看……”陈戒嘟囔了一句,继续翻了下去。 刚翻几张就是马天来的准考证,也许是相由心生,亦或是和摄影师有仇,马天来头像里的眼神总有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真不知道那帮小姑娘看上他哪了……”陈戒嘀咕了一句,直接翻了过去。 巧了,下一张正好是陈戒的,他也不知道准考证号是按什么规则排列的,为什么他会挨着马天来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反正自己的准考证找到了。陈戒没有多想,就和高格立打了声招呼:“我的准考证找到了,我先拿出来了。” 没等陈戒行动,高格立一把就把准考证抢了回来,眉头微皱道:“别弄乱了,一会儿统一发,肯定丢不了你的。” 陈戒撇着嘴道:“你可真够小心的。” 高格立咽下最后一口饭,回了句:“小心驶得万年船。” 陈戒调侃道:“泰坦尼克号要是找你当船长,当年肯定沉不了……” 高格立点点头,一脸理所当然,说道:“我也这么觉得,谁让他不找呢?” …… 由于明天就要赴考,当晚集训课的内容变成了考前动员。 何老师在台上做动员,高格立在下面发准考证。经过这段时间相处,高格立已经把小会堂里的学生认了个遍,也就不会存在证不对人的问题。 马天来接到准考证时,闲得没事,正在东张西望,高格立把证交给他,很自然地拿起下面一张,马天来一瞧,正是陈戒。 阴谋家的嗅觉向来敏锐,马天来特意瞄了眼陈戒的准考证号,果然和自己连号! 按照何老师刚讲的考场安排,连号代表着前后座,陈戒的号码比他大,说明马天来坐在陈戒的前面。 马天来双眼微眯,喜上心头,如此安排,正是恶心陈戒的大好机会,千载难逢,他又怎么错过?但是具体怎么做,还得容他好好琢磨一下。 回到家后,马母早就把明日的一应事宜准备妥当,见到儿子进了家门,她就像伺候太子似的迎了上去,说道:“来来,妈妈已经把你明天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 说完,马母拿出了一个图案时尚的洋红色手提袋,说道: “这是妈给你准备的手提袋。妈知道你不喜欢大红色,所以给你准备了一个洋红色的,图个好彩头。” “东西全在里面,文具、草稿纸都有了,妈还装了一个计算器,考场不让用就不说了,让用的话你就拿出来用。你再看看还缺什么,趁你现在清醒妈让值班司机再跑一趟。” 马天来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马母絮絮叨叨半天,说了什么他也不甚清楚,只是对着最后一句回道:“这么晚了,文具店早就关门了。” “放心吧……” 马母说着话,平日里的盛气凌人再次浮现出来,她说:“这些东西,都是你爸公司的文体用品提供商送的,只要是你需要的,妈一个电话过去他们就是不睡觉也得给你找出来,除非你爸这个客户他们以后不想做了。” 马天来打心里佩服马母折腾人的本事,一个很平常的考试也能把司机和乙方折腾得鸡飞狗跳。此刻,连他都有点同情这些人,心说跟他们马家做生意,这钱,确实难挣了点。 马天来接过手提袋,说道:“我先看看。” 马天来打开一看,里面果然应有尽有,不仅全而且新,价格也不便宜。只是他的好文具实在太多,这些东西压根入不了他的法眼。 马天来百无聊赖地翻弄着,没一会儿就将目光锁定在一个崭新的笔袋上。 “妈,这个笔袋?” “怎么样,喜欢吗?这个也是那家提供商送的,今年最新款,妈觉得你肯定喜欢,所以专门让他们留了一个,里面的文具妈也给你挑了最好的。” 马母的话,听着跟供应商的关系很亲密,其实人家也是没办法,现在生意都不好做,文体用品本就没什么利润,再碰上马母这么个爱贪小便宜的太太,那就更没油水了。 要不是马父这个客户太重要,光是冲马母平时的态度,人家供应商早就想撂下挑子不干了。 最贵的,最新的,最时尚的,只要有货,都得先给马天来留一份,马母拿上就走,从不给钱。仅马天来一人每年的文具消耗,都能赶上一所希望小学了。 每次看着马母拿着一堆文具凯旋而归,供应商都纳闷:“最好的又能怎样?说得您儿子有了这些文具就能考出好成绩一样,这位太太,您好像有点舍本求末了。” 马天来不关心这些文具怎么来的,这会儿已经打开笔袋翻瞧起来,刚翻一会儿,他就觉着自己的头脑越翻越清醒,越翻越灵光,没一会儿,一个祸害陈戒的好主意悄然诞生……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七十四章 一个考场 - 束发之年 - 火峰 红花配绿叶,才子配佳人,世间万物都讲究个搭配,就像周六最适合配上一个好天气,大家踏踏青、散散步才符合周末的悠闲时光。 周六,那是别人的周末,对于集训班的学生来说,这是验证所学的紧张时刻。 考生紧张,家长紧张,就连看戏的老天爷也跟着紧张。周六的天,云采盖了一大片,把整个天空罩得密不透风,空气没有了太阳的温暖,跟着冷了下来,凉风一吹,还真有点秋风萧瑟的意思了。 数学联赛的考试时间从早上8点开始,陈戒的考试地点离华强一中不远,也是一所中学,所以他原本计划走着过去,如果没有蒋达海的那通电话。 周五晚上…… “臭小子,明天考试也不跟叔说一声!”蒋达海的语气像在兴师问罪。 陈戒一愣:“你咋知道我明天考试?” “不是你说的报名了数学联赛吗?”关于联赛,之前恶搞邻居时,两人在车里闲聊过几句。 陈戒一脸问号:“可我也没告诉你啥时候考试呀……” “店里保洁阿姨闲聊告诉我哒,她闺女也参加比赛。考场离你家多远,叔明天送你。” 蒋达海对生意不太上心,每月只要盈利就好,其余都由下面的小伙计打理,实打实的甩手掌柜。他在店里的主要任务就是和人聊闲篇儿,顾客也聊,员工也聊,生意反倒不错。 陈戒从小独立惯了,不爱给人添麻烦,婉拒道:“总共两步地,走着就过去了,真不用送。” “送!怎么能不送呢。” 陈戒以为他有事相求,张不开嘴,回道:“叔,你要有事儿找我爸直接来就行,不用拐弯抹角,我真不用人送。” “好心当成驴肝肺,臭小子,怎么说话呢!当叔的关心侄子不应该吗?” “问题您这也太热心了,亲叔都没你这样儿的……”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叔去接你,7点楼下碰头。” “哎哎……叔……哎……”没等陈戒说话,蒋达海就挂了电话。 周六清晨,陈戒按照约定时间准时下楼,旁边并未看到高格立的身影。 本次联赛,教育局一共安排两个学校做为考场,高格立跟他正好不在一起,否则还能搭个顺风车。 蒋达海还是老规矩,等人的时候爱抽烟。 “叔,你怎么大清早的就抽烟?” “小伙子,人生的烦恼你不懂……”蒋达海说着话,悠悠吐了个烟圈。 “平时看你挺乐观的,哪来这么多烦心事?” 蒋达海没搭茬,把烟一扔,说道:“今天你是主角,怎么关心起我了,外面风大,上车说吧。” 陈戒打开车门,提醒道:“叔,往前三步就是垃圾桶,以后烟头别往地上随便扔了。” 蒋达海启动电打火,摇了摇头道:“你们老陈家,规矩就是多……” 车上路后,直到抵达考场,两人没再说过一句。蒋达海不是生陈戒的气,这是前者的分寸。 蒋达海学习不好,学历不高,但也知道考生临考前不想被人打扰。哪怕他平时最爱聊闲篇儿,这种时候,也能管得住自己。 到了考场,陈戒下车,蒋达海降下车窗说道:“考完试叔来接你。” 陈戒知道蒋达海的4S店9点开门,所以默认了后者接他赴考,反正不耽误生意。可4S店离此处不近,往返一趟耽误不少时间,蒋达海也有生意要做,就算再热情,陈戒也不能答应。 “考完我自己回家,叔你别接我了。” “一个油门儿的事儿,这还跟我客气。” “叔,你要再坚持,我可真不高兴了。” “行行行。”蒋达海不想影响他的考试情绪,妥协道,“那你中午自己回家,叔不接你,这行了吧?” “谢谢叔,那我进去啦!” 进入学校,陈戒很快找到自己所在的考场教室,教室已经开门,考生座次也打印了出来,就贴在黑板的右上角。 陈戒看着座次表,一眼就发现了自己的座位,但他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惊喜! 马天来?冯诗楠?他没料到,这二位也跟自己一个考场,而且距离如此之近。冯诗楠坐他左手边靠前一排,中间隔着过道,而马天来,就坐在他前面的位置,一会儿开考,陈戒正对他的后脑勺。 找定座位后,陈戒出示准考证,监考老师检查无误,放他进入考生席位。 蒋达海约在7点出发,是考虑了堵车的因素,可是今天周六,路上车流不多,陈戒进入考场时还不到7点半,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个人,陈戒坐着也是无聊,便检查起了自己的文具。 何老师的考前动员交待过,一试的选择题要涂答题卡,要求每人必备一支2B铅笔,陈戒做事一贯谨慎,他给自己预备了两支。 按说这个准备已经足够,但陈戒向来还有下一步棋想三步的习惯,为了应对一些突发情况,他还专门准备了一个简易的转笔刀做为应急方案,万一两支铅笔都断了,他也不至于抓瞎。 不像马天来,有马母帮他准备一切应用之物,陈国刚向来不管这些鸡毛蒜皮。 一是他的精力确实有限,一个人既要照顾陈戒,又要炒股,还得持家,真的忙不过来。 二是陈国刚明白为父的本分,他是父亲,不是保姆,道理他可以教,大方向他可以引导,但具体执行是你陈戒自己的事情,如果小时候不锻炼他的独立能力,长大了怎么独当一面?这种成长机会,陈国刚做为父亲,肯定不能从陈戒手中剥夺。 有的家长担心万一孩子准备不当,到了考场才发现这也没带那也没拿岂不是自乱阵脚?实话讲,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这就要看家长心里怎么算这笔账了。 在陈国刚眼里,男人的成熟远比一个小小高中数学联赛重要得多。想要成熟,先学独立,人的独立不在小时候培养,那到什么时候培养? 让恋人培养?让另一半培养?让孩子培养?让社会培养? 不像父母这种拆不散的血缘关系,其他人没这义务,不想培养,完全可以离开。 恋人放弃培养,可以分。另一半放弃培养,可以离。孩子反向培养,只会打心眼儿里瞧不起爹妈。社会培养?拉倒吧,社会只会毒打你,不会培养你。 家长的行为受价值观决定,而家长的价值观又会通过行为传递给下一代,如此往复,生生不息。 正因为陈戒的独立训练从小抓起,到了高中,父子二人的信任早已建立,这种小事陈国刚压根不操心。 陈戒的文具检查一半,冯诗楠也从外面走了进来,陈戒抬眼,两人对视,反倒不知如何应对,他俩冷战多日,一直没说话,打个招呼还是继续沉默陈戒也没主意,只好发呆似的看着她,等待冯诗楠的反应。 所谓对视,陈戒看到她的同时,她也自然看到了陈戒。 冯诗楠反应很快,眼神刚搭上,便急忙躲开,假装环视着考场,还像往常一样把陈戒当成空气。看到黑板上的座次表,冯诗楠自顾自地找起了座位。 “还是老样子……”陈戒叹了口气,悻悻地继续检查文具。 和陈戒分在一个考场已然不太痛快,再一看,马天来也在座次表上,冯诗楠彻底无语。 “今天的运气也太差了点吧……”冯诗楠腹诽了一句。 班里两个最不想看见的人都跟自己一个考场,这运气,确实差了点。 冯诗楠默默叹气,悄悄看了眼低头检查文具的陈戒,出示准考证后,一声不响地坐了下来。 他俩来得都很早,这个时间,考场几乎无人,冯诗楠坐在那里,总能感受到陈戒的气息。 “他在干嘛?” “这么多天没理他,肯定对我有意见了吧?” “他不会对着我做鬼脸吧?” 冯诗楠的小念头此起彼伏。 陈戒坐在她的斜后方,冯诗楠不想回头,只能靠猜,越猜心越毛,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 “真烦,还是出去转转吧。”距离开考还早,冯诗楠打算出去打发时间,她对联赛不像陈戒那般看重,反正只是高考练兵,尽力就好。 要说今天最早到达考场的,其实不是他俩,而是马天来,他来考场时,门都没开。 一个从没为上学早起过的人,竟比马母起的还早,着实把她这个当妈的吓了一跳,她还以为儿子良心发现,有心向学了。儿子刚走,她就给财神爷上了三柱清香,一脸虔诚。 儿子有心向学,要还愿也是还给文殊菩萨、华盖星、文曲星吧,拜财神是几个意思?没办法,谁让老马家是生意人,家里只有财神。 马母误会了,马天来起个大早纯粹为了考察环境,祸害陈戒的主意他头天晚上已经想好,可是有些细节他还拿捏不准,只能到了考场再做定夺。为了避人耳目,这才起个大早。 既然马天来到的最早,怎么迟迟没见人影呢?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七十五章 不怀好意 - 束发之年 - 火峰 此刻,马天来正在校园的某处角落实施着自己的计划。 昨晚,当他看到那个笔袋,就已经有了对付陈戒的主意,在旁人看来,这个办法有点七伤拳的味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是马天来无所谓,他只想看到陈戒恼羞成怒,哪怕自己全军覆没,他也觉得值。毕竟这种考试他根本不在乎,就算全军覆没,马天来也没感觉。 那到底是个什么办法? 考试总得用笔吧?马天来心说,要是把你陈戒的笔全祸害光了你还怎么考试。思路有了,可是具体怎么祸害呢? 首先,他不能在考试开始前就把陈戒的笔搞没了,这样陈戒还有时间向周围的人借,如此一来,给自己树敌不说,目的达不到了。 以马天来的家世,倒也不在乎多上陈戒这么个敌人,反正你拿我没办法。他担心的是,万一此事不成,一旦暴露心迹,以后再想算计陈戒就难上加难了。 可要等到考试开始再动手,他还有可能再去祸害陈戒的文具吗? 这个问题是他周五整晚没想通的地方,之所以周六起个大早,就是为了跑到考场调研地形,以期发现一些可以利用的线索。 人,不管干什么,一旦认真起来,确实挺可怕的…… 可是马天来有决心没经验,起个大早来到考场,首先吃了个闭门羹。 自打马天来开始校园生活,就从来没有早到校的习惯,在他的意识里学校教室是从来不关门的,所以这个闭门羹他吃得猝不及防,这种想象脱离现实的情况和那个说出“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倒是有那么几分相似。 看不到座位总归有点不踏实,虽然考场锁着门,马天来没走,他在考场门口足足站了一刻钟,监考老师才缓缓走来。 进门之后,马天来终于看到座次表,他的座位是第一排,陈戒坐他后面,第二排。 天公作美啊! 这种座位安排,摆明了就是让他祸害陈戒,马天来大喜,地形勘探结束,当即计上心头。 马天来计划先把自己的文具弄丢,等到一会儿考试开始,他没有文具用,监考老师总不能眼睁睁看他干坐着吧,他又坐的是第一排,前面没人,想要借文具那就只能跟坐在第二排的陈戒要了,既合情又合理,这主意简直完美! 要是没有冯诗楠在场,这个主意确实完美。 马天来也是要形象的,尤其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如果让冯诗楠看到他如此阴险的一面,会不会对自己成见更深? 自己的文具马天来确定要丢,可他不太确定是跟冯诗楠套近乎还是按原计划恶心陈戒。 人活脸,树活皮,因为冯诗楠的冷漠,马天来的自尊心已经受伤严重,一想起她,这位长叹一声。 “这笔账得算在陈戒头上!”马天来恶狠狠地思忖道,“看我今天怎么挫你的锐气!看冯诗楠以后还怎么对你小家碧玉!” 离开考场,马天来来到操场,趁着周围没人,他把笔袋连带里面的文具随手丢到了操场边的一个角落。 可是刚离开没两步,他又把笔袋捡了回来。 这个笔袋不论颜色、款式还是质感,马天来都很喜欢,他确实有点舍不得。虽然这种喜欢还远到不了珍惜的地步,充其量只能算是顺眼。可即便如此,一个崭新的笔袋就这么扔在操场上,岂不便宜了别人? 以马天来的脾气,他喜欢的东西,如果自己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就算让别人得到,他也得先把对方恶心够了才行。 十成新的笔袋,舒舒服服地让别人捡走?想得美! 想到这里,马天来直接跑进男厕所,找了一个没冲干净的蹲位,捏着鼻子,把笔袋在黄褐色的排泄物上来回摩擦。 然后,他把笔袋的拉链拉开,又在便池旁瞄准了一个又脏、厕纸又多的纸篓,一咬牙一闭眼,一道抛物线划过,一个崭新笔袋落入纸篓,接受着宿命的安排。 “三分命中!”马天笑道,也难怪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他,就连干起这种勾当,他都是如此优雅。 这还不算完,笔袋脏了,文具没脏,马天来解下裤带,又是一道抛物线进入纸篓,连续的淡黄色液体源源不断地向笔袋里灌注,没一会儿就溢了出来。 提上裤子,马天来心满意足。 他满心欢喜地看了看表,呦!马上就要开考了。 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说的就是马天来,他最早到达考场,却又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他人生里第一次也是目前唯一一次的早出晚归,没想到就这样献给了高中数学联赛的考场。 马天来进入教室时,监考老师正在拆封卷子,众目睽睽之下,他急忙出示了准考证,然后慌里慌张地坐了下去。 “你不是早就来了吗!怎么这会儿才回来?”监考老师纳闷道。 马天来笑笑,没有说话。 一试时间是早上8点到9点20,开考前五分钟,监考老师已经把卷子和答题卡发到了每个学生手上,学生可以审题,但是不能动笔。直到考试铃响,所有考生才齐刷刷地奋笔疾书了起来。 说所有考生都在奋笔疾书貌似有些欠妥,因为监考老师发现还有一位同学正像猫鼬一样直挺挺地坐着。 谁呀?马天来呗。 “你怎么不动笔啊?”监考老师又纳闷了,他总觉着马天来神神叨叨的。 “老师……”要说马天来这演技当商人有点屈才,当个演员还差不多,只见他一脸委屈道,“我刚发现,我的文具好像落在出租车上了。” 落在出租车上?这种瞎话亏马天来编得出来。一大早明明是他爸的司机接他去的考场,哪里来的出租车?!他的文具,正和那个新笔袋抱在一起,熏得嚎啕大哭呢! 不像陈戒,马天来只在乎结果,为了博取同情,真相谎言并不重要,他的瞎话,从来不打草稿,张口就来,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小女生被他哄得团团转了。 “上战场连枪都不带,你这心也太大了吧?”监考老师心说,你现在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马天来没接话茬,继续装无辜道:“老师,那您说现在怎么办?” “还能咋办?”监考老师干生气没办法,“总不能这么干坐着呀,赶快看看能跟哪个同学借支笔先写着。” 得嘞,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台阶有了,马天来当然不能浪费机会。可他还是对冯诗楠抱有一丝幻想,于是装起可怜,将无助的目光投了过去。 三个呼吸过去,冯诗楠就是不看他…… 监考老师看了半天,觉着马天来不像求助,倒像暗送秋波,于是没好气地提醒道:“你还答不答题了?” 幻想破灭,马天来长叹一声,接着小意说道:“老师,那我就跟后面的这位同学借支笔算了。” 马天来不想让监考老师起疑,他假装不认识陈戒,所以故意称呼后者“这位同学”。 监考老师不允许考生之间交头接耳,所以要代为转达,只听他对陈戒说道:“这位同学,前面同学的笔弄丢了,你有多的笔吗?能不能借他一支。” 以陈戒的谨慎心思,笔他多得是,借支笔而已,小意思,只是马天来用“这位同学”称呼自己,让他听了着实不爽。 他从笔袋里取出一支水性笔,在草稿纸上划拉几下,确定出水顺畅后递给了监考老师。 监考老师冲陈戒和蔼一笑,把笔递给马天来说道:“考完试后记得好好谢谢人家!” 考完试?马天来笑笑,考完试他就没心情听我说谢谢喽,要谢还是现在谢吧。 “谢啦。”马天来笑得格外灿烂,可在陈戒看来,这笑容怎么这么不怀好意呢? “啧!”监考老师瞪他一眼,“谁让你交头接耳了?!” 陈戒借的痛快,因为不知道打小报告的真凶是他,陈戒毫不犹豫,因为不知道马天来后面的算计。只要知道其中任意一项,陈戒不收拾他就算烧高香了,还想借笔?门儿都没有! 陈戒虽然善良,但他平日里最痛恨的就是那些用恶意消费善意的人。 笔,马天来有了,可是完成一场考试,光有一支笔哪够用啊! 草稿要打,答题卡要填,几何题要做辅助线,有了笔误还要涂改,需要的文具多了去了!而且这种笔陈戒肯定多得是,只搞到这么一点战利品,马天来的笔袋岂不是白白牺牲?! 文具马天来还得借,只有一支笔肯定完不成考试,这点监考老师也清楚,所以就算他一会儿交头接耳,也在情理之中。判他作弊,马天来觉得可能性不大。 可他就在监考老师眼皮底下,就算不判作弊,回头次数也不能太频繁,否则陈戒没发光,监考老师就要先跳脚了。 可是借点儿什么才好呢? 要借就得借关键物品,得是那种十分重要却又偏偏不多的文具才行,马天来正琢磨,刚好看到答题卡,眼前顿时一亮。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七十六章 多行不义 - 束发之年 - 火峰 马天来想到了涂卡用的铅笔! 这种笔对考试既重要,考生又不会大批量准备,借这个最合适。 只见马天来微微将头转了过去,伸出一只手,小声说道:“2B铅笔。” 陈戒听得很清楚,马天来说2B铅笔时,中间有一个明显停顿,那话听上去的效果更像是:“2B,铅笔。” “喵的……”陈戒知道马天来是故意的,这个铅笔他一百个不想借。 “抓住主要矛盾,抓住主要矛盾……”陈戒默念几句,把心情平复下来,他懒得跟马天来计较,取了支涂卡铅笔递给他,便继续做起了试题。 旁边的闹腾,让冯诗楠的精力无法完全集中,感觉到陈马二位的非正常互动,有意无意地,她也会用余光瞟上一眼。 真是个大日期…… “大日期”是他们那儿的本地话,“期”字读轻声,意思是说一个人磨磨唧唧,没正形。 这话是冯诗楠说马天来的,因为后者借到笔后根本没在答题,他在转笔! 闹别扭归闹别扭,冯诗楠还是会替陈戒鸣不平,既然马天来不在乎考试,干嘛还要折腾别人?她瞥了马天来一眼,继续做起了卷子。 拿到涂卡铅笔,马天来还不踏实,他不知道陈戒是否留有备用,如果不能做到某种资源的垄断,整个计划还是会以失败告终。 想到这里,马天来决定转换策略,干脆每隔一会儿借点东西,只要打乱他的节奏,陈戒不就没心思答题了?心思都没了,这试他能考好才怪! 马天来感觉的到,陈戒对这次比赛非常重视,他就是想让后者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马天来看了看表,距离刚才借笔已经过了十分钟,这个频率,他要再跟陈戒借点别的东西,监考老师应该没意见吧? 马天来想试试,微微转头,悄声道:“橡皮借我。” 监考老师只是看他一眼,虽然脸上写着不快,知道他是借文具,倒也没说什么。 “先等下!”陈戒打断道,他正在心算,最怕被人打扰,“哎?y是多少来着……” 马天来的叨扰就像一只踢到插头的脚,让陈戒脑海里的演算面板彻底失去了影像。 “唉……”想到演算又要重新开始,陈戒捏着鼻梁,再次平复起了心情。 他看出来了,马天来那边就是个无底洞,一会儿借笔,一会儿借橡皮,过一会儿说不定又要借尺子,借胶带纸,没完啦?!要是再让马天来干扰下去,这个试他就别考了。 马天来的心思陈戒并不知情,所以,虽然被他频繁打扰,陈戒只是无奈,气性倒是不大。 别人眼里的马天来霸道,有钱,唯我独尊,可在陈戒看来,他不过是个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的孩子而已。 说句不好听的,在陈戒眼里,马天来就是个“弟弟”。 “弟弟”撒个娇,陈戒认了,但也不能没完没了吧? 这次,陈戒决定一了百了,别说橡皮,干脆把整个笔袋扔到马天来的桌上,小声甩了一句:“要啥自己挑,挑完赶紧给我!” 要不是陈戒有些不耐烦,这种草率举动他打死干不出来,以他的谨慎心思,就算扔笔袋,他也一定会把要用的文具全部先挑出来。 可他现在有点上火,有点心烦,考虑问题就没那么缜密了,只能说百密一疏啊! 扔笔袋的动静同样引起了监考老师的注意,他赶忙站起身来,拿过笔袋检查一遍,确认没有作弊嫌疑,才把笔袋还给了马天来。 原本肃静的考场,因为马天来变得鸡飞狗跳,就连监考老师也不满起来,心说别人好心帮你一把,没想到,还帮出麻烦了! 只听监考老师警告道:“这次需要啥,一次找齐了,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影响后面同学答题,我就取消你的考试资格,直接把你哄出去!听懂了吗?” 别的同学埋头考试,马天来却在悠哉转笔,监考老师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所以警告时的语气不免严厉了些。 马天来向来反感被人命令,更不喜欢被人警告,如果放在平时,就冲监考老师的态度,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这回可好,不仅被人警告,还是当着冯诗楠和陈戒的面,冯诗楠是谁?马天来的心上人。陈戒是谁?马天来的死对头! 陈戒没丢脸他倒先跌份了。 “小爷不要面子哒?!”马天来越想越生气,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所以回了一个极为隐忍的微笑。 马天来不能把监考老师怎样,便把这笔账又算到了陈戒头上:如果不是你把笔袋扔过来,监考老师能对我发这么大火吗?! 看着笔袋,马天来脸上的阴郁气息越发浓重。 原本小小的嫉妒,在膨胀成愤怒、仇恨之后,正在报复的道路上越走越远,马天来被仇恨蒙蔽双眼,道理对他没用,何时回归理性,取决于那位名叫“南墙”的老师何时出现。 不管怎么说,陈戒的文具在劫难逃,就看马天来怎么处理了。 马天来毕竟是个男孩子,不可能像女生的毒闺蜜一样把陈戒所有的笔芯拔出来扔掉,那样做太小家子气。再说了,陈戒手上正拿着一支,就算把水性笔的笔芯全扔了也没意义。他只要在关键物品上下够功夫就行了。 马天来翻弄着笔袋,很快就发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另一支2B铅笔。 这种笔又少又重要,就像文具里的特种部队,把它们全部破坏,出力最小,效益最高,这笔经济账,马天来会算。 马天来之所以与2B铅笔如此投缘,除了经济账,可能也应了一句老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想到这里,马天来不禁冷笑一声,他手握铅笔,对着草稿纸缓缓按了下去。也不知是这支笔的质量确实差点,还是马天来的怒火加重了力道,只是稍一用力,他就把笔尖的部分全部撅折了,此时的笔头只剩下些木屑般的毛刺。 看着手里铅笔的残败模样,马天来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再心细的考生,一般也只会准备两支涂卡铅笔,马天来却仍不放心,非要回头确认一遍,除了陈戒手里的水性笔,他的桌上,只剩尺子,还有一支自动铅笔。 自动铅笔?马天来嘀咕起来,他快速翻看着笔袋,拿出铅芯一看,也是2B的! 虽然有些犹豫,马天来倒也不太担心,关于答题卡,有些2B铅芯倒是可以偶尔识别,但也仅是偶尔,他还没听过哪个考生愿意拿自己的前途赌概率。这次考试,陈戒既然如此看重,就更不可能用铅芯涂卡了。 目前为止,陈戒的两支涂卡铅笔,一支被马天来霸占,另一支的笔头也已被彻底破坏,涂卡铅笔不能用,陈戒的选择题注定零分! 要是平常,想到陈戒气到跳脚的样子,马天来定会沾沾自喜,就此收手。可是今天不同,这个笔袋一旦还回,陈戒与他必会势不两立,那个时候,万一出了纰漏,再想搞些小动作就绝无可能了。 不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马天来决定对笔袋进行最后一次彻底检查,这一检查不要紧,那个埋在最里面的转笔刀浮出水面。 “陈戒他老妈心还挺细……”马天来嘀咕道。 他的文具由马母准备,想当然的,他认为陈戒的文具也是由陈母准备。马天来暗自庆幸,还好刚才留个心眼,要是把转笔刀还回去,那支断了的铅笔还不立马满血复活啊! 可是转笔刀要怎么处理呢? 藏在身上?马天来觉得不妥,万一陈戒找他要,一旦闹僵,被监考老师搜身,脸就丢得更大了。不能放在自己身上,也不能轻易被人找到,那该藏在哪呢? 马天来坐在第一排,他的桌子正好紧贴讲桌,马天来一边琢磨一边研究起了讲桌,随着目光的逐渐下移,他发现讲桌的桌底和地面之间留了一道缝隙,而这条缝隙看上去怎么也有一指来宽。 他弯腰一试,确实如此,不禁喜上眉梢,把转笔刀藏在这里不就万事大吉了嘛!马天来余光偷瞄,确定监考老师没有盯着自己,弯下腰,一弹指,就把转笔刀弹进了缝隙。 一个是塞,两个也是塞,好不容易找到个藏东西的好地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为免夜长梦多,马天来把笔袋里的自动铅笔和整盒铅芯一便弹了进去。 大功告成! 爽!一连串的缜密运作,让长期处于多巴胺快乐机制的马天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内啡肽带来的快乐。 但是马天来知道,更爽的还在后面,他十分期待陈戒看到笔袋时的反应。 马天来的爽点,却是陈戒的痛点,所谓缺德带冒烟儿,马天来是也。 因为要装样子,马天来留下了唯一能用的涂卡铅笔。他把笔袋还回去时,陈戒还在做题,也就没顾得上搭理他。 大概过了五分钟,陈戒的选择题全部答完,他的习惯是选择题全部做完再去涂卡,一次性涂完,这样效率更高。 可是当他打开笔袋,摆在面前的那支铅笔早已面目全非。 是否真的惹恼一个人,首先反映在辈份上,刚才马天来还是个“弟弟”,此刻却…… “这孙子……”陈戒心里暗骂一声,内心的愤怒火山终于开始蠢蠢欲动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七十七章 两场比赛 - 束发之年 - 火峰 一开始,陈戒只是觉得马天来不懂事,可当他看到这支铅笔的惨状时,他确定,马天来就是故意在找自己麻烦,联想到之前高格立说的,陈戒有理由相信,小报告的事八九不离十也是这个货干的。 虽然作案动机尚不清楚,但陈戒不是警察,没必要把里面的弯弯绕绕全搞明白,只要他看懂了这支笔传递的信息,就够了。 白眼狼! 陈戒一边后悔一边大呼草率,怎么能把笔袋直接丢过去呢?! 一人有病,亿人吃药的时代,一个人,一件小事的训练,就可以让当事人对整个群体产生警惕。 防人之心不可无。陈戒不过十五岁,可这七个字却在他的人生里多次出现,反复提醒。 传统教育告诉陈戒要待人以诚,可现实的条件反射却总逼着他紧闭心扉。 真矛盾! 陈戒对童话没举趣,寓言故事倒是经常看,他没想到,千防万防,今天还是当了回东郭先生。 助人为快乐之本,助纣却是为虐之源。世界想要更美好,马天来这种人不能惯。 “眼拙了。”陈戒悻悻道。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陈戒可不像东郭先生那般懦弱,帮你可以,可你要是不识好歹,我反手照样可以治你! 善良被恶意消费,这种毛病不能惯,如果没有反制措施,一旦闷气生久了很容易憋出抑郁症。 陈戒懂自爱,为了不把自己逼到这步田地,他需要反抗。 陈戒乐天知命倒也罢了,可他只有十五岁,还没到无欲无求的境界,他的心气还在,这件事要是讨不来个说法,一旦开了口子,陈戒早晚都会变得愤世嫉俗,为了保护自己对待世界的那份善意,他也必须反抗! 和邻居的书柜事件不同,这件事情的恶劣性质明显严重得多。陈戒算的不是经济账,他讲的是居心。 书柜事件是无心对无心,邻居的动机并不针对陈戒一家,只是不懂为人处世,或者说,情商太低,所以才让陈戒头疼。而陈戒,也只是见招拆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不过后面的事态脱离控制,才让他有些闷闷不乐。 而马天来不一样,这货明显早有预谋!他是在利用陈戒的善良打击陈戒,是赤裸裸地用恶意消费善意,陈戒最痛恨者,莫过于此! 陈戒对马天来,自问于心无愧,不论后者出于何种目的,如此作为实实卑鄙!这种情况,陈戒反制马天来,不仅不会闷闷不乐,反倒觉得心安理得。 想到这里,陈戒的战士人格再次苏醒了。 决心有了,但做事情也得挑时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陈戒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把考试完成,其余的事情咱们秋后算账! 道理谁都会说,能不能做到却是另一回事,陈戒只有15岁,情绪控制还达不到炉火纯青。 自己一片红心被人泼粪,陈戒怎能不憋屈?!他越憋屈越生气,越生气思路越混乱,陈戒这会儿再看试题,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如果现在不是考场,陈戒真想站起来狠狠踹他一脚。扰乱考场秩序?这种罪名陈戒真无所谓,他只是不愿影响其他同学考试,毕竟城门失火,还是不要殃及池鱼的好。想到这里,他只能尝试着把愤怒平息下来。 陈戒缓缓闭起双眼,回忆起了之前看过的情绪控制法。 他想象大海,想象森林,进而又想象起了草原,随着想象的深入,那片草原的轮廓逐渐具体,越发清晰,他甚至看到了草原上明暗相间的草皮。 无中生有,一条条白线出现了,勾勒出了边界、半场还有大禁区,陈戒这才发现,自己眼前的草原竟是一片绿茵场! 台阶,椅子,围栏,把陈戒围在了观众席上,人山人海,那是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球场之上,双方球员正在对攻,他们的目标,正是场边摆放的那座象征着实力与荣耀的大力神杯! 再看两队球员的队服,陈戒认得,那是法国队和意大利队。这时他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来到了2006年世界杯决赛的赛场! 赛场大屏幕显示,现在已经到了加时赛的第18分钟,法国队刚刚获得球权。 不像其他观众,陈戒没有盯着控球队员,这场比赛他看过,他知道此时的焦点会马上聚集到齐达内身上。 果然,那一幕还是发生了,齐达内因为马特拉齐的语言侮辱用头撞倒了他,裁判过来了,红牌出现了,齐达内被罚下了…… 他的身影永远定格在了与大力神杯擦肩而过的瞬间。 这场比赛很经典,陈戒看过很多次,可是每到这个画面,他还是会替法国队感到惋惜,齐达内中计了,中了马特拉齐的激将法,马特拉齐就是想激怒他,而齐达内,竟然让自己的对手如愿了。 作为同性,陈戒理解他,齐达内只是在用行动维护着自己和家人的尊严。 可在陈戒看来,这种处理方式的性价比实在值得商榷,既不能给对手造成实际伤害,又间接打击了本队士气。这个选择,也让他与大力神杯失之交臂,代价着实不小。 有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这个问题既是陈戒替齐达内问的,也是为他自己问的——他现在也面临着同样问题。 随着问题出现,瞬间,陈戒脑海里的画面为之一变,虽然还是绿茵场,画面却比刚才的比赛更有历史年代感,看上去有种老旧泛黄的感觉。 和上一场的夜间比赛不同,这场比赛发生在一个晴空万里的艳阳天。 还是世界杯,这次的比赛队伍变成了阿根廷与英格兰,陈戒认得,这就是让马拉多纳赢得上帝之手称号的那场比赛——1986年世界杯四分之一决赛。 虽然那个时候陈戒还没出生,但是他对纪录片一向青睐有加,这场比赛他并不陌生。 上半场进行到40分钟,英格兰后卫布彻肘击马拉多纳,企图将他惹恼,目的就是想让马拉多纳就范。 四年前的世界杯,阿根廷对战巴西,马拉多纳因为对手的恶意犯规恼羞成怒,由于报复对手,他被红牌罚下。 英格兰,等的就是这一刻! 可惜,布彻的算盘打错了,经过四年历练,马拉多纳早已不是当初的青涩小伙,此时的他,报复对手的方式更加成熟、破坏力也更为惊人。 下半场的哨声刚一响起,马拉多纳就对英格兰的防线展开了猛烈进攻,比赛进行到51分钟,他连续晃过对方多名防守球员直奔英格兰大门,他的速度太快,裁判还没反应,他就用上帝之手把球送入了球门。 哪怕英格兰多次抗议,可是边裁判定进球有效,主裁又因慢了半拍,没有看清细节,所以最终判定阿根廷得分! 这种得分方式虽然值得商榷,但是马拉多纳已经用行动告诉陈戒,什么样的报复才是最有意义且最具破坏力的——那就是进攻!那就是得分! 陈戒回过神来,终于看清局势,他现在的真正敌人,是考试,而马天来就像这场考试派出来的防守人员,正企图通过恶意犯规激怒他,目的就是影响他的发挥。 原本愤怒的情绪,因为陈戒溜号看了两场比赛,瞬间缓和下来,不仅缓和,还斗志重燃! “小子!”陈戒看着马天来的背影心说,“你等我考完试的!” 安静许久之后,陈戒的座位再次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笔尖与草稿纸摩擦发出的。 为了保持状态,陈戒把答题卡压在了草稿纸下面,他怕看见答题卡,又想去踹马天来。 “答题卡最后再涂吧……” 陈戒已经在控制情绪上浪费了不少时间,他现在答题心切,竟然没顾上再去核对一遍笔袋里文具的缺损情况。 马天来一直等待陈戒发作,可是半晌过去,后面没有动静不说,现在倒好,怎么又听到动笔的声音了?而且这落笔声还如此轻盈、紧凑,听上去不带一点情绪,这就怪了…… 马天来心里纳闷,再次把头扭了过去,发现陈戒正在奋笔疾书,不仅没生气,反而多了几分坚毅。 “难道他还有杀手锏?”陈戒的情绪一稳定,轮到马天来打起了嘀咕。 由于被监考老师警告,马天来不好再去骚扰,只能安慰自己道:“索性我有笔在手,不怕你最后不来求我!” 距离收卷仅剩5分钟,监考老师看着表,特意站起身来,提醒大家注意时间。 “呼!” 陈戒后来居上,已经完成了全部答题,想到只剩答题卡,他长舒一气。 起初,笔尖折断陈戒并不担心,毕竟他有自己的应急方案——转笔刀,可是搜遍整个笔袋都没找到它时,他就有些着急了。 不仅如此,笔袋里的自动铅笔和整盒铅芯也不见了! 自动铅笔丢了陈戒倒不在乎,就算也是2B的,可是铅芯被机器识别的概率太低,陈戒不会去赌。 不过,所有细节都在暴露马天来的用心:他不是找麻烦,而是有预谋地暗算! “马天来行啊,你小子可以!”陈戒嘀咕着,不怒反笑,你不是要玩嘛?有机会,哥哥陪你好好玩玩!想到这里,他不由地攥紧了拳头。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七十八章 一份温暖 - 束发之年 - 火峰 现在,距离考试结束只有5分钟,陈戒明白,当务之急是把答题卡涂完,这直接关系到他的总分和最后名次。 一试120分,选择题独占40分,如果不涂答题卡,即使其它题目全部答对,陈戒也只有80分而已。 二试180分,是陈戒的弱项,就算这周补过短板,他也只有100分的把握。 想要冲击名次,按照何老师的经验之谈,两场考试分数相加,总分至少要到180分。如果不涂答题卡,陈戒满打满算只有180分,扣除一部分错题扣分,想冲名次?悬! 套用足球解说经常用到的一句话:这种情况,陈戒只有理论出线的可能。 名次,陈戒本无所谓,他求的,是免交作业后省出来的时间。 陈戒很幸运,年纪轻轻就找到了目标,不仅有目标,还有领路人,陈国刚有经验,有方法,跟着父亲,他隐隐看到了希望。 可他走的,偏偏不是寻常路,想要另辟蹊径,总要付出代价。 两年时间,这是陈国刚跟他的约定。 对,陈国刚有经验,有方法,是个过来人。可这些经验不会自己飞到陈戒脑子里,他得从零开始一点点学,而这,需要时间。 两年,730天,每天8小时睡眠,每周40小时上课,再扣掉吃喝拉撒、活动、写作业,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 能省一点是一点。 陈戒算过账,两年数学作业,每天1小时,不写的话,能省出730小时。而集训班只有2周,平均每天3小时,只需42小时。 陈戒有老本,不写作业撑到高二没问题,如果最终事与愿违,高三发力补回来就是了。 42小时换730小时,这笔买卖值。既然值,陈戒就做! 可他万没想到,辛苦准备半天,临门一脚,却偏偏跳出个马天来! 马天来舒服惯了,打了人,有人善后。闭着眼,就进重点。觉得寂寞,微微一笑,小姑娘立刻围上来替他解宽心,一切的一切都有别人为他铺路。这不,高中还没读完,马父就把他的重点大学安排好了。 陈戒呢?因为父母分居,为了配合陈国刚,从小又当儿子又当闺女,没什么朋友,一切亲力亲为,靠着独处时间积累出了先发优势,日子过得一直很单调。 好不容易找到目标,觉得人生有了转机,身为亲爹的陈国刚还要给他使绊子。这些陈戒都没说啥,为了扬眉吐气,他只能拼尽全力。 陈戒的一小时恨不得分八瓣来花,这种心情马天来根本体会不到,陈戒的辛勤,在后者眼里,只是恶作剧消遣的对象。 正因为马天来体会不到,糟蹋起别人的付出也就毫无愧意。 如果不是身在考场,陈戒真想踹他两脚,可是此刻,他也只能压着火气,弹了下马天来的后背,低声质问道:“我笔呢?” 马天来轻轻摇头,脸上挂着笑意,看来,陈戒真的生气了。他要吊吊陈戒的胃口,所以没有急着转身。 “问你话呢!”陈戒再次问道。 马天来看了眼监考老师,示意自己并无作弊之意,接着回头说道:“什么笔?” 监考老师看出来了,马天来确实不会作弊,这小子压根不为考试而来,他来,纯粹捣乱! 马天来明知故问,陈戒听了大为光火,反问道:“你说什么笔?!” 马天来反倒装起了正经,回道:“你不说我哪知道?还有别的事么?没事别打扰我考试!” 监考老师听见这话,看了眼马来天的试卷,四个字,空空如野…… 监考老师冷笑一声,心说:“您这考试还用打扰?” “我涂卡笔怎么折的?”陈戒的火气越发大了起来。 马天来心里一乐,心说你终于看见了,他没回头,只是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我自动铅和那盒铅芯呢?”陈戒继续追问。 “我哪知道?”马天来演技上线,一脸蒙在鼓里。 “咳咳……”冯诗楠已经完成答题,她干咳两声纯粹是对旁边二位的提醒——他俩太闹腾了。 马天来借题发挥,扭头说道:“注意考场纪律。” 陈戒气得不善,心说你倒装成正义化身了。 眼看考试马上结束,陈戒没时间继续磨叽,既然马天来不给,他就只能硬抢了。 陈戒把头向左一倒,探出座位,在马天来的桌上搜寻着,他的桌上除了卷子和最早借走的那支笔,只剩几张草稿纸。 我笔呢?陈戒自己都纳闷了,自动铅笔还好说,可最关键的转笔刀他并未看到。 他眯起双眼,又在马天来的桌柜里搜寻起来,桌柜太暗,他也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 这该如何是好? 陈戒抽回身子,冷不丁向右瞟了一眼,正好看到马天来手里的另一支铅笔,此刻,后者正转笔转的不亦乐乎。 陈戒不想搭理马天来,可是为今之计,他也只能要回那支唯一可用的铅笔了。 陈戒心里有气,不想多费唇舌,下手的力道也比刚才大了许多,他狠狠推了马天来一把,压低声音,厉声说道:“把铅笔还我!” 这一下推得马天来措手不及,把他也气得不善,他在心里警告道:“你要低声下气求我,这笔我考虑考虑兴许还能还你,要是再敢这么推我,这支笔我一起给你撅折了!” “我也要用!”马天来的回答不甘示弱。 “那把转笔刀还我!”这话是陈戒秃噜出来的,换作别人,完全可以回上一句“老子不借了”!只是听到别人要用,陈戒下意识地改要了其它东西。 陈戒的善良,是骨子里流淌的。 转笔刀?马天来心说转笔刀早让老子扔了,到哪还你?但他不能承认自己见过,所以干脆沉默起来。 陈戒见他半天没反应,再一看表离收卷只有不到三分钟了。陈戒真急了,不仅着急,而且愤怒,他狠踹一脚马天来的椅子腿,再次厉声喝道:“赶紧的!” 这一脚把马天来踹得摇晃起来,椅子也偏离了原来的位置。马天来也火了,借着形势,他把手上的铅笔也撅折了。 椅子和地面发生的刺耳摩擦再次引起了监考老师的注意,他站起身来,不耐烦地警告道:“你们俩又怎么了?!都快收卷了,不能安分点?” 陈戒把断铅扔在桌上,没好气地说道:“您看这是人干的?” 监考老师拿起铅笔看了看,心说这明显是故意弄折的,他面露不喜地质问起了马天来道:“你干的?” 马天来没有回答,只是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让他赶快把那支笔还我!”陈戒现在没时间打太极,有什么想法直接脱口而出。 “给你就给你!” 没等监考老师张嘴,马天来就把另一支折断了笔头的铅笔丢给了陈戒。 “我……!” 看到这支笔头也被折断,陈戒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本想把马天来臭骂一顿,可是站起身来他才发现,人如果愤怒到了极点,只会无话可说…… 哈哈! 马天来终于看到陈戒的愤怒表情,压抑多日的嫉恨也彻底释放,现在的他要多欢快有多欢快。 为了再补一刀,马天来调侃道:“哎哎哎,这可不能怨我,要怨只能怨你踢我椅子,要不是我失去重心,这笔且折不了呢!” 这种鬼话,别说陈戒不信,监考老师也不信啊! 你这就是故意的嘛!监考老师再看马天来,眼神里满含嫌弃和鄙夷,心说谁家爹妈,怎么教育出了这么个祸胎! 陈戒现在没功夫计较这些,虽然离考试结束不到两分钟,但是只要拿回转笔刀,一切就还有转机,想到这里,他和监考老师说道:“他还拿我一转笔刀呢!” 监考老师听懂了他的话外之意,笔折了没关系,只要有转笔刀,重新削尖了还能用。人心换人心,监考老师相信陈戒,既然他说马天来拿了,那就一定不是空穴来风。 可是监考老师刚刚把脸沉下来,没等说话,马天来就把话头抢了过来,他冲陈戒来了一句:“转笔刀什么的我压根没看见!” 接着,他又把脸扭了回来,冲着监考老师说道:“你也别这么凶巴巴地看着我,就算搜身,我也没有,没看见就是没看见!你也不用拿什么取消考试资格威胁我,这试,小爷我考到这里就算结束了,再见!” 说完,马天来抄起袋子就趾高气昂地走了出去,他那神情,大有一种凯旋而归的意味。 白眼狼! 监考老师郁结:亏我还帮你借文具呢,好心没好报! 现在,离考试结束只有不到一分钟,陈戒甚至幻听了,他仿佛听到了收卷铃声。 马天来成功了,陈戒这次是真被恶心到了。 眼看半个多月的努力付诸东流,陈戒心里的委屈劲儿别提了。 马天来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狼奶吗?! 陈戒想不明白,也没心情去想,他现在很累,只想休息一会儿。看着桌上的断铅,陈戒的主心骨就像被人拔掉一样,整个人一软,呆呆坐了下来。 看着陈戒的颓废模样,监考老师比他还难过,后者有些自责,把头微微低下,正好看到陈戒的答题卡,上面一道题都没涂呢。 得!这下,监考老师更自责了。 在愧疚感的驱动下,监考老师围绕马天来的考桌麻溜搜寻着,他找遍了地上,也找遍了桌柜,就是没有发现转笔刀。 监考老师也是死脑筋,都到这种节骨眼儿了,找人借支笔会死啊! 唉……监考老师叹着气,一筹莫展。 唉……陈戒叹着气,心气全无。 就在此时。 “现在还有时间,用我的吧。” 一只白嫩玉手指成拈花,伸到陈戒面前,手里,拿着一支铅笔。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七十九章 尘埃落定 - 束发之年 - 火峰 也许是刚才的愤怒消耗了太多能量,陈戒现在的状态有点像轻症低血糖患者:乏力、恍惚,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 本应是争分夺秒的关键时刻,陈戒的心气就像丢到水里的石头,一直下沉,根本浮不起来。 虽然有个声音一直都在提醒陈戒,告诉他考试就要结束了,可他就像一位溺水者,虚弱无力,那感觉,就像周围一片汪洋大海,不见一块浮木,他正被海水围困、缓缓下沉,眼看就要窒息了。 咕噜咕噜…… 突然间,陈戒又能呼吸了,不知何时,他的背后多了一件氧气瓶,有个人正在试着拉他重出水面。 那只拉他的手陈戒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只女孩子的手,雪白,纤细,修长。 顺着那只手,陈戒缓缓望去,发现一对眼眸正在注视自己,带着鼓励,满含安慰,同时还流露着女性特有的温柔,虽不像江南姑娘似水般的柔软,却也足够沁人心脾,疗愈人心——那是冯诗楠的双眸。 陈戒看得出神,竟然忘了把笔接下。 四目相对,冯诗楠含蓄低头,她见陈戒没有接笔之意,把笔放在他的桌上,羞涩将头扭了回去。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涂卡,没时间啦!”监考老师无语了,心说这孩子心可真大,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看姑娘。 “哦哦哦……”陈戒被监考老师一语点醒,赶紧拿起铅笔准备涂卡。 铃…… 万没想到,陈戒的笔刚到手,收卷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只见监考老师一脸严肃,站在陈戒旁边,冲着整个考场喊道:“所有人全部停笔!最后一排,把卷子从后往前传过来。” 天公不作美呀! 陈戒的神色像个落榜书生,叹着气,摇着头。虽然心有遗憾,可是看着手里的铅笔,反倒多了几分欢喜。冯诗楠如果回头,她会看到陈戒正在冲她微笑,平淡而温暖,含谢亦温馨。 人生嘛!不如意事常八九。 尽人事,听天命,看来老天爷这次没有站在陈戒一边。 以后啊,还是老老实实写作业吧……想到这里,陈戒苦笑一声。 陈戒这种人懂规矩,响铃停笔是条件反射,可他刚要把笔放下,就听有人悄声说道:“你继续,再给你最后一分钟。” 监考老师没有看他,而是望着最后一排,可陈戒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出于提醒,说话时,监考老师特意敲了敲他的桌子。 话间刚落,就见监考老师指着最后一排的考生说道:“哎哎哎,你那卷子怎么传的!” 说完,他就亲自收起了陈戒这行的卷子,从最后一位考生开始,每收一张,他都要查看考生姓名以及准考证号,确认是否漏写,卷子收上来后,他还要对着桌子把卷子敦整齐,动作要多慢有多慢。 陈戒明白,监考老师是为自己争取时间。这份好意陈戒不能辜负,所以二话不说涂起卡来。 公道自在人心,法理不外人情。 监考老师明白,陈戒落到这步田地,自己难脱干系,如果不拉陈戒一把,良心岂能安逸?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位监考老师不是怕事之人,人活一世,他图的,唯有四字:问心无愧。 帮马天来,他图的是心安,帮陈戒,他图的也是心安。前面碰个白眼狼,他自认倒霉,后面这个热心肠,却万不能让他心凉。 这正是:好事多磨难,人间尽沧桑! 陈戒倒也争气,没等监考老师收到自己,他就已经涂完了答案。 监考老师过来时,看着陈戒已经涂满的答题卡,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陈戒的卷子交了上去,有惊无险地完成考试。长舒一口气后,陈戒不忘伸出援手的冯诗楠,本想过去说声谢谢,谁曾想,人家根本没给机会,卷子刚一收完,一溜烟的功夫,她就离开了考场。 对,她就是在躲陈戒。 既然冯诗楠仍旧不想理他,干嘛刚才还要帮他? 一码归一码,马天来的暗算,冯诗楠自始至终看在眼里,她实在看不惯前者恩将仇报的嘴脸,要是陈戒为此考试失利,那才真叫老天不开眼!冯诗楠的正义感要求她义无反顾,挺身而出。此举是义,是公! 可是帮归帮,论私情,她并不希望陈戒误会什么,也不想他和自己走得太近,她担心这样下去没几天,自己又得变回那个喜怒无常的她。 她明白,以陈戒的性格,考完定要过来道谢,所以干脆掐起盾字诀,趁着陈戒涂卡,赶快溜之大吉。 有时,人生就是如此奇妙,两个明明很懂彼此的人,却偏偏搞得跟两条平行线一样。 二十分钟过后,第二场考试如期开始。 二试时间是9:40-12:10,总共150分钟,考试涉及平面几何、代数、数论、组合等内容,虽然只有四道题,但是整体难度比一试高出几个等级,真正的国际奥赛水准。 这场考试,因为马天来没有出现,陈戒的发挥出奇顺利。虽然掌握程度有限,但是陈戒的拿分点全都把握住了。 离开考场,他回顾着整个上午的表现,整体还算满意,接下来就是等待成绩公布了。 至于马天来,陈戒根本不担心,在他眼里,马天来就是个小屁孩儿,想要治他,办法多得是,真要论耍心眼儿的话,陈戒坏起来能甩他马天来好几条街,就算他老爸有钱有势陈戒也根本不怕他,因为马天来的手里根本就没有陈戒的把柄。 如果陈戒父母就职于马父的公司,这事儿倒要掂量一下,现在,两家之间根本没有半点交集,只要时机成熟,陈戒完全可以放开手脚修理他,陈戒早就在战略上形成了对他的蔑视,所以这个事他不着急。 数学联赛尘埃落定,陈戒紧绷了半个月的心弦终于得以释放。 周六整个下午,陈戒都在给自己放假,他选了几本漫画做为自己的消遣。 和同龄人喜爱的热血类漫画不同,陈戒偏爱的漫画类型是幽默哲理类的,比如蔡志忠的系列。 陈戒受陈国刚熏陶,长期处于古井无波的快乐机制,他不需要打打杀杀的情节为自己提升体内多巴胺的含量,他对这种奖励机制的快感没兴趣,太燥。 心平气和地,看些轻松幽默的漫画,偶尔开怀一笑,也是一种生活。 劳逸要结合,张弛应有度。自从学了股票,陈戒越发觉得,人生,其实和一只股票的运行非常相似。 长线牛股也不可能天天都涨,每段主升浪后都要休整一段时间,只不过涨多跌少。 牛股的回档是为了寻找支撑,从而获得新一轮的上升动能,学习过后的娱乐也是为了把紧绷的神经放松以期恢复精神上的韧性,一个道理。 有益身心的漫画游戏,陈戒从不反对,只要分清人生的主旋律就好,前提真的有益身心。 以前考完试,陈戒只需向吕国萍汇报考试进展即可,雷打不动,接着便再无人打扰,之前一直如此。 可是上了高中,陈戒的生活正在悄然改变,以前近乎死寂的人生轨迹开始产生波动,他有了使绊子的对手,也有了送温暖的朋友。 考场之上,有冯诗楠帮助自己,考场之下,也有高格立电话问候。两人聊了几句关于考试的事,话虽不多,却也是一种羁绊。 看了一下午漫画,到了晚上,陈戒的紧迫感便再次恢复,这种感觉一旦出现,陈戒知道,他的休息时间结束了。 合上漫画,陈戒在书桌前坐了下来,想着明天应该看些什么。 陈戒的书桌有个连体书柜,  里面五花八门,摆着各种书籍。按照陈国刚的建议,陈戒觉得是时候看看那本《易经》了。 按说陈戒自幼接触传统文化,应该比其他同龄人更易接受古籍才对,可他说不上来为什么,看到《易经》二字就浑身不自在,他的心里怪怪的,甚至有些排斥,他总感觉这种书不是他这个年纪的人该看的。 在陈戒印象里,看这种书的人,往好了想,应该是鹤发银须的老先生或者仙风道骨的出家人,往难听了说,则是那些摆摊算卦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他一个积极向上的祖国大好青年,看这种书干什么?! 陈戒的学习向来是自发性的,只要认识到某种知识的重要性,不用人摧,他自己就会制订学习计划,陈戒的学习从不枯燥,他很善于从知识里面找乐子,之前的九年义务教育就是这么过来的。 现在倒好,陈戒看到《易经》,除了不知道这本书重要在哪,甚至还打心里排斥,这种情况,他是怎么也学不进去的。 这本书是陈国刚推荐的,陈戒可以硬着头皮学,但他知道,这种心态有问题。学习,终究是为自己而学,想要转变心态,他必须搞懂这项学习的意义在哪。 可是现在别说意义,陈戒看见《易经》就像孙悟空看见五指山,打个照面就想躲,这个思想包袱如果一直背着,再怎么学也是事倍功半,浪费时间罢了。 索性陈国刚就在书房,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老爸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个任务,那这答疑的工作他总要费心下吧?想到这里,陈戒打开房门,朝着书房走去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八十章 刻板偏见 - 束发之年 - 火峰 嗞妞…… 陈戒推门时,陈国刚正在书房看书。 门未大开,只是压了个门缝,陈戒露出半个脑袋,一脸调皮。 “爸,您还没休息呐?” “漫画看完啦?” 陈国刚的视线依旧锁定在手里的《旧唐书》上,最近,他好像跟唐代历史卯上了,前段时间才刚刚死磕《新唐书》,这几天就又跟《旧唐书》较上了劲。听到陈戒进来,他也只是用余光斜了一眼。 别说,陈国刚这为父的架子端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他知道陈戒看了一下午漫画,没管。当爹的和当妈的不一样,理性,也没那么爱唠叨。陈国刚股票做了这么多年,《易经》看了这么多遍,再连个劳逸结合的道理都不懂,就真要挨陈戒白眼了。 陈国刚不反对儿子看漫画,毕竟陈戒的独立性已经锻炼出来,他自己知道主次,只要大方向没问题,陈国刚也乐得清闲。 毕竟,在陈国刚内心深处,他连儿子突遭横祸的最坏结局都已提前做了心理准备,小小的漫画又算什么? “爸,您现在不忙吧?”陈戒见父亲没反应,站直身子,推门走了进来。 “有啥问题直接说,啥时候学得拐弯抹角了?”陈国刚把书合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是陈戒拐弯抹角,而是一想到聊《易经》,他的心里总是忐忑,犹豫,抗拒。 一种不知名的力量萦绕在陈戒周围,把屋里的气氛也搅得异样起来。 只听陈戒支支吾吾道:“爸,我打算明天开始学习《易经》,可是现在的状态总是有些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 听到陈戒求助,陈国刚放下手中的书,他明白,又到自己履行父亲义务的时刻了。此刻,陈戒正处在十字路口不知何去何从,他需要陈国刚提供指引。 “嗯……”陈戒若有所思道,“这种感觉和我刚开始读《论语》时有点像。” 就算老陈家家风传统,也不代表陈戒天生就能接受传统文化。 开蒙之初,《千字文》、《百家姓》陈戒倒也背过,但那时的他,意识还在萌芽期,基本是父亲让他背什么,他就背什么,而且这些文字的内容很中性,并没有涉及到中华文化的逻辑核心区。 等陈戒稍大一点,陈国刚也只是让他接触唐诗宋词,这类文字不讲逻辑,但有很强的艺术性,一来增加他的识字量,二来,也能降低陈戒对文言的陌生感,算是为后面的学习打下基础。 可以说,从陈戒降生,陈国刚的肚子里就有了一整套培养儿子的教学大纲,陈戒的每一步棋,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直至陈戒进入小学,读到三四年级,陈国刚才让他接触《论语》,不同于开蒙读物和唐诗宋词,这类书籍开始系统介绍中华文明的价值观和方法  论。 当然,《论语》里所谓的方法  论主要是些修身养性、为人处世以及治国安邦的道理,套用时髦一点的说法,就是偏重管理学。 虽不涉及其它学科,可是这套管理学,体系特别完整,小到管理自己,大到管理国家无所不包,应有尽有。 所谓“半部论语治天下”,不是没道理的。 可惜,这部书只对管理学有所涉猎,当年,如果没有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策干预,科学技术类的方法  论倒是能由鲁班或者墨子的门人发扬光大。 历史,从来没有如果二字。 陈国刚让陈戒看《论语》,并非出于野心,他不指望陈戒将来参与国家管理。学习《论语》,只是想让陈戒出身社会前首先学会为人处世。 除此之外,在他看来,陈戒做为华夏子孙,如果连祖先的思想境界都不了解,是不是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有件事陈国刚失算了,或者说,他低估了陈戒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陈戒从小朋友不多,闲着没事,只能看书打发时间,小学三年级的他,阅读量已是同龄孩子的十倍有余。 陈国刚让他学习《论语》时,杂七杂八的文章陈戒已经看了许多,那时的陈戒不懂审视,听风就是雨,文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加上又是意识形成的关键期,有些观念他就先入为主了。 不巧,陈戒提前接触的又偏偏是“打倒孔家店”一类极力否定传统的思想。 所以,当陈国刚要求陈戒学习《论语》时,后者的内心相当抗拒。别说,确实和今天的情况有些类似。 还好,陈国刚善打预防针,很早以前,他就给陈戒提过醒,一个偏听则暗,兼听则明的醒,一个不要迷信权威的醒,否则他的教学计划还真的不好开展。 知道兼听则明,陈戒虽然抗拒,并不盲从,他给了陈国刚一个纠偏机会。 都说真理越辩越明,不是真理越讨论越清晰,而是经过讨论,人的困惑越来越少,真理本身不辩自明,之所以需要讨论,是讨论的人心中有惑,不是真理需要纠偏。 所谓纠偏,纠的是人,不是真理。 庄子曾经曰过:“三人行而一人惑,所适者犹可致也,惑者少也;二人惑则劳而不至,惑者胜也。” 现代人一看文言就头疼,其实翻译过来很好懂。庄子是说,两个明白人教一个糊涂蛋,糊涂蛋还可能把问题整明白;要是两个糊涂蛋教一个明白人,时间久了,明白人也得变成糊涂蛋。 毕竟中华文明传承了至少五千年,文化断层的问题正在不断加深。陈国刚觉得,这个时代最严重的问题是糊涂蛋太多,明白人太少,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这个问题只会越来越严重。 站在真理的角度说,陈国刚自认也是一个糊涂蛋,为了不要适得其反地误导陈戒,很多时候他也只敢给个方向,他更愿意让陈戒亲自寻找答案。 有了这个大前提,再给陈戒纠偏,陈国刚也有的放矢。 他的思路很清晰,就算自己认可传统,可这毕竟是他的答案。对于传统,他并不打算用一大堆褒义词覆盖陈戒心里的贬义词,他希望陈戒放下褒贬的成见形成自己的认知。 陈国刚要做的,就是化解陈戒心中的刻板偏见,把他重新变成一张白纸,然后给他一个方向,让他自己探索。 经过短暂了解,陈国刚得知,陈戒对儒家学说的负面印象主要源于两篇作品:《孔乙己》和《范进中举》。 有了方向,陈国刚引用孔子的名言,对陈戒说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ní),小车无軏(yuè),其何以行之哉?” 意思是说,一个人如果不讲信誉,真不知他怎么办。就像大车的车轴没有活键,小车的车轴少了关扣,怎么能行驶呢? 抛出论点后,陈国刚拿出论据,他用电视上常演的古装官场剧为例,反问道: “那些赶考的举子口口声声说自己读的是圣贤书,可是有多少举子带着小抄进考场?这叫哪门子诚信?心口不一,这样的人也好意思说他是圣人门下,孔子门生?!” 一个例子不过瘾,陈国刚继续引用,还是孔夫子的话:“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意思是说,君子帮好人做好事,不帮助坏人做坏事。小人则与此相反。 陈国刚还以宫廷剧为例,继续说道: “还拿科举举例,那些收受贿赂的监考官员当年也是靠着圣贤书进入官场,自然也懂无心之非是为错,有心之非是为恶的道理。” “作弊考生读的是圣贤书,自然懂得诚信二字,明知故犯当然是恶,但是受贿官员不但不及时制止反而成其作弊之恶,如此小人行径,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孔子门生?!” 话到此处,陈国刚不再引申,仅此两点足以证明他的观点。 近代中国之所以落后,不是儒家理论有问题,而是执行的人有问题,四个字讲:阳奉阴违!反观中的人物孔乙己和范进,哪有一点翩翩君子的风度,就算放到现代,学了科学知识,也照样是两个有学历没能力的书呆子罢了! 儒家精神一直强调:有朋之远方来,不亦乐乎。之所以欢迎远到而来的朋友,并不是中国人多好客,而是古代交通闭塞,远到而来的朋友能够带来当地没有的见闻。 只不过,经过两千多年的传承,这句话被更多地理解成了中国人好客。中国人好客不假,可比起好客,中国人更好学。 如果不是近代中国固步自封,夜郎自大,对于传统阳奉阴违,中国怎会接连错过两次工业革命,最后落的个虎落平阳被犬欺的下场!这还是有朋之远方来,不亦乐乎吗?! 一代代的一知半解,酿成了后世的以讹传讹。陈国刚心痛于此,所以才尤其反感陈戒治学时的不求甚解。 陈国刚一直认为:五四先烈精神可佳,但他们的结论找!错!了! 激动归激动,第一印象对人的影响终究太深,就算陈戒听懂了,想要把刻板偏见消弭,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所以,陈国刚的话,乍一听,虽有道理,陈戒却依旧抵触,只听当时的他抗拒道: “国外不靠儒家学说,照样活得好好的,我学好课堂上的知识不就好了,干嘛非要看这些呢?”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八十一章 民族性格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的问题不是刁难,他是真的需要知道。可需要知道不代表能得到,这取决于陈国刚的知识储备和耐性。 如果陈国刚的耐性稍差,或者知识储备耗尽,为了面子,很可能会甩上一句“让你看就看,哪那么多废话”! 如果陈国刚是个死在传统里的老古板,对古人只是盲目迷信,也可能会摇头晃脑地回上一句“书读百遍,其意自见”。 书读百遍,其意自见,这话不假,但是有前提,陈戒对传统的信任尚未建立,他没有书读百遍的决心和意愿,这话对他而言,说了等于没说。 育林难,育人更难,在浮躁的当今时代,教育下一代,更是难上加难。 幼年的家庭教育,少年的学校生涯,青年的大学生活,让陈国刚懂传统,也懂时代,他知道陈戒需要什么。 他那古井无波的心境,除了冷眼看股市,也能洞察人心。 陈国刚的心境怎么来的?《大学》有言:知止而后能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一百年前,这些老话,是流于纸面的形式主义,现在,却被陈国刚拿来指导生活。 老祖宗的东西,会背没意义,得会用。正因为陈国刚尝到了甜头,才一直要求陈戒知行合一。 陈戒很幸运,陈国刚没有搪塞他。 听到儿子抛出的问题,陈国刚并不急躁,他眨了眨眼,说道: “这是民族性格的问题。” “咱们这个民族,最大的特点就是务实,但务实是一种一体两面的中性性格,往好了发展,会变成实事求是,往坏了发展,就变成现实,功利。” “咱们这个民族,强大就强大在务实上,倒霉也倒霉在务实上,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对话里,这种一体两面的整体观思想正是来源《易经》,不过,那个时候陈戒还小,陈国刚认为时候不到,也就没把这层窗户纸点破。 陈国刚接着说道: “但人这个东西吧,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务实,现实,二者本就只隔一层窗户纸,你要守着务实过日子,时间一长,它准得出溜成现实。就像刚才例子里的作弊考生、收贿考官,都是物质至上的现实主义者,否则也干不出来这档子事儿。” “老祖宗想把中国人务实精神里好的一面发扬出来,所以才要把人往君子的方向上引导。” “而儒家学说,恰恰对治国人现实的毛病。” “钱不是万能的,世上有太多东西是金钱买不来的,所以才有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说法。” “不过,当今时代,没有钱也是万万不能的,但要如理如法地求,用自己的原则换取钱财,总有一天必遭反噬!” “所以,老祖宗的这套理论,可以说,是为国人量身定做的,国外学不学我管不着,别人学不学我也管不着,你,是一定要学的!” 这话说得煞有介事,真把陈戒说心动了,他问:“爸,学了这个能发财吗?” 功利教育的结果,一切向钱看,陈戒受大环境影响,竟也不能免俗。 陈国刚头摇得果断,回答也很干脆,三个字:“不保证。” 陈戒退一步,又问:“那学了以后保平安吗?” “看造化,不一定。”陈国刚说的实话,子路做为孔子的得意弟子,最后还不是被蒯聩砍杀? 陈戒面带沮丧,再问:“那对学习有帮助吗?” 陈国刚咂了咂嘴,回道:“对别人可能有,儿子,你的成绩已经很好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那学习成绩,已经没啥上升空间了。 三个问题,回答没一个提气的,陈戒当即回道:“那还学他干嘛!不学不学。” 一听陈戒不学,陈国刚急了,忙道:“少爷,你不按套路出牌!这个时候,你该问我个疑问句,不应该问个设问句。” 陈戒才三年级,中文语法火候不到,问道:“爸,啥叫疑问句,啥叫设问句?” “你把原话的感叹号改成问号,再把‘不学不学’四个字收回去,重说一遍。” “那还学他干嘛?”陈戒拿不准,又问,“这样问?” 陈国刚笑笑,肯定道:“对了,就这样。这次带上感情,正式问一遍。” 小孩子就是好哄,陈戒还真配合,立马拿出真情实感,抑扬顿挫道:“那还学他干嘛?!” 陈国刚倒是认真,说道:“你刚问爸三个问题,求财,求平安,求聪明,你求这三样东西的根本目的是啥?” “嗯……”思忖片刻,陈戒回道,“有钱想买啥买啥,求平安身体不受罪,求聪明学习不费劲。” “儿子,可你也要知道,有钱人的风光很多只是表面现象,别人背后的辛酸你没看到罢了。至于平安,天灾人祸,生老病死,总难避免,谁都逃不掉。至于聪明,也得有度,所谓慧极必伤,人太聪明不是好事。” “那我学他干嘛?”刚才一问,陈戒是配合父亲演戏,此问,他是认真的。 “等你长大就会明白,人活一世,图个乐而已,心安,是最大的快乐。人这一生,磕磕绊绊,谁都免不了,心安了,才能遇事不慌,很多时候,反倒化险为夷。这里的妙用,你得进了门才能体会。” “就算造化弄人,真有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一天,那也是慷慨赴死,顶天立地。”这话陈国刚起初犹豫,停顿片刻,还是决定把最坏的情况告诉陈戒。 杀身成仁、舍生取义,陈戒当时不懂,可是听到顶天立地四个字,还真把他的男儿情怀呼唤了出来,他的脑袋当即嗡了一声,基因里沉睡千年的中华英魂就此苏醒! 崖山之后无华夏?谁说的! 陈国刚没想到,他认为会起反效果的话反倒刺激陈戒下了决心。 “学!”陈戒斩钉截铁。 以为这就完事啦?没呐! 陈国刚明白,印证传统的道路荆棘密布,岔路甚多,他也担心陈戒误入歧途,最终变成孔乙己和范进那样的书呆子。 所以临了,陈国刚再次加了个提醒: “既然要学,你得答应爸,不能一知半解,也不要半途而废,刚入门时有点苦,只要知行合一,你的甜头在后面。” “还有,当今中国,骗子主要集中在两个领域,一个是金融,一个就是传统文化,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别听风就是雨。” “再有,小人不能太惯着,该反抗的时候就反抗,反抗的方法书里都有,你可不要偏废!要是连个小人都收拾不了,那就真把自己读成书呆子了。” 陈戒的兴趣刚燃起,就被陈国刚的三大纪律压灭了,陈戒一头雾水,问道:“如果不能外出从师,那我跟谁学呀?” “书读百遍,其意自见。”现在,才是说这八个字的好时候,陈国刚呵呵一笑,又说,“浅显的解释遍地都是,想要深刻理解,你得走近生活,自己悟。” 要不怎么说现在的父母不好当,仅是一个问题,就要动用陈国刚大量的知识储备,如果陈戒继续十万个为什么地问下去,陈国刚也要招架不住了。 …… 回过神来,陈国刚看着儿子,小学时的他还是一脸稚气,一转眼,已经这么大了。 时间,真是不饶人呐! 有了陈国刚的预防针,陈戒的成长虽有坎坷,也算顺利。在与传统对接的过程中,陈戒中规中矩,总算没有行差踏错,学成书呆子。 有了陈国刚心境的加持,陈戒对生活的观念也逐渐入微,观念也日趋成熟。 书呆子,陈戒不做,受气包,他也不当,甚至像陈国刚这样信奉忠恕之道的烂好人,陈戒也没兴趣,这种观念上的细微差异,陈国刚感受的到。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陈戒的结论同样来源生活,是属于他的答案,而这,正是陈国刚的初衷,君子和而不同,陈国刚希望陈戒做他自己。 时代在变,生活在变,陈戒的结论也在变,尤其商业社会,烂好人的泛滥,并不利于社会的良性发展,也不是孔夫子育人的初衷。 功必赏,过必罚,如果孔夫子是烂好人,不会仅仅因为妖言惑众处死少正卯,处死少正卯,孔夫子用的不是忠恕,而是君子的直!用今天的时髦话说,这叫负反馈机制,当今中国,缺的正是这个。 就像国外烟盒的外包装上总是印着很多恐怖图片,目的就是通过负反馈机制达到控烟目的,据说效果还不错。 国人总说,西方这个先进那个优秀,科学技术西方领跑不假,管理学上,不过拾人牙慧。 传统的光芒,正在陈戒的人生道路上逐渐绽放,这次,又轮到《易经》了。 如果不是陈戒坚持选择,陈国刚也不想他这么早就接触《易经》。有些古书想要看懂,真的需要阅历。陈戒从小到大,基本顺风顺水,以他的经历学习这本书,很难保证能有多么深刻的体会。 可是陈国刚不想陈戒走弯路,所以只能有条件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了。说起来,这件事同样属于计划赶不上变化。 好在,陈戒的困惑和之前很像,陈国刚倒不费力,依样画葫芦,又来一遍。简单沟通后,很快,陈戒内心的抗拒一扫而光。 “爸,我啥时候才能把您问倒一次?”陈戒嘿嘿笑着,一脸萌态。 “我巴不得这一天快点到来,真问倒了,我正好退休,回答你的问题,太累!” “爸您累啦?要不,我给您捏捏肩膀?” 看着桌上的《旧唐书》,陈国刚巴不得他赶紧走,甩了句:“少拍马屁,干你的去!” 陈戒吐了吐舌头,悻悻道:“热脸蛋贴了个冷屁股……” 去掉思想包袱后,陈戒一身轻松,回到房间,正当他要收拢心神,准备大干一场,电话响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八十二章 假期安排 - 束发之年 - 火峰 “妈,您这个电话也来得太晚了点儿吧?” 来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陈戒远在南方的老妈吕国萍。 吕国萍一向很关注陈戒的学习成绩,每次期中期末考试一结束,她就总会雷打不动地呼个电话过来关心一下,这次数学联赛的事情陈戒也告诉了她,按照吕国萍的习惯,这个电话中午考完试就应该到了,没曾想一直拖到了现在,所以陈戒才有此问。 “妈最近事情有点多,这不,会刚一开完,妈不就打过来了吗?”吕国萍强势惯了,不太喜欢道歉,或者解释,哪怕这个人是自己儿子。 吕国平话锋一转,说道:“再说了,妈没给你打电话,你就不知道给妈主动打一个汇报一下情况?” 陈戒这时看了看表,心说老妈也确实辛苦了点,大周六的,这都晚上10点了,没想到还在开会,因此半开玩笑地回道: “您那时间早让工作占满了,我哪知道您啥时候有空,啥时候没空?要是哪个电话没挑对时候,正打在气头上,我还不得无辜挨回数落?” 吕国萍听他话里带刺,笑骂道:“臭小子,妈的脾气哪有你说的这么差?”然后又换了一种溺爱的口吻说道,“儿子,怎么样,想妈妈了不?” 这种问题,陈戒光是听了都觉得不好意思,怎么可能回答,因此搪塞道:“妈,我都多大人了,这种问题咱以后能不能别问了……” 吕国萍无奈地叹了口气:“别人家的儿子都是跟妈亲,我看你都快把妈忘了,唉……早知如此,当年就应该生个闺女。” 陈戒心说要不是您和我爸分居,自己兴许还真能有个妹妹,当然这话不好当面说。 陈戒换了个话题,说回考试的事情:“妈,您就不关心下我的考试结果?” 考试成绩,吕国萍关心了多少年,结果大同小异,她说: “你那考试,不是妈说,千年老二!你就不能蹦个火星,争取一次第一啊!” 陈戒也挺不好意思,嘿嘿一笑,抱歉道:“妈,这次别说第一,第二都悬......” 吕国萍的嗓门立刻起开,问道:“儿子,你啥意思?惊喜没有,还给妈个惊吓!” 吕国萍生气,那可不是好玩的,陈戒赶忙解释了联赛三个年级都要参加的特殊性,然后赶忙躲开话题道: “妈,这次十一您回来吗?自打我和我爸搬了新家以后,您还没回来过呢。” 一听这话吕国萍就来气,只听她揶揄道: “快别提你们那个新家了,跟你爸说了多少次,我不反对你们住得离学校近一些,但是怎么也得挑个好点的小区啊!” “新民苑多闹腾啊,物业也不行。你爸自诩炒股挣了钱,这么多年总不能连个陈公馆都住不起吧?!” 之前提过,离华强一中最近的两个小区,一个是新民苑,一个就是陈公馆。 新民苑是拆迁安置小区,里面一大堆出租房,因为入住门槛低,难免鱼龙混杂,听说之前还闹过一段时间传销,后来经过治理才又消停下来。 而陈公馆则是实打实的高端住宅区,里面都是独门独院的别墅,本身小区的住户就少,所以肯定不闹腾,再加上独门独院,哪怕邻居家里动静很大,也很难相互打扰,最适合陈戒这样的高中生居住。 所以,只要家里条件具备,家长们肯定会优先选择这个小区让孩子准备高考。 吕国萍一开始也是强烈要求他们父子俩住到陈公馆的,当然这事主要是吕国萍和陈国刚两人之间商量。 吕国萍是个讲究生活质量和情调的人,她觉得以前没条件就不说了,现在既然条件有了,当然是要改善一下生活的。 但是陈国刚的秉性则更接近于老一辈无产阶级,就算他本身有那么点神经衰弱,但他还是喜欢老百姓这种鸡犬之声相闻的烟火气生活。 其实两个人秉性的形成跟他们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也有关系。 吕国萍出生在城市,在她童年的记忆当中,因为家里地方小,公共楼道空间有限,所以邻居经常会为抢占公共过道大打出手,谁打赢了,谁就能把自家的闲置物品摆放在过道里。 但是挨打的一家心里也不甘心,所以总要对胜利者的闲置物品做点手脚,久而久之,他们那个楼道里的邻里关系就变得非常糟糕。 因此,在吕国萍的内心深处,邻居对她而言是很恐怖的一种存在,直到她长大独立之后,这种恐惧就变成了一种厌恶,这就导致了她对独门独院的别墅住宅有一种特殊的情结。 而陈国刚从小生活在乡下,那个时候的农村哪有现在这么好的条件,大家都是穷得叮当响,加上那会儿的信息很闭塞,外面那些所谓的“时髦”观念也还没有传到农村,所以当时的农村人都很朴实。 陈国刚小时候,他的家庭条件可以说是周围邻居里最穷的,最严重的时候连吃饭都成问题,但是那个时候的人思想单纯,人与人之间也没那么多防备,邻里之间的想法也很简单: 都不容易,能帮就帮一把。所以陈国刚小时候经常是东家一顿饭,西家一顿饭,就这么磕磕绊绊地成长起来了。 这种环境成长起来的陈国刚对邻里关系有很深刻的体会,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总跟陈戒说远亲不如近邻。 正因如此,当初他和吕国萍商量的时候才很反对陈戒去住别墅,因为在陈国刚眼里,陈戒还在成长期,加上陈戒的性格天生就不太爱与人打交道,现在就把他放到别墅里供着,那不早早地就让他脱离群众吗?! 由于观点不同,这件事两个人争论了很长时间。 陈国刚讲的这些理由是他的真实想法,但是吕国萍认为这是借口,是因为陈国刚没条件让陈戒住陈公馆的借口。 而吕国萍让陈戒住陈公馆的理由虽然说得通,但陈国刚总觉得她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所以他觉得吕国萍不坦诚。 陈国刚是个有一说一的人,包括他的成长经历,对邻居的感情,对陈戒成长的看法他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吕国萍。 其实他也可以把自己现在的经济情况如实交待,但他就是不喜欢吕国萍骨子里对他的那种瞧不上,不管陈国刚说什么,吕国萍最后都能归结到他没本事这个由头上。 这件事让陈国刚一直火大,所以,不论是出于男性的自尊还是两口子赌气,陈国刚就是一直不提自己的经济情况,他觉得自己明明活得顶天立地的,不需要向你吕国萍证明什么! 而吕国萍则是一位典型的强势女性,她不喜欢把自己内心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哪怕这个人是陈国刚。 如果她把自己小时候对邻居的心理阴影说出来,或许通过沟通可以缓解这些经历的负面影响,当然,也只是或许,所以吕国萍不想赌,也懒得赌。 这既因为吕国萍的要强,也因为她骨子里的极度不安,万一陈国刚给她的反应不是自己想要的,那这创伤不仅不会愈合反而还会加深,现在这种伤口的深度吕国萍已经适应了,所以她对能否愈合已经无所谓了,只要别再加深就好。 天高皇帝远,只要吕国萍说服不了他,那陈国刚肯定要按自己的办法来。 只是这样一来,吕国萍就不干了,她本身就很强势,再加上陈国刚的决定唤起了她内心深处的不安,所以聊到最后说话自然就直接了许多,当时她就坚持让陈戒搬到陈公馆,并且加了一句不管是买还是租,这房钱都由她来出。 陈国刚一听不乐意了,心说你怎么就弄不清楚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为什么总是要拿钱说事呢?! 以前你是摆明了埋汰我,现在又开始拐着弯来揶揄我,没完啦?!陈国刚理都没理她,第二天就交齐了新民苑三年的房租,没几天就搬了过去。 陈国刚明明是个古井无波的脾气,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唯独跟吕国萍接上话时总得上火。 正是这样,吕国萍才会在陈戒说到搬新家时表现出很大的不痛快,但吕国萍一直不回来的原因除了赌气,最近也确实太忙。 毕竟三季度马上就要收尾了,为了公司的财报好看一点,最近全公司上下都在加班加点地赶业绩,吕国萍总得身先士卒才行啊。 陈戒已经习惯了吕国萍对陈国刚的嘲讽,这种话茬他现在都懒得去接,心说你们两口子的事情还是您二位自己处理吧,我是懒得当这个和事佬了。 陈戒跳过话茬,直接问道:“不聊这个了,那您十一还回来吗?” 虽然三季度马上结束,可是四季度又即将开始,吕国萍最近还要组织公司进行四季度的计划安排。 所以,这个十一长假,吕国萍很清楚自己是回不去了,但她确实很长时间都没看到陈戒,爱子心切,这份牵挂总是在的。 吕国萍说:“儿子,你也很长时间没来妈这边了,这个十一没什么事的话,到妈这儿来吧。”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八十三章 最后一课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对吕国萍的邀请并无兴趣,只见他撇了撇嘴,回道:“每次去您那儿,基本都是我自己呆着,没意思。” 这话把吕国萍说的惭愧,确实,她在陈戒身上投入的时间少得可怜,只能略带歉意地保证道:“这次你多待几天,妈保证,至少抽出两天陪你,如何?” 别人家都是当爹的骗小孩儿,陈戒家里正好相反,陈国刚是履行承诺的模范标兵,跟陈戒保证过的事都能兑现。 反倒是吕国萍经常食言,她不保证还好,一保证陈戒就当反话来听,想起之前的爽约,陈戒回道:“上次您就这么说的,最后还不是放我鸽子了……” 听到陈戒语带哀怨,吕国萍只能再次保证道:“这次妈跟你好好保证,绝对不再放你鸽子,好不好?” 陈戒佯装惊讶道:“这次这么有诚意?” 吕国萍一扬眉,语带调侃,回道:“说的妈哪次没诚意似的。” “既然吕总百忙拨冗,小生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陈戒的语气诙谐,内心却毫无波澜,因为吕国萍的保证只能表达念子之情,并不具备可信度。这话的潜台词陈戒听得懂:妈想你啦,你得过来让妈看看,妈会尽力抽时间陪你,但是万一没时间,你也不能怪妈。 对于吕国萍的承诺,陈戒没有任何期望,多年的条件反射告诉他: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可那毕竟是自己亲妈,该去也得去,还得装得很欢喜,别看吕国萍是个成年人,有时反倒需要陈戒迁就。 再说,吕国萍那边,陈戒已经两年没去,现在考试结束,他也正好出去转转,反正把该带的书带上,耽误不了正事。 陈戒和陈国刚打过招呼,这事就算定了下来。 至于订票,这种小事不用陈戒操心,吕国萍那边自会办妥。 陈戒这里属于三线城市,没有机场,想去吕国萍那里,只能先坐火车去省会,再坐飞机过去,这样最快。 周日一大早,吕国萍便把订票信息发了过来,往返都有,两张火车票,两张飞机票,国庆节当天出发,当天抵达,7号返程。 “哟,要到7号呀?”陈戒没想到,整个国庆节都要在吕国萍那里度过。 如果十一不出去,他的进度可以慢点,既然知道了行程,为了往前赶进度,陈戒周日哪都没去,在家看了一天的书,以弥补十一期间的时间损失。 之所以把自己逼得这么紧,是因为陈戒知道,陈国刚极重承诺,说两年就两年,父亲不会给自己耍赖的机会,想要把握人生转折,一切在他自己。 陈戒的执行力完全出于对父亲的了解,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抱什么侥幸心理。 …… 9月最后一天,是个周一,因为明天就是国庆长假,学生们已经心不在焉了,课堂纪律也明显不如以前。课上,就连一向遵规守纪的陈戒也会偶尔和高格立闲聊几句。 高中三年,唯一感受不到高考压力的时光,可能就是高一了吧。 “咳咳。”第一节语文课,面对聒噪的学生,郭老师只能时不时的干咳表达尴尬。 “同学们,现在还不到放松的时候!高中累点,等你们上了大学,就轻松了。”第二节数学课,何老师试图把同学们稳住。 这种话,对80后管用,90后才不买账! “你们是我教过的最差一届!”第三节物理课,任课老师已忍无可忍。 下午还没开始,才到第四节课,不少学生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放飞自我。和前三节不同,任课老师刚一进来,教室立刻鸦雀无声。 第四节是英语课,老马的主场。 经过大半个月相处,这帮学生早就领教了老马的手段,对这位班主任又敬又畏,所以就算处在叛逆期,就算口服心不服,他们一个个也得老老实实听课,就算屁股下面坐着火盆,也得憋到下课才能出去喊烫。 学生老实了,老马反倒心不在焉的。 今天的老马一反常态,上课铃响后,并没有一脸严肃地用他那口中式英语喊上课。 “Stand  up!”英语课代表觉得奇怪,自作主张地喊了句起立,话刚出口,就被老马摆手叫停。 有些学生屁股刚刚抬起一半,就又悻悻地坐了回去。 台下面面相觑,不知老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马把教案夹往桌上一放,一句话没说,就走到窗边观望起来,靠窗学生觉着好奇,顺着老马的目光向外望去,那是校门口的方向。 “上课东张西望,老马这都不管?!”高格立都诧异了。 “马老师看什么呢?”陈戒也忍不住向靠窗的同学打听起来。 “该来了吧……”老马自言自语道。 “马老师,什么该来了?”坐在第一排的靠窗学生追问道。 老马没说话,只是余光一瞟,这位学生立马老实。 “哎哎,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眼尖的学生兴奋道。 “上课交头接耳,老马这都不管?!”高格立心说,这还是老马吗? 轰轰轰…… 那是发动机的声音,听这动静,车的个头不小。 没一会儿,一辆蓝底白纹的大巴便出现在了校门外边,门卫好像等了很久,车刚露头,就把两扇铁门大开,大巴没有减速,直接开了进来,车在体育组门口停了下来。 “什么情况?” “国庆福利吗?学校难道要组织咱们郊游?” 看到大巴的学生开始窃窃私语。 “省省吧,就一辆大巴,还不够咱们一个班的人坐呢。” “没见出来的都是体育组的人嘛!” 话音刚落,就见几位体育组的老师出现在大巴旁边,他们全部统一着装,一水的运动服。 当当当…… 外面有人轻敲班门,那是教导主任。 听到动静,老马回头,见是教导主任,赶快迎了上去,对方和他耳语几句,转身离开。 台下学生越发看不懂了…… “老马玩悬念真是一流。”高格立调侃道。 “我想有一个人知道答案。”陈戒悠悠回道。 “谁?” 陈戒指了指冯诗楠。 确实,所有学生都在左顾右盼,只有冯诗楠,默默取出书包,放在课桌上面。 只见老马重新走回讲台中央,清了清嗓子,说道: “同学们,下月8号,全国青少年田径锦标赛就要正式开赛了,咱们班的冯诗楠同学将要代表华强一中参赛。现在,接体育生的大巴已经到了。接下来,冯诗楠同学要跟大家短暂分别几天,临行前,我们一起鼓掌,预祝她取得好成绩,为学校争光!” 话音刚落,热烈的掌声便在台下响起,同学们纷纷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小楠加油!” “小楠,你是最棒的!” 喊小楠的全部都是女生。 “大姐头,别让人家输的太难看!” “楠姐,都是兄弟学校,你得给人家留点情面啊!” “姐,得了金牌,记的借我照张像!” 喊大姐头或楠姐的基本都是男生。 所有祝福冯诗楠照单全收,她把书包往右肩一甩,走上讲台,挥了挥手。 面对女生,她嘴角微翘,显得腼腆,面对男生,则是回道:“不用担心,小场面。” 打过招呼,冯诗楠走向门口,来到老马身边,她随性地点了个头,算是道别,接着正了正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别说,这派头还真有几分假小子的意思。 “她什么时候成大姐头了?”陈戒觉得纳闷,扭头问起高格立。 高格立笑着眯了一眼,回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班男生,要么叫她大姐头,要么叫她楠姐,就你一个胆儿肥,敢叫人家姑娘。” 大姐头?楠姐?这种外号,陈戒听来实在不喜,反驳道:“明明挺文静一姑娘,让你们叫的跟个社会人似的。” 听到姑娘二字,高格立先是一笑,然后说道:“文静?没看出来,真要动起手,咱们班男生,估计没人是她对手,你也一样。” 陈戒不服,继续反驳,他说:“要是不文静,怎么女生都叫她‘小楠’呢?” 高格立耸了耸肩,回道:“那谁知道去,反正她在男生眼里,就是个假小子。” 假小子?我咋没看出来? 回忆着和冯诗楠相处的点滴,陈戒困惑了,该卖乖卖乖,该傲娇傲娇,该生气生气,这姑娘挺女生的呀? 女人嘛,都是多面人,冯诗楠也不例外。面对父亲,她是乖巧闺女,面对男生,她是铁腕楠姐,面对女生,她是知心闺蜜。 唯独面对陈戒,冯诗楠是邻家姑娘,至于她为何独挑此面展现给陈戒,那就得问她自己喽…… 有感于欢送时的热闹场面,陈戒感慨道:“开学不到一个月,感觉她跟大家已经很熟了。” “这话说得……”高格立摇头,斜了陈戒一眼道,“同学,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这都开学大半个月了,大家基本都认识了,你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连人都没认齐吧?”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八十四章 出师不利(上) - 束发之年 - 火峰 “这个……”听到这里,陈戒略显尴尬,他被高格立不幸言中,他是真的没认齐。 陈戒干笑几声,不再搭话。 热闹的欢送场面,不光陈戒,就连老马也看在眼里。因为马天来挨打,他对冯诗楠的第一印象一般,但是了解原委后,老马心里清楚,这事不怪她。 经过一段时间观察,老马更加确定,冯诗楠有集体观念,她打马天来,出发点是好的,只不过阅历尚浅,对于度的把握稍欠火候。 最近,老马正在计划选班长。 在他心里,陈戒原是最佳人选,可是看到今天的场面,老马发现,冯诗楠的群众基础很好,如果这个班长让她当,好像也不错。 陈戒,冯诗楠,究竟谁更合适?一时半会儿,老马还真定不了。 …… 9月的最后一个太阳落山了,没有集训课,陈戒的放学时间重新恢复到了下午6点40。 因为明天出行,晚饭刚过,陈戒便在房里收拾起行李。收拾当中,他总觉箱子里少些东西,便走出屋门,在家里四下打望起来,寻摸半天,也无印象。 直到进入厨房,看到正在洗碗的陈国刚,他才反应过来,上前问道:“爸,我这次过去,您就不给妈捎个见面礼吗?” 陈戒昨晚问过父亲,他想跟后者一起出去走走,被陈国刚婉拒了。 陈国刚觉得,他和吕国萍现在的距离刚刚好,平时用电话保持联系即可,真要见面,没聊几句又得吵。 陈戒心说,人不去就算了,再不稍点礼物,您这两口子的感情也凉薄了吧? 陈国刚的回答超干脆,两个字:“没有。” 陈戒也没想到,父亲的回答如此爽快,无奈的同时,苦笑一声劝道:“您俩也有些日子没见了,就不打算送点什么增进一下感情?” 陈国刚呵呵一笑,玩起了文字游戏,回道: “谁说没送?爸的礼物叫做‘眼不见,心不烦’。以前不送还好,一送她总得挑三拣四,我又何必费力不讨好呢?现在啥都不送,她也不用看到东西发脾气,这样有益身心。” 这事倒也不怨陈国刚,吕国萍的性格确实纠结了点。 不带礼物吧,吕国萍嫌陈国刚心里没她,可要带了吧,每次都要挑毛病。 买便宜了,她嫌陈国刚没本事,买贵了,又要说他乱花钱。买保养品,说陈国刚嫌她老,买化妆品,又说陈国刚嫌她丑。 陈国刚快疯了…… 刚结婚时,陈国刚还能勉强顺着她,日子久了,他便发现了问题所在:吕国萍心里住着一个虚无缥缈的白马王子。 住着就住着吧,他们这代人,有几个没被西方的言情童话毒害过?可是吕国萍看不清楚,偏要用脑海里的影子去和陈国刚对标,陈国刚实在伺候不动,干脆不伺候了。 陈国刚觉得,夫妻之间的正常磨合可以接受,但你用一个脱离实际的人物放我身上照图施工那谁受得了?! 总不能因为你脑子里的白马王子是个蓝眼白皮肤,我就得顺着你的心意做个植皮手术吧?!你这就不叫公主梦了,这叫神经病! 毕竟童话故事是西方产物,里面的人物不管好坏,都是西方面孔,幻想个白白净净的白马王子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中国祖先不同,古人更欣赏曾子的实事求是,不喜欢骗孩子,所以发自内心也写不出童话这种骗人东西。 人,总是追求真善美的。有追求,就有欲望,在商业民族看来,欲望就是需求,只要有市场,有人看,有钱赚,不管需求是否符合天理伦常,都能满足。 吕国萍对生活的品质要求很高,像她这种人,看到童话更易心生向往。童话的外衣写满真善美,确实诱人,可是脱去外衣,不过谎言而已。 在东西方文明融合的过程中,东方人经常存在一种错觉,会把曾子的品质套在商业民族头上。 轻信,便因此产生。 当东方人在童年时期种下这样一颗种子,尤其女性,一旦种子生根发芽,遗毒无穷!只要接受了童话里的心理暗示,后面因蔓不断。 但是吕国萍的种子已在心里根深蒂固,陈国刚也没办法,他只能恭喜西方的朋友们,他们的文化殖民很成功,成功把自己媳妇儿带跑偏了! 如果不是知道吕国萍的本质不坏,这个婚陈国刚早离了! 陈国刚在等,只要能让吕国萍心里那个不切实际的白马王子消散,他们这个家总能回到正轨吧? 陈国刚明白,吕国萍是时代造就的,他们这代人,都是实验品,这不是她的错,陈国刚并不怪她。 但他不希望下一代继续重蹈覆辙,所以才把陈戒盯得很紧,甚至为了一本童话故事,不惜跑到学校,和老师大吵一架。 吕国萍呢?其实她也很烦,由于脑海里幻象的存在,她就是过不去自己心里这道坎。 分居多年一直没离,因为她也清楚,陈国刚既有责任感又顾家,算是一个合格丈夫。虽说少了点罗曼蒂克的味道,可是跟他过日子用不着提心吊胆,最多就是缺了点轰轰烈烈。 随着年纪渐长,吕国萍的观念也在改变,她也发现,以前对生活的理解偏离实际,平平淡淡也许才是生活的真谛。 可老天爷要不别给我这个梦,给了不去实践一次,总是不甘心呐! 别看吕国萍总是在挑陈国刚的不是,其实她心里明白,是她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她想去实践一次自己的梦,但良知告诉她,那样做太自私,也不现实,家不管了?丈夫不管了?儿子不管了? 吕国萍的传统与现代对半开,谁都占不了上峰,她也很挣扎。 其它方面,吕国萍的观念并不矛盾,唯独感情,一碰就毛,平时还好,只要一跟陈国刚接上话,这种难以改变现状的无力就时不时地刺激着她。 不像陈国刚对自己近乎苛刻的道德要求,吕国萍从来不拿“不迁怒、不二过”要求自己,只要脾气一来,想冲谁发火就冲谁发火,正因如此,陈国刚无缘无故地当了很多年的炮灰。 好好两个人过成现在这样,这可能就是他们这代人的痛吧…… 普天之下,最不希望夫妻闹僵的就是子女,眼看陈国刚没有半点表示,陈戒心里暗暗着急。 以前,陈戒不知道父母感情的症结,干着急没办法。现在不同,自打上次陈国刚把问题挑明,陈戒觉得,他也该为家庭团结出份力。 想要改变现状,就得了解现状,这次出行,陈戒带着任务,他想了解一下老妈心里的白马王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当当当…… 父子二人正在厨房谈话,门外冷不丁地有人敲门,这就怪了,大晚上的,会是谁呢? 老陈家向来有点大隐隐于市的味道,敲门声一直是很稀缺的动静,用门可罗雀形容也不为过,现在饭点已过,残月当空,这个点还有谁会过来? 陈国刚还在收拾碗筷,应门的工作自然交到陈戒手上。 成长环境悄无声息地影响着两代人,从父子二人的应门习惯上便可看出。 听到有人敲门,陈国刚经常不问来人,直接开门。陈戒不同,他总要先问一声来人是谁,确认以后才会开门。 “谁呀?” 听到陈戒声音,门外高喊一声:“你海子叔,开门吧!” 一听是他,陈戒乐了,赶快将门打开,把蒋达海迎了进来,没有丝毫见外。 蒋达海做客,向来注重礼数,手上从来不缺东西,因为敬佩陈国刚的为人,带的东西更多,每次登门都会拿得满满当当。这次硬是挤得连门都进不来,最后只能人先进来,再把大包小包往里搬。 一听蒋达海来了,陈国刚赶快把手擦干,就从厨房走了出来,一看他又拿了一堆东西,眉头微皱道: “每次说都不听,来就来吧,下次别拿这么多东西,家里只有我和陈戒,吃不了这么些个。” 客套归客套,人情总是越积越厚。再说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蒋达海每次要么不来,一来准有事,就算关系再好,要是手上没点东西,他也不好意思张嘴不是? 蒋达海也没回答,嘿嘿一笑,就把东西放了下来。 见这架势,不用问,蒋达海肯定有事,交道打久了,陈国刚懒得绕弯子,直接问道:“说吧,这次又遇上什么事儿了?” 两人坐定,陈国刚吩咐陈戒沏茶。 “大哥,这次国庆节有个游资沙龙,听说有不少知名私募还有游资参加,反正国庆不用盯盘,我想问问你的意见,参加的话咱俩搭个伴,我也正好带你去外地转转。” 蒋达海见他经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跟个小媳妇儿似的,便想给他介绍些朋友,顺便也能讨论下后市的行情。 “有啥好转的,哪个城市都一样,不就是些房子马路嘛。”陈国刚对城市游没兴趣,直接拒了。 见他没兴趣,蒋达海只好作罢,接着说道:“你要不去,我也不去,要不这样,咱们三个国庆一起出去转转?最近这股市跌得我也没了主意,正好边转边聊。”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八十五章 出师不利(下)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国刚也年轻过,那时候出去玩,只有一群男生总觉得没意思,便会叫上几个女生,鲜花绿叶,男女搭配,一派青春景象。 现在年纪渐长,到了这个岁数,陈国刚开始反感女伴同行,叽叽喳喳不得清静。兄弟父子,三人成行,多聊正事,少说是非,这个主意倒也不错。 陈国刚没意见,只可惜陈戒已经有了安排。 他把陈戒的安排告诉蒋达海,接着又说:“有事的话在家聊也一样,想转有的是机会。” 两个人玩不热闹,蒋达海只好作罢,他见陈戒端茶过来,便问:“小子,你明天几点火车?” “早晨8点。” 蒋达海的性格陈戒知道,接下来肯定张罗接送,所以一边倒茶一边抢话道:“叔,那个时间已经有公交了,你就别送我了。” 听到这里,陈国刚呵呵一笑,蒋达海的心思他太了解了,于是说道:“还是让他送你一趟吧,要是不送这趟,他这嘴且张不开呢。” 这时,就见蒋达海嘿嘿一笑道:“大哥就是大哥,还是你了解我。” 参加沙龙只是蒋达海来访的一个原因,最重要的事情他还没提。之前,他觉得大盘已经见底,所以重仓买入一只跟踪了许久的股票。 哪知刚一买入,大盘再创新低,这只股票被大盘拖累,连绵阴跌。眼看各关键点位接连失守,跌得蒋达海鼻青脸肿,现在股票套在手里,惹得他心里发慌。 这次登门,他是专程讨办法来的。 既然陈国刚同意蒋达海送行,陈戒也就答应下来。 陈国刚笑笑,问道:“这回能张嘴了吧?” 蒋达海一身轻松,这才将实情交待。听他套了几百万,陈国刚也着急起来,废话不说,二人直奔书房,打开电脑,研究起来。 陈戒也没呆在客厅,回到房里继续收拾行李。 蒋达海认床,没有在外留宿的习惯,和陈国刚讨论到夜里11点,他就开车回家了。两人约好,明早送完陈戒,再来登门讨教。 次日清晨,陈戒准时出发,来到楼下,蒋达海已等候多时。 陈戒出行,向来先看天气预报,他见今天多云有风,下楼前特意套了件长袖。 蒋达海的座驾依旧是那辆香槟色的卡宴,陈戒下楼时,蒋达海的烟刚好抽完。这次不同,他把掐灭的烟蒂扔进了垃圾箱。 陈戒笑而不语,跟蒋达海问了声早,就一屁股坐进了副驾驶。 车子发动后,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起来。 蒋达海知道,陈戒此行是去嫂子那里,他跟陈国刚结识多年,也从未见过吕国萍一面,只是知道嫂子因为工作关系常驻南方。一家人天南地北,除了工作,肯定还有其它原因,但他自己知道分寸,所以也不打听。 蒋达海喜欢开快车,没一会儿,就来到一处僻静路段。 这条路是去火车站的必经之路,之前由于铺设管道暂时封闭,昨天才刚刚开放,可能知道消息的人太少,路上几乎没车。 两人聊得高兴,完全没有觉察路边绿化带的异样。 哗啦哗啦…… 突然,一个身影从绿化带里窜了出来,眼看就要撞上,陈戒赶忙大叫一声。 今天路况太好,蒋达海顾着说话,根本没看路,陈戒一喊,他知道有情况,没有确认,直接下意识踩紧刹车,终于在离此人不到一米的地方把车刹住。 “MD,不要命啦!” 蒋达海这话是对着空气说的,人他根本没看见。 “人呢?”一看外面没人,他赶快看了眼行车记录仪,这才看见车前面躺着个人。 蒋达海正要下车骂他,没想到,这位见车没压到他,硬是往前移了几步,然后打着滚儿就哎呦了起来。 “真晦气……大清早就遇上个碰瓷儿的!”陈戒抱怨了一句。 蒋达海倒是一点不着急,反而摇着头,带着遗憾,说了句:“可惜了……” “啊?” 陈戒愣了一下,心说这有啥好可惜的,难道非要撞死了才痛快吗?! 蒋达海问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个路段碰瓷吗?” 陈戒还在状况之外,心神还未回到身体,只是无意识地摇着头。 “这条路是去火车站的最快线路,路上车辆都是赶火车的,他在这个地方碰瓷,就是赌你赶时间,没功夫跟他纠缠,这样,他才有机会通过私了敲你一笔。” “那这有啥好可惜的?” 蒋达海大拇指冲指着自己,说道:“叔的4S店有个规矩,凡是店内员工,只要路上遇到碰瓷的,有行车记录仪做证明,允许请假跟他耗,不扣薪水,碰瓷党这种臭毛病我可不会惯他。” 陈戒尬笑一声道:“这种主意只有你能想得出来……” “不对呀。”陈戒接着又问,“这种事用不着耗吧?只要说有行车记录仪,碰瓷的都会乖乖离开吧?” 蒋达海眯了陈戒一眼,义正言辞道: “这么做就太便宜这帮碰瓷党了!” “你是不知道,现在车不好卖除了竞争太激烈,驾驶体验差导致的购买意愿下降也是一个原因。” “交规、路况日趋复杂,路上的突发情况也越来越多,比如这帮碰瓷党,没事干就爱恶心人,这种歪风邪气要是不打压,以后老百姓的买车意愿更低!就算为了行业的健康发展,我也不能便宜了这帮王八蛋!” 陈戒听完乐了,心说你直接承认自己爱胡闹就算了,能把这种事上升到影响行业健康发展的级别,您老还真会给自己戴高帽。 不过另一方面,他也承认蒋达海的分析有道理。陈家父子都不爱车,主要原因就是觉得开车太、太、太、太麻烦了。 加油、保险、年检、保养、罚单、碰瓷、事故、堵车、找停车场,还有那些越来越复杂的交规,光是想想就崩溃。 人生越简单越快乐,干嘛非要买辆车天天给自己找不自在呢?有那点钱打的不就好了? 而且陈戒觉得,只是教训碰瓷党,并不能解决购买意愿下降的问题。说到底,还是路况的复杂度已经逐渐超过了普通人的承载能力。 大家都是老百姓,不是超人,接受能力总归有限,某件事物的规则一旦过于复杂,超出人类的平均接受水平,就会有人开始逃离。 陈戒的观点和蒋达海不同,他认为,想要真正解决购买意愿下降,最佳解决方案是无人驾驶的普及。对,有了无人驾驶技术还不够,必须普及,因为普及不仅代表着技术成熟,也代表价格亲民。 不过,陈戒看问题从不光看表面,他喜欢深入分析。 汽车刚在欧洲出现时,交通事故频发,死者儿童居多,车主抱怨家长,家长抱怨车主,纠纷不断,当时法院案件爆满。 有人想过取消汽车生产,但是资本的力量掐灭了这股思潮,然后给出一种既能平民愤又有基建大钱可赚的办法——红绿灯。 在老百姓看来,这叫解决方案,但在资本家看来,这叫商机。 有了红绿灯,又有司机闯红灯,同时,酒驾毒驾开始泛滥,又死人。没办法,政府只能抬高违法成本,改违章变违法。 同时,驾校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再次成为产业。 后来有了碰瓷党,车主又有了保存现场证据的需要。 资本家对制裁碰瓷党没兴趣,他们再次给出解决方案——行车记录仪,只是几年,这东西便在绝大多数车辆上普及了。 在陈戒看来,科技的每次进步,往好听了说,是在补恶的窟窿,往坏了说,其实对恶的纵容,商业社会,关心的,只有钱。 陈戒有时都在怀疑,这些碰瓷党,是不是行车记录仪的生产厂家自己雇的,就像卖杀毒软件的公司自己写病毒一样。 各行各业为了赚钱,就要制订一大堆看上去管用的规则,起初煞有介事,一旦规则复杂度超过人类的接受极限,一切将被机器接管,无人驾驶看上去美好,其实是对恶的无可奈何。 商业社会,很多时候,恶,变成了衣食父母。 陈戒不敢往下再想,还是想些轻松的事吧。 他对蒋达海修理碰瓷党的手段很感兴趣,便问:“叔,那你打算怎么打压这股歪风邪气?” 这时就见蒋达海一脸坏笑地说道: “他耗,我就跟着他一起耗,耗到他不想耗了我继续拖着他耗,中间我有的是机会恶心他。” “要说恶心人这种事,我蒋达海这辈子还没怕过谁,耗到最后,警察一来,我把行车记录仪一打开,一看没我什么事,恶心不死他!” 蒋达海说到这里自己把自己说乐了,但紧接着就换了一副索然无味的表情,“不过今天可惜了……” 陈戒不懂,问道:“可惜啥?” “可惜我得送你去火车站,今天也就没功夫跟他耗了。” “别呀!”陈戒一听就急,他对这种整治歪风邪气的行为一向极感兴趣,当然不忍心蒋达海浪费这次机会,“咱们治完了他再走也不迟!” 蒋达海摇了摇头道:“时间来不及,这种事最怕心急,你一急他就有恃无恐,所以你得跟他慢慢耗。” “那得要多久啊?” “别想了,真要治完他,你那火车早就开走了。” 两个人聊得兴起,都快忘了外面现在还躺着一个呢,这位碰瓷的也是纳闷,自己已经躺了半天,怎么都没人出来招呼一下呢?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吧?! 关键今天天阴风大,地上本来就凉,他穿得又少,所以刚躺了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见车上半天没人下来,他只好坐起身子又扒到了引擎盖上,继续哎呦了起来。 这时,陈戒从车上跳下,冲蒋达海招了招手道:“叔,不用担心我,我自己打的过去就好,你先处理自己的事情吧。” 没等蒋达海下车拦他,陈戒就跑向了离这里最近的十字路口。 离开前,他特地绕到了车前看了这个碰瓷党一眼,那是一个穿着单薄的中年男性,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不振的,从气质上看活脱脱的软骨头,像极了抗日剧里给日军带路的驼背村民。 蒋达海见陈戒走远,也就由他去了,这时他再看看扒在引擎盖上的那位主儿,嘴角渐渐扬了起来。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八十六章 斗智斗勇 - 束发之年 - 火峰 碰瓷的看见陈戒要跑,正要喝止,却被蒋达海一句话拦了下来:“别动!这件事跟那孩子没关系,我来处理。” 说完,蒋达海从车上跳了下来,假装关心道:“撞哪啦?” 听蒋达海这么问,碰瓷的心里一乐,他没想到今天开门红,第一单买卖就能得手,运气不错嘛! 碰瓷的趴在引擎盖上,假装痛苦道:“腰、腰!” 此人正要伸胳膊指腰,却被蒋达海立马阻止,回道:“哎哎,趴好了!现在是腰伤了,你要是再随便乱动,一会儿再添个什么新伤算谁的?” 碰瓷的暗暗叫苦,没想到遇了个生瓜蛋,这明摆着就是私了要钱的事,跟伤在哪里有个半毛钱关系! 但是既然演起来了,这戏总得唱得真些,碰瓷的听话没动,继续扒在引擎盖上哎呦着。 蒋达海摇着头,心说就这演技还不如我呢! 他绷着脸继续问道:“既然不能动了,要不叫个救护车去医院看看?” 碰瓷的最不喜欢救护车,辛苦半天替医院打工,明摆着费力不讨好。他看蒋达海是新手,估计不懂里面的规矩,也就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蒋达海也没磨叽,直接掏出手机,只是电话没有打给医院,而是打给他上次那两个小伙计。 自从有了那条店规,蒋达海的手下都成了对付碰瓷党的老手,早就总结出了一整套经验,为了预防后面的其它情况,他必须提前打好招呼。 电话接通,蒋达海来到后备箱边上,小声交待起来。 接电话的是上次开法拉利的小伙计,蒋达海叫他刷子,此人人小鬼大,别人总夸他出主意有两把刷子,时间久了,本名别人记不住,但都知道他叫刷子。 刷子平时也爱胡闹,可是这次听了蒋达海的意思,反倒有些为难了。 “哥,今天黄金周第一天,现在店里全是客人,人手不够啊!平时玩玩就行了,今天还是算了吧……” 刷子心说我没打电话叫你回来已经够意思了,你还好意思叫我出去,您这生意到底做不做啦?! 蒋达海虽然爱胡闹,但也分得清好歹,他明白刷子这是工作为重,毕竟生意要是没了,大家想胡闹也没那个心情了不是? 可是陈戒已经跑了,自己的戏也唱开了,这会儿收手也太没意思了吧? 权衡再三,蒋达海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他说:“事儿我已经摊上了,总还是要处理的。你先忙着,要是一会儿真碰上了那种情况,我还得打电话叫你,还是老规矩,你演我老板,到时候我一打电话你就过来,知道了吗?” 刷子拿这位孩子王没办法,心想你说咋整就咋整吧,谁让您是领导呢? 碰瓷的见蒋达海真去打了电话,心里不免有些着急,他见蒋达海走了回来,便小意提醒道: “其实我的伤吧,也没严重到非要去医院的地步,有拍片子做CT的钱,还不如买点营养品自己补补。” 言下之意,你把那些钱给医院还不如直接给我得了呢! 听了这话,蒋达海大笑一声,心说要是我真把你撞到了,看医生、营养品,我一样不会少了你,但你要是搞些歪门邪道,别说营养品,医院我也没打算让你去! 蒋达海回道:“电话已经打了,先等会儿吧。但是咱们先说好,你可别乱动,否则真要查出什么问题,谁知道是我撞的还是你自己扭到的。” 碰瓷的心里实在窝火,心说今天怎么碰上这么个不识趣的?! 算了,去医院就去医院吧,就当做体检了,你不是跟我耗吗?我就好好地跟你耗一耗,就算这钱给了医院,也总比你一毛不拔强! 但是让他一动不动可就真的有点难为人了,先不说这个姿势有多难受,光是这句话,传出去也不好听,王八才一动不动呢! 蒋达海的车不过刚刚熄火,引擎盖现在还热得发烫,这位怎么说也在上面扒了一分多钟,胸前早就红成一片,只不过有衣服隔着还能勉强承受。 但是脸就难受了,一挨引擎盖就烫得发疼,所以趴归趴,这头可还一直抬着呢! 趴到这会儿,这位的脖子早就酸得受不了了,前襟也让汗浸湿了。这位管不了那么多,一个出溜就重新坐回了地上。 蒋达海知道他烫得难受,差点乐出声来,但还是勉强把脸绷住说道:“你看,都让你别动了,这要检查出点问题算谁的?” 这位懒得再跟蒋达海废话,心说只要到了医院,有的是办法讹你,所以直接甩了一句:“除了腰上的,剩下都算我的行了吧!” 拉倒吧!蒋达海看他一眼,心说腰上那伤也跟我没关系。不过,反正有行车记录仪,最后总会真相大白的。所以蒋达海也没理他,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发起了呆。 路上的车确实少,道旁的树叶摩挲着,树上的鸟儿低鸣着,缺少发动机的轰鸣,也没有轮胎与地面的摩擦,这种白噪音实在适合放松心情。 坐下没多久,蒋达海的心境便逐渐平和了下来,要不是旁边趴了这么一位,他还真要把碰瓷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蒋达海瞅着旁边这位,连连摇头,顶天立地的老爷们儿你不当,怎么竟是生了一副软骨头?学点什么不好,非要学人家碰瓷! 而那位呢,因为胸口被引擎盖热出了一身汗,前襟这会儿全都湿了。加上今天天阴,风又很大,这身汗让风一吹,就有点着凉的迹象。 只见他眼睛一眯,鼻子一抖,紧接着就是两个喷嚏。 “阿嚏!阿……嚏!!” 蒋达海正愁没事干,听见两个喷嚏当即来了灵感。 这天气要是有碗热面吃吃,再发上一身汗,那得多痛快?再一想,陈戒上次买的桶面和水,不就在后备箱里吗? 蒋达海今天起得早,正好没吃早饭,趁着跟他耗的功夫,填个肚子也不错,不过嘛…… 蒋达海一脸戏谑地看了旁边一眼,这面只有我的份儿,可没你的份儿,嘿嘿,我吃着,你看着,你这叫干坑没办法! 想到这里,蒋达海立刻生龙活虎了起来,只见他再次拿出那个车载热水壶,麻溜地烧起了水,煮起了面。 好东西要分享,面煮好了肯定不能坐在车里自己吃,总得拿到外面也让人家……闻闻味儿吧? 蒋达海端着面,下了车,重新坐到那位旁边,掀开盖子,只是一搅,面的香味立刻飘了出来。他余光一瞟,那位正盯着面,脸上写满期待。 见他上勾,蒋达海没有急着下嘴,而是问了碰瓷的一句:“哎,看你有点着凉,救护车可能还要一会儿,要不你先吃碗面暖暖身子?” 说完,蒋达海直接把面递到那位面前,香味顺着呼吸直达后者的五脏六腑。 这还差不多! 碰瓷的心说,虽然一桶破面打发不了我,不过看你小子态度不错,一会儿我就少要点儿! 一桶热面平时看不出来,可在天冷风大的当下,无疑雪中送炭! 谁曾想,这位手都伸了一半,蒋达海又把面收了回来。 只听后者满脸顾虑道: “不行不行,我这面放后备箱有些日子了,可能已经焐坏了。” “我吃无所谓,您的命这么金贵,真要吃出个好歹,我可赔不起。” 话是关心,意在讽刺!蒋达海佯装担忧地把话说完,表情立马为之一变,一脸得意地吹起了气,那神色要多嘚瑟有多嘚瑟,那吸溜声香得,要多馋人有多馋人! “啊!”一口面下肚,蒋达海那神情分明在说:吃到这碗面,这辈子,值了! 呵! 碰瓷的趴在地上,心里这叫一个气。 正反话谁听不出来,你这明明就是故意恶心我嘛!好小子,今天这事有你没我!只见这位没好气地质问道:“救护车到底什么时候来?!” 蒋达海没急着回答,先是美滋滋地喝了口汤,一脸满足地舒了口气,这才说道:“那就得问医院了,你先等会儿,我吃完了再给你打听一下。” 碰瓷的见蒋达海故意气他,火就更大了,撒泼似的喊道:“等不了、等不了!救护车要是还不过来,我就报警了!懒得跟你废话,有事你跟警察去谈!” 蒋达海乐了,心说我还没报警你倒先着急了,报就报呗!他连茬都没搭,继续享受着泡面。 碰瓷的这会儿真烦了,他干这行这么久,还从没未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都有点分不清到底是谁在跟谁耗了。 其实他也不想报警处理,虽然交通事故里,行人总是弱势群体,就算碰瓷,警察一般也是口头警告。 但是如此一来流程太长,耽误时间不说,万一他成了局子里的常客,一旦警察知道他是碰瓷专业户,以后也就不会帮他说话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报警。 蒋达海没理他,继续自顾自地吃着面,碰瓷那位虽然扬言报警,却也迟迟不动手机,两个人继续干耗。 没一会儿,蒋达海就连面带汤地吃了个底朝天,他把面桶扔进垃圾箱后重新蹲了回来,接着冲碰瓷的笑笑,把手伸进兜里。 那位以为蒋达海是要掏手机,可算松了口气,心说终于不用跟他耗了。 谁曾想,蒋达海掏出来的竟是一包烟! 他一边用舌尖剔牙发出一阵阵搓牙花的声音,一边很惬意地抖出一支烟,小火一打就美滋滋地抽了起来。 那做派,完美演绎了烟民圈里的一句老话: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你大爷的! 三番五次被人戏弄,终于让碰瓷的忍无可忍。要不是演员的职业操守要求他进入角色,他还真想站起来跟蒋达海好好干一仗。 站起来算穿帮,报警总可以吧!碰瓷的此刻羞愧难当,怒火攻心,誓要拼个鱼死网破。 他果断掏出手机,麻利地拨通报警电话,电话刚一接通,就把刚才积累的哀怨一股脑倒了出来。 “您好,别着急,有事慢慢说……”听着排山倒海般的诉苦,接警人员反倒安慰起来。 鳄鱼的眼泪蒋达海早就看腻了,你会打电话,难道我就不会了? 蒋达海心里清楚,事情到了这步,很容易出现他担心的其它情况,他索性把烟一扔,也把手机掏了出来。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八十七章 早有预谋 - 束发之年 - 火峰 既然已经撕破脸,两个人也就没必要再在一起呆着了,各自打完电话后,蒋达海便独自回到了车上,毕竟还是车上暖和。 其实蒋达海看着外面那位在冷风里冻得瑟瑟发抖,也动了一点恻隐之心,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让他空有一身男人的骨头却偏要干这么下三滥的勾当呢? 蒋达海的车里现在正放着那首《老男孩》,他觉得人活一世不容易,老百姓每天赶着上班,赶着做买卖,赶着回家,赶着接孩子,所有人都被满满的日程安排逼得和时间赛跑,精神压力本来就很大了。 这位倒好,不为社会做贡献也就算了,反而还要给这些为了生计奔波的老百姓找麻烦,别人生活条件改善了,买一辆车本来图方便,你们这帮王八蛋偏偏把别人赶时间的无奈当成了自己要挟的筹码,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现在瑟瑟发抖装可怜?活该! 不过蒋达海并没有什么救世主情结,他没兴趣把这些人一网打尽,只要别让自己碰见就好。 只要碰见了,他是绝对不会客气的,因为他不需要赶时间,店里有一帮靠谱的小兄弟帮他看着,他有的是时间跟这帮人耗,不仅耗,还要恶心他,恶心到他将来一想起碰瓷就有心理阴影,既然说服教育没用,那就实打实地让你难受一回! 没一会儿一辆警车就从十字路口的地方拐了过来,碰瓷的那位看见警车就跟看见了救星一样,要不是得躺在地上装样子,早巴不得跑过去伸冤了,现在没办法起来,所以只能把哎呦喊得更大声了些。 蒋达海从后视镜里看到警车在自己的车后停妥后,便从车上跳了下来。 这时警车上也下来了两位警察,一位又瘦又高,一位又矮又胖,要不是穿着警服,蒋达海还以为是神龙岛的胖头陀和瘦头陀大驾光临了呢。 两位警察见蒋达海从车上下来,便随口问了句:“怎么回事,撞人了?” 蒋达海则是苦笑一声道:“没撞着,碰瓷的。” 这种话警察肯定是不会直接相信的,总得先现场取证一下再做判断吧?所以两人没有搭茬,径直走到了扒在地上的那位身边。 “同志,伤哪了?这辆车撞到你了么?” 碰瓷的这位刚才让蒋达海戏弄了半天正愁没地方发泄呢,看见警察就跟碰见青天大老爷一样,那个冤枉劲就别提了,只见他假装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回道: “何止是撞到啊,他要是再晚点刹车,我这条命就要交待在这儿了,看把我这腰撞的,现在连坐起来都费劲。警察同志,你们看着办吧……” 蒋达海站在旁边暗暗发笑,心说你现在演得越逼真一会儿这脸可就打得越疼,我也不理你,看你能演到什么时候。 两名警察动了恻隐之心,一脸严肃地扭头看着蒋达海问道:“你不是说没撞到吗?” 蒋达海没有对这位的演技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理直气壮地回了一句:“警察同志,真没撞到。” 矮个子警察不想跟蒋达海耍嘴皮子,于是站直身子回道:“光说没用啊,你得拿出证据才行啊。” 蒋达海心想证据倒是有,但还不到用的时候,于是装傻充愣道:“需要什么样的证据呀?” 高个子警官一听这种问题就觉得蒋达海是个新手,便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 “公了的话,要么就是提供行车记录,要么就是带着他去医院鉴定一下伤情,然后根据结果定责。私了的话,就是你们两个协商解决。” 蒋达海一点都不急躁,明知故问道:“那这种情况一般是公了还是私了啊?” 高个子警官是个急性子,最不喜欢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问题,于是强忍着暴脾气回道: “这得看你们当事人双方的态度呀,我哪知道你们想要公了还是私了。” “哦……”蒋达海装着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回道,“那我去问问他。” 说着话他就在那位碰瓷的中年男子旁边蹲了下来,不紧不慢地问道,“那你是想公了还是私了呀?” 这位主儿现在让他磨得一点耐性都没了,他也懒得跟蒋达海废话,干脆说道: “今天这事我也不跟你多要,你就掏1000块钱,完事儿咱俩各走各的道。” 干他们这行都懂看人下菜碟,这位见蒋达海开得车还算不错,所以才张口要了这个价,三线城市这个数不少啦。 这时就见蒋达海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冲着那个高个子警官慢悠悠地问道:“警察同志,您觉得这个数目合适吗?” 矮个子警官见蒋达海这个墨迹劲儿也快挨不住了,没等高个子警官回答便抢先答道:“我们觉得合适没用,只要你觉得合适就行。” 蒋达海心想别说一千了,我今天一毛钱都不会给他! 于是理直气壮地说道:“可我又没撞到他,他明明就是个碰瓷的,我干嘛要赔钱啊?” 扒在地上的那位一听蒋达海管他叫碰瓷的,当时就不乐意了,哎呦的声音顿时高了一个八度,生怕别人听不见。 两位警察也有些不耐烦了,心说这不又回到原点了吗?!于是再次强调了一遍: “嘴上说没用,你说没撞人是要拿出证据的!要么提供行车记录,要么就带他去医院验伤。” 话到这里蒋达海也不打算再墨迹了,他觉得火候已经差不多了,是时候真相大白了,于是问道:“行车记录一般都是怎么提供啊?” 两位警察摇了摇头,心说今天真是碰上了个新兵蛋  子,算了,也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想到这里,两个人反而特别耐心地回答起了蒋达海的问题:“行车记录就是能够记录事故发生瞬间的现场录像,一般买车的时候4S店都会问你需不需要安装行车记录仪,有了这个记录仪定责就要方便得多。” 蒋达海跟车打了大半辈子交道当然知道行车记录仪是干嘛的了,他之所以把自己表现得跟个新兵蛋  子一样主要是为了预防后面发生“其它情况”的时候吃闷亏,同时也正好拿这位碰瓷的找找乐子。 这时就见蒋达海假装豁然开朗地一拍脑门道:“嗨,行车记录仪是吧?这个东西我有啊!” 一听有行车记录仪,碰瓷的那位当即就有从地上爬起来溜之大吉的冲动,但他之所以没动的原因,一是今天确实气得不善,他不想这么轻易就认栽。 二是他也有一些侥幸心理,他觉得蒋达海应该是个新手,可能连行车记录仪应该怎么用都不知道,万一没录到事发当时的情况他就还有机会。 三就是他也在等那个“其它情况”的发生,就算最后什么也没捞着,他觉得自己顶多也就混个批评教育。 一听车上有行车记录仪,两位警察也被气得不善,直接抱怨了一句:“有你不早说!” 行车记录仪一般都安装在车内后视镜上,两位警察驾轻就熟地打开车门,一个坐进了主驾驶,一个坐进了副驾驶,一边捣鼓一边说道:“呦,你这个行车记录仪还挺高级的,自带电源啊。” 蒋达海赔了个笑没有说话,心说店里这种东西多得是,当然是要挑个好的了。 由于行车记录仪没有倒放功能,所以警方定责的时候一般都是取出内存卡回到交警大队处理。 蒋达海见二位取出内存卡正要下车,知道他们是要回去取证,但这样处理的话太耽误时间。其实蒋达海的车上是有车载电视的,完全可以在车里观看倒放录相。 但他刚才已经装了半天的新兵蛋  子,所以也不好一语道破,只能明知故问道:“警察同志,您们这是去哪啊?” “回交警大队,总得先看下录相才能定责吧?” 蒋达海则是面露难色地问道:“不能在行车记录仪上直接看吗?我今儿个也在路上耽搁挺长时间了,有没有啥快点儿的办法?” 两位警察看了蒋达海一眼,心说你要是一开始就跟扒着的那位说清楚你有行车记录仪压根就没我俩什么事儿了,你以为我们不想快点啊?!所以反问了他一句:“行车记录仪又不能倒放,怎么看?” “倒放是吧?这个好办,我车上有车载电视,交给我来弄吧。” 说完他就和坐在驾驶室的高个子警官互换了一下位置,没几下就把视频调了出来,然后指着车载电视的按钮说道: “按这个键就是快退,这个键是播放。”接着就把高个子警察又请回了驾驶室里。两位警察一看录相出来了,便十分专注地看了起来。 这番对话当然也被那位碰瓷的老兄听了进去,他心说你这一会儿行车记录仪,一会儿车载电视的,车上设备挺齐全啊! 我要是再这么耗下去,一会儿可就真要露馅了,想到这里他便悄悄爬了起来准备开溜。 没想到这时出现在他身后的一只手一把就把他按了回去,他扭脸一看,蒋达海正一脸坏笑地冲他说道:“别动,事儿还没完呢。” 碰瓷的这位看着蒋达海那一脸城府颇深的笑容,心说现在的状况有点不对啊!咱俩这到底是谁讹谁呢?!你这家伙该不会是早有预谋吧!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八十八章 双簧搭档 - 束发之年 - 火峰 早有预谋?当然! 今天要不让碰瓷的这位好好长长记性,以后出来,还不得重操旧业啊!有蒋达海在旁边看着,这位现在想跑也跑不了,但他觉得反正最多落个批评教育,也就懒得和蒋达海纠缠了。 批评教育?蒋达海可没打算这么便宜了他。 两位警察这会儿已经反复观看了事发当时的录相,心说这根本就没撞到嘛!而且看这个路人的出现时机根本就是为了碰瓷,亏他刚才喊冤喊得情深意切,现在就连他俩都替这位臊得慌。 录相看罢,两位警察面露愠色地下了车,对那位碰瓷的说起话来也就不像当初那么和善了,只听二人说道:“录相我们看过了,那位同志根本就没撞到你!你还打算扒到什么时候?” 所谓知耻而后勇,按说真相大白了,你站起来承认个错误也就算了,可要这位大哥一开始就明白这个道理的话压根也不会出来碰瓷了,所以想让他承认错误还是有些难度的。 事情到了这步,碰瓷的这位也只好破罐子破摔了,只听他胡搅蛮缠道:“要是没撞到,我至于在地上呆这么长时间嘛!看把我这腰撞得。”说完他又哎呦了两声。 警察也懒得跟他废话,回道:“那你自己到车上看录相,省得说别人冤枉你!” 这位当然是不能起来的了,一起来不就承认自己这个腰没事了吗?所以他不但没起,反而扒得更瓷实了。 “行啦,别装了,赶快起来吧!”两位警察说着话就要上去扶他。 “哎,哎,别动,腰、腰!”这位还是死活不肯起来。 事情到了这步,这位现在唯一能赌的就是那个“其它情况”了。毕竟他已经忙活了一个早晨,又搭了这么多辛苦,还被蒋达海戏弄了半天,总不能无功而返吧?! 那么这个“其它情况”到底是什么呢?其实警察队伍里也有两类人,一种是执法严明的,一旦责任确定了,那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你要继续耍赖就是妨碍公务了,碰瓷的碰上这类警察也只能认栽。 还有一种就是老百姓俗称的“烂好人”,责任明明已经确定,但是因为行人属于弱势群体,所以为了照顾弱势一方,哪怕行人是在碰瓷,也往往要求车主给予一定抚恤。 而蒋达海防得也正是这种情况,他不反对人文关怀,但总得分人吧? 要是让扒在地上的这位因为所谓“人文关怀”尝到甜头,那今天这场戏可就白唱了。一旦让这位得逞,那他以后还得继续有恃无恐地祸害别人。所以,蒋达海今天的立场很明确,他是半个子儿也不会赔的!至于这种情况会不会发生,那就得看二位警察的性格了。 哪曾想,这二位的执法风格一点都不硬朗,被这位碰瓷的软磨硬泡了半天也没了主意。 这位见两名警察都是软心肠,干脆卖起了可怜,一直委屈地强调自己人也冻感冒了,衣服也弄破了,家里本来就不宽裕,平白无故地摊上这档子事儿,回去还得买药买衣服。一看两位警官吃这套,扯到最后硬是搬出了家里孩子嗷嗷待哺,八十岁老母无人侍奉的标准卖惨术语。 这话要是陈国刚说的,蒋达海二话不说要啥给啥,因为他信。可这话要是扒在地上的这位说的,蒋达海连个标点符号都不带信的,骗子嘴里能有真话?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呢! 听到这里蒋达海蹲在地上乐呵呵地冲那位老兄说道:“我说,你今天这脸打得还不够疼是吧?要不要我现在跟你回趟家,如果你家里没有嗷嗷待哺的小孩,也没有八十岁的老母又该怎么说呀?” 那位也是心虚,听到蒋达海这么问根本就不敢用正眼看他。 两位警察当然也知道碰瓷的话里全是水份,但也不想当事人闹得太僵,那位矮个子警官见状赶忙拉起了蒋达海把他带到一边小声说道: “他这意思你还不明白吗?给他两个钱打发了算了,我看你也不像在乎钱的人。你这时间多金贵,没必要跟他在这儿干耗着。” 话是好话,两位警官也是想大事化小,息事宁人,可蒋达海就不乐意了,他虽然不懂什么“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这样的文言说法,但他知道这么处理就是助纣为虐,不过是图个自己舒服的便宜办法。 这话其实和西方那句“想要邪恶胜利的话,只需要好人什么都不做”是一个意思。 你也不办他,我也不办他,这颗老鼠屎就得在这锅汤里一直祸害下去。虽然蒋达海没把自己当圣人,但他现在既然碰上了,而自己又有时间有能力处理这件事,他当然不能便宜了那个碰瓷的。 但是做事也得讲究方式方法,这个时候肯定不能和警察硬刚,闹个不好,本来自己明明有理,最后反而把炮火全都吸引到了自己这边,那不就鸡飞蛋打了吗?! 既然两位警察都是软心肠,你不是卖惨吗?大不了我跟你一起卖! 所以蒋达海在等,在等那个能让自己卖惨的人出现,反正今天是打定主意胡闹一次了,要闹就得好玩一点,开心一点。 陈国刚说得有道理,旅游有啥意思,不就是一堆楼房马路嘛? 话说蒋达海等的人是谁?还能有谁,刷子呗。只是蒋达海的4S店离这里确实有点远,就算刷子开足马力,也还是有点姗姗来迟。 要是刷子开的是法拉利,肯定用不了这么久,但是这种情况肯定不能开那种车,这不摆明了露富吗?到时候就是想卖惨,警察都觉得你假。这个道理刷子当然懂,所以他开的是店里的一辆小型商务车。 蒋达海之所以要叫刷子帮忙主要就是因为刷子脑筋转得快,跟他也对脾气。刷子跟他一样也是个大小孩,平时也喜欢跟人胡闹,尤其是这种场合,和蒋达海配合起来那是相当有默契,所以蒋达海平时玩什么都会带着他。 第一个电话,当蒋达海告诉他一会儿演老板,刷子就已经领会精神了,因为店里有了那么一个规矩,大家基本都有对付碰瓷党的经历,套路都是现成的。就在四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刷子终于出现了。 刷子停车时看到蒋达海给他使了一个眼色,那个意思就是告诉他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和上次不同,这次刷子一下车就自带一身气场,都没顾上跟警察打招呼就直接走到蒋达海跟前怒斥道:“今天什么日子不知道啊?!你这个客户经理是怎么当的?明明约得8点钟签合同,你自己看看表,现在几点了!” 刷子话里的脾气有一半是真的,因为他今天本来就已经忙得转不开了,没想到还要陪这位大小孩出来演戏,看着眼跟前这位甩手掌柜心里当然是老大的不痛快,正好借着演戏的功夫好好宣泄一下心里的火气。 而这胆子嘛借着这股火气也就自然大了起来,所以话一说完刷子顺手就扒拉了一下蒋达海的脑袋。 呵! 蒋达海揉着脑袋心说这个臭小子,下手可真够狠的,等一会儿完事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但是这个节骨眼得先把戏演完,只听蒋达海一脸歉意地说道:“刷总,今天这不遇见碰瓷的了嘛,我现在也是耗在这里脱不开身呐!” 听到这个称呼两位警察也是一脸纳闷:“刷总?百家姓啥时候有‘刷’这个姓了?”然后就上前问道,“这位是?” 蒋达海见卖惨的机会终于来了,便连忙上前解释道:“这位是我老板,今天本来是要跟客户签合同的,估计他也是等着急了。”其实蒋达海对演戏没兴趣,但是既然那位碰瓷的要跟他演戏,那他也只好奉陪了,而且要么不演,要演就往逼真了演。 这时就见蒋达海小意试探道:“刷总,那这合同已经签了吧?” “签个屁!”刷子一脸怒意地回道,“合同是你跟客户谈的,人家客户只认你。” 两位警察看到刷子这个派头,心里暗暗称奇,心说真是年少有为啊,这个年纪就当老板了。可是碰瓷的那位已经跟蒋达海打了一早晨交道,他总觉得事情好像并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蒋达海这时赶快回道:“哦哦,那我把这件事了了就跟你回去签合同。” 刷子的老总范儿端得十足,一脸不忿地回道:“用不着了,客户人都走了,你跟谁签去?我来就是告诉你,你被解雇了!”然后又拍了拍那辆卡宴,“这辆车也跟你没关系了,最迟明天还回公司。” 这回车主的损失可就有点大啦,两位警察对视一眼心说他不找那位碰瓷的要求赔偿就不错了,咱俩还是先静观其变吧。这时二人再看扒在地上的那位,眼神里的同情劲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碰瓷的那位一听味道不对,心说刚才明明是我在卖惨,现在怎么感觉他比我还惨?!不行,我不能再呆下去了,今天这个事儿认栽就认栽吧,要是再不走,我可就要倒贴了。 蒋达海并不打算用这场戏去要挟什么,他的目的只是用演戏对演戏打消掉警察心里的感性情绪,只要他们重新一碗水端平,那接下来就能公事公办了。 刷子见那个碰瓷的想要开溜,当即喝道:“哎,你先别动!” 然后他又扭头看着警察:“请问这场事故是谁的责任?” 警察这会儿还是不太想给那位扣个碰瓷的帽子,只是回了句:“看录相的话,车没撞到人。” “哦,那就是碰瓷了呗!” 刷子说话可不用给那位留什么面子,说着话就蹲到了那位旁边,冷笑一声道:“既然是你的责任,那咱们就来讨论讨论合同损失的赔偿问题吧!”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八十九章 入戏太深 - 束发之年 - 火峰 当然,合同的事情本身就是子虚乌有,刷子这么说不过是想吓吓他,肯定不会让他真赔。 碰瓷的听到合同这种字眼,心想得有不少钱吧,他不敢多想,也不敢多问,立马赔笑道:“这位老板,今天纯粹是误会、误会。” “误会?说得轻巧。”刷子接过话,开始和碰瓷的理论起来。 只要扒在地上那位没机会继续卖惨,蒋达海就有胜算,只见他走到两位警官面前说道:“警察同志,您看现在怎么办,我的合同也丢了,工作也没了,要说惨我比他惨多了,这个损失他要怎么赔偿我?” 两位警察心说光是看地上那位哭穷的模样也知道拿不出什么像样东西赔你,因此也不打算接这个话,只能无奈一笑道:“你老板这不还在吗?你跟他好好说说,兴许还有回旋余地。” “这是我跟他的事,我之后自会处理,我现在问的是那个碰瓷的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警察也看出来了,今天要是不给蒋达海一个说法,他也是难以善罢甘休的了,既然如此,那就先探探他的口风吧,于是问道:“你想怎么办?” 这个时候蒋达海自学的法律知识就要派上用场了,他自己清楚,发生交通事故的时候,就算是行人全责,机动车驾驶员根据《道路交通安全法》也可酌情承担不超过百分之十的赔偿责任。 对于碰瓷,大多数警察不惯这个毛病,所以不会让车主赔偿,但个别警察也会根据这条法规要求车主给予一定抚恤。 但蒋达海今天早已打定主意,他是半个子儿都不会赔的,因此光靠这条法律还不保险,所以他才要等警察来了以后,让那位碰瓷的亲口说出赔偿金额。 这样一来,案件性质就坐实了,这就不是交通事故,而是敲诈勒索了,也得亏这位碰瓷的要价不高,蒋达海充其量只能拿《治安管理处罚法》的条文治他,要是再高一些的话,蒋达海就能拿《刑法》办他了。 胸有成竹,蒋达海理直气壮,他走到警察面前,说道: “今天既然是他碰瓷在先,那我总是要讨个说法的。” “但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之前的证据两位看过了,刹车的时候我距离他还有一米距离,当时他还有行动能力,见没撞到他,他又主动向我这边移动,摆明了就是在讹我。” “后面他还主动向我提出1000元赔偿的无理要求,这话你们都是听到了的,所以这起案件已经不是简单的交通事故了,而是蓄意敲诈勒索。” 案件定性后,蒋达海继续说道: “他的敲诈金额放在三线城市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所以依据《治安管理处罚法》规定,敲诈勒索轻者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重者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一千元以下罚款。警察同志,我没说错吧?” 但蒋达海也明白,他分析得再透彻最多也就是个参谋的角色,执法权终究是在警方手里,要是不让这两位那种烂好人式的同情心收敛收敛,就算他分析得再有道理,最后那个碰瓷的可能依旧还是落个批评教育。 所以蒋达海只能补充道: “我看地上扒着的那位也不容易,今天算我倒霉,其它的赔偿我也不要了,但是依法办理这种基本诉求总还是合理的吧?要是连这种惩戒力度都没有的话,那我身为人民群众也就太寒心了,难不成也要我坐在地上给二位喊个冤?” 蒋达海这种性格自然不会真坐在地上撒泼,他这么说无非是想激发这两位警察的执法决心。 “别别,用不着……”两位警察一听他也要来这套赶快制止了他,心说地上扒着的那个就够闹腾了,你快别添乱了。 两位警察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心说这位兄弟车上的事情没整明白,可这法律倒是研究得门儿清啊!再加上他这又丢合同又丢工作的“惨劲”,他俩也不好再替那位碰瓷的说好话了,毕竟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俩总不能知法犯法吧? 想到这里,两位警察打起精神,一齐来到了那位碰瓷的跟前,这会儿刷子正蹲那儿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逗趣。 “哎,你碰一次能赚多少钱?”刷子笑问。 “老板,我是真撞到了……”碰瓷的心虚,不敢正视刷子双眼。 “行啦,你就别跟我演了。”刷子挠了挠头,有点不耐烦。 “老板,我真没演……”碰瓷的当然不会轻易招供,依旧像个老泥鳅一样趴着。 “唉,你不承认就算了,反正一去医院全明白,我现在是真愁你拿什么赔我。” 说完,刷子打量周围一番,又说:“就你这买卖,刮风减半,下雨全完,一年赚的还不够我合同的零头。” 刷子煞有介事地托着下巴:“要是申请强制执行,你们家的房子应该值几个钱,虽然不知道有几间,法院总会查清楚的。” “啊……”一听房子都要赔进去,碰瓷这位当时就慌,正没主意,两位警察走了过来。 “别扒着了,起来吧!”两位警察心说你这次要是再不起来,就只好对你强制处理了。 碰瓷这位已经让刷子吓怕了,这会儿巴不得有警察帮他挡一挡,一听让他起来,他也不管穿帮不穿帮,蹭地一下站到警察旁边。 见这位的腰根本没事,两位警察也是暗暗生气,把脸一绷,说道:“我们现在正式通知你,你今天的行为涉嫌敲诈勒索,现在需要你配合调查,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吧!” “啊……”碰瓷的本以为是批评教育,结果现在成了敲诈勒索,心里自然是有些不情愿的,人也就不知不觉地向后退了几步。 刷子一看这位还敢抗拒,便又吓唬起他,说道:“光告他个敲诈勒索也太便宜他了吧?!我这合同损失谁来赔!” 这位一听刷子还要让他赔钱,赶快跑到警察身后乖乖躲了起来。警察见他终于老实,便冲蒋达海和刷子说道:“你们二位,一起回去做个笔录吧。” …… 做笔录时,蒋达海只是描述了案发当时的情况,他和刷子一样,都没再提什么工作、合同事,就像那位碰瓷的不会在笔录里说自己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上有八十岁老母一样,都是斗智斗勇的说辞,没影的事情写到笔录里这不成了做伪证嘛! 这个分寸蒋达海分得清楚,只要能够让那个碰瓷的得到应有的教训,他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至少在蒋达海看来,善良要有牙齿,想要惩恶扬善,想要保护自己,很多时候得比坏人还要奸还要滑,心思要更缜密才行,所谓大善似恶,所谓大忠似奸。 在他看来,烂好人这种角色就像三国杀里的内奸,看着是好人这堆儿里的,可是这种人经常是说跳反就跳反,干出来的事情往往助纣为虐,这是蒋达海非常不欣赏的。 见那位碰瓷的得到了应有惩罚,刷子的心情也跟着爽朗了起来。可是刚出交警大队,刷子便拍起了脑门:“哎呀,今天国庆节,咱得赶紧回店里了!” 刷子大步没走多远,回头一看蒋达海,依旧慢慢悠悠。等他晃荡过来,刷子问道:“海子哥,想啥呢?” 蒋达海看他一眼,还是没开口。 “还想今天的事呐?”刷子见蒋达海一直没说话,而且脸色也不太好看,便有意找个话题打破沉默,他说: “还是上次那两位警察痛快,今天这二位的性格有点面……哎、哎,海子哥,疼,疼……” 没等刷子说完,蒋达海就一把捏住了他的后脖颈,没好气地教训道:“你小子胆儿挺肥啊!最近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之前扒拉我那下挺过瘾是吧?你小子这是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嗯?!” 刷子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档事,赶忙赔笑道:“海子哥,不是你说的要么不演要么就往逼真了演吗?” 只见蒋达海笑骂道:“逼真也没你那么用劲儿的!你这摆明了是公报私仇嘛!看来你最近对我意见挺大呀?” 说完,蒋达海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 “哎,哥,疼疼疼……我哪敢对你有意见呀,这不就是入戏太深了嘛……”刷子缩着脖子,连连求饶。 刷子的滑稽表情让蒋达海又好气又好笑,松开手道:“那你下次继续给我这么演,哈?” 蒋达海怎么说也是孩子王,虽然有点孩子气,但生起气来也是不好惹的,所以刷子平时对他也是忌惮三分。 这句反话他当然听得懂,赶忙回道:“不了,不了,哪还有下次呀……”然后便把话题转移开了,“哎,海子哥,你今天不是送你侄子去火车站吗?怎么这一路上都没见他人呢?” 是呀,蒋达海差点把这茬忘了,陈戒这会儿到哪了,上车了么,怎么也不来个电话?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九十章 火车见闻 - 束发之年 - 火峰 蒋达海一想起还有陈戒这档子事,便赶快打了个电话过去。 陈戒接电话时,火车已经开了半天,这会儿他正坐在车上发呆,自打之前那个手机被老马没收了以后,他现在用的是陈国刚淘汰掉的一个翻盖手机,陈国刚本来打算给他换个新的,但是陈戒觉得老马只是小施惩戒,不会没收很长时间,所以也就没要。 虽然没有亲自参与,但是听到碰瓷的那位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陈戒心里也是一阵痛快。 蒋达海确认了陈戒没有误车后便没再多说,嘱咐几句之后就挂了电话,陈戒停止了发呆也没别的事干,便观察起了车上的芸芸众生相。 陈戒乘坐的是绿皮车,所以车上要比高铁热闹得多。 不过这些年的绿皮车已经远不如当年那么热闹了,充其量只是占了个人多。陈戒小时候坐绿皮火车还经常能看到坐在一起打扑克的人,邻座就算是陌生人也喜欢攀谈几句。 但是最近几年这样的人好像少多了,打扑克的人很难再看见不说,邻座之间也很少说话,那个时候智能手机不算很普及,年轻人一般都是带个MP3听音乐,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和邻座简单寒暄几句后就自己打起了瞌睡。 自始至终没有改变的就只有售货员卖货时的嘹亮嗓音:“来~~~,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师傅,麻烦腿让一下。” 由于黄金周出行的人很多,所以车上的过道早就站满了人,售货员的行进速度也受到了很大限制,每次想要从狭窄的过道经过都要排除万难,需要等很多手持站票的乘客给他腾出地方他才能继续前进。 哎?陈戒的脑子总是转不停,看见拥挤的过道,他的问题又来了。 陈戒觉得纳闷,自己不过是三天前刚刚确定的行程,按说那个时候订票的话能买到站票就算万幸了吧?可自己这张坐票又是哪来的呢? 陈戒想到了一些可能,以吕国萍的能力,想给儿子搞张坐票问题还是不大的。 和陈国刚那种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的观念不同,吕国萍只要有能力,是绝对不会让陈戒遭哪怕一丁点罪的。 至于这种能力是黄牛还是关系陈戒也不关心,反正他这种性格是给啥吃啥不挑食,骑着自行车就哼小曲,坐着宝马就听CD,无所谓啦。 当然这种无所谓是常年跟随陈国刚生活养成的心态,如果陈戒当初是跟着吕国萍的话,估计时间久了也会变得很挑剔,孩子毕竟只是一张白纸,成长环境还是很重要的。 其实刚上火车的时候陈戒就已经开始想家了,或者说开始怀念陈国刚给他营造的那种古井无波的家庭氛围,那种环境最大的特点就是心静,特别适合读书做学问。 毕竟这个年纪的陈戒性格还是有些不定性,他以陈国刚为生活半径的时候性格就要成熟稳重得多,而跟吕国萍在一起的时候陈戒的玩性则会更占上峰。 但是切换的次数多了以后,陈戒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那种古井无波的心境。 因为这种状态会让自己觉得更踏实,更安全,而且会有一种心明眼亮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像是能看到未来的路一样,那条路很清晰,他感觉只要顺着走就能走到终点,那是一种看得到希望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真实,所以陈对自己的人生一点都不迷茫。 不仅如此,处于这种心境下的陈戒还有一种从骨子里洋溢出来的自信,因为那种感觉就像是能看到对手的底牌一样,别人的一招一式都在你的眼皮底下,你心里当然踏实,当然自信了。 但是这种心境毕竟是属于陈国刚的,陈戒只不过因为和他生活在一起沾了点光罢了。 所以一旦离开陈国刚生活几天,陈戒的这种心境就会退化,那条心中的未来之路就会变得逐渐模糊直至彻底消失,这时的陈戒无法再感知到对手的底牌,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被一层看不见的雾遮挡了起来。 然后陈戒就会开始焦虑,开始恐惧,开始有压力,接着他就需要寻求缓解焦虑的办法,这种办法可能是听音乐,可能是看漫画,也可能是玩游戏,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快乐模式已经由古井无波变成了那种多巴胺的奖励机制了。 其实大多数人都是活在多巴胺的奖励机制框架下,这本来没有什么,但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陈戒体验过那种古井无波的状态后就不想再活在那种依靠激素刺激的模式里了。 因为这种模式很燥,底层是有一种坚硬的烦恼存在的,不管是听音乐还是玩游戏,那个效果都像是给烧开的水里倒凉水罢了。 但只要火不灭,水还是会开的,所以你就要不停地倒凉水,就总要做些什么让自己放松下来。 而古井无波的那种心境不是加凉水,而是把烧水的柴火抽走了,是从根本上把烦燥感驱除了。 只要处于那种状态里,不管做什么事的动机都不是被烦恼和焦虑驱动的,而是你就是知道应该那么做,你不会抗拒,不会叛逆,一切都很自然。 这种状态里学习不是因为危机感,而是知道那个时间就该那么做,看漫画也不是为了缓解焦虑,而是那个时间就该那么做,学习和漫画变成了平等的事情,所以即便是看漫画也不用担心会被家长训斥,看得很坦然。 在古井无波的状态里,情绪虽然还会出现,但是主仆关系已经易位,这时陈戒是主,情绪是仆,即便是焦虑也不再具备杀伤力,而只是一种信号,陈戒不会真实地感受这种情绪,但会知道这种情绪的到来。 这些情绪有时会提醒他当前手上的事情结束了,该换一件事做了,然后陈戒就会自然地切换到另一件事情上去;情绪有时也会在他做事的过程中出现,它会提醒陈戒现在做的事情好像有点纰漏,应该检查一下,那么陈戒就会去检查一下。 这个时候,情绪和陈戒之间变成了一种配合关系。 而在多巴胺机制里,人更像是仆,情绪反而成为了真正的主人,那种状态下的陈戒会去真实地感受情绪,他会产生恐惧,他会陷入焦虑,然后受情绪驱动,最后衍生出更多的情绪,陈戒觉得被情绪支配很累,他不喜欢。 但是不喜欢也没办法,因为陈戒还不具备那种心境,只要一离开陈国刚,他心里清楚,切换为多巴胺的快乐机制只是时间问题,不过还好国庆假期只有七天,七天过后他就能重新回到陈国刚给他营造的安静小窝里,所以他总还是有盼头的。 虽然这种盼头乍一听挺奇怪的,别人都是嫌假期太短,而他却在担心假期太长。 下了火车,陈戒便直接赶往机场,航站楼里今天也是人山人海,实话说,坐飞机的乘客从穿着上讲普遍要比坐绿皮车的乘客讲究,但陈戒没那么势利眼,不管你穿什么,扔到澡堂里还不都是一个样? 陈戒第一次坐飞机去看吕国萍的时候,吕国萍给他买的是头等舱。 那个时候陈戒才刚上初中,他很不习惯头等舱的空乘人员用单膝跪地的方式为他服务,人家看上去比自己年长好多,虽然是服务人员但总是他的长辈,所以单膝跪地这种服务方式陈戒实在吃不消。 因为吃不消,所以那次航班起飞之后,他全程都没再叫空乘服务。陈戒觉得自己在头等舱那个谨小慎微的状态还不如经济舱舒服呢,这种感受让他产生了困惑。 由于陈戒和父母的关系一直很好,所以每次当他遇到困惑的时候都会寻求双亲的解答。 当时的陈戒先把这个困惑告诉了吕国萍,吕国萍给他的解释是顾客就是上帝,你钱花在那儿了,人家自然就要为你提供匹配票价的服务,很正常,适应就好。她告诉陈戒正因为他的消费才有了空乘人员的薪水,她谢谢你还来不及,你根本没必要觉得吃不消。 但是陈戒对吕国萍的解释并没有产生共鸣,偏听则暗,兼听则明,他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自然就会再去寻求陈国刚的解答。 陈国刚从未想到陈戒会因为这种事情产生困惑,不免觉得新鲜,他觉得很多孩子第一次坐头等舱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可它偏偏就在陈戒身上发生了,陈国刚觉得这就是陈戒的秉性。虽然陈国刚总说孩子是一张白纸,但这白字的意思是空白的意思,不是白色的意思。 所以纸的颜色可以是多种多样的,蓝色的,红色的,绿色的,白色的,黑色的。 空白代表着可塑性,而这张纸的底色代表的就是秉性,陈国刚是承认天性存在的,有些孩子生性霸道,有些孩子生性善良,但不管天性如何,只要善加引导,每张纸都可以勾勒出一副漂亮的画卷。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九十一章 认识自己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国刚承认孩子的秉性不同,花费的教育时间和心力也不一样。 陈戒这种类型的孩子是比较省心的一种。他天资聪颖,很多问题一点就透,这方面确实让陈国刚少操了不少心,否则以他一人之力,把陈戒拉扯大还真就有些吃力了。 一个人的秉性决定了他的兴趣爱好、职业规划甚至是择偶标准,秉性本身没有好坏,只要发挥出了秉性正向的一面,这个教育就算成功了,这种一体两面观的思想还是《易经》那套。 好比有的孩子天生就是喜欢团团伙伙,拉帮结派,这类人只要善加引导,完全可以入伍参军保家卫国,但是如果这样的孩子成长在一个特别负面的环境里,那就很容易走向犯罪,变成犯罪团伙中的一员。 所谓慈不掌兵,陈戒这种性格,从军肯定是没什么机会了。 但陈国刚认为这孩子心性善良,如果勤加引导,激发他的正直和严谨作风,做学问、搞科研应该是把好手。可要是引导不好的话,那也很可能变成一个烂好人,受气包,至于怎么个引导法,这就是爹妈的事情了。 既然陈戒的秉性如此,陈国刚觉得吕国萍那套说辞肯定不会和陈戒产生共鸣,你连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没搞清楚,还在那儿巴巴给人讲道理,陈戒听得进去才怪呢! 而且就算陈戒不是这样的秉性,也没你这么教育孩子的,今天你能让陈戒接受一个比他年长很多岁的人给他下跪,明天他就能接受你吕国萍给他下跪,照你这么个教育法,那就别怪陈戒几年以后跨入叛逆期,所谓的叛逆,都是家长惯出来的。 两个人的育儿观念差异如此之大,也真不知道陈国刚和吕国萍当初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既然陈国刚看明白了陈戒的秉性,那自然是不会按照吕国萍那套说辞教育陈戒的。首先他点明了陈戒的这种想法是骨子里的善良导致的,这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说明陈戒是个很有人情味儿的人,是一个能把陌生人当成姐妹兄弟看待的人。 陈国刚的这种肯定首先消除了他和陈戒之间的隔阂,隔阂消失了,接下来再说什么陈戒也就更容易听进去了。毕竟“肯定”不是父子沟通里最重要的环节,“引导”才是。 陈国刚接下来就要分析陈戒产生这种心理感受的原因,他说: “虽然坐头等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你这个年纪去坐确实有些不合适,你现在还小,对社会又没有什么贡献,所以看到年纪比你大的空乘人员单膝跪地为你服务你的内心才会感到惭愧。这说明你的三观很正,你是个对社会抱有责任感的人。” 虽然是再次肯定,但也是一种心理暗示,陈国刚借着这个肯定的机会把责任二字悄悄扣给了陈戒,这样以后再提责任感就不会显得生硬了,因为这是你陈戒的秉性。 从这里就能看出陈国刚其实也是一个很鸡贼的人,只不过这种鸡贼是正向的。 还是那句话,无论什么方法都没有好坏之别,而完全是看应用他的人安的是个什么心思,当然,这种说法只适用于心境到了陈国刚这种地步的人。 可以说,陈戒之前因为放鸽子的事倒打了冯诗楠一耙,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的有样学样罢了,只不过陈戒那次的倒打一耙是真的鸡贼。 接下来陈国刚就要开始他的引导工作了,他接着说道: “既然你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也吃不消头等舱空乘人员的服务方式,那就尊重自己的感受,以后坐经济舱就好了。” “这样你既尊重了自己,也为空乘人员提供了生计,正好人我两便。等你到了四五十岁时,那会儿的空乘人员都是你的晚辈,你也对这个社会有了相对应的贡献,只要你有这个本事,到时候想坐什么舱就坐什么舱,而且不光你自己坐,只要那个时候爸妈还没老得走不动路,也能跟着你一起沾光。” 其实那个时候,不论陈国刚还是吕国萍,想坐头等舱随时都能坐,因为经济条件早就具备了,之所以用沾光二字结尾,一是用一种很温暖的方式呼唤陈戒的责任感,二嘛就是强化家庭成员之间的亲情关系。 陈国刚不指望用一次闲谈就能让陈戒立下多大的志向,所以只是抽象地点了下社会贡献,如果讨论得太细致,那样陈戒会因为细节而再生困惑,甚至是抵触。 反正这种闲谈是经常性的,只要时不时地聊一次,时间长了,陈戒自然会明白自己真正想要追求的东西,到时候不用逼他,他自己就会朝着目标前进了。 但是这次闲谈还是让陈戒进一步看清了自己,所以从这次之后,他每次再坐飞机都只会订经济舱的机票,虽然类似这种微不足道的变化每天都会在成千上万的人身上发生,可这背后隐藏的思想碰撞却是千差万别的。 陈戒拿着手里的经济舱机票登机后,就拿出了书包里面装着的书读了起来。飞机上的环境自然要比绿皮车安静很多,很适合潜下心来阅读,所以直到飞机降落前,陈戒的视线都一直锁定在手上拿着的那本书里。飞机落地后,陈戒终于到达了此次旅程的目的地:白城,中国一线城市,国际化都市。 十月初的白城有些闷热,航站楼里到处都是穿着夏装的旅客。陈戒站在白城的土地上,心中烦意渐起。 一线城市,最大的特点就是人多。 人多意味着人才多、人精多、骗子也多,人多竞争自然激烈,就跟50平米的住房里面挤了十口人一样,谁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所以冷漠是一线城市的一贯标签,尤其对陈戒这个外地人而言。 传统的一线城市都有点排外,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人一多,竞争就激烈,人心就复杂,压力就大,幸福感就下降,所以有些本地人排外陈戒倒也可以理解。 可是谁叫改革开放的时候政策首先对这些大城市倾斜呢? 经济发展是要人的,这世上没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事情。白城搭上了改革开放的顺风车,中央的政策扶持着,西部的资源伺候着,不知道要比那些穷山僻壤的山沟沟优越多少倍。 让你解决解决就业、带动带动GDP不为难你吧?痛并快乐着,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可能这就是一线城市老百姓们快乐中那个的痛吧,只不过这种痛在很多人眼里称之为痒更合适。 其实下了飞机,陈戒坐地铁就能直接到吕国萍的住所,但吕国萍哪会让陈戒再挨这个折腾,所以每次来到白城,她都会安排一个司机去接他,并且负责之后的所有出行任务。 司机姓吴,叫吴翰凡,陈戒叫他吴叔,吴叔的年纪和蒋达海差不多,但陈戒和他的亲密程度是远不如蒋达海的。怎么说呢?吴叔身上有一种一线城市的职业化气质,但正是这种职业化气质本身给两人之间增加了一些距离感。 听吕国萍说以前是有一个老吴叔的,老吴叔因为年纪大,辞职以后便推荐了自己的儿子小吴,吕国萍觉得这个人也挺机灵的,便让他负责起了每次陈戒到来的接送任务。 虽然小吴算是老吴拜托吕国萍进的公司,但吕国萍不关心手底下的人是怎么进来的,只要能把交待的事情办好,能把和其他人的关系处理好就行。 到了机场停车场的时候,吴翰凡已经西装革履地早早等在了那里,虽然两年没见,但是吴叔还是老样子,就是头发少了一些,脸颊两旁鼓了一些,看上去比以前丰满了一些,但整体还是有点偏瘦。 陈戒在远处招了招手后便朝吴翰凡走了过去,随着距离的拉近,陈戒突然注意到了吴翰凡身旁停着的那辆黑色轿车。 虽然陈戒不懂车,但他以前也听蒋达海提起过,现在有身份的人早就不开豪车了,要开就开有钱也买不到的车,比如红旗的个别型号。 其它的车标陈戒不认识,但是红旗的车标他是认识的,只要看过几次国庆阅兵,这个车标想不认识都难。 而这辆车好像就是蒋达海之前提到的红旗L9,这款车不是有钱都买不到吗?上次他来看吕国萍的时候,吴翰凡开得还不是这辆车,这次怎么换了?带着疑问,陈戒上前问道:“吴叔,这辆红旗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简直问到了吴翰凡的心坎儿上,自打开上这辆车,他基本逢人就吹,可以说百吹不厌,一听陈戒问起这个问题,他就乐呵呵地解释道:“这是白城市政府去年特别为吕总申请的,用来奖励吕总为当地经济发展做出的贡献。” 吴翰凡嘴里提到的吕总就是吕国萍。 吕国萍,白城市著名企业家,下海以后,靠着商贸代理发家,现在已经是白城市国际贸易领域数一数二的人物了,她领导的企业每年的纳税额都以亿计,是白城市的纳税大户。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九十二章 很多无奈 - 束发之年 - 火峰 当然,白城市群英荟萃,能做到这一点的企业家何止吕国萍一人,仅凭此一项,市政府肯定不会对她如此奖励。 除了纳税大户,吕国萍也一直是本市遵纪守法的道德模范。同时,她在履行社会责任上也一直是一马当先,全市很多流浪人员安置点的建设、孤儿院的创办甚至是白城市的文物保护修复工作都能经常看到吕国萍的资金支持。 都说性格决定命运,吕国萍天生就是左右逢源、长袖善舞,跟市领导的关系也一直不错。交情越积越厚,终于去年,市政府送她一辆红旗L9,算是对她为白城市这些年的健康发展所做贡献的肯定和感谢。 这车看着确实豪华,车身上的漆面也一直保养得当,看上去像新的一样,陈戒瞅了吴翰凡一眼,心说吴叔平时没少在这辆车上下功夫。 相比之下,吴翰凡之前司职的车辆可就没有如此上心了。陈戒明白,吴翰凡这么喜欢肯定有原因,便问:“这就是那辆有钱也买不到的红旗L9?” 这个问题算是问到根儿上了——有钱也买不到,这就是吴翰凡喜欢这辆车的根本原因,毕竟物以稀为贵嘛。 只听吴翰凡笑着回道:“是的,原来你知道啊。要不是这件事由市政府牵头,其实这辆车光是以吕总的身份申请也有点费劲。物以稀为贵是一方面,开着趁手也是一个原因。” 对,和老板的儿子以“你”想称,豪门阔少的戏码并未在陈戒身上发生。 不过,吴翰凡如此称呼也是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的。 两人初次见面,陈戒还是初中生,其实直呼其名就好,但吕国萍这层关系毕竟在那儿,吴翰凡心里总有顾虑,所以第一次见面,他不太敢直呼陈戒的名字。 那该称呼什么好呢? 叫陈总?吴翰凡觉得不合适,一是陈戒太小,二来他也不是公司里的人,这么叫不合适。 叫少爷?也不合适,自己毕竟是公司司机,不是吕国萍的私人管家,再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已经不时兴管雇主的儿子叫少爷了。 憋了半天,吴翰凡想出一个“少总”的称呼。 在凡城低调多年的陈戒,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尴尬症都犯了,心说陈国刚管自己叫少爷就已经够瞧了,你这儿又多出个少总…… 而且陈国刚叫自己少爷那是开玩笑,往往都是反话,一般都是欲抑先扬的铺垫。 一旦少爷二字出口,后面不是挖苦就是一番思想教育。所以时间久了,陈戒一听陈国刚叫自己少爷,就知道后面没好事。 但是吴翰凡这个少总叫得也太正式了点儿吧?! 陈戒给自己的定位一直是平头百姓,让你这么一叫搞得跟特权阶级似的,未有其实先有其名,这要是被人打了土豪那得多冤枉?! 陈戒低调惯了,不喜欢这个称呼,所以这个名头他压根不接受。 少总的称呼刚一出口,陈戒就要求吴翰凡直呼自己名字,他觉得,就算你给我老妈打工,但我现在一没职务,二是晚辈,你直接叫名儿就好,没必要这么弯弯绕绕。 可是陈戒哪里知道吴翰凡们面临的无奈呢? 吴翰凡身处一线城市,人又刚到中年,那时的他房子刚买,孩子刚生,房贷要钱吧?奶粉要钱吧?将来孩子上学要钱吧?老婆的虚荣心要钱吧?父母的健康要钱吧? 吕国萍给他的薪水比同行高出不少,吴翰凡觉得,只要能把陈戒伺候好,他的工作就有保证,兴许吕总高兴了,给他加点薪水也有可能。 所以别说少总,如果不是嫌马屁味太重,他直接叫陈戒祖宗都乐意! 虽然陈戒要求他直呼其名,但是吴翰凡顾虑太多,所以始终叫不出口。最后,经过打折就变成了“你”,有时候连“你”都省了,干脆变成了祈使疑问句。 陈戒看他这么放不开也就由着他去了。吴翰凡因为心中有求,所以无形中低了陈戒一头。这就像蒋达海有求于陈国刚,所以总要对陈国刚客客气气一样。 不过相比之下,蒋达海的有求自然的多,因为他在三线城市,没有名目繁多的开支和高物价等着他,就算股票赔光了,大不了回去开出租,他有最基本的安全感。 而吴翰凡不同,吕国萍和他是主雇关系,一家老小的生计都要看前者脸色,所以面对陈戒,他缺乏最基本的安全感,哪怕他是个男人。 所以吴翰凡必须表现得足够职业化,一线城市,任何瑕疵都有可能酿成失业,而失业后的连锁反应是吴翰凡无力承受的。 而吴翰凡的职业化也让他与陈戒形成了天然的距离,使得陈戒很难拿他当朋友。 不过单论工作态度和能力,陈戒对他倒也认可,随叫随到,任劳任怨,为此,陈戒没少在吕国萍面前夸他。 一听吴翰凡还是用“你”,陈戒只好无奈笑笑。 不过,现在的他更加理解吴翰凡的无奈,中年危机的滋味,虽然陈戒之前不懂,但是吕国萍懂。 陈戒第一次来白城,就和吕国萍聊起过这个小插曲,经过吕国萍解释,他才明白吴翰凡顾虑的源由,也就不再强求于他。 吕国萍的母亲角色有点差劲,但是老板做得还算不错,儿子的想法她不懂,员工的心思她倒摸得很清楚,毕竟时间不是白花的。 陈戒打量着L9,觉得这款车的设计太复古,阳刚气也有些重,其实不太适合女性乘坐,所以嘀咕了一句:“要让我妈自己买车,我觉得她是不会选择这种款式的。” 吴翰凡微笑回道:“其实吕总私下抱怨过,说这辆车的款式太男性化,不太适合她。可谁叫这是市政府的心意呢?吕总就算不喜欢也得笑纳不是?” 陈戒心说既然是官方表达的心意,自己老妈坐坐倒是无伤大雅,可是没必要用这么符号化的车来接自己吧? 这辆车本来就很张扬,现在停车场周围就已经有人在指指点点了,一旦陈戒坐进去,让人拍下来发到网上,再被一帮好事者顺藤摸瓜,最后关联到吕国萍身上,那他就很容易被别人扣一个特权阶级的人设。 由于陈戒最近正在逐渐接受物极必反、辩证统一的观念,现在他很不喜欢别人给他贴标签、立人设。 就像人一生下来唯一确定的事情就是死亡,人设一旦立起来的唯一结局就是崩塌。别说特权阶级这种人设他不会接受,就连乖孩子、小大人这种人设他都不需要! 不管什么人设,一旦立起来就要维护,做事情就难免束手束脚。 打个比方,要是哪天陈戒心血来潮准备收拾马天来,但是却被周围的人去套人设,一会儿说你不够乖,一会儿说你很幼稚,甚至扣一个特权阶级欺负人的帽子,那陈戒可受不了。 陈戒不需要像偶像明星一样利用人设圈粉,人设对他除了负担没有半点好处,那他为什么还要上这个贼船?还要去背这个心理包袱? 陈戒也想活得简单些,可是这个时代,人心确实太复杂,你不这么想不代表别人不会这么想,而且陈戒的做事风格向来就是做好最坏的打算。 虽然那个时候的网络暴力还不像今天这么严重,但是趋势如此,陈戒当时已经能够闻到那股味儿了。而陈戒喜欢自由,享受自由,他只是希望像老百姓一样低调地过几天平凡日子。 这种心思是不是似曾相识? 是不是特别像冯诗楠不希望别人知道她老爸职务时的那种感觉?何止是像,根本就一样! 所以为什么陈戒能够很懂冯诗楠?说到底,他们俩是一类人。 正因如此,陈戒刚认识冯诗楠的时候才会感慨她是个女生,如果是男生的话,两个人的关系很可能就是俞伯牙和钟子期了。可谁让她是个女孩子呢?所以这个问题就有点微妙和复杂了。 所谓三思而后行,托陈国刚的福,陈戒从小就和老百姓生活在一起,他太了解老百姓心里那点小九九了,所以他自然不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人。 虽然这辆红旗L9现在就停在陈戒面前,即便他好奇,即便他也跃跃欲试,但陈戒的理性告诉自己这辆车他今天说什么也不能上。 这些不方便陈戒能想到,难道吕国萍就想不到吗? 其实吕国萍派车的时候也有顾虑,但她总觉得陈戒成长的这些年她作为母亲没办法陪在身边心里实在觉得愧疚,无法在精神上补偿,那就只能在物质上给予了,因此吕国萍不管给什么,才一定都要给最好的,包括派车。 其实吕国萍的这种心态是当今中国很多父母的缩影,可是吕国萍难道没看出来,虽然你给陈戒的都是最好的,但是陈戒压根就不需要吗?! 不仅不需要,而且对陈戒的成长往往起得都是反效果,如果不是陈国刚在旁时不时地提点陈戒,你这个儿子早就被你带跑偏了。如果吕国萍真的想对陈戒的成长发挥点正面作用,敢不敢多花点时间在家庭上?能不能别遇事就拿钱说话?! 虽说吕国萍手底下一大帮子人要养,撒手不管确实不太现实,但花点心思了解一下陈戒的秉性总可以吧? 可是吕国萍是做国际贸易的,脑子里一大堆西式观念,她哪知道老祖宗那套有教无类,因材施教是个什么意思。 她连秉性这个概念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去从秉性下手呢?别说吕国萍没有了,就连很多自诩传统的中国人也没这个概念。 角色失位,文化断层,中年危机……唉!这个时代的无奈为什么这么多呢?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九十三章 小兔崽子 - 束发之年 - 火峰 既然陈戒打定主意不会上车,就要跟吴翰凡把话说明,他说: “吴叔,这车虽然我挺喜欢的,可是符号化的味道太重,不太适合我这个年纪的人坐,反正有地铁,我坐地铁回去就好啦。” 这话刚一出口,吴翰凡就着急了,心说吕总交待让我接你回去,最后要是知道折腾了半天你还是坐地铁回去,那还不得骂我个狗血喷头啊! 吕总平时待我不错,要是这么点任务都完成不了,那我以后还想不想继续干下去了? 但是陈戒不坐自有他的理由,吴翰凡也不好强迫他,这辆车不行,那换一辆总行了吧? 毕竟整个公司都是吕国萍的,想要调辆车过来还不是小事一桩? 只见吴翰凡赶忙回道:“你舟车劳顿了这么久,要是让吕总知道你是坐地铁回的家,我回去以后肯定免不了挨骂,车公司有得是,这辆不合适,那我再给你调一辆,你等等哈。” 陈戒一听也是,要是自己真坐地铁回去,吴翰凡这顿骂恐怕真免不了,虽然陈戒没那么娇气,但考虑到吴翰凡那个中年危机的心态,也就由他去了。 虽然是国庆假期,但外务部是有值班电话的,这时就听吴翰凡在电话里说道:“喂,外务部吗?现在哪辆车离机场最近,赶快调一辆过来,要挑好的啊!吕总儿子来白城了。” 吕国萍做国际贸易,所以经常需要接待来自全球各地的生意人。 为了体现对客户的尊敬和重视,吕国萍的公司很多年前就专门成立了外务部,职责就是负责接待国际客户,为的就是让他们一下飞机就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既然这接待从一下飞机就开始了,那么这接送车辆的选择就极为考究了。 经过早先摸索,外务部发现,欧洲的客户偏爱奔驰、保时捷这类车型,而非洲和南美的客户则更喜欢加长林肯、宾利这类车型。 随着近些年公司效益越来越好,以上车型外务部早就全部配齐,不仅车型齐全,数量也多。因此现在外务部的辖下全是好车,想要调一辆过来可以说是小菜一碟。 电话那边一听是吴翰凡的声音,又一听吕总的儿子大驾光临,精神头立马提了起来,马上接话道:“凡哥你稍等哈,我先查一下。” 吴翰凡怎么说也是吕国萍身边的近人,不光会开车,协调调度也是一把好手,因此深得吕国萍信任。 尤其最近几年,吴翰凡在公司里的名头逐渐大了起来,这近人也就变成了红人,谁接到他的电话自然都得客气一下,同辈晚辈平时都爱称他一声凡哥。 不像中国古人有名又有字,叫字的时候既亲切又文明,现代中国人没字,直接叫名又显得生硬,所以一般喜欢叫声哥或者姐表达尊重,不过实际效果嘛……总觉得亲切感下降了,马屁味变浓了。 吴翰凡着急用车,没功夫听他拍马屁,催促道:“赶紧的,别让吕总的公子等久了。” “哦哦,马上马上……”电话那边沉默片刻,“有辆6座豪华版的丰田考斯特行不行?” 吴翰凡一听就顶了回去:“你打发要饭的呐?!不行,换!” 电话那边也是暗暗叫苦,心说豪华版的考斯特都成打发要饭的了,那这接待标准可不低啊……短暂沉默过后,那边再次回道:“还有一辆,是奔驰的斯宾特,这个行不行?” 吴翰凡皱眉,心说外务部的选车思路不太对啊?他语带不喜地提醒道:“吕总的儿子是一个人过来的,你总给我挑些商务车干嘛?!组团儿旅游啊!找辆适合年轻人坐的,拉风一点的。” 电话那边听懂了选车标准,却依旧为难,小意回道:“凡哥,你说的车现在都在外务部车库里停着呢,开去机场且等呢。” “那我不管。”吴翰凡一句话顶了回去,“标准给你了,要是让吕总儿子等久了,小心我回去告你叼状!” “凡哥你快饶了我吧,有话好好说嘛,那我再找找……”那边心说你现在在吕总面前说话多有风啊,要是让你告个叼状,我还干不干了?!因此只能继续想起了办法。 大概过了半分钟,吴翰凡听那边还没动静,有点等不及了,催促道:“好了没啊?” “哎哎,有了有了。”只听那边的声音由远及近,像是刚回到电话旁边,“有辆加长的敞篷版保时捷911今天在机场附近做保养,这车可是接待欧洲顶级客户的,这标准够了吧?” 保时捷911多得是,但是加长版的可不多,加长的敞篷版就更少了,但数量越少就意味价格越贵,吴翰凡知道,这辆车的价格基本可以买两辆标准版的911了。 标准版的4座911,后座实在太狭窄,接待用车是不可能让客户坐后面的,所以买4座和买2座其实一个意思。 但客户很少单独过来,要来都是代表团,如果接机的时候一位客户一辆911,那也太烧钱了,公司就算利润再好也得开源节流吧? 所以采购当时开会,一共三个方案:两座911,四座911和加长四座911,虽然加长4座价格看着快要翻倍,但从接送人数上说,这个更划算。经过汇报,吕国萍也同意了这个采购计划。 吴翰凡一听这辆车,心说这还差不多,便爽快答应道:“就它了,多长时间能到?” “最多十分钟吧。” 吴翰凡知道,这些人报时间,多少都会留点余地,说是十分钟,实际用不了,于是回答道:“行,让司机快点!” 一听吴翰凡点头,那边倒也痛快:“好嘞!凡哥你一会儿路上小心点,我先忙我的啦。” 一听对面挂了电话,吴翰凡笑骂一句:“小兔崽子,跟我玩这套。” 陈戒正在发呆,听见吴翰凡说得好好的突然骂起人来,好奇道:“吴叔,有问题?” 吴翰凡立刻切换笑脸,回道:“没有没有,我跟他们开玩笑开惯了,车马上就到,咱们稍等一下。” 吴翰凡没说实话,有此一骂并非空穴来风。 因为他太清楚了,外务部的车辆保养都是按批次进行的,怎么可能一辆辆的出去保养?这明显就是外务部里的个别小兔崽子趁着国庆假期没客户,自己私自偷开出去撒欢儿了。 不过,要是今天没人撒欢,想要用车肯定要等很久。所以客观上说,把车偷开出去的人实际也是帮他一个大忙。 因此,就算吴翰凡听出值班人员撒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也就没跟陈戒点破。否则,要是让吕国萍知道,回头炒了那几位,下次谁还敢帮他! 白城怎么说也是一线城市,吴翰凡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当然知道外务部里小年轻的花花肠子了。 白城姑娘,妆画得又精致,穿着又讲究,而且穿得还少,尤其黄金周,满大街的大白腿,只要是个正常男性,谁看着不眼热?! 眼热归眼热,想追你得有资本,吴翰凡也年轻过,当时也是一堆花花心思,可谁叫那个时候没条件?到了现在的年纪,上有老下有小,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时间了。 但是外务部的这帮小年轻可是正当年!眼皮子底下这么多豪车怎么可能错过机会? 虽然公司三令五申,严禁公车私用,但实际执行的时候谁不想偷偷打个折扣呢?只要油费支出不要太出格,财务那帮人也查不出来。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有几个人能扛得住这么多漂亮姑娘的迷人召唤呢? 吴翰凡知道,这帮小年轻借着开豪车的机会,私下里没少祸祸女孩子。不过这种事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到了现在,也就见怪不怪了。 那么这辆车现在在哪? 其实就停在机场停车场的一个僻静角落里,开车的小伙子今天正好送个妹子去机场,但是他忽悠说黄金周堵车,所以提前三个小时出发,可没曾想这位走的是绕城高速,根本不堵车! 结果,一个小时不到,两人便来到机场,车一开进停车场,就直接停到了一处僻静角落,一位半袖七分裤,一位吊带迷你裙,停车场呆着也没事,还能干嘛? 外务部的值班人员给他打电话时,他正跟副驾驶上的辣妹啃得带劲,眼看就能进入主题,谁知电话响了,这叫一个扫兴! 蓄谋大半个月,眼看马上得手,没想到,一个电话全黄了,虽说这个年代时兴先上车后买票,但这位小伙子压根就没想过买票的事儿。 所以陈戒也是无形当中做了一回护花使者,不过这个年代说不准,有时候谁玩谁还真不一定。 有女人没工作,女人会跑;有工作没女人,女人能找。 不论从正向的责任角度还是负面的现实角度,这是这个时代大多数男性的思想观念。尤其在把现实剥开了给人看的白城,更是如此。 所以,就算这位小伙子老大不情愿,一听这辆车被公司调用,立刻紧张起来,刚才那股邪火只能跟着熄灭。他担心公车私用的事情一旦曝光,自己马上就要饭碗不保,毕竟只要工作在,撩妹有得是机会。 不过,经过值班人员解释,小伙子的担心也减轻了不少,但这个时候他已丝毫不敢怠慢。 他顾不上送妹子进航站楼,就草草把她送下了车,然后赶忙将车开到指定地点。 小伙子把车停好,车门只是刚一打开,吴陈二人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九十四章 心猿意马 - 束发之年 - 火峰 两人之所以皱眉头是因为车里的香水味实在太重,熏得人头都晕了。 而且这香水不是古龙水,明显就是女士香水的味道。所以吴翰凡十分确定,这辆车上刚才坐了个女人。 他看着坐主驾的小伙子,瞧他一脸神不守舍,又见副驾驶座椅上有些没干透的汗渍,这眉头拧得就更紧了,心说刚才挺嗨是吧?公车泡妞的业务你挺熟练啊! 吴翰凡以前觉得,这帮小兔崽子得手了总得找个酒店吧?毕竟车是公司的,不能弄脏了。可他今天算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没想到这位连快捷酒店的钱都省了,直接车上办事,全程公费泡妞,你这省钱省到姥姥家了!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吴翰凡只能强压心中怒火,额……也可能是妒火,不管啦,反正他现在火很大。 只听吴翰凡没好气地说道:“还不赶快把敞篷打开!”开敞篷当然为了散味儿,只不过他给这位留面子,没把话说破罢了。 “哦哦。”小伙子自知理亏,让干嘛就干嘛,二话没说就把敞篷打开了。 敞篷打开,小伙子下车,把钥匙交给吴翰凡。吴翰凡没有直接把自己的钥匙给他,而是先把他带到了红旗车前,一脸严肃,一字一顿地警告他道:“没有下次!” 小伙子知道他说得是什么事情,不敢吭声,只能连连点头。吴翰凡看他认错态度还算不错,便把红旗车的钥匙交给了他,嘱咐道:“这车金贵,开的时候小心点。” “哎哎。”小伙子点了点头,赶快灰溜溜地上了车。 坐定,绑安全带,打火,都是职业司机,两位动作都很熟练。可是没等出发,吴翰凡又从车上走了下来,他来到L9驾驶室的旁边敲起了车窗,车窗降下来后,吴翰凡绷着脸,伸手说道:“墨镜!” 原来,外务部在这些车辆的储物格里都会放一副墨镜,主要是担心坐副驾驶的客户觉得阳光刺眼。 吴翰凡来的时候外边是艳阳天,现在敞篷已经打开,他担心一会儿出去阳光会有些晃,所以想找出那副墨镜让陈戒戴上。可是找了半天都没找着,他就知道一定又在那位身上。 一想到就连扮帅都要用公司物品,吴翰凡也是替看上这位的那个妹子感到悲哀,心说就这眼力劲儿,还谈哪门子恋爱呢? 墨镜就在小伙子的左胸口袋上别着,他见吴翰凡讨要,尴尬之余赶快递还给他,直到吴翰凡扭头离开,他才心有余悸地把车窗关了起来。 陈戒一直没有上车,现在还在原地站着。 一是车上的香水味确实太重,他想等味道再散散,二是这车好像也有点招摇。 经过再三犹豫,他倒也勉强接受,毕竟白城之内,这样的车很多,这样的年轻人也很多,估计不太有人会注意自己,反正难得一次,拉风就拉风些吧。 其实,不光吴翰凡猜到了刚才车里的情形,陈戒也猜到了,就算他脑补的画面比吴翰凡脑子里的清淡许多,但他总归猜到了。 别看只是高一,但这个时代,传媒、网络如此发达,各种影视作品,娱乐八卦,甚至是网站小弹窗分分钟就能普及这些知识,想猜不到都难,无奈归无奈,陈戒已经见怪不怪了。 上车前,吴翰凡把墨镜递给陈戒,说道:“现在外面阳光很足,把这个戴上吧。” 陈戒觉得有个墨镜倒也方便,也就没有拒绝。 趁着陈戒戴墨镜的功夫,吴翰凡赶快把副驾驶的座椅重新擦了一遍,他肯定不会让吕总的公子直接坐在别人亲热过后的汗渍上,那感觉想想都膈应。 离开机场,二人向吕国萍的住所驶去。为了赶时间,吴翰没走市区,走的绕城高速。 两年前,高速两旁还是池塘野地小树林,现在,已经变成了高楼厂房住宅区,吴翰凡为免冷场,时不时讲解着周围的变化。 “这片园区搞的是生物制药,前几天因为私排污水刚被报道。” “别看这里是郊区,这个小区的房价已经炒到2万一平。” “那座写字楼因为三角债,已经烂尾了半年,听说最近正急着出手。” 也可能是香水的挥发性确实太好,车都快从绕城高速上下来了,车里的香水味还是没散干净。 也不知道香水的味道太大,还是吴翰凡的话题太无趣,陈戒越听越头晕,不是昏昏欲睡的头晕,而是心猿意马的头晕。 昏昏欲睡的头晕,人会犯困,而心猿意马的头晕,是精力很难集中,心是散的。陈戒看着路边景色,总是提不起兴致,百无聊赖的。 两年没来白城,吴翰凡想让陈戒尽兴,可他跟后者交道不多,并不了解他的个性。 吴翰凡觉得,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都喜欢张扬,也就推断陈戒也是如此,他见前面匝道正好离一处新开发的商业中心不远,便想带着陈戒出去招摇招摇。 吴翰凡原本计划先带陈戒回家,但是上了车后他也不知怎么回事,这车越开越兴奋,已经快要到了放飞自我的地步,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了。正因为车开得不累,他想带着陈戒到处转转。 吴翰凡说:“白城现在发展很快,你两年没来,很多事物都变了,前面那个匝道是去闹市区的,我带你过去看看,如何?” 闹市区说白了就是消费区,陈戒对Shopping  Mall没兴趣,以他的性格当然选择回家。 但是今天很奇怪,陈戒意兴阑珊地看着外面风景,听到这么一个建议,脑子就跟停机了一样,下意识地“哦”了一声。 这声哦刚一出去,陈戒就觉得不太对劲,有个意识像是游离身体之外地看着自己。 观察片刻,这个意识说道:“你是怎么了?脑子不转了,思维也停止了,明明想回家,怎么连拒绝的能力都没有了?” 陈戒意识到这个状态有问题,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车一开进闹市区,陈戒更觉得自己有点飘飘然了,那种感觉用一句诗便可形容:乱花渐欲迷人眼! 荷尔蒙像是一副有色眼镜,把街上所有男性涂成了灰色,而女性,则全部涂上了最鲜艳的颜色。 在这些鲜艳颜色里,不乏年轻漂亮的姑娘,她们向这辆911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而掩藏在好奇之下的,是一个台阶,是一种可能性,是一个信号。 陈戒有种预感,这个时候,如果自己把车停下,和那些与自己有过对视的年轻女孩搭讪,他真的可能和刚才那个小伙子一样发生些什么,只要自己够机灵,只要多花点时间,这种可能性可以由他随意试探,国庆七天假,足够了。 陈戒虽然刚上高一,但他看上去本身就比同龄人成熟,所以就算说他是个大学生也不会有人怀疑。 凡城,白城,陈戒判若两人,说的不是容貌,而是心。 这时,陈戒瞅了眼正在开车的吴翰凡,突然觉得这个人很多余,他在车里就是个大瓦数的电灯泡。如果不是陈戒不会开车,这会儿他八成就要把吴翰凡撵走,然后约上一个聊得来的陌生妹子出去兜风了。 这是荷尔蒙的味道。 什么情况?! 陈戒突然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正被情绪支配,或者说被荷尔蒙产生的情绪支配,他原本指望古井无波的心境能在白城撑几天,怎么刚下飞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转了,回家!”陈戒的决定很突然,也很果断。 理性与感性,天然的矛盾体,陈戒足够理性,就不能把感性喂得太饱,如果两者力量相当,一旦打起来,折磨的是自己。 陈戒本就是个七情六欲一个不落的平凡人,又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今天也不知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状态也有点不太正常,看着满大街的大白腿心猿意马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不像刚才那位小伙子,被猫挠了能去找人止痒,这种事陈戒知道自己干不出来,至少现在干不出来。既然干不出来,那又何必给别人挠自己的机会呢? 回家吧。 吴翰凡看姑娘看得正嗨,陈戒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也没反应过来。 “就不转啦?你看周围多热闹啊,这么多小姑娘看你,咱们回头率多高。” 话刚出口,吴翰凡就后悔了,这话放在平时,打死他也说不出口,不太专业了!可是今天怎么回事,当着陈戒的面,自己咋还轻浮起来了?! 陈戒的理性正在急速衰退,甚至没办法换个新的说法回答他,只能压抑着内心的烦躁重复道:“不转了,回家。” 吴翰凡见他如此坚决,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悻悻地一打方向盘,朝着吕国萍住所的方向开去了。 吕国萍的住所是一处跟陈公馆差不多的高端别墅区,叫尚德雅域,里面是一水的独栋别墅,并且由物业提供24小时的热水和私人看护,当然,物业费也不便宜。 经过多年奋斗,吕国萍终于远离了自己的心理阴影,不用再挨着邻居住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九十五章 到家有感(上) - 束发之年 - 火峰 经过多年奋斗,吕国萍终于远离了自己的心理阴影,不用再挨着邻居住了。 人有的时候活得真不如动物,小动物的心理阴影经过专业兽医干预是可以痊愈的,好比有些流浪狗刚被收养的时候会有护食的毛病,这个毛病就是常年流浪形成的防御心理,但是经过专业人员调整,这个毛病是可以改好的。 而吕国萍就算干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的心理阴影也只能深埋心底,只能通过躲避的方式不去触碰,至于痊愈,吕国萍压根不抱幻想,再说她也没这么脆弱,这年头,谁心里还没点阴影呢? 离开两年之后,当陈戒再次看到这栋母亲居住的建筑,心中感慨良多,明明是三口之家,就这么天各一方的生活着,为啥就不能住到一起呢? 想到这里,陈戒更是坚定了要去了解吕国萍内心世界的决心。 来前路上吴翰凡顺带提过,吕国萍这会儿正在开会,要晚一点才能回来。吴翰凡离开后,陈戒无所事事,只好在客厅坐了下来。 毕竟吕国萍人在其位,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只能把工作放在第一位,陈戒就是有意见也没办法。不过他也没那么小家子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早就理解了。 这栋别墅的占地面积不小,不算院子楼上楼下至少得有600平了,客厅就在一楼,窗户都是落地式的,因此视野还算不错。 家里一直都有私人看护,所以房子打扫得很干净。干净归干净,可这房子更像给人看的,不像是给人住的,说白了,就是缺少人气,陈戒独自坐在这么空旷的别墅里,那个冷清劲儿就别提了。 “啊!”陈戒喊了一声,如他所料,果然能够听到回音。 一想到这些年吕国萍就是这样冷冷清清走过来时,陈戒突然打心里同情起了母亲。 陈戒的老规矩,一进家门就要放空自己,尤其是今天这种心猿意马的状态,那就更得调整一下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就是觉得身体各部位的机能好像不受意志控制一样。以前放空自己,他感觉杂念就像能从皮肤的毛孔里挥发出去一样。 可是今天不行,他的身体现在就像是一颗密不透风的气球,那些杂念只是一个劲的在体内循环,就是不肯出去。 而且不仅不出去,杂念还有一种越积越多的趋势,这让陈戒觉得头昏脑涨,他知道这种状态下自己没法看书,所以干脆溜达起来。 吕国萍的家里也有书房,和陈国刚的书房不同,吕国萍的书房里摆的不是连屏电脑,而是各种各样的奖杯、合影还有杂志书籍。陈戒对其它房间没兴趣,便在书房里面打起了转。 要说吕国萍得过的奖那就太多了,连续多年的优秀企业家自不必说,什么全市道德模范、荣誉个人、纳税标兵等等等等……奖项名目之多,奖杯款式之全也是让陈戒大开眼界,而且两年没来,这里好像又多出了一些新的奖杯。 照片嘛主要就是会议集体照以及与政商各界要人的合影,里面有些名人陈戒也认识,不过他对吕国萍身边这些人的身份地位没兴趣。 他关注的,是从老照片到新照片一张张看过来,自己母亲那原本紧致的面庞已经逐渐有了松弛的迹象,虽然老字谈不上,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母亲不年轻了。 要说陈国刚选老婆的眼光确实挺毒辣,吕国萍年轻时,那也是单位里数一数二的大美人,人又干净又活泼,再把俏皮的马尾辫一扎,要多水灵有多水灵,追她的男人没有一个连也至少有一个加强排了,里面不乏高  干子弟或者单身领导。 可也不知道陈国刚用了什么办法,吕国萍谁都没看上,就是和他这个要啥没啥的穷小子看对眼儿了。 不过以现在这种让陈国刚有些唏嘘的家庭氛围,他的心情还不足以向陈戒讲述当年追求吕国萍的光辉历史,所以陈戒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二位是怎么把终身大事定下来的。 大体浏览完一屋子的奖杯与合影,陈戒心说老妈这个人还是挺自恋的。 从陈戒的角度出发,他很希望吕国萍能回归家庭,但是看了一屋子的奖杯与合影,陈戒犹豫了,他虽涉世未深,可是读的书多,他知道人是多种多样的,是不能用一个标准去衡量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发光发热的领域,有些人适合搞研究,有些人适合上战场,有些人适合玩弄笔墨,有些人适合发明创造,而像吕国萍这样的人,也许职场比家庭更合适,不是所有人这辈子都适合婚姻这条路的,只要把自己的秉性搞明白了就好,没必要千篇一律地活着。 虽然这个时代对人的多样性越来越包容,但陈戒觉得这些表相其实都是结果,他认为人类生来并不复杂,虽然有秉性的差别,但更主要的是成长过程中越来越多的岔路放大了人性的差异。 他所谓的岔路,并不是指生产力高度发达后的产业分工,而是指这个时代无处不在的诱惑和陷阱。 人在成长过程中,很多选择其实都是在无知的情况下做出的,好比人贩子用一块糖来引诱孩子,虽然糖块看上去很好吃,但是如果孩子知道对方是一个人贩子,还会因为一块糖跟着他走么? 成年人的世界也一样,只不过那块诱人的糖换成了其它更具迷惑性的东西罢了:虚荣、权力、金钱、美色抑或是伊甸园里的那棵苹果树。 如果夏娃知道吃一口苹果就会被逐出伊甸园,当初的她还会这样选择么? 更悲哀的是,离开伊甸园的夏娃还要以无知为借口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她因无知被蛇蛊惑不假,却也同样因为无知害了亚当,可这加害者的标签却被她选择性地忽略了。 这个时代同样如此,受害者和加害者往往是同一群人、同一个人,如果受害者也能看到自己的加害者属性,这个世界可能就没那么多抱怨了吧。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九十六章 到家有感(下) - 束发之年 - 火峰 没有谁会有意识地活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觉间发生的。 可当我们回过味来再想回归简单,由于经历和后天心理障碍等多方面的原因,已经很难回头了。 而所谓的选择多样性,很多时候只是成年人为了避免二次伤害,把伤口深埋心底的无奈选择而已。 而随着伤口一起深埋的,也许还有做为加害者时的愧疚、歉意以及对待世界的那份朴素善良。这时还能怎么办?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呗。 可现在的陈戒毕竟只有15岁,他对人类的认知、对世界的理解终究只有15年的沉淀,算不得全面。 要是按照他的观点,陈国刚本本分分,吕国萍遵纪守法,他自己谨小慎微,不像曾经掉入过股票陷阱里的高母,陈戒这一家三口根本算不上诱惑的受害者,那他这原生家庭的心理阴影又是从哪来的? 说到底他是在人看人,还远没到陈国刚那种在天看人的境界,他忘了有一种东西叫做自然,是老天爷赋予人类的天然秉性,而这种秉性才是人类与动物的根本差别。 所谓父慈子孝,所谓举案齐眉,所谓天伦之乐,这本应是人类再正常不过的日常生活,是像水和空气一样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东西。可在这个净水器、空气净化器日渐普及的年代,这些平凡事物的获得难度反倒越来越大了。 可是谁又敢走回头路呢?想要恢复农业社会?得了吧,你这边刚把锄头拿起来,信不信,坚船利炮第二天就得从外面打进来! 陈戒不确定吕国萍的选择是天性使然还是后天造就,但他现在突然有个想法,他觉得是不是老爸早就看出了老妈的秉性,所以才放她一条生路? 如果是这样,那陈戒就不打算再做什么努力了,因为现在的吕国萍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祝福,再做其它任何事情都叫画蛇添足。 可要真是这样,陈戒又觉得自己很无辜,要是您老早知道自己不适合婚姻,当初干嘛结婚,又干嘛要把我造出来呢?这有爹没妈的日子您以为好过呐?! 要不是老爸这些年既当爹又当妈地勉强维持着,自己这原生家庭的问题肯定很严重了。 可要不是这样呢?如果老妈也有自己的苦衷呢? 这个时间家里空无一人,其实最适合进行这种思考工作,可陈戒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脑子里现在全是浆糊,所有的思路都连贯不起来,根本没办法进行有成效地思考。 可能真的是舟车劳顿了,实在不行就去躺一会儿吧。想到这里,陈戒来到吕国萍为自己准备的专用卧室里躺了下来…… 老妈这会儿干嘛呢? 知道儿子已经到了白城,吕国萍当然恨不得马上飞到陈戒身边,可是四季度的目标还没梳理出来,她现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呀。 说起来这也是她的领导风格决定的,和蒋达海那种甩手掌柜不一样,吕国萍做事情向来亲力亲为,干什么都喜欢身先士卒。 其实这种领导风格同样脱胎于她小时候的成长环境,蒋达海还好,他只是信不过同辈长辈,但他信得过晚辈,所以才会放心把店里的事情交给那些小伙计打理。 但吕国萍不一样,她在幼年时期经历了人性的黑暗一面后,骨子里是谁都信不过的,但她偏偏又是一个怀有责任感的人,手里的事情要么不干,要干就要干好,又信不过别人又要干好,那就只能自己上了。 其实经营一家处于成长期的企业是非常累的,吕国萍原本打算企业进入成熟期后就逐渐退居二线,可是时代就是不给她这个机会。 一会儿进入WTO,一会儿要向制造业大国进军,全都是她这个行业的重大利好,吕国萍每次刚想闲下来,新的风口就又到了,成长期没完没了,你说找谁说理去? 吕国萍明白,个人命运往往是与国运紧密相连的,不是她有多大本事,是国运上来了,她选择的行业又正好对口,她赶上好时候了。 正因为明白这个道理,吕国萍才在社会责任方面向来大手大脚,一是企业形象问题,二是她发自内心的想回馈国家一些什么,她希望这个国家好,因为只有国家好了,大家才有好日子过。 所以陈国刚才总当着陈戒的面说吕国萍是个好人,一是吕国萍身上确实有很多优点,二是只有这种评价才能减轻原生家庭对陈戒造成的心理影响。 虽然陈国刚天天闷在家里炒股,但他对这个时代大家与小家面临的那些问题比任何人都清楚,别人家的事情他管不了,但作为一家之主,这个小家他是要维护好的。 表面上看吕国萍现在风生水起,但在陈国刚眼里,她永远都是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小丫头,就算她现在是成功企业家,但要论格局和心智,陈国刚照样甩她几条街。都说男人的胸怀如高山,什么叫高山?这就叫高山! 但高山也是有脾气的,吕国萍就算再有优越感,原则问题是怎样都不能妥协的,什么时候观念磨合好了,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磨合不好,你当你的企业家,我当我的游资客! 其实下海这些年,吕国萍对待陈国刚的俯视态度也在逐渐改观,陈戒的健康成长成了后者一张亮眼的名片。 毕竟陈戒跟着陈国刚长大,这么多年过来,她眼看着陈戒日益成熟稳重,学习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实话说这确实跟陈国刚的教育分不开,实事求是,这是吕国萍的优点。 不光如此,吕国萍从陈戒对待自己的态度上也能大概猜到,陈国刚在平时的教育中很少说那些挑拨他们母子关系的话,所以不管电话聊天还是母子见面,陈戒对她还是很亲切,很尊重。 吕国萍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记着陈国刚的好。 现在会也开完了,四季度的目标也梳理得差不多了,吕国萍看看表,总算能够回家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九十七章 母子相见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没来之前,吕国萍最头疼的就是下班,她宁可一大堆人在公司开会,也不想一个人回到家里独守空房。 一线城市本就灯红酒绿,两口子天天在一起都难免胡思乱想,就更别提她独自一人生活时所要面对的寂寞了。 虽然吕国萍经常跟老外打交道,脑子里也有很多西式观念,但一方水土一方人,吕国萍的骨子里依旧传统,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她一向很有规矩,所以就算身边的朋友知道她常年独居,但她的分寸还是把握得很好。 其实不想把握得好也没办法,到了吕国萍今天这个地位,身边能跟她对位的男性已经屈指可数了,就算她偶尔会有什么想法,怎奈条件不允许了。 吕国萍的心气本来就高,她要找就肯定得找个比自己强的男人才行,可是放眼望去,身边好像也没这样的人,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也就不了了之了。 当然,这些问题还属次要,最关键的是她的心里也没放下陈国刚。 陈国刚那种气质太特殊,就算是身边的亿万富翁也基本没人有他那种心境,如果不论财富单说气质,能比得上陈国刚的好像还真没几个,不把心里的位置腾空,就没办法开始新的生活,所以吕国萍一个人喃喃自语的时候,经常喜欢管陈国刚叫冤家。 不过好在陈戒来了,吕国萍终于有了一个回家的理由,身边几个高管知道吕总的公子今天到了白城,哪还敢继续留她下来开会,所以都特别识趣地让她早点回去,并且把剩余的讨论工作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难得当一回甩手掌柜,吕国萍把手上的任务交待清楚后,便美滋滋地离开了公司。 心里乐归乐,但是身份毕竟在那儿,所以离开公司的时候照样得走得四平八稳,吴翰凡这会儿早就等待多时,一见吕国萍出来,便赶紧开着那辆红旗L9迎了上去。 吴翰凡知道吕国萍一直开会,所以回来以后还一直没跟她汇报情况,吕国萍也不知道路上的那些小插曲,于是刚一上车就直接问道:“怎么样,陈戒喜欢这辆车么?” 吴翰凡呵呵一笑,直接回道:“这车他不坐,我后来从外务部调了一辆加长911送他回去的。” “不坐?!”吕国萍纳闷道,“他不喜欢吗?” “他当时好像是说这车太符号化什么的,我见他不想坐,也就没再多问。” “哦……这样啊。” 一听符号化这三个字,吕国萍就明白了陈戒心里的顾虑,毕竟这种顾虑她当初也有,不过陈戒能在这个年纪就如此缜密慎重,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想到这里,她对陈国刚的教子能力又增加了一分肯定。 吴翰凡见吕国萍没有继续搭话,便沉默了下来。毕竟人家是老板,每天又有那么多的繁重工作,雇司机就是为了上车休息一会儿,他要是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吕国萍早就把他打发走了。 工作了一天,吕国萍也确实有点累了,她想先在车上养养精神,毕竟儿子来了,她总不能一回家就来一句“你先自己玩会儿,妈妈有点累,先去躺一会儿”吧?所以车刚开了没多久,吕国萍就在车里闭起眼睛小憩了起来。 吴翰凡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到吕国萍闭起了眼睛,知道她是想休息一会儿,便把车速降了下来,确保不会出现急刹车这种情况打扰她的休息。 现在时间是下午6点半,吕国萍还在回家的路上。陈戒这时虽然躺在卧室里,但是压根睡不着,他也不知道这股烦躁劲哪里来的,全身上下就是憋得厉害。 吕国萍也是走得着急,竟然忘了提前通知陈戒回家的时间就在车上睡着了,陈戒也不知道她的会要开到什么时候,反正睡不着,只好在屋子里再次打起了转。 陈戒绕到客厅的时候,发现茶几下面有两本杂志,便随意翻阅起来。 杂志是去年的,里面都是一些知名人物的访谈,其中有一篇就是吕国萍的专访,访谈里聊的主要都是吕国萍管理企业的心得。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个人爱好方面的采访,吕国萍在里面提到自己特别喜欢四五十年代的黑白电影,其中还特别提到了《魂断蓝桥》和《罗马假日》。 从吕国萍的对答里陈戒能够感觉到她对《罗马假日》里的男主角罗伯特·泰勒的好感更多一些,甚至隐隐有一种犯花痴的感觉,陈戒一边看一边笑,心说老妈也不注意一下身份,一聊高兴了怎么什么话都往外勒呀? 但是从这篇访谈里,陈戒也发现了走入吕国萍内心世界的切入点,心说既然老妈喜欢老电影,那我就拿老电影做为突破口,看能不能和老妈聊出一些心里话,兴许聊着聊着,她和老爸之间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线头就能浮出水面呢? 可这两部片子毕竟都是老电影,陈戒连彩色电影都看得不多,就更别提黑白的了。所以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这两部电影的原片才行,只有先狠狠地刷几遍,把里面的每个细节都抠清楚,才能保证他和吕国萍能聊在一处。 而且陈戒想要达到的效果不光是聊,如果能带带节奏那就更好了,所以他必须保证自己对这两部电影的熟悉程度要高于吕国萍才行。 陈戒记得这栋房子里好像有一间屋子是专门用来做家庭影院的,既然是她喜欢的电影,屋子里总该有原版光碟吧?陈戒记得这间屋子是在一楼最靠里的一间,便想过去一探究竟。 屋门没锁,陈戒推开门后发现里面一片昏暗,窗帘没有拉开,白色的大荧幕也没有收起来。虽然光线很暗,但从陈设上看应该就是这间没错了。 陈戒看着屋子里豪华的装修还有那几张自带按摩功能的真皮沙发,心说老妈还是挺会享受生活的…… 打开灯后,陈戒便四处寻找了起来,很快就在沙发旁边的小柜子里发现了一排影碟。可还没等他开始寻找,外面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吕国萍喊道:“陈戒,妈妈回来了!” 一听吕国萍回来了,陈戒马上停止搜索走了出去。 这种事得私下,一旦让吕国萍知道了陈戒的打算,那她就会有心理准备,这样聊起来就不随性了,必须要出其不意,要让吕国萍感到惊喜,一旦心情起来了,自然就愿意多聊几句啦,陈戒觉得人只有在放松的状态下才能真正地打开内心世界。 吕国萍见他从家庭影院那个房间里走出来,便问:“你想看电影吗?那些东西会弄吗?不会弄的话妈教你。” 吕国萍刚才已经在车上休息够了,角色也已经切换过来了,她现在的神态完全就是一个母亲模样了。 吕国萍不太擅长表达感情,只好把心里的念子之情转化成了关怀和给予,因此刚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嘘寒问暖了起来。 其实她早就想儿子想得不行了,可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年就是特别忙,忙到她连陈戒的中考都没机会回去,整个暑假她也没让陈戒过来,算算两个人已经有半年没见了。 语言很苍白,这种时候,陈戒更倾向于通过行动表达他对母亲的思念。 一看见吕国萍,陈戒就欢欢喜喜地跑了过去,他没回答母亲的问题,而是直接一把抱住了她。陈戒就是可惜自己长得太快了点,如果他再低一些的话,就能把自己整个埋进母亲的臂弯里了,就像小时候第一次送别母亲离开时的那样。 母子半年不见的牵挂便全都融化在了这第一面当中。 “这孩子……” 吕国萍被陈戒这么一抱,一下子没了主意,平时职场上练就的坚强意志也瞬间瓦解,她本来还想拍一拍陈戒的脑袋,却猛然意识到现在的陈戒竟然长得比自己还高!时间真快呀…… 多亏陈国刚,让一个本应处在叛逆期的孩子还能如此真实地表达情感。 “妈,饿了……”陈戒抱着吕国萍的手没松开,却是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哎呦,你看妈,忙得把吃饭的事情都忘了。”吕国萍赶忙从陈戒的拥抱里抽离出来,看样子是要准备吃饭的事情了。 陈戒则是不依不饶地跟在她的身后,两只手搭在她的双肩上,撒娇一样地问道:“妈,咱们今天去哪吃呀?” 吕国萍先是一楞,然后回头便道:“妈今天都回来了,咱们当然在家吃了。” “啊?在家吃啊……” 一听要在家吃,陈戒脸上的黑线立刻多了起来。虽然吕国萍管理企业是把好手,但她那个厨艺陈戒可真是不敢恭维。 陈国刚已经对做饭进行了提纲挈领式的概要,那就是油和盐的艺术。 而吕国萍那个饭做的完全走向了概要的反面,不是太淡就是太咸,要不就是太腻,反正每次吃完都会让人有种食物中毒的感觉。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九十八章 不敢恭维 - 束发之年 - 火峰 其实吕国萍刚结婚那会儿厨艺也还可以。 但这种事情就是用进废退,尤其是下海以后,吕国萍基本就没再碰过锅碗瓢盆,加上每次回去看陈戒爷俩的时候,陈国刚也只是把她当客人看待,客人自然没有下厨的道理,所以吕国萍的厨艺也就彻底失去了锻炼的机会。 正因为常年不做饭,所以偶尔做一次还真的挺难掌握调料比例,这饭想做好吃当然也就不容易了。 但是做母亲的总觉得外面的食物不干净,所以就算饭做得不好吃,只要自己有时间,也总是希望孩子在家吃饭的。 吕国萍当然知道自己厨艺的短板主要在调料比例上,难得陈戒来一次,她肯定不能再让儿子的胃受委屈了。 但她平时也没时间锻炼厨艺,因此只能想了一些临时抱佛脚的办法。她让人特地从德国捎了一套古典式的厨房专用量具,然后又找了几个自己觉得难度不算太大的菜谱,便打算靠这些东西把这几天支撑过去。 吕国萍家里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就在客厅旁边,她这会儿刚刚洗完手,正从橱柜里把量具一件件地拿出来。 陈戒跟在吕国萍身后,看着她取出来的这些东西后,越发觉得这个气氛不太对劲,心说这还是厨房吗?叫物理实验室还差不多,展台上又是天平,又是砝码盒,又是量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现在是要上物理实验课呢…… 陈戒拿着镊子夹起了一颗砝码,一脸震惊地说道:“妈,您这也太夸张了吧……” 吕国萍见他没洗手就去碰砝码,赶快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说道:“都是吃饭的东西,洗完手再碰。” 陈戒放下手里的镊子心说这饭就算做出来了,那感觉估计也和吃药一个意思,一点烟火气都没有的厨房能叫厨房吗? 陈戒洗完手后没再动这些量具,而是在厨房里面打起了转,这间厨房的整体设计风格是偏西式的,灶台和普通住宅里的燃气灶不同,用的是集成灶,就是下面带烤箱的那种。 冰箱虽然是双开门的大冰箱,但里面的东西不多,除了纯净水和牛奶面包外,就是吕国萍昨天刚刚买回来的蔬菜、鲜肉和鸡蛋。 …… 其实陈戒小学快毕业的时候,父子二人是来过这里一次的,当时陈戒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厨房那是相当羡慕,好奇心简直快要泛滥了,回去的路上就和陈国刚抱怨起了自家厨房一点都不洋气。 陈国刚当时呵呵一笑,向陈戒解释道: “看什么事情不要光看表面,你看着那个厨房又大又干净,那是你妈不在家里做饭,要是做起饭来她就知道这种厨房的不方便了。中国和国外的国情不一样,老百姓的饮食习惯是有很大差别的。” 陈国刚的一大优点就是看事情喜欢看本质,他不会受表面现象迷惑,所以不会因为别人的豪华造成自己内心的自卑,这种坦然传递给陈戒,时间久了,陈戒的攀比心也就失去了生长的土壤。 这时就听陈国刚继续说道: “中国人做饭油烟很大,开放式厨房用久了油污都是很难清理的,国外做饭油烟小,甚至连抽油烟机都不需要装,所以厨房才有设计成开放式的可能。” “要是咱家改成这种开放式的厨房,那我光是清理就得活活累死。你要想改我也没意见,但这以后的油污清理就是你的事情了。” 陈戒当时又没清理过厨房油污,哪知道这项工作的繁重程度,心说清理就清理呗,便还是撺掇着陈国刚改厨房设计。 陈国刚这话本来是想让陈戒知难而退,哪知道这小子站着说话不腰疼,于是便答应他道:“要不这样吧,回去以后你要是能把咱们家现在的厨房清洗干净,我就安排人来改厨房样式怎么样?” 陈国刚的意见其实很明确,他是不喜欢穷折腾的,再说了,公寓楼和别墅不一样,根本没空间让你改厨房,而且万一不小心把人家承重墙拆了,好好一栋楼不就成了危房啦! 另外陈国刚也看出来了,陈戒现在就是图个新鲜,新鲜劲一过,他将来会不会一直负责油污清理还两说呢,毕竟那个时候的陈戒还是小学生,言出必行的品质还没被陈国刚训练出来,要是训练出来了,陈戒压根也不会做这种保证。 但既然陈戒把这个问题抛出来了,陈国刚觉得趁这个机会培养一下他的同理心也没什么坏处,也正好让他了解了解自己这个父亲持家的不易。 于是陈国刚又开始鸡贼了,他知道抽油烟机向来是中国厨房里最难清洗的东西,所以他当时也没让陈戒多干,只要陈戒能把抽油烟机洗干净了就成。 陈戒当时并不知道抽油烟机一般都是从外边找人清洗的,一听只需要洗抽油烟机,还以为自己捡了个便宜,也就愣头愣脑地答应了下来。 可这一答应不要紧,他发现自己光是把抽油烟机拆下来都很费劲,陈国刚当时站在旁边没少看笑话,他见陈戒实在拆不下来便假装好人地过去搭了把手。 拆是拆下来了,可是洗起来那就更费劲了,陈国刚其实知道那天陈戒洗抽油烟机洗哭了,但陈戒当时就是嘴硬,非要说是汗。 陈国刚也是强忍着没笑出来,汗就汗吧,那这厨房咱还改不改了?陈戒这才死命摇头,打死不改了。 再后来,陈戒已经懂事了,有次也是父子闲谈,陈国刚当笑话一样又提起了这件事,陈戒一想起当时自己洗抽油烟机能洗哭了也是好一阵羞臊,然后就很不开心地抱怨陈国刚骗人,抽油烟机明明都是从外面找人来洗,干嘛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一个任务? 陈国刚当然是不会收下骗子这顶帽子的,从他内心出发,打陈戒出生那天起,陈国刚就没骗过他,而且这件事上他从始至终也没跟陈戒提过抽油烟机平时是自己清理的,他只不过是给陈戒安排了这么一个任务,而陈戒也是因为不知轻重所以才直接答应的,怎么能叫骗呢? 不过这件事确实培养了陈戒的同理心,以至于直到今天,每当他在街上看到清洗抽油烟机的人时都会在心里感叹一声:“这钱可不好挣啊……” …… 吕国萍见陈戒想事情想得出神,问了他一句:“想什么呢?” 陈戒跟自己老妈没必要藏着掖着,便把这个故事说了一遍。 虽然听了故事后两个人一起在笑,但吕国萍的内心实际是非常伤感的,这么多年她都没在他们爷俩身边,很多家庭生活的温馨瞬间就被自己这么错过了,这会儿别说笑了,吕国萍想哭的心都有了。 当年提出分居的时候,陈国刚和吕国萍长谈了一次,那是一次很平和的对话,没有半点火药味。在那次谈话里,陈国刚陈述了自己和吕国萍的性格,表达了自己对吕国萍的感情,同时也考虑了陈戒的成长环境。 陈国刚对吕国萍是有感情的,在他眼里,吕国萍永远都是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但是怎奈婚姻对他们二人性格的考验实在太激烈,这种碰撞如果天天发生,感情迟早磨灭不说,对陈戒的成长也很不利。 陈国刚需要的不多,他是一个传统的中国男性,他只是需要从妻子那里得到尊重,其余的大家各尽本分就可以了,但就是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偏偏得不到满足。吕国萍是个很要强的人,每次一旦强势起来,说话都是极不给别人留余地的,这是陈国刚无法忍受的。 而吕国萍偏偏又觉得自己才是对的那方,你做的不对还不让别人说,这么没度量,也好意思叫男人?! 吕国萍之所以如此强势,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太没安全感了,幼年时的成长经历让她对人性产生怀疑,所以她需要把周围的一切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包括陈国刚。 只有感觉到周围的一切能被自己控制时,她才能有安全感。所以陈国刚对她强势姿态的每次反扑才会引起她如此强烈的不安。 说句实在话,吕国萍根本也不关心自己观念的对错,她只需要别人跟着她的思路走就好,哪怕是错的也得一条路走到黑,因为只有在这种状态下,她才能感到安全,所以陈国刚每次跟她讲道理的时候她是根本听不进去的,因为她需要的不是道理,而是服从。 吕国萍不关心观念对错,可是陈国刚关心啊! 在他看来吕国萍的很多想法都是小聪明,她的有些做法可能短时间内能为自己谋取利益,但是从国家的良性发展上说危害是很大的。 陈国刚没吕国萍那么大的野心,他觉得平平淡淡才是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只要管住自己这颗心别去胡乱攀比,踏踏实实地走好每一步,该有的总有一天都会有的,这样既有目标又不错过路边风景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呀! 既然谁都说服不了谁,继续吵下去也没什么意义,那就只好暂时分开让彼此冷静一下了。但是分开归分开,陈戒的教育问题是一定要解决的,跟谁过就是个必须讨论清楚的问题。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九十九章 距离的美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国刚是肯定不放心把陈戒交给吕国萍教育的,吕国萍那种没有原则的溺爱轻者会把陈戒教成一个妈宝,中者就得教育成一个纨绔子弟,重者的话将来发展成反  社会人格也是有可能的。 陈国刚希望陈戒能做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男人,他是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情况发生的。 但陈国刚也知道吕国萍的脾气,她从不接受别人对她能力的怀疑,你要说她带不好孩子,她那个劲一旦起来还非要给你带一个,那就不好收场了。 两口子吵架不要紧,把陈戒的未来搭进去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陈国刚只能无奈采取怀柔政策,以吕国萍下海经商初创期没时间带孩子为由,软磨硬泡地商量出了每个人各带五年的决定,由陈国刚开始。 当时陈国刚觉得五年时间也足够大家冷静了,到时候你人也回来了,也就不用再分居了。 没想到吕国萍一下海不要紧,生意越做越大,五年时间一到她就是想回也回不去了。而且陈国刚发现在他们分居的这五年里,吕国萍的脾气不减反增,埋汰起他来那更是口无遮拦,所以分居只能继续。 另外,经过五年时间,陈戒也长大了不少,已经开始形成自己的认知,这个时候吕国萍再想把陈戒接过去,陈戒自己不答应了。 因为他习惯了和陈国刚一起生活,也喜欢这种生活。 他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本来就很旺盛,他需要旁边有这么一个人时不时地给自己答疑解惑,和吕国萍的解答不一样,陈国刚的解答总是能让陈戒产生共鸣。 因为陈戒不愿意跟自己生活,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吕国萍都在埋怨是陈国刚从中作梗,甚至一度产生想要离婚的念头,好在后来她发现陈戒对待自己还是很亲近,这个念头才逐渐打消。 话说这事让陈国刚解释一下不就好了?拉倒吧,陈国刚才不想触这个霉头呢,一解释肯定又是一鼻子灰,清者自清,你自己慢慢品吧。 随着最近几年工作压力的增大还有陈戒的成长,吕国萍终于也在开始思考一些问题了,人家爷俩天天高高兴兴的,自己在这儿却是天天苦哈哈的,挣了这么多钱到底有什么用呢? 吕国萍越来越觉得“平平淡淡才是真”这话好像有点道理,其实那是她不知道陈国刚现在的经济实力。人家陈国刚那是干啥都不耽误,只不过跟你有点赌气,懒得告诉你罢了。 再有就是陈戒的性格也让吕国萍很有感触,和周围朋友的孩子们比起来,陈戒虽然看上去没有那么开朗健谈,但他的观念很务实、很接地气,言谈举止也要稳重成熟得多。 虽然吕国萍经常夸她那些朋友的孩子很有想象力,但她心里清楚,那些想象仅仅就是想象,太不切实际,只不过碍于朋友情面不好当面道破罢了。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吕国萍也是发自内心希望这个国家好的。如果让她自己选,她觉得若干年后如果陈戒这一类的孩子能够参与国家管理,她的心里也会觉得很踏实,至少他既有原则又懂得人民疾苦,不是一个空想家。 这么说来,陈国刚以前跟她讲的那一套好像也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理想化。 再加上陈戒刚才讲的这个小插曲,吕国萍越发能够感受到陈国刚在教育陈戒上所花的心思。 平心而论,让她自己教育陈戒,她是打死都不可能让儿子去洗抽油烟机的。所以听完这个故事,吕国萍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心里问了自己这么一个问题: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想到这里,吕国萍同样问了陈戒一个问题:“儿子,你觉得你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戒的回答很干脆:“我觉得我爸是个原汁原味的中国人,如果中国人都是他这样的,中国肯定不会衰落。” 听到陈戒给予陈国刚如此之高的评价,吕国萍有点吃味了,于是接着问道:“那你觉得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陈戒真正跟吕国萍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他很难对吕国萍进行评价,即便评价了也是很不负责任的,这就违背了治学的严谨态度。 要不是吕国萍今天回来的太早,兴许陈戒看完那两部电影后也能发表一些看法,但现在的他确实给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回答,所以他只能引用了陈国刚的一句话,说道:“我爸说您是个好人。” 吕国萍对这个回答并不十分满意,因为太笼统了,但她还是有些感动,于是追问道:“这话是你爸说的?” 陈戒用很肯定的眼神看着吕国萍,答道:“是呀,我爸不止一次跟我说过您是一个好人。” 吕国萍一听陈国刚平时这么维护自己,心说还算这个冤家有点良心,然后又问:“这是爸爸对妈妈的评价,那你呢?” 陈戒肯定不会放过这种给老妈带节奏的机会,于是回道:“妈,说实在的,我跟您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所以真的不好评价,如果您能跟我们住在一起相处个一两年,之后我就能够给出我的回答了。” 要说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鸡贼这种性格难道也是能遗传的?当然,说鸡贼难听了点,毕竟陈戒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他们这个三口之家能够重新归建的。 “唉……可惜妈妈走不开呀。”吕国萍遗憾地回道。 喂,等等,你们两个在这儿聊得这么兴起,问过人家陈国刚的意见没?陈国刚可还没说欢迎吕国萍重新归队呢。 按照吕国萍现在的脾气,就算重新归队了,还不是天天要吵? 条件不具备时,一家人就算放在一起也还是个不开心。条件具备了,不用扭扭捏捏,陈国刚亲自出马就把自己的媳妇儿抱回家了。可现在这夫妻二人的关系还处在距离产生美的阶段呢! 话说陈国刚难道就一点不担心吗?不担心自己这如花似玉的老婆被别人拐跑了? 陈国刚心里当然也有自己的分寸,一是他明白吕国萍骨子里是个传统女性,她自己知道轻重,这是基于了解之后的夫妻之间的基本信任。 二是以吕国萍现在的地位,想找一个对等的男性已经不那么容易了。 三是陈国刚连陈戒半途夭折这种父子缘尽的结局都有心理准备,难道对夫妻缘尽这种事情没准备吗? 陈国刚之所以活得淡定就是因为他相信:只有对人生做好最坏的打算,人才能活得坦然。 早以前陈国刚不想离一是感情在这儿,二是陈戒太小。现在陈戒已经长大,原生家庭这一篇已经基本可以翻过去了,如果吕国萍真的遇见了更合适的,陈国刚虽然不舒服,但也只能把祝福送给她了,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当然,就是现在陈国刚也是不想离的,但就像吕国萍对物质生活的质量要求很高一样,陈国刚对精神生活的质量要求也是很高的。 现在两个人这么贸贸然地住在一起,那对陈国刚的精神世界又会再次形成很巨大的冲击,对吕国萍亦然,这种拔苗助长的事情陈国刚是不会干的。 所以他一直在准备,他要在吕国萍重新回归家庭前先把提前量打好。 至少一起生活前,他要把自己和吕国萍的观念磨合好,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陈国刚觉得他是理解祖先的,所以他对自己的这套观念有信心,但他还需要吕国萍找到属于她的答案。 在这个过程中他可以把自己的世界观活脱脱地展现给她看,陈戒的教育就是最好的演示。 一旦双方发自心底地理解彼此,到时候就是想不在一起,心里的那份牵挂都没办法再把他们分开,这种水到渠成要比强扭的瓜甜多了。 当然,最后还是那句话:尽人事,听天命。陈国刚能做的只是把计划好的事情全部做到位,至于结果如何,他也不知道。 吕国萍同样知道现在条件不具备,既然不具备,聊住不住在一起也只是徒增伤感,只见她收拾了一下心情转移话题道:“不聊这些了,妈得赶快做饭了,再聊下去,今天这晚饭就得改宵夜了。” 陈戒是想多花点时间跟吕国萍相处的,另外这些量具也勾起了他的新鲜感,于是他自告奋勇地要给自己的老妈打下手。吕国萍一听陈戒想帮忙,有机会多和孩子亲近她高兴都来不及,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说干就干,吕国萍向来雷厉风行,只见她拿出了好多勺子和碟子,然后又把需要用到的调味料全部取了出来,接着就把菜谱拿给陈戒,让他按照上面标定的重量给调料称重。 而吕国萍则是先蒸了一锅米饭,然后便负责起了洗菜切菜的工作,母子俩说着话就忙活了起来。 陈戒做起事情来也是要样儿的,自然不肯输给吕国萍。可是今天也怪了,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没事,跟吕国萍闲聊的时候没事,心思散漫的时候都没事,可就是一到专心的时候这个心就烦起来了。 他现在又感觉自己跟个充满了气的气球一样头昏脑涨的,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章 母子下厨 - 束发之年 - 火峰 还好现在的任务只是称重,就算头昏脑涨陈戒也能像模像样地完成,而且调料瓶上本来就写着调料的名字,也很容易区分。 但陈戒肯定不会只考虑称重的问题,后面老妈炒菜的时候是要放调料的,如果不分门别类地摆好,到时候找起来不还是手忙脚乱吗? 按照产业链的说法,陈戒现在是上游,吕国萍是下游,只有上游规范了,这脏水才不会流到下游不是? 吕国萍刚才拿出这些东西的时候只是一股脑地堆了出来,陈戒现在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整理这些瓶瓶罐罐,所以他首先把所有的调料瓶在集成灶旁排成一排,用做标识,方便一会儿炒菜取用。 然后陈戒看了看菜谱,一共三张,说明今天是三道菜,所以他在每个装固体调料的瓶子前由近及远地摆放了三把勺子,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瓶子是鸡妈妈,勺子是小鸡。并且第一道菜所用勺子的勺把压着第二道,第二道压着第三道,这样取用的时候每把勺子就不会打架。 而像装酱油、醋一类的液体调料的瓶子前则是同理摆放了三个碟子,这样行有行、列有列就对整齐了,第一道菜的调料就是第一排的勺子和碟子,以此类推。 接着才是称重的环节,天平这东西陈戒初中物理实验课的时候早就玩的滚瓜烂熟了,用起来自然驾轻就熟,没一会儿就把固体调料全都称好了。陈戒觉得奇怪,中国的菜谱一般喜欢写少许、几勺这样的形容词,像这么精确给出重量和容积的菜谱真不知道老妈是从哪里发现的。 然后就要用到量杯了,索性量杯的数量足够液体调料使用,否则为了防止调料间窜味儿用一次洗一次洗完了还要烘干就真的有点麻烦了,你以为这些东西方便呐?一点都不方便!陈戒也就图个新鲜,要是天天这么弄谁也受不了。 完成了最后一步给油称重的步骤,陈戒的任务算是基本完成了,按说完成这种半体力半脑力劳动后应该出点汗吧?要是真出了陈戒也不至于这么烦躁了,这汗就是发不出来,你说奇怪不奇怪? 吕国萍这会儿菜也切得差不多了,回头一看陈戒把勺子碟子整得跟阅兵方队似的,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一种方案只要足够人性化,不解释人也看得懂,吕国萍看他这种摆放方式就知道一排一道菜,但她不太清楚哪一排具体是做哪道菜的,于是问道:“你这第一排是做哪道菜的?” 吕国萍今天的三道菜分别是西红柿炒鸡蛋,地三鲜还有青椒炒肉,都是很下饭的家常菜,陈戒心里的顺序是先做西红柿炒鸡蛋,于是回道:“第一排是做西红柿炒鸡蛋的。” 吕国萍只是哦了一声,不过陈戒还是捕捉到了她那微微皱起的眉头,于是问道:“妈,有问题吗?” 吕国萍微微一笑回道:“没什么,妈原计划第一个菜是炒地三鲜的。” 陈戒则是摆起了一副专家脸,回道:“妈,做菜的顺序是要考虑粘锅不粘锅的,地三鲜里有土豆,容易粘锅,而炒鸡蛋的时候只要油倒够了是不会粘锅的,这样第一个菜炒完了只要轻微涮一下就能直接炒第二个菜了,第二个菜吃起来也就不会有粘锅的糊味儿了。” 其实吕国萍用的是不粘锅,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陈戒本指望借着这个回答跟吕国萍卖个乖求表扬,没想到吕国萍的关注点根本不在这里,只听她没好气地说道:“你爸让你洗抽油烟机也就算了,你现在学习这么紧张,他怎么还好意思让你下厨房!听这意思你平时没少做饭吧?!” 这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表扬没有反挨批。 陈戒这会儿暗暗叫苦,赶忙赔笑解释道:“没有没有,这都是我爸的厨房经验,我们没事闲聊说起来的。” 吕国萍则是依旧不依不饶地谴责道:“没事干跟你说这些干嘛?!你将来又不去当厨子。” 陈戒受陈国刚熏陶,向来都是一视同仁,他不赞成吕国萍的职业歧视,尤其是她提到厨子时的那种语带不屑,陈戒就更不喜欢了。 职业无贵贱,人格有高低,厨子怎么了?!酒店里要是没有厨师叔叔们炒菜,您到哪跟别人谈生意去?要是没有公司的食堂大爷给您准备一日三餐,您平时连解决吃饭问题都费劲,饭都没的吃,到时候看您还会不会看不上这个,瞧不起那个。 其实吕国萍平时跟公司厨师的态度也还过得去,说成歧视有点严重了,她之所以当着陈戒的面在语气里流露出这种态度,是因为她不希望陈戒将来干这个,所以才会通过这种负面情绪以期达到心理暗示的目的。 而陈国刚是压根不担心这种事情的,他觉得人一生下来,人的秉性、天赋就已经打了一个坐标,父母能做的只是发掘他的天赋,如果他就是喜欢做厨师,那就去做好了,厨师也有很多在国际上获奖的,也有很多最后拥有了自己餐饮品牌的,就算最后只是平平凡凡地做了一辈子厨师,也没关系,坦然就好。 不是谁都能成为亿万富翁的,人生和炒股票一样,凭的是个心态。 孩子如果明明喜欢做厨师,做父母的还天天愁眉苦脸的,那不无形中给孩子增加了心理负担吗?本来孩子干的挺开心最后也搞得很心烦。 吕国萍虽然也经历了很多风风雨雨,和大多数人相比也要豁达得多,但这种豁达还远到不了陈国刚这种地步,因此情绪之中还是难免流露出一些紧张和担忧。不过如果她知道陈国刚和陈戒曾经就“君子远庖厨”进行过深入讨论的话,应该也不会像今天这么紧张了。 虽然“君子远庖厨”不是说君子不能下厨房,但是仅凭这句话背后宣扬的一颗仁心,陈戒这辈子想当厨师已经很难了。 而陈国刚之所以没事就给陈戒讲做饭的门道,主要是担心他以后过成了自己的样子,没有老婆疼你照顾你,你总不能把自己饿着吧? 要是现在母子没见面,只是在电话里聊天的话,陈戒肯定是要反驳的,但现在母子见面了,陈戒不想破坏这种气氛,而且吕国萍常年不和自己住在一起,有代沟太正常了,陈戒可以理解,所以只能赔笑道:“妈咱淡定,就是闲聊而己,您这么大反应真的有点吓到我了……” 吕国萍这会儿也清醒了过来,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反应过度了,陈戒难得来一次,自己这个脾气还是收敛一点的好,于是赶忙换了副笑脸说道:“哎呀,不说了不说了,妈先赶紧做饭了。” 别看吕国萍这又是天平又是量杯的,最后饭做出来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虽然谈不上难吃,但也谈不上好吃,毕竟除了调料比例,油温、火候、放调料的时机都是需要经验的,不过总得来说,陈戒至少还吃得下去,吃完了以后胃也没有觉得不舒服,比之前的感受好得多。 吃饭的时候吕国萍问起了陈国刚这次为什么不来,陈戒是肯定不能把老爸的原话如实秃噜出来的,便把蒋达海搬出来救驾,说陈国刚和一个朋友约了国庆的时候讨论股票的事情。吕国萍也就一带而过,没有追问。 然后陈戒想确定一下吕国萍之后的日程安排,好对这几天做一个规划,于是问道:“妈,您后面几天怎么安排的?” 吕国萍停下了正要夹菜的筷子,想了想后回道:“按现在的日程安排大后天应该没事,明天妈要去趟港口,我已经交待了小吴,让他明后两天带你出去转转,你想出去的话直接联系他就行。” “妈,您是公司一把手,用不着亲自去港口吧?” 吕国萍有自己的苦衷,所以无奈回道: “现在做国际贸易不比以前了,退税少了,同行多了,竞争是很激烈的。” “想要留住客户,就得得到别人信任,妈这里不像别的公司合同没签前什么都敢保证,合同一签完就各种幺蛾子,公司手里的客户一直还算稳定主要就是图个省心。” “客户想省心妈就得多操心,这次合同的利润还算不错,金额也大,再加上又是第一次合作,那就更不能出纰漏了。” 一听金额很大,陈戒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于是顺嘴问道:“能让您亲自出马,这个订单金额肯定不低吧?方便跟儿子透露下不?” 陈戒不经心的一问,却让吕国萍犯起了难,因为这个问题触发了她骨子里的两种情绪,正常情况下这两种情绪是不会对立的,但是因为陈戒的这个问题,吕国萍现在矛盾了。 正如吕国萍所说,这几年的国际贸易已经不像前几年那么好做了。吕国萍是从商贸代理转型过来的,手上的货源都是纺织品、陶瓷、茶叶这一类的劳动密集型产品,而这些商品的出口市场已经饱和了,利润也远不如从前。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零一章 突发事件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不经心的一问,却让吕国萍犯起了难,因为这个问题触发了她骨子里的两种情绪,正常情况下这两种情绪是不会对立的,但是因为陈戒的这个问题,吕国萍现在矛盾了。 正如吕国萍所说,这几年的国际贸易已经不像前几年那么好做了。 吕国萍是从商贸代理转型过来的,手上的货源都是纺织品、陶瓷、茶叶这一类的劳动密集型产品,而这些商品的出口市场已经饱和,利润也远不如从前。 所以这两年吕国萍的公司一直在谋求新的转型机会,她觉得未来的出口市场会逐渐向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的方向转变,便一直在寻找这方面的合作。 既然看准了方向,首先就要解决货源的问题,吕国萍现在最看好电子产品的出口市场,而自有品牌的高科技公司往往都有自己的出口渠道,吕国萍暂进没有什么参与的办法,但是OEM代工的厂商她还是有机会合作的,只要能在这个方向先站住脚,公司未来的成长就有希望。 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和洽谈,吕国萍最近刚和几家没有进出口经验的新兴科技公司建立了合作关系。 而这个客户正好是公司在电子产品领域刚刚谈下来的一个关键客户,对于公司未来发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既然重要,那么客户的相关信息自然是高度保密的,否则被自己的竞争对手了解了情况搞些阴谋阳谋的话,那公司的发展大计不就提前胎死腹中了? 但是陈戒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吕国萍对陈戒又向来溺爱有加,儿子感兴趣,以吕国萍的作风自然是想告诉他的。 但是一旦把这件事情告诉陈戒,那不就形成了一个风险开口? 这个客户以及这笔订单的详细情况公司也只有极个别高管知道,万一告诉陈戒,客户后期的合作出了问题,最后查来查去发现竟然是从陈戒这条线上走漏的消息,就算陈戒没有主观恶意,但商场如战场,谁又能知道竞争对手会搞出什么小动作呢? 就像马天来他爸连自己刚上高一的儿子都能派出来搞关系,吕国萍的竞争对手难道就不会了? 在其他人看来吕国萍可能有些小题大做,但吕国萍的成长经历造就了她怀疑一切的性格,再加上她在商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她知道资本在面对利润的时候是如何的贪婪,如何的无所不用其极。 马克思对资本的贪婪有过精辟阐述:资本家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大胆起来。 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他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真正能对马克思原话感同身受的往往不是无产阶级,而是资本家本身。有时候,吕国萍自己都分不清楚,她究竟是在驾驭资本,还是在给资本当奴隶。 商场练就的谨慎让吕国萍倾向守口如瓶,可如果不告诉陈戒,她的内心一样也会觉得不安。 正因为她不相信人性,所以才越发看重和陈戒的母子亲情,而这种看重也让她变得盲目,变得感性。 她无法像陈国刚那样从容地表达母爱,她之所以一直给予陈戒没有原则的溺爱,就是害怕有一天陈戒跟她不亲了,疏远了,那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就像现在一样,她担心这件事要是公事公办的话,陈戒会跟她心生嫌隙,其实吕国萍应该知道陈戒的性格,他不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疏远自己,但是盲目和不安让吕国萍迷失了。 人一旦迷失,原本能看清楚的事情也就变得模糊了。陈戒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问却给吕国萍带来了如此之多的苦恼。 不过吕国萍终究是对公司发展抱有责任的,敌在暗,她在明,选择保密带来的安全相对于陈戒可能产生的嫌隙还是更加要紧,所以权衡利弊后,她对敌人的担忧胜过了陈戒对她疏远的担忧,她最终选择了沉默。 陈戒见母亲讳莫如深,也就很知趣地没有追问下去。 吕国萍觉得,她刚才的拒绝让气氛有些尴尬,便马上转移话题聊起了其它事情。当然。这只是她的个人感觉,陈戒是一点尴尬都没感觉到的,他觉得老妈不说自然有不说的理由,很正常,所以依旧坦然。 其实吕国萍原本打算趁着陈戒过来和他好好聊一次后者以后的职业规划。吕国萍以前的计划是等陈戒完成学业后让她来公司锻炼的,就算以后不做这个行业,但是至少可以先掌握一下公司运作的相关经验。 可她万没想到平时看上去十分传统的陈戒考虑未来会如此地不走寻常路,竟然想退学去炒股,所以她必须趁着陈戒在这条路上还没走远前跟他好好谈一次。 天不遂人愿,没等吕国萍进入正题,她的电话就响了。 “吕总,客户那边出了点问题。”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焦虑。 “什么问题?”刚才还一脸和蔼相的吕国萍一听这话脸色立刻严肃起来。 那边简单描述了来龙去脉后吕国萍当时就急了,斥责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说?!” 打电话来的正是公司里的一名高管,负责的正是最近刚谈下来的这个关键客户。 原来这批货物按计划是明天发货,所以公司争分夺秒在9月份的最后一天完成了所有手续的办理,就是怕国庆期间海关人手不够没办法及时发货,但是今天的海关临检正好发现了一批清单上没有的货物,如果不尽快处理,明天肯定发不了货。 但现在海关对外营业的窗口已经放假了,走正常渠道最快也要等到10月4日以后发货了,之前明明答应得好好的,如果现在临时更改发货时间不仅面临着违约风险,对公司的信誉伤害也是很大的。 再加上又是关键客户,这次一旦失信于人,以后的合作就很困难了,对公司未来发展肯定会有影响,正因为这样,吕国萍才显得如此气愤。 但是这位高管其实也是出于好心,老板难得跟自己儿子见上一面,不到万不得已他是肯定不会打这个电话骚扰人家母子团聚的。 但现在眼看事情卡在这里,凭他的关系也实在疏通不了,事关公司发展大计,这位高管也是没有办法,就算知道肯定要挨骂这个电话他也非打不可了。 要说这位高管没办法,难道吕国萍就有办法了? 这就要说到陈国刚眼里的那些小聪明了,毕竟吕国萍在白城这么多年,关系总还是有一些的,这种时候正常渠道不行,那就只能靠刷脸了。 但在陈国刚看来,规则是用来遵守的,不是让你僭越的,如果你也搞特殊,他也搞特殊,那国家法纪不就成摆设了!知道国庆发货风险这么大,当初谈合同的时候就应该提前想好。 这种道理吕国萍其实也清楚,而且随着这些年政府运作的逐渐规范,靠关系已经越来越难了,人情也越来越贵了,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动用。可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个时候去跟客户谈变更人家心里会怎么想?第一次合作就出这种幺蛾子,以后别人还怎么敢把货物放心地交给你?! 而且当初谈合作的时候,吕国萍的卖点除了货源就是她这边效率高,不容易出岔子。 客户其实也不太在乎晚上几天,之所以非要选在中国的国庆节发货,无非就是想试试吕国萍嘴里的不容易出岔子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大家都是商人,谁的心眼都不比谁少,嘴上能有几句真话,总要试一次才知道吧? 既然高管刷脸不好使,那现在就只能刷吕国萍的了。吕国萍知道这一趟她非去不可,所以饭还没吃完她就着急忙慌地穿好外套准备出门了。 临走前她还特意交待了陈戒一句:“妈有事要去公司一趟,饭吃完了你把碗筷放在水槽里就好,明天物业的私人看护会处理。” 吕国萍刚一把门带上,整间屋子便再次恢复了冷清。 这饭陈戒一个人吃得实在没什么意思,扒拉干净碗里的米饭后,他就放下了筷子,然后把三个盘子里的剩菜归置到一个盘子里,接着扣上了一个防止窜味儿的盘子便放进了冰箱,其余的空盘空碗还有之前用过的量杯他就一股脑地放进了水槽里。 母子相见的第一顿饭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束了,陈戒从刚才吕国萍电话里的语气估计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既然接下来的时间又要自己一个人度过,那干点什么好呢? 对了,看电影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零二章 深夜来电 - 束发之年 - 火峰 既然有了主意,陈戒便再次来到那个装有家庭影院的房间,打开存放影碟的柜子找了起来。 柜子里大概放着四五十部电影影碟,陈戒将它们整个取出后,便一部部地翻了起来。这些影碟没有放在光盘包里,都是原装的碟片盒,陈戒翻了几张,发现全部都是言情电影。 不是国产的《重庆森林》、《恋恋风尘》、《半生缘》,就是国外的《卡萨布兰卡》,《布拉格之恋》等等等等,翻的陈戒头都大了。 对于一个独居多年的成功商业女性,这可能是吕国萍寄托情感的唯一方式了吧。 陈国刚也喜欢老电影,不过看的都是《地道战》、《地雷战》一类的战争题材。陈戒不禁自问,儿女情长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真的这么重要么? 可是翻了二十几张,陈戒都没发现《罗马假日》和《魂断蓝桥》的字样,这就有些奇怪了,老妈既然这么喜欢,应该是有原片的呀? 陈戒再往下翻,发现后面的光碟封面全都变成了英文的,一个中国字都没有,明显是从国外直接带回来的。 陈戒心说以老妈的英语水平,看英文原版的也不奇怪,兴许原片就在里面,于是他想了下两部电影可能的英文名称后便继续找了起来。 果不其然,刚找一会儿,陈戒就找到了《罗马假日》的光碟,英文名就叫《Roman  Holiday》,看来中文是直译过来的。 按图索骥,陈戒继续找起了《魂断蓝桥》的英文版,可是直到他把最后一张翻完,都没有发现类似的名称,他心说“魂断”可能是意译,但是总得有个“蓝桥”吧?可他找了半天也没发现“Blue  Bridge”的字样,这就有些为难了。 没办法,陈戒只能取出了那个陈国刚替换下来的翻盖功能机,打开了极为简陋的浏览器,查起了《魂断蓝桥》的英文名。 那个时候3G信号虽然已经普及,但他这张电话卡是2G的,所以查询起来速度也是出奇地慢,等了好半天才跳出了结果。 嗨!陈戒查完才知道,原来《魂断蓝桥》的英文名只有桥这一个字沾边,叫做《  Waterloo  Bridge》,可这名字翻译过来应该叫“滑铁卢桥”才对吧? 陈戒想了一会儿,倒是也能理解翻译者的良苦用心,毕竟“魂断蓝桥”比“滑铁卢桥”这四个字更加文艺,而且中国人一提到滑铁卢,往往首先想到的是拿破仑的那场败仗,如果就这么直译,被有些战争迷拿回去一看却发现是爱情片,到时候还不得掀桌子呀? 陈戒脑补着战争迷掀桌子的画面,自己把自己逗乐了,他一边笑着一边拿起了两部电影的碟片,准备找地方播放。 男孩子对电子产品有一种天生的悟性,就算不告诉他怎么弄,没两下他也能给你捣鼓出来,陈戒也是一样,没两下就摸出了这些机器的门道,很快幕布上就出现了画面。 既然老妈更喜欢《罗马假日》里的男主角,那就先看它吧,想到这里,陈戒便把这部电影的碟片搁到了影碟机里。 可电影的第一句对白刚一出来,陈戒就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没字幕! 陈戒现在的水平给他个英语字幕对照一下还行,要是只有对白,他只能勉强听懂一部分,可他还指望用这两部电影走入吕国萍的内心世界呢,这么看的话,效果岂不是要大打折扣?! 遇到困难时首先不要自己吓自己。 想到这句话,陈戒再次稳定心情,至少先看一遍再说,实在不行,楼上不是还有电脑吗?到时候去网上找原片不就行了? 看着看着陈戒发现,除了一开始的旁白速度有些快,后面的语速他还受得了,而且里面的语言习惯和现代的西方年轻人也不太一样。 现代人喜欢缩略,习惯用类似“Sup”这样的简述替代“What''s  up”这样的完整表达。 而电影里的人都是陈戒爷爷辈的那种“How  do  you  do”,表达都极讲究语法,和英语课本上的语言年代正好对得上,那陈戒还担心个啥,看呗! 可是英语毕竟不是母语,大脑还是要有翻译这步的。 陈戒刚看了一会儿,就发现自己又遇到了今天多次出现的那个老问题,他不专心还好,只要专心起来,那个烦劲儿就来了。 遇到比较长的句子时,只要陈戒调用他大脑里的翻译功能,他就感觉大脑这部分的区域像是被一堆浆糊堵了起来,根本不听使唤。 这会儿陈戒就有点火大了,不管大脑今天遇到了什么问题,但这两部电影是进入老妈内心世界的入场券,你看得懂也得看,看不懂也得看,罢工是绝对不允许的! 大脑要是不配合的话,那就只能硬刚了,想到这里,陈戒一咬牙,便硬着头皮看了起来。 要是平时,陈戒身体各部位的机能都是处于相互配合的状态,那个时候学什么都是事半功倍。 可现在不一样,陈戒是有内耗的,他的很大一部分能量都用在威慑大脑上了,这就导致了他精力上的分散,这个电影看得也就事倍功半了。 将近两个小时看下来,他也只是基本了解一个大概,陈戒这时再看看表,已经晚上10点多了。 可陈戒现在一点都不困,加上有这么一股子烦劲儿在这,他知道就算躺到床上也一样睡不着,既然和这部电影刚上了,那就再看一遍吧,想到这里,陈戒又重头看了起来。 看到将近夜里11点的时候,陈戒觉得有些渴,便从冰箱里取了一瓶水,喝了几口后他发现还不解渴,便干脆将整瓶水一饮而尽。 等他再回到沙发上看电影的时候,就感觉整个人膨胀到了极点,那种烦躁感就是让他想跳、想动、想折腾,没办法,陈戒只能按下了暂停键,然后一个人在客厅里跑了起来。 反正这是别墅,楼下没人,随便他怎么折腾,大概折腾到11点半的时候,陈戒终于精疲力尽昏昏欲睡,他看吕国萍还没回来,心想今天这事肯定很棘手,自己还是别打电话骚扰老妈了,便独自回到了楼上的屋里准备睡觉,没想到这个时候吕国萍倒是给他来了一个电话。 “儿子,妈今天晚上要在公司等消息,你一个人先睡吧。” “哦。那您什么时候回来?” “今晚估计回不去了,妈明天直接从公司去港口,确认货发出去了就回去。你明天先让小吴带你出去转转吧。好了,妈先不跟你说了啊。” 吕国萍这时突然想到陈戒这次过来还没送过他什么见面礼,于是又加了一句:“哦,对了,那辆加长911你要是喜欢的话,等你有了驾照妈就送你一辆。记得别睡太晚。”说完她便挂了电话。 陈戒本来对车没什么兴趣,可今晚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听说吕国萍要送他一辆车,心里顿时就是一亮,本来还打算睡觉的他好像也没刚才那么困了,他知道考驾照是有年龄限制的,只是不知道具体几岁,借着好奇心陈戒来到书房打开电脑想要查阅一下。 知道了考驾照的最低年龄是18岁后,陈戒又想看看驾照难不难考,便在网上搜到了驾校的全部课程看了起来。 看第一节课的时候陈戒发现里面都是一些交通事故的录相,不是把人撞飞了就是把人压得血肉模糊,反正怎么惨烈怎么来,大晚上看这种视频总有一种看恐怖片的效果,陈戒看着看着就觉得整个人清醒了一点。 当然,这些内容除了带给他清醒,也带给了他恐怖,所以陈戒看到一半的时候就把灯打开了,否则一个人大半夜在这么空旷的别墅里看这种东西总是有种身后有人的感觉。 可是灯刚一打开这些内容就放完了,再后面就是心肺复苏的课程了。 没教开车先学救人,陈戒从这种课程安排里就已经闻到了开车的危险气息,可这些危险他当初就知道呀,这也正是他不喜欢汽车的原因。可为什么刚才一听到吕国萍要送他一辆车他就把这些风险都忘了呢? 陈戒这才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和之前完全就是两个人,他必须搞清楚让他人格发生异化的分水领到底出在了什么地方,可他现在还是有些头昏脑涨,这种溯源工作他根本没办法进行。 但他知道这项工作的重要性,因为直觉告诉他这种转变有危险,一旦让那个使他发生转变的念头深埋心底,以后再想重新发掘出来就难上加难了。所以就算采取强制措施,他也要把这项推敲工作进行下去。 怎奈今天的陈戒实在不在状态,平时信手拈来的自我思考能力就是调动不起来,就在他有些挣扎的时候,就在他呼唤力量的时候,陈戒的第三个人格觉醒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零三章 第三人格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的内心之前一直居住着两个人格,一个是国际人道主义医生,一个是战士。 国际人道主义医生是陈戒的主人格,那是一个不分种族,不分肤色一视同仁的大爱无疆型人格。还有一个是在受到恶意对待时才会醒过来反抗的战士人格。那么这次觉醒的又是什么人格呢? 陈戒暂时还无法对这个人格进行定义,但他能够感受到这个人格在守护着一个东西,不过与其说守护不如叫看守更合适。 陈戒打量着那个东西,那是一个散发着紫色迷雾的黑色盒子。陈戒能够感受到里面蕴藏着的巨大负面能量,而这个新人格的工作好像就是在防止这个盒子打开。所以陈戒决定把这个新人格命名为看守者。 现实生活中的人格分裂症患者所拥有的每种人格往往都是截然不同的,因此当他们发生人格切换的时候,气质、神态甚至声音都会发生很大变化。 而陈戒的这些人格其实都是脱胎于他的主人格,只不过是受环境激发产生了不同的侧重,所以当不同人格觉醒的时候,陈戒看上去并不会有什么变化。 这种情况其实现代人大多会有,也就是俗称的矛盾体,只不过陈戒对自己的深心灵探索更进一步,这些人格在他的内心世界更加具现化罢了。 陈戒看到这个盒子已经微微打开了一点,紫色迷雾已经向外弥漫开来,而这个看守者正在死命压制着它,想要把它重新关起来。陈戒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转变就是因为这个盒子里飘散出来的东西引发的。 “帮我把它关上。”陈戒这时听到了看守者沉闷的呼唤。 “我吗?”陈戒想要确认这位看守者是否在跟自己对话。 “不是你还能有谁?”看守者的语气里流露着一些埋怨。 “为什么是我?”陈戒不太喜欢看守者语气里的幽怨,心说自己明明是受害者,怎么听你这口气我还成罪魁祸首了? “如果不是你遇见了潘多拉,这个盒子又怎么会打开,我又怎么会苏醒?”看守者实在想不出什么更浅显易懂的词汇去描述整件事情,因此只能用陈戒以前读到过的希腊神话代指了。 潘多拉?陈戒听到这个极富神秘感的词汇也是有些惊讶,心说这个看守者还挺时髦的。 当初宙斯因为恼怒普罗米修斯把火种带去人间,因此特意造出了潘多拉来报复人类。宙斯造她的时候命令众神每人都送给她一份礼物: 阿佛洛狄忒为她淋上令男人疯狂的激素;赫拉赐予她好奇心;雅典娜给了她无知,并让她教女人织布,制造出五颜六色的美丽衣织,使女人看上去更加鲜艳迷人;而赫尔墨斯则传授了她花言巧语的天赋。 也正因如此,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之王宙斯才最终将她取名为潘多拉,这个名字的古希腊原意就是“拥有一切天赋的女人”。 然后宙斯就把潘多拉送给了普罗米修斯的胞弟埃庇米修斯,希腊神话中众神的名字都代表着每位神的性格,普罗米修斯名字的意思是先见之明,他劝弟弟不要接受这个女子。 但埃庇米修斯的性格也是人如其名,后知后觉,再说了,这么漂亮乖巧的水灵姑娘,有谁又能抗拒呢?因此就把潘多拉娶回了家当老婆。 天神也有人情世故,结婚也是要送礼的,所以埃庇米修斯大婚当天,众神送给了他很多小礼盒。 但是因为普罗米修斯早就提醒过他,天神送的礼可不一定都是好东西,所以埃庇米修斯一直都没敢打开。 他不敢,但是潘多拉敢呀! 都说好奇害死猫,潘多拉出世的时候身上就是带着好奇心的,虽然埃庇米修斯三令五申,但她还是趁丈夫一次外出的时候把所有的盒子都打开了,这一打开不要紧,贪婪、虚伪、诽谤、嫉妒、痛苦全出来了,潘多拉因为害怕就赶紧又把盒子关上了。 得,这一关,正好把压箱底的希望彻底关了起来。 陈戒当时看完这个故事还有点感慨,也难怪西方社会喜欢怀疑一切了,连神都不想让他们好过,他们又能信得过谁呢?对比起来,中国的灶王爷和土地公那就可爱多了。 可是看守者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了这么一个名字? 不用想,这事儿肯定跟妹子有关了呗。陈戒顺着这个思路一想,突然灵光一闪,对了!就是那种眼神,吴叔载着他在街上转悠的时候那种女孩子投来的复杂眼神! “现在明白了吧?”看守者见陈戒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知道自己有救了,于是继续说道,“你为什么突然想考驾照了,不就是想入非非了吗?不就是想跟陌生女子发生点有的没的吗?现在就咱俩,我这人说话直,你别不爱听。” 这话把陈戒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紫的,心说这个人格可真不讨人喜欢,于是反驳道:“我以前可不这样。” 看守者哼笑一声,回道:“你以前不这样,一是因为有我在,二是因为这个盒子还没膨胀到现在这个规模,这个盒子要是再变大一些,我可就有心无力了。” 陈戒这时看看这个盒子,心说这玩意儿的个头都快赶上看守者的身高了,这都不应该叫盒子了,叫箱子还差不多。于是问道:“这个盒子为什么这么大个儿啊?” 看守者无奈地耸了耸肩道:“时代造就的,还有就是你这个人好奇心太重,求知欲有点过于旺盛了,你敢说你接受的信息全是有益信息?那些有益信息虽然都被你拿去指导生活了,可你难道就不奇怪那些有害信息去哪了吗?” 陈戒当然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于是小意地指了指那个箱子问道:“你意思全去这儿了?” “不是来这儿还能来哪儿?!”看守者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接着他又说道:“以前我沉睡着就能把这个盒子控制了,可是这两年我眼见这个盒子呈指数级膨胀,再不苏醒我就真要管不住它了。” “你小子把这盒子搞得这么大,这东西要是打开了,你还不成混世魔王啦!别看你现在还算善良,这东西要是让你得了,你比马天来那种角色要混蛋一百倍!” 陈戒觉得自己冤,心说这也不能怪他呀,谁让这两年互联网普及了呢?查阅资料虽然是方便了许多,可你也防不住别人带私货呀?除非不上网,否则这种无孔不入根本防不胜防嘛! 这时就见看守者把盒盖使劲向下一按,那个盒子终于重新关上了,只见他又说道:“你的意识源头就是盒子的钥匙,只要你能及时发现那些念头清醒过来,这个盒子就能关上,否则以我现在的力量还真有点不好办。” 陈戒就不信这个盒子以前没有打开过,于是问道:“那这盒子以前打开的时候你是怎么处理的?” “那会儿我有帮手啊!”看守者说到这里突然问了一句,“你爸呢?他的气息我怎么感受不到了?” “我现在在白城,我爸没跟我一起过来。” “哦……”看守者嘟囔了一句,“怪不得这次关盒子这么费劲呢。要是你爸在我就能省劲不少。” “哈?”陈戒有点没听懂这里面的逻辑关系。 看守者见他一脸问号,解释道:“你爸的心境是个好东西,不仅能帮我控制盒子,也能帮你清除体内的心理垃圾。” 陈戒一下就听出了这种办法的不可持续性,回道:“可我总不能跟我爸生活一辈子吧?!人总有一天是要独立闯荡的。” 看守者听到这里一努嘴,回道:“那没办法,至少以你现在的力量,想管住这个盒子有点费劲。不过这也要看你怎么选择了,你想控制就一定有办法,你要不想控制的话也没关系,反正这世上已经有这么多混世魔王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也别太有心理负担。” 陈戒白了看守者一眼,心说要真像你说的你这个人格压根就不会出现,这明显就是正话反说嘛! 可真要像看守者说的那样需要时刻看着这个盒子,那陈戒想想都知道这辈子会过得很辛苦,可要真去做个混球,陈戒又觉得很违心,这真是一种在夹缝中求生存的感觉啊…… 这会儿陈戒再一看表,已经过了零点,他现在不仅身累,心更累,他冲看守者摆了摆手,意思是既然问题解决了,那我就不跟你继续聊下去了,我要睡觉了。 这会儿陈戒已经躺在床上盯了半个小时的天花板,累归累,但他就是睡不着,真是活见鬼了,陈戒长这么大还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直到陈戒半睡半醒地熬到了夜里2点半,他才感觉那种烦躁感开始逐渐从身体内部挥发出来,就像水气从大地里蒸发出来形成乌云一样,他的烦躁感现在也都汇聚在了体表感觉马上就要释放了似的。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零四章 观影有感 - 束发之年 - 火峰 终于到了凌晨4点,陈戒所有的毛孔总算打开,积压了一整天的烦躁都在此刻化成了滴滴汗水宣泄了出来,这一身冷汗出完陈戒总算感觉自己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这时他再调动大脑,发现脑筋又能像以前一样活动自如了。 冷汗一出完,陈戒就完全清醒了,这时他再看表已经凌晨4点多了,便不打算再睡了。 起身后,他先到吕国萍的房间里看了一眼,发现她果然还没回家,看来真是忙了一个通宵,想到这里陈戒不免再次心疼起了自己的老妈,心说干企业果然够辛苦,就算干到一把手的位置,这该通宵还得通宵啊。 别看他和陈国刚住的不如吕国萍,但心理层面上的自在程度吕国萍还真比不上他俩。 既然现在清醒了,大脑也正常了,趁着老妈没回来,那就继续把那两部电影看完吧,这么想着,陈戒便再次回到了那个摆放着家庭影院的房间。 这个时候的陈戒再去看电影心情就放松了很多,大脑不用被他踢屁股也能很自觉得翻译内容了。因此陈戒在理解对白的闲暇之余也能欣赏一下这部《罗马假日》了。 男人看女人,女人看男人,和吕国萍关注男主角格利高里·派克不同,陈戒当然更关注电影的女主角。 《罗马假日》里的女主是那个时代的女神奥黛丽·赫本,陈戒自然是要多看几眼的。电影里的那个年代还不讲究以露为美,角色的整体穿着还是很传统的,至少剧中奥黛丽·赫本的打扮还是很合陈戒胃口的。 不过剧情在陈戒看来就有点扯了,小报记者和国王的闺女搞事情,这明显门不当户不对嘛! 所以从两人关系的生命周期上说,这种故事也只能拍成爱情片,不能拍成家庭片,只能拍成电影,不能拍成电视剧,因为生命周期只有这么长,两个人根本不会有结果。 陈戒这时想起了当代中国一句评价流氓的标准: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那要按照这个标准,不仅男主是在耍流氓,女主也是在耍流氓啊! 编剧构造了一个给公主打安眠药的剧情无非就是想弱化女主耍流氓的味道,可是男主一直是清醒的啊,你都知道人家公主身份了,还要上去跟公主打kiss,明显就没考虑结果嘛! 看来,泛自由主义的苗头从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开始就开始了。 不过陈戒也挺佩服这位男主的,毕竟人家有这个胆子,连公主的流氓都敢耍,这要放在现实生活里,就是借你个胆子你也干不出来。 陈戒的观念是典型的中式思维,他之所以敢于批判,是因为他是在新时代下成长起来的,这个时候的中国已经强大了,陈戒骨子里已经基本没有崇洋媚外的毛病了,所以思考问题的时候也就不用再迁就西式思维了。 不过,60、70后的成长环境可还不是现在这样,那会儿的中国哪有电影里满大街都能看见的汽车、摩托车?哪有电影里那些高贵典雅的衣服? 看电影的中国老百姓当时能有辆凤凰、永久的自行车就很不错了,身上套的衣服颜色也都是那几种烂大街的军绿色、蓝灰色,想要买花花绿绿的新衣服那都是改革开放以后的事情了。 当时新中国刚成立的时候连腈纶都没有,有一次国外的元首夫人来访,负责洗护衣物的服务人员因为没见过腈纶,所以不知道这种材料的特性,直接用熨斗把腈纶丝巾熨坏了,光是这件事就让国外嘲笑了好长一段时间。 国家层面都是这样,老百姓就更别提了,更何况那个时候大多数老百姓还不具备现代公民意识,看到啥都不如别人,当然别人说啥都对、演啥都对,你啥也想模仿也就很正常了。 而且西方的东西一向讲究包装,谎言套上真善美的外衣就成了童话,耍流氓找个漂亮点的男主女主就成了爱情,战争打上民主自由的大旗就成了正义,找谁说理去?! 这种极具迷惑性和煽动性的骗术没个一两千年的沉淀你还真学不来,老百姓容易被带节奏也就不足为奇了。 电影看到这里陈戒就有点发愁了,要是老妈年轻的时候种下这么一颗种子,万一机缘到了,也想这么飞蛾扑火地玩一次,真要闹到离婚那步,他是赞成还是不赞成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习惯未雨绸缪的陈戒能想到这一步是再正常不过的条件反射。 要是不赞成的话,吕国萍这种深受西方思维影响的人一旦跟你拿婚姻自由说事儿,你还真没辙。 陈戒也很向往自由,但他很反感西式自由,西方人的很多理论在陈戒看来都是半吊子理论,不成熟。 关于自由,中国老祖宗早就给过完美定义了,七个字:随心所欲不逾矩,可西方人光强调随心所欲了,没强调不逾矩啊!西方人不懂易理,自然不知道一体两面观的道理了。 而且孔夫子这里提到的不逾矩境界很高,他不光是通过规则约束,而是从心里把这种欲望消除了。 好比一个喜欢吃狗肉锅的人和一帮子爱狗人士在一起,他不吃狗肉是怕其他人的道德谴责,而不是他真的不想吃,孔夫子的这个不逾矩是说看见小狗狗根本不会升起吃它的欲望,自然也就没有那种束缚感了。 其实用孔夫子的这个理论去理解自由才是最客观,最先进的,可谁让中国历史后半段阳奉阴违,越活越倒退呢? 但是现在环境毕竟不同了,这个时代这类种子遍地都是,吕国萍的心里既然已经种下了这颗种子,你不让她开次花她心里也憋屈,这种情况下再去用教条约束她就有点不近人情了。可在陈戒眼里这种事就是撞南墙,他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一家人就此各奔东西么? 好在现在只是陈戒一个人的假设,情况还没走到这步,所以他也只是留了一个神,并没有深入地思考下去。现在陈戒已经把《罗马假日》看了两遍,也是时候看看《魂断蓝桥》了。 《魂断蓝桥》这部电影就更老了,是1940年上映的电影,比《罗马假日》还要早13年,所以画质看上去要比后者更模糊,如果不是为了了解自己的老妈,这种画质的电影陈戒还真不太想看。 可是刚看了一会儿,陈戒就推翻了自己刚才的想法,不像现在那些浮夸的商业片,观看这部电影的时候陈戒整个人都能安静下来,而且还产生了一种代入感。 观看《罗马假日》的时候,陈戒是事不关己的感觉,因为男主的处理方式和自己完全不同,如果他是男主,当他得知了公主身份的时候是一定会联系有关部门把她送回去的,根本就不会有后面那些剧情,也根本不会为了挖新闻而偷拍公主。 就算陈戒想要在公主身上挖新闻,他也一定会光明正大地进行,并且告知公主她的身份已经被陈戒知道了,哪怕为此他得到的报酬有限,或者干脆被公主拒绝采访。 而电影中的偷拍手法都是八卦娱记才用的,这是陈戒非常不屑的,就算最后男主将照片全部归还给了公主,但那也是因为他喜欢上了公主,如果没动情,男主还会把照片还给她吗? 所以观看《罗马假日》的时候,陈戒一直想不明白的就是老妈到底看上男主哪了? 可能这就是代沟吧,陈戒也没搞懂吕国萍的逻辑。不过男主的脸型倒是和陈国刚挺像的,都是国字脸,吕国萍当年看上陈国刚难道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呵呵,谁知道呢。 而观看《魂断蓝桥》的时候,陈戒感觉自己就是罗伯特·泰勒扮演的男主罗依,为什么? 因为他也很喜欢电影里的女主玛拉,玛拉的扮演者是费雯·丽,和赫本一样都是那个时代女神级的人物,长相那也是挑不出毛病的。 片中女主的扮相可爱单纯又善良,关键还有一种过日子的烟火气在,一笑起来别提多讨人喜欢了。别说男主了,如果现在陈戒到了法定结婚年龄,连他都想把玛拉娶回家当老婆。 除此之外还让陈戒产生代入感的就是男主罗依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虽然男主有点想起一出是一出,刚认识女主两天就拉着人家跑到教堂办婚礼,即便因为过了时间没办成,但至少说明他对感情是负责任的,而且性格也很绅士,用中国话形容就是很儒雅,对待女性也很温柔,这一点是陈戒很欣赏的。 可这说到底还是赌博,谁能知道没有契约约束的爱情迎来的到底是婚姻,还是无疾而终? 所以当身为军官的男主因为出征的军令而错过与女主告别时,陈戒别提多心烦了。 更糟糕的是,身为芭蕾舞演员的女主因为去火车站送男主错过演出被团长开除,失去了经济来源的她在报纸上看到男主阵亡的消息后竟然沦落风尘了。 电影看到这里陈戒就知道不会有好结果了,以悲剧作家的那点恶趣味来说,陈戒打赌男主罗依肯定没死。 果不其然,罗依不久后就重新出现在了火车站里,并且看到了正在站台上等生意的玛拉,两人聊着聊着又说起了婚期的事情。 可最后玛拉还是因为心中有愧选择了离开,并且万念俱灰地撞死在了他们第一次邂逅的滑铁卢大铁上。 根据片中暗示,男主虽然已经到了胡子发白的年纪,但好像也是终身未娶,故事正是从年迈的他站在桥上的回忆开始的。 明明好好的两个人,就这么牺牲在了编剧恶趣味的笔下,陈戒看完真有一种想摔放映机的冲动,以前他还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因为宋江招安砸电视,这次他是真的理解了。 正是这种神奇的代入感,让陈戒的情绪有了如此剧烈的起伏。 不过这部电影最神奇的地方还不在这里,而在全剧人物没有一个坏人却依旧能够拍得跌宕起伏。 男主、女主、女主的闺蜜、男主的母亲全都拥有舍已为人、推己及人的高尚情操,就连看上去像反派的芭蕾舞团的团长婆婆骨子里也只是想保护手底下的那些姑娘免于流落风尘。 全片只是利用了一次次的阴差阳错便制造出了冲突和悲剧,不得不说编剧的水平确实很高。 但是换一个角度去看,如果陈戒并未出生在现在,而是出生在吕国萍那个年代,然后心智未全前也恰巧看了这么一部电影,他自问同样很难抵挡电影里面的人性光辉。 在物质生活自惭形秽,精神世界迷茫困惑的年代,部分老百姓因此对西方文化心生仰慕,甚至进而产生外国的月亮比中国圆的想法好像也不难理解。 但是现在的陈戒早就告别了盲从阶段,想要用电影给他带节奏已经基本不可能了,尤其林姨的事情发生之后,陈戒就更不会轻信任何事物了。 所以,就算这些影视作品拍得再撩人,陈戒也全当热闹,根本不会往心里头去。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自诩为西方文宣阵地的好莱坞,已经拍不出这种水平的电影了。 现在,陈戒的电影已经看完,他需要一些时间消化。 首先,他要把这两部电影的情节在大脑里重新推演一遍,然后在想不通的地方全部打上标签,完成了这项工作以后他才会继续第二遍的观看,等整部电影全部了然于胸,他就可以借着聊电影的机会尝试走进吕国萍的内心世界了。 此时,东边的天空已经升起了一抹鱼肚白,然而陈戒却并无睡意,那场冷汗出完以后,他的状态已经恢复不少,既然电影看完了,那接下来就去看会儿书吧。 想到这里,陈戒再次回到卧室,取出带来的那几本,打开床头灯,读了起来。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零五章 开门见喜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的书一直看到了早晨8点,此时天已大亮,陈戒这会儿正站在窗边一手端着牛奶一手拿着面包悠闲地吃着早点,食物都是冰箱里现成的,他只不过拿出来热了一下。 陈戒是个喜欢烟火气的人,而烟火气里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吃饭时候的热乎劲。 吕国萍所在的小区环境确实很优雅,街道打扫得很干净不说,一些小景观也点缀得恰到好处。 整个小区从里到外都被各式各样的绿植覆盖着,从草坪到灌木,从小树到参天大树,层次分明,错落有致,整个环境鸟语花香,赏心悦目。 陈戒是北方人,南方的树他见过的并不多,第一次来的时候他还只认识木棉,随着这两年阅历渐涨他才认识了香樟、银杏。 这么漂亮的景致不止陈戒喜欢,周围的小鸟也喜欢。 这不,就在他吃早点的时候,两只喜鹊就一唱一和地飞到了离陈戒最近的一颗树上聊起了天。陈戒小时候就听楼下的老大爷提过,一早听见喜鹊叫当天准能开门见喜,真的假的不知道,反正吉祥话谁都爱听。 既然开门才能见喜,那要见喜总得出去才行吧?陈戒这时看看天,心说今天的天气确实不错,出行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白城这一周的天气情况陈戒在出发前就已经提前了解了,要出去玩也只能趁这两天,再过几天不是雨天就是大风天,那种天气就只适合在家看书了。 想到这里陈戒三两口消灭了剩下的早餐,果断拿起电话翻出了吴翰凡的号码。 对于吴翰凡这个年纪的中年男性来说,休息哪有赚钱重要啊! 国庆前三天那可是三倍工资啊,这是陈戒来之前吕国萍就答应他的,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了,因此一接到电话吴翰凡立马答应了下来,心说赚钱的机会来啦! “喂,吴叔啊,今天天气不错,您带我出去转转吧。” “行啊,想去哪?” 陈戒一听吴翰凡这语气也是有些纳闷,心说他怎么比自己还高兴? 但是去哪转确实也是个问题,国庆无非人看人,人多的地方没意思,加上昨天那位看守者语带揶揄的提醒,陈戒不免多留了一个心眼,心说还是去人少点的地方吧,于是问道:“有什么风景不错人又少的地方吗?” 吴翰凡思考片刻后回道:“北边有个新区,那边的小区都是刚盖的,马路上车很少,从新区开过去有一个刚开放的植物园,知道那个地方的人不多,去那里转转怎么样?” “行,那就去那儿吧,您大概什么时候过来?” “这个点正是国庆出行高峰,可能有点堵车,怎么也得一个小时吧。” “行,那我在家等您。” 吴翰凡十几岁就跟着父亲摸方向盘,怎么说也是一名老司机了,说是一个小时,实际根本要不了,只是一节课的功夫他就把车开到了吕国萍的家门口。陈戒这会儿也早已收拾妥当,一看车到了,便开门迎了出去。 刚一上车,陈戒先是给吴翰凡递了一瓶水,吴翰凡客气了一声后便把水放在了一旁。然后就听陈戒皱着眉头问了一句:“这车怎么还是一股香水味儿啊?” 经陈戒这么一提醒,吴翰凡也反应了过来,是啊!按说过了一天这味道也应该散下去了呀,不至于还能闻见吧?想到这里,他便四处摸索了起来,没一会儿就发现了那瓶落在角落里的香水瓶。 “难怪……”吴翰凡一边嘟囔着一边捡起了那个香水瓶,这种金盖粉瓶的样式吴翰凡的老婆也有,所以他肯定道,“这就是女士香水没错了。” 陈戒拿过香水打量了起来,瓶身上除了印着一个他不认识的外文品牌外什么都没有。联想到自己昨天头昏脑胀的状态陈戒总是觉得这个香水有古怪,于是问道:“吴叔,这款香水您认识吗?” 吴翰凡心说我一男的知道香水干嘛?于是摇了摇头。陈戒还不甘心,便掏出手机想要查一下这款香水的相关信息。吴翰凡见他掏出手机好奇道:“你想干嘛?” “我想查查这款香水的信息。” 吴翰凡见他手里拿的是功能机,便把自己刚买不久的新款智能机递给他道:“想查就用我这个,3G信号,网速快。” 陈戒倒也不客气,一把就拿了过来。那会儿的智能机还没有面部、指纹这些复杂的解锁方式,吴翰凡的手机就是一个滑屏锁,所以陈戒只是一划屏幕,手机就解锁了。 吴翰凡见他一拿过去就能直接上手,便有些好奇地说道:“你解锁的操作很熟练嘛,你也用过这种手机?” 陈戒虽然用过智能机,但他的那款是用九宫格解锁,所以他嘿嘿一笑,回道:“用倒是没用过,不过一种设计只要足够人性化,不用解释人也是看得懂的,它这不就是一个滑屏锁吗?” 吴翰凡也是嘿嘿一笑,心说吕总这宝贝儿子还真是有股子机灵劲儿,然后说道:“那你先查着,我先开车。” 陈戒嗯了一声后就埋头查了起来,在吴翰凡的指点下,陈戒很快就找到了浏览器,然后把这个香水瓶身上的品牌名称输到了搜索框里,接着便挨个儿浏览起了每条记录。 别说,这个牌子的香水款式还挺多,瓶身设计也不一样,陈戒查了好久才确定了手上这瓶香水的型号。 然后他就修改了搜索的关键词,只搜索这个牌子下的这一款香水,很快就在一个代  购论坛里找到了这款香水的包装盒截图,上面印有这款香水的配料表,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配料表上写了“icariin”这么一个单词。 “他喵的……”这是陈戒十分生气的时候才会用到的一句话,把“喵”换成“妈”就是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情绪,只不过文化人嘛,说话总是很含蓄的,脏话不好直接骂出来,那就只能改良一下了。 吴翰凡见陈戒情绪不对,便问:“怎么了?” 陈戒一看他们这辆车这会儿正在车流里堵着,便把搜索结果给吴翰凡看了一眼,说道:“叔,你知道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么?” 他见吴翰凡摇了摇头,便继续说道: “这个单词是淫羊藿甙的英文名,而淫羊藿甙是淫羊藿的一种提取物。” “淫羊藿是一味中药,里面的有效成份有很多种,根据中药组方的配伍不同,激发的药效也不一样,有降压、提神、抗衰老的功效,但是单单提取淫羊藿甙这一种成份的话,它的功效就是干那个的了。” 吴翰凡当然知道陈戒嘴里的“那个”指的是哪个了,毕竟他昨天晚上才刚刚跟自己老婆春宵一刻,那种感觉他当然忘不了。 他本来还好奇昨天怎么突然精力变充沛了,原来原因在儿啊!可是这种东西他作为成年人误吸也就误吸了,但陈戒还是个未成年啊! 想到这里吴翰凡也是心里来气,于是骂了一句:“我昨天还以为那个女孩子挺倒霉,闹了半天也不是什么好鸟,情趣香水在卧室用用也就算了,怎么能这么招摇地满大街溜达呢!” 骂完以后吴翰凡重新打量起了陈戒,心说这孩子怎么连这种偏门知识都知道啊?!别看简单几句话,又是英语又是中药的,你这未来的就业方向很宽嘛! 吴翰凡生气,陈戒更生气,在他看来,这明明就是姓骚扰嘛! 女姓骚扰男性和男姓骚扰女性还不太一样,男姓骚扰女性总能留下证据,不是肢体骚扰就是语言骚扰。 可是女姓骚扰男性你经常抓不住证据,不需要语言或者肢体动作,只要穿得露一点或者喷上些乱七八糟的香水往往就能达到效果,最关键的是你用现有法律框架还真是拿她没办法。 而且陈戒现在还是未成年,事情的发生地点又是在吕国萍的公司用车上,这种地方都能中招陈戒自然火冒三丈,心说青少年还能不能健康成长了?! 陈戒对这种事向来零容忍,男人不行,女人也不行! 这个女人是谁陈戒不知道,不过是谁把她领到这辆车上陈戒还是知道的。一想起昨天那大半天的难受劲,一想起看守者对他的冷嘲热讽,陈戒当时就打定主意这事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只听陈戒一脸严肃地说道:“吴叔,这事现在已经很明白了,这就是姓骚扰,我想知道公司遇到这种问题都是怎么处理的。” 于情而言,这件事客观上确实对陈戒的身心健康造成了不良影响,但这种事在法理上是不支持定义为姓骚扰的,但法律是人定的,总有不完善的地方。 虽然法理不支持,但好在这是陈戒的地盘,想要伸张正义总还是有办法的。 吴翰凡对这种事情的耐受性还是比较高的,所以陈戒的反应在他看来有点小题大做了,但陈戒毕竟是吕国萍的儿子,所以他也只能小意回道:“那女的应该不是公司里的人。” “她不是,男的总是吧?人是男方带上车的,这事总是要有人负责的。两个人想胡来那是他们的事情,但是干扰到别人就不行!这种苗头要是不管管,以后公司里的车我是肯定不会再坐的。” 吴翰凡听出了陈戒语气里的坚决,但他也知道身处大城市的生活不易,不想这个小伙子就这么把工作丢了,而且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就是要算账也得找那个女的不是? 再说他跟那个小伙子还算有点交情,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还是想替他求求情的,于是试探着回道:“这件事我昨天已经说过他了,他保证这种事情不会有第二次了。” 陈戒听到这种说辞只是一笑,他还没听说过偷腥的猫吓唬一次就能把偷腥的习惯改了的。陈戒并不想谴责谁,只要你能找到那条愿意让你偷腥的小鱼,你们两个形成闭环就行,别!出!圈儿! 但是现在你都把事情办到我老妈公司的车上了,而且还在车里留了一个这么重磅的生化武器,这已经严重影响他人生活了。 不管你背后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你越界了,我就先得把你打回去!想到这里陈戒回道:“吴叔,这件事我肯定是要处理的,如果你觉得碍于情面不方便开口,等我妈回家以后我自己跟她说就是了。” 吴翰凡见他心意已决,心想要是你说那肯定就是辞退,而且吕总一旦知道肯定免不了整顿,到时候要走的恐怕不止他一个,还不如我自己去说让他主动辞职呢,于是只能无奈回道:“既然你这么坚持,那还是我去说吧。” 只听陈戒接着提醒道:“吴叔,你说我没意见,但你得把真实原因原原本本地告诉他才行,一是让他长记性,二是别说公司冤枉了他,省得因为这点小事再闹出些别的不愉快。” 吴翰凡心说对你可能是小事,但是那小子的工作可就丢了。 其实吴翰凡平时也不像今天这么心慈手软,只是因为这个小伙子昨天客观上帮了他一个忙,所以他的心里才有点抹不平。 可要换位思考的话,如果吴翰凡的儿子也误吸了这种香水,他肯定也是要火冒三丈的,所以要怪就只能怪这小子勾搭的小野猫太不省心了。 话说这个女孩子为什么如此粗心大意能把这种香水落在车上呢?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零六章 又遇车祸 - 束发之年 - 火峰 原来这个女孩子也是位情场老司机,男男女女的这些事向来门儿清。 她和这个小伙子是在夜店里认识的,她见这个人长相俊俏,又见他开的车这么高档,感觉是个高富帅,加上她玩了这么多年也想稳定下来了,便想靠上这座金山以后衣食无忧。 但是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她就发现这个人好像也不是冲着结婚来的,以前她还没玩够,结不结婚也就无所谓,但是现在既然玩够了,她就不想再把这个人放跑了。 可她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拿下他的高明手段,无非就是那一招生米煮成熟饭。 当然,这妹子好歹也在情场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提起裤子不认账的男人总还是见过不少的,所以她现在也给自己多留了一个心眼,万一到时候这家伙也来这么一出的话,她就打算拿着他的DNA敲他一笔,总比空欢喜一场要强。 但是刚相处了半个月,这妹子就发现小伙是个情场新手,说的情话土得掉渣,根本勾不起兴致,无趣归无趣,但她反而觉得这样的男人比那些油嘴滑舌的靠谱。没办法,她只能准备了这么一瓶香水以备不时之需。 小伙子送她去机场的当天刚一上绕城高速,她就知道他心里打得是什么算盘了,毕竟她夜场野玫瑰的绰号也不是浪得虚名的。可要照小伙那个嘴皮子,真要发生点什么肯定很勉强,算计归算计,这妹子总还是希望事情发生得自然一点,尽兴一点。 她这次外出最少一个星期,为免夜长梦多,刚上高速她就把准备好的香水拿了出来,假装系鞋带的功夫,就在脚腕和手腕的地方喷了一些,她算过时间,这个点走高速的话时间来得及,这样就能在离开前确保这这生米能够煮成熟饭了。 她之所以这么无所谓是因为在她的世界观里,男女早就平等了,这种事情你情我愿,没什么吃亏不吃亏的。 可是香水刚喷到一半,小伙子就一把把她拉了过来,握着她的手再次说起了膈应人的情话,这妹子没防备,那瓶香水没拿稳就不知道滚到了什么地方。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便宜了吴翰凡,倒霉了陈戒。 事已至此,吴翰凡也只能把陈戒的要求答应了下来,不过心情自然是比不上刚出门时那么轻松自在了。 陈戒当然也看出了吴翰凡神态上的细微变化,但他现在顾不上后者,因为陈戒又开始觉得不舒服了。 不过这次的不舒服不是头昏脑涨、心猿意马的感觉,而是恶心,胃里恶心。现在智能手机普及了,很多人都有这种经历:在车上专心看手机,看得久了就会觉得恶心。 但是当时陈戒还没有在车上看手机的习惯,所以不知道这个恶心劲是哪里来的。 而吴翰凡虽然有智能机,但他是司机,是负责开车的那个人,自然也不可能有车上看手机的习惯,所以也不知道陈戒这个恶心劲是哪里来的。 “是不是又是那瓶香水搞的?要不扔了吧?”吴翰凡关心地问道。 “应该不是,估计躺一会儿就好。”陈戒说着话把靠背放低了一些,然后又提醒了一句,“那瓶香水是证据,暂时不能扔。” “那我还是把敞篷打开散散味吧。”吴翰凡打开敞篷后,从储物格里取了一个塑料袋把香水瓶包了起来,接着又把墨镜拿给陈戒戴上,说,“那你先躺会儿,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吴叔,谢了。”陈戒接过墨镜后很客气地回了一句。 可能是陈戒的不适激发了吴翰凡那种长辈对晚辈的关怀,只听他很痛快地回了一句:“没啥,应该的。那你躺好了,叔要出发了。” “嗯。”陈戒答应了一句后就很踏实地休息了起来。吴翰凡以前跟陈戒说话都是自称“我”,这还是他第一次自称“叔”,这让陈戒感觉他跟吴翰凡的距离突然由工作关系向天然伦理拉近了一步。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行驶在路上,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吴翰凡所说的新区,这里的道路都是刚铺好的柏油马路,路面黑亮黑亮的。道路标识也是刚喷上去的,标识上面连车轮印都很少。 周围的小区虽然也是刚刚盖好,不过建筑垃圾早就清理干净了,加上路上现在没什么车,所以四周环境的整体感觉还是挺清幽的。 这一片区域虽然还是晴天,但远处的一大片云彩已经清晰可见了,冷热温差形成的空气对流让街上的风越来越大。 吴翰凡怕把陈戒吹感冒,便打算把敞篷合上,可就是这片刻的分心,就差点酿成了一次交通事故。 要说这条马路两边本来没什么行人,吴翰凡目力所及之处也只看到了一个人,可就是这一个人也差点给他的驾驶员生涯造成污点。 刚才因为起风,这位行人的鸭舌帽突然被风刮飞了,这人也没注意路上车辆就冒冒失失地冲到马路中间捡帽子,吴翰凡那会儿正在关敞篷所以没留神,要不是关敞篷前吴翰凡提前减了速,今天可就真要出人命了。 虽然车上带着ABS,但陈戒还是差点被这个急刹甩到挡风玻璃上,因为他没绑安全带。这时就见陈戒一脸痛苦地扶着挡风玻璃问道:“叔,啥情况啊?” 吴翰凡现在冷汗都出来了,听陈戒这么一问,支支吾吾地回了句:“撞、撞到人了……” “啥?!”陈戒心说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啥一出门就总会碰到这种情况,今天不会又是个碰瓷的吧?就这还喜鹊早啼,开门见喜呐?见喜个屁! 但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人命要紧,陈戒二话不说就赶快跑下车去,跑到车前一看,这会儿那位行人正在低头检查着手上擦破的伤口,陈戒看见地上没血,先是长舒了一口气。 从穿着和发型上陈戒感觉这应该是一位年轻女性,虽然不太方便直接去握别人的手,但伤势要紧,陈戒还是赶快蹲到了她的身边微微扶起了她的手腕跟她一起观察起了手上的伤势,然后很关心地问了一句:“没事吧?” 但这位女士好像很不乐意陈戒跟她发生身体接触,把手腕一抽,抬起头来很不开心地回了一句:“别碰!”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零七章 山水相依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本来正忐忑呢,可是看清这位女士的长相后马上就换上了一脸的惊叹号,心说怎么哪都有你啊! 知道把谁撞倒之后,陈戒也就懒得跟她废话了,一边伸手想要把她扶起来一边说道:“赶快跟我去医院!” 这人一看陈戒得寸进尺,火气就更大了,一把就把他推坐在了地上,结尾还补了一句:“让你别动就别动!” 呵!陈戒揉了揉屁股心说这姑娘下手也太狠了吧?然后他才恍然大悟,可能因为戴着墨镜,她压根就没认出自己。想到这里,陈戒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然后把墨镜一摘,说道:“我!” 这位路人本来正一肚子气呢,现在又轮到她换上一脸惊叹号了,她也纳闷怎么哪都有你啊!要说这位行人是谁?还能有谁,冯诗楠呗。冯诗楠都奇怪了,心说怎么总是能在这种没人的地方遇见他? 这时陈戒再过来扶她,冯诗楠就不再反抗了,老老实实跟着他站了起来。话说姑娘你这个行为很双标啊,陌生人扶你就不行,陈戒扶你就没脾气了? 其实冯诗楠刚才不让陈戒扶她,一是心里有气,二是她不喜欢戴墨镜的男人,她家里从小看的都是战争片、警匪片,影片里戴墨镜的向来没几个好东西,所以她一看到戴墨镜的男人天然就有防御心理,自然是不会让陈戒碰她的。 陈戒一看她能站起来,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下了一半,他略感幸运地舒了口气说道:“还能站起来,看来伤的总算不严重。” 冯诗楠是个有一说一的人,不会为了博同情没撞到也说撞到,于是回道:“本来就没撞到。” 吴翰凡之前一直惊魂未定,这个时候才刚刚缓过一点精神,他见撞倒的这个行人自己站了起来,胆子也就比刚才更大了一些,心说敢情撞到的是位女士。 但是吴翰凡知道白城的母老虎可是不少,也不知道这位脾气如何,于是下车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这位女士,刚才伤到哪了?” 陈戒一听就把眉头皱了起来,没等冯诗楠张嘴就抢先回道:“吴叔,叫女士太成熟了,这是我同学,才刚上高一。” 同学?吴翰凡打量着冯诗楠,心说这姑娘的气质可一点不像高中生,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 人与人打交道,首先需要解决的就是信任问题,知道二人的关系以后,吴翰凡的防备心理也就彻底打消了,紧接着便张罗道:“那就别站着了,赶快先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伤到哪了。” 冯诗楠知道车没撞到自己,只不过是点皮外伤,所以就随陈戒的称呼重复了一遍道:“叔叔我没事,真的没撞到。” 这声叔叔一叫,吴翰凡立马觉得自己老了好多,心里别提多感慨了,但他没把感慨写在脸上,而是继续关心着冯诗楠的伤势,问道:“要是没撞到,刚才那声动静是哪来的?” 冯诗楠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个已经撞坏了的运动水壶说道:“刚才只是撞到了杯子。”要说刚才真是千钧一发,车已经撞到了冯诗楠背包上挂着的水壶,只要往前再开一点点,她就得到救护车上趟着了。 冯诗楠这次是来白城参加锦标赛的,之所以上街还要带着水壶是因为教练的亲自交待,作为集体成员,冯诗楠向来令行禁止,既然是教练的嘱咐,她当然会不打折扣地执行。 至于这其中的原由她倒并不关心,虽不关心,她也能够猜个大概。 冯诗楠这次的比赛教练是从省队上退下来的,这个规矩专业运动员都是知道的,虽然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吃到嘴里的东西是一定要保证安全的,万一有人往你水杯里下点药,你还比个哪门子赛呀! 所以这位教练才要求他手底下的运动员水杯不能离开视线,不过毕竟都是孩子,教练也不太想把这背后的残酷过早告诉他们,嘱咐下去之后他见这些孩子们执行得还算不错,也就没有细说这里面的原由。 虽然水壶随身携带,但冯诗楠还是很讲究搭配的,这个雪青色的运动水壶无论大小、材质还是款式,挂在自己的背包上都是堪称绝配,一点看不出体育生那种粗犷的感觉。 一看只是撞坏了水壶,吴翰凡就不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但是陈戒还是不放心,于公你冯诗楠代表的是学校和全市的荣誉,于私你是我陈戒的朋友,肯定是不能让你出一点岔子的,所以他死活坚持要带冯诗楠去医院检查一下。 冯诗楠一看陈戒还挺关心自己,脸上虽然没表现,心里还是挺得意的,之前把他当空气的小心思也就无形之中消弭了一些,她见陈戒这么坚持,也就不再拒绝,乖乖地跟着他上了车。 把冯诗楠安顿到后坐上后,吴翰凡和陈戒便各归本位,赶快赶往了离此处最近的一家医院。既然坐在陈戒的车里,那么这个地主之谊他还是要尽一下的,总不能冷落了人家女孩子吧? 以陈戒的秉性而言,他是有男女之防这个概念的,按他以前的处理,这个时候他会坐到副驾驶的位置。 但是来到白城以后,他那种古井无波的心境已经被昨天的香水味破坏得无影无踪了,他现在已经进入到了多巴胺的快乐进制里。 陈戒不是小学生,已经进入青春期,拥有了荷尔蒙的分泌能力,在这种快乐机制下,人见到异性是有一种愉悦感在的,尤其还是冯诗楠这种对脾气的异性。 如果陈戒的心境是一种渐进式的衰变倒还可以预感,可他昨天经历的是一种暴力式的破坏,这种心境的突变让他意识不到要去提防,他现在就是觉得和冯诗楠在一起的感觉很柔软,那是一种山水相依的感觉,是一种百炼钢遇到绕指柔的感觉。 心里的那道安全红线没了,陈戒的感性终于压过了理性,所以再上车的时候他没有坐回副驾驶,而是和冯诗楠一起坐到后面去了。 陈戒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哎,你不是去参加比赛了吗?怎么来白城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零八章 医院趣事 - 束发之年 - 火峰 冯诗楠听到这个问题直接摆出了一张扑克脸,心说这次锦标赛本来就在白城举办,我不去白城还能去哪?而且这事全班基本都知道,为什么偏偏就你不知道?! 有人在理解“为什么偏偏就你不知道”这句话的时候喜欢把重音加在“就”字上,但是冯诗楠的这句心里话其实是把重音加在“你”字上的。 理解了这两个重音位置的区别后其实冯诗楠的这句话也可以理解成:为什么这个不知道的人偏偏是你?! 冯诗楠见自己又要进入那种喜怒无常的状态,心里又开始发慌了,其实她要是看懂了自己,也就不会有这些情绪波动了,可谁叫她还处在“只缘身在此山中”的阶段呢? 但是冯诗楠现在已经明显感觉到再把陈戒当空气好像不太现实了,因为她感受到了一种冥冥之中的力量,就像陈戒觉得高格立的父亲生场大病的终极原因是老天爷给自己送来了一个朋友,冯诗楠现在也觉得陈戒的出现有那么点说不清楚的感觉。 冯诗楠想找个僻静地方的时候能够看见他,出去跑步散心的时候也能看见他,这回人都到了白城,按说天高皇帝远了吧? 可这家伙还是能跟空降部队似的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冯诗楠现在猛然发觉陈戒好像是自己的一道坎,一坎不想去迈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坎。什么叫冤家?这就叫冤家。 既然逃避不好使,那就只能面对了。但冯诗楠暂时还没陈戒的那种内省功夫,她还不具备发觉这种喜怒无常本质的能力,因此她只能控制情绪,不能化解情绪。虽然这种方式效率低、容易累,但总比逃避要强,兴许面对了一段时间以后就突然开窍了呢? 毕竟现阶段高中生的教育政策不是男女分校,这个问题是不少在校生都要面对的。 只见冯诗楠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面无表情地回道:“这次比赛就是白城市主办的,我不来白城还能去哪?” 陈戒心呼大意,心说怎么把这茬忘了,他本以为冯诗楠是趁着国庆出来玩的,却把主办地就是白城的可能性忘得一干二净,那这个问题确实问得有点尴尬了。不过话在人说,第一个问题尴尬了后面还能找补,于是他又问道:“那你们今天没任务吗?” 日程安排这种事班里其他同学自然也是不知道的,这种问题冯诗楠当然不能因为陈戒不知道而再次迁怒于他,所以回答的时候也就自然得多。 她说:“国庆期间只是场地适应性训练。”说到这里,她扑哧一笑,“不过说是这么说,比赛要到10月8号才正式开始,市体育局的意思是想借着比赛的由头趁国庆假期带我们出来玩一次,真正的适应性训练其实也就一两天。” 聊正经的没意思,可一说起玩来,那能聊的可就多了,陈戒借着话锋很自然就聊起了白城那些好吃好玩的地方,陈戒之前来过白城好几次,也转过不少地方,聊起这些他还是有些发言权的。 吴翰凡见这两个孩子聊得这么高兴,感慨年轻真好的同时也觉着自己实在有些碍眼,心说还是赶快开到医院,让他俩自己活动吧,以陈戒的机灵劲,带着同学做个检查应该还是没问题的。想到这里,他脚上一使劲,这辆车直接飙了起来。 吴翰凡不知道陈戒和冯诗楠除了同学关系外是否还有点别的成分,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 不过吴翰凡成长在一线城市,观念自然前卫得多,他知道现在的孩子发育早,懂得不比成年人少,他也见过不少这个年纪出双入对的少男少女,所以早就见怪不怪了,加上陈戒又是吕国萍的公子,他就更不愿意多管闲事了。 在车流里快速穿梭一阵之后,三人很快就来到了医院门口。 吴翰凡跟陈戒交待道:“我得去停车,你先带着同学进去做检查,一会儿结束了到停车场找我就行。” 冯诗楠手有伤,所以是陈戒替她开的车门,两人下车没走多远,吴翰凡就又把陈戒叫了回来,然后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红色大票子说道:“男孩子可别在女生面前小气了,该花的就花。” 陈戒心说您现在正面临中年危机呢,钱还是省着买奶粉吧,于是回了一句:“吴叔我身上带着钱呢,您不用给我了。” “这哪行!”说着话吴翰凡就要把钱塞给陈戒,“人是我撞的,医药费当然得我出,就算吕总不缺钱,但是一码归一码。” 可能是因为跟吴翰凡还没熟到那个份上,也可能是考虑到吴翰凡的经济压力,这钱陈戒最后还是没要,简单挥手告别后,他就和冯诗楠一起走进了医院。 其实冯诗楠直到现在还是很犹豫,她觉得自己真没事,用不着跑到医院来拍片子,所以没走几步就跟陈戒说道:“要不咱们别检查了吧,我觉得自己真没事。” 陈戒瞥了她一眼,理直气壮地回道:“觉得没事不行,得确认没事才行。再说了,你的手上现在有伤口,既然来了总得先消下毒吧?”那不容置疑的口气就跟他是受害者,冯诗楠是肇事者似的。 冯诗楠见他这么坚持,也就乐得做个小女生跟着他的计划走了。于是又问:“那咱们先去拍片子还是先去消毒呢?” “先拍片子吧,我记得拍完片子好像要过段时间才能出结果。等结果的时候咱们再去消毒,怎么样?” 冯诗楠心说你的思路都这么清楚了,哪还用得着问我,所以也就很乖地回了一声:“哦。” 两个人说着话就来到了挂号处,可冯诗楠看着那一大堆科室名称直犯晕,又问:“哎,拍片子好像都是局部的,可我也不知道伤哪了,这该挂哪个科呢?我记得有个放射科,是不是挂那个呀?” 陈戒摇了摇头,回道:“感觉不出伤哪了应该先诊断一下,咱们应该先挂内科,让医生替你触诊一下,确定哪里有不适后再去拍片子。” 冯诗楠有意为难他,笑着问道:“那要是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呢?” 陈戒刚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考虑了很多可能性,于是回道:“要是骨骼没问题的话,考虑到你后面还要比赛,所以我觉得还得重点检查下关节和韧带。但这都是我个人的想法,一会儿咱们还是先把情况告诉医生,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冯诗楠摔倒的时候起初还是有些生气的,但是因为碰到熟人而且也没有真的撞到,所以她的气也就消了大半,再加上后面吴翰凡和陈戒对她周到的关心照顾以及陈戒现在缜密的分析,冯诗楠能够感受到陈戒还是很在乎自己的,所以也就把刚才的不快彻底抛之脑后了。 和负责挂号的护士咨询过后两人挂了内科还有急诊科。 来到内科诊断室门口时,前面已经排了不少人,陈戒没想到国庆出行的人多,看病的也不少,两个人足足等了十多分钟才轮到他们。 陈戒心说早知道这里人这么多当初应该先去急诊科消毒的,这万一感染了怎么办?陈戒毕竟很少去医院,所以这方面的生活经验确实不多。 进入诊室后,医生先是了解了冯诗楠的情况,知道是发生车祸时,便详细询问了碰撞部位。 虽然冯诗楠说没有真的撞到,但医生还是决定让她平躺下来仔细检查一下,拉隔帘的时候陈戒还特意强调了韧带和关节。经过一系列的按压诊断,医生发现除了手腕外,按压其它部位时冯诗楠并没有明显的痛感。 完成了初步诊断后,医生摘下听诊器说:“还好没撞到,身体没啥大问题,只是手腕有些扭伤,回去别拿重物,养几天就好了。如果实在不放心,再去挂个胸外科拍个背部的片子看看。” 听完医生的诊断后,还没等冯诗楠反应,陈戒就抢先冲她说道:“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挂个胸外科的号。” “哎哎……”冯诗楠刚要伸手拦他,陈戒就一溜烟地消失在了人群里。虽然前者脸上挂着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但心里还是很温暖的。 陈戒回来的时候,冯诗楠已经站在了诊断室门外等着他了,见陈戒走了过来,她便像个小姑娘似的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哎呦,医生都说没事了,咱就别去拍片子了……” 陈戒没等她说完就直接拒绝道:“那可不行,你可是咱们华强一中的荣誉保证。”说完他就带头走在了前面。 冯诗楠看着陈戒的背影做了一个无奈状,心说你可真是个聊天终结者,好好一个天让你一句话就聊死了……可是冯诗楠拿他也没什么办法,叹了一口气后也只好乖乖跟了上去。 还好高一五班的其他男生没有看到这一幕,否则真是要连下巴都惊掉了,他们眼中的大姐头啥时候这么乖巧了? 片子拍完以后,陈戒就按原计划把冯诗楠带到了急诊科,说明来意后,护士端了一个托盘来到冯诗楠身边,她先是安排冯诗楠坐下,然后一边替她擦拭着手上的伤口一边为她消毒。 护士也是刚来实习的,所以不知道是手法问题还是选用药品的问题,消毒的时候冯诗楠的手上感受到了明显的刺痛,所以条件反射般的“嘶”了一声。陈戒一紧张,便下意识地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零九章 双重人格 - 束发之年 - 火峰 伤口清理过后,护士就为冯诗楠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并且告知了一些注意事项。 道过谢后,陈戒带着她一起出了急诊室。取到片子后,胸外科的医生看了一会儿,也没发现什么明显异常,陈戒这才彻底把心放到肚子里。 冯诗楠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样子,心里偷笑一声,假装绷着脸说道:“用不着这么紧张吧,你就这么怕我赖上你?” 不知为何,这个问题让陈戒有一种愉悦感,这可能就是暧昧对多巴胺的刺激作用吧。陈戒瞟了她一眼,心说这叫什么话?但他又不好直接回答,因为他发现这句话不太好接。 虽然现在的陈戒感性稍占上峰,但感性并不代表鲁莽。陈戒知道她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肯定不会真地认为自己是担心被她赖上才这么着急的。 陈戒知道冯诗楠是开玩笑,但是这个问题本身是有那么点挑逗意味的,陈戒向来一口唾沫一颗钉,不喜欢满嘴跑火车,自然不会大放厥词地来一句“什么怕不怕的,要是真有问题我养你就是了”。 这个问题很难应对,如果不加考虑就贸然回答,很可能把两个人带入一种暧昧的境地。 但是陈戒不喜欢暧昧,因为一旦进入这种中间状态,那就只剩两条路可走:退一步或者进一步。 如果选择退,这一步一旦退不好,那肯定会影响两个人当前这种简单的同学关系。陈戒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也学不来当代青春偶像剧里的那种浮夸气,他自问还是挺珍惜和冯诗楠之间这段朋友之谊的。 有句话叫爱情是友情的敌人,他不想因为退一步而发生那种大家不想看到的尴尬。 而在陈戒的潜意识里,之所以不想发生这种尴尬,纯粹是为了保证未来其它结果存在的可能,不过这种深层次的愿望由于他的情感阅历为零所以并没有看清楚。 但是进一步发展成恋人关系的话,陈戒想到的第一个问题永远都是责任,虽然无趣,但必须考虑。 陈戒现在不过就是个高一学生,要啥没啥,万一真的在一起了,一旦情到浓时,那除了满嘴跑火车外也就没有别的好炫耀了。 陈戒说到底是个热爱自由的人,尤其是养成了言出必行的习惯后,他已经不喜欢随便给别人承诺什么了。 因为一旦承诺,他就总要背着这个思想包袱过日子,这样只不过是徒增负担,还不如把事情做出来放在别人眼前来得简单轻松,这样人我两便,你也心安,我也坦然。 但是这种想法陈戒只会深埋心底,因为他知道,一旦说出来,一定会有人说他想太多。 但陈戒从来不相信什么“你想多了”、“走一步看一步”之类的鬼话,谈恋爱不是一锤子买卖,得考虑可持续发展的问题。 好多小情侣当初就是因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挑逗最后把自己逼到了不得不谈的地步,结果在一起以后才发现这也不合适那也不匹配,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当然,也不排除不少人当初就是因为互相挑逗招惹最后有了结果,但在陈戒看来,这是赌,陈戒不喜欢赌,他只做能看清楚的事情。 虽然陈戒尚无情感经历,但他零零星星地也看过一些情感专栏,里面提到人这一生,感情就是一瓶水那么多,只会越用越少,所以恋爱不要谈太多,多留一些美好给那个能陪自己走到最后的人。陈戒当时读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挺有感触的。 然后问题就出现了,大家又不是神仙,谁能知道哪个人能陪自己走到最后呢? 陈戒自己想到的解决方案就是提高触发条件,如果一开始就觉得勉强,那就压根连试一试的机会都别给自己留。 当然这只是陈戒的个人看法,是不是真的管用他也不知道,但有方案总比没方案强吧? 退一万步说,就算冯诗楠最后跟他真的有什么可能,但现在什么条件都不具备,贸贸然去谈的话成功率太低。 虽然在陈戒眼里冯诗楠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但他觉得这个年纪不论是他还是冯诗楠都还有打磨的空间,没有八成把握他是不会把冯诗楠往这个方向上带的。 吴翰凡说得不错,这个年代的孩子啥不懂啊?! 现在看到了吧,仅仅是冯诗楠简单的一句玩笑话就能引发陈戒如此之多的顾虑,陈戒之所以这么不喜欢跟异性打交道就是因为这个年代想要把握好男女之间的分寸实在太难了。 最后,陈戒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接这句话的合适回答,于是干脆跳了过去另起话题,只听他说道:“我一直很奇怪一件事情,其实我觉得你人挺文静的,可为什么咱们班的其他男生要叫你大姐头呢?” 冯诗楠本来只想逗逗陈戒,哪知道他根本没接招,反而还给自己丢了一个有点棘手的问题。 要是别人问她她的回答倒也痛快,但她在陈戒面前也是要形象的,就许你陈戒是矛盾体,冯诗楠就不能是矛盾体了? 其实,冯诗楠的先天性格本就文静,可谁让她从小成长在部队大院呢? 中国男女比例失调的问题在她那个大院可谓体现得淋漓尽致,十几户人家全都是小子只有他们一家生的是个闺女,平时想玩个洋娃娃、跳皮筋连个伴都没有,可不就只能跟男孩子玩点打打闹闹的游戏了。 本身就是个女孩子,再加上整个大院就数她老爸军阶最高,连《亮剑》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李云龙都曾感慨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些军官难道就不明白? 所以冯诗楠父亲的手下们平时都提醒自己的儿子对人家冯诗楠客气点,当然客气的原因不能直说老爸军阶不如人家大,只能说你是个男孩子,平时玩什么让着点人家女孩子。 军人家的子弟那都是有基因的,平时自然也是喜欢玩些骑马打仗、两军对垒的游戏。 两军对垒自然是要有指挥官的,可是这帮混小子谁也不服谁,每次一玩这个游戏光是讨论谁当头儿就得争吵半天,最后为了省事,只要是冯诗楠所在的一方那不用商量,冯诗楠就是指挥官了,另一边大家就通过掰手腕、立定跳远这些比赛的办法来确定谁当头儿。 要说冯诗楠的领导才能就是这么通过游戏锻炼出来的,所以刚上小学的时候,班主任一眼就看出她那个气质是个当班长的料,也就让她当了班长。 不过上了小学,身边的女孩子就多了起来,所以冯诗楠也就终于有了释放天性的机会,平时也就能够跟一帮女孩子一起跳跳皮筋什么的了。 但是由于她小时候在部队大院养成的习惯,所以对待男同学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 但是冯诗楠总归有一个文静的秉性在,就算强势也不是那种泼妇式的强势,而是一种军人正气的威慑力,所以一直以来她身边的男同学都还挺服她的。 不过上了小学以后,部队大院里的这些男孩子玩的游戏也变了,他们觉得以前那种骑马打仗的游戏太幼稚,也不知道谁跟哪学了些武警的擒拿格斗技,尤其假期的时候一帮男孩子没事就在一起切磋讨教,冯诗楠觉得新鲜也就一起凑起了热闹。 但是凑热闹归凑热闹,谁敢真跟一个女孩子下重手啊! 所以只有冯诗楠摔打他们的份儿,这帮小绅士哪好意思还手啊。冯诗楠虽然文静,但是基因在那儿放着,所以天生力气就不小,后来这帮男孩子被摔得实在受不了,就不肯再教她格斗技了,只让她练擒拿。 其实冯诗楠毕竟是个女孩子,天性又文静,所以心里还是有股温柔劲在的,只要这些男孩子喊个疼,冯诗楠肯定就心软了,怎奈这帮男孩子一个比一个要面子,宁可回家擦药酒,也绝不会在冯诗楠面前哎呦一声。 正因如此,冯诗楠的训练强度无形之中还被保持得不错。 这样一来二去,虽然格斗技没练成,但是冯诗楠的擒拿功夫可是不赖,如果说小学阶段的男同学对她只是服气的话,那初中时候的男同学对她可就是又敬又怕了。 因为部队大院这些男孩子的忍让,冯诗楠对她的力道之前一直是没概念的。直到初中有一次跟一个刺头起争执,她只是稍一用劲,就把人家的胳膊给整脱臼了,当时又是道歉又是去医院探望的可没少给她爸添麻烦。 虽然事后冯诗楠收敛了很多,但这个印象已经在全年级传开了,至此还有哪个男生敢不开眼地找冯诗楠麻烦? 所以虽然她跟身边的女同学都是平等相处的关系,但是一跟男生打交道,她就总有一种被人拉远距离捧在高处的感觉,这种感觉曾经也让她苦恼了一段时间,怎奈风评如此,她也没有办法,也就随他们去了。 冯诗楠原本打算到了高中转变一下形象,哪曾想又碰上了马天来这么一个不开眼的。虽然她老爸的身份没有传开,但是她收拾马天来的那两下身手可是越传越神。 不过相处久了女生们发现冯诗楠待人还是挺友善的,而男生们觉得她虽然有些强势,但还算讲理,所以大家整体上还是挺喜欢她的。但是男生对她的认可里多少还是带了点畏惧心理的,所以一半认真一半玩笑地也就给她起了大姐头、楠姐这样的外号。 虽然冯诗楠已经尽量收敛了以往对待男生的强势姿态,也只是看见高格立这样的老熟人才会偶尔流露一下自己以前的手段。但是习惯和气质哪是一天就能改变的,所以就算到了高中,她在男生眼里那个强势女性的人设还是很稳当。 但冯诗楠的骨子里要真是个强势女性的话也就算了,其实人家很文静的好吧! 所谓矛盾体往往都是成长环境和秉性不匹配的时候才会发生。要是冯诗楠出生在书香门第的话,那长大了一定是位亭亭玉立的知性女孩,可谁叫她出生在了军人家庭里呢?不过这样也有好处,至少不怎么招苍蝇了。 人生从来没有如果二字,冯诗楠童年时期的经历已经为她培养了一个强势女性的人格,但是随着冯诗楠进入青春期,她的主人格其实是在逐渐觉醒的,她是想做回自己的。 可是身边这种舆论氛围让她根本没有机会完成转变,特别是在男生面前,那种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强势作风总是很难控制,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了陈戒的出现。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一十章 瞬间安静 - 束发之年 - 火峰 因为高格立的关系,冯诗楠跟陈戒的第一次邂逅变成了锁喉杀。 但是人和人的缘分有时候是很奇妙的,明明看见的是一个陌生人,但你就是觉得跟她认识了很久一样。 陈戒虽然中了她的锁喉杀,但他依然能够感受到冯诗楠内心文静的一面,陈戒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感觉就是很熟悉。 而且陈戒本身就是个传统中正的人,他觉得男人要有男人样,女人也要有女人样,所以冯诗楠让他喊姐的时候陈戒压根不吃这套,不仅不吃这套,还反向给她灌输了一套男女之防的观念。 正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冯诗楠从小到大都在同龄男生面前扮演领导的角色,只有她数落男生的份,哪有男生教育她的道理?! 可如果冯诗楠是一位彻头彻尾的强势女性,其实也不会吃陈戒这套,但谁让她骨子里有个文静的人格呢? 但是这种文静人格的激活是有条件的,在冯诗楠之前的成长环境里,那些男孩子不是惯她就是捧她要么就是怕她,这种环境只适合那个强势人格的成长,文静人格只能经常处于休眠状态。 但是陈戒和这些人都不一样,他可以无视冯诗楠身上的那种气场,就像对待一个邻家小姑娘一样给她娓娓道来地讲道理,那种稳重成熟的性格让冯诗楠对他另眼相待了。 虽说女人都是水做的,但温柔是需要找地方安放的,如果身边都是一帮小屁孩的话,你又温柔给谁看呢? 正因为陈戒足够成熟,冯诗楠温柔的一面才有了成长的土壤,所以每当她面对陈戒的时候,她的反应往往更像一个邻家姑娘,而不是那个正气凛然的大姐头了。 其实陈戒这个问题的回答难度一点不亚于冯诗楠刚才问他的那个问题,这种心里话女孩子怎么可能好意思讲出来嘛! 而且冯诗楠对自己这个矛盾体的理解又没到陈戒那种水平,你就是让她剖析她也剖析不出来呀。 但是冯诗楠没有陈戒那么滑头,知道不好回答的时候就绕开,她还是给出了一个答案的,只听她避重就轻地回道:“我觉得和男生称兄道弟比较省心。” 这个回答让陈戒颇有感触,心说要是我跟你当初也这么称兄道弟的话,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谨小慎微了,但是谁让你当初非要给我当姐,你要喊声哥不就啥事儿都没有了? 于是陈戒笑着附和道:“嗯……我也觉得那样比较省心,要不你喊声哥听听?” 冯诗楠一听就不乐意了,又羞又恼地回道:“哎,你什么意思啊?撞了人还要占别人便宜。” 陈戒则是笑笑,回道:“那么多男生叫你楠姐我看他们也没什么吃亏的感觉呀?” 冯诗楠眉头一扬,脸带俏皮地笑道:“想要称兄道弟的话,你也可以叫我楠姐呀。” 陈戒把头一摇,说道:“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姑娘,和姐这个字实在不沾边,还是你叫我哥哥合适。” 冯诗楠一听小姑娘三个字,虽然那个强势人格有些不乐意,但心里的那个邻家姑娘可就害羞了,小嘴一努怀疑道:“你会当哥哥么?” 要不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陈戒这会儿直接就要给她一记摸头杀了,不过他最后还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地回了一句:“当哥有什么难的?” 冯诗楠这时莞尔一笑,说道:“哥哥都是要照顾妹妹的,我来白城人生地不熟的,你刚才说了那么多好吃好玩的地方,总得尽一下地主之谊吧?” 嘿……!陈戒心说这姑娘半天在这儿等我呢。 陈戒自问他是在乎冯诗楠的,这种在乎既包含了对待高格立时的那种情感,也包含了一种天然的异性相吸的引力,更深层次的也是最关键的是他们之间还有一种精神世界的共鸣,所以这种情感不是一般的同窗之谊就能涵盖的,这也正是陈戒为什么总是难以拿捏分寸的原因。 虽然陈戒理性的力量一直很稳定,但感性的力量往往是受情绪控制的。 他这会儿正处于多巴胺的快乐机制里,并且正处于愉悦期,这种状态下感性的力量是很强大的,陈戒这会儿再一次被感性战胜了,既然冯诗楠想到处走走,他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不过答应之前陈戒也想逗逗她,所以笑着说道:“小事一桩,不过带你出去玩之前你得先叫我一声才行。”陈戒的意思当然是想听冯诗楠叫他一声哥哥了。 可冯诗楠平时对男生强势惯了,哥哥两个字对她来说实在拗口,所以她只好淘气地笑道:“叫你什么?八戒吗?”原来之前倒打一耙的仇冯诗楠到现在都还没忘呢。 陈戒的角色倒是转换得很快,一听冯诗楠不老实,当哥的谱立刻就摆了出来,只听他有些不悦地说道:“你要是不叫我可就不带你转了。” 以冯诗楠之前的性格,肯定是不会接受这种威胁的,心说你不带我转我就自己转呗,可是风水轮流转,现在是冯诗楠的主人格邻家姑娘的主场,那个强势性格就是不高兴也没有办法。 但哥哥二字她实在叫不出口,所以只能继续调皮道:“那不叫八戒叫你大圣总可以了吧?” 陈戒一听正要发作,哪知冯诗楠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推着他的后背说道:“好啦,别婆婆妈妈的了,赶快走!” “嘶……”冯诗楠手上刚一用劲,伤口就又疼了起来。 陈戒想都没想抓起冯诗楠的手就问:“怎么这么不小心?!” 批判传统观念的人总说男女之防是对女性的封建束缚,殊不知男女之防男字在前,这首先是圣贤教育里对男性的礼貌要求。 陈戒并不认为男女之防是什么封建糟粕,他觉得老祖宗这么设计只是不想让人做情绪的奴隶罢了,是早就把人这个东西看透了的表现。电视剧里反派角色轻薄女性还不都是从摸摸小手开始的? 中国的礼仪教育跟商业文明那种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商务礼仪不同,不是讲一句话就能简单办到的,不是跟孩子口头说一句尊师重道他就能尊重老师的,它是个系统工程。 好比陈戒用上课认真听讲的方式来表达对师道尊严的维护,可想要上课认真听讲,就得精力充沛,就要保证作息规律,就要保证充分的休息时间,为此陈国刚就不能乱给他报兴趣班,等等等等,这背后是有一整套配套措施的,实际情况比这复杂得多。 要是陈戒每天只睡3个小时,陈国刚还要求他上课认真听讲,现实么? 除此之外,传统礼仪是非礼勿视、勿听、勿言、勿动配套进行的,是各种观感的综合训练,因为声色的刺激会诱导言行的发生。毕竟感性讲冲动,理性讲逻辑,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感性被声色刺激到和理性发生博弈的程度时究竟哪个会获胜。 一旦感性获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如果在老家,哪怕再紧张,再下意识,要说抓人家女孩子手这种事陈戒是打死都干不出来的,可是现在的陈戒香水闻了,大白腿看了,他的心境早就变了。 言情作家会把身体接触导致的感情升温描写得温馨浪漫,但底层其实是陈戒的心境因为声色的刺激破功了。毕竟他才15岁,根本达不到陈国刚的那种境界,别说未成年了,成年人如果没有陈国刚那种心境想抗住也不容易啊!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两个人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被情绪击中的命运,一种触电般的感觉在冯诗楠身上发生了。 冯诗楠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陈戒一脸尴尬地看着她。 两个人谁也没动。 “你……还不松手?”冯诗楠有些不好意思了,脸颊浮现出一缕红晕。 陈戒急忙把手松开,然后就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了,伸进兜里也不是,摸后脑勺也不是,叉在腰上也不是,那气氛怎一个囧字了得。陈戒为了缓解尴尬,赶忙打哈哈道:“那你想去哪转?” 陈戒手足无措的样子着实有些童趣,把冯诗楠都逗乐了,为了给他和自己找台阶,她斩钉截铁地回道:“咱们先回新区吧。” “那边除了一些新盖的小区好像没什么好转的吧?”陈戒借着这句话快速收拾了心情,又问,“对了,你今天去新区那边做什么?这次跟你同行的其他人呢?” “跟我同行的女生今天都去步行街了,我没什么好买的,而且也有其它事情,所以就自己出来了。” “你的事情在新区?” “嗯,你还记得之前你猜到我将来要考军校的事情吗?白城的这所军校马上就要搬新址了,新址就在新区,所以我想提前考察一下。”然后她又有些委屈地看了陈戒一眼,“要不是刚才出了这档子事,这会儿我早就看完了。” 陈戒扬了扬眉毛,连忙回道:“哦哦,还是正事要紧,那咱们就先去新区吧,我这就让吴叔把车开过来。” 听到陈戒又要坐车,冯诗楠当即阻止了他,说:“咱们有腿有脚的,自己走过去不就好了,我第一次来白城,还想多转转呢。” 一听冯诗楠要走过去,陈戒这会儿真是连叫姐的心都有了,心说新区离这家医院开车都要小20分钟,咱们要是步走的话没一个小时且到不了呢。 体育生果然是体育生,这个体力确实是旺盛了点……但是人家女孩子都说要步走了,陈戒也不好再做坚持。 可是陈戒的能量向来都集中在脑部区域,你让他琢磨个事情没问题,但是让他跟一个体育生搞徒步拉练可真是有点为难他了,再加上昨晚也没休息好,所以陈戒这会儿有点犯懒了。 但是懒不能真说懒,总得找个漂亮点的理由吧? 只听陈戒犹豫道:“平时倒是无所谓,但是你今天刚刚做完检查,我觉得还是多注意休息得好。万一运动量过大伤筋动骨,对你后面的比赛也有影响不是?” 听完这话,冯诗楠乐了,心说跑步过去都不算什么,徒步这种事充其量只能叫做热身,而且她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今天压根就没撞到,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就像是看穿了陈戒心思似的笑道:“就会说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你要是嫌远直说就好,我是不会为难你的。” 陈戒知道这是激将法,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梁山他是非上不可了,只见他一脸不服输地回道:“好心当成驴肝肺,走就走,到时候你可别在半路喊累!” 两个人的心底总归有那么点说不清楚的东西,触电的感觉发生后冯诗楠的心防也出现了松动,心里那个邻家姑娘也越发活泼起来。 冯诗楠想卖个乖,她本来是想回一句“万一走累了你背我就是了”,怎么说这个主人格也是头一次在男生面前这么痛快地释放自己,所以俨然有种收不住的趋势。 但是那个强势人格毕竟不是摆设,一看旁边这位邻家姑娘玩得越来越过,便一脸不喜地警告道:“哎哎哎,你差不多行了啊!” 经过两种性格的博弈,冯诗楠最后的回答变成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谁先喊累呢。”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人靠衣装 - 束发之年 - 火峰 说走就走,陈戒先是和冯诗楠来到停车场,从车上取下了冯诗楠的背包,跟吴翰凡打了个招呼后两人便向新区的方向进发了。 一开始冯诗楠走在最前面,可刚走没一会儿她发现陈戒没在旁边,回头一看,陈戒正站在二十米开外的地方用手托着下巴看着自己,于是问道:“你怎么不走了?” 陈戒定在原地,因为他在打量冯诗楠的装扮。 冯诗楠头上戴着一顶白色鸭舌帽,上身一件修身款的白色纯棉女士半袖T恤,下身一件三叶草的黑色运动裤,从裤腰到裤脚的裤缝上贯穿着那三道标志性的白色平行线,脚上穿着一双崭新的白色运动鞋,肩上背着一款咖色的真皮女士背包。虽然全身只有三种颜色搭配,但却流露着满满的运动时尚感。 要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逛街手里一般都会拿着一杯奶茶,但是冯诗楠的手里此时却是一张纸质地图。别说,这身行头完美塑造出了一位旅行家的形象,人是衣服马是鞍,这话果然有道理。 冯诗楠见他走了过来,好奇道:“刚才看什么呢?” 陈戒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不说,还把冯诗楠的帽子从她头上摘了下来。在多巴胺的快乐机制下,陈戒的胆子明显大了起来。 女孩子的发丝整理一次费劲着呢,虽然只是齐耳发,但是一动帽子发型难免受到影响,于是冯诗楠一边打理着头发一边不太开心地埋怨道:“你干嘛,头发都被你弄乱了。” 陈戒则是不紧不慢地指着帽子上面的污迹说道:“白色的东西总是不禁脏,刚才这帽子被风刮到地上已经脏了,再戴着就不好看了。” 说完他就把兜里的墨镜套在了她的头发上,然后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这样就好看了。” 陈戒这会儿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多巴胺的愉悦感里,男女之防那一套就像一艘漏了水的船一样逐渐沉到了潜意识里。 就像之前陈戒因为睡眠不足导致语文课上打瞌睡一样,配套措施不匹配的情况下,想讲传统很多时候只不过是缘木求鱼罢了。 冯诗楠走到路边的反光广告牌前照了一下,发现效果确实不错,仅仅是帽子和墨镜的变化,就把冯诗楠从刚才那种旅行家的气质切换成了都市女性的风格。 冯诗楠以前觉得陈戒骨子里应该是那种很古板的老学究,可是见他还有这么一手,便有些不解地问道:“你对这些还有研究?” 陈戒呢,则是看似自谦实则自恋地来了一句:“只是突发灵感而已。” 冯诗楠当然读出了这句话里的自恋气息,瞥了陈戒一眼,悠悠回道:“等你再长大些,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女孩子呢……” 陈戒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道:“我以后当个知心哥哥还是有可能的,采花大盗这种事我应该是干不出来的。” 冯诗楠则是冷哼了一声回道:“你这话里就透着心虚,什么叫‘应该干不出来’?你要说‘肯定干不出来’才对。” 陈戒说话向来不喜欢满嘴跑火车,用词自然是要讲究客观和实际的,只听他缓缓解释道: “我是很复杂的一个人,身上存在着很多可能性,从我的本心而言我对采花这种事确实没什么兴趣,但最后走到哪一步,是人与环境互相驯化的结果。孟母正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三迁其家的。” 冯诗楠这会儿都无语了,她眯了陈戒一眼问道:“你怎么哪都能讲出一堆大道理来?” 陈戒呵呵一笑,回了一句:“‘大道理’三个字不太好听,称它为前人经验更合适些。” 其实冯诗楠以前并不喜欢那些爱讲大道理的男生,因为那些人都是干说不练的嘴把式,看着就虚伪,但陈戒总还是有那么一点知行合一的味道在的,所以她听陈戒讲道理的时候倒也没有那么反感。 这时,就见她萌态十足地回道:“好吧好吧,说不过你,现在几点了?” 当然,冯诗楠这时也可以反驳陈戒虚伪,毕竟他男女之防说了半天最后还不是没防住?可说到底她不反感陈戒,所以这件事被她选择性忽略了。 女孩子在这方面往往都是双标党,看你顺眼怎么都行,讨厌你的话怎么都不对,冯诗楠也没能免俗。 陈戒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回道:“已经过了11点了。” 冯诗楠一听时间已经不早了,便有些着急地说道:“那咱们得赶紧走了,否则走过去都要下午了。” 考虑到新区那边配套商铺都还没开业,陈戒觉得就这么走过去的话午饭就没地方解决了,于是建议道:“都这个点了,咱们还是先在这边吃过午饭再过去吧。” 冯诗楠想想觉得也是,便蹲下身子取下了背包,先是把帽子装了进去,然后就拿出了一些水和面包,顺便也递给了陈戒一份。 “这是干嘛?” “我的减肥午餐,你不吃?” 这些应急食品确实是冯诗楠的减肥午餐不假,但她的这个举动其实还有另一层原因: 大家现在都是学生,又没经济基础,出去吃饭花的还不都是父母的钱,反正只要能保证能量摄入就可以了,没必要太挑剔。而且以陈戒那个观念,他肯定是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可陈戒的钱一样是他父母给的,既然都是父母的钱,那就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了。 冯诗楠的这种观念再一次和陈戒不谋而合了,两个人的精神世界存在这么多的共鸣,陈戒就是想不在乎她都是不可能的。 但是一码归一码,现在陈戒是主,冯诗楠是客,就算陈戒现在花的是父母的钱,但这个地主之谊陈戒是一定要尽到的。 虽然不是自己的钱,花的时候可能有些不趁手,但这种不痛快也可以转化为奋斗动力,正因为感受到了这种不痛快,人才有争取独立的迫切感不是? 既然要尽地主之谊,那么肯定是不能让人家女孩子破费的,所以在陈戒看来,冯诗楠这个举动基本和骂人无异了。 但是冯诗楠的举动是她的心意,陈戒的拒绝也是他的心意,虽然善意之间可能会造成冲突,但是有些冲突是可以增进彼此感情的,因为表面上是冲突,底层其实是共鸣。 这时就见陈戒没好气地回道:“你可拉倒吧!你都到我地盘上了,我能让你吃这些?!走走走,乖乖跟我吃饭去!” 这一数落不要紧,冯诗楠那个小姑娘气质又一次流露了出来,只见她有些无辜地哦了一声,然后便乖乖地跟在了陈戒身后。 两个人进入了一家购物中心后,便来到了这家商场的餐饮区。 冯诗楠是那种苦也吃得了,福也享得了的人,既然已经决定要吃好吃的了,那自然是要挑些自己喜欢吃的,反正也吃不了多少,所以她也不太担心会给陈戒造成多大破费。 没一会儿两个人就挑好了自己想吃的食品,不过这个餐饮区卖的食品都很精致,说白了就是分量很少,所以盘子虽然多,但是不禁吃。 刚开始选餐的时候陈戒听着冯诗楠这个想吃那个也要的,可是最后端上来的时候,陈戒发现她只是挑了很少的几样。 陈戒虽然只是点了一碗面,不过他选的是大碗,所以分量绝对够吃。 可是他见冯诗楠有点想给自己省钱的意思,便打着没吃饱的幌子又去点了些东西,可是端上来的时候冯诗楠发现这些小吃全是刚才自己想点却又最终没点的。她偷偷看了陈戒一眼,自然是懂他的用意了,心里虽然很甜,嘴上心照不宣。 “这个灌汤包确实不错,你也尝尝。” “这个酱牛肉卤的也很到位,你也来一口。” “这个鸭脖有点辣,不太适合我,你看你吃得惯不?” 几句话的功夫,陈戒就把刚才新点的这些小吃全都推到了冯诗楠面前。冯诗楠心里的那个邻家姑娘倒是很享受这种被男孩子呵护的感觉,可是那个强势女性却是一脸的反感。 只听冯诗楠心里的那个强势女性说道:“哎,我说,你是缺这两个钱还是怎么回事?!想吃为什么不自己买,你又不是没带钱,干嘛稀罕这种小恩小惠?长个心眼儿吧姑娘,否则我看你迟早是个沦陷,别看你现在感觉很甜,一旦陷进去,后面的苦头有你受的。” 冯诗楠本来正在津津有味地啃着鸭脖,可是心里的这个呼声当即就给她浇了一盆凉水。说到底,冯诗楠终究是个理性的人,而且在强势女性存在的这些年里,这个人格确实很好地保护了自己,所以她是根本没办法无视这个声音的。 清醒过来的冯诗楠第一个举动就是抢过了陈戒之前结账的小票,看了一眼后便又还给了他。 “你干嘛?”陈戒有些不解地问道。 “看下价钱,一会儿好算账。”冯诗楠说着话又夹起了一块酱牛肉,虽然吃起来依旧是津津有味,但同时也多了一份心安理得。 陈戒的眉头微微一皱,回道:“都说了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的。” 冯诗楠则是不以为意地回了一句:“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一会儿吃完饭咱俩AA就好。”在陈戒认识冯诗楠的这些天里,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冯诗楠身上的那种大姐头做派。不过陈戒觉得一会儿冯诗楠给他钱的时候他只要不收就好,所以也就姑且一听。 冯诗楠和陈戒都不喜欢浪费食物,冯诗楠的不浪费是因为受父亲从小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教育。而陈戒的不浪费也是来自于陈国刚的教育,不过说辞稍有不同,陈国刚说人类把动物当粮食都要取其性命,而对这些已经摆上餐桌的生命最好的尊重就是吃光它。 在这种指导思想的带领下,两个人开始风卷残云般地狼吞虎咽了起来。只不过女孩子家吃饭总还是要比男孩子文雅一些的,再加上陈戒那个惜时如命的习惯,所以冯诗楠的吃饭速度是远远赶不上陈戒的。 陈戒吃得差不多以后,看见桌上还剩了不少食物,有些为难地嘟囔了一句:“好像吃不完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一十二章 换个水壶 - 束发之年 - 火峰 冯诗楠则是瞅了一眼桌上的盘盘碗碗回道:“分一分,这个量咱俩应该吃得完。” 陈戒一听冯诗楠也不打算浪费,便很乐意地做起了物资分配的工作,他见后者对酱牛肉和鸭脖更感兴趣,便把这两道菜推给了她,然后又说:“这个灌汤包我也分你一个吧。” 冯诗楠立刻伸手阻止了他,说道:“够了够了。”然后又把自己点的菜分给了陈戒一些,“这些我吃不下了,你也帮我消灭一些吧。” 陈戒摸了摸了肚子感觉这些东西自己好像也能吃完,也就没跟冯诗楠推让,默默打扫起了自己这边的战场。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两人基本把桌上的盘子清空了以后,冯诗楠坐直了身子幽怨地说道:“今天真是被你害死了,本来想偷个懒的,看来下午那五公里长跑又免不了了。要是你再点多些,今天可就真吃不完了。” 刚一说完,冯诗楠就带出了一个饱嗝,她赶快用手把嘴一捂,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陈戒。 陈戒被她的窘态逗乐了,微微一笑道:“原来你也不喜欢剩饭。” 冯诗楠则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没办法,家里规矩多,我爸那个脾气实在不好惹。” 陈戒回忆着之前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幕,说道:“我觉得叔叔脾气挺好的呀,之前在学校办公室里,如果换成是我,我都不敢保证能有你老爸那个耐性。” “那是因为他是政委,可政委终究也是军人,他那个暴脾气只是你们平时看不到罢了……”正当冯诗楠想继续跟陈戒倒苦水的时候,放在她旁边的背包突然震动了起来。 “好像是你电话。”陈戒提醒了一句。 “哦。”冯诗楠答应了一声后就打开背包检查了起来,发现手机确实在响,她见来电是这次同行的其他体育生打来的,简单应付了几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怎么,有事?” “没什么要紧事,就是问我下午要不要跟她们一起逛街。” 陈戒见她拿的是一部智能机,便问:“你的手机里应该是有电子地图的,要去军校的话搜索一下不就好了,干嘛还买地图呢?” “之前试过了,但搜出来的位置是老校区的,估计地图还没更新吧。”说起军校,冯诗楠看了眼时间后马上起身说道,“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走吧。”说完她在桌子上留了50块钱,然后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起来。 陈戒没想到这姑娘根本没给自己拒绝的机会,就这样直接把钱放在桌上一走了之了。没办法,陈戒也只好把钱收了起来,然后追了上去。 这家购物中心的餐饮区在四楼,两个人觉得吃完饭简单地散个步也不错,所以也就没有乘垂直梯下楼。等两个人溜溜达达地坐着扶梯来到二楼,陈戒一眼就看见旁边有家卖保温杯的商店,他想到今天冯诗楠的水壶已经被车撞坏了,便想给她换一个新的。 人的思考过程往往取决于自己掌握的信息量和居心,陈戒成长的这些年里杂七杂八的东西看得太多,他当然知道水壶水杯这种东西在年轻人的圈子里所代表的含义,水杯和围巾这都是温暖牌的,是不好随便买的,背后是有着很强烈的心理暗示的。 这些事他不知道也就算了,可谁让他知道呢? 陈戒现在也看出来了,冯诗楠和他一样,都不是随便的人,那他的举动就不能太随意了。 如果陈戒有这个心理准备也还罢了,就算冯诗楠接受了这种心理暗示陈戒顺水推舟也就是了。但他现在还不打算往那个方向发展,万一冯诗楠会错意陈戒又没做好准备,那就尴尬了!冯诗楠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但他首先要搞清楚自已是怎么想的。 女人心海底针,陈戒自问就算自己有那么点小聪明,但想要彻底看清女孩子的内心世界总还是很困难的。既然看不清楚,出于保护对方的需要,就只能提前想好各种可能性,别给对方胡乱带节奏。 陈戒现在确实有些犹豫这个水壶到底是买还是不买,人家对自己没意思当然没关系,但万一这个暗示触动了对方的心弦,那到时候可就不好收场了。 当然,这种话说出来肯定招人反感,但陈戒放在心里考虑主要还是因为不想冯诗楠因为自己的鲁莽受到伤害。 不过陈戒觉得这些目前都还是自己的顾虑,出发点只是对冯诗楠的一种饱和保护,只要她不把这件事情想得太复杂或者她压根就不知道这些东西的隐藏含义,给她换个新水壶本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在对答的过程中表现得自然一些就好了。 可是怎么才能知道冯诗楠不会把这件事情想复杂呢?思考是需要时间的,所以来到二楼以后,陈戒没有直接进去那家卖保温杯的商店,而是按反方向溜达了起来。 走着走着,陈戒正好又看见一家卖毛纺的商店,里面正好有围巾卖,陈戒觉得如果冯诗楠知道围巾的隐藏含义那就一定知道水杯的含义,便有意借着买围巾的机会确认一下。 冯诗楠见陈戒走进了这家卖毛纺的商店,也是有些诧异,说道:“没想到你还挺居家的。” 陈戒则是直接走到了挂围巾的区域,一边摸着围巾的质感,一边问她:“我初中的时候有个关系很好的女生,以前帮过我很多忙,现在上了高中也见不到面了,我一直想送她点什么东西表达感谢,马上就要冬天了,你说我送她条围巾合适么?” 陈戒现在正在等待着冯诗楠的答复,如果她劝自己慎重考虑,或者直接提醒他围巾的隐藏含义,那这个水壶陈戒就不打算买了,当然该赔给人家的东西总还是要赔的,但这件事他会安排给吴翰凡去办。如果冯诗楠并不觉得有何不妥的话,这个水壶陈戒也就敢放心买给她了。 冯诗楠思考了片刻后答道:“可以呀,冬天送围巾的话感觉还挺应景的。” 得了,有这句话就够了。陈戒一看冯诗楠还挺简单的,便放下了手中的围巾准备离开。 冯诗楠见他调头就走先是一愣,然后问道:“哎,你怎么不买了?” 陈戒笑了笑心说初中倒是有女生帮过自己,但这关系也没亲密到要送围巾的份儿,然后随口回道:“我再考虑考虑。”出了店门他就带着冯诗楠朝那个卖保温杯的商店走去了。 进了商店以后,陈戒先是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着,见冯诗楠跟了进来,便很自然地说了一句:“你那个运动水壶已经撞坏了,买个新的吧。” 女孩子有个特点,就是什么事情都喜欢感动一下,冯诗楠见他还记得这件事,心里那个温暖劲又来了,小声哦了一声后,便一脸认真地挑选了起来,俨然忘了弄坏水壶的罪魁祸首正是陈吴二人。 听完导购员的介绍,冯诗楠很快就选出了一个自己喜欢的款式,陈戒付完钱后煞有介事地提醒了她一句:“你是运动员,记住别让水壶离开自己的视线。” 冯诗楠见他一脸严肃不免觉得好笑,说道:“你怎么连我教练的原话都知道,语气都是一模一样。” 陈戒感觉自己有点班门弄斧,便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哦,既然你的教练已经提醒过你,那就不用我多说了。” 冯诗楠想逗逗他,于是明知故问道:“别呀,教练虽然提醒了,可一直也没告诉我们个所以然。” 陈戒眯了她一眼,心说以你那个聪明劲能不知道背后的原因?所以也没接这个茬,而是直接提醒道: “时间已经不早了,再不抓紧时间,等走过去天都黑了。” 冯诗楠的时间观念本来是挺强的,可她就是很喜欢今天的这种气氛,于是有些调皮地回道:“天黑就天黑吧,正好欣赏一下白城的夜色。” 随着两个人距离新区越来越近,街上的行人和车辆也在逐渐减少,冯诗楠这才想起问陈戒:“对了,你来白城做什么?” 陈戒的回答倒也干脆,说道:“来看看我老妈。” “阿姨不跟你住在一起么?” 文人的心思总是细腻的,这个问题引发了陈戒内心的连锁反应,他克制着情绪,只是摇了摇头。 “你爸妈该不会……” 冯诗楠把会字拉得很长,她猜到了一种可能性,但离婚二字始终没有说出口,就算冯诗楠再见过世面,但父母离异这种事在军人圈子里确实有点离经叛道。 “我老妈因为下海才来的白城,不是你想的那样。”陈戒的语气很平淡。 “哦,那今天开车的叔叔是?” “我老妈的司机,我叫他吴叔,只是借给我用两天而已。”陈戒的回答很简练,一笔带过,他不想像报户口似的把吕国萍的光辉历程说一遍,没意思。 只要冯诗楠足够聪明,这句话的信息量就足够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一十三章 润物无声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不在乎吕国萍身价多少,地位多高,因为这些都是用他们三口之家十几年的天伦之乐换来的。 也许外人觉得光鲜,但这背后的辛酸只有陈戒自己清楚。这个话题让他略感沉闷,陈戒不想再聊下去,便加了一句:“上次考试的事情还没谢你呢。” 冯诗楠知道他想转移话题,虽然陈戒尽力不在神态之中流露伤感,但她还是感受到了那种遗憾的味道,至少在这一点上,她是理解陈戒的。 这种伤感同样勾起了冯诗楠的回忆,虽然内心邻家姑娘的感受为彼此提供了同理心,但两个人总不能一直陷在这种情绪里吧? 此时,冯诗楠内心的强势女性跳了出来,让她像个男孩子一样揽着陈戒的肩膀爽朗说道:“嗨,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谢我吧。” 陈戒笑了,他承认冯诗楠调动气氛的本事确实不赖。 说来也怪,相比女孩气的她,陈戒现在反而越发适应这种“兄弟”式的关怀,至少面对男孩气的她时,陈戒不用总是提醒自己她是女孩子,这样相处确实很放松。 这时,陈戒那个举一反三的劲儿又来了,他在想现在女汉子这么多是不是也是广大女性潜意识的男女之防观念在新时代男女交往界限越来越模糊下的一种无可奈何的应激反应呢? 独处时的陈戒之所以不容易感受到孤独,也许正是因为他总是能给自己找到新课题,可这些问题他也只能自己琢磨,毕竟没几个同龄人会对他的疑问感兴趣,陈戒停止联想,问:“新址离这里还有多远?” 冯诗楠看看手里的地图,说:“这又不是电子地图,上面没标距离。” 陈戒微微一笑,心说亏你还成长在军人家庭,连个地图都不会看,接着便把地图拿了过来,问:“新址的位置在哪?” 冯诗楠给他指了一个坐标。 陈戒把虎口张开大概比了下距离,然后叹了口气道:“我去,还有5、6公里呢,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冯诗楠好奇道:“你怎么算出来的?” “纸质地图上有比例尺,换算一下不就有了。”说完陈戒就给她指了指图例上印着的比例尺。 冯诗楠点点头,做恍然大悟状,感慨道:“你果然适合学文科……” …… 大概又走了一个小时,两人终于来到了新校址的附近,中间陈戒还专门跟冯诗楠要了瓶水喝,同时也给她开了一瓶。 其实他并不渴,只是之前看到冯诗楠背包里的水,他不想让她背的东西太多。正所谓润物细无声,陈戒不想把关心表现得太过刻意。 但陈戒不会替她去背女士背包,在他的观念里,男人就要有个男人的样子,一个大老爷们儿背个女士背包成何体统? 阴阳怪气不说,一身正统的男性穿着突然多出个女士背包也是对美感的极大破坏。不论男性女性,大家都是追求真善美的,难道就许女性锦罗玉衣,男性就不能羽扇纶巾了?但这种观念并不妨碍陈戒表达自己的关心,一码归一码。 新校址是一片很大的区域,军校和综合性大学不一样,是封闭式管理,虽然里面的教学楼还在粉刷阶段,但围墙却是早早盖了起来,两人绕了一会儿总算找到了正门,陈戒看着门口站岗的卫兵,扭头问了冯诗楠一句:“咱们能进去么?” 冯诗楠努了努嘴:“我是临时起意,没让我爸打申请,咱们就在外面看看好了。” 陈戒昨晚基本没休息,这会儿是真走不动了,免不了抱怨道:“咱俩步行十几公里就是为了在外面看看?!”他这会儿同时想到了回去的问题,可是环顾四周发现连个人影都没有,头就更大了。 冯诗楠依旧是云淡风轻,笑了笑道:“这就累了?怪不得都说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呢。” 陈戒一脸不服气,反驳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项羽力能拔山还不是输给了刘邦,知道啥叫‘吾宁斗智不斗勇也’吗?!” 冯诗楠笑着眯了他一眼,说道:“酸,真酸,哈哈。” 埋汰归埋汰,冯诗楠也知道陈戒毕竟不是体育生,能陪自己走了十几公里已经够意思了,她看出陈戒基本到极限了,心说这样的话就得考虑一下返程的问题了,可现在周围荒无人烟的,想要回去的话除了步行貌似也没其它办法。 正在两人斗嘴的时候,门口的路障突然打开了,只见一辆吉普车从里面开了出来,卫兵也都纷纷敬礼。 吉普车开到两人面前时突然停了下来,坐在后面的一位中年男子放下车窗后惊讶道:“楠楠?” “罗叔?”冯诗楠也是一脸惊讶。 车里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冯父的老部下,名叫罗玉成,罗玉成在冯诗楠还上小学的时候就离开了原部队,没想到却在这里见到了。 他和冯父本是军校同期毕业,只因后者的能力更为突出所以晋升总比他快,后来就变成了罗玉成的上级,日常生活里两人既是上下级也是好兄弟。 罗玉成刚一下车,冯诗楠就给他像模像样地敬了一个军礼:“首长好。”陈戒看着冯诗楠挺拔的身姿,越发好奇这姑娘穿上军装的样子,心里也在不禁感慨军人果然就是军人,这气质真是没话说。 罗玉成没防备,赶快回敬一礼,然后问道:“楠楠,你入伍了?” 冯诗楠笑得十分孩子气,回道:“没入伍就不能给您敬个礼了?以前咱俩不都是这么打招呼的么?” 整个部队大院冯诗楠跟罗玉成的关系最好,后者没调走前,每次冯诗楠见他都会像模像样地敬个军礼当作问候。 回忆起这些往事罗玉成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哈哈,你个小机灵鬼。”接着他又打量了冯诗楠一番,说,“几年没见楠楠都长这么大了,政委还好吗?” “我爸挺好的,谢谢罗叔关心。” 罗玉成微微一笑,感觉冯诗楠比小时候稳重多了,又说:“自打上次一别得有快六年没见了吧?也不知你爸的棋艺退步了没,找机会我得再跟他好好切磋切磋。” 接着他又贴到冯诗楠耳边小声嘀咕道:“你爸的下棋水平其实一般,当年我那是不好意思赢他。”说完他就像哄小孩一样冲冯诗楠做了个鬼脸。 当年,罗玉成是冯诗楠家里的常客,冯父和他都喜欢下棋,只要有空总得杀两盘过过瘾,那会儿冯诗楠还小,每次一见罗玉成输棋,就在旁边替她爸喝彩,虽然冯父总是瞪她,不让她没大没小,但还是害得罗玉成在她面前经常没面子。 没想到多年不见,他还记得这些往事,自然想要挽回几分他在冯诗楠心目中的形象。 想到这些往事,冯诗楠不由笑了起来,回道:“您现在再要找他就得去省里喽。” 罗玉成两眼一瞪:“省里?咱们的大政委又升官儿啦?!” 冯诗楠没有回答,只是调皮地耸了耸肩。 “这样啊……”罗玉成半开玩笑地说道,“你要见着你爸帮我问问,看能不能把你罗叔调回去。” 冯诗楠笑道:“这一调回去您不就又不好意思赢他了吗?” 罗玉成哈哈一笑:“罗叔这是上岁数了,人一上岁数就容易念旧。” 冯诗楠知道他说的是客套话,便道:“行,那我回头帮您问问。” 这时罗玉成才关心起了站在后面的陈戒:“这位是?” “这是我高中同学。” “您好。”陈戒接着话茬也跟罗玉成打了声招呼。 “嗯。”刚才还一脸和蔼相的罗玉成跟陈戒说起话来却是出奇地严肃。 冯诗楠一直都是整个部队大院的掌上明珠,罗玉成当年那也是宝贝得不得了,这荒芜人烟的地方就你们两个人,罗玉成想想都觉得不放心,看陈戒自然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楠楠,你今天怎么来这儿了?” “我是来考察学校的。” 罗玉成算算她的年纪,知道她说的是高考的事情,便道:“哦,这所学校不错,罗叔支持你将来考到这里,怎么样,进去看过了么?” “我就在外面看看好了。” “想看就去里面看,罗叔帮你打申请,两分钟的事儿。” 冯诗楠当然想进去,可这会儿她又犹豫了起来。 走了大半天才来到新校址,冯诗楠当然不想错过机会,可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她不能不考虑陈戒的情况。 陈戒已经累了,如果现在就这么进去,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怎么回去呢?如果就这么走着回去,回家得到几点了? 现在罗玉成的车就停在眼前,学校概况冯诗楠也了解了大概,这时坐个顺风车出去,就不用走到很远的地方搭车了,她从小就跟罗玉成很亲近,张这个嘴一点都不为难。 可就算关系再好,她也不好意思让罗玉成等她参观完了再一起离开,所以要搭顺风车就得趁现在。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一十四章 波峰波谷 - 束发之年 - 火峰 考虑再三,虽然有点遗憾,冯诗楠还是决定趁现在离开,于是说道:“罗叔,我们走累了,今天就不进去了,您能搭我们到最近的的士招停点吗?” 罗玉成以为她真累了,便道:“你这就跟叔见外了,你想去哪叔直接送你过去。” 陈戒知道她不累,她这么说无非是在替自己考虑,一股暖流流入心田之后,陈戒的精神头又上来了,索性说道:“既然来了,还是进去看看吧,我一会儿给吴叔打电话,让他过来接咱们就好。” 冯诗楠摇了摇头,回道:“教学楼都在粉刷,现在肯定还没开放,校园的情况咱们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没必要进去了。” “真不用考虑我,我现在状态还行。”陈戒说着话又把腰板挺了挺。 罗玉成这才听出来敢情冯诗楠说累是在考虑这小子,再看陈戒就更不顺眼了,然后说道:“楠楠,你要想看就进去看,叔不赶时间,等你看好了叔再送你。” “罗叔真不用了,咱们还是现在走吧,再晚天就黑了。” 罗玉成见她这么坚持,只好把车门一开,说道:“那你跟叔坐后面。” 接着他又面带不悦地指了指陈戒,吩咐道:“你坐前面。” 陈戒见他俩都上了车,自己也不好推辞,只能坐进了副驾驶。 刚一上车罗玉成就看到了冯诗楠手上绑着的绷带,忙问:“楠楠,你这手怎么回事?” “不小心擦到的,已经处理过了。” “哦,那就好。”罗玉成瞟了陈戒一眼,“只身在外可要把自己照顾好啊,防人之心不可无。” 听到后话,陈戒坐在前面,一脸黑线,心说这句常用语今天用在自己身上了。 接下来的路上,罗玉成和冯诗楠一起回忆着过往,有说有笑。陈戒一个人坐在前面那真叫要多无聊有多无聊,罗玉成一直都没搭理他,他也不好插话,只能像个闷葫芦似的乖乖坐着。 冯诗楠见陈戒一个人坐在前面半天没说话,总感觉车上的气氛不太对劲,所以车刚开进闹市区,她就找了个理由让罗玉成把他们两个放了下来。陈戒先下的车,冯诗楠因为在跟罗玉成互换联系方式所以稍微耽搁了一会儿。 冯诗楠下车后,陈戒望着渐渐远去的吉普车,问道:“你怎么不让罗叔叔直接把你送回去?” 冯诗楠笑得灿烂,说道:“我感觉罗叔好像看你不太顺眼,刚才在车上挺憋屈的吧?” “我还以为就我有这种感觉呢……”陈戒苦笑一声道,虽然他这会儿已经到了眼前有张床就能立马睡着的地步,还是问了一句,“接下来你想去哪?” “你好像不太舒服。”冯诗楠一脸认真地关心道。 “没有,只是昨晚没睡好,现在瞌睡虫来找我了。” “那还转个什么劲,你赶快回去补个觉吧。” “还是算了,这个点补觉生物钟容易乱,难得天气这么好,还是四处转转吧。说吧,接下来你想去哪?” 冯诗楠不想他硬撑,便道:“接下来我要去跑五公里了。”她莞尔一笑,“怎么样,要不要一起?” 陈戒心说你快饶了我吧!嘴上则是回道:“你有身体要锻炼,我有知识要充电,咱们还是各司其职吧。” 冯诗楠本就想让他知难而退回去休息,不过嘴上依旧打趣道:“刚才还说难得天气好,没想到一个五公里就把你吓跑了。” 陈戒现在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就更别提抬腿了,他想找个不怎么消耗体力的活动,便道:“这附近有家书店,要不你跟我去看会儿书?” 冯诗楠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说道:“同学,拜托,现在可是假期哎,学校发的书就已经堆成山了,你还嫌看不够啊!” 陈戒原话送回,笑道:“学生当然要以学习为主,你看你,一说看书就把你吓跑了。” 冯诗楠故作生气道:“听你这意思是没得聊喽?” 陈戒一脸老谋深算:“只要别提你那五公里,剩下都好商量。” 就算这两天没有繁重的训练任务,但冯诗楠的竞技状态还是需要保持的。不过她原本也没打算让陈戒跟她一起跑步,玩笑开到这里也就可以了,这时就听她说道:“中午吃了那么多东西,今天这五公里我是肯定免不了的。好啦,不为难你了,我得赶紧走了。” 陈戒听她就要走,赶忙挽留道:“我让吴叔送你一程吧。”两个人一会儿斗嘴一会儿关心,也不知道这个情绪为何能切换得如此自然。 “不用,等车的功夫我就回去了,那就这样,拜拜!”冯诗楠挥了挥手,趁着人行道绿灯的功夫几步就跑到了马路对面。 陈戒看着冯诗楠的背影大声提醒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啦!” …… 言情作家会把男女之间分开后的思念描写得惟妙惟肖,其实那只是多巴胺机制的负面效果开始显现时的表现而已。 陈戒现在的状态与此类似,刚一分别,一种百无聊赖的感觉就在心头弥漫开来,这说明情绪曲线的波峰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就是一段进入波谷的过程了。他意兴阑珊地拿出手机告诉吴翰凡自己的位置,接着就坐到花坛边上发起了呆。 等车的功夫,陈戒本想问问冯诗楠是否一路顺利,可拿出手机时他才想起自己根本没问她的联系方式,他的百无聊赖这时进一步演变成了失落。 他回忆着今天和冯诗楠相处的点滴,起初这种感觉很朦胧,很美妙,很温暖,可没过多久,当他再次抬眼望向这些川流不息的车辆之时,不知为何,这座明明来过好几次的城市此刻却显得格外陌生,那真是一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 陈戒意识到,现在的这种感觉叫做孤独。 虽然陈戒喜欢独处,但独处时的他是充实的,他并不是一个容易感受到孤独的人。可现在眼前的一切就像一部蒙太奇电影,这种小资情调底层的那种细微烦恼就像一道枷锁牢牢束缚着他,陈戒不禁自问:之前的那种豁达和心明眼亮哪去了? 这时他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原来已经完完全全掉进了多巴胺的那种快乐机制里了,这种机制的最大特点就是情绪是有波峰波谷的,愉悦感过去了之后接下来就是烦恼了。 换句话说,在这种机制里,乐是苦的交换,苦是乐的代价,想要屏蔽苦感,就得逼着自己找乐子。 而陈戒不喜欢这种机制,他追求的是那种古井无波的心境,因为在那种心境里,快乐是持久的,既不用交换,也没有代价。 陈戒有点恍惚,街上嘈杂的噪音对他而言犹如梦境,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起来。 当冯诗楠的画面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时,之前的那种温暖感觉也开始像幻影一样虚无缥缈。在这种蒙太奇的状态里,他竟然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于麻木和冷漠的情绪,这就怪了。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陈戒的关心明明都是发自内心的,他心里清楚他是在乎冯诗楠的。可现在分开了,再想起她的时候,这种麻木和冷漠又是怎么回事呢?人前一面,人后一面,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虚伪或者说伪善么? 陈戒不想给自己下定义,也不想给自己扣帽子,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正在面对一种从未经历过的全新的心理状态,他不得不承认他对人这个物种的认知终究还是太肤浅,在搞清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他只能先把这个问题挂起。 一声清脆的鸣笛把他从思考中拉了回来,陈戒抬眼一看,吴翰凡的车到了。 陈戒对自己的内心世界一直都有一种超乎常人的敏锐嗅觉,每当遇到新情况,他都会去主动寻求答案,他知道人类行为的初始动因都来源于心理变化,只有把未知变为已知才能避免掉入恐惧的陷阱里。 陈戒之所以不喜欢恐惧,是因为恐惧造成的心理波动会让人迷失,而他需要时刻让自己保持清醒,因为人只有在保持清醒的状态下才有足够的执行力去履行计划。 但在深心灵探索这块,过来人的提点往往比自己探索更能醍醐灌顶,所以陈戒的打算是去找个过来人讨教。当然,这个过来人必须是个懂深心灵的明白人,不能是个糊涂蛋。 虽然身在白城,但是陈戒并不想跟吕国萍讨论这个问题,这种心理状态太细微,吕国萍即使身为女性,可要论心理层面的细腻程度,她比不上陈戒。 退一步说,就算吕国萍感受得到,也不一定能解释得了,身在此山中和俯瞰苍穹不是量的区别,而是质的飞跃。 而且一旦讨论这个问题,他就必须把他对冯诗楠的复杂情感和盘托出,以吕国萍的脾气,很可能会误以为陈戒是在早恋,到时候不分青红皂白地上纲上线,答案得不到不说还得白挨一顿数落,何苦呢?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先去休息? - 束发之年 - 火峰 最佳人选当然是陈国刚了。 陈戒一路走来,内心的很多困惑都是陈国刚帮他解答的,父子二人的信任和默契早就磨合得炉火纯青了,他可以毫无保留地把他对冯诗楠的感觉说出来而不用担心陈国刚给他扣帽子。 但是这种问题只能面谈,电话里往往说不清楚。想到这里,陈戒恨不得赶快插上翅膀飞回去。 陈戒思考问题的时候,眉头有时会不自觉地微微皱起,就像现在这样,吴翰凡还以为他是和今天那个女同学吵了架,因此一路上都没多嘴,只是老老实实地开车。 倒是陈戒首先打破了僵局,只听他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吴叔,我把墨镜弄丢了。”原来陈戒这才想起,车里的那副墨镜还一直戴在冯诗楠头上呢。 吴翰凡从小跟着老吴,现在又跟着吕国萍,见过的富家子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他还没见哪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会把这么细枝末节的小事放在心上。 吴翰凡倒也无所谓,只是随口回了一句:“没了就没了吧,回头我再让库房补一副就是了。” 否则还能说什么,整个公司都是吕国萍的,陈戒就算把库房里的墨镜全拿走也不过是打个招呼的事。 陈戒没等到类似于陈国刚“好借好还再借不难”的思想教育倒也落个轻松,于是接着问道:“我妈从港口回来了么?” “吕总国庆期间的接送任务是其他司机负责,我可以帮你问一下。”说着话吴翰凡拿出手机就要打。 “你开车呢,算了吧,回没回到家就知道了。” …… 陈戒到家的时候吕国萍还没回来,不过洗碗池里的碗筷已经消失不见了,昨天放在茶几上的杂志也已经重新归位,看来私人看护已经来过了。 因为今天心理层面遭遇的突发情况,陈戒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进一步认识自己,但他也很忐忑,他害怕自己最后还是会被陈国刚扣上一个伪君子的帽子,别人怎么说他无所谓,但陈国刚的话在他心里的分量实在太重了,哪怕只是个玩笑,陈戒都得膈应好长时间。 想到这种忐忑还要伴随自己将近一个星期,陈戒有点等不及了,反正老妈已经看望过了,后面几天的天气也不适合出游,还不如趁着现在回去呢。 陈戒正想着,吕国萍就回来了,和昨天晚上接电话时的表情不同,现在的吕国萍给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用说,事情肯定解决了。 见到吕国萍,陈戒没有先说提前回去的事,他知道吕国萍已经忙了一个晚上,想等她休息好了再提,于是一边帮她挂外套一边问道:“看您这表情问题已经解决了吧?” 吕国萍熬了一个晚上已经很累了,不过心情倒是放松了下来,她笑了笑道:“你这察言观色的本事跟谁学的?” 陈戒嘚瑟地笑道:“您儿子机灵着呢。” 吕国萍本来就想找机会跟他聊聊职业规划的事,现在看到陈戒这么懂得察言观色就更不想让他炒股票了,你这就是个做商人的材料嘛! 不过熬了一个晚上的她现在头昏脑涨,她觉得这么要紧的事还是等精神恢复了再聊好些,所以只是问了句:“你今天出去了么?” 陈戒想让她先去休息一会儿,便说:“这些闲篇儿等您睡好了再聊不迟,昨天熬了一晚上很累了吧?您先睡会儿,晚上别下厨了,订饭店的事交给我就好。” 说完,他就推着吕国萍撒娇一样地朝卧室走去。 难得有儿子心疼,吕国萍心感宽慰的同时疲惫感也消失了大半,乐呵呵地躺下来后,陈戒顺手帮她把毯子盖好,又问:“要不要开空调?” “不用了,妈躺会儿就好。” “哦,那您先睡着,到饭点儿了我叫您。”陈戒说完就帮她把房门关上了。 然后陈戒就来到书房打开了电脑,他的手机是功能机,想要查附近的饭店只能在电脑上查,翻了有半个钟头,连着问了好几家以前常去的店,可雅座早就已经订满了,没办法,陈戒只能打电话给吴翰凡,让他帮忙想办法。 才刚过五分钟,吴翰凡就回了电话,说已经在一家私房菜馆订好了房间,陈戒一听名字,这家私房菜他才打过电话,不是没位置了吗? “吴叔,您老面子挺大呀,这家店的前台刚才还跟我说没位置呢。” “呵呵,不是我面子大,是吕总面子大,这家私房菜吕总平时也经常光顾,跟老板算是老朋友了。” 和吴翰凡约了接车时间后陈戒就把电话挂了,反正坐着也坐着,陈戒见离出发还有几个小时,本来也打算睡上一会儿,可他担心生物钟被打乱,所以决定看书打发时间。 来的时候陈戒就从家里带了四本陈国刚推荐的股票书籍,其中一本已经利用坐飞机和今天凌晨的那段时间看完了,这会儿他拿着的是一本新书。 虽然陈戒已经接受了电子书这种阅读方式,但实话说,读纸质书还是比读电子书更有仪式感,这种感觉能帮他更快地进入状态,吸收效率也要比电子书高些。 可是刚读了一会儿,陈戒就发觉自己的状态不对,他的心就是安定不下来,心不在焉的,他想先放空一下自己,便又把书合了起来。 几个深呼吸过后,陈戒的心海便尘埃落定,只见一个影子逐渐从虚无之中浮现出来。 “咋啦,心里不痛快了?”影子问道。 “我还以为谁呢……”陈戒一看,这个影子不是别人,又是那个不讨人喜欢的看守者,“你没事出来干嘛,我今天可没给你找麻烦。” 看守者见陈戒对他一脸嫌弃,叹了口气道:“人呐,都喜欢听好听的,我之前不过是说了句大实话,看你这一脸不待见的样子。” 这话又让陈戒联想起了昨天的失态模样,只见他面露不喜地回道:“你没完了是吧?这事儿咱还能不能翻篇儿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内心独白 - 束发之年 - 火峰 看守者摆了摆手:“行行行,你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好心好意出来帮你一把,你这态度能不能端正些?” “帮我?我又没遇上麻烦,帮字从何说起?” “你现在不是看不进书吗?相信我,不管你再怎么放空,今天这书你也很难看得进去。” “哦?此话怎讲。” “首先,你把自己当前的状态就定义错了。你现在不是心不在焉,而是患得患失。” 陈戒不认为他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所以只是敷衍了一句:“你继续。” 看守者瞟了他一眼:“哼,没诚意。” 陈戒只好迁就道:“好吧,请您老不吝赐教。” “这还差不多。你呀……这是心里有牵挂了,有点放不下。” 陈戒以为他说的是陈国刚,便道:“我正打算跟我妈聊提前回去的事情。” 看守者狡黠地坏笑起来,这种笑容和女性的那种姨妈笑有异曲同工之妙,他说:“我说的不是你爸,而是今天和你偶遇的那个女孩子。” 陈戒眯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我说你这人八卦不八卦啊!只要是跟女人有关系的事情每次数你跳得欢,这么喜欢鸡婆,要不要我给你烧两本言情?” “这话说的,我这人对花边新闻一向没兴趣。” 陈戒哼笑一声:“医生和战士这么说我信,你嘛……趁早拉倒!” “嘿嘿!小伙子,你别忘了,我也是你人格里的一部分,你骂我就是骂自己,如果我鸡婆,那只能说明你也很鸡婆。” 陈戒讨了个没趣,只好说道:“行,当我没说,您继续。” 看守者重新回到一本正经的状态:“先问个问题,你今天还有那种心猿意马的感觉么?” 虽然看守者说得很含蓄,但一件事没完没了地提陈戒还是烦了,直接怼了一句:“我再强调一遍,我也是受害者,要不是那瓶破香水,我不至于!” “知道啦……”看守者不耐烦地拖了个长音,“这事翻篇儿了,我都不提了你又提,先回答问题。” “肯定没有啊!” “看你这洋洋得意的劲儿估计是以为你自己的定力好是吧?” 看守者这话又说在了牙帮子上,陈戒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反问了一句:“不是我的还能是你的?!” “都不对,既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 “拜托,人是有主观能动性的,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那还能是谁的?” “定力确实是一方面,但要让你彻底心无旁骛的话,靠你现在的定力有点费劲。我上次说过,你爸的心境是个好东西,但你现在到了白城,你爸的心境已经影响不到你了。你今天的心无旁骛是在那个女孩子的影响下达到的,说白了,她身上的那股正气是个好东西,虽然比不上你爸的心境,但是帮我控制这个盒子却是足够了。” “那这跟我患得患失有什么关系?” “你现在的患得患失其实是有原因的,你是在乎她的,这一点你清楚,你也喜欢和她相处时的感觉,这一点你也清楚。而人与人相处是需要把握分寸的,所以你的潜意识希望给你们之间的关系下一个定义。因为有了定义在,你才好拿捏分寸,但因为你们之间的关系太过微妙,这个定义你不好下。进退失据,你自然患得患失了。” “什么定义不定义的,我们之间就是同学关系,没你说得那么复杂。” “我说过,我这人喜欢说大实话,你这些场面话以后也没必要跟我说。说到底,我跟你是一个人,我的想法就是你的想法,只不过你还有另外两个人格的干扰,所以看问题有的时候没我透彻。” 陈戒默认了他的说法,便道:“那我倒想听听你打算怎么定义我跟她之间的关系。” “我是很喜欢这个姑娘的,我知道你那个盒子里的东西有多危险,这年头,又讨人喜欢又能帮你控制潘多拉魔盒的人可不多了。小伙子,珍惜眼前人吧……” 看守者的话虽然含蓄,但陈戒还是听懂了这里面的潜台词,可他觉得他对冯诗楠充其量只是处于欣赏阶段,只是两性关系处理起来更加复杂,所以才导致了关系上的微妙。 陈戒之所以不能认同上面的说法是因为他的人格除了看守者外还有医生和战士,看守者的意识最多只占三分之一而已,所以听到这个定义,陈戒是抗拒的。 这份抗拒感直接导致了另一个人格的激活,只见有人狠狠推了一把看守者,然后一脸不忿地说道:“你说喜欢就喜欢啊!去去去,一边凉快去!” “我……”看守者正要发火,一看推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战士。看守者见到他总还是有点发怵的,因为单论打架的话,他肯定是打不过战士的。 看守者觉得大家的出发点都是为了陈戒,没必要动手动脚的,便说:“你别激动,我说这些也是为了陈戒好。” “好个屁!”战士白了他一眼,仿佛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你这就是本位主义,自己搞不定盒子的事就从外边找帮手,你说喜欢就喜欢啊,征求过我的意见没?!” 看守者纳闷道:“听你这意思你是不喜欢那个姑娘了?” “当然不喜欢啦!谁家女孩子是用锁喉杀跟人打招呼的?喉结出血的事儿现在还没找她算账呢!今天好心上去扶她,一把就把别人推出去了,这手劲你敢要啊!” “那也总比陈戒将来变成个混世魔王强啊!” “说得好听,你是舒服了,可我呢?在外面跟别人干了一天仗,回来两个人还要继续干仗,我疯啦!!还珍惜眼前人,你们文化人嘴里的酸词儿真多!” 看守者听了半天,心说你这不也是本位主义吗?!只不过碍于战士的武力威慑,这话他没说出口而已。 陈戒见战士来者不善,赶忙劝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好说。” 战士的谱倒没看守者那么大,爽朗地哈哈一笑道:“我就是打个比方。”接着又冲看守者严肃道,“反正这事我不同意!” “嘿嘿。”看守者笑了笑,“我倒想听听你喜欢的类型是什么样的。” 战士回道:“那得碰上了才知道,现在到哪告诉你去。” 听这两位聊了半天,陈戒纳闷了起来:“你们聊了半天,为什么一直不见医生出现呢?”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一十七章 私访菜馆 - 束发之年 - 火峰 前文提过,国际人道主义医生是陈戒的主人格,那是一个不分种族、不分肤色一视同仁的大爱无疆型人格,而战士和看守者都是脱胎于这个人格的。 既然这两位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那医生也该说点什么了吧?可这二位聊了半天医生都没露面,这就有点怪了。 看守者倒是调侃了一句:“你要想找他可就有点费劲了,咱们的那位医生清高得很哩!” 战士纠正道:“人家那不叫清高,叫心如止水。”然后又扭头对陈戒说道,“我看你也省省心,这种小事他是不会露面的,反正该聊的都聊了,要不咱们散了吧。”说完战士就化成一片虚无消失在了黑暗里。 眼看自己的计划被战士打乱,看守者也有点索然无味,只好叹了口气道:“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剩下的你自己决定吧。”说完他也消失了。 陈戒不知道的是,医生恰恰是那个最早给出态度的人格,陈戒下午在花坛边上坐着等车的时候,心里的那种漠然就是医生给他的态度,因为这种情绪有些陌生,当时还被陈戒定义成了麻木和冷漠。 这种情绪的直接表现就是无话可说,既然无话可说,医生自然也就没必要现身了。 陈戒的感受是三种人格博弈后的结果,至少在他看来,他对冯诗楠目前只是欣赏,根本不像看守者说的那样。 但一个字眼也要看人怎么理解,如果非要把这种感受定义成喜欢的话陈戒也不反对,可这种喜欢并没有影视作品里那种轰轰烈烈、山盟海誓的感觉,这种喜欢就像他喜欢父亲、喜欢母亲、喜欢高格立一样,是一种单纯而朴素的情感。 而陈戒明白看守者嘴里的喜欢指的是什么,是那种女人眼里的男人的“坏”,陈戒不单纯,他懂这些,可是看守者手里的那个潘多拉魔盒已经把这些东西都悉数封存了起来,所以陈戒才能在这件事的感知上表现得如此单纯。 两个人格消失之后,陈戒的心海再次恢复了平静,患得患失的感觉经过刚才的探讨好像也平息了。陈戒这时再打开书,那种心不在焉的状态也随之不见了,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没时间看书了,因为吴翰凡的车就要到了,他现在该叫吕国萍起床了。 …… …… 吴翰凡把母子二人送到之后就找地方停车去了,陈戒这会儿已经站在了那家私房菜馆的匾额下面,菜馆没有冠名,就叫秘制私房菜,因为特色菜的味道给人印象深刻,所以回头客格外得多,尤其国庆期间,更是天天爆满。 陈戒已经两年没有来过这里,里面的陈设一点没变,还是那种清幽典雅的感觉,主体建筑总共三层,再加上这家店连旁边的商铺也全盘了下来,打通之后规模显得格外浩大。 门口的玄关处摆放着一座一人高的花岗岩电动瀑布,寓意财源滚滚,摆设自带的雾化效果让整个大厅也凉爽了不少。 饭店老板名叫曲雅涵,是位和吕国萍年纪相仿的中年女性,不过看上去要比后者年轻一些,打扮得也很干练,虽然人到中年,但也风韵犹存。 往年的国庆假期曲雅涵一般都在国外度假,今年正好没出去,知道吕国萍大驾光临,便亲自出来迎接,两人刚一见面就一脸笑意地寒暄了起来。 “萍姐,你可有段时间没来了,我还以为你把妹妹我忘了呢。” “哎呦,哪能呢,姐这劳碌命也是难得清闲。” 曲雅涵紧接着又把目光转向陈戒,惊讶道:“这么帅气的小伙子想必就是你们家公子了吧,都长这么大啦?!” 之前来白城,吕国萍基本没时间带儿子出来,这还是陈戒第一次见曲雅涵。 他之前也不知道曲吕二人的关系,否则今天订雅座也不用费那么大劲了。初次见面,吕国萍自然是要引荐一下的,便道:“这是你曲姨,还不打个招呼。” 陈戒倒也乖巧,接茬寒暄道:“曲姨好,我叫陈戒。” 曲雅涵笑中带媚道:“一看就随我姐,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陈戒知道这是客套话,所以只是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曲雅涵一边招呼母子二人往里走一边说道:“萍姐,我今天可是专门给你留了一个最幽静的雅座。” 其实吴翰凡今天打电话的时候也没位置了,晚餐的预约到店时间都是晚上6点半到7点,这个时间段的雅座国庆前就已经订满了。 可因为吕国萍的关系,大堂经理不敢怠慢,所以只能先应承下来,电话里又知道吕国萍会到得比较晚,所以就把时间订到了8点半,这个时间点早就翻台了,到时候盯住那几间最好的雅座,哪桌客人先走就把哪个雅座空下来不就好了? 可这事到了曲雅涵嘴里就变成了专门预留,这便是她“会”说话的地方了。 曲雅涵平时很少在门口迎客,今天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现在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刚刚又有一位跟曲雅涵关系不错的老朋友打电话来问有没有位置,而且说话就到。 虽然大厅现在有了空位,但曲雅涵是肯定不能让这位客人坐在大厅用餐的,可雅座除了给吕国萍预留的这一间外,其它的现在又全满了,那些雅座的客人跟她也不熟,所以她只能在吕国萍身上想办法了。 但曲雅涵知道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拼桌这种事是万万不能讲出来的,求人不说,别人肯定也不会答应,闹不好还会觉得自己是个不懂分寸的人,那就得不偿失了。不过曲雅涵有自己的办法,只见她贴到吕国萍身边小声问道:“萍姐,陈戒今年该上大学了吧?” 吕国萍笑笑:“哪呀,才刚上高一。” 曲雅涵回头看了陈戒一眼,接着扭回头道:“不像、不像,看着可比同龄人成熟,不过他迟早都要出去闯荡,你就没打算替他提前铺个路?” 当妈的对这种事最感兴趣,吕国萍知道曲雅涵的交际范围广,认识不少白城当地的社会名流,听到这个问题当即眼睛一亮,忙问:“你有什么好资源?” 这时就见曲雅涵贴到她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末尾又道:“都是年轻人,今天我闺女正好也在,让他们一起认识认识。” 吕国萍扬眉道:“瑶瑶也在?今年国庆没出去么?” 曲雅涵笑笑,回道:“我走不开,她就哪都去不了。” “那正好了,让他们小的也互相认识一下。”说完,吕国萍拉起曲雅涵的手,尽显亲昵。 吕国萍向来坚信多个朋友多条路,当然希望陈戒的朋友越多越好了,所以这事她都没跟陈戒商量就直接答应了下来,然后笑着回道:“那今天这引荐的工作姐可就托付给你了。”这意思自然是要留曲雅涵一起吃饭了。 “哎呦,萍姐,你就且把心放肚子里吧。”曲雅涵笑道。她这些年没少给身边的朋友牵线搭桥,这种事她早就驾轻就熟了。 这就是曲雅涵的手段,明明是一件拼桌的事情,在她嘴里硬是变成了替吕国萍的儿子铺路,这样不仅不用求人,吕国萍还要念她一个人情,也难怪曲雅涵的饭店能做得如此风生水起了。 至于另一边曲雅涵接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既然两边都没意见,曲雅涵便叫来了分管雅座的餐厅经理吩咐道:“换大桌!” 曲雅涵给吕国萍母子预留的雅座包间里原本放着的是一张仅够4人用餐的长方形餐桌,现在人多了,原来的餐桌自然坐不下了,因此便换成了一张能坐8个人的圆桌。 服务人员倒也麻利,不到5分钟就换好了桌子摆好了餐具。 这间私房菜馆的高级雅座每一间都采用了不同的装修风格,他们的雅座位于三楼,内部装修走得是简欧休闲风,主色调是酱黄色和咖色,四周高低错落地摆放着不少绿植。 圆桌正上方是一盏悬下来的布艺吊灯,算不上明亮的灯光顺着镂空灯罩洒满房间,别有一番情调。即便是临时换上来的这张桌子,铺上桌布之后也完美地融入了这种风格之中。 三人刚刚坐定,曲雅涵就接到了女儿的电话,告诉她那边的客人已经到了,曲雅涵报了一下雅间的位置就把电话挂了。 陈戒心说自己和老妈吃个饭怎么搞出这么大阵仗,便问:“妈,一会儿还有别人吗?” 吕国萍笑笑说:“妈今天托你曲姨给你介绍了些新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陈戒隐约闪过一丝不快,略带埋怨地看了母亲一眼,心说有这种事怎么不提前打招呼,这个当口,陈戒对交朋友的兴趣并不大,相对而言,他更珍惜母子二人的亲情时光。 曲雅涵看出了陈戒的不快,赶忙解释了一句:“曲姨今天给你介绍的都是同龄人,你们有共同语言,聊几句就熟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一十八章 逆风饭局 - 束发之年 - 火峰 现在这架势木已成舟,陈戒也不好驳了曲雅涵的面子,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三人喝茶点菜的功夫,就见外面首先进来了一个和陈戒年纪相仿的女孩子,那双眼睛跟曲雅涵的就像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由内而外地透着一股聪明劲儿。她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透气蝙蝠衫,下身则是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中规中矩里倒是透着些许古灵精怪的味道。 “妈,铁头他们到了。”说话这人正是曲雅涵的独生女,名叫曲思瑶。 “啧。”曲雅涵白了她一眼,“别给别人乱起外号!” 曲思瑶吐了吐舌头,然后就赶快跑到了吕国萍身边寻求庇护:“萍姨,您来啦。” 吕国萍笑道:“几天不见瑶瑶又漂亮了,快来,萍姨看看。”吕国萍拉着曲思瑶的手,扭头跟陈戒说道,“这是你曲姨的闺女,还不打个招呼。” 陈戒原本只是想母子二人简简单单吃个饭,哪曾想还要应付这些社交任务,有点抵触情绪的他只是很平淡地点了点头,道了声:“你好。” 曲思瑶感觉陈戒有些认生,所以收敛起了自己的淘气劲,只是跟他很矜持地回了声好。 这时又有一个男生拨开珠帘走了进来,这人虽然谈不上魁梧,但给人感觉很结实,尤其那个腰板,挺得真叫个直,浑身散发着一种充满朝气的成熟。此人名叫罗羽豪,跟曲雅涵母子俩算是老熟人了,因为很早以前给曲思瑶表演过一次砖头拍脑袋,所以才被起了一个铁头的外号。 罗羽豪今天本来是带朋友过来吃饭的,没想到也被曲雅涵以“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名义安排了一场社交活动,虽然老大的不情愿,但怎奈他跟曲思瑶的关系不错,这顿饭连曲思瑶都出马了,他再扭捏就没意思了,所以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罗羽豪之前是这里的常客,不过自打高三开始就一直都没来过,刚一进屋,他就跟曲雅涵打起了招呼:“曲姨,你这饭店可是越开越大了啊!” “嗨,都是托你爸的福。”曲雅涵笑着客套了一句。 “曲姨,你这话就谦虚了。”虽然曲雅涵只是客套话,但罗羽豪在这方面向来敏感,平时开开玩笑也就算了,现在有陌生人在场,总得注意下影响,所以赶忙回道,“这是你生财有道,我爸哪有这么大本事,你快别给他戴高帽了。” 曲雅涵知道他那点小心思,跟他倒也不见外,回了一句:“曲姨说句客套话,看把你紧张的,今天没外人,开句玩笑无伤大雅。”这时她又问经理,“点了几个菜了?” 经理把菜名报了一遍。 “你看还有什么要点的?” “特色菜都在里面了,就这些吧。”罗羽豪答道。 吩咐经理下单后,罗羽豪就逗起了曲思瑶:“丫头,你学业这么紧张不在家里好好复习,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 曲思瑶摇晃着脑袋卖乖道:“有人请吃饭干嘛不来?” 曲雅涵听到这话别提多尴尬了,赶忙瞪了她一眼。 不过这话在吕国萍看来更像是一种天真,于是笑道:“今天瑶瑶想吃什么随便点,不用跟你萍姨客气。” 曲思瑶嘚瑟地看了眼曲雅涵,然后就从背后楼住了吕国萍的肩膀撒娇道:“我就知道萍姨对我最好啦!” 这叫什么事儿啊!陈戒这会儿是真有点不痛快了,今天本来是母子聚餐的温馨时刻,现在被拉来搞社交不说,屋里的人明显都是彼此认识的老熟人了,人家聊得热火朝天不说,自己就像一个透明人似的干看着插不上话,再加上曲思瑶一个劲儿地跟吕国萍撒娇,那个亲密劲儿就像她才是吕国萍亲生的。陈戒就像一个被彻底孤立的边缘人一样,和当下这个氛围格格不入。 如果陈戒信奉多个朋友多条路,以他的聪明劲儿肯定会想办法融入当前这个氛围。但是对他而言,交朋友这种事,随缘才自在,攀缘往往是很辛苦的,今天这个局他事先根本不知情,如果知道他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而且当自己被赶鸭子上架之后,陈戒这才猛然发觉自己人我两便的那套观念在这个场合下有点不好使了。 这个局是吕国萍以母亲之名为他设的,如果他现在找个借口离开,吕国萍肯定不开心,自己老妈不开心,做儿子的肯定也开心不到哪去。可要是不走,这种被孤立的感觉也实在有些吃不消。换句话说,不管走还是不走,今晚这顿饭他想吃高兴估计都很难了。 可这种事如果是陈国刚处理,他是肯定不会把陈戒放在这种两难境地里的,因为他懂陈戒,他压根就不会自作主张地给自己儿子揽这种事情,就算个别情况必须面对,他也肯定会跟陈戒提前沟通好,打消掉陈戒的抵触情绪。 退一步说,就算陈国刚也用家长制的那一套强制陈戒参加,陈戒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乐意,因为他跟陈国刚朝夕相处,用不着特意用一顿饭的功夫去补亲情的课。 陈戒现在才体会到自己多年来自诩的人我两便是在陈国刚的强大羽翼之下才得以施展的,天时地利都不对的时候,你就算懂得人我两便也没有施展的空间。因为吕国萍不懂自己,所以导致现在的陈戒处于一个逆风局当中。 既然走与不走都没办法快乐,陈戒只能两者相害取其轻,与其让自己和吕国萍都不痛快,还不如让自己老妈好做一些,把不痛快留给自己。他现在只能像阿Q一样安慰了自己一句:不如意事常八九,能与人言无二三呐! 但人是有主观能动性的,陈戒既然已经认清了现实,以他的本事,想要扭转局势快速融入到这个新环境里总还是有办法的,可他现在就是没这个心气,或者说有一种逆反情绪就是让他不想融入这个环境,这又是为什么呢?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一十九章 心中有秤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已经一整天没合眼了,在这种略显压抑的环境下,他的精力不仅难以集中,甚至还出现了某种恍惚,他看着眼前有说有笑的众人,那种蒙太奇的感觉再次浮现出来,他就像沉浸在梦境里一样把自己从当前的环境里剥离了出来。 陈戒脑海中的画面开始逐渐暗淡,紧接着便有几盏路灯浮现了出来,那是一个夜晚。画面里的他隐约看到了站台,火车的车头此时正在跟车厢对接,发出泄气的声音。 收回眼神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条长裙的裙摆,上面的味道熟悉而陌生,没等他伸手触摸,一双大手便把他抱了起来,那是陈国刚的双手。 这时陈戒才看清长裙主人的脸庞,正是吕国萍。他看着吕国萍那双流露着不舍的双眼以及那头乌黑靓丽的马尾辫,心说这时候的老妈可真年轻啊! 那是陈戒5岁的时候。 经过长谈,吕国萍终于下定决心去南方闯荡,陈戒当时还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但吕国萍那不舍的眼神还是让他感受到了些许不安。 “妈妈,我们要坐火车吗?”陈戒好奇地问道。 “是妈妈要坐火车,陈戒一会儿要回家睡觉。”吕国萍摸着他的小脸蛋说道。 “妈妈,那你明天还会叫我起床吗?” 看着陈戒天真无邪的眼神,吕国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她而言,不会二字过于残忍,她怕陈戒会哭,也怕自己因为陈戒的哭泣而放弃这个决定。她尝试寻找其它答案,但却始终开不了口,她怕自己一张嘴,先哭的那个人会是自己。 陈国刚叹了口气,只好替她解围道:“陈戒大了,以后要学会自己起床了。” 5岁的陈戒,逻辑思维能力已经处于萌芽状态了,他闻到了这个回答里的异样,又问:“妈妈,你要去哪?” 吕国萍摸了摸他的脑袋,强忍着不舍柔声说道:“妈妈去给陈戒买玩具。” “妈妈,这么晚商店已经关门了,明天我跟妈妈一起去吧。”陈戒的对答一改往常的撒娇语气,变得小心翼翼,听上去就像哀求一样。 吕国萍编不下去了,她没办法面对陈戒无辜的双眼,她的泪腺马上就要脱离控制,她已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即将从她的眼角里喷涌出来,她知道再不走就真地走不了了。 陈戒要是个熊孩子倒也算了,这样吕国萍撒手的时候虽有不舍倒也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可这孩子打小就懂事,虽然是个男孩子,虽然那种十万个为什么的体质经常把她问到语塞,但他心疼人的本事一点不比那些号称小棉袄的女孩子差,现在一口一个妈妈叫着,吕国萍的心都化了,哪里舍得呀! 吕国萍紧抿着双唇,不敢再多说一句,她感觉只要自己一张嘴,眼泪就一定会像决堤的大坝一样泛滥开来。听到陈戒的哀求她也只是再次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吕国萍转身的一瞬间,陈戒的内心便清楚地知道吕国萍这是要离开自己了,而且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不知为何,陈戒就是知道了,可能这就是母子连心吧。 那种依赖,那种不舍,那种不适应,那种恐惧在吕国萍转身的一瞬间便集体向陈戒袭来,一个5岁的小孩子哪经历过这些,当即就嚎啕大哭了起来,他被那些情绪吓坏了。 那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陈戒的每一声哭喊就像刀子一样割在吕国萍的心口,但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回头,一回头就前功尽弃了,所以只能横下心埋头向车厢走去。 陈戒的哭声让陈国刚都于心不忍了,他把陈戒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胸膛里,尽自己这个父亲的一切努力缓解着陈戒的悲伤和恐惧,放任儿子的鼻涕眼泪涂抹着自己的上衣。陈国刚也很伤感,心说好好的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呢? 其实这一幕本是可以避免的,陈国刚不喜欢骗孩子,他觉得既然吕国萍决定下海闯荡,就把这件事如实告诉陈戒就好,反正他迟早是要知道的,还不如早一点去适应。 可做母亲的因为有母子连心的感觉在,很多时候做不到父亲这么理性,她总觉得一旦陈戒知道自己要离开肯定会很难过,这种感觉光是想想就让吕国萍无法承受,她怕看到陈戒的反应会改变主意,所以死活不让陈国刚说。 那个时候的陈国刚已经跟吕国萍吵累了,他希望在后者离开前能给彼此保留一些美好和平静,所以面对吕国萍的强势他最终只能妥协,但他不会编瞎话去骗陈戒,因此只是选择了沉默。 既然决定不告诉那你就做得干脆一点,可吕国萍临走的时候又有点舍不得陈戒,说什么都要在临上车前再看儿子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她自己先绷不住了,结果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爱可以似潺潺流水润物无声,也可以像火山爆发天崩地裂,这都要看表达爱意之人的心性如何。 吕国萍是个喜欢折腾的人,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是她的人生信条,她那种轰轰烈烈的作风不论在哪都能留下自己的烙印,哪怕只是一次简单的分别,在她的演绎下都能表现出生离死别的效果。 吕国萍追求刺激,这一点从她学生时代钟情的书里就能看出一二,皆大欢喜的东西她没兴趣,反而是《李尔王》、《哈姆雷特》这种跌宕起伏的悲剧更能吸引她。 对她而言,这种刻骨铭心的人生才是她真正向往的。可也要知道,如果把刻骨铭心抽丝剥茧的话,它的内核往往都是痛苦的,幸福的人没故事,就是这个道理了。 人生不是独角戏,吕国萍的选择无形之中是会影响很多人的,尤其亲人受到的影响尤为明显。 吕国萍母子分别的戏码唱得倒是轰轰烈烈,但是却给陈戒幼小的心灵注入了一剂长久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以至于今后的成长岁月里,虽然父爱不曾缺失,但是陈戒得到的母爱却是长期低于平均水平的。 缺什么就要补什么,正所谓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这种不均放到现代既包括纵向对比,也包括横向对比。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二十章 救星驾到 - 束发之年 - 火峰 现代人和古代人相比,由于精神压力大和思想观念过于复杂,父母没有精力和心情给予子女更多关爱,往往都是拿钱摆平。 所以现代人的亲情质量是远远比不上古人的,那种其乐融融很多时候只存在于广告画面里。 正因如此,不少父母在跟长子征求生二胎的意见时才会被长子百般阻挠,长子的观念虽是一个方面,但亲情质量太差导致的子女普遍缺爱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得到的关爱质量本来就差,可差也总比没有强吧?所以长子自然不想再分一部分爱出去了。 现代人的亲情质量本就不高,可陈戒就算和同龄人相比他的母爱缺失也是相当严重的,就更别提跟古人比了。 当要求关爱的需求长久得不到回应的时候,很多子女会直接选择割裂,既然求不到,干脆不求了,这种情况下父母和子女的关系就很紧张了。 但陈戒在陈国刚的疏导下最终选择了理解,所以他跟吕国萍的关系还算不错,既然这层纽带还要维系,那陈戒自然需要抓住一切机会提升他们母子之间的亲情质量了,相对这件事而言,交几个不痛不痒的新朋友就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正因为陈戒的心里有这样一杆秤在,所以他根本没动力去融入这个新环境,他巴不得眼前这些陌生人赶紧离开,又怎么会去施展他的交际手段呢? 曲雅涵的一句话再次把陈戒拉回到了现实当中,她问罗羽豪:“你今天不是还带朋友过来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 “人去洗手间了,马上就到。” 吕国萍问曲雅涵:“这个小伙子是?” “哎呦,萍姐你看我,光顾着说话了,还没给你们介绍呢。这是罗羽豪,今年刚考上军校,现在读大一。羽豪,叫萍姨。” 罗羽豪倒是自来熟,很大气地叫了一声:“萍姨好!” 这时曲雅涵贴到吕国萍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吕国萍点了点头后笑着回道:“你好。”她拍了一下坐在旁边的陈戒,“这是我儿子陈戒,今年刚上高一。” 罗羽豪走过去拍了拍陈戒道:“呦,你也上高一啊。” “你好。”陈戒冲他点了点头,然后也不甘示弱地拍了拍他,刚一上手就感受到了罗羽豪那一身的腱子肉。 曲思瑶疑惑道:“你大一,我高二,这里除了他没人上高一,你这个‘也’字是从哪里来的?” 是呀,这个问题也是陈戒纳闷的,而且他现在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你姓罗,考的还是军校,现在还来了一句“你也上高一”,不会这么巧吧?! 陈戒正想着,又有一个人拨开珠帘走了进来,还是那身熟悉的白色女士体恤,黑色的三叶草运动裤,只是手上多了一副无指手套。 “嗯?!”冯诗楠第一眼就瞅见了陈戒。 “嗯?!”预感成真,陈戒也不免惊讶了起来。 “什么情况?”冯诗楠已经无语了。 “我还想问你呢!”陈戒惊讶之余俨然把冯诗楠当成了自己的救星立马殷勤了起来,他拍了拍右手边的椅子道,“先坐下再说。” 有冯诗楠在场,陈戒至少不用再像刚才一样做个透明人了,那种与众人格格不入的感觉也瞬间缓解了许多。 冯诗楠见旁边还有两位长辈在场,先是看了陈戒一眼,陈戒做过引荐之后三人相互问好,冯诗楠这才安心地坐了下来。她回头给罗羽豪使了个埋怨的眼色,意思是责问他:“你不是说只有同龄人嘛?!” 罗羽豪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也不知情。接着他又指着陈戒问道:“那个……你俩认识?” “嗯,我们现在一个班。”别看冯诗楠比他年纪小,说话时的大姐头做派可是端得十足。 “呵,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哈。”曲思瑶看着这两个初次见面的同龄人,打趣了一句,罗羽豪借机也为她和冯诗楠相互做了介绍。 现在人已到齐,服务员也在开始陆续上菜,曲雅涵见状赶快张罗道:“羽豪、瑶瑶你们也别光站着了,都落坐吧。” 曲思瑶见罗羽豪想坐到冯诗楠旁边,成心逗他,便抢先霸占了冯诗楠旁边的座位。 罗羽豪心有不甘地瞥了她一眼,只好在她的右手边坐了下来。 “真没眼力劲!”罗羽豪低声埋怨道。 曲思瑶得意地看了他一眼,贴过去悄声说道:“我可知道,军校学生不让谈恋爱,我这是帮你把可能性扼杀在萌芽阶段,你该谢我才是。” 学校的规矩罗羽豪当然知道,可他要跟冯诗楠坐在一起的目的压根不是这个,他就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看着曲思瑶:“瞎说什么呢!”接着他又压低声音道,“她手上有伤,我坐她旁边是为了给她夹菜。” 曲思瑶这才注意到冯诗楠手上的无指手套,也是,谁大热天没事干戴个这玩意儿?她缩了下脖子做了一个鬼脸算是为自己的莽撞表示的抱歉。不过她也不见外,指了指冯诗楠的手套直接跟她说道:“想吃什么菜告诉我,我帮你夹。” 冯诗楠淡淡一笑,回道:“一点小伤,不至于。” 冯诗楠话音刚落,一碗汤就摆在了自己面前,不过不是曲思瑶乘的,而是陈戒。 中国菜,最能反应厨师水平的往往是最简单的食材,这家私房菜的特色之一就是上汤娃娃菜,虽然一般饭店都有这道菜,但只有曲雅涵他们店里才能做出这种味道和口感。不过在陈戒看来,这道菜的真正亮点不是菜,而是汤。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好东西自然是要分享的,陈戒也知道冯诗楠手上有伤,罗曲二人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乘汤了。 “尝尝。”陈戒对自己的推荐很自信。 “哦。”刚才还大大咧咧的冯诗楠此刻却局促了起来,低下头老老实实喝起了汤,生怕跟在座的其他人发生眼神交流,尤其是吕国萍和罗羽豪。 正和曲雅涵说话的吕国萍看到陈戒懂得照顾同学,觉得他还挺绅士的,也就没有多想,只是在她眼里这种照顾不太周到,她说:“陈戒,你怎么不给你同学夹菜呀?光是乘汤怎么能行。” 曲雅涵笑道:“姐,这你就不懂了,这道菜的精华都在汤里,还是陈戒会吃。” 话音刚落,陈戒也给坐他左手边的吕国萍乘了一碗,其他人见状也各自舀了一碗品尝起来。 “以前光吃菜了,别说,这汤味道确实不错。”罗羽豪看了眼正在低头喝汤的冯诗楠,笑道,“冯指挥,你吃饭啥时候学得这么小家碧玉了?”冯指挥这个称谓是他们小时候玩两军对垒的游戏时留下来的,罗羽豪叫习惯了,懒得改口。 “喝你的汤!”冯诗楠眼皮都没抬,一句话就怼了回去。 “冯指挥……”陈戒咂摸着这个称谓,一边喝汤一边笑。 “有啥好笑的。”左边一个陈戒,右边一个罗羽豪,使得冯诗楠的两种人格频繁发生切换,她自己都有点混乱了。 陈戒笑而不语,继续喝汤。 上菜的过程中一桌人各自闲谈,吕国萍除了偶尔和冯罗二人寒暄几句,剩下的时间都在和曲雅涵小声聊天,没人听得清她俩究竟在聊些什么,只能听到她们偶尔传出的笑声。曲思瑶则对冯罗二人的过往很感兴趣,一直追着后者问东问西,罗羽豪也没正经回答她,时不时用只言片语应付着。 陈戒想让冯诗楠的伤口愈合得快些,所以专给她夹那些富含胶原蛋白的菜,冯诗楠咬了一口他夹过来的红烧猪蹄,若有所思地嘀咕道:“有点诡异。” “怎么,不好吃?” “不是说这个,你不觉得太巧了么?”如果不能给一天里接连两次偶遇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冯诗楠就真要宿命论了。 陈戒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罗羽豪就是下午那位罗叔叔的儿子吧?”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冯诗楠能听见。 “呦,小伙子不笨嘛!” “谁跟你小伙子……”陈戒瞥了她一眼,又给她乘了一碗冰糖银耳,“如果是罗叔叔的儿子,你们关系这么亲近,人家请你吃顿饭尽下地主之谊不是挺正常的么?” 冯诗楠接碗的时候悄悄瞄了一眼吕国萍,见她没有注意这边,便继续小声问道:“可也不会巧到挑了同一家饭店吧?” 要说巧的话确实也巧,如果不是海关临检,吕国萍就不会熬通宵,不熬通宵陈戒也不会催促她去补觉,不补觉也就不用找饭店。 至于为什么会选这家店,陈戒低声解释道:“曲姨跟我妈是老相识,这家店在周围名气最响,环境优雅,菜也好吃,离我家又不远,只要有位置我首先就会考虑这里。我估计他请你来这里吃饭也是一样的原因。” 陈戒虽然给出了自己的解释,但他也有一件事没想明白:他和冯诗楠明明是分别前来就餐,是什么由头让他们坐到一起的呢?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二十一章 妙不可言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打一开始就不相信吕国萍那套托曲姨给他介绍几个新朋友的说辞,饭店是吴翰凡订的,而陈戒叫吕国萍起床后的这段时间后者也一直没用过手机,她根本就没机会跟曲雅涵打招呼。 至于曲雅涵这边,就算她知道今天是他们母子二人吃饭,没有主家的授意,谁没事干张罗这种饭局呢? 所以在陈戒看来,应该是罗羽豪自己要请冯诗楠来这里吃饭,而曲雅涵不知为何又非要把他们这两桌人凑在一起,至于拼桌这种心思,陈戒不干餐饮,当然不知道了。 虽然有些不通的地方,但陈戒是来吃饭的,不是来破案的,不通就不通吧,这种小事他也懒得费心去想。 但这次巧合其实还有另外一条线索,如果换成别人曲雅涵也不会介绍给吕国萍母子,更不会为了给罗羽豪找个好位置而绞尽脑汁。可陈戒不是曲雅涵,他不知道后者的心思,所以这条线索对他而言是完全透明的。 陈戒不知道,可是冯诗楠知道。虽然她也不懂拼桌的心思,但来前的路上罗羽豪就给她讲了他和这家饭店老板的关系。 不像现在,那个时候的部队还是有副业的,这家私房菜馆租下来的楼盘就是部队资产,而罗玉成正是分管这块的主官。 正因为是部队资产,所以平时就算有个别混社会的小混混也不会不开眼的到这片地界找便宜,如此一来,这块地皮便成了生意人眼中的风水宝地,曲雅涵之所以说是托罗羽豪他爸的福指的就是这件事情。 但罗玉成是个很注意部队形象的人,这一点估计也是受冯诗楠老爸的熏陶,所以他跟生意人往来一向都极注意分寸。 但生意人对关系二字还是非常看重的,所以曲雅涵对待罗玉成父子向来都极为上心,虽然他俩一年来不了几次,但只要肯来捧场,她从来都是挑最好的雅座招待。 再加上曲雅涵自身的经商头脑,所以饭店开起来后也是越做越大,长来长往,自然也就跟罗玉成父子熟识了。 但熟归熟,罗羽豪受父亲影响也很注意分寸,私下开开玩笑还行,公开场合什么话能接什么话不能接他心里还是有谱的。 这块地界虽说太平,但要想真正把生意做好光靠太平是不够的,尤其餐饮行业,民以食为天,食以味(卫)为先,曲雅涵的成功更多是靠自己的菜品和口碑得来的。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罗羽豪才会请多年不见的儿时玩伴来这里吃饭。而曲雅涵也正是因为罗玉成的关系,不想怠慢了他,所以才借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由头把他和吕国萍母子撮合到了一起,这才有了冯诗楠跟陈戒的第二次碰面。 别看只是两个人的一次简单邂逅,可这背后却隐含了千千万万的合力。 罗羽豪的参与,曲雅涵的心思,吕国萍的加班,吴翰凡的电话,再加上海关临检、部队政策甚至这次锦标赛的城市申报都对两个人的邂逅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只要其中一环失之毫厘,这场邂逅就不会发生。 而这些细分环节的背后又包含了数不清的因由,光是罗羽豪的参与这一件事,如果不是两只喜鹊勾起了陈戒出游的兴趣,如果不是那阵风,如果不是吴翰凡要去关敞篷,如果不是那场车祸延迟了冯诗楠的考察进度,如果不是遇到了罗玉成,如果不是罗羽豪要带她来这里吃饭,她又怎么会和陈戒再次邂逅呢? 缘分,妙不可言。 这个道理陈戒也懂,他也感觉到了缘分的力量。可是知己是缘,朋友是缘,仇人也是缘,至于他跟冯诗楠是个什么缘,陈戒也不清楚。既然不清楚,那就把答案交给时间吧。 虽然陈戒的解释没有完全化解冯诗楠那种冥冥之中的感觉,但她现在的注意力基本在那碗冰糖银耳上,也就勉强接受了这种说法,陈戒见她喝得挺香,便问:“要不要再来一碗?” 虽然吕国萍不介意陈戒在女孩子面前表现得绅士一些,但也不能太殷勤了吧?她不知道冯诗楠手上有伤,所以陈戒的举动在她看来有些反常。 吕国萍想提醒他,但是这个场合有些话不能说得太直白,因此只能拐着弯说道:“陈戒,也别光顾着同学,你也照顾着点瑶瑶。” 这话把冯诗楠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就一直低调吃饭的她一时间把头埋得更低了。曲思瑶笑看陈戒一眼,回道:“萍姨不用操心我,我想吃什么自己夹就好。” 对于陈戒而言,他跟曲思瑶不熟,也没兴趣往熟的方向发展,而且她旁边还坐了一个罗羽豪,用不着自己隔着位去无事献殷勤,但这种话只能做为心理活动,说出来就有点二百五了,所以他只能用一个能拿上台面的理由解释道:“她手上有伤,不太方便动筷子。” “哦……”得知原委后,吕国萍也注意到了冯诗楠的手套,接着关心道:“那该多吃些胶原蛋白,对伤口愈合有好处……” 她刚要嘱咐陈戒,可是看他给冯诗楠夹的这些菜,发现他早就想到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只好跟冯诗楠客套道:“多吃菜,多吃菜。” 陈戒的解释也被罗羽豪听了过去,可后者不明白的是,冯诗楠明明戴着手套,陈戒是怎么知道她手上有伤的? 罗羽豪是傍晚打电话给冯诗楠的,当时她已经完成了五公里的跑步任务,正在回酒店的路上。见面之后罗羽豪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上的绷带,赶忙问起了原由。 冯诗楠和他是从小认识的玩伴,彼此大大咧咧惯了,她当时没想到会和陈戒再次碰面,便把上午车祸时的情形说了一遍,虽然语气诙谐也没有指名道姓,但还是把当时的情形基本还原了出来。 部队大院的这帮男孩子一向对冯诗楠关照有加,哪怕两人多年不见,但是这种情份却一直都没改变,虽然她把车祸说得轻描淡写,但罗羽豪还是一脸忿忿,当即表示要是让他看见肇事者一定要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冯诗楠当时也是姑且一听,全未当真,加上触电那种感觉现在想起来也不免要起鸡皮疙瘩,所以干脆没说后面去过医院的事情。 两个人的体力都不错,就这样边聊边溜达,直到天彻底黑了下来,才想起吃饭的事情。罗羽豪见两人的位置离私房菜馆不远,便想请冯诗楠过去吃饭,但他知道这个点那里一定爆满,给前台打电话肯定没位置,所以就直接打给了曲雅涵。 曲雅涵接到电话的时候,高级雅座除了给吕国萍预留的那间外其它全是满的,得知两人马上就到,没办法,她只能把这两桌人凑到一起。 罗羽豪只想和老朋友一起叙叙旧,本来是要拒绝的,怎奈曲雅涵的游说功夫实在了得,顺便还把曲思瑶搬了出来,罗羽豪跟她关系还算不错,所以就勉强答应了下来。 冯诗楠一听这次吃饭还有陌生人,本来也想拒绝,但听罗羽豪说都是同龄人也就无所谓了。可是初次见面她不想带伤上场,所以才在半道上买了一副无指手套戴了起来。 而今晚整个席间,陈戒都在特别自觉地照顾冯诗楠,明显早就知道了她手上有伤。既然不是吃饭的时候刚刚知道,而且冯诗楠之前也说是被杀熟(冯诗楠的诙谐说法,意思是被熟人所伤)了,那就只有一种解释:这小子就是那个肇事者! 罗羽豪之前就说要让肇事者吃不了兜着走,虽然冯诗楠当成玩笑话来听,但罗羽豪可没当成玩笑话来说,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他站起身来拍了拍陈戒的肩膀道:“你出来一下。” 陈戒的逻辑很简单,你要讲道理我就跟你讲道理,只要你占理,我陈戒该赔礼赔礼该认错认错。但你要是想靠这一身腱子肉跟我玩武力威慑,对不起,我不吃这套! 但是不吃这套得有不吃这套的资本,就年龄和体格而言,陈戒都吃着亏呢,他哪来的底气不吃这套呢?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虽然身体素质不占优势,但陈戒会动脑子啊,而且这个脑子他很多年前就动过了,正因为他心中有备,所以才能遇事不乱。 这就要说起陈戒小学时看过的一部电影了,那是一部讲述校园霸凌的日本电影,里面重点刻画了施暴者的有恃无恐以及受害者遭受虐待后的恐惧和无助,他看过的电影本就不多,印象自然深刻。 陈戒不管看什么都喜欢来个事后总结,虽然当时国内校园霸凌的新闻还未流行,但观影结束后,他还是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如果自己有一天遇到校园暴力应该怎么办?他可不想像片中的受害者一样连在班里吃个便当都坐立难安。 罗羽豪没给他询问的机会,话音刚落就扭头走了出去,陈戒不知他所为何事,只好出去一探究竟。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打抱不平(上) - 束发之年 - 火峰 刚一出门罗羽豪就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但勾肩的姿势里明显带有一个锁脖的动作,虽然力道不是很大,但陈戒还是闻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陈戒倒也痛快,没走多远便开口道:“有话直说。” 罗羽豪用劲一勾,开门见山地问道:“人是你撞的?” 陈戒大概猜到罗羽豪叫他出来是为冯诗楠打抱不平的,可这事按说已经妥善解决了,罗羽豪应该不至于吧?为免冒失,陈戒回问道:“你是指……?” 罗羽豪霸道地锁住陈戒脖子,抵进道:“冯诗楠手上的伤是不是你撞的,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这句话坐实了陈戒的心中猜想,虽然他很欣赏这种敢为朋友出头的精神,但是能不能不要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呀?! 冯诗楠的手上确实有伤,但并不是撞击造成的,再说后面已经去医院全面检查过了。 可看罗羽豪的架势估计并不知道整件事情的始末,而且现在再解释对方显然也听不进去,陈戒今天算是彻底知道了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陈戒并不讨厌他,可那并不代表陈戒没脾气,他不喜欢罗羽豪这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所以哪怕对方这会儿听得进去,他也懒得解释,不过陈戒无意激化矛盾,所以随口回了句:“算是吧。” 罗羽豪心说这叫什么话!锁脖的力度无意间又加大了几分,说道:“撞了就是撞了,没撞就是没撞,什么叫算是吧?!” 罗羽豪这用力一扼彻底激起了陈戒的拗劲,既然对方的肢体语言已经告诉他这事不会善了,陈戒也就懒得再跟他解释个中细节,他从罗羽豪的勾肩动作中挣脱出来,不卑不亢地回道:“是我撞的又如何?” 陈戒的不卑不亢不是装出来了,而是他确实有不卑不亢的理由。 既然要应对,首先需要明确的就是反抗还是不反抗的问题,电影中的情节主要演绎的是不反抗的结果,虽然施暴者最后得到了应有惩罚,可受害者还是因为心理创伤变得消沉厌学,电影的高潮部分甚至还加入了受害者想要跳楼自杀的戏码。 陈戒看得出来,那是一种慢性折磨,而他不想受这个罪,所以他的结论是要反抗。 既然决定反抗,就要想个自保的办法。虽然功夫电影一直都很流行,但陈戒从来不信那些武术招式,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他觉得真要打起来,王八拳要比花架势管用,砖头要比拳脚管用,但是为了防身总不能天天背块砖头上学吧? 到时候校园霸凌没找上门教导主任就先要找你谈话了,而且砖头不能随身携带,真要遇到突发情况也帮不上忙,所以带砖头不现实。 可要真遇到高年级的欺负你,你在体格明显吃亏的前提下要如何自保呢?报告老师? 这确实是陈戒的第一个想法,可是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扼杀了,不是他信不过老师,而是网络新闻报道校园霸凌的时候结尾往往都是不了了之,陈戒没看到施暴者得到应有惩罚或者受害者得到应有保护的报道,这种情况下报告老师有意义么? 断章取义是无良媒体的一贯作风,陈戒的思路自然也会受此影响。 陈戒是90后,而90后和80、70后不一样,这代人的营养更好,脑筋更活,他们身处网络时代,接受了大量虚假消息的条件反射训练,是不会盲目相信任何人的。 70后、80后听到老师提醒一句“有事首先报告老师”他们都还听得进去,可90后首先琢磨的是这句话我能不能信,靠不靠谱。 陈戒当时的答案就是校园霸凌这种事报告老师没意义,因为即便老师处理了施暴学生,可是受害者的心理创伤已经形成,为时已晚。毕竟霸凌和一般打架不一样,是一边倒的侮辱恐吓,对受害者的心理伤害是很严重的。 如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就更麻烦了,因为校园霸凌这种事就像老鹰抓小鸡,受害学生是小鸡,而老师就是鸡妈妈,施暴者就是老鹰。敌人的伤害叫打击,亲人的伤害叫暴击,万一求助了结果鸡妈妈不管自己,受害学生的无助和恐惧是会翻倍的。报告老师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划算,当然没意义了。 既然报告老师没意义,找家长跟找老师意思一样,自然意义也不大,所以想要自保就得靠自己。翻阅资料后,陈戒倒也有了主意,如果校园霸凌发生在自己身上,只要能让对方暂时丧失行动能力,自己就有机会抽身找援兵,面对高年级的学生,在体格明显吃亏的情况下,必须一招制敌,而最好的办法就是男的踢裆,女的踹肚子。 为啥陈戒连女性也算在其中?因为校园中的暴力女性近些年也似“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虽然当时国内新闻报道很少,可是欧美却屡见不鲜,遇到这种人就不是讲绅士风度的时候了,以陈戒滴水不露的风格这一点自然也要考虑。不过经过多年努力,这方面国内终于也开始跟国际接轨了。 可接下来又有一个问题,现在中国年轻一代体质参差不齐,身体好的参加奥运会拿个金牌都不是问题,身体不好的跑个一千米的体育测验都能猝死,你这一脚下去万一正好踢到一个身体不好的,到时候学生装死,家长碰瓷,一个个都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来一遍,你这受害者反倒变成加害者,这就恶心了。 思来想去,陈戒还是回到了那条老路:枪打出头鸟,做人还是低调些好。在这个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全球的信息时代,小小年纪的陈戒经过自己的思考就早早具备了夹起尾巴做人的觉悟。 可这种思考方式快乐么?不快乐。所以在陈戒形成这种结论的最初几天里他一直都很压抑,他特别希望那些新闻都是假消息,也特别希望那部电影的情节真的是纯属虚构。但他未雨绸缪的性格让他养成了凡事做好最坏打算的习惯,只要他继续接触这些消息,这种不快乐就会继续下去。 可是陈戒想让自己活得简单点,他不希望自己的生活最后真的只能剩下独处这一种乐趣,这种愿望让他逐渐跟网络形成了一道无形的界线,既然这个时代的真真假假说不清楚,为什么不去看一些能让自己高兴的东西呢?然后陈戒就变成了一名新闻联播的忠实观众,至少新闻联播总比网络上那些真假不明的段子振奋人心吧?因为经常关心时事,陈戒政治课的成绩无形之中倒是提升了不少。 正是由于陈戒的低调,所以他的自保手段一直没有施展的机会,虽然没机会施展,但心理准备他却一直都有,所以才能在罗羽豪来者不善地找他谈话时表现得镇定自若。 罗羽豪见他撞了人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当然不高兴了,拽起陈戒的领子就要揍他。 而陈戒也早就准备好了那一脚,反正罗羽豪的身体素质没问题,他不担心这一脚下去会把别人踢出毛病,只要能够脱离险境,到时候他有的是时间慢慢解释。 陈戒并不认为这种招式有什么下三滥的,跟文人要讲道理,跟武夫只讲胜负,看人下菜碟这种道理陈戒早就谙熟于胸了。 可是没等二位动手,一个声音便从老远喊住了他俩。 “你俩干嘛呢!”冯诗楠见情况不妙,快步走了过去。 “你出来干嘛?”罗羽豪问道,拽着陈戒衣领的手没有松开。陈戒也没着急挣脱,心说你敢动手我就敢上脚。 “我问你干嘛呢,还不松手!”冯指挥的官威此刻着实不小。 罗羽豪心里有气,心说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但他依然没有松手,据理力争道:“我之前就说过,抓住撞你的人肯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冯诗楠刚才就觉得他神色不对,之所以要出来看看,就是担心他还记着这件事。她没想到晚上还会和陈戒遇到,否则肯定不会把受伤的原委告诉他,既然罗羽豪已经猜到,冯诗楠只好强调道:“我不都说了当时没撞到嘛!” “没撞到你手上的伤哪来的?再说他都承认了。”罗羽豪瞪了陈戒一眼,后者竟然还配合地点了点头,一脸好汉做事好汉当的表情。 冯诗楠也是哭笑不得,盯着陈戒无语道:“你脑子进水啦!”说完就要上手分开他俩,陈戒怕她再碰到伤口,这才主动挣脱出来。 “到底撞没撞到?”罗羽豪之前以为这话是冯诗楠怕他着急才说的,可他现在也有点晕了。 “都说没撞到了,你怎么就是不信呢?!”接着冯诗楠又瞪了陈戒一眼,“你也是,没事干瞎往身上揽什么事啊!” 陈戒笑笑:“你也不看看他那架势像是让别人解释的样子么?”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二十三章 打抱不平(下) - 束发之年 - 火峰 这话罗羽豪不爱听,便道:“既然没撞到,直说不就好了。” “说了你也得信呐!” 罗羽豪心说这小子说话怎么总是夹枪带棒的,正要跟他理论,冯诗楠直接用胳膊肘顶了过去,说道:“别添乱,赶紧回去!” 罗羽豪叹了口气,说道:“我这还不是替你出气嘛,你老推搡我干什么!” “我又没生气,用不着你替我出气!”冯诗楠跟在后面摆着手,示意罗羽豪赶紧走。 罗羽豪边走边说:“完了完了,咱们的冯指挥让车撞得脑子秀逗了……” “都说没撞到了……你要再这样以后什么事都不跟你说了!” “行行行……,这事我不管了,咱们回去吃饭,这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我可警告你,不许再找陈戒麻烦!” “知道啦……”罗羽豪回头指了指陈戒,心说算你小子今天走运。陈戒笑了笑,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罗羽豪这个人并不惹人讨厌,可能这就叫不打不相识吧。 刚回包间,曲雅涵便问:“你俩刚才去哪了?” 陈戒不喜欢撒谎,可也总不能直说出去打架了吧?所以干脆假装没听见,把回答的任务直接丢给了罗羽豪。 “去了趟洗手间。”罗羽豪回道。 “咿呦……”曲思瑶一脸隔应地看着他,“女孩子一起去洗手间也就算了,你们两个男生去洗手间还要搭伴,恶心死了!” 罗羽豪意识到这个理由找得确实不太妥当,赶忙解释道:“我找他有事说。” 曲思瑶好奇道:“什么事这么神秘还要背着人说?” 罗羽豪被她问烦了,甩了一句:“你哪那么多问题,吃你的饭!” 曲思瑶讨了一个没趣,冲罗羽豪嘟了嘟嘴,扭头又跟冯诗楠聊了起来。 陈戒笑而不语,低头吃菜。 冯诗楠和曲思瑶聊了几句后,扭过头来轻声向陈戒抱歉道:“当时不知道晚上会遇到你,我全当闲聊说了几句,没想到他还当真了。” 陈戒知道冯诗楠不是那种搬弄是非的长舌妇,不仅一点没生气,反而说道:“你能有个这样的朋友挺好的。” 冯诗楠见他如此坦然,好奇道:“以前在部队大院,其他男生都惧他三分,可我感觉你好像不怎么怕他。” “他”自然指的是罗羽豪了,陈戒笑道:“人都有弱点,只要找到他的弱点,就没必要怕他了。” 冯诗楠一脸不相信地怀疑道:“你才认识他多长时间,他的弱点你能知道?” “弱点这种事看一眼就知道了。”陈戒笑笑,心说只要知道他是男是女就行了,这种事不用认识也看得出来。 可冯诗楠不知道话里的潜台词,所以在她眼里,这句回答倒是赋予了陈戒些许的神秘色彩。 她现在才真正感觉到陈戒这个人好像真像他自己说的一样确实挺复杂的,传统他也讲,时尚他也懂,现在连别人的弱点也能一眼看出,还真有那么点深不可测的味道了。 要是其他人在她面前故弄玄虚,冯诗楠也不会当真,可是因为陈戒跟她打交道的时候从不说慌,他说的话都经得起事后验证,所以经过一段时间的条件反射,陈戒在她心里已经打上了值得信赖的标签,陈戒现在再说什么,冯诗楠已经不会怀疑了。 冯诗楠笑看陈戒一眼,又说:“那你倒说说他的弱点是什么。”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真相总是很无趣的,所以神秘感经常比答案本身更有吸引力,陈戒知道如果他直言相告,冯诗楠肯定会觉得索然无味,所以他决定卖个关子。他先是嘿嘿嘿地笑了笑,然后蹦出两个字:“保密。” 冯诗楠挖了他一眼道:“真没劲……” 陈戒心说别看你嘴上说没劲,但心里还是好奇的,这种效果总比我实言相告之后你回一句“就这啊”有意思吧? …… 时间转眼来到晚上10点,冯诗楠因为明天有训练任务,所以准备回去,罗羽豪要送她,也张罗着要离开,众人见状觉得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各回各家。 人走茶凉,支撑了整整一天的陈戒终于感受到了强大的困意,他怀念着家里的那张床,和众人简单告别后便迫不及待地上了车。 回到家后,母子二人先是简单收拾了一下,接着吕国萍就来到陈戒的房间,今天经过曲雅涵的介绍,罗羽豪的情况她已经基本清楚,但对冯诗楠却不甚了解,她见陈戒对这位同学关照有加,自然想要聊上几句。 虽说吕国萍满脑子都是西式观念,但在子女教育这块却是出奇的保守,她总觉得陈戒今天对待冯诗楠的举动有些过于殷勤,便想给他敲敲警钟。 可是母子多年聚少离多,平时给陈戒买买东西还行,一旦她意识到将要走近儿子内心深处的敏感区域时,那种客观存在的心理距离便让她望而却步,而这种心理距离的本质正是吕国萍潜意识里的愧疚感。 愧疚感的产生是因为她对母亲陪伴孩子成长的义务心知肚明,但现实却又与这种认知背道而驰,正因为她没有为陈戒的成长付出过,所以当她想要以母亲的身份教育陈戒时首先遭遇的就是底气不足的问题。 而这种心知肚明的认知又是谁赋予她的呢?两个字,自然。当她知道怀上陈戒的那一刻起,这份亲情便沉甸甸地烙印在了她的心里,终其一生无法割断。 闲谈尚未开始,吕国萍就已经自乱阵脚,因为那种愧疚感让她丧失了思考能力。做为吕总,她讲话总能抓住重点;可做为母亲,这会儿她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想过放弃,可是这个念头刚一升起,身为母亲的责任感就告诉她不能对眼前的风险视而不见,但因为吕国萍言未出口就已自乱方寸,这场谈话的实际效果已经可想而知。 其实吕国萍可以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但她总觉得这种话题对于叛逆期的孩子有些敏感,她不想把闲谈变成一场说教,因此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二十四章 您咋来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可她不知道的是,陈戒在陈国刚的教育下基本不存在叛逆期的逆反情绪。 陈戒不听还好,越听越困,他不明白母亲今晚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扭捏,本来坐着说话的他干脆扒在枕头上把话挑明道:“妈,您想说什么直说就好,再拐弯抹角我就睡着了。” 人的意志不统一,内心的几种声音就会处于交战状态,出现这种内耗时人的思路是极不清晰的。 此时吕国萍的内心恰巧存在两种声音:基于愧疚感的放弃和基于责任感的坚持,而这两种声音的力量刚好还是半斤八两、势均力敌,过来人都明白这种心境并不适合展开一场对话,可吕国萍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输给情绪呢? 不过她自己也明白,愧疚感的存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但她没有陈国刚那么多时间去做情感铺垫,如果要把这一切弥补回来再谈的话黄瓜菜都凉了!既然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样,那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趁现在把话说明白的好。 说归说,但是内在因素已经决定了外在效果,吕国萍因为心绪不定,所以当她把主题引到冯诗楠上时,所问的问题也是大失水准,她不问人家有啥优点,学习如何,竟然一张口就问起了人家父母是干嘛的。 这种提问顺序直接造成了陈戒的误解。在他看来这个问题的功利味道实在太重,陈戒理解吕国萍的立场,毕竟都是商人嘛,可是也得分人吧? 生意上的伙伴查查户口就算了,同窗之谊需要搞得这么复杂吗?一上来不问人家有啥优点,学习如何,开口就问别人父母是干嘛的,您这目的性也太强了吧?陈戒就算知道也不想说出来,所以就囫囵应付了几句。 吕国萍见他不想多聊,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人一放松,反倒能够抓住重点了,只听她临了说了一句:“妈有句话得提醒你一下,你现在还是学生,一切要以学习为重。” 陈戒这才明白吕国萍绕了半天究竟想要表达个什么意思,只好当着母亲的面强撑睡意做了一番保证,陈戒之所以敢于保证,是因为他也清楚吕国萍担心的事情在现阶段不可能发生。 心理障碍消失之后,吕国萍便想趁热打铁,她接着说道:“趁着今天有时间,妈想聊聊关于你以后职业规划的事情。” 陈戒这会儿就像处于待机状态的电脑,屏幕虽然亮着,但是CPU早就不转了,他把脑袋从枕头里拔出来挣扎着回道:“妈,我知道您对我的决定有看法,但是这事我和我爸已经商量过了。给我两年时间,如果事有不成,到时我肯定会去考大学,成么?” 陈戒知道吕国萍的强势风格没那么好说话,所以赶忙把话题支开:“明天您不是还要去公司嘛,时候不早了,您也赶快休息吧。” 吕国萍的状态一旦回来确实没那么好说话了,她不管陈戒真困假困,一脸严肃道:“妈跟你说正经事呢!” 陈戒明白吕国萍的性格,真要聊起来,她是不会听自己解释的。吕国萍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她的想法变成陈戒的想法,毕竟她需要的不是道理而是服从。 可陈戒主意已定,介时肯定谁也说服不了谁,这样聊下去一个不留心就得吵起来。 陈戒不想发生正面冲突,但是直接拒绝又容易弄巧成拙,没办法,他只好施展拖字决搪塞道:“妈,我今天已经转了一整天,真的很累了,这么重要的事还是等咱们休息好了再聊吧,好么?” 听到重要二字,吕国萍觉得他还是把这件事当回事的,心说等一两天也无所谓,便道:“好吧,那就等你休息好了再聊。那你早点休息,妈不打扰你了。” 吕国萍刚要起身,陈戒又问:“对了妈,我有两年没来白城了,也不知道这里多了哪些好玩的地方,明天我还没计划,要不您推荐一下?” 吕国萍这才想起一件要紧事,说道:“你不提醒妈都忘了,明天你要在家等一个人。” 陈戒心说既然老妈让自己等人,那这个人我俩应该都认识,可他一时猜不出来是谁,便问:“您让我等谁呀?” 吕国萍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总之你明天哪都不要去,好了,早点休息吧。”说完她就离开了陈戒的房间。 陈戒这会儿早就困得上下眼皮打架了,抱着天塌下来也要睡醒了再说的决心几个呼吸就睡着了。 …… 第二天一大早吕国萍就出了家门,出门前她特意提醒陈戒桌上留了早餐,正是这声提醒把他从梦乡里拉了起来。陈戒跟陈国刚生活的这些年里后者一直只负责午餐晚餐两顿饭,早餐他从来都是在学校食堂解决,这次难得吃到一回母亲牌早餐,陈戒当然不会错过。 他走出房门一看,餐桌上此刻正摆放着一瓶果酱,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和一个盘子,盘子里码着一张煎蛋和两片培根。 这种西式早餐肯定少不了土司切片,可他找了半天都没看到土司的踪影。 正要抱怨吕国萍的粗心大意,没曾想多士炉突然叮了一声,陈戒看着两片刚刚弹起的土司,这才明白吕国萍是因为赶时间已经来不及等这两片面包就绪了,此刻他终于领会了一位母亲百忙之中也要为孩子做早餐的心意。 吃完早餐陈戒一边看书一边等人,一直等到上午十点这个人才出现,那是一位中年女性,可是这个人陈戒压根不认识,而且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此人竟然有这栋别墅的钥匙,没有叫门就直接进来了。 此人显然不知道陈戒的存在,后者在她面前出现的时候着实把她吓了一跳。经过询问陈戒才知道她是物业请的私人看护,寒暄几句后陈戒知道她不是自己要等的人,便又回房看书去了。 到了中午,陈戒见要等的人还没出现,本想给吕国萍打个电话确认下对方的到达时间,可又怕影响她的工作所以没打。没办法出去吃饭,他就只好把冰箱里前天剩的晚饭热来吃了。 大约等到下午三点,门铃终于响起,陈戒过去应门,看清来人是谁后直接惊讶道:“爸,您咋来了?”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三个理由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国刚似笑非笑地反问道:“我咋就不能来了?!” 陈戒心说难怪老妈让自己留门了,家里就一把别墅钥匙被自己带了过来,要是没人留门,老爸不就得吃闭门羹了? 陈国刚的出现让陈戒又惊又喜,他半开玩笑道:“不是您说的送我妈份礼物叫‘眼不见,心不烦’吗?”说完他顺手接过了陈国刚手上的行李箱。 陈国刚进门之后笑道:“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的情况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他环视着房间,逐渐收起了笑容,然后拍了拍客厅的沙发感慨道,“还是老样子……你妈还好吧?” “还算不错,就是太忙了。”陈戒把行李箱放好后从冰箱取出一瓶水,“爸,水要不要先热一下?” “不用,外面正热呢,凉凉喝一口挺好。” 陈国刚接过水后坐在沙发上喝了起来,接着又说:“你妈那个性格想不忙也难,大集体那会儿就是这样,干什么都是亲力亲为,当时那些混日子的都笑话你妈傻,你妈因为看不到希望,这才下海经商的。凭她的机灵劲,只要少几个混日子的帮倒忙,总还是会发光的。” 陈戒这时问道:“爸,其实我挺奇怪的,您在我妈背后明明总是说她好话,为什么就是不肯一起生活呢?反正股票只要联网就能看,在这儿也一样能炒呀?” 陈国刚把水放下笑了笑道: “这你就不懂了,再亲密的关系也是存在距离的,而距离的远近是性格和观念决定的,那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状态不是想当然的,那得需要观念高度统一才能达到。” “你现在能听到我说你妈好话是因为爸掌握好了这个距离,可要是以我们现在的性格住在一起,过不了几天爸这嘴里的好话就要变味儿了。” 陈戒问道:“那您干嘛还要过来,您就不怕距离近了美没了?” 陈国刚笑笑:“爸这次过来有三个原因,一是爸觉得你妈变了,二是爸有些问题想通了,三嘛……” 陈戒发现陈国刚说第一个原因的时候神色之中隐约流露着一种惬意,他就像八卦娱记一样迅速捕捉到了这种情绪,所以没等后者说完便迫不及待地问道:“爸,您觉得我妈哪里变了?” 陈国刚摆了摆手道:“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他觉得夫妻之间的那点小心思哪是陈戒这个生瓜蛋  子能理解的。 “爸……我都高一了,不小了。” “不该问的别问。”陈国刚之前不说是觉得陈戒不懂,现在不说就纯粹是维护母道尊严了,吕国萍妻子一面的小情绪岂是你一个为人子的该打听的?! 被陈国刚接连拒绝两次,陈戒心有不满地小声嘟囔了一句:“既然不让问您刚才还不如别说呢……” 陈国刚没有听清陈戒说啥,但他知道肯定是些牢骚话,因此端起父亲的架子正色道:“你说啥?” “没啥没啥。”陈戒立马再次摆出那副人畜无害的嘴脸,“爸,那第二个原因我能问么?” “这个可以。”陈国刚的脸色平静之中带着一丝严肃,这种表情往往意味着后面将有一场正式的谈话。 “那您是想通了什么问题呢?” “爸最近一直都在反思咱们这个三口之家的家庭关系,之所以不介意拿出来跟你讨论是因为这件事同样关系到你的未来。虽然现在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为时尚早,但爸这个人你也知道,遇事总喜欢提前打个预防针,既然今天聊到这里,说说倒也无妨。” 陈戒点了点头,示意父亲继续。 陈国刚挥了挥手,让陈戒坐到他的旁边,然后说道: “其实你妈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一个人只身在外闯荡,独自面对这些风风雨雨,遇到难处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这对一个女人来说不免残忍了些。” “爸总是刻意与她保持距离是因为你妈总想把我改造成一个趋炎附势、圆滑世故的人,这一点爸不喜欢,可爸又何尝不是想用自己的那套标准去改变她呢?你妈有她传统的一面,也有她现代的一面,这是时代造就的,爸没能及时看懂时代变迁,这是爸的问题。” “但这并不代表爸之前的坚持是错的,这就是我今天想跟你聊的,既然你决定吃股票这碗饭,有一个原则你就必须了解:不要跟趋势作对!” “这个原则不仅对股票市场有用,对于人生也同样适用。而存在趋势的地方,就一定存在阴阳二字,这两种力量的此消彼长形成了自然的循环。” “如果把中国历史看成一只股票的话,爸的观念更适合多头行情,是阳性力量占主导作用时的情况,但当前社会是阴性力量占据主导作用,所以爸的观念暂时无法成为主流,但从长线角度看,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只是短线需要忍耐。” 陈戒又问:“爸,您说阴性力量逐渐占据主导作用此话何以见得?” “爸问你,你觉得当今中国的女性地位如何?” “我觉得已经很好了。” “这个问题你就当学术问题来讨论,爸希望你能举出例子证明你的观点。” “别的暂时想不出来,能想到的就是一直强调男女平等的西方当下女性结婚还要从夫姓,可是中国早就不讲究从夫姓了,不仅不从夫姓,已婚女性甚至已经开始争夺子女的冠姓权了。”陈戒微微一顿,“可这充其量只能代表女性地位提高,说占主导地位还是有点为时尚早了吧?” 陈国刚回道: “股价见顶的时候多头趋势就已经结束了,虽然那个时候还没走出空头行情,但是多空力量已经发生反转,空头力量已经占据了主导作用。” “判断行情反转你不能看趋势,要看基本面。爸之所以说中国现在是阴性力量占主导作用,是从基本面的角度得出的结论。” “基本面有很多维度,从社会结构的角度上说,中国现在的男女比例是严重失调的,虽然主流思潮反感物化女性,但男女之间终究还是有个物以稀为贵的经济规律存在的。” “男人少,女人就要围着男人转,所以东欧男性就算再不堪,家暴再严重,也不愁找不着老婆。” “中国古代男性地位高,除了观念问题,战争导致的男性数量少于女性也是一个客观原因。而女人少,男人就要围着女人转,所以就算现在的女孩子再任性再跋扈,她也不愁嫁不出去。” “爸,这话不对吧?您没见现在一大堆的大龄单身女青年吗?” “爸那个年代的女人嫁不出去叫无可奈何,你们这个时代女性单身是一种选择,女性的选择更多了,这不正是地位提升的又一种表现么?” 陈戒觉得有理,点头道:“明白了,那还有别的原因么?” “还有就是文化层面的原因,也就是现在东西方的观念融合,这一点和唐朝时的情况非常类似,唐朝受胡风影响老百姓的观念普遍都很开放,与今天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才能允许武则天的出现,这和当今越来越多的女性在各行各业崭露头角是同样的道理。” “政策角度上说,建国之初,咱们的伟人就提出‘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这一句话就把女性地位瞬间提了上来。其它国家我不敢说,但咱们国家因为有这三重维度的共振,所以我才说现在的趋势是阴性力量主导的。” 陈戒若有所思地说道:“怪不得您前段时间一直抱着本《新唐书》在看,原来是在琢磨这些问题。” “不错,爸之所以敢这么说,除了基本面的判断外,还有个哲学层面的考虑,这就是物极必反的问题,你觉得伟人为什么要为广大女性同胞正名?” 陈戒回答不出父亲提出的问题,心里一阵紧张过后如实回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这个问题我没考虑过。” “好吧。” 陈国刚没有为难他,又说: “一种观念能被提出并且顺利普及,一定有它的前提背景。” “之所以要提升妇女地位,是因为旧社会把女性压迫得太严重了,三从四德发展到后期出现了很多像裹小脚这样迫害女性的行为,对女德的要求已经完全走了样,阳性力量对阴性力量的控制到达了迫害的地步,这就进入了物极必反的区间,只要时机一到,阴阳的力量就一定会发生反转。” “同样的,西方提出男女平等的口号也不是因为他们多高尚多先进,说到底还是一个哲学问题。同时期的西方社会干的事情也一样,猎巫束腰这些事情也迫害了很多女性。” “猎巫的残酷性自不必说,就是把看着像巫师的女人绑在柱子上活活烧死,迫害至死的女性人数不亚于中世纪的黑死病。” “而束腰表面上看是一种美体手段,可这个东西并不比裹小脚舒服多少,不少西方女姓当时都被这个东西搞得骨折或者内脏变形,所以西方的男女平等口号也是在物极必反的哲学规律下提出的。”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二十六章 物极必反 - 束发之年 - 火峰 “再往前看,后封建时代的女性之所以遭受迫害表面上看是源于三从四德的道德要求,可是三从四德之所以能在宋明时期提出并被顺利普及,说到底还是一个物极必反的哲学规律。” “因为唐朝的男女关系太乱了,是从上到下的乱,唐太宗的闺女高阳公主已婚期间连僧侣这种圣职都敢染指就可想当时的女性跋扈到了什么地步。” “人都有自己的角色,而角色的本分是老天爷定的,人不能太出圈,一旦人道严重偏离天道,老天爷就得开始收拾你了。女人太出圈老天爷就要教女人懂规矩,而男人太出格,老天爷同样也会让咱们知道女人的厉害。” 听了这话陈戒倒是有些不大赞同,他脑子里的私通是《水浒传》里潘巧云和裴如海的“两情相悦”模式,他知道陈国刚说的是高阳公主和辩机和尚的故事,但也不一定是女的勾引男的吧,难道就不能是男的勾引女的? 陈戒因此问道:“爸,您怎么这么肯定是高阳勾引的辩机呢,怎么就不能是辩机勾引高阳呢?” 陈国刚的条理很清楚,当即回道: “史书都是帝王家书,王室成员的负  面评价一般不会乱写,但《新唐书》和《资治通鉴》里都明确记载了是高阳引诱辩机在先,这个我认为假不了。再有就是高阳有动机,辩机没动机。” “史书记载高阳的婚姻生活并不幸福,而当时的社会风气女性婚内出轨也没什么大不了,所以她有作案动机。而辩机是当时玄奘法师最得意的弟子,正在主持规模浩大的译经工程,他没那个闲功夫,要不是高阳在他面前上演了一场活春宫,辩机哪至于落个腰斩的下场。” 陈戒知道父亲是个经得起质疑的人,虽然他已经接受了陈国刚的说法,但他就是想要抬个杠,一来觉得好玩,二来他想看看父亲是不是还有其它的道理好讲。 陈戒于是回道: “爸,虽说史书都是帝王家书,但向来都是后朝修前朝,《旧唐书》是唐人所修,讲黑料时笔下留情倒是可以理解,可《新唐书》和《资治通鉴》都是宋人所修,根本用不着顾忌前朝的皇室脸面吧?” “再有,您刚才也说了,宋朝是女性比较压抑的一段时期,在这种思潮下,史官想当然地把屎盆子扣在女人头上也是有可能的吧?您不是一直说尽信书不如无书么?” 陈国刚见他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笑骂道:“臭小子,你也就是给我当儿子,要是摊上个脾气差点的爹,这会儿早就骂你了,看你到时候还笑不笑得出来!” 其实机锋的趣味陈国刚又何尝不是乐在其中呢? 像他这种心中自成一片天地的人能够相伴左右的往往只有孤独,他对宇宙人生早就有了自己的一套看法,可在这个争名逐利的世界这些形而上的东西又有谁会真正感兴趣呢? 蒋达海关心的是股票,吕国萍关心的是生意,他的心里话除了能跟陈戒说说,还有谁会听呢?父子相依为命的十年间,陈戒离不开他的同时,他又何尝离得开陈戒呢? 陈戒笑道:“如果我爸是别人,我会知趣地降低一点难度,可谁让这个人是您呢?问题不问得刁钻点,也反映不出您的水平不是?” 这个马屁算是拍到陈国刚的心缝里了,让他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好摇了摇头笑道: “看来爸今天不动点真格还真过不了这一关了!” 他轻咳两声稳了稳神色,又道: “这就得说到阴阳这两种力量的特质了,阳发生作用首先体现在物理层面,而阴发生作用则首先体现在心理层面。” “之前说到阳性力量对阴性力量的迫害,猎巫,束腰,裹小脚,都是对身体的摧残,这是物理层面。而阴性力量迫害阳性力量首先摧毁的是意志,而意志摧毁有很多手段,其中最残酷的莫过于败人正念、毁人道心!” “辩机之所以能被玄奘看中,还不是因为他上根利智一心向佛吗?!高阳是找到了自己的情感寄托,却让辩机落了个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下场,这是阴性力量迫害阳性力量的典型模式。” “哪怕爸不看史书里的细节描写,光是从这种迫害的特质上判断也是高阳越轨在先。当这种迫害到达了人神共愤的地步,物极必反就会自然发生。” 陈国刚此时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而阴阳又是一个整体,物理层面的迫害最终会反映到心理层面,心理层面的迫害也会在物理层面有所表现。” “辩机被腰斩表面看是因为失了皇家脸面帝王  震怒,但在我看来,那只是辩机道心被毁一心求死罢了,辩机要是能太太平平地参禅悟道,谁会吃饱了撑得跑去寻死啊!” “等你把这些史书融会贯通就会发现人类社会一直都在轮回中演进,而轮回的推手就是阴阳这两种力量,股票是这样,人生也是这样。” “可是股票和人生又不一样,股票当然是矫枉过正得好,走势不往极端发展就没有做行情的空间。而生活呢,还是中庸些好,否则矫枉一旦过正就变成了迫害。只可惜老百姓不理解中庸,想要做到恰到好处总是极难的,一旦物极必反,便又是一场轮回,来回穷折腾。” 陈戒若有所思道:“我以前看史书更侧重于故事性和趣味性,可是如果用阴阳的角度去理解世界的话,好像确实多了一种连贯性。” 陈国刚点了点头,说:“中华文明能绵延五千年不是没有道理的,咱们的老祖宗是有大智慧的,只不过文化断层太严重,现代人已经很难契入那个境界了,爸的水平也不过是个皮毛。” 陈戒心说您要是皮毛,那这皮毛至少也够武装一头牦牛了,接着又说:“爸,您的意思我听懂了,可您刚才说这事和我的未来有关系,这话又从何说起呢?”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家团聚 - 束发之年 - 火峰 “爸刚也说了,这个周期是阴性力量主导的,是老天爷替广大女同胞找平衡的时代。” “人得势的时候,往往错的也是对的,所以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娇生惯养,任性妄为很平常。爸知道你这个人很传统,等你将来出身社会肯定会有很多看不惯的地方,爸今天说这些就是让你有颗平常心,同时也算是借人生讲股票了。” 如果按陈国刚的思路推演下来陈戒也同意这个结论,可是回到现实却又有一些说不通的地方。 这个年纪的陈戒虽然已经逐渐远离了网络上的娱乐头条,但他不爱看不代表别人不爱看,他还是经常能从周围同学的闲谈当中听到不少八卦新闻,他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便道: “爸,可是网上的新闻还是男性对女性的迫害居多吧?今天谁又家暴谁了,明天哪里又出现咸猪手了,后天谁又把谁猥亵了,这些听上去不都是男性对女性的迫害吗?怎么现在反而成了阴性力量主导了?” 陈国刚回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咱们还拿股票举例子,一个大级别的空头行情想要不断延伸,就需要多头时不时地反扑才能确认关键点位的突破有效,如此才能保证趋势的延续。” “你说的这些表面上看是男性迫害女性,但每次新闻报道出来后舆论不都是在声讨男性,同情女性吗?!” “最后的结果不都是女性地位得到巩固了么?还有,我刚才也说了,阴性力量对阳性力量的迫害首先是精神层面,那些能干出猥亵妇女这种事的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可想而知吧?意志决定行为,意志扭曲了或者瓦解了,除了能在女人身上找便宜,也没别的好干了吧?” 陈戒问道:“迫害?这不是物极必反阶段才会出现的字眼么?您是想说……?” “嗯。” 陈国刚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按理说老天爷比人有耐心得多,做什么事都是以世纪为单位的,有文字记载的这几千年历史总共也就几次物极必反。” “但是现在时代发展太快,什么事情都提速了,虽然暂时谈不上迫害,但趋势如此,那种味道已经有了。爸看你们这代人,很多男孩子比女孩子都秀气,要不是你们校服分颜色,有时候这男女还真是看不出来。” “现在的变性手术,爸只听说过男往女变,还没听过女往男变的,这也是心理首先女性化,继而反映在生理层面的现象。爸觉得这些苗头有问题,一旦再次进入物极必反的区间,男人是痛快了,可女人又得遭殃了。” “可阴阳说到底终究是一个整体,就算后面男人得了势,但是对女性的迫害最终也会反噬到自己身上,最后的结果谁都不快乐,何苦呢?” 陈戒叹了口气,又问:“可按您的推演,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吧?” “谁说的?三从四德先秦就有,为什么一直到了宋明才大行其道?说到底还不是先秦时代的老百姓本分嘛!” “那时候的女性天然就知道这些道理,自然没有普及的必要。反过来也一样,那个时候的男人虽然糙了些,但和今人比起来至少也算得上光明磊落,所以压根也不会色胆包天到用裹小脚这种手段去满足自己的病态审美。” “人只要守好本分,别走极端,用中庸精神生活就不会发生物极必反的悲剧。如果咱们这个年代的老百姓能意识到这些问题,就能软着陆。” “历史是由人来书写的,而人是有主观能动性的,否则就不会称之为‘万物之灵’了。”接着他又自嘲了一句,“虽然这种灵性越来越弱,但有总比没有强吧?” 陈国刚长叹一声,接着说道: “爸今天跟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首先守好自己的本分,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心里要有个数,别和趋势做对,但也不要随波逐流。”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时代对男性算不上友好,有些现象你要忍耐,有些选择你要慎重,别人能不能软着陆爸管不了,但咱们父子一场,爸希望你能意识到这些问题,别像爸一样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差点还把你给连累了。” “说这些干嘛……”这么多年过来陈戒早就理解了父亲的难处,所以结尾那句算是抱歉的话让他不免觉得言重,“爸,听您这意思是决定搬过来和妈一起生活了么?” 陈国刚本想回一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可是转念一想,这句话在当今什么话都能联想出引申意的环境下有点歧义,用来在子女面前形容父母之间重归于好总觉得怪怪的,于是改口道:“好事向来多磨,爸不着急这一两天,这次先来探探路,看看情况再说。” 陈戒点点头,对陈国刚的选择表达了尊重。虽然这场谈话接近尾声,但埋藏在陈戒心里的那个困惑却在此刻蠢蠢欲动了起来,就当新一轮谈话将要再次拉开序幕的时候,门口传来的钥匙扭动声却同时吸引了父子二人的注意。 开门的自然是吕国萍了,不过她推门进来的时候并没急着跟这父子二人打招呼,而是首先把司机让了进来,司机此时正捧着大包小包艰难行进着,怀里摞着的各种盒子已经完全遮挡了他的视线,以至于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东西放在餐台上就好。”吕国萍吩咐道。 “好的。”这位司机见吕国萍家里有客人,放下盒子后知趣地回道,“吕总,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有事您再打我电话。” “行,小马辛苦你了,路上注意安全。” “吕总哪的话,那您先忙,我告辞了。” 司机离开后,吕国萍如释重负地坐到沙发上,接着吩咐道:“老陈帮我拿瓶水,累死我了……” 陈国刚冲陈戒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就起身向冰箱走去。吕国萍一贯溺爱陈戒,跑腿这种事只要陈国刚在是绝对轮不到陈戒的。 一家三口刚一碰面,陈戒就有一种从传统中式家庭切换到现代中式家庭的感觉,他咂摸着陈国刚之前才讲的阴阳周期论,发现确实有点道理。 吕国萍接过水后发现瓶盖已经拧开了,嘴角微微扬起后接着问道:“你今天怎么过来的,不会又是坐地铁吧?” “我坐小吴的车过来的。” 吕国萍来不及喝第二口便迫不及待地回道:“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终于舍得坐车啦?”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二十八章 相向而行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国刚之前每次过来都是乘坐地铁,吕国萍最初派司机接过他两次,见他不坐,懒得跟他生气,后面也就不再安排司机接送了。 可陈国刚之所以不喜欢坐车,一是地铁方便不会堵车,二是沿线基本都是陆上轨道,他觉得坐在窗边欣赏城市风景要比坐在车里看拥堵的车流来得惬意,而且机场又是始发站,不愁没座位,何必非要坐在车里跟一位陌生司机没话找话说呢? 陈国刚跟吕国萍不一样,后者是老板,是花钱雇人的,司机要看她的眼神行事。而陈国刚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如果司机心情不错想要聊两句,他是一定会照顾对方心情的。 可是大家视角不同,爱好不同,别人聊的话题真正能让他提起兴趣的实在不多,而他也极知趣地从不跟别人聊什么哲学、阴阳,毕竟太枯燥。 陈国刚有调动气氛的能力,但并不代表他享受这个过程,很多时候他宁愿没人搭理他,这样他就能安静地呆上一会儿。 可在吕国萍看来,陈国刚的品味实在太老土,这种先入为主的否定让两者之间很难沟通。 最初两次陈国刚来前都说过不用车来接他,但吕国萍总认为他愿意坐地铁是因为不知道坐车的舒服,所以还是坚持给她派车,结果闹得很不愉快,两人因观念不同造成的摩擦又何止这一件事呢? 陈国刚从来相信钱跟快乐没关系,而吕国萍却一直认为人有了钱才能快乐。两人谈恋爱的时候,当时的物质还很匮乏,所以这种信仰差异体现得并不明显,那时陈国刚对艰苦岁月的豁达反而成了他的独特魅力。 可是随着日子越过越好,这种底层信仰的冲突终究还是爆发了。 陈国刚是理性的人,他对观念的评价从不会用好与坏这种带有感情色彩的字眼,他只看一种观念衍生出的结果。 好比吕国萍觉得钱很重要,只要她能如理如法地去求,陈国刚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只要老婆开心,别说坐车了,哪怕她想坐火箭陈国刚也没意见。 可是吕国萍对陈戒的溺爱他就很反感了,因为这种观念衍生出的结果不仅会把陈戒害了,对社会的良性发展也是不好的,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才会和吕国萍据理力争。 可是吕国萍对观念的理解是先天带有好坏标签的,她的评判标准并不是看结果,而是看你跟我的观念是否一致,跟我一样就是好的,跟我不一样就是不好的。 所以当她发觉陈国刚不喜欢坐车的时候,便要想尽办法改造他。 陈国刚承认吕国萍的自信,可自信很多时候不正是来源于无知么?陈国刚本来无意改变她,之所以后面动了这个心思,正是因为后者对自己的生活态度缺乏基本尊重,我可以装糊涂,但不能真糊涂吧?!我可以迁就你,但能不能把迁就当成是一种关心而不是你观念的胜利呢?! 可是吕国萍太自信了,陈国刚对她的改造简直就如蚍蜉撼树,一直以来他都搞不清楚吕国萍那种自信到底是从哪来的,直到最近当他想通了这阴阳之间的周期关系时,他才不得不感慨人真是不能和趋势作对啊! 古语有云:正所谓穷则变,变则通。事情想通了,陈国刚就要行动了,从未想过离婚的他第一次动了这个念头,毕竟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可当他接到吕国萍让他过来的那通电话后他又选择了放弃,他终究还是不忍心放她一个人在人海里漂泊,而且人生路漫漫,就算这里不忍其它的地方也要忍,人怎么活不都是这样一辈子么? 既然时代如此,陈国刚决定忍耐,但是也有底线,他这次来就是想看看忍耐和底线之间的这个夹缝能不能让他生存。 庆幸的是陈国刚改善夫妻关系的意愿并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他在陈戒身上投入的心力多年之后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了,吕国萍的强势风格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之前她给陈国刚派车时的态度是否定在先威慑在后,往往直接一句:“你这种人活该过一辈子苦日子,反正车给你派了,爱坐不坐!” 说完吕国萍就把电话撂下了。坐车坐地铁本是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可陈国刚就是要赌这口气,所以才非要坐地铁。 可是这次吕国萍再张罗派车就不是这个口吻了,她说的是:“你有两年多没来了,白城的变化很大,你想坐地铁看看风景也好。车我也会派,你要是累了就坐车,要是不累想看风景就坐地铁,一切随你。” 这话听着多暖和呀!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这份心意陈国刚要是不收下来也就太不识趣了,风景就算再漂亮也比不上一颗温婉如玉的心吧?那还有啥好说的,坐车呗! 而吕国萍刚才说“太阳打西边出来”的那句话在陈国刚听来也完全没有了揶揄的问道,反倒有一种夫妻之间打情骂俏的感觉。 他不明白吕国萍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现在确实有一种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的感觉。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就算吕国萍释放出了善意,但陈国刚那颗时刻提防对方出口伤人的心却始终没有放松下来。 唉!两口子在一起到了要时刻小心提防的地步,这日子过得确实挺悲哀的。 陈戒这时已经站到了餐台边上,他看着大大小小的盒子,笑道:“爸,您今天可算来着了,我妈这是高规格接待呀。”接着他又发现了一个绑着蜡烛的四方盒子,估计里面是生日蛋糕,便问,“今天有谁过生日么?” 吕国萍先是一愣,看着陈国刚问道:“你没跟儿子说么?”接着她又看看陈戒,“今天是你阴历生日,你忘啦?” 陈国刚之前说的三个原因,第三个就是过来给陈戒过生日,哪知道没等他说完就被陈戒打断了。 陈戒已经有些年没过生日了,早就把这茬忘了。而陈国刚也没有提醒陈戒过生日的习惯,要不是吕国萍张罗,这父子俩肯定早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生日这种事庆生是其次,主要还是为了借着生日的由头热闹一次,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老百姓的讲究也多了。 陈戒老家近些年来流行起的新风气是阴历生日跟家人过,图个团聚;阳历生日跟朋友过,图个热闹。不担心自己一年涨两岁的两个生日都会过,怕自己老得太快的就只过一个。 而这父子俩之所以不记生日其实也是有历史原因的,说到底还是原生家庭闹的,过生日本来就图个团圆热闹,但一家总共三口人还经常缺一个,这生日不过还好,一过反而把这个问题突显出来,这感觉就像一个刚失恋的人去参加别人婚礼一样,啥滋味? 陈国刚不想在这方面刺激陈戒,所以不仅儿子的生日从来不提,就连自己的生日也从来不过,当然,陈国刚那代人也没过生日的习惯。正是因为陈国刚的处处谨慎,才勉强把原生家庭对陈戒的负面影响控制在了最小范围。 在陈国刚那个年代,接触过“原生家庭”概念的人就像当时的大学生数量一样稀缺。而陈国刚恰巧两样都占了。 他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上学期间又特别喜欢泡图书馆,正所谓天天围着锅台转,总有吃到肉的一天,当时国外已经开始研究原生家庭的问题,而他无意间又正好翻到了一些研究报告,这个问题虽和他的专业无关,但也引发了他浓厚的兴趣,随着了解的深入,他逐渐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当时他就预见,随着中国传统社会形态的瓦解和文化自信的缺失,新的社会形态肯定会和西方逐渐接轨,到时候原生家庭的问题肯定也会突显出来。 没想到,这个问题首先就落在了他自己的三口之家里,可是因为他事先有了思想准备,所以整个处理过程都能尽量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正所谓三岁看老,陈国刚做为父亲总还是不希望陈戒因为童年时期的不幸而让他余下的整个人生都笼罩在阴影里。 可是过生日这事陈国刚不提,吕国萍会提呀!前者虽然提醒过她可吕国萍因为信息不对称哪里听得进去,刚下海的头两年吕国萍忙事业顾不上,可是手头刚一宽裕她就开始张罗这事,虽然人经常回不来,但是礼物却每年必到。 连着三年,陈戒就烦了,当时他就立了一条规矩:要过生日,可以!但必须一家三口全部在场,否则这事儿谁也别提! 吕国萍多疼儿子呀,那是有求必应啊!要求提出来的当年她就专程跑回去给陈戒过生日,回家当然不能空着手了,那几年吕国萍正好跟欧洲的酒庄搞外贸,所以总会带上几瓶洋酒回来,今年威士忌,明年白兰地,后年红酒还要带个醒酒器。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有个规矩 - 束发之年 - 火峰 正所谓有钱讲究,没钱将就。吕国萍的钱越赚越多,规矩自然也越来越大。 喝个威士忌要用专用杯,喝个白兰地必须兑雪碧,喝红酒还非要整个醒酒器。关键她还不自己动手,总是把陈国刚使唤来使唤去。 雪碧的比例不对要说,醒酒的时间不到也要说,陈国刚对酒本就没有多大兴趣,搞这些东西烦都烦死了,一个生日过下来心情全没了。 在陈国刚看来,吕国萍这套就是形式主义,一家人难得团聚,一起说说话谈谈心哪怕做个游戏打个哑迷都比折腾那些东西强啊,你这就是本末倒置嘛! 可是动口吧容易吵,动手吧舍不得,最后还能咋办,忍呗……吕国萍回来不过是给儿子过个生日,呆不了两天,他不想为了这点事弄个鸡飞狗跳破坏气氛。 几个生日过后,陈戒也看出了父母二人的性格差异,心说把这两位放在一起时间久了不吵才怪!他本来是想借此机会一家团聚,现在看来也是多此一举,陈戒也看开了,以后也就不再张罗过生日的事情了。 可这生日算算也有些年头没过了,今年吕国萍唱的又是哪出呢? 吕国萍之所以突然张罗着给陈戒过生日,还要说是陈国刚多年的布局终于开始发挥作用,而陈戒就是打通这道关节的关键,经过母子下厨时的闲谈,吕国萍终于开始怀疑自己,只要她不再固执己见,愿意接受一些不同的声音,陈国刚的目标就算达成了一半。 陈戒的生日吕国萍是一直记着的,儿子的规矩她知道,一家三口人不齐时她自然不会提起。 可是经过之前的闲谈,她对陈国刚的看法已经发生微妙的变化,从最初的否定变成了观望,加之现在的她越发珍惜家庭生活的温馨时光,这次竟然没有计较陈国刚的缺席主动打电话让他过来,而理由嘛就是想给陈戒过个生日。 陈国刚接到电话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没睡醒,吕国萍以前跟他说话向来直来直去,谈恋爱的时候就是这样,想他直接就说想他,从来都不拐弯抹角,婚后也是这样,数落起人来也是一点余地不留。 他没想到,吕国萍这次竟然学会找理由了,而且语气还多了一种欲露还羞的含蓄。 吕国萍当时刚处理完海关临检的事情,打电话的时候已是凌晨,陈国刚被电话吵醒,大脑还没恢复运转,于是多嘴关心了一句,问她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刚一问完他就后悔了,因为按照吕国萍的脾气她肯定会说“刚忙完,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天天窝在家里”。 没曾想吕国萍不仅把刚才处理的紧急事务跟他讲了一遍,结尾还加了一句:“忙一忙挺好的,省得回家又是一个人。” 陈国刚多聪明啊,当然听出话外音了,他肯定不会神经大条地提醒她“不是还有陈戒陪你嘛”!这可能就是现在网络上流行的“求生欲”吧。他觉得吕国萍这是给自己递台阶,于是试探着说了一句:“咱俩确实好长时间没见了。” 夜晚的朦胧总会把女性衬托得很温婉,吕国萍说话的声音很轻柔,她说:“今天是陈戒的阴历生日,咱们儿子的规矩你知道,白天你有时间吗?我想咱们一起给他过个生日。” 要不是吕国萍管陈戒叫儿子,陈国刚甚至都要怀疑电话那边是不是她本人了,该不会是哪位喝醉酒打错电话了吧?吕国萍啥时候这么客气了,还知道问一句“白天你有时间吗”? 事有不巧,蒋达海白天还真约了他看股票。陈国刚理解他挨套的心情,可是事有轻重缓急,反正国庆节股市休市7天,只要在开市前帮他把后面的操盘思路理清楚就可以了。现在吕国萍这边明显有情况,陈戒的生日又在当天,按优先级排也是这件事最紧急了。 “现在去的话还有票么?”陈国刚这么问自然是答应了。 吕国萍笑了,那笑声让陈国刚有些恍惚,竟有一种刚恋爱时的感觉,她说:“票的事交给我就好,肯定亏待不了你。” 挂了电话,陈国刚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跟蒋达海打声招呼,所以特意给他留了一条消息:“你嫂子有事让我过去一趟,白天见面取消,你的问题开市前帮你解决。” 不料蒋达海这只夜猫子这个点了还没休息,几乎秒回了一句:“明天几点的车,老弟送你过去。” 陈国刚不想连着麻烦他,趁着今晚心情不错跟他开了一句玩笑:“你的瓦数太大,老哥我还是自己上路合适。” 蒋达海心说这是把我当电灯炮了,可是面对这么孩子气的回复他也不好硬声硬气地坚持,只好翻出了和小孩子们聊天用的表情包回了两个痛哭的表情借以表达被陈国刚抛弃的心情。 …… …… 可是陈戒听到要给自己过生日并未表现出应有的高兴,一是他已经习惯了平淡的生活,突然热闹起来反倒有些不适应;二是他不希望父母为了给自己过生日强颜欢笑,那种感觉太不自然。 除此之外,陈戒还额外多出了一种警觉,因为按照他的历史经验,生日期间他需要时刻注意父母之间那些细微的情绪波动,只有这样,才能在关键时刻充当救火队员。 都说这个年头的父母不好当,可是这个年头的孩子难道就好当了?! 陈国刚下厨已经下出了条件反射,他看着餐台上大包小包的食材,知道光是制备就要花费不少时间,虽然时间还早,但他已经很自觉地打算准备晚饭了,只听他站起身说道:“说吧,晚上想吃啥?” 没想到吕国萍这时又把他按回到了沙发上,笑道:“你坐好,今天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一听这话,陈氏爷俩顿时一脸黑线,心说你(您)做的饭那能吃嘛! 吕国萍看到爷俩的表情立刻不服气道:“干嘛,小瞧我啊!”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三十章 喜忧参半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国刚为了照顾她的自尊心,只好说道:“哪敢呐,你这大过节的也不休息,还是我来下厨吧。”说着又要站起来。 吕国萍没让他起来,说道:“行啦,知道你们不放心我的手艺,所以今天晚上咱们吃火锅。这总没意见了吧?” 陈国刚笑笑,说:“不是有意见,我是怕你累着。” 吕国萍挖了他一眼,说道:“得了吧,你们爷俩那点小心思早写脸上了。”说完她像赶鸭子一样摆着手,说道,“行了,我要准备开工了,你们别添乱,该干嘛干嘛。” 陈戒依旧很警觉,一边上楼一边留意着楼下的动静。 陈国刚不知道吕国萍这话是真是假,万一来个反话正说,他没听出来那就糟了,他悬着的那颗心依旧没有放下,所以跟在吕国萍身后看看她需不需要搭把手。 吕国萍见他跟着自己,疑惑道:“都说不用你了,跟着我干嘛?” “真不用帮忙?”陈国刚再次试探道。 “真不用。”说完她揉了揉陈国刚的衣服,“先去洗个澡吧,瞧你这一身汗。” 陈国刚见她确实不用自己帮忙,一边朝浴室走去一边嘀咕道:“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嘀咕什么呢?” “呵呵,没事。” …… 陈国刚洗完澡的时候陈戒正在书房看书,书房就在浴室隔壁,他听陈国刚从浴室走了出来,便把房门压开一条缝,露出半个脑袋悄声道:“爸,快来,有要事相商!”没等陈国刚把头发擦完,陈戒便一把把穿着浴袍的他拉到了屋里。 “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陈国刚笑骂道,他刚一进屋就瞧见了满屋子的奖杯证书,惊讶道,“呦呵,几年没来,这屋里的奖杯可是越来越多了,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书房设计得大一点。” 陈戒埋怨道:“爸,我找您说正经事呢,您还有心思开玩笑……” “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陈戒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把书房里原本隔着办公桌摆放的两把椅子摆到了一起。陈国刚不解,问道:“少爷,您这是要干嘛呀?” 陈戒笑笑,说:“这样交心没有距离感。” 陈国刚坐进其中一把椅子,说道:“现在没有距离感了吧,说吧,找爸啥事?” 陈戒坐定后,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问道:“爸,我是不是特虚伪的一个人?” “啊?”陈国刚心说这都哪跟哪啊!他一脸困惑地看着陈戒,“少爷,你是受啥刺激了?”以往陈戒找他答疑解惑陈国刚都能很快进入状态,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他就是很难严肃起来,这可能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陈戒一脸正色道:“爸,我现在是在很严肃地跟您讨论一个问题。” “呦,怨我了……”陈国刚轻咳两声稳了稳神色,“说吧,爸听着。” 接着陈戒就讲起了昨天在外面遇到冯诗楠后的一系列遭遇,可是刚讲到医院部分,陈国刚就坐不住了。 他说:“儿子,你们这个时代的孩子到了这个年龄会有这些困惑倒也正常,只是你不觉得这种问题找你妈聊更合适吗?” 讲理性讲逻辑是陈国刚的强项,可让他解决一个青春期男生的情感问题他还真是有些发怵。 陈戒面露难色道:“爸,我妈的脾气您也知道,一聊这种话题肯定免不了上纲上线,然后再说一些学习为重的场面话,昨天晚上她就已经暗示过我了,可我只是想了解我自己,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国刚轻叹一声道:“好吧,那你继续说吧。” 陈戒讲归讲,但他的目的不是讲故事,而是通过展现自己的心理轨迹让陈国刚帮他分析之后那种漠然的原因,所以那些导致他荷尔蒙水平发生变化的小细节他都有意识地略过不提,即将16岁的陈戒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当陈戒讲到和冯诗楠分别后在花坛边上产生的那种漠然、冷漠还有麻木时,他再次问道:“爸,我是不是很虚伪?” “嗨!”话到此处,陈国刚终于知道陈戒的困惑源于何处,他说:“那种情绪虽然和麻木、冷漠有些类似,但终究不是一个东西,那种情绪不叫漠然,叫虚无感。男人和女人不一样,是虚无感很强的生物。” “爸,啥是虚无感啊?” 陈国刚回道: “这么说吧,当人类对终极命题的拷问和现实发生碰撞时就很容易产生这种感觉。” “比如我是谁,我生从何来死向何去,时间是什么,空间是什么,这些就是终极命题的范畴,可是当这些问题和吃喝拉撒睡交织在一起的时候,人的虚无感就产生了。” “当这种感觉很强烈的时候,人就会遭遇意义危机,就会问自己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哪怕是热恋中的男女,女人觉得爱来爱去挺有意思,可男人却经常反问爱来爱去有啥意思。” 陈戒见他说得绘声绘色,笑问:“爸,您咋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您和我妈谈恋爱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陈国刚微微一笑,说道: “男人都一样,爸也不例外,而且越有灵性的人虚无感就越强烈。爸以前见网上有人批判儒家学说是反人性的,其实他说错了,儒家学说不是反人性,而是反兽性,但儒家也确实不是人性教育,而是灵性教育,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圣贤教育。” “你接受了这么多年四书五经的熏陶,灵性就是熏也熏出来了,要是没有虚无感,那才说明你跟那些阳奉阴违的人一样虚伪呢。” 虽然他给陈戒平了反,但陈国刚现在也是喜忧参半,喜是因为他现在很确定陈戒就是适合吃股票这碗饭。 股票这种东西只有两种人格能对它发生兴趣,一种是赌徒人格,另一种就是苦行僧人格,在这个市场里,前者占比八成左右,后者占比不到两成,而前者进场的主要任务就是给后者送钱的。 一个人的性格特质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决定了他能不能在这个市场里盈利。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三十一章 忧从何来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国刚有一点没跟陈戒点破,所谓的虚无感其实是道心的一种衍生物。 古语有云:道是无情胜有情,陈戒之所以总认为自己对父母、对高格立、对冯诗楠的感情本质上没什么差别,那是因为他秉持的是大爱,这和他吃不悄空乘人员单膝跪地为他服务是一样的情感,这是道心有情的部分。 而虚无感则是道心无情的部分,无情有情一齐构成了道的一体两面。以“无情”代指道心,实说道之“有情”胜过世间之“有情”,便是“道是无情胜有情”的真意了。 但是有了道心并不意味着能在股票市场里赚到钱,这中间还有一个自律的鸿沟,否则也就不能称其为“苦行僧”了。 而在跟陈国刚生活的这些年里,陈戒的生活起居一直都很规律,已经基本养成了自律的习惯。陈国刚对自己很自信,他相信有了陈戒秉性的大前提,再辅以自己的悉心教导,陈戒这颗金子想发光应该不成问题。 既然皆大欢喜,陈国刚又忧从何来呢? 陈国刚做股票的十几年里,见过的股友不计其数,他见过不少拥有赌徒人格的大户,他们靠着一轮牛市积累了万贯家财,可是一轮熊市便又被打回原型,甚至有些人根本活不到熊市,一趟澳门回来就已经倾家荡产了。 除此之外,他也见过个别拥有苦行僧人格的股友,他们过着极自律的生活,平日里深居简出,严格遵守着自己的操作纪律,多年下来一个个都成为了当地的隐形富豪。 他们对于市场规律早就了然于胸,从市场获取财富就像从自来水管里取水一样轻松。 可这些“苦行僧”真正感兴趣的往往并不是财富,终极问题对他们的吸引力才是最为致命的。 陈国刚就遇到过这么一位欧姓大户,此人好像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天命,在遭遇了一次重大亏损后,他竟满心欢喜地说道:“看来了却尘缘的时候到了。”说完他就一头钻进了终南山,至今音讯全无。 而这一类人在拥有“苦行僧”人格的股民人群中并不算少,就算没有遁入空门,也往往孑然一身,虽然心灵获得了自由,可是追求自由的过程又何尝不是痛苦的呢? 和逃避现实的那一类人不同,这些人对于人生的重大抉择都是在现实环境无法满足灵性成长的需要时做出的。 人生有时说简单也简单,除了生死,所谓大事无外乎金榜提名、洞房花烛。 而陈戒摆明了是个不走寻常路的性格,别的学生有机会进重点高中高兴都来不及,可他却偏偏要去思考上大学的意义。这种人一旦面临重大抉择也是个麻烦事,因为他总爱问个为什么。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巴不得赶紧关灯办事,他这种人不把问题想明白,这裤子且脱不下来呢! 以陈国刚的多年观察,对于这类人,感情问题注定是个大坎儿。像陈戒这样的,恋爱就像一个激活灵性的触发器,别看他现在还只是处于虚无感的阶段,真要谈起来,一旦灵性彻底激活,束缚感就会首当其冲地让他感受到不自由。 有诗曰: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用来形容他这种人再合适不过。但这并不代表陈戒就是当今泛自由主义的拥护者,只是说他在面临人生轨迹的重大改变时,更适合谋定而后动这条路。 可对陈戒这种虚无感很强的人而言,适应了恋爱关系也并不代表万事大吉,因为接下来还有恋爱意义的拷问,万一没答案,到时候不免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只要他心生退意,道心有情的一面就会对他进行强烈的道德审判,那时候可就不是漠然而是痛苦了。 这个坎能过去倒也罢了,可如果最终还是选择退出,哪怕他在心理层面和那种喜新厌旧始乱终弃的人存在本质不同,但干出来的事情却是完全一样的。 陈国刚身为父亲,虽对陈戒的未来一直持开放态度,可做为一个秉持祖宗传统的世俗人,他总还是希望儿子能娶妻生子、开枝散叶的,毕竟家里就这一根独苗,要是在他的眼皮底下断了香火,百年之后他也不好向列祖列宗交待。 可在婚姻问题上,他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实在没什么底气去引导陈戒,所以只能想了一招欲擒故纵的办法。 “儿子,你这个性格实在话讲过于理性,你得答应爸一件事情,在想明白一个问题之前不要冒然谈朋友。” 不是上纲上线的提醒陈戒并不抵触,他道:“什么问题,您说。” “这个问题就是恋爱的本质,爸说的是以婚姻为前提的严肃恋爱,其它不算。” “啊?恋爱还有本质?” “感性是伪装,理性是本质,什么事情都有本质的一面,恋爱当然也有了。” “哈!”陈戒抖了个机灵道,“要是我明天就想到了,您难道还能允许我早恋不成?” “呵呵。”陈国刚笑笑,“你要是真想明白了,你就不想谈恋爱了。” “啊?恋爱的本质很负面么?” “不是负面,恋爱有它可爱的一面,但如果你真的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你会发现恋爱这种解决方案太笨了。”陈国刚说完就呵呵笑了起来,俨然是早就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陈戒央求道:“既然答案您已经知道了,那就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呗……” “我的答案是我的,你的答案得靠你自己想。”陈国刚之所以不急着说出答案,是因为他知道陈戒适合的是谋定而后动这条路。 但是谋定是需要时间的,他现在就是要用这个问题让陈戒在恋爱发生前把该想明白的问题想明白了,就像思考要不要考大学一样,陈戒这种人必须经过思考有了心理准备才能对人生的重大事件做出选择。 如果早早地让他像没头苍蝇一样撞上去,天知道他到时候又会玩出什么新花样。 “你们俩聊啥呢,叫你们吃饭也听不见。”吕国萍推门埋怨道。 陈国刚笑笑:“聊些男人之间的话题。” 吕国萍撇了撇嘴,做了个眼白上翻的无语状,然后说道:“换洗衣服放你床上了,赶紧把衣服换了,别总穿个浴袍走来走去的。” “好嘞!”陈国刚接到命令立马起身离开了书房。 陈戒的困惑得到排解,正感心情舒畅,便冲吕国萍敬了个礼打趣道:“一等兵陈戒听候首长指示!” 吕国萍被儿子逗乐了,笑道:“我的小寿星,下楼吃饭吧。” “是!” 陈戒正要朝楼下走去,吕国萍又喊道:“妈买了三种底料,你看爱吃哪种自己选……!” “知道啦!” …… 父子二子坐在书房谈话的时候,吕国萍就打开了家里的中央空调,等三人围炉而坐时,家里的温度已经很凉快了,这个室温吃火锅再惬意不过了。 “我买了三种料,看你想吃哪种。” 陈国刚看着那些装蘸料的易拉罐,有重庆的油碟、沿海的海鲜碟和北方的麻酱碟,他选了一罐麻酱底料倒入碗里,然后说道:“现在的东西真方便,都用易拉罐装了。” 吕国萍调着碗里的海鲜料说道:“这东西早就有了,你们平时不吃火锅么?” “我们想吃火锅的话一般都到外面。”陈戒回道,顺便也没忘了给吕国萍带个节奏,又说,“家里吃火锅铺的摊子太大,只有我爸一个人又洗菜又收拾总是忙不过来,要是您在的话,一个准备,一个善后,就都转开了。” 吕国萍听出了陈戒的言外之意,不过她却给出了另外一种解决方案:“你和你爸一起来白城生活怎么样?” 听到吕国萍的建议陈国刚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次过来只是探路,他还不确定自己和吕国萍是否能够重新生活在一起,毕竟从他进门开始,那颗悬着的心就一直都没放松下来,要是按现在这种状况住在一起,天天提心吊胆那得多累啊! 可表达反对的话,很可能又把这将将拉近的距离再次拉远,所以这话陈国刚没法接,只好装起了哑巴。 倒是陈戒很平淡地回了一句:“妈,我不想转学。” “白城的教育条件比咱们那儿好得多,等你来了就知道了。” 可陈戒在乎的根本不是教育条件,不知为何,当吕国萍说出这个提议时,陈戒感到的不是欣喜而是伤感,他总有种恋恋不舍的感觉。 虽然那片土地并未带给他多少快乐,五岁的时候母亲就是从那里离开了他,之后的学生时代他也基本都是独来独往,可当他意识到自己真的有可能离开那片故土时,心底里那一股浓到化不开的乡愁却出其不意地涌了出来。 他想起了搬家前楼下的那家牛肉饺子馆,上小学时每次考出好成绩他都会被陈国刚带到那里大吃一顿,哪怕陈国刚最困难的那几年,也一直雷打不动。 第一卷 束发之年 第一百三十二章 束发之年 - 束发之年 - 火峰 虽然那家店的味道至今令他记忆犹新,但当回忆泛起的一刻,那种味道却更像是一种记号,一种烙印,沉甸甸的。 他想起了教他玩空竹的老大爷,和同龄人没什么共同语言的陈戒,却总是能和这些退了休的老人家聊到一处,也许是隔辈亲的关系,这些老大爷都对他格外照顾,以至于他每次假期都能学会点新玩意儿,空竹、陀螺这些东西他远比同龄人玩的溜。如果到了白城,还会有这样的老大爷么? 他想起了老家的天,老家的云,老家夏天的蝉鸣,老家冬天的雪景,甚至连自己那晶莹剔透的冻鼻涕在这场回忆里也变成了风景。 白城是很繁华,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老家和这种国际化都市的绚烂确实无法相比,甚至走在街上都能感受到那种小城市独有的落寞和萧索,可乡愁这东西真的很怪,身处其中之时也没觉得这片生你养你的土地有多好,可当你真要离开的时候,那种五味杂陈,那种难以割舍又是怎么回事呢?!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就算陈戒再有不舍,也总有离开故土的一天,只是现在看来时候未到罢了。 一家三口的团聚提议因为陈戒突然泛起的乡愁就此搁浅。陈国刚随之松了口气,吕国萍则有些百无聊赖,三口人看着锅里蒸腾的气泡发起了呆,一时间竟连一个话题都找不出来。 倒是陈戒首先打破了僵局,他说:“妈,不是还有生日蛋糕吗?咱们吃蛋糕吧。” “对对对,妈去拿蛋糕。”吕国萍从冰箱里取出蛋糕后说道,“过了今天,咱们的陈戒就16岁啦。” 吕国萍从袋子里取出生日必备的各种配套用具,她想亲自给陈戒戴上生日帽,可后者觉得那顶纸做的帽子实在幼稚,所以死活不戴。 陈国刚则趁这对母子打起攻防战的时候一边笑一边默默点燃了蜡烛。吕国萍拗不过陈戒只好作罢,她见蜡烛点亮,便走到开关前面把灯熄灭。三口人围着生日蛋糕一起唱起了生日歌,吕国萍还单独为陈戒唱了一遍英文版的,别说,她的美式发音确实很优美。 生日歌唱罢,吕国萍提醒陈戒许愿,陈戒起初不太情愿,怎奈禁不住母亲的催促只好做了个样子。 “跟妈说说,你许的什么愿望?”吕国萍好奇地问道。 “愿望说不出来就不灵了。”其实陈戒什么愿都没许,每天成千上万的人过生日,如果许愿真的有用,天下早就大同了。可正所谓无中生有,空穴来风,也许正因为什么愿都没许,却反而让未来包含了无限可能呢? “也对,那妈就祝你的愿望早日成真。”说着话吕国萍拿起乘着红酒的酒杯,“来,咱们一起碰一个。” 平日滴酒不沾的陈国刚趁着今天高兴也倒了些红酒,虽然那个醒酒器还是阴魂不散地摆在旁边,但今天负责醒酒的并不是他,而是吕国萍。陈国刚乐得清闲,喝起酒来也是洒脱得很,刚一碰杯便一饮而尽。 “呦,你喝慢点儿。”吕国萍关心道。 陈国刚摆摆手:“没事,今天高兴。” 陈戒杯里的液体虽然颜色上与红酒无异,但从杯底不断冒上来的气泡还是暴露了它的本来面目。就算喝的是碳酸饮料,但气势上陈戒却丝毫没有服输的打算,他见陈国刚一饮而尽,跟着一仰脖,也把杯中物干了。 “我也干了!”陈戒这话乍一听也是义薄云天。 陈国刚扒拉着陈戒的脑袋笑骂道:“你快拉倒吧!” 陈戒捂着后脑勺委屈道:“妈,我爸扒拉我!” 吕国萍被这爷俩逗乐了,她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三口之家的其乐融融了,看着这一幕,她心里不禁感慨一声,心说有家的感觉真好。 晚饭结束后,爷俩便没再让吕国萍沾手厨房的事情,因为明天有私人看护打理,父子俩只是把桌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剩下的盘盘碗碗便一股脑放进了水槽里。 趁着没事,吕国萍也去洗了个澡,去了去身上的火锅味。三口人各自都有自己的房间,但是只有吕国萍和陈戒的房间拥有独立浴室。 陈戒快要洗完的时候,吕国萍给他热了杯牛奶,嘱咐他趁热喝了,接着便回房去了。陈国刚因为下午已经洗过澡的缘故,所以只是打了些浴液就出来了,可是当他回房的时候,却发现房门锁了。他没房间钥匙,只能敲开吕国萍的房门,问她钥匙在哪。 吕国萍把钥匙给他后,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困么?” 陈国刚的回答一本正经,他说:“还行,一般这个点我也睡不着。” “不困的话说会儿话吧,平时一个人在家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此时的吕国萍有些微醉,看上去温婉迷人。 陈国刚原以为房门是因为他开窗的缘故被风带上的,直到现在他才咂摸过滋味来,他见窗外夜色柔美,皓月当空,心说这丫头敢情是想唱一出“对月问娇娥,东风夜逐歌”呀!杯酒话情思,正是意浓时,陈国刚轻轻躺到了她的身边,许久未见的夫妻二人终于再次说起了中断多年的枕边话。 陈戒这会儿正在窗边喝牛奶,感慨着属于他的束发之年结束了,过了今天他就要16岁了。他在心里回忆着一年来的点点滴滴,发现收获竟然不小。 在这一年里,他制定了自己人生里的第一个职业规划,虽然刚刚开始,但至少有了奔头,那是一种每天都充满希望的感觉。 在这一年里,从未奢望过“死党”这种关系的他交到了人生里第一个能够交心的朋友。他一直都觉得这个朋友是老天爷怕他太孤单送给他的,想到这里,陈戒望着夜色,嘴角微微扬起。 在这一年里,他有了第一个异性知己,虽然分寸有时很难拿捏,但这反而让他对接下来的故事充满好奇。 在这一年里,他的人格更丰满了,当然,称其更矛盾也不为过,因为他的第三个人格觉醒了。虽然这个人格说话不太好听,脾气也不讨喜,但有时候还是蛮有趣的。 “哎,我说,我不过是说话直了点,不至于落个这种评价吧?!”看守者此时正一脸不服气地看着他。 “呦,你什么时候出来了。”陈戒笑笑。 “不出来你指不定还要说我多少坏话呢!”看守者白了陈戒一眼。 “我那都是玩笑话,说给自己听的。”陈戒解释道。 “那也不行!” “好好好,我不说了,这总行了吧?”陈戒迁就道。 “这还差不多。”看守者转过身去正要消失,突然回过头来指了指陈戒,提醒他小心一点。陈戒也不跟他一般见识,赔了个笑。 没想到看守者刚走两步,再次回头指了指他。陈戒心说总不会还有第三次吧?果不其然,看守者临消失前再次扭头指了指他,这才心满意足地消失在识海里。 “脾气果然不小。”陈戒笑道。 牛奶虽然算不上烫,但手握久了终究受不了,陈戒被余温烫了一下,倒吸一口气后赶忙把杯子放下,他看着杯子,想到吕国萍,接着便埋怨起了自己,要不是因为他突然泛起的乡愁,也许一家三口真的就能很快团聚了。 然后他又安慰自己道:“可能这就是父亲所说的好事多磨吧。”不过要是按这夫妻俩今天在一起时的状态判断,他觉得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陈戒望着窗外的茫茫夜色,再次端起牛奶,而此刻与其对饮的,除了那当空的皓月,便只有窗外的那棵木棉树了。 (第一卷完) 第一章 冬季降临 - 束发之年 - 火峰 11月的寒意借着最后一场秋雨悄然袭来,宣告着凡城冬季的降临。 凡城,地处华北,一座普通的内陆三线城市,陈戒出生的地方。 华北平原的阔叶植物此时还执拗着不肯将最后几片黄叶落下,苟延残喘着。倒是那些高耸的松树已经抖擞了精神,做好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凛冽寒风的准备。 看着窗外萧瑟的景象,陈戒更愿意沏上一壶茶,舞弄舞弄文墨,吟几首秋风萧瑟,洪波涌起的应景诗。怎奈身不由己,此时的他正因红尘俗世的纷纷扰扰不得清净。尤其是老马那双恨铁不成钢的眼睛,盯得他心里实在发毛。 “人家女孩子都没意见,怎么每次一到你这儿屁事儿这么多?!”话到此处,老马干脆放下茶杯,力道大得差点把杯里的茶水溅了出来。 老马嘴里的女孩子说的正是冯诗楠,她和陈戒一大早就被叫到了老马的办公室。她也纳闷陈戒为何如此抵触,只不过是竞选班长,老马能把他俩单独叫到办公室这明显是一种青睐,她知道陈戒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所以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推三阻四。 关于竞选班长这件事,老马本来是想采取毛遂自荐的方式,这样一来可以进一步了解本班学生的兴趣点,方便日后因材施教;二来也可以为这些心气本就清高的学生提供一个展示自我的舞台。可是自打冯诗楠参赛归来后,这个计划就彻底破产了。 华强一中从决定招收田径方向的体育特招生开始,虽然历届锦标赛都有参加,但实力一直处于重在参与的级别,而冯诗楠的出现却让这种局面一举扭转了过来。 本次比赛,她不仅在个人单项上取得了三枚金牌一枚银牌的傲人成绩,更是在团体实力明显逊于兄弟学校的接力比赛中靠着她的个人发挥为本校争取了两枚铜牌,一下子就让外界对华强一中的评价从重在参与的打酱油学校上升到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体育强校。 华强一中也自然成为了本次锦标赛里最大的黑马,就连总分排名第一的白城一中都有点隐隐压不住它的光芒。 赛后归来,凡城市体育局、教育局还有华强一中的校领导特别为本校代表团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冯诗楠的事迹也借此在全校传开,让她立马成为了风云人物。 就连凡城市的其它中学也知道了冯诗楠这号人物的存在,尤其是见过她本人的外校学生,甚至给了她一个“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用实力证明自己”的评价。 结果!老马竟然在这种节骨眼让陈戒跟她竞选班长?!傻子才愿意呢! 陈戒的脾气是要么不干,要干就不打无准备之仗,现在的他班里的同学也才刚刚认齐,而冯诗楠的人气正是如日中天,这种时候去做这么个天时、地利、人和都跟自己不沾边的事情怎么可能有胜算呢?! 再说了,陈戒之前连语文课代表的差事都不想接,班长的琐事不知道比语文课代表多多少,以他的时间精力也实在分身乏术。 最关键的是,竞选对手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可谁让这个人偏偏是冯诗楠呢?不知为何,陈戒面对她的时候就是打心里不想输。 他可以接受拥有胜利资本的自己把结果让给她,但却不能接受以一个弱者的身份承认失败。所以这个节骨眼他是打死都不会去触这个霉头的。 往年老马都是在9月底10月初选出班长,但是今年因为冯诗楠的事情,国庆节一结束就选的话对其他学生不太公平,所以他想等事情平息下来再说,可是眼看拖到了11月,冯诗楠的人气都是只增不减,这就不能再拖了。 这段时间里,老马也对班里的情况摸了个底,根据他的了解,原本有意参选的学生想法跟陈戒一样,都不想在这个当口碰钉子。 在竞选班长这件事上,老马的班里主要有三类学生,第一类学生本本分分,只把分数当命根,对于班长是谁并没什么所谓。 第二类学生不打算自己当班长,但班长是谁对他们很重要,而且这其中的大部分目前站队冯诗楠。 第三类学生倒是想自告奋勇,怎奈冯诗楠的人气太高,他们觉得胜算不大,所以一直处于观望当中。 其实选班长这事放在十年前也没这么复杂,老马刚当班主任的时候一般都是直接指定,后来当了火箭班的班主任,发现这种方式容易引起学生的私下议论,才改用了竞选制。 可是改用竞选制后,老马也发现了弊端,有些学生只会拉山头,选票倒是得了不少,但是当选了以后整天吊儿郎当,根本没办法配合自己完成日常的教学管理任务,学生觉得民主了,可是任务完成不了啊! 老马当前的班长选举方式正是在经历了这些痛点之后基于若干次的试验才最终定型的。 积极性高的学生他鼓励自告奋勇,但对于那些有责任感但生性低调的学生他也会私下要求他们主动参加选举。而冯诗楠和陈戒正是老马心里那种有责任感却又生性低调的孩子。 冯诗楠没那么大官瘾,虽然一直都是班长,但不管小学、初中,她的班长职务都是班主任指定的,要是搞竞选制,她还真不见得有兴趣。早在这次正式谈话之前老马就已经对她进行了摸底式的旁敲侧击,冯诗楠当时的回答倒也干脆:“一切服从组织安排。” 明明已经为学校争取了这么大的荣誉,但是一点飘飘然的感觉都没有,这种回答让老马对她更加满意了,这种满意不仅代表着对她能力的认可,更是上升到了一种人格欣赏的高度。 至于陈戒,老马本以为这小子是个识趣的主儿,所以压根就没找他摸底,哪知道今天打开天窗说亮话却是对牛弹琴,不对,应该叫对驴弹琴,这驴一旦倔起来,那真是驴不喝水,按不倒头啊…… 可是既然冯诗楠都点头答应了,老马干嘛非要抓着陈戒不放呢? 第二章 班长选举 - 束发之年 - 火峰 老马让陈戒参选,一是觉得陈戒有这个能力。 二是可以借机督促他的英语学习,毕竟期中考试马上就到,教导主任的死命令可还放在那儿呢! 三是他想给其他处于观望状态的学生做个样子,这样不仅可以打消其他人的参选顾虑,就算最后只有他们两个打擂台,至少老马不会被个别学生扣上暗箱操作、独断专行的帽子。 别看只是高中生,可是火箭班里某些学生的心计老马还是一清二楚的。 现在冯诗楠父亲的身份还没传出去,表面上看冯诗楠当选是众望所归,可万一这个消息被某些好事之徒打听了去,到时候女生宫斗剧,男生厚黑学,以为冯诗楠的当选背后夹杂着些其它说不清楚的东西,进而对老马的人品产生怀疑,那这个队伍他就不好带了。 老马之所以能在火箭班班主任的位置做了这么多年,也是有他自己的一套东西的。只是这套东西形成的背后夹杂的是人与人之间互信逐渐降低的无奈。 可能的话,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学生过早接触那些厚黑学、阴谋论的负面论调,但是时代变了,现在有句时髦话叫:这是他们的自由。 在时代的衬托之下,陈戒这种主动维护师道尊严的精神反而显得难能可贵,这也正是老马欣赏他的地方。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陈戒也有倔强的一面,就像现在,不管老马怎么做工作,陈戒就是不点头。 “我确实没这个意愿。”陈戒连理由都懒得找,来来回回重复着同一句话。 冯诗楠哪知道陈戒的那点小心思,心里暗暗替他着急,心说你先答应下来再说呀!干嘛总往枪口上撞呢?同时她也矛盾着,她觉得既然陈戒没这个意愿,老马干嘛还要强迫他呢? 要说还是老马懂得抓人七寸,他见陈戒顽固不化,悠悠说道:“行,你不想报名我也没意见,那接下来咱们就来讨论讨论你身为语文课代表带头不写作业的事情吧。高格立身为数学课代表包庇你逃避作业的情况咱们也一起算算。” 陈戒一听这欲加之罪不仅自己有份,就连高格立都牵连其中,当时就急了,赶忙辩解道:“马老师,我不交这两科作业是跟任课老师提前商量好的呀,这个您也是知道的。” 老马哼笑一声无赖道:“你跟哪位老师商量的?谁说我知道的?证据呢?” 陈戒的目光立马投向了坐在不远处看笑话的郭、何二位老师,哪知道这两位摇身一变成了识实务的俊杰,压根不给陈戒对视的机会,一边偷笑一边齐刷刷地把目光望向了别处。 呵!陈戒这会儿真叫哑巴吃黄连,心说这三位敢情是穿一条裤子的,他苦笑一声说道:“马老师,我觉得冯诗楠同学不论能力还是声望完全能够胜任班长职务,您干嘛总抓着我不放呀……” 老马也没搭理他,扭头问道:“何老师,陈戒一共欠了多少天作业?” 何老师呵呵一笑,回了一句:“陈戒啊?他的作业我好像从来都没见过……” 陈戒心里暗暗叫苦,心说窦娥有我冤?! 老马回道:“以前欠的作业你说罚他几遍合适?” 陈戒心说一遍就够瞧了,还几遍?! 郭老师见陈戒那张哭丧的脸动了恻隐之心,冲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还不赶紧跟马老师服个软,再聊下去,我这语文作业你也免不了要补了。” 陈戒认栽,心说果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呐……没等何老师回话,他就服软道:“您别问了,我报名就是了……” 老马则是一脸云淡风轻地说道:“这就对了嘛,像你这种学有余力的孩子就应该多锻炼自己。班长选举定在本周五的大课间进行,记得好好准备,尤其是你,陈戒,别让我看出来你是应付。你们两个回去吧。” 说完他便示意两人离开,再次端起了茶杯。说来也怪,老马上师范的时候主修的是英美文学,按说应该喜欢喝咖啡才对,可他就是受不了那股苦味,反而是茶叶那种百转千回的复杂香气更合他的味口。 两人离开办公室后,临进班门,冯诗楠说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倔呀,早答应不就啥事没有了……” 陈戒看了她一眼,耸了耸肩,一句话没说径直回了座位。 说不上为什么,冯诗楠觉得自打陈戒从白城回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白城的他没有距离感,温暖,健谈,主动,甚至隐隐给人一种霸道的感觉,由内而外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可是自打回了凡城,那种距离感便再次出现,他变得沉默,稳重,甚至带着几分老学究的气质。 陈戒气质的切换说到底是心境的变化,白城时的他处在多巴胺的快乐机制里,浑身上下散发着青少年独有的朝气,爱玩爱闹的天性一览无余。可是一旦回到凡城,回到陈国刚为他营造的安静小窝里,他很快就找回了那种古井无波的状态。在心境的渲染下,他沉浸在内在的喜悦当中,再次变得沉默、稳重,同时潜意识里那种男女有别的观念也重新恢复了运转。 可是这种切换却给冯诗楠造成了困惑,她搞不明白陈戒到底怎么回事。 在她当前的认知里,陈戒是那个坚持带她去医院检查的人,是那个陪她一起看学校的人,是那个点了好吃的最后却全都推给自己的人,是那个记得自己水杯坏了的人,是那个知道自己受伤默默替她夹菜盛汤的人。 直到现在,这些点滴还是让她觉得很温暖,她和陈戒的心理距离也在这一件件小事当中悄无声息地拉近了,可当她用一种毫不设防的心态去跟陈戒相处的时候,这种得不到回应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呢? 冯诗楠从未经历过情感洗礼,她不明白有一种感受叫做若即若离。 “好烦好烦……”说不上来为什么,一种莫名的惆怅突然从她心里滋生出来。 第三章 物理课上 - 束发之年 - 火峰 冯诗楠看着陈戒的背影,内心一向明媚的她终究迎来了青春的烦恼。 不光她烦,陈戒也烦,只不过陈戒烦的是怎么把班长竞选的事情赶快推掉。刚刚步入16岁的他能接受跟高格立打擂台,能接受跟马天来打擂台,只要不是冯诗楠,对手随便是谁他都能接受。 陈戒心想:“既然自己的态度在马老师面前不好使,那就只能想办法让那位说一不二的班主任主动取消他的参选资格了……” “看来只能自毁一下形象了……”陈戒嘟囔着。他明白,只有这样才能让老马对自己的青睐减分,进而主动打消让他参选班长的念头,但也不能毁得太惨,否则一旦成了重点关注对象,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又是个技术活……”陈戒挠着头,继续自言自语着。 “一个人嘟囔啥呢?”高格立问道。 陈戒苦笑一声,回了一句:“听说没,这周五要选班长了。” 高格立鼓捣着自己的文具盒,悠悠回道:“老马终于舍得选班长了,其它班的班长上个月就选出来了。咱们班是个人就看得出来班长一职非那位姐莫属,真不知道老马拖个哪门子劲。” 高格立再一寻思觉得不对,问道:“你啥时候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了?” 陈戒又是一个苦笑,没说话。 高格立这才回过味来,连忙补充道:“放心放心,你要参选的话,兄弟我肯定投你。”然后他又把声音压低,“说句实在话,虽然你在班里的口碑也还可以,但和那位姐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一丢丢。” “何止一丢丢……”陈戒自嘲一句后看了眼高格立的文具盒,“你最近不是一直在用笔袋吗,怎么又用开文具盒了?” 高格立从书包里取出之前用过的行车记录仪,架在文具盒盖上说道:“最近睡得太晚,第一节课总爱打瞌睡,只能用回老办法了。” “与其这么麻烦,还不如晚上睡早点。” 高格立摆出一张专家脸,回道:“你不明白,码农在冲刺阶段都这样,总想快点见成果,码起代码就停不下来了。” 陈戒问道:“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爬虫程序吗?” 高格立前段时间用python写了个从网页上收集邮箱地址的爬虫程序,打算收够一定数量就群发广告邮件,如果方案可行,他就打算联系一些公司看看能不能通过广告的点击分成赚点零花钱。 这个方案当时还被陈戒批判成了“扰民工程”,高格立倒也看得开,随即解释了一句:“广告本来就是宁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的无差别攻击。” 陈戒当时还反驳道:“技术是用来改善生活的,不是用来污染生活的,你就不能来个精准投放?” 编程的细分领域很多,做系统,做应用,做数据库,做逻辑等等等等。高格立当时的技术储备还实现不了精准投放这种复杂度很高的功能,但是陈戒的这句提醒却成为了一把金钥匙,让他意识到人工智能这个细分领域的广阔前景。 那个时候的人工智能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都是一个新兴事物,知名度甚至还比不上物联网、云计算,但高格立就是看到了这里面的机会。 可是看到机会不等于变现机会,高格立之所以敢把人工智能做为自己日后的职业选择,除了他的洞察力外,最核心的因素是他骨子里技术应该为善良服务的信仰,而人工智能这条路正好为他的信仰提供了意义支撑,而信仰的根深蒂固又反过来为他提供了强大的执行力,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至于人工智能是否真的能帮高格立实现信仰那就更是后话中的后话了。面对自然,人类是绝对意义上的无知,而基于无知的好心办坏事是人类向来的“传统美德”,这种事过去曾经发生,未来也不会避免。 回过神来,高格立撇着嘴摇了摇头,说了一句:“爬虫项目已经流产了。” 陈戒一脸坏笑,问道:“良心发现了?” 高格立没有理会他的揶揄,叹了口气道:“别提了。邮件刚刚群发两天,就被服务器判定是垃圾邮件,不仅邮件发不了,就连邮箱也一并封禁了……” 两人正聊着,物理课的上课铃就响了起来,教物理的老师姓韩,认识他的老师平时都叫他老韩。老韩有点不修边幅,有时胡子只刮了一半他也浑然不觉。他讲课的最大特点就是分不清前后鼻音,有一次讲课聊闲篇硬是把神经病说成了绳经病,可把台下的学生乐坏了。 今天老韩讲的是物理学的一个重要定律:能量守恒。讲正课的时候台下学生显得无精打采,可一旦聊起了闲篇,学生们的兴趣就来了。老韩虽然有些不修边幅,但评比学生最喜爱教师时他却年年上榜,靠的就是闲篇里的趣味性。 不过老韩的闲篇从不跑题,都是跟讲课内容紧密相关的,今天的主题是能量守恒,所以这堂课的闲篇就变成了永动机的讨论。 他先是给大家放了几段永动机正常运转的视频,有些同学信以为真,有些同学不以为然,两边很快就争论了起来。 怎奈上当的同学毕竟只占少数,比嗓门是肯定比不过的,只好一个个拎起了辩论时常用的话术,什么“有理不在声高”,什么“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没一会儿反倒把否定永动机的多数派说蒙了。 老韩见学生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地望着自己,觉得反转的时候到了,紧接着就放起了揭秘视频,刚才那些永动机哪里藏着电池、哪里接着电源一目了然,这才让否定永动机的多数派喘了口气。 老韩暂停了视频,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同学们,思考问题动脑子,要是永动机真的存在,能量守恒不就白讲啦!我是人民教师,不是江湖骗子!敢讲出来的都是科学,你们得相信科学啊。” 第四章 大耳刮子 - 束发之年 - 火峰 老韩见刚才的几个少数派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补充道:“好啦,刚才那几个被视频忽悠了的同学也别气馁,真理总是越辩越明的。但是……” 老韩停顿道:“这堂课后,你们在座的谁再敢说永动机存在,哪位同学听到了就给我拿大耳刮子抽他,就说这话我说的!” 话音刚落,学生们就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马天来睡得正香,被一阵笑声扰了清梦,抬起头来一脸恼意地看着笑出声来的男同桌喝道:“喜鹊屁吃多了吧,有啥好笑的?!” 男同桌有些怕他,立马绷起了脸。 马天来恼,老韩更恼。老韩认识他,也听过他的背景。 他知道马天来的父母已经把他的一切包办了,也知道马天来不服管,除了老马能治他,其他任课老师都把他当烫手山芋唯恐避之不及。 所以就算老韩看到他睡觉也懒得管,只要别影响其他同学上课就行。 马天来坐在第三排,一举一动都在老韩眼里,老韩见他冲同桌吹胡子瞪眼,心说你一个睡觉的怎么好意思跟认真听讲的同学吆五喝六?! 这种苗头要是不管管,可就实在对不起学生对他的喜爱了。 “刚才睡觉的那个,站起来。”老韩沉着脸看着马天来说道。 马天来倒是不怂,知道老韩说的是自己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老韩也不客气,说道:“在座所有人都在这里探索科学,你能告诉我你在那儿探索啥吗?” “昨天睡晚了。”马天来懒洋洋地回道。 高格立见他那个摇摇晃晃的样子,小声跟陈戒嘟囔了一句:“我看他不像睡晚了,倒像喝多了。” 要说身边有高格立这么个活宝确实能为生活增添很多乐趣,陈戒微微一笑,心说这种情况也就你有心情开玩笑了。 老韩继续说道:“睡晚了不是你上课睡觉的理由,更不是你拿旁边同学撒气的借口。你这起床气不小啊……这里是课堂,不是你家,要睡回家睡去!” 马天来一脸无所谓地回道:“回家就回家!”说完就飘飘忽忽地走了出去。进入11月,马天来的性格越发叛逆起来,这种情况几天来已经发生了好几次,每次都是马母跑到学校替他擦屁股,不过今天例外,直到傍晚放学,马母都没出现。 转眼到了周四,班长选举迫在眉睫,陈戒还是没有想到办法,百无聊赖的他此刻正拿着高格立的行车记录仪把玩着,冷不丁翻到了能量守恒那堂课的录像,看着马天来吊儿郎当的样子,陈戒再次想起数学联赛考场里的一幕,顿时有了主意。 陈戒凑到高格立旁边小声商量了几句,后者听完眯着眼睛看着他,说道:“没看出来,你小子也是蔫坏蔫坏的……” 陈戒一脸坏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高格立也知道马天来在考场暗算陈戒的事情,早就憋着想为自己的死党出口恶气,只是对于时机他还有些拿捏不准,商量道:“你就不怕老马发火?我感觉他还是挺器重你的,竞选班长就是走个过场,你就发扬一下重在参与的精神呗。” 陈戒也解释不清楚为何如此抵触这次选举,直截了当道:“给句痛快话,干不干?” 高格立笑了笑道:“只要你不怕挨骂就行,实在话说,我也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什么时候动手?” “下了课间操就干,迟则生变,这小子要是再闹情绪吵着回家,咱俩就要抓瞎了。” 课间操刚结束,陈高二人就早早回到了教室,没一会儿就看见马天来随着人流走了进来,他俩则按原计划靠在第三排的课桌上假装争吵了起来。 马天来知道陈高二人平时穿的是一条裤子,见到二人争吵倒也觉得有些意思,就坐了下来津津有味地瞧起了热闹。 他听出来两个人吵的是永动机的事情,陈戒坚持永动机不存在,高格立坚持永动机存在,只是后者的声音一直压得很低。 高格立这次的忽悠更上一个档次,除了“有理不在声高”外,更是说道:“科学理论都是不断进步的,经典力学认为牛顿三定律是真理,可最后还不是被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推翻了,永动机造不出来只是人类的技术和认知还没达到那个水平,但造不出来不代表它不存在!” 说完高格立扭头看了眼马天来,补了一句:“你说是不是。” 没等马天来回答,路过的一个同学倒先忍不住了,高格立见他想要插话,担心露馅,赶忙催促道:“忙你的去,没事别跟着瞎掺和。” 虽然这两个人马天来都不喜欢,但是相对而言他还是更讨厌陈戒,他不管什么科学不科学、真理不真理,只要是自己的敌人,往死里踩就对了。 “永动机有啥难的,我一哥们就是干这个的。”马天来一脸不屑地回了一句。 陈戒高格立对视一眼,心说您老要么不吹牛,要吹就是往死里吹啊,这么个吹法,您问过牛的意见没?可惜饭桌上的那套终究不能拿来做学问,既然马天来这么喜欢给自己挖坑,陈戒不让他跳进去还真就有些对不起他了。 “那你这位哥们的永动机是内销啊还是出口呢?”陈戒的问题差点把他自己逗乐了。 “当然是出口了。”马天来没过大脑,顺嘴回了一句。 陈戒又问:“既然国外都有永动机了,干嘛还费那么大力气搞新能源,搞页岩油呢?” 马天来这才回过味来,发现自己这个牛吹得确实大了点,但是自己吹的牛就算漏洞再多也得哭着吹完不是?想让他在陈戒面前认输,门也没有!只见他摆起谱来回道:“你以为永动机简单呐?这里面的原理复杂着呢!就是告诉你你也听不懂。” 陈戒一脸恍然大悟,假装谦虚地问道:“确实大开眼界,这么说永动机确实存在了?” “当然了!”马天来趾高气昂地回道。此话一出,就连高格立都替他捏了把汗。 “你确定?”陈戒非要把这个问题问瓷实了不可,靠在后腰上的右手也开始跃跃欲试了起来。 “我说你这人烦不烦呐,不都告诉你我哥们就是干这个的嘛!”马天来不耐烦道。 “行!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吹牛不打草稿的下场。”说完陈戒抡圆了胳膊照着马天来的脸蛋就是一个大嘴巴。 “哎呦喂……”高格立挤眉弄眼的,心说这一巴掌可不轻啊! 马天来被这一个嘴巴直接打懵了,他先是楞了一会儿,接着喝道:“我艹,你他妈敢打我!” 这下可算捅了马蜂窝,马天来跳起来就要跟陈戒拼命,陈戒哪能那么容易让他抓住,整个人变得比泥鳅还滑,左躲右闪的就是逮不住。 “打架了,打架了,马天来和陈戒打起来啦!” “别打啦!” “赶快找人平事儿啊!” 班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高格立此时早已按照计划跑到了老马办公室,一脸惊慌地报告道:“马老师,班里打起来了!” “谁和谁打起来了?”老马惊讶地扶了扶眼镜。 “陈戒和马天来打起来了!” “啊?走,看看去!”老马站起身来,一边走一边嘟囔道,“唉,这帮小兔崽子,真不省心!” 要说马天来也真够倒霉的,开学将近两个月班里总共也就发生两起打架事件,结果每一起都跟他脱不了干系,更倒霉的是,他还总是挨打的那个…… “谁先动的手?”关于打架,这是老马永远最关心的问题。哪怕别人把你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一遍,只要你动手了,就是你的不对。 “我先动的手,韩老师让我打的。”陈戒这个锅甩得滴水不漏,要不是老韩提醒,他确实想不出这么蔫坏的主意。 老马一拍桌子:“胡说八道!我就没听过哪个老师撺掇学生打架的。” “韩老师确实说过……”高格立声若蚊蝇地悠悠补了一句,不知为何,他也被老马一起叫到了办公室里。 “你少帮他说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平时穿的就是一条裤子!”话虽如此,老马总还是要核实下的,所以一个电话就打到了老韩办公室。 老韩跟老马算是同龄人,进来之后看了眼站着的三个人,一脸纳闷:“老马,找我啥事儿?” “老韩,你是不是撺掇他们两个打架了?” 老韩一脸问号:“这话谁说的?” 老马用嘴努了努陈马二人:“问他俩。” 老韩不解,问道:“我啥时候撺掇你们打架了?你们这个锅也甩得太没技术含量了吧!” 陈戒倒是理直气壮,回了一句:“这话确实是您说的。” “还敢说!”老韩发火了。 “不是您说的‘谁再敢说永动机存在,就拿大耳刮子抽他’吗?”陈戒嘴上说着,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马天来说永动机存在了?”老韩说话的底气显然没刚才那么足了。 第五章 事情要黄 - 束发之年 - 火峰 “他说他一哥们就是做永动机的,都出口到国外了……”高格立的补刀就是这么快准狠。 马天来这才明白刚才的一幕纯粹就是陷阱,这两个货是串通好了的,心里那个气呀!再看陈高二人眼神里的阴厉之气立刻浓重了起来。 老马皱起眉头埋怨道:“老韩你也是,上课就上课,说这些干嘛!” 老韩一脸委屈,说道:“我是为了课堂效果,哪知道这个臭小子当真了。” 老马看了眼陈戒,知道以他的机灵劲肯定听得出来那是句玩笑话,他这么做就是故意的。老马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能撮合道:“同学之间没有过不去的坎,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过节,十年以后再回头看都不是事儿。玩笑归玩笑,打人总是不对的。陈戒,还不赶快跟马天来道歉。” 几个人正说着,就见冯诗楠从外面走了进来,不过她是来找郭老师的,因为要出11月的板报,她是特地过来要文案的。 老马对冯诗楠文体委员的工作还是非常满意的,往届的文体委员,大都需要老马提醒才会想起换板报的事。 冯诗楠不同,自打9月份老马跟她说了出板报的时间点后,后两个月的板报都是她提醒老马,老马还曾当着她的面感慨道:“要是所有学生都像你这样,队伍就好带多了。” 老马看了眼冯诗楠的背影,微笑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被陈戒一句话噎得面色僵硬。 “我又没犯错,为什么要道歉?!” 陈戒打人目的就是通过激怒老马让后者主动取消自己班长候选人的资格,一旦道歉,这事不就小事化了,不了了之了吗?! 更何况冯诗楠这会儿在场,就算陈戒再古井无波,那种男性在女性面前渴望表现强大的原始习性总还是会发挥作用的。 老马先是看了眼天花板,心说最近怎么了,马天来叛逆就算了,怎么连陈戒也开始不服管了?!这种风气要是不及时扼制,这个班主任他就别干了。 想到这里,老马瞪圆了眼睛斥责道:“打了人你还有理了?!” “是马天来说永动机存在我才打他的!”陈戒刚一说完,就听老韩不太自在地干咳了两声。 听到这里,马天来终于忍不住了,反驳道:“高格立也说永动机存在,你怎么不打他?!” 陈戒解释道:“我和高格立属于理性探讨,但是你的牛吹得太没边儿了。当然,也可能确实是我孤陋寡闻,你可以托你哥们寄台永动机过来,让我们大家瞧瞧,只要确有其事,别说道歉,让你打一顿我也乐意,如何?” 陈戒的回答直接噎得马天来说不出话了。 老马文科出身,对物理不太了解,他眯了老韩一眼,像是询问:“永动机到底是个啥玩意儿?既然马天来有路子,你也应该搞得到吧?” 老韩瞥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你快拉倒吧!马天来那是吹牛,这都听不出来?他要真能搞到永动机,我把脑袋拿下来给你当球踢!” 老马盯着陈戒,心说原本以为你挺老实的,没想到也是蔫坏蔫坏的,明明打了人,可还真没什么治你的办法。 陈戒看着老马无能为力的表情一阵得意,心说我可不像冯诗楠那傻丫头一言不合就动手,咱这局面向来拿捏的死死的。 听了陈戒有恃无恐的回答,老马基本明白了,马天来这小子八成就是吹牛。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找个台阶道:“马天来,既然陈戒这么说了,你就给他弄一台看看!到时候你要揍他我绝对不拦着。可你要是吹牛,那就别怪老师帮不了你了。” 如果面对的是其他老师,马天来这会儿早就翻脸走人了,可他怕老马,同时也不想给冯诗楠留下一个满嘴跑火车的印象,只能继续圆着自己的谎,他说:“那个东西不太容易弄到手。” “为啥?” “贵……” 老韩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拆穿道:“行啦!别找补了。真拿老师当傻子呐!但凡你上课稍微认真一点,这么尴尬的对话就不会发生。我是听不下去了,老马你有事没事,没事我回去了。”说完老韩就离开了。 老韩刚走,冯诗楠也要离开,她看了眼马天来,微微摇着头,叹着气。令陈戒奇怪的是,这次她的眼神里流露出的不是厌恶,而是同情。 一下走了两个人,陈戒顿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这是一种人走茶凉,事情要黄的感觉。如果再这么小事化了下去,这件事就要划上休止符了,那他激怒老马的计划可就要泡汤了……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陈戒已经基本摸清了老马的脾气,如果这个时候跟他说“您看我带头打架,实在难以服众,这个班长我就不选了吧”,那么老马的回答肯定会是“你也知道丢人啊!越丢人你就越得选,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如此一来,陈戒的计划就彻底宣告破产了。 为了不让这一幕发生,没办法,陈戒只能硬着头皮去点马天来这个火药桶了,只见他假装亲热地搂着马天来说道:“哎,你要真有本事就弄一台永动机让我们开开眼!” 别说马天来了,就连坐在郭老师对面的何老师都听出了话里的讽刺:以你陈戒的聪明劲,永动机存不存在自己心里没数啊!他瞅了陈戒一眼,心说这小子敢情也挺混的,怎么以前没看出来? “滚一边去!”马天来知道陈戒是在挖苦自己,直接骂了回去。 “你怎么能当着老师的面骂人呢?”陈戒脸上生气,心里却说:“你小子终于上勾了!” “骂你怎么了,老子还打你呢!” 没等马天来动手,陈戒先是一把推开了他,接着喝道:“马天来,你别仗着老师替你撑腰就在这里耍威风,等我当上班长,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马一看两人又要动手,马上拦住陈戒,斥责道:“你动手动上瘾了是吧!就你这样的还想当班长?!这次班长选举你不要参加了!” 第六章 新官上任 - 束发之年 - 火峰 嘿嘿!陈戒等的就是这句话,脸上虽然不乐意,心里却是甜丝丝、美滋滋…… 计划虽然得逞,但是陈戒的代价也着实不小,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这会儿都在对他刚才的表现感到失望,他们一直以为这孩子挺懂事的,原来也是个混不吝! 陈戒也从几位老师的眼神里读出了这种情绪,心里感叹道:“看来这次的形象毁得有点过,接下来的日子得小心翼翼才行了。” 不过他倒也会安慰自己:“在小女生眼里,颜值即正义,所以就算马天来再花心再轻浮,照样大把女生喜欢。而在老师眼里,成绩即正义,所以就算自己今天做的有些出格,应该也会很快得到老师们的谅解吧。” “但愿如此……”陈戒心里默念道。 陈戒以前总喜欢抱怨这个世界太肤浅,可现在他却觉得这个世界还是肤浅一些的好。 眼看终于不用选班长,陈戒的态度也随之缓和下来,他不仅向老马承认了错误,甚至还主动跟马天来握手言和,搞得老马都有点看不懂他了。 马天来碍于老马情面只能和陈戒有气无力地握了下手,接着就悻悻地离开了。陈戒以前觉得马天来的脾气源自于股子里的高傲,可是刚才握手的时候,这种感觉消失了,现在的马天来多了一种沮丧,心气也大不如前,愤怒的来源也从高傲变成了无可奈何。 放学路上,高格立一个劲向陈戒邀功,陈戒拿他没办法,问他想要什么,高格立笑着说:“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两顿。”他比了个二的手势来回翻弄,“两顿烧烤,这个要求不过份吧?” 陈国刚没吕国萍那么大手大脚,给陈戒配给的零用钱向来少得可怜,根本不足以支撑两顿烧烤。囊中羞涩,说话自然硬气不了,只听陈戒讨价还价道:“今天唱双簧的时候你的声音太小啦,当时我都担心马天来听不见!就这表现还好意思要两顿烧烤?” 高格立心疼烧烤,急忙解释道:“同学,好歹理解一下我的难处,当时刚下课间操,周围都是人,我要拉开嗓门喊‘存在永动机’,没等马天来吃瘪,我就得先被打成筛子……消灭敌人之前首先保证己方力量存活,这话可是你说的!” 陈戒听他说得有理有据,只能无赖道:“没那么多零用钱,一顿,不商量。” “不好不好,两顿,大不了让你分期……这学期一顿,下学期一顿。”高格立做了个鬼脸,“嘿嘿,这总行了吧?” 陈戒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只好勉为其难道:“好吧,两顿就两顿……不过你要知道,这件事我承担的风险很大的,除了要防着马天来狗急跳墙,更得担心马老师六亲不认,明天还得悠着马天来他妈秋后算帐,我这心都操到姥姥家了。” 陈戒不提,高格立差点忘了,以马天来他老妈的脾气,明天铁定会来学校算帐,他没想到陈戒连这一步都提前考虑了,心说这位要么不算计,一旦算计起来还真是滴水不漏啊……想到这里,高格立暗自庆幸:还好我是友军。 可是直到第二天放学,马天来的母亲都没出现……别说马母了,马天来也没来。 “别等啦,那二位今天是不会找你麻烦了。”高格立收拾着书包催促道。 “怎么能不来呢?那我昨晚准备的预案岂不白瞎了?”陈戒用手支着脑袋,懒洋洋地回道。 “马天来他妈可不是善茬儿,别人躲都来不及,你咋还巴不得人家找上门呢?”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早解决早轻松。” 高格立看他一点没有收拾书包的意思,问道:“那你还回不回家了?” “我想再等等,你先走吧。” “那我可真走啦,晚上还有好多代码要写,写不完明天上课又要打瞌睡了。” 高格立走后,陈戒先是去了趟办公室,发现老马也走了。调停的人不在,等下去也没有意义。陈戒准备收拾书包回去,刚一进班,就见冯诗楠正一个人孤零零地踩着凳子出板报。 “怎么就你一个人,赵雅慧呢?”陈戒问道。 “板报框架已经画好了,我就让她先回去了。”冯诗楠换了支粉笔,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没精打采的?” “我这叫意兴阑珊,不叫没精打采。”陈戒回到座位,双臂扶在椅背上看着她说,“都是当班长的人了,怎么板报还是你在出?文体委员不是改成赵雅慧了么?” 因为陈戒的参选资格被老马取消,今天下午的班长选举,冯诗楠毫无悬念地成为了班长,随着班长人选的尘埃落定,整个班委也随之确定下来。赵雅慧,就是之前一直帮冯诗楠出板报的那个女生,成为了新一任的文体委员。 “我这叫站好最后一班岗。”冯诗楠一脸小得意地说道。 陈戒笑了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马老师连团支书的职务也让你一个人兼了。” “你还好意思笑,要不是你昨天犯浑打了马天来,我感觉马老师本来是想让你当班长的。” 陈戒摇摇头说:“就算不打他,我也没有你这么广泛的群众基础。再说了,像我这种闲云野鹤,要是论起组织性纪律性,肯定不如你。” “哟,你也有知道谦虚的时候。” “实事求是而已。”陈戒见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便起身打开了教室的灯,入冬以后,凡城的夜来得越发早了。 冯诗楠见他没有回家的意思,好奇道:“你呆在学校不回家总不是为了说这些好听的吧?” “准备走了。”陈戒回道,“本以为马天来他老妈今天会到学校找我算账,哪知道等了一天连个人影也没有。” 冯诗楠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我知道马天来有些地方确实过分,但是他有他的难处,现在你人也打了,气也消了,我还是希望你们以后能和睦相处的。” 第七章 烤肉而已 - 束发之年 - 火峰 “嗯?”这话陈戒听着新鲜,心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么快就关心起班级内部的团结问题了?陈戒觉得纳闷,便问,“你啥时候替马天来当起和事佬了?” 冯诗楠解释道:“我不是替他做和事佬,只是提醒你,他最近情绪不稳定,你没事还是不要招惹他的好。” 陈戒笑笑:“咱们班能让他情绪不稳定的除了你没别人了,你不会又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吧?” 冯诗楠白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你知道他妈妈今天为什么没来么?” “听这意思你知道?” 只见冯诗楠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把声音压低道:“他爸妈最近正在闹离婚,我也就是看你嘴严才告诉你的,你可别出去乱传。” “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自己说的。” “我看你俩最近连话都不说,他到哪告诉你去?” “前天夜里他打电话跟我说的。” 哪曾想陈戒的关注点根本不在闹离婚上,却是问了句:“他啥时候有你电话号码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其他女生告诉他的吧……” 陈戒这才安心了些,接着又问:“闹到哪一步了?” “已经摊牌了。他爸有外遇了,那女的还找到他们家来闹了,他妈妈最近要死要活的,我觉得他挺可怜的,你最近就别跟他过不去了。” 听到这里,陈戒竟然跟马天来共情了,感慨道:“能毁掉下一代的果然只有上一代……” 冯诗楠看着他,嘟囔道:“你这人真怪,前脚刚打了人家,这会儿又同情起他了。”刚说完,她就顺势扒在桌上,两眼死死盯着陈戒,问道,“哎,你说男人是不是一有钱都会变坏啊?” 可是这个问题陈戒怎么听怎么像是在问:“老实交代,你有了钱是不是也会变坏?” “这个……”陈戒挠了挠头,“其实你可以换个角度看问题,人是既有动物性也有觉性的复杂生物,而繁衍是所有生命的本能,至于自觉,这是觉性层面的东西。只能说马天来他爸遭遇了一场本能和觉性的战争,不巧,本能获胜了。” 这话冯诗楠听着新鲜,便问:“夫妻之间的自觉不是因为那个叫‘爱情’的东西么?” 陈戒现在终于有点搞明白自己为什么更喜欢跟老大爷打交道了,并不是像高格立说的同龄人在他眼里多幼稚,而是只有在跟老大爷聊天的时候,他才有种中国人和中国人打交道的感觉。 冯诗楠的问题高格立也问过,但这类问题就算让那些老大爷重回年轻也是问不出来的。 回想起益民路邻里的热闹,再想到新民苑住户的冷清,陈戒不免感慨:这片土地上中国人的味道越来越淡了。 “这么说吧……”陈戒摆摆手,“爱情只是烤肉上面的调料粉,不过是本能和觉性相互妥协的产物罢了。本能就像生肉,你让现代人直接吃下去总会觉得恶心,所以才要把它烤熟了,再撒上一种名叫爱情的调料,虽然闻着挺香,其实还是肉。” 以前陈戒觉得爱情两个字牙碜,可是自打在白城体验过多巴胺的快乐机制后,这两个字好像并不再像以前一样羞于启齿了。 陈戒耸了耸肩继续说道:“可在这个物质富足的时代里,烤肉的种类五花八门,我的是孜然味,你的是五香味,他的是麻辣味,你怎么保证人们吃完自己的不会去尝别人的呢?” “这话说的,别人也得让他尝呀,谁要敢碰我的烤肉,我肯定锁喉杀伺候!” 陈戒被她的护食宣言逗乐了,一脸黑线道:“姑娘,这只是个比喻……” 冯诗楠调皮道:“以后要叫我班长大人,你一个语文课代表,上下级关系还是搞清楚的好。” “黑黑。”陈戒笑了,“您这政绩没见着,官威倒是见涨啊……” “那是……”冯诗楠一脸小得意。 陈戒可不想顺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万一这姑娘揪着话头不放,他以后就真得班长大人长班长大人短地叫了,所以他转移话题道:“其实对于马天来他爸这样的富商,相信我,很多人巴不得把肉送到他嘴边呢。” “陈戒同学,我觉得你对我们女性群体存在偏见。” 陈戒摇头道:“人不是千篇一律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自律的。对于四体不勤却又想攀龙附凤的女孩子来说,马天来他爸确实是帮助她们完成阶级跃迁的理想归宿。” 为了弱化言语中的情绪,陈戒特意把“好吃懒做”换成了“四体不勤”,反正他脑子里有本成语小百科,这种文字游戏他信手拈来。 “你把女性想得也太心机了吧?难道就不能是男方隐瞒婚姻事实?”这两个问题本来是反问句,可是因为陈戒夸她自律,就被冯诗楠硬生生地弱化成了疑问句。 “马天来他爸是咱们市的名人,你觉着瞒得住?!”陈戒突然一个反问起到了先发制人的效果。 “也许他们是因为爱情冲晕了头脑呢。”冯诗楠辩解道,只是底气没有刚才那么足了。 “没想到啊,冯诗楠……”这是陈戒第一次当面直呼她的名字,“我是真没想到这种话会从你嘴里说出来。上一代的烂账就活该下一代来承担么?!一个知道自己已婚,一个知道对方已婚,这么大岁数了还管不住自己,闹大了以后就拿爱情当幌子,这个时代也太可笑了吧?!” 冯诗楠被他连珠炮式的责难说蒙了,定了定神后反驳道:“你也太逗了吧,刚才你还说有些人巴不得把肉送到别人嘴边,怎么这会儿教训起我来了?!” “我是在跟你探讨解决办法,不代表我接受这种现象,更不接受你用爱情美化这种行为!” 陈戒担心冯诗楠陷入误区,也像陈国刚一样做起了纠偏的工作,他说:“说到底,爱情是西式思维的产物,是混合了本能和觉性的复杂构成。 在觉性占据主导的个人或时代里,爱情有它美好的一面。但在觉性教育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的现在,本能越来越占据主导,这时爱情就会逐渐演变成灾难。 西式思维盲目歌颂爱情,却没看清它潜在的风险。中国老祖宗早就看明白了这玩意儿不靠谱,所以主流思潮从来都不歌颂它。同学,你一定要保持清醒啊!” 冯诗楠看他着急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强作镇定道:“你这么紧张干嘛,搞得就像犯错误的人是我一样……” “我是不希望你再走前人走过的冤枉路,你是我的朋友,我自然希望你的人生多一些幸福,少一些遗憾。掉进坑里容易,再爬出来且难呢……” 这回冯诗楠是真的没忍住,她笑了,笑里带着温馨,带着感动,她说:“哎,你知道吗,你着急时的样子挺像我爸的。”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说完陈戒摸了摸下巴,“我有那么老么?” “反正这些话不像一个高中生能说出来的。” 陈戒想想也是,又说:“对了,我好像还欠你一个故事是吧?” 冯诗楠揶揄道:“您还舍得想起来呀……” 陈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种人答应了的事情很难忘记的。” 冯诗楠看着窗外,发现夜幕已经降临,校外的建筑此时只剩轮廓,一弯新月不知何时也高挂在了天空,空旷的教室里坐着她和陈戒,这个气氛不听故事确实可惜了…… “说说你的故事吧……”她说。 “往哪里开,往幸福里开……”林薇曼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去法国的签证下来了。 那时的林薇曼不到30岁,时常挂着一张阳光朝气的清秀面庞,特立独行,对于新生事物永远保持着强烈的好奇,在手机还不普及的年代,她就拥有了自己的第二部手机,目的只是为了体验一下新出的铃音自定义功能。 取了邀请函后,她首先想到吕国萍,后者当时还没下海,还是大集体里的普通职工。 林薇曼想出国,吕国萍想下海,两个不甘平凡的人注定惺惺相惜。她们约好在一家新开的咖啡馆见面。 起初吕国萍想换个地方,咖啡馆在当时的凡城还是新兴事物,对于已经成家的她来说总觉得那里消费不低,可她架不住林薇曼的软磨硬泡,柴米油盐的顾虑最终还是输给了内心的好奇。 “一杯苦水敢要10块钱,真够贵的。”吕国萍抱怨道,就算她刚涨了工资,月薪也才刚破千元大关,当时的鸡蛋一斤也不过1块多钱,她实在想不明白谁会脑子进水花10块钱买杯这玩意儿。 那时的咖啡厅还不提供咖啡伴侣,林薇曼优雅地往两人杯里分别夹了一块方糖,笑问:“够么?” 吕国萍低声问道:“这糖要钱不?” 林薇曼觉得这个问题太煞风景,回道:“你呀……咱都坐在这里了,能不能暂时忘了这些红尘俗事。” 第八章 一对姐妹 - 束发之年 - 火峰 吕国萍搅着杯里的糖说:“我可不像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看看自己的肚子,“家里马上要添人了,我得先攒点儿钱。” “照你现在的收入,这钱你得攒到何年何月?我可还指望着住住你的别墅呢。” 吕国萍没接茬,又问了一遍:“这糖到底要钱不?” 林薇曼叹了口气,回了两个字:“不要。” 吕国萍就跟得了圣旨似的立马往杯子里连着丢了三块方糖,然后说:“只要不是天天喝咖啡,现在的钱倒也够用。” “够用也买不起别墅。你不是一直想下海吗?干嘛总犹犹豫豫的。” 当时的吕国萍还游走在传统与时代的分界线上,所以回道:“我总觉得一个女人抛头露面的不太合适,买别墅的光荣任务还是交给我们家老陈吧……” 林薇曼两眼一瞪:“他不过就是个国营工,你这个要求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吕国萍一脸小得意,仿佛还沉浸在爱情的甜蜜当中,她说:“那我不管,有本事他别娶我。” 林薇曼莞尔一笑道:“没听过那首歌吗?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这种事,男人指望不上的,你呀,还是别难为你们家老陈了。” 只见吕国萍笑骂道:“哎呀,你胳膊肘啥时候往外拐了,怎么净帮着他说话了,咱俩还是不是好姐妹了?”说完她就挠起了林薇曼的痒痒肉,两人一阵嬉笑。 “咳咳……”吧台的酒保干咳了两声,隔壁桌的一对情侣也朝这里投来了嫌弃的目光。 “好了好了,别闹了,服务员都警告咱们了。”林薇曼提醒道,“都快当妈的人了,也不怕动了胎气。” 吕国萍却在这时伤感了起来,叹了口气道:“你这一走,以后我连个交心的人也没有了……” 林薇曼安慰道:“现在国际长途很方便的,等我在那边安顿好了就联系你,放心吧,两个大活人,丢不了的。” …… 可直到陈戒出生,吕国萍都没等到林薇曼的电话——她俩低估了国内的发展速度。没等林薇曼安顿好,凡城就开始了电话线路的升级改造,升级后的号码位数由6位升级成了8位,原来的号码都失效了,林薇曼就算想打国际长途没有新号码也是白搭。 之后几年,林薇曼还寄过几次明信片,可那时陈国刚一家已经分到住房搬到了益民路,吕国萍的单位也因为旧城改造迁了新址,所有明信片得到的待遇都一样:查无此人。对于林薇曼而言,那种感觉就像吕国萍的气息从这个世界里完全消失了一样,哪怕现实中的后者还真实存在着。 眼看自己发去的问候一封封石沉大海,林薇曼有些心灰意冷,但她始终不愿承认,那个大集体时期和她最要好的姐妹,就这么曲终人散了。 进入大集体前,林薇曼的父母就过世了,在举目无亲的世界里,吕国萍变成了一个坐标,这种友谊有时甚至成为了她眷恋世界的唯一理由,但她一直把这种情感深埋心底,她不想给吕国萍带来负担。 如果羁绊的力量不曾减弱,林薇曼是一定要回国一趟的,就算不回国,只要笃定了想找吕国萍,办法总是有的。可随着她成了家,生了娃,她的世界逐渐丰富,吕国萍也就不再是她唯一的牵挂。 让林薇曼无法成行的除了感情的由浓转淡,柴米油盐的琐事也占其一,做了母亲的她也开始像当年的吕国萍一样过起了精打细算的生活。 中国人对下一代教育的重视是基因里流淌的,那时的林薇曼刚把出国借的钱还完,手头刚一宽裕她就着手攒起了子女的教育基金,为此她还降低了些许自己和法国丈夫的生活水准,夫妻二人为此还吵过几次,她想买机票回国也自然成为了天方夜谭,毕竟那时的国际机票不便宜。 没想到就在林薇曼过起了吕国萍那种生活的同时,吕国萍却过起了林薇曼的生活,只不过吕国萍的钱不是借的,而是实实在在赚的。 吕国萍的职场得意说白了是用情场失意换来的,婚前她觉得爱情是奋斗的动力,可婚后的她越来越觉得爱情不是动力,是梦,而梦只有睡着的人才能做,可人一旦睡着就什么事都干不了了,那种感觉懒洋洋的,套用现在的话讲这叫舒适区,叫温水煮青蛙。 吕国萍被自己的发现吓醒了,她不再也不敢沉浸在爱情的心理按摩里,她顾不上内省焦虑的本源就急冲冲地想把陈国刚也从爱情的舒适区里唤醒,并美其名曰“鞭策”。 老婆突如其来的焦虑让陈国刚一时难以适应,那段时间他最能说的一句话就是:“我怎么有点儿蒙圈呢……” 相信爱情的是她,从爱情里醒来的也是她,这就是吕国萍心电图式的心理轨迹。可陈国刚自始至终就没有因为爱情沉睡过,那这“唤醒”二字又从何提起呢? 陈国刚出生在农村,特别偏远的那种,几乎到了村村通工程的最后一站,这种地方就是一个词:闭塞。村里只有他们一家姓陈,是他爷爷那辈为了躲避战乱迁过来的。 陈国刚的爷爷是个纯粹的书生,刚迁来的时候本想办个私塾,可这穷地方没人读书,只好拿起锄头忙起了农活。书生种地,地里的光景可想而知,加上又是外来户,拿不到什么好地,要按成分来说,他们家绝对是赤贫无疑。直到他父亲那辈,日子才稍微好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 正是家里残存的这点书香气,让陈国刚在本该和同龄孩子光着屁股玩闹的年纪早早识起了字,用的就是爷爷传下来的四书五经。 陈国刚出生那年,村里才有了第一台收音机,由村长保管。农闲的时候,村长就坐在田边的大槐树下给大家放广播,小孩子就在旁边轮流转着手摇发电机,为的就是听上一出梆子戏。 第九章 陈门往事 - 束发之年 - 火峰 梆子戏里没什么情情爱爱,不是封神演义就是包龙图,要么就是瓦岗寨,唱得都是忠孝仁义。 因为闭塞,陈国刚的蒙学只有这些,小时候的他没听过五四运动,也没听过诸如“打倒孔家店”或者“吃人的礼教”这般说辞,他对传统的第一印象完全来自于爷爷一个极微小的细节:包四书五经的布永远是家里最新最干净的那块。 陈国刚没有经历五四运动的洗礼,同样也没遭遇程朱理学的迫害,他对传统的理解更多来源于生活,反而没那么死板,更加原汁原味,所以他从骨子里信祖宗,唐后的不算。 直到考上大学,他才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爱情。 和城里人盲目否定自我崇拜西方不同,陈国刚接触到这个概念的时候,他的思考轨迹是:如果爱情这个东西真的好,为什么老祖宗不歌颂它呢?这种问题只有骨子里真的相信祖先才能问得出来,他觉得不歌颂一定有不歌颂的道理。 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 既然这驴已经进来了,那就看看成色再说。抱着这种想法,陈国刚在大学整整观望了四年,情投意合他见过,曲终人散他见过,小鸟依人他见过,撕心裂肺他见过,就更别提男生寝室卧谈会里的那些秘辛了。 说是主动观望,其实就算他想尝试也没机会,家里太穷了,光是那身洗到发酥的行头就足够让女孩子对他敬而远之了,但是他对这些都不在乎,因为爷爷跟他说过:“人这一辈子,苦受够了,甜就自然来了。” 这句话最终变成一颗名叫豁达的种子,深深扎根在了陈国刚的心里。 技止此耳!陈国刚看了四年,还是觉得爱情这东西不靠谱。可人生向来奇怪,你刚觉得不靠谱,这种感觉就来了——他遇到吕国萍了。 遇到吕国萍时,陈国刚已经参加工作,穿着也不再像大学那么寒酸,他的儒雅气质终于突破了衣着这最后一道障碍成为一张闪亮亮的名片。 诙谐的谈吐,豁达的心态,君子的风度,再加上那么一点接地气的乡土气息,让吕国萍觉得这一切像极了爱情,所以哪怕家人反对,她也坚持要和陈国刚在一起。 吕国萍的决定来源于对爱情的信仰,可陈国刚不是,他看见吕国萍的第一感觉是:这不就是我老婆么?! 但是这种感觉既没有奋不顾身,也不轰轰烈烈,它就是一种知道。虽然感性上也有一种好感在里面,但真正让他把这段感情推向婚姻的是那个理性的知道,那是一种不管好与坏,这辈子都是和她过的感觉,他认为这种感觉叫缘分更合适。 正是有了这种“知道”,所以陈国刚从始至终都很清醒,他没有沉睡过,自然谈不上醒来。 可是吕国萍就难熬了,信仰一旦动摇,人就很容易失去立足点,变得飘忽不定。陷在爱情里是温水煮青蛙,可跳出来又该何去何从呢? 对她来说,心总是要找个地方安放的。 把心放在丈夫身上?陈国刚挺本分的,朝九晚五,两点一线,真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地方。 把心放在孩子身上?陈戒也挺安分的,该学走路学走路,该学说话学说话,而且这孩子好像跟他爸特别投缘,只要后者一哄,立马就不哭闹了,她就是愿意操心也找不到机会。 陈国刚享受这种天伦之乐,吕国萍却觉得:“难道就这么坐吃等死么?” 这种安逸让刚从爱情里醒过来的吕国萍觉得心里发慌,人一慌就总想找点事做,这与她骨子里的雄心壮志不谋而合。 既然家庭没有操心的地方,那就忙事业吧。但是吕国萍的骨子里除了抱负,还有中国女性自古而来的传统,两种力量不相伯仲,让她难以施展拳脚。观念上的内耗让她暂时放弃了靠自己的想法,她把主意打到了陈国刚身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陈国刚也有理想,他只是一直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机会。对他而言,并不存在什么温水煮青蛙的心态,用当时的时髦话说:他时刻准备着。只要有机会,他相信自己能够抓住。 但同时,他也是知足的,他享受当下的生活,两者并不矛盾。 面对吕国萍突然泛起的焦虑,起初他只是用打哈哈的方式排遣着老婆的鞭策,因为他还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机会,他必须用一种不伤和气的方式保持自己的节奏。 虽然陈国刚来自农村,可是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是无法用老一辈那套去呵责自己的妻子,可能是因为他的儒雅,亦或是,当时他的潜意识就已经觉察到了女性时代的来临,只是这种意识太模糊,尚且不能变成脑海里的文字罢了。 对于未来,其实陈国刚比吕国萍更加敏感,改革开放自然要与国际接轨,他已经看到了当时国有企业大锅饭的弊端。 那种差不多和混日子的状态一旦参与国际竞争,失败是注定的。他能看到,上面更能看到,所以他相信,国企改革只是时间问题,只是他没想到,一切来得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快。 凡城的下岗再就业开始了,有人看到了绝望,有人看到了机会。人的性格千差万别,有人适合火中取栗,有人适合稳中求胜,这场改革看上去更加适合前者,可惜的是,陈国刚是后者。 随着国企改革的推进,吕国萍的鞭策也逐渐起到了效果,陈国刚开始焦虑了,但他焦虑的不是国企改革,而是自己的节奏被这种鞭策打乱了,餐后散步没有了,周末放空没有了,三口之家的天伦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每天跟踪报纸的招商版面,给那些加盟商还有代理商一个个地打电话,这事陈国刚做得很违心,因为他骨子里就不喜欢做生意,只是面对吕国萍的强势,他暂时选择了妥协。 心不定,就看不清,看不清,就做不了决定,人的心一烦,情绪也会跟着受影响,情绪一乱,这个家就有点稳不住了。 第十章 姐妹失联 - 束发之年 - 火峰 幼儿往往对周围环境极其敏感,尤其是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比如情绪。那段时间,陈戒的哭闹特别厉害,哄孩子原本是陈国刚的拿手好戏,可随着他的气场紊乱,这拿手戏貌似不怎么好使了。 未来不确定,家里不清净,孩子不省心,所有烦心事都压在了夫妻二人头上,恶性循环开始了。 之前陈国刚对自己老婆的强势以及直来直去挺包容的,吕国萍觉得那是因为爱情。可自打恶性循环开始后,陈国刚也开始有了脾气,说是脾气,其实只是他想找回自己的节奏罢了,打哈哈的怀柔不管用,那就只能直来直去了。 可在吕国萍看来,这是爱情过了保鲜期,她看到了婚姻的本来面目。 从这里开始,两个人就越来越不在一个频道上了,最终演变成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其实在陈国刚看来,这只是生活里的小插曲,自己的脾气只是一种手段,为的只是让生活重回正轨。可在吕国萍眼里,这些情景恰恰说明了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言情里的定义终于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原本只是对爱情产生怀疑的吕国萍,这回彻底绝望了。没想到的是,这种绝望反而让她突破了传统给自己设定的条条框框,她的抱负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阻碍彻底爆发了,经过长谈,她终于决定南下经商。 到此陈国刚就更蒙圈了:“好好的日子怎么过成这样了?” …… 人这一辈子,苦受够了,甜就自然来了。 吕国萍情场失意,买卖倒是越做越红火,随着互联网的普及,她还把生意做到了线上。那时的林薇曼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她在网上无意间看到吕国萍的信息,没想到真的联系到了本人。 那年陈戒不到八岁,两人再见面是吕国萍去法国和酒庄谈外贸的时候,八年时光,足够时代给这两个大集体时期的姐妹打上烙印了。 有了三个孩子的林薇曼优雅、惬意,看上去反而比吕国萍更像东方女性。 除了攒钱和子女教育,林薇曼平时没什么烦心事,最喜欢的就是和法国丈夫一起逛博物馆,法国的博物馆遍地都是,里面的藏品来自世界各地,当然,这些藏品是怎么来的大家心知肚明。 吕国萍则俨然像个成功人士,举手投足都流露着说一不二的气势,和林薇曼不同,吕国萍的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朝气。 除了朝气,林薇曼也感受到了吕国萍的压力,她不想让自己的好姐妹活得太辛苦,所以三番五次劝她来国外生活。 “你的牵挂都在这里,我的牵挂都在国内,走不开呀……”吕国萍婉拒道。 “谁说我在国内没牵挂的,你不就是嘛。”林薇曼一改往日的优雅谈吐,一嘴的凡城普通话。 “得了吧。”吕国萍的表情活像大集体时期的小姑娘,“八年一个电话都没有,好意思说。” 林薇曼卖乖道:“这话说的,要不是你们那儿又换号码又改地址的,咱俩早就胜利会师了。” 你们那儿……听到这几个字吕国萍突然觉得林薇曼陌生了。凡城,那是生你养你的地方,现在竟然成了“你们那儿”,就在那一刻,她和林薇曼突然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 恢复联系后,两人的往来日益密切,吕国萍经常寄一些家乡的土特产过去,林薇曼也会寄一些法国的艺术品回来。 当了妈的女人,字里行间总是离不开孩子,陈戒的小心思全被吕国萍有意无意地透露了出去,好在陈戒的爱好不烧钱,多数都是一些书籍,所以只要看到了,林薇曼都会帮他寄回去,一来二去,陈戒对林薇曼的好感与日俱增,经常吵着闹着想要见见这个姨姨。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两个姐妹刚热络了没几年,林薇曼就突然销声匿迹了。 那几年吕国萍的公司已经壮大,不再需要自己亲自出差跑外贸,她给林薇曼打过电话,可是回复已经变成了千篇一律的“你播打的号码不可用”,虽然第一遍的法语她没听懂,但第二遍的英语她还是听得懂的。她还尝试播打过林薇曼家里的座机,不过也换号了。 吕国萍不缺钱,缺的只是时间,林薇曼失联的第二年,她才抽空买了一张去法国的机票,并且凭着记忆勉强找到林薇曼家,开门的是她的法国丈夫,后面站着他的三个孩子和一个陌生女子。 吕国萍用英语询问了林薇曼的下落,她的法国丈夫显得不太高兴,用蹩脚的英语回了句:“问她自己!”接着甩给她一个电话号码就把门关上了。 吕国萍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她打了林薇曼的新号码,却一直都被转到语音信箱,可是既然来了,总不能无功而返吧?! 于是原本三天的行程变更成了七天,如果还是找不到人,她也只能回国了,毕竟公司还有一大堆事情等她处理。 经历了六天的辗转反侧,她终于接通了林薇曼的电话,听到吕国萍的声音,林薇曼泣不成声…… 命运的转变往往不是你找事,而是事找你。 林薇曼的变故来源于一场车祸,至少吕国萍是这么跟陈戒说的,车祸后的她因为送医及时保住了性命,可是复查时的体验报告却告诉她了一个惊天噩耗:她感染了AIDS。 为了省钱,林薇曼很少做体检,所以这个病什么时候得的因为什么得的她不得而知,但她丈夫却觉得林薇曼一定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因此果断提出离婚,孩子也一并判给了男方。 离乡背井,众叛亲离,男人尚且难以承受,就更别提一个弱女子了。吕国萍好说歹说才问出了林薇曼的住址,见面之后,吕国萍吓了一跳,曾经那个优雅惬意的她已经不在,此时的林薇曼眼窝深陷,一脸憔悴,屋子里也阴冷潮湿,脏乱不堪,看样子很久都没打扫了。 第十一章 她的温暖 - 束发之年 - 火峰 进了家门吕国萍先是拉开窗帘,好让阳光能洒些进来,然后她一边打扫一边听着林薇曼的诉说,得知原委后她相信自己的好姐妹不是那种人,这让林薇曼稍感安慰。彻夜长谈后,吕国萍本想给她留一些钱,但是林薇曼死活不要,她说:“这东西对我没用了。” 吕国萍本想再次修改行程好好陪陪自己的好姐妹,怎奈国内刚到白天公司里的电话就一个接着一个,林薇曼看到她的忙碌不想让她为难,强装笑容地把她送上了飞机。 过了很久,林薇曼才从新闻上得知了轰动一时的血门事件,至此她才知道是车祸时的输血让她感染了AIDS,她不在乎钱,但她在乎名誉,套上老词说她在乎清白。 她找到医院,院方起初矢口否认,可是最终架不住舆论的压力,做为受害者,林薇曼得到了一笔不小的赔偿。 钱是有了,生活没了。 到死林薇曼都没把那笔赔偿款用完,她把钱留给了自己的三个孩子,这是她做为母亲能为子女做的最后一件事。 中国人,骨子里总有个落叶归根的情结,林薇曼不想把自己葬在异乡,这是她的伤心地,但她也不想把自己葬在凡城,那也是她的伤心地。葬在白城吧,国萍在那里,她是这个世上唯一能让自己感到温暖的人了,林薇曼心想着…… …… …… “好好的,说这些伤心事干嘛?”冯诗楠略带伤感地问道。 “保护好自己。”陈戒缓缓说道。 “你这话好笼统。” “真实与美好,你选择哪个?” 冯诗楠想了想,说:“我希望了解一个真实的世界,但这并不妨碍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记住你的话……在了解这个世界的真实一面之前不要冒然行动。”陈戒背起书包,“好了,故事讲完了,我要回家了。” “哎哎……天都黑了,你就忍心留我一个人出板报啊?” “如果碰上坏人,记得下手轻点。”说这话的时候陈戒已经出了教室,空余一阵回音在无人的楼道里徘徊。 …… 陈国刚最近心情不错。 他安排的18本书陈戒已经看了14本,这个进度已经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期。 夫妻俩的关系也在逐渐向好,虽然电话里的吕国萍依旧强势,但那是温柔的强势,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陈戒出师之时,就是他们一家三口重聚之日。 生活有了期待,人的心情就好,心情一好,就总能玩出点新花样。就拿陈国刚最近做的晚饭来说,烧茄子愿意裹面了,炒白菜愿意勾芡了,就连切个土豆丝也要用水先把析出的淀粉沉淀了。 父慈子孝,夫妻和睦,中国人骨子里要的东西其实不多。 陈戒到家的时候,陈国刚的最后一道菜刚刚出锅。 “爸,桌上这个包裹是啥?”陈戒扯着嗓子喊道,厨房的抽油烟机还没关,他怕陈国刚听不见。 “我也不知道,你拆开看看。” 陈戒打开包裹,发现里面是一大盒包装精美的养生茶,他看着配料表默念道:“茯苓,沙参,枸杞,枣仁……” 陈国刚关了抽油烟机后问:“可能是你妈寄来的,看了么?里面是啥?” “看这配料表应该是治神经衰弱的吧?” “那就应该是了,前两天我跟你妈电话里聊过这个。” “有意思……”陈戒咂摸道。 “当妈的关心当爹的,天经地义的事情,何来‘有意思’之说?”陈国刚此时正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盘地三鲜。 “要按我妈的知识体系,就是要寄也应该寄B族维生素吧,她不是一直不喜欢中药嘛?” 陈国刚给陈戒乘了一碗米饭,解下围裙和套袖说:“你妈讨厌中医那是有原因的,当年你姥爷的病就是让一个学中医的庸医耽误的,毕竟医生也有三六九等。 凡城的医疗资源总归有限,没那么多好医生。白城就不一样了,全国的名中医都在那里,你妈腰椎的毛病这几年都是找中医调理的,这观念也就慢慢转过来了。” 陈国刚给自己乘了碗饭,又说:“其实学医也不错,救死扶伤这种事儿爸感觉挺适合你的。” 听完这话,陈戒当时就觉得心里有个人格狠狠点了点头,可他还是回道:“生理疾病都是从心理隐疾开始的,治心病比治身病更治本。否则迅哥当年也不会弃医从文了。” “那你可以去当心理医生呀?” “心理医生都是马后炮,人家那边都自杀未遂了,他这边才心理干预。” “那你说应该咋整?”陈国刚这种问问题的方式便是所谓的启发性思维了。 陈戒思忖片刻后回道:“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很多,教育,观念,社会运转模式,国际国内环境,是个非常复杂的系统性工程,我暂时还没想好,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吧。” “既有理想又务实,这一点爸欣赏你。” “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得,父子二子还互相吹捧上了。不过陈国刚这脸变得也快,他见陈戒刚碰完包裹就抓筷子,马上脸色一沉:“某些小同志忘了洗手吧?” “是是是……”陈戒拉着长音,一边洗手一边念叨,“晨必盥(guàn),兼漱口,便溺(niào)回,辄净手……” “终于来暖气了……”第一节课刚结束,高格立就跑到窗边烤起了手,他摸着热乎乎的暖气片,脸上洋溢着幸福。 暖气,北方独特而又温暖的记忆。 高格立身边来回穿梭着到暖气边取水的同学,他们的水杯不保温,想在寒冷的冬季喝些热水,就只能放在暖气上了。 回到座位的高格立打开自己的保温杯缓缓倒着热水,他跟陈戒说:“我咋突然觉得这么知足呢?” 陈戒笑了笑,问他:“什么事让你觉得知足了?” 高格立吸溜了一口倒好的热水,回道:“大冬天的有口热水喝多幸福啊……” 第十二章 班委会议 - 束发之年 - 火峰 说着话,陈戒也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又问:“仅此而已?” “不然呢?”高格立反问。 “除了热水,你还有保温杯。” 听到保温杯三个字,高格立的知足感开始混沌,他的心里逐渐升起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对陈戒的下文感到好奇,催促道:“继续说。” 看到高格立的反应,陈戒知道自己猜对了,便说:“你的知足里包含两种情绪,热水带给你的知足感和保温杯带给你的优越感,毕竟你有保温杯但是有些人没有。” “得,咱们的大哲学家又来了……”高格立眼睛一翻,刚要准备说些什么,冯诗楠就在他的背后拍了一下。 “聊什么呢?”冯诗楠问。 “在聊保温杯的事。”说完高格立指了指暖气片上躺着的水杯。 “哦。”冯诗楠看了窗边一眼,“下午班委开会,记得参加。” “知道了。”陈高二人齐声道。 …… 班委会上。 “这学期的班费已经收上来了。”冯诗楠说,“这次开会主要讨论班费的使用。第一项,印制班级通讯录,想问下大家的意见。” “以前班级通讯录只有一张纸,既容易损坏又容易丢,这次能不能搞成塑封的?”政治课代表说道。 “全做成塑封的预算可能不够,谁有便宜点的打印店推荐下。”冯诗楠说。 “新民苑那儿有一家挺便宜的。”陈戒说。 “56份通讯录,40元预算够么?”冯诗楠问。 “够呛……那家店我知道,名片大小的塑封也得8毛,连复印带塑封,56份肯定超预算了。”高格立叹气道,“可惜我这颜值不够,那家店是个女老板,要是换成马天来,估计能把价格谈下来。” 陈戒偷笑一声,没说话。 “小小年纪不学好,才多大就学人家色诱……”物理课代表鄙视道。 “同学,动漫里都是这么演的,有空多看看动漫。”高格立回敬道。 “听过劝人读书的,劝人看动漫还是第一次听说。”物理课代表翻了他一眼。 “那你有啥好主意?”高格立反问一句。 “把预算留多一点不就好了。”物理课代表回道。 “我还以为多高明的主意呢,花钱谁不会啊!”高格立也翻了她一眼。 眼看这二位的火药味越来越重,政治课代表马上当起了和事佬:“算了算了,这个提议当我没提。” “这个提议挺好的,咱们还是再商量一下吧。”冯诗楠说道。 “这事交给我吧,关键时刻还得指望老同学。”高格立毛遂自荐道。 “你能有什么好办法。”物理课代表揶揄道。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高格立甩了一句。 “同问。”陈戒贴到高格立耳边悄声道,“这可是赔本买卖。” 高格立悄声回道:“我家有打印机,塑封的事跟老板搞搞价应该差不多,老同学嘛,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好,这件事就交给高格立去办。”冯诗楠道,“接下来看看大家有没有需要购置的物品。” “买颗篮球吧。”英语课代表提议道。篮球是当时男生间最主要的体育活动,听到这个提议,在场的男生班委纷纷点头响应。 冯诗楠对那些期盼的眼神视而不见,先是问道:“篮球不是可以去体育组借吗?这个不需要买吧?” “咱们班离体育组的距离最远,每次大课间刚到体育组,篮球就已经被其他班借完了。之前还能跟别的班一起蹭,现在人家都不带我们玩了。”历史课代表一脸委屈道。 “嗯嗯嗯……”其他男生继续点着头。 买篮球既然是群众呼声,冯诗楠也不好多做阻拦,便问:“需要多少预算?” 英语课代表早就把价格打听过了,如数家珍地把各种品牌的篮球说了一遍,便宜的几十,好一点的上百,至于更贵的,他怕说出来冯诗楠凶他,所以压根没提。 “这样是吧……”冯诗楠思忖片刻,“那就等全部事情讨论完了最后定吧,预算剩的多就买个好点的,不够就只能将就下了。还有别的提议么?” 几个男生班委生怕接下来的事项影响篮球预算,一个个全部装起了哑巴。 冯诗楠知道他们那点小心思,懒得拆穿,自己说道:“我有一个提议。” 地理课代表、物理课代表还有新任的文体委员赵雅慧都是女生,一起问道:“啥提议呀?” 几个男生却在这时互相使起了眼色,像是在说:“提议很贵的话立马否掉!事关篮球大事,同志们要团结啊!” 冯诗楠继续说道:“今天我统计了一下,咱们班有14个同学没有保温杯,现在是冬天,喝凉水容易闹肚子,我计划团购一批保温杯,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现在不是来暖气了么?”英语课代表打起了头阵,“放在暖气上凉不了的。” “靠窗的同学有这个方便,但是靠墙的同学就没有了。”地理课代表反驳道。 “一个保温杯要不了几个钱,需要就自己买嘛。”历史课代表回敬道。 物理课代表早就看出了这帮男生的心思,话到这里也是忍无可忍,拆穿道:“你们不就是怕影响买篮球的预算嘛!” 赵雅慧也跟着附和:“我觉着小楠的提议挺有人情味儿的,我支持她!” 为了打消男生班委的顾虑,冯诗楠解释道:“我这次是团购,要不了多少钱,每个保温杯平均下来只有10块多点,不影响你们篮球的预算。” 就在几个男生班委举棋不定时,陈戒突然开口道:“还是不合适。” 陈戒的反对出乎冯诗楠的预料,在她眼里陈戒不是那种只顾自己的人,便问:“怎么不合适了?”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万一人家就是喜欢喝凉水呢?”陈戒回道。 “哪有人大冬天喜欢喝凉水的……”地理课代表反驳道。 “这种事儿别猜,14个人都挨个问过了?人家同意这么搞?”陈戒又问。 第十三章 不太合适 - 束发之年 - 火峰 “捡便宜的事儿还用问?当然乐意了。”物理课代表回道。 “那就是没问了呗?高中阶段正是叛逆期,你感觉是送温暖,兴许在别人眼里就成了施舍,自尊心强的人不一定受得了。到时候不仅没人谢你,还得挨顿数落。就算那14个人愿意接受,有保温杯的同学也不一定乐意呀。” “总不能因为怕挨骂就什么事都不做了吧?!”物理课代表反驳道。 “没说不做。”陈戒耐着性子解释道,“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得讲方式方法。” “总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儿事就搞个全班投票吧?”地理课代表问。 “用不着这么复杂。”陈戒回道。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冯诗楠问。 “买两个暖壶就行,两个不够就四个。大家公用,谁需要热水自己倒,去锅炉房打水的事儿就由当天的值日生负责,这项新任务等暖壶买回来让马老师在班会上说一下就好。” 几个男班委一听这个主意省钱得多,纷纷点头赞同。 几个女班委也觉得这个主意更合理些,就没再说什么。 陈戒的建议连事带人全都交待得清清楚楚,既考虑了14个同学喝热水的问题,又不给其余同学落下话柄,既考虑了女班委送温暖的善意,也考虑了男班委买篮球的愿心,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就这么办吧。”冯诗楠拍板道。主意再多,也是需要一个决策者的。 “最后一个事。”冯诗楠又说。 “还有事?”几个人齐声问道。 “雅慧家里的番茄要采收了,但是她爸爸前些日子伤了腰,不能干重活,雅慧一个人忙不过来,这件事咱们几个知道就行,这周末有没有愿意过去帮忙的?” 赵雅慧没想到冯诗楠会在班委会上提出这件事,赶忙拉着后者的衣角难为情道:“小楠,我一个人能行的,别麻烦大家了。” “没事,有我呢,我就不信他们好意思拒绝!”冯诗楠信誓旦旦道,接着一道寒光射去,吓得众男班委顿时一阵机灵。 “你先等等……”高格立有点蒙,“我咋和现实有点脱节呢?咱这是北方啊,温带大陆性气候,农作物都是一年一熟……谁家大冬天的摘番茄呀……” 陈戒点点头道:“《乡土教材》掌握得不错,但是你没听过有种东西叫大棚吗?” “没错,我家的番茄是种在大棚里的。”赵雅慧解释道,起初她怕给大家添麻烦显得有些拘谨,好在有高格立和陈戒帮她热场,才让她觉得放松了些。 “大姐头,那个啥,不是我不想帮忙,是周末还有补习班,我妈那个脾气实在不好惹……”英语课代表再次扮演起了急先锋的角色,而且他真姓索,只不过不叫索超,他叫索超越。 “楠姐,那个啥,我跟他一个补习班……”历史课代表指了指他。 索超越心里嘀咕道:“你啥时候跟我一个补习班了?我咋从来都没见过你?!” 历史课代表怕他说漏嘴,赶忙使起了眼色。 二人的婉拒让冯诗楠有点下不来台,同时也让赵雅慧的神色再次暗淡下来,陈戒有点看不下去,也不管陈国刚周末安排的培训课程,自告奋勇道:“我去!” “卧去!老兄,你真去呀?别忘了这可是冬天……”高格立小声提醒道。 “大棚里面很暖和的。”陈戒悄声道。 一看陈戒这么坚持,高格立也站了出来:“我也去!正所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说到“子”字时,高格立顺手搂住了陈戒的肩膀。 陈戒瞥他一眼,不满道:“哎?你占便宜挺会挑时候的嘛!” “你们两个怎么不去说相声?”物理课代表调侃道。 “用你管。”高格立顺嘴回了一句。 政治课代表见状也积极了起来,地理和物理课代表也站出来想要参加,反倒把索超越和历史课代表弄得有些尴尬。 “谢谢大家,要不了这么多人的,我们四个足够了。”赵雅慧感谢道。 冯诗楠见有了台阶,跟着抖起机灵道:“看吧,让你们不早点报名,现在想参加名额有限喽……”说完她看了眼陈戒,一脸小得意。 …… 周末。 “你怎么穿身儿这就出来了?”陈戒见到高格立差点笑掉大牙,也不知道后者从哪里找出来的70年代旧衣服,看上去又肥又大又复古。 “干嘛?下地干农活又不是T台走秀,穿得太干净很容易弄脏的。”高格立解释道。 “那也不至于把自己打扮得跟个知青一样吧?这衣服不会是你爸的吧?” “是又如何?先别说我,你穿得这么干净,回去肯定得洗。” “我书包里还有套袖和围裙,大棚采摘有这些装备足够了。你都上高一的人了,也该注意下形象了……” 高格立犹豫片刻,问道:“要不我回去换换?” 陈戒刚要点头,冯诗楠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挂了电话,他说:“下次再换吧,人家都到校门口了。” 赵雅慧是住校生,四人先是约在校门口集合,然后一起坐公交过去。见到高格立,冯诗楠直接笑出了声,赵雅慧腼腆些,不过也在一旁偷笑着。 “干嘛!干嘛!”高格立不高兴道。 “你让我有种看到老照片的感觉。”冯诗楠一边笑一边说。 赵雅慧在一旁解围道:“咱们还是先去赶公交吧,要倒三趟车呢。” “咱们四个一天能干完么?”陈戒问。 “这个要看熟练度了,快的话是可以的,慢的话就得明天了。” 冯诗楠一听,赶忙催促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走了。” 一路上,高格立的回头率出奇得高,四人起初还在一起走着,没一会儿冯诗楠就带着赵雅慧快步走在了前面,留下高格立和陈戒在后面结伴而行。 “现在知道啥叫患难见真情了吧。”陈戒调侃道。 “早知道就让这两个家伙多等一会儿,刚才应该先上去换个衣服的……”高格立后悔道。 第十四章 农家午餐 - 束发之年 - 火峰 高格立和冯诗楠家里有车,偶尔坐次公交还挺新鲜,刚到站点就略带兴奋地东张西望了起来。 陈戒坐惯了公共交通,所以到了公交站第一件事就是看站牌,他要看看本站离始发站有多远,借以判断车上是否还有座位。 “离始发站只隔两站,应该有座位。”陈戒嘟囔道。 “周末这个点人很少,车上座位很多的。”赵雅慧附和道。 “可以看看风景了。”陈戒又说。 “冬天周围光秃秃的,没啥好看的,不像夏天。”赵雅慧感慨了一句。 “你喜欢夏天?”高格立回头问道。 “我喜欢秋天。”赵雅慧回道,脸上依旧流露着腼腆。 “你呢?喜欢什么季节?”冯诗楠问陈戒。 “冬天。” “冬天?”冯诗楠微微一笑,“喜欢冬天的人可不多。为什么喜欢冬天呢?” “说不上来,我得到了那个情境才能想得起来。” “咋就没人问我喜欢啥季节?”高格立抗议道。 赵雅慧低头一笑,正打算问,没想到陈戒一把勾住他说:“问啥问,车到了。” 一辆104区间停在了四人面前,上车时司机用很奇怪的眼光看着高格立,后者直接回了一句:“看啥看,去演话剧不行啊?” 汽车带着四人从市区中心来到市区边缘。林立的高楼逐渐变成了稀疏的矮楼,宽敞的公交站也变成了只有一根铁杆子的站牌,四人下了车,没过多久就上了903环线。 和之前不同,这次路上矮楼变成平房,国道变成省道,下车的时候,周围已经成了一片荒地,地里堆着一个个土包,那是来年种庄稼要用的肥料。 最后一趟车,柏油路干脆变成了水泥路,4车道也变成了2车道。唯一不变的只有车上乘客看到高格立时的怪异眼神。 下车后,冯诗楠狠狠伸了一个懒腰,感慨道:“终于到了。” “别高兴得太早。”高格立看着远处一座座塑料大棚提醒道。 赵雅慧说:“这儿离大棚不远了,我妈在村口接咱们,动手前先到家里休息一下吧。” 眼看就快中午,陈戒提议道:“算了,咱们还是直接进大棚吧。” 赵雅慧坚持道:“那怎么行,眼看就到饭点儿了,吃完午饭再说吧。” 走到村口,赵雅慧的母亲已经等在那里,旁边停着一辆农用三轮车。 打过招呼后,四人一起坐到了三轮车后面,刚一启动,就听柴油机突突突地运转了起来。 “这东西挺颠的,我们这儿叫三蹦子。”赵雅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要是夏天就好了……那感觉肯定跟郊游一样。”高格立感慨道。 “要是冬天呢?”陈戒问道。 高格立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寒风,咂了咂嘴道:“不像郊游,倒有点离乡背井的感觉。” 赵雅慧呵呵一笑,回道:“冬天也有冬天的好处,今年收成不错,可以让你们好好尝一次农家饭。”不知为何,赵雅慧觉得跟他们三个相处特别放松,说话也就不用再像学校里那么拘谨,“农家饭你们可能吃不惯,所以我跟我妈商量,今天干脆给你们尝点最原汁原味的东西。” “让你说的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高格立坐了一路车,一听有吃的,肚子立马叫了起来,他在好奇所谓的原汁原味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下了三蹦子,几人跟着赵雅慧进了院子,先跟她的父亲打了招呼,关心了一下伤势,接着就在主屋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赵母就端着一个个盘子走了出来,操着本地话说道:“这是慧妮儿的主意,让我给你们做点原汁原味的东西,你们吃吃看,吃不惯我现下厨炒也来得及。” “阿姨不用麻烦,这么吃挺好的。”陈戒回道。 “那行,你们先在这儿吃着,阿姨回屋照看一下她爸。” 三人看着桌上的东西,有煮玉米,蒸南瓜,蒸土豆,烤茄子,烤红薯,全都没加调料,靠的都是食材本身的味道,除了南瓜切了块外,其它食材甚至连刀都没碰,只是简单洗了洗就直接上锅了。 高格立没这么吃过,看着一桌子原生态食品不知如何下手。 陈戒倒是驾轻就熟,拿起一个烤红薯就吃了起来,刚把红薯扯开,一股泛着甜味的香气就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好久没这么吃过了……”陈戒把另一半递给冯诗楠,“你也尝尝。” 冯诗楠顺手接过外焦里嫩黄里透红的烤红薯,尝了一口后也不禁赞叹道:“嗯!真甜,雅慧你这主意真棒!” 赵雅慧见大家都挺喜欢,悬着的心也就彻底放下了,她拿起一块蒸南瓜递给高格立说:“尝尝这个,很不错的。” “嗯,这个也甜。”高格立眼睛一亮,一块南瓜两三口就下肚了,然后又抓起一根玉米啃了起来。 赵雅慧则是拿起一颗烤土豆扯起了上面的皮,土豆不大,只有鸡蛋大小,皮扯下去后,她一边吹气一边小口吃着,看着大家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这个茄子又该怎么吃呢?”高格立看着盘子里的长条茄子问道。 “看到上面的眼儿了吧?”赵雅慧回道,接着拿起一个茄子捏了一下,几股蒸汽顺着茄子上的小窟窿就喷了出来,茄子捏软之后,她从底部一撕,就把茄子撕成了两半,一半给了冯诗楠,一半给了高格立。 “先用筷子扎几个窟窿,然后直接放在温火上烤,等窟窿里面的气出大了就能吃了,外焦里嫩,不放盐也好吃。”陈戒补充道。 “没错,就是这么做的。”赵雅慧肯定道。 “你咋连这都知道?”冯诗楠问陈戒。 “小时候看我爸这么做过。”陈戒说完顺手撕开一个茄子,“这东西得趁热吃,凉了就没外边那层脆劲儿了。”他递了一半给赵雅慧,自己则吸溜起了手里那半个茄子,三两口就把茄肉吸得干干净净。 “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高格立一边说一边学着陈戒的样子吸溜起了茄肉。 人一多,吃饭就香,再加上赵雅慧和陈戒的讲解,这顿饭四个人吃得格外有滋味。午饭过后,时间转眼来到12点。冬天的12点和夏天不同,正是一天最舒服的时候,太阳把人照得暖烘烘的,正适合干农活。 “陈戒他们要去赶末班车。”冯诗楠回道。 赵雅慧挽留道:“都到这个点了,住一晚上再走吧,家里地方很大的,晚上我妈还打算炖肉犒劳咱们呢。” “那我问问高格立。”陈戒这会儿也有点拿不定主意,理性告诉他该回家了,可是感性又让他对接下来的夜充满好奇。 昼与夜切换的节点,往往也是理性与感性接替的时间。 “问了么?”陈戒问高格立。 “不行,我得走了。”听他这口气,这通电话打得不太痛快。 “那我跟你一起回吧。”既然高格立要走,陈戒也就不再适合留在这里。日落西山,夜色将至,这个气氛总让他觉得有些不适。 冯诗楠见状也打算跟着回去,可是赵雅慧拉着她死活不让走,说有几道题想跟她饭后讨论一下,冯诗楠没办法,只好留下,然后摘下围裙套袖递给陈戒。 陈戒没要,只是回了句:“周一带给我就好。” 陈高二人刚要走出大棚,就和赵妈妈撞了一个满怀,后者刚才嘱咐赵爸爸准备晚饭去了。赵爸爸虽然伤了腰,轻活还是能做一些的,红烧肉一直都是他的拿手菜。 “吃过晚饭住一夜再走吧。”赵妈妈一听陈高二人要走,急忙挽留道。 “不了阿姨,家里摧得紧,我们得回去了,谢谢您今天的款待。”高格立婉拒道,其实他挺想留下来的,炊烟袅袅的农家小院,沏壶热茶,烧床热炕,几个同龄好友,在这寒冷中的一方温暖里,在这冬夜中的暗淡灯光里,谈谈人生,聊聊理想,多惬意啊! 陈戒没高格立那么多畅想,他有的只是警醒,他不想让自己的心太散,心一散,想再收回来总要花些功夫。 “那阿姨送你们到站牌。”赵妈妈坚持道,然后扭头对赵雅慧说,“慧妮儿,你把另一个同学照顾好,妈去送送他们。” 临行前,赵妈妈给陈高二人塞了不少土特产。坐在三蹦子后面,高格立吹着风,看着暗下来的天色突然感慨:“刚才还干得热火朝天的,怎么一下子就冷清了……” 天逐渐暗了,周围的农家陆续亮起了灯,伴随着深巷里传出的几声犬吠,冷风把大棚的塑料布吹得呼呼作响,棚里亮起了灯,灯下只剩赵雅慧和冯诗楠。 “好冷清啊……”赵雅慧也感慨了这么一句,采摘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还是人多热闹些。” “冬天是这样的。”冯诗楠笑笑,所以她才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 “看来你也不喜欢冬天。” “不,我喜欢冬天。”冯诗楠回道。 “我长这么大,就听过两个喜欢冬天的,一个是你,一个就是陈戒。”赵雅慧想不明白,自言自语似的问了一句,“为什么喜欢冬天呢?” 第十五章 劳动竞赛 - 束发之年 - 火峰 赵妈妈本想让几个孩子先午休一会儿,可看三个人跃跃欲试的架势也就不再坚持。趁着母亲启动三蹦子的功夫,赵雅慧站在院门口给三个人指着自家的大棚说道:“看,那一片就是我们家的大棚。” “难怪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呢……”高格立感叹道,“没看出来啊,咱们班还有个隐形富二代!” “嗨。”赵雅慧回道,“这些东西又不值钱。” “土豪,别谦虚了,你这个大腿我是抱定了!”高格立玩笑道。 正说着,就听三蹦子再次突突突地发动起来,四人上了车后,没一会儿就到了大棚。 大棚外面是冬天,大棚里面是春天……刚站了几分钟,几个人就彻底暖和了过来。大棚里的番茄植株每两排组成一列,一共四列,每列用过道隔开,上面已经结满了大大小小的番茄,绿中透红。 简单介绍了采摘技巧后,赵妈妈就分配起了工作:赵雅慧和冯诗楠分在了一组,由赵雅慧指导,陈戒高格立则和赵妈妈一组,由她亲自指导。 按理说男女来搭配,干活才不累,这个道理赵妈妈也懂,可是自己的闺女毕竟大了,现在又是学业正紧张的时候,家里好不容易供出个大学苗子,她不想因为摘个番茄擦出些什么不该有的火花。 正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高格立的父母也是这么想的,当他们得知这次活动是两男两女时起初也想反对,可这毕竟是件助人为乐的好事,加上现在又是高一,还没到最紧张的时候,让儿子出去体验一下生活也未尝不可。  话虽如此,预防工作还是需要做的,所以他们才把主意打在了高格立的着装上,挑了一件最老土的知青装,并美其名曰:别把好衣服弄脏了。 至于陈国刚,他压根不操心,以陈戒的理性,在那道思考题没有答案前,他且要跟自己死磕呢。 采摘专用的剪子分下去后,赵妈妈便专注起来,起初她并不对几个孩子抱太大希望,全当他们是来体验生活的。可是半个小时过后,当她看到陈高二人的进度逐渐追上自己时,这才觉得之前小瞧了他们。 高格立因为采摘风格的大手大脚,刚开始搞歪了几棵植株,剪的果蒂也长短不齐,但是从第二筐开始,他的番茄卖相就有了明显提升。 陈戒追求的是质量,虽然刚开始没有高格立快,但是卖相一直很稳定,随着熟练度的提高,速度也跟了上来。 冯诗楠那边则是两人配合,她负责摆放赵雅慧负责采摘,筐里的番茄都是一拉出大棚就能直接装车的卖相,只是卖相提升的同时牺牲了速度。 摘完了自己那列,赵妈妈抬眼瞧了下其余四人的进度,陈戒高格立各自负责一列,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冯诗楠和赵雅慧一起负责一列,也完成了三分之二。 “干活还得是男孩子呀。”赵妈妈感慨了一句。 陈高二人相视一笑,再看看那边的两个女生,一脸得意。 赵雅慧不乐意了,强调道:“妈,我们的卖相明显比他们的好啊!” 冯诗楠走到高格立的筐前看了一眼,马上发现了问题,说:“你怎么连还没透红的都摘了?”赵雅慧家里的番茄要发往全国各地,不能等到红透了再摘,但也不能还没透红就摘。 赵妈妈把四个人筐里的番茄检查了一遍,再次叮嘱道:“不透红的不要摘,再长长。慧妮儿,你们的卖相不错,但是速度得再快些。”说完她就来到赵雅慧这边帮起了忙。 冯诗楠跟赵雅慧嘀咕道:“咱们的方法得变变,我跟你一起摘吧。” 赵雅慧婉拒道:“你这身衣服就不是干活穿的,还是我摘你摆吧。” 冯诗楠笑道:“你把我说得也太娇气了些。” 赵雅慧回头看了眼高格立的知青装笑了起来,说:“要不你跟他的换换?” “那身衣服也就他好意思穿得出来。” 两人正商量着,陈戒走了过来,他摘下自己的挂脖围裙和套袖递给冯诗楠,说:“戴上就弄不脏了。” 冯诗楠倒也不客气,接过来问道:“你就不怕自己的衣服弄脏了?” “脏了就洗呗。” 冯诗楠笑笑又问:“那你就不怕我放开手脚一下超过你们?” “超过就超过呗,早完早回家,我巴不得你快点儿呢。” 冯诗楠心说这位可真是个聊天终结者,回道:“给了可别后悔。” “快干吧……”陈戒说完就跟在赵妈妈后面进了第二个大棚。 …… 转眼太阳就要落山了,高格立看看表,来到陈戒身边小声说道:“哎,5点了,咱们是不是该走了,再晚可就误了回去的末班车了。” “还有3个棚,摘完再走吧。” “我怕误车……我妈不让我在外面过夜。” “你先给家里打个电话,我去问问她是什么打算。”陈戒来到冯诗楠身边,说道,“5点了,再不回就没末班车了。” “不是还有三个棚么?”冯诗楠问,听这意思她打算干完再走。 “误了车就得在这里过夜了,你不怕家里着急么?” “爸妈都不在家,着急倒不至于。你们要回了么?” “高格立爸妈不让他在外面过夜,他现在在跟家里确认,要是让他回家,我就先跟他回去了。” “你俩忍心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啊?”冯诗楠本想翻一翻上次出板报时陈戒丢下她跑了的旧账,结果话到嘴边又被自己咽了回去。 “你也可以跟我们一起走呀。”陈戒回道。 “聊什么呢?”赵雅慧走了过来。 没等冯诗楠回答,赵妈妈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三个人把剩下三个棚的番茄摘完便赶回家品尝赵爸爸的手艺去了。 虽说吃的是炖肉,可是冯诗楠却一点也吃不出午饭时的那种感觉,毕竟吃什么不重要,和谁吃很重要。 饭后,赵雅慧把冯诗楠拉进了西面的一间偏房,房间里已经点起了炉子,非常暖和,灯刚一打开,冯诗楠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好多画啊……”冯诗楠还没来得及欣赏,思绪就被门外一声响彻云霄的喷嚏声打断了。 “啊切!!……”树上的乌鸦也被这声喷嚏吓到了,纷纷扑腾起翅膀啊啊啊地飞了起来。 “这声音咋这么耳熟呢?”赵雅慧正在嘀咕,就听门外传来了开门声。 开门的是赵妈妈,敲门的是陈戒,门一打开,就见陈高二人哆哆嗦嗦地走了进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冻得跟孙子似的。 “呀,瞧给俩孩子冻的,赶快进来暖和暖和。” 冯赵二人跑出来一看,院子里活脱站着两个冻死鬼,她俩顾不上笑,赶快把两个冻死鬼让进了西屋。 陈高二人坐在炉子旁,一个牙齿打战,一个身子发抖,别提多狼狈了。 赵妈妈取来两床被子披在二人身上,问道:“你们不是坐车走了么,咋又回来了?” “车车车车、抛抛抛抛……”高格立已经冻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陈戒接话道:“车走半路抛锚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只能走回来了。” “这辆抛锚就坐下一辆呀。”冯诗楠无语道。 “末、末班车……后、后面没车了……”高格立稍稍缓过来些,说话也比刚才连贯了。 赵妈妈摸了摸两人的额头,舒了口气道:“还好没发烧,你俩先缓缓,阿姨给你们煮点姜水。” 赵妈妈出去后,陈戒开口道:“有纸么?”他指了指高格立鼻子下面的鼻涕,“快挂不住了。” 高格立一个吸溜又把鼻涕吸回去半截,接着说道:“指我干嘛,你的不也一样挂不住了嘛……” 两个女生看着这二位的狼狈样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赵雅慧把纸递给二人后道:“你俩真应该去说相声……” 擤过鼻涕后,陈戒拿着纸环顾四周问:“纸往哪扔?” 赵雅慧把炉盖一掀,笑道:“扔到里面就好。” “啊?合适么?”掀炉盖的要是个男孩子陈戒也就扔了,女孩子的话他总是忍不住多问一句。 “扔吧,乡下地方没那么多讲究。” 正说着,赵妈妈端着一壶姜水还有点心进来了,她让孩子们坐到炕上,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碗,然后把壶和点心放到小桌上就自己回屋去了。 夜晚让人变得感性,心防也会随之松动,陈戒喝着姜水,突然发现冯诗楠穿了一双白袜子,和男人的脚不一样,女孩子的脚天生自带一种柔美。 寒夜、暖炉、书香、画艺,一双女孩子的脚在这意境的渲染下也变成了一件艺术品。 陈戒想提提心气,可是没啥效果,环境的衬托让他的理性略感压抑。“唉……这个周末又废了。”陈戒心想着,他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喝完姜水,吃过点心,几个人开始参观书房,农村里舍得把一整间屋子当书房用的家庭本就寥寥无几,就更别提家里还是个女娃娃的人家了。 第十六章 俩冻死鬼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想起村口砖墙上漆的“生男生女都一样”几个大字,发现宣传对观念的影响还是挺大的。 “你这间屋子才真正对得起‘书房’二字,我写作业的地方充其量只能叫做读书间。”高格立感慨道。 赵雅慧笑得很甜,回道:“这间屋子要放画,不太方便跟其它杂物放在一起,我爸一咬牙,就把这间屋子整个给我做书房了。” “你爸妈倒是挺开明的。”陈戒说道。 “其实学画画挺费钱的。”赵雅慧叹了口气,“我妈为了给我攒钱连帮工都舍不得找,真怕她哪天也累倒了。有时想想真的有点不想学了。” 冯诗楠翻到桌上的一本素描画册,问:“你也画素描吗?” “那是初中时候的假期写生。” 陈戒凑过来后,发现里面画的多是一些街景,有高楼店铺,也有马路行人,看了几幅后,他说:“你的空间感这么好,不学下去可惜了。” “再学下去还要不少钱呢……” “咱先不提钱的事,你喜欢画画吗?” “当然喜欢啦。” “你打算以此为生么?”陈戒又问。 “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但是这条路不好走,我知道不太现实,其实也挺矛盾的。” 陈戒想了想,回道:“有条路倒是挺适合你的,你的学习成绩很好,又有绘画功底,空间感也不错,完全可以去学建筑设计呀,以你现在的绘画功底足够用了。” 教画画的专业老师一直不知道赵雅慧的学习成绩,所以都是以美院为目标在培养她,加上农村本就有些闭塞,所以建筑设计四个字赵雅慧还是第一次听说。 “能行么?”赵雅慧嘟囔道。 “只要你能保持住现在的成绩,没问题的。”陈戒说完把手伸到冯诗楠那边,“借你手机一用。” 拿到手机后,陈戒很快搜到几家开设建筑设计专业的院校,他打开专业对应的简介递给赵雅慧说:“你先看看。” 赵雅慧接过手机越看心越亮,没一会儿就高兴道:“就学它了!陈戒,你今天真来对了。” 冯诗楠卖乖道:“这次活动的组织者你是不是也得一并感谢下?” “必须的。”赵雅慧笑呵呵地拉起冯诗楠的手,“今天你们帮我了了一件大事,趁着心情好,给你们看看我一直舍不得挂出来的几副画。” 说着话,赵雅慧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包裹,里面包着四幅已经裱好的油画。 赵雅慧把画递了过去,说道:“四幅画大小一样,都是用5号布画的,你们看看。” “画布还分型号?”冯诗楠问。 “不是画布的型号,是……”陈戒刚一说完就觉得自己有点班门弄斧,赶忙沉默下来。 “怎么不说了?”冯诗楠还在等待下文。 “有专业人士在那儿,我卖弄个什么劲。”陈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事没事,不是画布的型号,你倒说说是什么型号。”赵雅慧心情正好,她想刁难一下陈戒。 “那我可说了啊,5号不是画布的型号,而是画框的型号,国内油画尺寸参照的是法国的油画标准,油画从小到大由0号到120号,按照内容分为人物、风景、海景三种类型,同一型号内容不同,尺寸也略有差别,这四幅是风景画,那么尺寸就应该是35x24厘米,对吧?” “没错,是这样。”赵雅慧笑了笑,“你也懂油画?” “是啊,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冯诗楠也问了一句。 陈戒没有明说,而是冲冯诗楠使了一个眼色,冯诗楠眨了眨眼,一下想到法国二字,于是对了一个“林姨”的嘴型。 陈戒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高格立坐在炕边,悠悠说了一句。 “能看出来画的是什么么?”赵雅慧问道。 “春雨,夏柳,秋收,冬夜,你的主题是春夏秋冬吧?”高格立的艺术细胞突然开始工作了。 “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被看出来了。”赵雅慧做了个鬼脸,“这四幅画可是花了我一年时间呢。” 冯诗楠玩笑道:“你终于找到知音了。”她的手上此时正拿着那幅画着冬夜的画,点点繁星的画里一对农家夫妇正坐在雪地里穿着棉袄、戴着棉帽靠在羊圈旁边烤火,圈里有只小羊羔正偎依在母羊旁边蜷缩着身子。 “这幅画讲的是什么?”冯诗楠问。 “母羊在雪夜产仔,农妇不放心羊仔就在旁边守圈,农夫不放心农妇,就在旁边守她。” 看着这幅画,冯诗楠的眼眸温柔了起来。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冬天么?”冯诗楠再次拾起了之前大棚里没有聊完的话题,“冬天是冷,但是一家人守在一起就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这种感受是其它季节体会不到的。” 这话也被坐在一旁的陈戒听见了,他的脑子当即嗡了一声,他喜欢冬天的朦胧印象终于被冯诗楠一语道破,他看了她一眼,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这个周末彻底废了……”陈戒呜呼哀哉着。 “慧妮儿,不早啦,安排同学睡觉啦……”赵妈妈在屋子外面喊道,她在村里已经算是很开明的家长了,可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这么晚了呆在一起总还是让人不放心的。 “再喊早点儿就好了……”陈戒嘀咕道。 “好啦,今天就聊到这里吧。”赵雅慧倒也听话,“我和小楠就睡西屋,陈戒,你们睡东屋吧。” 进了东屋,赵妈妈已经为他们铺好了床,炕也烧得热乎乎的,高格立正要脱衣服,见赵雅慧没有离开的意思,调侃道:“干嘛,没见过男人脱衣服啊!” 赵雅慧脸一红,瞥了他一眼就赶紧出去了。 赵雅慧一走,高格立又不脱了,他扒在窗户上看着西屋里的两个影子问道:“哎,你说她们这会儿干嘛呢?” “操的心真多,赶紧睡吧。”陈戒这会儿已经躺进了被窝,他打定主意天亮之前都不再起来,今晚让他凌乱的事儿已经够多了。 …… 小院里的灯都熄了,高格立劳作了一下午又挨了大半天的冻早已疲惫不堪,刚一入睡就打起了小呼噜。陈戒一个人睡惯了,听着呼噜实在睡不着,只能看着天花板发呆,他尝试让高格立换个姿势,可是没过多久,呼噜就再次响了起来。 不知发了多长时间的呆,陈戒的尿意渐起,赵妈妈百密一疏,竟然没给他们准备夜壶,没办法,他只能披上衣服到外面找厕所了。 陈戒刚走到院子,就听西屋里“啊”的一声。 “喊的真是时候……”听到叫声陈戒一点都不着急,农村小院不是案发现场,就算真的碰上小偷,有冯诗楠在里面,倒霉的最后还是坏人。能让两个女孩子半夜三更滋哇乱叫的除了小昆虫就是小动物了。 极端理性的人有时确实挺冷的。 陈戒本打算不去理会,上完了厕所就回房睡觉,哪曾想西屋的灯刚一打开,冯诗楠就从里面冲了出来,正好看见陈戒披着衣服站在院子里。 “别愣着了,赶紧帮忙抓耗子!” “人都不怕,你还怕耗子?”陈戒现在只想安稳地上个厕所,他实在不想再进西屋了。 “是人就有一怕,别废话啦,赶紧的。”冯诗楠胆怯地催促道。 “唉……”陈戒无奈叹了口气,把披着的衣服穿了起来,“进去看看吧……” 进了西屋,赵雅慧倒是胆大,她正把那只躲在墙角的耗子逼得瑟瑟发抖,只是一直不敢抓它。陈戒见这俩姑娘裹得还挺严实,心说还好不是夏天。 陈戒看了耗子一眼说道:“你们家耗子伙食不错嘛,都长这么大个儿了……” “啥时候了还耍贫嘴,你倒是抓呀……”冯诗楠此时正环抱双腿蜷缩在火炕的角落里,吓得动也不敢动。 这是陈戒第一次看到冯诗楠的脚,嫩嫩的,白里透红,他赶紧把头转了回来,做了一个深呼吸,看样子荷尔蒙有点儿上头。 “抓耗子的事情交给我,你俩都回被窝躺好了。”陈戒吩咐完就把书桌旁边的垃圾篓拿了起来,他揭开炉盖,先把篓里的碎屑倒了进去,然后拿着一个空篓缓缓向角落里的耗子走去。 耗子躲在墙角里,陈戒比划了几下发现篓子被墙角别着扣不下去,没办法,他只能把耗子赶出来一些,耗子刚一动,冯诗楠就吓了一跳,强势女性的人格已经快被这只耗子唬得荡然无存了。 就在耗子打算加速冲出屋子时,陈戒一把扣住了它,他把篓子平移到了一张报纸上,再把篓子翻转过来,接着跑到院子里一甩,就把耗子甩出了院墙。 “你怎么不打死它呀!”赵雅慧遗憾道,耗子是四害之一,在她眼里,死刑是它最好的归宿。 “书房这种地方还是别见血的好。”陈戒看了冯诗楠一眼,笑道,“要是地上刺啦留下一摊耗子血你觉着她还能睡得着?” 第十七章 学校改革 - 束发之年 - 火峰 “我只是怕耗子,又没说怕耗子血。”冯诗楠不服气道。 陈戒张牙舞爪地比划道:“耗子死了小心晚上找你回来报仇。” “呀!”冯诗楠赶紧用被子蒙住了头,然后露出一双眼睛回嘴道,“要找也是找你,耗子是你抓的!” 陈戒被冯诗楠的胆小劲逗乐了,挥挥手道:“没事儿我回屋睡觉了。” 上过厕所,回到东屋,陈戒刚摸到炕边,就见一个黑影拔地而起,高格立正一脸狡黠地看着他,一双眼睛闪着寒光,咄咄逼人。 “干嘛?”陈戒应付了一句,直接躺进了被窝。 “你们在西屋玩得很热闹嘛……这种好事儿都不叫我?”高格立郁闷道。 “你管这叫好事儿?行了,下次再有这种事你上。” “你们刚才干嘛呢?” “抓耗子。” “不是吧?那位姐还怕耗子?” “是人总有一怕。” “大半夜的,女孩子的闺房,看了不少西洋景吧?”高格立羡慕道。 “大冬天的,裹得严实着呢。”陈戒翻了个身,留了个后背给他。 “别急着睡呀,再聊聊嘛……”高格立不依不饶道。 “你是睡够了,刚才你的呼噜震天响,我到现在都没合眼呢,明天还要赶车,不跟你说了。” “真没意思……”高格立见他不想多聊,只好悻悻地躺进了被窝,寻思道,“我打呼噜?我咋从来不知道呢?” …… …… “好了,关于期中考试的注意事项我就说这么多,下课。”老马交待完考试的事情,带着教案夹离开了。 “给,回家的时候忘了还你,谢了。”冯诗楠把一个袋子放在了陈戒的课桌上。 陈戒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上周用到的套袖和围裙,还有一副墨镜,那是在白城的时候他亲自戴在冯诗楠头上的,要是后者不还,他都快把这事儿忘了。 如果袋子里没有墨镜,那感觉倒像是归还物品,可是加上这副墨镜,味道就有点不对了,陈戒合上袋子说:“我咋感觉你是来和我绝交的?” “这叫什么话?先不跟你说了,马老师找我有事。”自从当了班长,冯诗楠越发忙碌了。 冯诗楠从办公室离开时,正好看见教物理的老韩走了进来,两人打过招呼后,老韩见老马正扒在案头写教案,走上前去调侃道:“你都教了多少年书了,还用得着写教案?” 老马依旧伏笔写着教案,回道:“英语和你们物理不一样,是个与时俱进的东西,教学方法也是要不断完善的,教案当然也要跟着改了。” “谁说物理不与时俱进了?”老韩不高兴了。 “一个牛顿力学教了几十年,连我这个教文科的都会了,好意思说。”老马扶了扶眼镜,继续写教案。 “相对论,量子力学,弦理论,统一场,现代物理的新发现多了去了!只不过高中不教罢了。” 准备拉开架势辩论一场的老韩等到的却是老马的沉默,他见老马没理他,只好拍了拍后者的肩膀继续说:“哎,你没听说马上要改革了么?以后都是电子教案了。” “电子教案?”老马这才来了兴趣,“怎么搞,给每个老师都配一台电脑吗?” “想得美。”老韩干笑一声。 “没电脑怎么做电子教案?” “现在谁家还没台电脑,当然是回家做了。” “回家做?那作业谁批?” “你不会换一下,在校批作业,回家做教案。” “学校事情这么多,哪有心思批作业……”老马一琢磨,“算了,我还是做我的纸质教案吧。” 老韩靠在办公桌边叉着双臂回道:“这种事情由不得你,教育局已经下通知了,马上要试点信息化教学,咱们就是首批试点学校。你不做电子教案,到时候拿什么上课?” “啊  ?”老马突然头疼了起来,以他的电脑水平,真要搞电子教案,还不知道要学多长时间呢,“你听谁说的?” “今天下午教职员工大会上就要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会后,老马才知道电子教案只是这次改革里最微不足道的环节,除了电子教案,教学环境也要进行整体的信息化改造,除了教室的多媒体化外,还要上线一套全新的教务管理系统,以后教师的职称评定,工资管理,教学活动记录都会在这个系统里统一进行,当然,也包括教案的管理。 如果没有电子教案,就没法上传到系统里,没有平时的教案积累,连职称评定都要受影响,教师的七寸被人拿住,电子教案自然是势在必行了。 不过这一切都是期中考试以后的事情了。老马本想到学校图书馆借两本办公软件的介绍书籍,好在监考的时候自学一下电子教案的制作,去了以后才知道这些书籍早就被人借光了。 离开学校后,老马一头钻进了新华书店,刚来到IT类书架前面,就见陈戒和高格立站在那里。 “你们俩干嘛呢?”老马随口一问。 “马老师好。”陈戒打了声招呼,“我跟他过来挑几本书。” 老马看到高格立手里拿着一本封面印着Oracle的书籍,问道:“你啥时候对甲骨文感兴趣了?” “马老师,这是一本关于数据库的书。”高格立略显尴尬地回道。 这小子的眼神是小瞧我不懂电脑吧?老马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明天就期中考试了,你们还有功夫看闲书?有把握考100分了?” “马老师,是‘你’,不是‘你们’……”陈戒纠正道,他不想让气氛太严肃,调侃了一句。 高格立瞅了陈戒一眼,没说话。 “陈戒你少跟我嬉皮笑脸的。”老马还是没有放过他,“上次我怎么跟你说的?!期中考试你的英语要是还不及格,你的手机就让你家长亲自来取,这话没忘吧?” 瞧这枪口撞的……陈戒自认倒霉,赶忙回道:“没忘没忘,您的话我都记着呢。” “没忘还不赶紧回家复习!”几句话的功夫,老马就重新恢复了自己在学生面前的强势姿态。 老马的火力太猛,高格立见陈戒一个人抗不住,主动吸引火力道:“马老师,你是想找什么书呢?” “操的心真多,管好你自己。”老马随便应付了一句。根据他多年总结的管理经验,在这帮小人精面前永远要保留适度的神秘感,一旦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打算,那接下来迎接他的将是无限可能。 被老马训斥一番后,两人刚出书店,高格立就来了一句:“以前听过老师去网吧抓现行的,头一次听说老师到书店抓现行的。我买本书招谁惹谁了?!” “少发几句牢骚吧……”陈戒点着太阳穴说,“我比你好不了多少……” …… …… 期中考试刚结束没几天,高一五班的门口就热闹了起来。高格立这会儿正眉飞色舞地和几个外班女生谈天说地,冯诗楠见状一把把他拉了过去,小声问道:“这些女生都是哪个班的,堆在咱们班门口干嘛?” “还不是为了见见这次考试的年级第一。”高格立回道。 “成绩出来了?你年级第一?”冯诗楠有点不太相信。 “我哪有那个脑子……”高格立瞅了眼躲在班里的陈戒,“谁敢横刀立马,唯我陈大官人。” “他?”冯诗楠一脸不相信,“就他那英语成绩,还能年级第一?” “那你就得问他了。”高格立敷衍了一句就重新回到了鲜花的海洋里。 英语课上…… “这次我要重点表扬一位同学。”老马清了清嗓子,“这位同学的中考英语成绩只有36分,可是仅仅经过半学期的努力,就一下拔高到了92分!下面请陈戒同学上来分享他的学习经验。” 台下没有掌声,有的只是窃窃私语。 “半学期?36分变92分?别开玩笑了!” “这哥们磕药了吧?” “他押题了吧?” 反正男生里没一个相信的。 “人家万一是中考答题卡涂错行了呢?” “你就是嫉妒!” “人家进步大你看不惯吧?” 反正女生里都是维护陈戒的声音。 “不是……让我介绍学习方法您好歹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呀!”陈戒心里嘀咕着,他的脑仁儿又开始疼了。 走上讲台时,他和老马擦肩而过,只听后者小声提醒了一句:“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 这种进步速度别说男生了,就连老马也不太相信。早读时他找陈戒谈过话,对于中考英语失利,后者倒也坦诚,没用答题卡涂错了之类的瞎话搪塞,而是直接告诉他四个字:行为艺术。 陈戒的回答让老马对他又爱又恨,爱的是人家就是有这种玩了行为艺术照样能进市重点的实力,恨的是你玩行为艺术的科目为什么偏偏是英语?!你以为教导主任天天拧着我督促你英语学习好玩呐! 知道陈戒这么不拿成绩当回事,老马也发狠了,你不是要玩行为艺术吗?行,那我就陪你好好玩玩! 第十八章 我不相信 - 束发之年 - 火峰 老马让陈戒在没准备的情况下上来介绍学习经验,就是想看看后者能说出什么大花来。 说好了,全当是碗励志鸡汤,给大家打打气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好,丢人的也是陈戒,正好让他收敛收敛年少轻狂的毛病,老马横竖不吃亏。 就算老马不提醒,陈戒也知道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夹起尾巴做人,这道理陈戒初中就懂,正所谓闷声发大财,低调谋发展。 再加上他最近正好学到了《易经》里乾卦的潜龙勿用,就更是对他低调的行为准则进行了一次形而上的总结。 只可惜老祖宗还有一句话,叫“树欲静而风不止”。 站到台上,陈戒并不打算讲什么大道理,于是干脆说起了如何记单词,只要能讲出亮点,这个差他就算交了。 小时候的陈戒,除了假期跟老大爷打打交道,平时几乎没什么朋友,社交方面的匮乏让他拥有了大量的时间,看书变成了他打发时间的主要方式,记单词就是其中一项重要的娱乐活动。 如果只是摇头晃脑式的诵读,背单词自然和娱乐二字沾不上边,陈戒不喜欢折磨自己,他会找乐子。背的久了,他就发现每个单词其实都是一个场景或故事,只要把那个画面记住了,单词也就自然记住了,这种记忆既有趣味性又深刻。 但是陈戒的记忆方式说到底基于的是创造性思维,而创造性思维有个大前提,就是无压力状态。这些单词都是他小时候无聊记住的,要是临考前让他去记,他也没那个闲心情去联想什么故事。 此时他正在拿confrontation举例,他说:“con是词根,有共同的意思,front是在什么前面的意思,ation是辅音后的名词后缀。想想那个画面,两波人黑衣人一齐向前站了一步,是不是谁也不服谁,有点对峙、较劲、对抗的意思?再加上这个名词后缀,这个词就是对抗的名词形式了。” 英语课代表索超越越听越不对,忍不住站起来道:“不对吧……confrontation是四级词汇,高中根本不涉及,如果你英语基础真的很差,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单词呢?” 这些单词是陈戒小时候背的,他背的是词典,根本不知道每个单词属于哪个阶段,完全是想到哪就说到哪。 索超越的同桌是赵雅慧,她没站起来,只是提醒了一句:“兴许是人家做题时遇到的呢?” 索超越并不赞同这个说法,回道:“可他提到的纲外单词也太多了,不算simulate这种常用六级词汇,就连bewilder这种六级生僻词他都知道,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索超越中考时的英语单科成绩全班最高,词汇量也是大的惊人,只有他才能发现个中端倪。还好他没背到专八词汇,否则刚才听到rampage时就要跳脚了。 经他提醒,其他同学也发觉了其中异样。 “是啊!我的英语也不好,平时记课本上的单词就够要命了,哪还有心情去记课外词汇?”政治课代表也提出了疑问。 “陈戒你还是老实交待吧,你是不是把中考答题卡涂错了!” “本以为是励志鸡汤,原来是在炫耀天赋。唉,虐心呐……” 台下同学起哄道。 听了陈戒举例的单词,老马也大吃一惊,之前他还一片红心地想给这孩子补补课,现在看来完全就是两口子拜年——多此一举。 本想制造些亮点的陈戒,最后造出来的却是一堆疑点,他知道再讲下去一定穿帮,于是草草结束了自己的经验分享,在台下此起彼伏的质疑声中回到了座位。 神秘感往往比真相更加撩人。 接下来的几天,班里的男生就像福尔摩斯一样尝试揭秘陈戒成绩暴涨背后的真相,而女生更多是被神秘感唤醒了好奇,和男生不同,她们只是单纯地感受好奇,她们不需要答案,并且这种好奇被她们的一传十、十传百地迅速放大着。 就像观看一场魔术表演,男性观众总在揣测背后的玄机,而女性观众则更喜欢享受表演营造的神秘氛围。 男性为了答案而好奇,女性为了好奇而好奇,这就导致后者会在脑海里一遍遍重复那个让她们产生好奇的人或事。当一个人,尤其是异性,在女性的脑海里反复出现时,阅历尚浅的女性很容易把这种现象定义为喜欢。 这种错觉让陈戒稀里糊涂地收到了一些图案精美的书信,有些亲自交给他本人,有些则让高格立转交,信的落款总会画上扑克里红桃的符号。 这些信陈戒一封没看,倒把高格立着急坏了,此时他的手上正拿着一封隔壁班女生让他代为转交的信件。 回到座位,他见陈戒不在,便想一睹为快。 “现在这女孩子手真巧,信还能叠成叶子的形状……”高格立嘀咕着,小心翼翼地把信打开。 信刚看完,高格立就发现坏事了,他不知道怎么把信还原成原来的形状。正着急呢,陈戒一把把信抢了过来,埋怨道:“谁让你看了?!” “这么多信你一封不看,放着也是放着。”高格立强词夺理道。 “不与取,即为盗,这话你没听过?”陈戒的脸上依旧写着不满。 “这种老词儿像我这样作文长期在及格线上徘徊的人怎么可能听过。”高格立打着哈哈,“这姑娘姓萧,光听姓氏就知道气质不错,你就不打算发展一下?” “以前跟你说的话白说了,休想骗我谈恋爱。”陈戒看着信上复杂的折痕有些头疼,递给高格立道,“这信怎么叠的?还原回去。” “这你就得问那位姓萧的女生了,我是无能为力了……”高格立耸了耸肩。 陈戒看着他那张赖皮嘴脸,无奈道:“脸皮真厚……”他随意瞟了眼手里已经打开的信,第一句话就是“见字如面”。 “字倒是不错……”陈戒没往下看,缓缓把信合上了。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高格立惋惜道,“都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张纸,我看你这纸比山还厚。” “没结果的事情,考虑它干嘛?”陈戒把信放在高格立桌上,“信是你打开的,你去还。” “人家姑娘给你写的,干嘛让我还。”高格立抗拒道。 “你不还我可扔了。”陈戒眼看就要把手里的信揉成一团。 “行行行,我还就我还。”高格立挺喜欢信里的字迹,总觉着扔了可惜,他把信拿到手里又问,“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看?” 说不想看是假的,可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陈戒是怕看了以后心猿意马,一旦进入理性和感性斗争的状态,首先难过的是他自己。 “这样吧,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答案足够有说服力我就看,怎样?” “什么问题?”高格立问。 第十九章 举一反三 - 束发之年 - 火峰 “恋爱的本质是什么?”陈戒问道。 “嗯?怎么想起问个这么烧脑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我爸问我的,他说这个问题没想明白前不要谈恋爱。” “你们家平时都这么聊天么?”高格立心说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恋爱还不就是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感受就好,干嘛非要总结出个啥。” “你的答案太感性,不具备思辨精神,这信我还是不看了。” “恋爱本来就是个感性的事。” “感性是吧?”陈戒说,“行,今天咱们不讲道理,做个假设,如果我和这姑娘谈了呢?” “谈了就谈了呗,合适了继续发展,不合适就分开。”高格立的建议充满了程序员二进制思维的味道。 “说的真轻巧,人类的逻辑分支里是包含各种情绪的,人和机器不一样,目标的达成最终还是为了情绪的宣泄,就算不上升到意识层面,但是人们对恋爱的潜意识期待里还是有一个对美好结果的向往的,没有这个预期,人就没有恋爱动力了。” 高格立干笑一声道:“啥年代了还结果,兴许人家只是因为寂寞想谈个恋爱呢?” “可是我不寂寞呀,每天忙都忙死了,哪有那个闲功夫?预期都不一致,结果可想而知。” “兴许人家就是对结果有一个美好向往呢?” “那我怎么知道她是因为寂寞还是对结果的美好向往呢?” “问问不就知道了。” “你傻呀,正常人谁会告诉你她是因为寂寞才谈恋爱的,这话一听就不像正经人说的。就算因为寂寞,大多数人嘴上也会把自己的恋爱动机说得很得体。” “咱不是假设嘛,那现在就假设她是因为那个美好预期呢?” “预期不代表结果,预期再美好也存在分开的可能,恋爱就像两个人抻皮筋,后松手的注定很受伤。” “那你就做那个主动提出分手的人。”高格立无所谓地回道。 “这叫什么话,大家都是人,为什么要让别人那么难过呢?” “那你就等她提分手。” “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是人,为什么我要让自己那么难过呢?” “那就好好谈,别分开嘛!” “不分开的条件很苛刻的,除了保证投缘对脾气外,还得在不同时期设立阶段性目标才能走得长远。好比现在,一旦确定了恋爱关系,自然就会谈到考大学的事情,但是我不想考大学,我不考,总不能强迫别人也不考吧?” “那就不强迫,异地呗。” “异地很辛苦的,两个人的彼此挂念不说,没有一个排他性的交往环境,怎么保证其中一方不会变心呢?” “你们都在一起了,当然要信任彼此。” “信任只是一种主观坚持,你怎么保证客观世界里的对方履行这种信任呢?” “好,那不谈信任。你又没谈过,你怎么知道异地就一定辛苦呢?” “网络、影视、书籍,目前所有的信息渠道都是这么说的。” 高格立叹了口气,又说:“辛苦就分开呗。” “又回到前面的分支上了,一旦分开,总会有一个人更受伤。” “那就坚持下去,修成正果。” “如果能坚持,除了感情因素外,说明我们都是很善良的人,是不忍心伤害彼此的人,可为什么要让善良的人受这么大罪呢?” 所有逻辑分支穷尽后,高格立已经无语了,回道:“兄弟你赢了,我还信去了……” 这些话也被不知何时站到二人身后的冯诗楠听了过去,高格立刚走,她就皱眉道:“极端理性的人真可怕。” 皱眉表达的负面情绪成功掩盖了冯诗楠内心深处的那份小小窃喜。 “可怕这个词不合适,我只是出于慎重的不喜欢赌。”陈戒一看是她,又说,“这就是他跑得快,他要继续跟我辩论,我就得跟他说道说道恋爱动机的问题了。” 冯诗楠干脆坐到了高格立的座位上,强装老练道:“恋爱的动机不就是喜欢一个人呗。” “嗯?”陈戒警惕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几个月,你就开窍了?” 这话冯诗楠没接,她问:“你刚说你不想考大学?” 陈戒点着太阳穴,回道:“偷听别人谈话不是什么好习惯。” 冯诗楠还是没接话,又问:“你为什么不想考大学?” 陈戒不想把这个话题发散,只是搪塞道:“那只是个假设。” 冯诗楠见他不想多聊,又转回了刚才的话题:“难道恋爱的动机不是喜欢一个人么?” 进入高中,同学间的此类话题开始逐渐增多,冯诗楠也开始有了这方面的意识,只不过这种意识很朦胧,导致她对这方面的一切都很好奇。 “以前可能是,现在这种大环境真不一定。举个例子,如果你每天晚上都刷牙,突然一天没刷就会觉得不自在。同理,男女之间天天聊啊聊,突然有一天没聊,两个人就会觉得很不习惯,不少人都会把这种现象当成喜欢,其实只是一种习惯,只不过这两个人恰巧一男一女,更容易产生错觉罢了。” “还有……”陈戒继续说道,“恋爱是补充多巴胺的重要来源,至少恋爱初期和热恋期是这样的。如果青少年无法从原生家庭里获得足量多巴胺,意志又比较薄弱,无法完成快乐机制的过渡,那他很可能会选择恋爱这种方式来弥补多巴胺的不足,但这不能算是所谓‘爱情’,充其量只能叫做需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站在陈戒的角度,他可不想让冯诗楠误入歧途,于是也学着陈国刚的样子打起了预防针。 他说:“但是多巴胺这种快乐机制天然带着风险,它就像正弦波一样,愉悦感的波峰过去之后注定会有一段低谷,想要逃离低谷就得逼着自己找乐子,人一旦掉进这种机制不能自拔,就会变得非常辛苦。这种机制下,前面越嗨后面越惨,有句话挺形象的,叫‘喝酒一时爽,醒来火葬场’。” “哦。”陈戒灵光一闪,“还有句话也是一个意思,叫‘秀恩爱,死得快’。这并不是来自单身人士的诅咒,真是这么回事儿。” 陈戒满心期待冯诗楠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哪曾想却是等到她的一句:“多巴胺是啥?” 其实她听懂了陈戒的弦外之音,只不过看他说得热火朝天,成心想要逗逗他。 这盆凉水把陈戒浇得立马没了兴致,他摆了摆手道:“快上课了,您该干嘛干嘛吧……” 陈戒有心也好,无心也罢,反正冯诗楠的早恋苗子被他这一席话掐得死死的。 冯诗楠卖了个乖,撅着嘴回到座位,她刚一走,高格立就坐了回来。 “又在讲你的快乐机制呐?”高格立早就站到了二人身后,只不过冯诗楠没起身,他不敢下逐客令。 “什么情况?”陈戒无语道,“你们啥时候都喜欢躲到别人身后听闲话了?既然你听见了,那我就再说一遍,偷听别人谈话不是什么好习惯。” 高格立也没接话,嘿嘿一笑,回道:“你怎么不给她讲讲内啡肽和成长起点?” “多巴胺她都没整明白,讲内啡肽更蒙圈。”陈戒看着课表,顺手拿出下节课要用的书。 …… 放学后,高格立又提起了记单词的事情,他说:“这几天我试着用你说的方法记单词,长一点的还管用,但是短一点的既没词根又不包含其它单词,又该怎么记呢?” “长一点的通过词根联想,短一点的通过字母联想不就好了。” “有例子么?”高格立问。 总能举出例子,这是他跟陈戒说话最舒服的地方。 “栗子没有,核桃我倒还剩几颗。”陈戒调侃道,然后还真从裤兜里掏出两个核桃。 “撂下撂下。”高格立瞥了一眼,“跟你说正经的呢。” “你就把每个单词的首字母象形化,然后把这个单词的意思往上靠不就行了。好比说W和B,其实这两个字母说的是一件事情,只不过角度不同。” 这个年纪的男生,这方面的事情一点就通,高格立恍然大悟道:“哦……你是说……” “说啥说。”陈戒打住了高格立的讪笑,“我说的是两个篮球放在一起,从正面看就是W,俯瞰或仰视就成了B,你想成啥了?” “哦,我想的是乒乓球。” 两人嘿嘿一笑,心照不宣。 “那像Below这样的单词应该怎么记呢?”高格立问。 “从下往上看是B,又有个low,意思就是在什么下面喽。” “Balloon又该怎么联想呢?首字母又不是O。” “后面不是有双写L和双写O吗?你的手里可以同时拿着两个气球,气球飘在空中,仰视着看正好是个B的形状。” “哦……”高格立若有所思,“那Bewilder这个词是不是可以这么记,俯瞰觉得是B,很丰满,正视一看其实是W,很骨感,把我整困惑了,所以这个词的意思就是困惑喽。” “哟,都学会举一反三了。”陈戒笑了笑,“六级生僻词被你这么轻松就记住了。” “哎,我现在真的怀疑你是把中考英语的答题卡涂错了……” 第二十章 打印名单 - 束发之年 - 火峰 “不是涂错,是我压根儿没涂。”陈戒说道。 “我去!兄弟你咋想的,那可是中考!”高格立突然进入了一种虚幻现实主义状态。 “分数够了就行,多余的拿来玩玩行为艺术也不错。” 陈戒是个实用主义者,又熟读历史,他知道第一虽然很风光,但是下场一般都不好,所以他对争第一从来没兴趣,他追求的是性价比。 高格立佩服他的自信,可另一方面却又不得不说:“做为兄弟我得提醒你一句,人太狂了不是好事。” 陈戒耸了耸肩,回道:“要不是被人用叫家长威胁,这件事我可以瞒很久。” “没人知道的行为艺术还怎么叫行为艺术?” “事情只要做了,总会被人知道的。”陈戒缓缓说道,“我原本打算过个十几年大家回忆过往的时候当个谈资聊聊,那时候大家既过了轻狂的年纪,也能达到行为艺术的目的,哪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 “可是为啥非要跟英语过不去?” “语言是价值观的载体,西方很多半吊子观念我并不是很欣赏。或者说他们曾经并不是半吊子,只不过他们的自我宣传把一切变得僵化,最后害人又害己。” “啊?”和陈戒相处久了,高格立已经习惯了这种对话,“宣传?僵化?这两件事你是怎么关联起来的?” “至少有一件事我愿意承认,近代西方确实掌握了宣传的精髓,但这精髓就像西药一样伴随着严重的副作用。” “先不说副作用的事,你先说说宣传的精髓是什么。” 陈戒摆了个OK的手势说:“三个字——打标签。” “哈?就这?” “就这。”陈戒心说,真相就是这么无趣。 “不明白。” 两人这时正好走到了一家小超市门口,陈戒买了一罐自己常喝的可口,又给高格立买了一罐他常喝的百事,然后问:“你为什么喜欢喝百事而不是可口?” “好喝呗。”说完高格立就牛饮了一口。 陈戒笑笑,回道:“可口和百事口感差不多,对于味蕾不是非常敏感的人其实喝不出差别。”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高格立喝了陈戒买的汽水,自然不好意思就口感问题发生争执,而且他觉得陈戒说得也有道理,于是问:“那你说因为什么?” “广告。” 陈戒继续说道:“百事的广告都是找年轻人来做,里面不是滑板就是贝斯,再让炫彩的蓝紫背景渲染一下,满满的青春时尚感,对于你这类喜欢动漫游戏计算机的年轻人,是不是更容易产生共鸣?青春,潮流,这就是百事的标签。” 陈戒喝了一口手里的可口,继续说道:“可口可乐的广告经常出现在逢年过节的夜里,张灯结彩的夜正好诠释了它的红黑色调,一家人围炉而坐,吃着热气腾腾的团圆饭。烟火气,这就是可口可乐的标签,也是我常喝可口的原因。” 高格立点点头:“有点儿意思,继续说。” “但是……”这回陈戒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呵呵,我又来了。但是,产品的广告可以这么做,价值观的广告可不能这么做,价值观这种东西是度的艺术,一旦打了标签就容易教条,一教条就死板,一死板就走极端。” “什么事物,哪怕是价值观,一旦走向极端就进入物极必反的区间,接着就面临淘汰,其实不是价值观有问题,而是这种宣传方式过分强调了价值观的其中一面。” “好比自由这个东西,本身就是有边界的,可是一旦把它变成宣传标语,时间一久,人们就只记住了随心所欲,而忘了不逾矩。西方今天的泛自由化就是这么来的,现在甚至衍伸出了毒*品自由化这种思潮,这个烂摊子就连政客自己都收拾不了。这种亏咱们也吃过。” 高格立打了个愣瞪问:“咱们也吃过?” 陈戒点点头说:“就拿被五四精神骂惨了的儒家文化来说,儒家文化也有他的两面性,既有忠恕之道也有直谏之道,但当这种文化被统治阶层看重,直谏之道就被逐渐阉割掉了,这样好管理。” “当历史进入少数族裔统治多数族裔的朝代,就连仅剩的忠恕之道都被彻底极端化成了奴性教育,然后五四运动一起来,儒家文化就被彻底否定掉了,其实不是老夫子的教育有问题,是统治阶层出于个人利益异化了这种文化。” “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想问。”高格立说,“你为什么总爱研究这些问题?” “你以后就会明白,人跟树一样,想要茁壮成长总要先找到自己的根,别人为什么研究历史我不知道,我研究历史的目的只是为了避免出现身份认同障碍,把自己的根找到了,人更容易自信些,活得也更踏实。” “身份认同障碍?这又是什么鬼?”这已经不是高格立第一次从陈戒嘴里听到新名词了。 “身份认同障碍是一种归属感方面的心理问题,而所有的心理问题无一例外都会产生精神层面的内耗。我爸说人想活得坦然没那么容易,得先把各个层面的内耗弥合,人才更容易迸发出活力。” “好吧。”高格立不打算刨根问底,他举起手里的快乐水摇晃着,“你有你的活力,我有我的活力。” …… …… 又过了几天,高格立终于把班级通讯录的样张做了出来,经过数次尝试,他终于把通讯录的体积压缩到了一张名片大小,这样做就能极大控制塑封时的成本。 “你这速度也太慢了,现在才好。”冯诗楠拿着样张打量着。 高格立回道:“你总得先让我把期中考试准备完吧?我可没有陈戒那种脑子,复习是要花时间的。再说了,你的预算本就不多,我也是改良了好多次才把通讯录打在名片大小的纸上的。” “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全打在正面字太小,看不清,所以我们在反面也打了一部分,怎么让打印机把正反两面的表格对齐也是个技术活,花了我们不少时间呢。”陈戒在一旁帮腔道,这个方案也有他的功劳。 “好吧,看在你动了这么多脑筋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冯诗楠把样张还给高格立,“成品什么时候给我?” 高格立把手一伸说道:“本店暂不支持货到付款,先结账,后拿货。” 冯诗楠看着他的奸商嘴脸总是不太放心,便说:“我觉得还是一手交货,一手交钱的好。今天放学我跟你们一起去做塑封。”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姐,你这明摆着信不过我啊!”高格立不满道。 冯诗楠白了他一眼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小学那点儿事自己忘啦?我都不希说你。” “哦?”陈戒一听有故事,立马来了兴趣,“快说说,高格立有啥前科。” “过去的事都过去的了,不带翻旧账的!”高格立抗议道。 冯诗楠瞅了他一眼,说道:“我们班那会儿有个跳蚤市场,当时时兴等价换书,大家都是拿正版书交换,就他一个不知道从哪淘换出那么多盗版书,厚着脸皮去换别人的正版。结果让我们同学家长发现找到他爸,可让他爸打了一顿。” 冯诗楠顿了顿,看着高格立笑道:“忘啦?” “没看出来……”陈戒笑得很灿烂,“你才多大就满脑子生意经。” “哪年的老黄历了,说这些干嘛!”高格立埋怨道,“人家早就改邪归正了好吧!” “你们学校挺有意思,才小学就有跳蚤市场了?”陈戒纳闷道。 “应该说当时只有我们班有跳蚤市场,这主意也是他出的。”冯诗楠回道。 “这让你扒的,人设全崩了……”高格立一脸丧气。 …… 放学后,三人如约来到新民苑的那家打印店,刚一进店,老板娘就问:“打印复印?” “小姐姐,我们是来加塑封的,名片大小。”高格立回道,虽然老板娘的气质一看就是结了婚的,但是高格立为了搞价,自然怎么嘴甜怎么来了。 “8毛一张。”老板娘面无表情地回道,完全没有理会高格立的糖衣炮弹。 “我们量大。”冯诗楠赶紧回道,要按老板娘的报价,预算肯定不够。 “超过50份按6毛算。”老板娘又说。 冯诗楠按最新报价心算了一下,发现预算够了,就没再说话。 “3毛吧,您看我们都是学生,没什么钱。”高格立回道,见价砍一半,这是高母亲传的砍价经验。 老板娘不耐烦道:“整条街你去打听打听,谁家3毛能接你就找谁去。” 高格立心说整条街就你一家打印店,我找谁打听去?!不过嘴上还是说道:“您再算我们便宜点儿吧……” 老板娘懒得为这仨瓜俩枣跟他计较,就说:“5毛,不能再低了。” 这个价格陈戒和冯诗楠都已经觉得很合适了,可是高格立还不满足,又说:“那咱们各退一步,4毛!” 陈戒瞅了他一眼,心说这孩子真是个过日子的。 老板娘都快被高格立气乐了,甩甩手道:“行了行了,4毛就4毛,也就看你们是学生,不赚你们钱了。” “好嘞,那就谢谢您了。”砍价大战后,高格立也露出了笑容。 “我们做56份,多长时间能好啊?”冯诗楠问。 “3个小时。”老板娘依旧面无表情,接过高格立给她的一沓名单后就自顾自地进了后屋。 一听要等三个小时,冯诗楠直接把钱掏了出来,说道:“这儿离你们家近,完事你们帮我把钱给人家就好。” 高格立数着钞票,突然来了一句:“你这钱不对吧?” 第二十一章 一场风波 - 束发之年 - 火峰 “没零钱了,给你25不用找了。”冯诗楠回道,56份塑封一份4毛,只需要22.4元,25元确实足够了,她以为高格立是嫌钱给多了。 “预算是40,你应该给我40才对呀!”高格立的生意经又来了,不知为何,一跟钱沾边,他的胆子立刻大了起来,都敢跟冯诗楠叫板了。 “预算是预算,实际支出是实际支出,两码事。”冯诗楠解释道。 “如果不是我搞价,你这点预算根本不够。”高格立理论道。 “店家都说超50份一份6毛,按这个价格预算够了。” “可6毛到4毛的部分是我砍下来的呀!” “你是想按6毛的单价跟我结算吗?”冯诗楠问,直到现在她才搞明白为什么高格立刚才砍价那么积极。 “你不能光考虑塑封的事不考虑打印通讯录的成本啊!” “通讯录不是你拿自己家打印机打印的吗?” “打印纸不要钱啊?硒鼓不要钱啊?” “嘿!”冯诗楠都无语了,说道,“合着你一点儿亏都不吃啊!” “这话说的……”高格立眉头一皱,“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花了那么多时间设计通讯录,你不得给我点儿劳务补偿啊!” 冯诗楠一琢磨,觉得这话倒也有理,于是拿出4张10元纸币递给他道:“这回满意了吧?” “嘿嘿……”高格立数着钞票,“还是姐敞亮。” 陈戒站在一旁,拍了拍高格立的肩膀,说道:“兄弟,说句实在话,让你去当程序员有点屈才了。” 出了打印店,三人刚要分别,就见赵雅慧的身影出现在了马路对面,她怀里抱着一个夹子正在东张西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赵雅慧也看到了他们三个,发自内心的亲切感让她没顾得上看车就兴冲冲跑了过来,冯诗楠刚想提醒,就听一声刺耳的急刹弥漫开来。 赵雅慧吓了一跳,虽然人没撞到,但是夹子里的稿纸散落了一地。三人跑过去的时候,她正站在那辆黑色奥迪车前惊魂未定。 司机也是火大,骂骂咧咧地走了下来,刚一露面,就被几人认了出来,马天来!跟他一起下车的还有三个年纪稍长的小伙子,看上去没一个善茬。 “不是年满18周岁才能考驾照吗?”陈戒纳闷道,这是他在白城学到的知识。 马天来最近心气本就不顺,再碰上赵雅慧这么个冒失鬼,更是火冒三丈,哪管你男的女的,骂出来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他对地上散落的稿纸视而不见,一张张地踩了过去,径直走到赵雅慧面前。 “别踩别踩!”回过神来的赵雅慧看着地上满是鞋印的稿纸,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你那眼睛出气用的?!”马天来身后一位染着栗色头发的小伙儿指着赵雅慧骂道,其实这位要是不生气,看上去还挺帅的。 “对不起、对不起,麻烦别踩我的画。”赵雅慧一边捡画一边抱歉。 陈戒和高格立也帮她一起捡起了画。 “一个农村丫头也想搞艺术?”马天来捡起脚下的一幅画道,“画的什么玩意儿!” “瞧这高原红的小脸蛋儿,就这还想成为艺术家?”马天来身后的一个胖子笑道。 这种风凉话赵雅慧从小到大没少听,但在此刻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陈戒此时已经站在了马天来的正对面,两人的鼻息几乎可以吹到对方的下巴,陈戒这会儿已经忍无可忍,他一字一顿地说了两个字:“道!歉!” 字越少,事越大,陈戒这回真生气了。 马天来冷笑一声道:“小子,别整这些英雄救美的戏码,没用!今天是她不长眼睛横穿马路在先,说破大天也是我占理。”他这话既是说给陈戒听的,也是说给冯诗楠听的。 “你占理?”陈戒同样回以冷笑,“驾照拿出来看看。” “少给我扯这些没用的!”马天来根本不搭茬。 “你也别扯没用的,道!歉!” “你让我跟一农村丫头道歉?!哥们儿,没睡醒吧!” 陈戒刚要破口开骂,高格立正好搭着他的肩膀调侃道:“哎,你说什么样的眼睛才会把人看低呢?” 陈戒自然不会放过搭腔的机会,哼笑一声道:“狗眼呗!” “你骂谁呢!”马天来的拳头已经攥紧了。 “啧。”高格立接话道,“我们骂狗呢,你生这么大气干嘛?” 冯诗楠没顾上搭理陈戒那边,她也在帮赵雅慧捡画,正巧看到胖子脚下踩着一张。 “你!”冯诗楠蹲在地上瞟了胖子一眼,“脚拿开!” “呦,你又是从哪个缝里钻出来的?!”胖子轻蔑道。 马天来余光一瞥,他本想提醒胖子注意安全,可一想到冯诗楠曾经把自己打翻在地,心说看看戏也不错。 “不想挨揍就识趣点。”冯诗楠的双眼开始迸射寒光。 “呦呦呦,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就你这小身板动我一下试试。”胖子冷笑一声。 接着就听砰的一声,那个胖子轰然倒地,他着了冯诗楠过肩摔的道儿。 马天来的嘴角隐约抽动了一下,心说这丫头到底什么体质…… 染着栗色头发的小伙还有另外一个高个儿同伴刚要上去帮忙,高格立一个抢步站到二人面前说道:“干嘛干嘛,人多欺负人少啊!” 高个子抚摸着高格立的脑袋,稍一用劲,就把他划拉到了一边,甩了一句:“一边凉快去!” “高格立你别管。”冯诗楠的话斩钉截铁,她指着栗发小伙和那个高个子道,“你!你!一起上吧。” “丫头,狂啦!”陈戒感觉冯诗楠要吃亏,冲高格立喊道,“马天来交给你了!” 栗发小伙不仅帅,而且狠,高个小伙不仅高,还魁梧,冯诗楠有点招架不住了,她原以为就算放出话来,这两位也得稍微讲点绅士风度一对一单挑吧?谁知道这二位真的一起上来了。 陈戒自知不是那二位的对手,但也深知运动战的精髓就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只是就算撤退,他也先得拔下对手几根胡子。 “看来只能用那招了……”陈戒寻思道,然后一个箭步挡到冯诗楠前面,先是给了高个子一脚,紧接着又给了栗发小伙一脚。 然后就见这二位捂着关键部位双腿内八地跳起了舞,一边跳一边哎呦,挣扎着冲躺在地上的胖子咆哮道:“给我弄死他!” 这时倒在地上的胖子刚把气喘匀,正要坐起来,一看陈戒用余光扫他,又马上乖乖躺了回去,接着下意识地也把双手挡在了自己的关键部位上。 冯诗楠这会儿正在原地发愣,战况的瞬息万变让她有点延时,直到陈戒拉着她喊道:“愣着干嘛!跑啊!” “哦哦……”冯诗楠这才回过神来,“高格立,带上赵雅慧。” 高格立这会儿正跟马天来大眼瞪小眼地对骂着,他见地上的画已经全部捡了起来,也打算拉着赵雅慧离开,可他见陈戒冯诗楠打的那么过瘾,自己也想试试身手。 马天来见他把手缓缓抬了起来,用手指着自己的脸冷笑道:“来,你动我一下试试。” 高格立没陈戒那么果断,举起手后一直犹犹豫豫,人一犹豫就失了气势,马天来料准他不敢动手,所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赵雅慧看高格立还没行动,一直给他使眼色。 眼见马天来那三个同伙逐渐恢复了行动能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高格立一咬牙,在马天来的脸上轻轻拍了一下,说道:“再见。”然后拉起赵雅慧就是一阵狂奔。 马天来是真没料到他敢动手,摸着自己的脸委屈道:“怎么现在谁都敢打我了?” 为了不让马天来开车追上他们,陈戒专找巷子走,到达安全地带后,两人站在原地等待着正从远处跑过来的高格立二人。 回想着马天来一行人对赵雅慧的言语攻击,冯诗楠一边生气一边琢磨着问题,她问陈戒:“你说人的爱美到底是出于对他人的尊重,还是出于对势利眼毒舌的恐惧?” “首先要看你怎么定义美。”陈戒回道。 然后他又说道: “内在美有统一标准,但是外在美并没有统一标准,在我看来,这个时代很多所谓的美其实更像不同圈子的标签。想要加入什么圈子,就得把自己捯饬成什么样子,仅此而已。” “而一个圈子的进入成本越高,圈里人对于圈外人的歧视越严重,这就是所谓的门槛。” “进入成本除了物质上的投资,精神付出也占其一,一个出生在低成本圈的人为了进入高成本圈,需要不停地更换交友圈寻找台阶,这里面包含无数次的碰壁和数不尽的艰辛,甚至还有违背原则的交易。” “当这些人终于得偿所愿的时候,他们自然不希望圈外人轻而易举的进入,否则他心理不平衡。” “不对吧。”冯诗楠打断了他,“当一个人历尽艰辛实现目标后,想的不应该是如何让后来人少经历自己受过的苦么?” 陈戒笑得很温暖,回道:“那是因为你足够善良,或者你的目标足够正义,但你没办法要求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刻薄,就是某些圈子的原生标签。” “那你觉得赵雅慧漂亮么?”冯诗楠问。 第二十二章 又来事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漂亮是个挺肤浅的词,用美来形容她应该更合适,她有内在美,也有外在的原生态自然美,比起都市人矫揉造作的病态美,我觉得她的美健康得多。” 冯诗楠哼笑一声说:“你在白城的时候穿得也人五人六的,怎么,这会儿又批判起都市美了?” “我说了,那些只是圈子的标签而己,人在圈中,身不由己,但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穿上西服吃西餐,穿上军装下部队,穿上白袍进厨房,脱了衣服都一样。” 冯诗楠面露遗憾道:“不是所有人都是你这种想法,否则刚才那帮人也说不出那么刻薄的话。” 陈戒倒也看得开,回道:“弱肉强食是本能,一视同仁是觉性,人本来就是矛盾的集合体,就看两种力量谁能驾驭谁了,觉性的成长总是需要阅历的。不说了,他们来了。” 赵雅慧跑到冯诗楠面前停住了脚步,只是做了几个深呼吸就恢复了常态。高格立则是弯着腰大口喘着粗气。 “痛快!”高格立一边喘气一边笑道。 “下次别这么莽撞了,对方阵型明显优于咱们,能不动手还是别动手的好。”陈戒提醒了冯诗楠一句。 冯诗楠做了个鬼脸,嘿嘿一笑。 “今天又给你们添麻烦了。”赵雅慧抱歉道,接着她又担心起来,问,“他们不会找咱们麻烦吧?”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种事情你得主动出击,明天一上学,你就先找老马告他马天来一状,让他知道你也是不好惹的。”高格立建议道。 “明天周六,你到哪告状去……”陈戒瞥了他一眼。 “周六啊……”高格立高兴了,“既然明天没课,刚才咱们又办了这么一件大事,要不晚上找个地方高兴一下。” “我附议!”冯诗楠的心情也不错。 高格立一脸坏笑地看着陈戒,说道:“你那儿不是还有我的两张烧烤免单券嘛!今晚我先兑现一张。” “哎,那券可是双人券,现在可有四个人呢!” “我回食堂吃饭就好,别破费了。”赵雅慧还是不想给人添麻烦,其实她挺想跟他们仨呆在一起的,不为吃饭,只是觉得跟他们三个相处很舒服。 “这券是陈戒应给我的,早用晚用都是用,算不得破费。”高格立解释完,又冲陈戒撇嘴道,“难得大家高兴,瞧你那个小气劲儿。” “怎么,就许你揣个生意经,不许别人藏个小账本啊!”陈戒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要兑也可以,这顿饭得算两张券,用完,烧烤的事一笔勾销,如何?” “行行行……真是服了你了,成交!”高格立无奈道。 吃饭的事情定了后,除了赵雅慧,其他三人都要先跟家里打声招呼,电话打过,四人开始找起了饭店。 冬天没有露天烧烤,四人走进一家提供烧烤的饭店,先是点了两盘凉菜,接着又点了几十串肉串,四人都没有冬天喝冷饮的习惯,于是叫了一壶热茶。 喝茶等串的功夫,冯诗楠首先问道:“雅慧,你夹子里的画是干嘛用的?” “有家设计院公开向大众征集方案,我试着画了些草图想寄过去试试。”赵雅慧翻开画夹,看着里面满是鞋印的画,心里又难过了起来。 高格立安慰道:“那帮王八蛋狗眼看人低,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冯诗楠看着这些画在A4纸上的建筑样式,又说:“我印象里建筑设计的图纸很大的,都是放在画筒里的,你的画会不会太小了?” “建筑设计我也是第一次接触,很多地方还太不懂。发起方说这次只是概念征集,主要是收集创意,没见他们对纸张大小有什么要求。”赵雅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很多时候,选择比努力更重要,我相信你的选择是对的。”陈戒鼓励道。 高格立怕他又要发表长篇大论,连忙打住道:“大哥,咱们是来烧烤的,不是来烧脑的,您的哲学光芒能不能暂时收敛一下,我怕我的眼睛一会儿被您亮瞎了。” 陈戒知道这是挖苦,他瞥了高格立一眼,低头喝茶。 赵雅慧也笑了,刚才稿纸散落一地的时候,她觉得人情是冷的,可是此时此刻,她又觉得人情是暖的,人情冷暖,片刻间全部被她体验了一遍。 冯诗楠惋惜道:“这些画都被踩过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没踩到正面的,一会儿取通讯录的时候顺便复印一下吧,应该还能抢救一下。”陈戒建议道。 肉串上来后,除了赵雅慧吃得文雅些外,其余三人各种狼吞虎咽,冯诗楠的气势甚至隐隐压过了两个男生。 “食肉动物真可怕……”高格立一脸诧异。 “肉肉是我的最爱。”心情大好的冯诗楠,难得流露出了小姑娘的一面。 高格立隔应道:“我的天,还肉肉……姐,知道肉麻二字咋写不?” 陈戒自己吃的同时,也没忘了照顾身边的人,他把几根肉串的签把摆到冯诗楠那边说:“你晚上不是基本不吃饭吗?” “打架是很消耗体力的。”说完她又拿起一串肉筋吃了起来,不知为何,一听说是陈戒请客,她特别放得开。 陈戒有点心虚,心说照这姑娘的吃法今天身上的钱可能不太够啊…… 果然。结账时陈戒发现自己的钱确实不够,就把高格立叫到一边。 没等陈戒张嘴,高格立就猜了出来,问:“你不会钱没带够吧?” 陈戒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高格立一捂脑袋:“说吧,差多少。” “18。” “我靠!”高格立一算,这不正好是预算减去塑封后剩下的钱嘛!他本来还想给自己赚点零用钱,谁知道只是当了回过路财神,他叹了口气道,“我这点钱是横竖难逃劫难了……” 付过钱后,陈戒觉得纳闷,问他:“你为什么不说这18块是我借你的?” “真当兄弟我那么小气呐?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一码归一码。” 陈戒看了看他,心说有时觉得你挺幼稚,有时也觉得你挺爷们儿的。 陈戒到家时,陈国刚也已经吃过晚饭,后者因为儿子考了年级第一这些天心情不错,竟然听起了搁置十多年的梆子戏。 换了拖鞋,陈戒说道:“爸,我咋觉得咱俩好久没见了。” “傻小子,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来的好久不见?” 因为吃饭耽搁了不少时间,陈戒打过招呼后就赶快回屋写起了作业,作业结束后他也顺便把当天的复盘作业一起做了,反正明天周六,晚睡一会儿也无所谓。 这一做就做到了凌晨三点。 陈戒上完厕所准备睡觉,可是走到陈国刚的卧室门外一听,里面竟然还在放着梆子戏。 “爸,您咋还没睡呢?”陈戒推开门问道。 “最近有点失眠,你先睡吧。” “要不明天陪您去趟医院?” “去医院没用,我知道,别管我了,你快睡吧。” 陈戒也没多想,回屋后就趟进了被窝。还没等他入睡就听楼上叮铃桄榔地响了起来,隐约还能听到人穿拖鞋的声音。没一会儿,就听卫生间传来了冲水声。 “瞧这夜起的,一惊一乍的。”陈戒嘀咕道…… 陈戒的18本书已经看到了第17本,他想冲刺一下把剩下的一本半看完,所以整个周末都要看到凌晨两三点才睡觉。 这一晚睡不要紧,他大概知道了父亲失眠的原因,如果自己想的没错,那么上医院确实用处不大。 连着三个晚上,每次一到凌晨3点,楼上就得叮铃桄榔地来一下,陈国刚有神经衰弱,睡眠本来就浅,再让这么一闹,不失眠才怪! 周一早晨。 “你们楼上那位起夜倒是挺准时的嘛。”高格立调侃道。 “以前没这现象。”陈戒说。 “人嘛,总有老的一天,以前不起夜,不代表永远不起夜。”高格立摸着腰,又说,“看来以后我也不能总熬夜了。” 陈戒摇摇头道:“咱们小区流动性这么大,兴许换了邻居也说不定。” “也是,现在这邻居今天走明天来的,谁知道呢。”高格立想了想,又说,“那你就打算让你爸一直这么失眠下去?”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自己有时候也睡很晚,为了这么点事儿就去找人家不太合适吧?我小时候那么皮,也没见楼下阿姨上来找,最多就是敲敲暖气。” “你小时候啥年代?那时候人们看着土里土气,但是精神都很正常。现在人外表虽然光鲜,各种精神问题。这也就是你爸运气好得的是神经衰弱,要是个重度抑郁……呸呸呸,当我没说。” “唉。”陈戒耸了耸肩,“一个睡眠不好,一个肾不好,两个都是病号……总不能让人家晚上不上厕所吧?” 高格立想想也是,又说:“新民苑是老小区,隔音方面确实有点问题。这一点西方就比咱们先进,听说国外有些地方过了夜里10点不能在家淋浴,违法。” “你管这叫先进?!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现代社会会有这么多精神问题呢?从根源上解决不比打补丁更好么?” 高格立顺着话茬道:“等科技足够发达,所有工业产品全都依靠机器人生产,人们不用劳动就能有吃有穿,那个时候大家就都没压力了。” “想的美。”陈戒干笑一声,“科技的知识产权属于谁?机器人属于谁?原料、能源这些生产资料属于谁?如果属于资本家,人家能愿意把工业制成品白白给你?” 第二十三章 别扯远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那就参与劳动换取报酬,用得到的报酬去换商品。”高格立想当然道。 陈戒回道: “可按你的设想,如果生产流程全部都被机器人取代,就业机会在庞大人口面前一定是稀缺的,一旦进入买方市场,资本家就会大幅压低报酬。” “同时,面对庞大失业人口,政府就要向企业收取高额税收补贴失业者,就业人口一看无业人口不用工作也能活得很好跟着也不愿意工作了。” “大家都不工作,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到时消费者没钱消费,生产者也要破产,社会一旦停摆,动荡就开始了。” 高格立不知如何反驳,只好顺着陈戒的思路道:“那就国家发钱。” “国家的钱也是从税收里来的,没人消费,没人生产,哪来的税收?”陈戒问。 “国家可以印钱啊。” 陈戒又说: “印钱是需要担保的,国家担保是什么?信用?就算拿信用担保大发国债,也不过是拆未来的墙堵现在的窟窿。” “国债得有人买吧?买了国家得还吧?一旦把未来的墙拆光了也堵不住现在的窟窿,国家信用就会崩溃,到时候新的国债没人买,旧的国债还不上,国家也是个破产。” 高格立摆出一张政客嘴脸道:“那就欺负弱小国家,敲他们一笔,用敲来的钱解决国内危机。” 陈戒笑笑:“你以为小国家看不懂吗?人家现在早就学会抱团取暖了,今天这个约明天那个盟的。到了你说的时代,想靠转嫁矛盾解决国内危机基本不可能了。一旦没有弱小国家兜底,资本主义那套就玩不转了。” “那生产资料就不归资本家,全归国有,向共产主义进发!”说到这里高格立马上来了精神。 只见陈戒一脸认真道: “先说理想状态,共产主义追求的是按需分配,可人的欲望得到满足后就没有危机感了,就会活得很安逸。安逸这个度一旦把握不好就会产生惰性,普遍的惰性就会造成社会发展停滞,社会发展一停滞,就容易丧失竞争力。” “这个世界如果没有野心家,其实安逸也没什么不好,大家安安稳稳过日子,夫妻和睦,尊老爱幼,每个人都能获得安全感,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精神疾病了。” “可就怕旁边正好有个深陷经济危机的资本主义大国想要转嫁国内矛盾,一看你这边的人既纯朴又老实,你说他能不把主意打到你头上?!天天在你头上悬把刀,你这日子能过安稳?” “唉……”高格力长叹一声,突然觉得很无力,“那这块跳过不提,咱就假设所有国家全部实现共产主义了。” 陈戒又说: “好,假设制度问题解决了,咱们再来谈人性。” “就算生产资料收归国有,那时的物质也极大富足,可工作都让机器人干了,你又让人吃饱又不给人事情干,这是很危险的,如果共产主义制度下养了一帮低级趣味的人,你不知道这帮闲人会玩出什么花儿来。” “物质上按需分配,精神上消除人性异化——共产主义的目标我还是知道的,我妈是党员,你别欺负我读书少……”高格立终于在这一点上扭转了信息不对称的劣势。 高格立又说:“共产主义物质文明推进的同时,精神文明建设肯定是同步进行的,到时低级趣味肯定都被消除了……” 陈戒一大早杠精附体,“可是”二字刚要出口就听不远处响起了铃声。 嗯,两人扯了一路,到现在都没进学校呢。 “我去!不是吧,已经上早读了。”高格立惊讶道,接着看了陈戒一眼,“一跟你聊起来总没好事儿!” …… “你俩站好了!”老马发狠道。 这二位本打算从班级后门溜进去,谁知道正被老马抓个正着,这会儿正靠墙站着挨数落呢。 “陈戒,你是不是以为考了年级第一、手机要回去了,就天下太平了,嗯?!我看你最近有点儿飘啊!”老马的语气里满是戏谑。 陈戒知道一顶嘴老马肯定会加强火力,索性低头装起了乖孩子。 老马见他不回嘴,反而不知再说些什么,干脆数落起了高格立:“你又是怎么回事?!他迟到至少还考了个年级第一,你又没这资本,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高格立冤都冤死了,看着陈戒心说:“还不是你害的……” “他脸上又没字,看他干嘛!说,今天为什么迟到!”老马一旦摆出说一不二的气势确实挺吓人的。 高格立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我们在聊共产主义吧?老马也得信呐…… “问你话呢!”老马催促道。 “起迟了。”高格立实在编不出别的瞎话了。 “你俩不是住楼上楼下吗?一个起迟了难道另一个也起迟了?” 陈戒怕高格立的谎圆不回去,便说:“马老师,今天是我们不对,我们下次一定注意。” “一定注意?!怎么注意?”老马今天说什么也要灭一灭陈戒的威风。 “您说怎么注意我们就怎么注意。”陈戒已经无奈了。 老马双眼一瞪:“什么屁话,让你住校你也住吗?” 老马与陈戒的对话好像跟这个屁字结下了不解之缘…… 陈戒一脸为难地笑了笑,说:“您看我家离学校近近儿的,住校就有点儿多此一举了不是?” “陈戒,你别在我面前嬉皮笑脸的,这招不好使。做人还是踏实点好,看看人家冯诗楠,替学校争取了多大荣誉,人家说啥了么?照样让干什么干什么,你得跟人家好好学学。” “是是是,我一定向她好好学习。”陈戒这心都快虚到尘埃里了。 “嗯,这还像句话。”老马扶了扶眼镜,“别整天就想着逃作业,行为艺术,上学迟到,你看你干的那点儿事儿!” 高格立看着陈戒那股子丧气劲,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这一笑,得,也把火力成功吸引了过来。 “说他没说你是吧!”老马瞪了一眼道,“有本事你也学人家考个年级第一,好的没学上,学了个上学迟到,好意思笑!以后要多像冯诗楠这样的同学学习,某些人的浮夸气你还是少沾染些好。” 某些人,自然说的是陈戒了。 正说着,冯诗楠提着四个暖壶走了过来,每手各拎两个,看上去一手轻一手重,今天她值日。 因为她是体育生,要参加晨训,所以就把暖壶早早放在了休息区,这样晨训一结束,她就能直接去水房打水,省得还要回班跑一趟。 只是训练的时候,旁人没注意打烂了一个,冯诗楠本想早读结束再向老马反映,可她看见那二位垂头丧气的样子,活像两只掰丢了棒子的狗熊,便动了恻隐之心。 算了,上去救个火吧……冯诗楠这么想着,走到老马面前说道:“马老师,怨我没注意,暖壶打烂了一个。” “烂了再用班费买一个。”老马倒是痛快。 陈戒高格立对视一眼,心说要是他俩打烂了,肯定得自己掏钱,老马这就是偏心眼儿。 “是我打烂的,用班费不合适,还是我出钱吧。”冯诗楠回道。 “看看人家这觉悟!”老马可算逮到了借题发挥的机会,“再看看你俩!” 再看这二位的表情,别说狗熊,都快成二哈了…… 冯诗楠这才意识到自己出现的不是时候,赶忙打了声招呼回班了。 该说的都说了,老马的气也消了,便打发二人道:“你们两个也回去吧,以后都给我踏实点儿。” …… 刚下早读,高格立就在买早点的路上发起了牢骚。 “老马这脑回路也太清奇了!”高格立纳闷道,“你说他跑书店抓现行也就算了,别人家长巴不得自己孩子跟学习好的一块玩,他倒好,让我跟你保持距离。” 刚说完,高格立就改口道:“不过我确实该跟你保持距离,要是没有你,我能少挨不少骂。” “得了吧。”陈戒撇着嘴,“去书店那次,我还不是被你害的挨了顿臭骂。” 两人正说着,冯诗楠走过来问:“你们早晨又犯啥事了?” “还不是他!”高格立埋怨道,“我都服了,聊个起夜的事儿都能扯到社会制度,简直就是杠精附体,一杠起来连腿都迈不动,硬生生地迟到了。” “企业?哪家企业出问题了?”冯诗楠一脸问号。 高格立一脸黑线,解释道:“不是那个企业,是他楼上邻居晚上上厕所,吵得他爸睡不着觉。” “哦……”冯诗楠话锋一转,“哎,你们最近听没听说关于你俩的闲话?” “两个大老爷们儿能有啥闲话?”冯诗楠的问号脸这回又轮陈戒使用了。 “就是……那个……” “哪个?” “就说你俩是不是……” “是啥?” 冯诗楠彻底没了耐性,抬高嗓门道:“别装傻!就冲你这知识面,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陈戒这才恍然大悟,接着眉头一皱道:“现在这青少年猎奇心理也太重了吧?” 高格立也反应过来,附和道:“确实,这才多大岁数,懂得也太多了吧!” 两人再一对视,竟然异口同声道:“唉……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任重而道远呐……” 第二十四章 换座位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 两周后。 “啥?!你要搬家?”高格立以为自己听差了。 陈戒担忧道:“我爸的失眠越来越严重了,都不咋跟我说话了,菜的味道也不如以前,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这个状态继续下去我真怕他搞出啥器质性病变。” “可以找楼上谈一谈嘛。”高格立不情愿道,凡事就怕习惯成自然,突然一个人上下学,他还真不适应。 “怎么谈?让人家晚上别上厕所?” “让楼上铺些海绵垫,你们家的下水道裹些消音绵不就好了。大家都是病号,互相理解下嘛。” “消音绵好说,海绵垫不好解决。我爸上去过两次,起夜的是个中年男人,听口气最近过得有些不如意,一说就毛,跟个大baby似的,没法谈。” “刚到中年就起夜啦?”高格立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那也别拿楼下撒气呀,至少别每天叮铃桄榔的。” “那位是个高度近视,一起夜就要摸眼镜,估计也是心情不好,摸不到就开始扔东西。”陈戒说道,高度近视不假,至于后面的情境全都是他猜的。 “唉,病号何苦为难病号呢……”高格立摇摇头,“实在不行海绵垫的钱你们出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爸说可以站在他的角度讲道理,但是不能惯他,一旦形成社会风气,不讲理的人会越来越多。” “也可以让物业出面呀,没必要非得搬家嘛!”高格立就差把别走二字说出口了。 “我爸也是看他不容易,不想再让物业找他麻烦了。” “唉,有其父必有其子,一家子软心肠。可你们搬家不一样也是惯他吗?” “搬家不告诉他就行了,要不是你住楼上,这个小区早就不想呆下去了。” 高格立点着头,感觉此话甚和心意,接着又问:“你们打算往哪搬?新民苑已经是离学校最近的小区了,要说上学,哪都不如这里方便。” “陈公馆。”陈戒悠悠说道。 “What?!”高格立瞪大双眼,“算上乱七八糟杂费,陈公馆光是联体别墅的租金一个月就快两万了,独栋更贵。你们家经济条件这么好哒?” 陈戒耸耸肩:“没办法,命比钱要紧。” 高格立不想在寒冬腊月的天气体会人走茶凉的落寞,只能帮着陈戒出起了主意:“我倒有个办法。” “啥办法?” “他住你楼上,我住他楼上。既然他没有不迁怒的品质,那就别怪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陈戒笑笑:“呦呵,你都知道‘不迁怒’了?” “跟老学究呆久了,老词儿总会知道点儿的。”高格立一脸傲娇。 “可你总不能每天晚上不睡觉,专等大半夜闹腾吧?再说了,你就不怕楼下狗急跳墙?” “放心吧,兄弟自有妙计,我不仅能整得他发毛,还能让他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事别惹程序员,或者他的朋友。 …… 两天后,高格立收到一个包裹,收件地址是华强一中。 “啥玩意儿?”陈戒问。 高格立边摆弄边说:“可编程控制单元,我打算用它做一个定时器。” “做定时器干嘛?” “到时候就知道了。” 接下来几天,每到睡觉时间,高格立都会把父母的房门主动关好,父母问他原因他也不说。 凌晨3点,803的天花板准时响起弹珠落地的声音,每次都能持续十几分钟,触发时间每天相同,分秒不差。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803的住户因为高度近视,起夜从不开灯,都是摸着黑去厕所。在针掉地上都能听见的漆黑深夜,这边刚冲完水,楼上就传来了弹珠落地的声音。 这种声音他小时候听过,第一天没当回事。 可是连续两天都这样,他就感觉不对劲了。第三天夜里,当他再次听到弹珠落地的声音时,彻底睡不着了。 每晚三点的钟声一响,弹珠就会准时落地,这也太邪门儿了吧?! 他赶快把灯打开,戴上眼镜,然后找来秒表看起了时间,他在计算弹珠间的落地间隔,以期找到一些人为的痕迹。 毫无规律。 803的住户彻底毛了,不是嫌吵,而是害怕。第五天夜里,他的梦里甚至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手拿一把弹珠向他走来……吓得他连觉都不敢睡了。 为了找个说法,第六天晚上下班后,他终于敲开903的房门,开门的正是高格立。 “你们家就你一个孩子?”803的住户东张西望着,他的鼻梁架着一副高度眼镜。 “你找谁?”高格立问,这位眼镜男他并不认识。 见屋里没有7、8岁的小孩儿,眼镜男只好问道:“你们家最近听没听到弹珠落地的声音?” 高格立明白,这是楼下找上来了。 “你也听见啦?”高格立表情逼真地惊讶道,“是不是每天凌晨3点的那阵动静?” “对对对,你们也听见了?”眼镜男像找到知音一样,语速瞬间快了起来。 “可不!为这事儿我还专门问了我爸,我爸说这叫水锤效应。” 眼镜男竟也知道这个概念,回道:“偶尔响一次叫水锤效应,每天都响明显有问题啊!” 现代人日子过不好,可这知识面倒是挺宽的。或者说,正因为知道的太多了,所以才过不好日子的? “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高格立使了一招抛砖引玉。 “什么传说?”眼镜男的猎奇心理被高格立成功唤醒。 “知道为什么803一直租不出去么?” “没有吧?房东跟我说上个房客刚走。” “他那是为了赶快把房租出去,以前楼下没人的。”高格立的瞎话张嘴就来。 “不是吧?这房子难道有问题?!” “我也是听其他人说的……”高格立扒到眼镜男耳边悄声道,“那间房子有点邪乎,特别降运气,住久了脾气也会跟着暴躁,接着就会开始失眠,之前好几个住户都这样。” 眼镜男一听,全中! “好你个房东,你给我等着!”眼镜男撂下狠话转身就走。 “哎,你可别说这话是我说的!”高格立看着眼镜男消失的背影,坏笑道,“拜拜了您呐!” 夜里十点,高格立家再次传来敲门声,不同之处在于,这次应门的是高格立他爸,敲门的变成了803房东,听声音来者不善。 “是不是你说我们家闹鬼的!”房东气乎乎地质问道。 “您是?”高父一脸蒙圈。 “少装蒜,我是803房东!” “这我还真没听说,我给你问问啊。”接着高父就冲屋里喊道,“楼下有人来过吗?” “不知道啊!”高格立正在屋里写作业,偷笑着回了一句。 高父说:“您看,我也给您问了,确实跟我们没关系。” “这就怪了……”房东纳闷道,“好好的怎么说起我们家闹鬼了,吵着闹着要退房……” “您说谁要退房?”高父直到现在还是云里雾里。 …… “你也太损了点儿……干嘛把不相干的人也牵扯进来。”陈戒听了高格立的复述,摇了摇头。 “谁说房东不相干的,要不是他把房子租给眼镜男,哪有后面这些个破事。怎么样,叔叔的失眠好些没?” “好多了。”陈戒点了点头,“谢归谢,有件事我还是想提醒你,没事少说慌,谎话说多了总有圆不回来的一天。” “你看我像那种不知深浅的人吗?放心吧,我编瞎话也是分人的。”高格立嘿嘿一笑,“既然事情解决了,我买的可编程控制单元是不是给我报一下?” “又来?!”陈戒无语道,“您这账头也太仔细了吧……” “这比陈公馆的房租便宜的不是一点半点,帮你省了这么多钱,跟你收点劳务费不过份吧?”高格立的笑容浮现起来,脸上仿佛写着“和气生财”四个大字。 陈戒觉得有理,便说:“这个月的零用钱上次烧烤花光了,要报销得下个月了。” “下月就下月。” 陈戒想了想又说:“还想买啥这个月可以一起买了,下月我一便给你报了。” “呦,怎么一下这么大方了?” “就算你不说,我也计划请你吃个饭的,你这招比带我爸去医院管用多了。” “算你有点良心。” …… 下午课间。 在最后一排坐了半个学期的陈戒,终于迎来了挪窝的机会。 “最新的座位安排已经贴到黑板上了,有疑问的赶快去找马老师,下周一就要按新座位坐了。”冯诗楠宣布道。 话音刚落,座位表前就堆满了人。 经历了九年义务教育,谁都知道靠前的位置有利听讲,可排座位就跟挑选宇航员一样,往往是个头低的有优势。 前排的位置老马基本分给了女生和个头不高的男生。 看到分配方案,那些一心向学却又发育过猛的高个男生心里虽有不甘,却也只能默认现实。 “唉,又是最后一排,长得高是我的错么?”政治课代表抱怨道,他从初二开始就是最后一排的常客了。 “后排有后排的好处,至少不容易近视,我在前排坐了三年,眼镜直接涨了三百度,知足吧!”物理课代表安慰道。 “马天来那么高,怎么坐得这么靠前?”有人疑惑道。 “拼爹呗。”不知是谁发了句牢骚。 赵雅慧见高格立挤了进来,便问:“你坐哪了?” 高格立找着自己的座次,突然来了一句:“我去!不是吧,怎么把我和马天来放一起了?!” 惊讶之余,高格立又问:“陈戒呢?他坐哪了?” 第二十五章 你在说啥? - 束发之年 - 火峰 “第五排,他和冯诗楠坐一起。”索超越说,他的座位没变,还是和赵雅慧同桌。 “也对,男生里也就他能降得住那位姐。”高格立咂摸道。 “你说啥?”冯诗楠眯了他一眼。 “你不是回座位了吗?”高格立吓了一跳,接着脸色一变,说,“你跟老马那么熟,就不能给我安排个好点的位置吗?” “第三排,黄金地段,还不知足?” “我这位置相当于学区房旁边安了个垃圾填埋场,换你你舒服?” “你说啥?”马天来冷不丁地出现,眯了高格立一眼,上次的事他还没找高格立算账呢。 “没说你没说你……”高格立一脸怂相,心说瞧这倒霉劲儿,接着卖了个笑就从人堆里挤了出去。 出了教室,高格立打算去趟老马办公室,正巧在拐角的地方遇到陈戒。 “你干嘛去?”陈戒问。 “座位排得有问题,我得去找老马说道说道!” “你说啥?”老马正从拐角经过,一听高格立敢直呼自己老马,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不是想说道吗?走,跟我去趟办公室,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马老师我错了……办公室咱就别去了。”高格立这会儿肠子都快悔青了,恨不得照自己嘴巴来俩耳光。 老马拎着高格立的后脖颈冷笑道:“刚才老马叫得挺硬气嘛,怎么这会儿怂了?少废话,跟我来!” “唉……”高格立长叹一声,心说,“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陈戒一进教室,就见黑板前面人头攒动,他凑上前去瞧了一眼,正是座位的事情。 “冯诗楠?!”看到自己的新同桌后,陈戒先是一惊,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突然泛起了一丝担忧。 他可以和班里任何人同桌,哪怕马天来,可唯独换成冯诗楠,他的心里就心上八下的。 他不怕冯诗楠,毕竟这姑娘在他面前小家碧玉的,可他就是担心,担心距离会不会太近了。 陈戒心说:“不行,座位排得有问题,我也得找马老师说道说道……”可他一想高格立正在里面挨批,这会儿过去容易撞到枪口,便又回到座位坐了下来。 第二天,老马办公室就热闹了起来,基本都是想给孩子调换座位的学生家长。 马天来的母亲没有出现,高格立的妈妈倒是来了,高母不稀罕马家多么富有,也不盼望高格立跟马天来走得多近,她只希望自己的儿子学好,同时也别让人欺负。 马天来的同桌在马天来的欺压下已经隐隐有了抑郁的迹象,这事班里的人都知道。 高母能力有限,别的孩子管不了,但自己的孩子她是一定要保护好的。等其他家长谈得差不多了,高母走进了办公室。 …… “第三排是很不错的位置,您还想让我往哪安排?”老马无奈道。 “往哪安排都行,就是别跟那孩子坐一块儿。”高母指的自然是马天来了。 “可其他学生的座位都定下了,这会儿您还让我怎么调?” “实在不行就在讲桌旁边放套桌椅,总之不能把高格立跟那孩子放一起。”高母坚持道。 “您以为这是小学呐?孩子也是有自尊的,放在讲桌旁边算个怎么回事!”老马拒绝道。 “报告。”陈戒敲了敲门。 老马正为座位的事情头疼,催促道:“有事赶紧说。” 陈戒看到高格立的妈妈也在,先是打了声招呼。 高母认识陈戒,对他印象不错,顺口说道:“把高格立跟陈戒放在一块不就行了,他们之前就是同桌,又住楼上楼下,相互有个照应不是挺好的嘛!” “这倒是个办法。”老马思忖道,可如此一来冯诗楠就得和马天来坐同桌了,他知道马天来现在谁见都躲,冯诗楠能干么? 老马看了陈戒一眼,问:“找我啥事?” “马老师,我想申请调换下座位。” 听到这个诉求,老马差点没把鼻子气歪,全班最踏实的学生安排给你做同桌你还挑三拣四?反了你了! 要是平时,老马免不了要对陈戒进行一番思想教育,可这个节骨眼他正愁座位没法安排,既然陈戒把台阶递了过来,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把你和高格立安排在一起可不可以?” “可以的。”陈戒回答得倒是痛快。 老马看见陈戒那个小人得志的样子就浑身不舒服,提醒道: “陈戒,我可警告你,把你们放在一起是为了相互促进,要是让我知道你们两个拉山头,搞对立,破坏班级团结,小心我收拾你!” 老马的场面话既是说给陈戒听的,也是说给高母听的:该提醒的提醒了,孩子的同桌也是你选的,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屎盆子别光扣我一人头上。 不讲理的家长见多了,老马也在学着保护自己。 人,总是互相驯化的。 “瞧您说的,我也得敢呐……”陈戒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又来了。 “去把冯诗楠叫来。”老马说完叹了口气。 陈戒出去后,老马看着高母说:“您刚才的理由我理解,但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您得再给我个像样点的说法。” “这个好办。”高母不是死脑筋,当即说道,“高格立的视力不太好,已经400度了,不能坐得太靠前,这个理由可以吧?” 老马想了想,马天来在第三排,陈戒坐在第五排,从前排调到后排,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马老师您找我?”冯诗楠问。 “嗯。” “有个事情老师跟你商量下,高格立的视力不太好,她妈妈想把他往后调调,其他人的座位都确定了,就你和陈戒那里还能挪动,我想把你往前调调,坐到第三排,让高格立跟你换下,你看如何。” “我坐哪都行。”冯诗楠倒也爽快。 “那就这么定了,没事了,你回去吧。”老马的语气一反教训陈高二人时的严厉,变得出奇温柔。 出了办公室,冯诗楠再一琢磨,不对,高格立的同桌不是马天来嘛?!女性的第六感告诉她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刚一放学,冯诗楠就把高格立堵在了班里。 “你,过来!”冯诗楠指着他。 高格立小意来到冯诗楠身边,试探道:“咋了姐?”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因为不想跟马天来同桌才要换座位的。” “一直就是这个原因呀。”高格立回道,他不知道高母是怎么跟老马沟通的,所以有一说一。 “可马老师说你是因为视力问题申请换座位的!” 这话一听就是老妈的杰作,高格立笑笑,回了句:“视力问题估计是官方口径,不想跟马天来同桌是真实原因。” 冯诗楠一脸后悔,埋怨道:“那你也别找我换呀!我也不想跟他同桌啊!” “我也不明白这事儿怎么就找到你头上了。”高格力纳闷道。不过当他看了眼坐着等他的陈戒时,好像又明白了。 “我只知道陈戒也找老马,啊不,马老师换过座位,至于二者有无关联我就不知道了。” 冯诗楠刚一转身,高格立马上提醒了一句:“哎,可别说这话是我说的。” 陈戒正在低头把玩高格立的文具盒,就见一个黑影压在桌面之上,刚一抬头,迎接他的就是两道寒光。 “你找马老师换座位了?” 陈戒马上反应过来,狠狠盯了一眼坐在远处的高格立。高格立赶忙避开他的眼神,然后吹起了口哨。 “叛徒!” “别说他,你找马老师换座位了?!”冯诗楠的语气明显加强了。 陈戒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解释。 没跟她商量就找老师换了座位,这感觉就像自己对她有意见似的,惹人生气再正常不过了。 陈戒起初也想跟她打个招呼,怎奈实在找不出拿得上台面的解释,怎么说?总不能说担心两个人的距离太近吧?这话一听就心里有鬼。 可冯诗楠的爆点并不止这一条。 “拜你所赐,我和最不想看见的人成了同桌,你满意了?”说这话的时候,冯诗楠心里五味杂陈。 “不是吧,你和马天来同桌?!”陈戒惊讶道。 对啊!马天来原本跟高格立同桌,现在后者跟自己同桌了,剩下冯诗楠不就只能跟他同桌了?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当时就没想到呢!陈戒这个懊悔…… “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如果她的同桌是别人,换了也就换了,不知为何,当这个人是陈戒的时候,冯诗楠格外气愤,除了气愤,还伤心。 座位是陈戒找老马换的,此话不假,可是不能直说。找个理由?陈戒说不清楚。编个瞎话?陈戒编不出来。着实为难! “我也不为难你,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找马老师换座位了!” 面对冯诗楠咄咄逼人的气势,陈戒只能安抚道:“你先别生气。” “我没生气!” 话到此处,陈戒明白,这姑娘已经进入不讲理模式了。 “是与否,一个字也这么费劲?!”冯诗楠催促道。 “咱能好好说话么……”陈戒耐着性子劝道,这种氛围聊再多也只会引发争吵,他得先让空气里的火药味减少一些。 “你最好痛快点,大家都放学了,没人有那闲功夫等你!” 现在班里只有他们三人,高格立知道,冯诗楠这会儿越生气,一会儿自己越倒霉。眼看形势不对,他连书包都不要了,直接溜了回去。 见冯诗楠如此生气,陈戒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他的思路是先等前者静下来,然后逐层剖析导致她生气的各项原因。 自己害她跟马天来同桌也好,没跟她打招呼就单独申请换座位也罢,只要说出来,气就能消个大半。到时只要自己诚恳地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事实证明,陈戒的打算完全就是理想主义。人,尤其是女人,一旦生起气来,哪有道理可讲! “最后问你一遍,是不是你要换座位的!” 第二十六章 我太难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就在冯诗楠盛气凌人的时候,陈戒仿佛看到了她的另一种情绪,不是愤怒,而是悲伤,那个邻家姑娘的脸上早已写满了委屈。 陈戒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个。他的潜意识觉得气氛不够,竟还在他的脑海里放起了一段旋律…… 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 陈戒悲伤着她的悲伤,斩钉截铁地说了句:“你等我一下!” 几个箭步,陈戒就来到了老马的办公室门口,他见老马正要下班,赶忙喊了声报告。 “这都放学了,你还有事?”老马纳闷道。 “马老师,能不能把我和冯诗楠调一下,让我跟马天来坐同桌。” 你没听错,陈戒还是不打算和冯诗楠同桌,他不想让别人为难,同时也不想违了自己的意。 “哎、不是,我说陈戒,你真以为学校是你家开的呐!想往哪坐往哪坐?人要知道适可而止!” “马老师,冯诗楠不想跟马天来同桌,我无所谓,您就给我们换一下吧。” 老马一看这事儿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倒也不着急了,他把包放在一边,缓缓坐了下来。 老马招招手说:“现在办公室没人,你也别站着了,找个凳子过来坐。” 陈戒搬了一个没有靠背的圆凳,放在老马旁边坐了下来。 “陈戒,知道我原来为什么要让冯诗楠跟你同桌吗?” 陈戒心里着急,那姑娘还在班里等答复呢,自己哪有闲心听您侃侃而谈啊……可他还是耐着性子摇了摇头。 “你这孩子聪明,学习上的事我基本不操心,可人这一生有很多事情是远比成绩重要的。别看冯诗楠学习不如你,但她比你踏实,有大局观,这些品质是你要学习的。” “人这辈子能走多远,拼的是综合素质,我把你俩安排在一起就是为了让你们互相取长补短。” 陈戒这碗鸡汤喝得猝不及防。 “老师是过来人,这个年纪的男生有些反常之举也能理解,可这终究不是人生的常态。” “你们呐,放到社会上磨也是磨,放在我这里磨也是磨,在我这儿磨至少丢人丢的少些。” “出身社会,你们越成功,一旦丢人,丢的就是大人,从天上一头栽进地里的大有人在。” “别怪老师平时跟你说话冲,你这孩子虽然也有踏实的一面,总归不太稳定,就得有人时不时给你紧紧缰绳。在我这里磨好了,出身社会少吃些亏,我也就算对得起咱们的师生情份了。” 老马一番话真情实感,软得不能再软,陈戒感动之余也觉得无处着力。 “马老师,那换座位的事?”陈戒还想再试一次,这种试探连他自己都觉得毫无意义。 “你和冯诗楠都是老师很喜欢的学生,你有你的磨,她有她的磨,晚来不如早来,逃不掉的。现在磨好了,人生路才能走得更长远。中国人的成功,讲究的是笑到最后。” 奇了怪了,一个英语专业的师范生,讲起人生来怎么一股私塾先生的味道…… 陈戒无功而返,回到班里一瞧,冯诗楠正在座位上生闷气呢。 “就你一个?没去搬救兵?”冯诗楠揶揄道。 “去了趟马老师办公室。”陈戒没精打采地回了一句。 “谢谢!要找老师换座位我自己会去,不用你瞎操心。”冯诗楠猜到了他的用意,只是毫不领情。 “别谢,没换成。” “呦,还有你陈戒办不成的事儿?!我想听听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我去和马天来坐同桌,马老师不同意。”陈戒声音很低,没结果的事确实不值得拿出来炫耀。 这话陈戒的意思是:既然你们谁都不想和马天来同桌,我来总行了吧? 可冯诗楠的理解却是:你宁可跟马天来同桌,都不跟我同桌?!我怎么惹着你了! 这句话把冯诗楠彻底点燃了,她漠然地看了陈戒一眼,话都懒得多说一句,抄起书包,夺门而去。 什么叫里外不是人,什么叫费力不讨好,陈戒今天算是彻底领教了。 …… 当晚8点,陈戒家的电话响了。 他以为是冯诗楠打来电话骂他,接得特别积极,这种时候,冯诗楠骂他一顿要比一句不说强得多。 哪知…… “老兄,我的书包在不在你那儿?”高格立小意问道。 陈戒一听是他,立刻火冒三丈。 滚这个字在陈戒嘴边酝酿半天,终究没有说出。他索性有样学样,冯诗楠不理他,他也没理高格立,直接把电话挂了。 高格立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一脸郁闷道:“今晚的作业怎么办?” …… …… 和冷沾边的事好像都很漫长,比如冬天,比如冷战。 算起来这是两人第二次冷战了。 第一次冷战缘于一场误会,从冷战开始的漠视,到联赛考场的送温暖,再到白城的冰释前嫌,前后用了半个月时间。 不知这次又要多久。 生活,有时会让你失去些什么,同时,又会让你得到些什么。 这段时间陈戒老实得不能再老实,踏实二字重新成为他的标签。虽然缺席了冯诗楠组织的个别周末活动,但他股票学习的进度却是突飞猛进,18本书的第二遍阅读开始了,他对股票的理解也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冯诗楠暂时不用去想那些青春期的困惑,心情也明媚了不少,没有若即若离,没有喜怒无常,平时看听听军乐,偶尔欺负一下马天来,学习成绩就这么忽忽悠悠地上去了。 虽然来自家庭的创伤让马天来经常郁郁寡欢,可是自从坐到冯诗楠旁边,他的心情就好了起来,只要他不惹事,老马的耳根就能清静许多。 这一切都被老马看在眼里,他对现状非常满意。 可是正如某人所言:国运起来的时候,你就是想安逸也安逸不了。老马的舒心日子刚过几天,他的磨就开始了。 凡城的教育改革启动了。 和经济实力挂钩的改革,凡城向来落后,因为财政没钱。 上次教育信息化改造距今快有十年了,当时是用电脑、投影仪和幕布替换掉了幻灯机,经济条件好一点的城市都是一次到位,而凡城却用了整整三年。因为财政没钱,只能各年级按批次进行。 这次也不例外,首先享受这项“福利”的就是初中组的初中一年级和高中组的高中一年级。 本次教育信息化改造要把投影仪和幕布换成教学一体机,说白了就是在黑板中间挖个洞,然后嵌入一台65寸的平板电视。为了不影响日常教学,教室的多媒体改造安排在了假期进行。 也就是说,过完寒假,高一新生就可以拥有一间满满科技感的全新教室了。 得知消息后,试点学校的高一新生便对高二高三的学长们展开了方式多样的幸灾乐祸。 “改造高二教室,高二学生升了高三,改造高三教室,高三学生已经高考,想要看着电视上课,估计只能复读喽。” “同样都是高中生,教室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高格立也参与到了幸灾乐祸的队伍当中,他跟陈戒聊起时还说:“咱们的学长也太悲催了。” 陈戒无动于衷,满含深意地笑道:“福之祸兮所倚,祸之福兮所伏,小心打脸。” 没想到,这脸打得出奇得快。 虽然教学一体机安排在了假期安装,但这并不影响教务管理系统的按时上线。 系统招标的时候,标书里写得清清楚楚,要求3个月交付,这个工期大公司赶赶进度还能完成,实力稍差的中小公司就算现招人也是来不及的。 大公司贵,小公司便宜,项目招标,技术实力还在其次,报价永远是首要因素,在财政没钱的情况下,选谁可想而知。 慢工出细活,欲速则不达。至少在这件事上,此话诚不欺人。 “喂,客服吗?你这什么破系统啊!怎么总是登陆不上去啊!”老韩都快无语了,本想上去查下工资,结果登了半个小时愣是没登上去。 “客服吗?我这儿还等着给学生批作业呢,你这系统什么时候能好啊?”何老师催促道,一个简单的教案上传硬是耗了他十几分钟。 “客服您好,我这篇论文着急上传,能麻烦您尽快处理下吗?”就连一向温婉的郭老师也不免毛燥了起来。 事后,老韩还找老马抱怨:“你说这都什么破系统啊!天天都要找客服。” 老马戏谑道:“这破系统有客服就不错了,知足吧!” 一分价钱一分货,系统上线一个星期,各类投诉就如雪花般飞到了教育局的办公室里。 试点学校的校长们日子也不好过,这些天都快被老师们的抱怨整失眠了。 连日的教改培训和系统测试,也让老师们身心俱疲,就连学生作业他们都快没时间批改了,不仅没时间,心情也没了。 谁也没想到系统上线会带来如此之多的麻烦,教育局领导怒了,校领导怒了,就连学校老师也怒了。 校方担忧再这么拖下去,期末考试的部署工作也要受到影响,实在不行,这个系统就只能暂时下线了。 下线?!这个结果教育局无法接受,项目承包方更是无法接受,一旦触发赔偿条款,公司就直接破产了! 农业社会土地是命  根子,商业社会钱就是命  根子,命  根子怎么能让别人轻易动呢? 不是有这么句话么: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第二十七章 危机公关 - 束发之年 - 火峰 下线是不可能下线的——这是公司高层一致开会决定的。 公司名叫岚襄科技,是一家注册地在凡城的IT公司,在经济并不发达的凡城,一家科技公司的出现总还是备受瞩目的。 出于对当地产业的扶持,公司拿到了不少政府的IT项目,包括这次的教务管理系统。 作为答谢,岚襄的报价一直给得不高,虽说交付质量算不上最好,性价比却是不低,加上项目交付后也没什么严重问题,双方的合作一直还算愉快。 对于这次项目风波,公司好像未卜先知,项目还没上线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所以提前扩招了客服团队,不过现在看来,这项举措并不足以平息各方的怒火。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岚襄科技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公司,但却具备一套完整的危机公关策略。 下线传言出现后,公司管理层第一时间成立了危机公关小组。 技术方面,公司抽调了专业的测试团队亲赴试点学校就地解决问题。 政府方面,高层亲率设计师团队天天上门赔礼道歉,安抚情绪,献计献策。 除此之外,管理层还特地安排了公关团队与本地媒体接洽,以期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此役事关公司存亡,容不得半点马虎。 …… 一天上午,高格立刚把数学作业放到何老师办公桌上,就见一个头发白了一半的中年男子走进办公室。 “爸,你咋来了?”高格立问。 “现在顾不上,有事回家说。”高父仓促回了一句,就在电脑跟前坐了下来。 高格立走后,高父打开教务管理系统,随便测试了几个流程,便问陪同他的何老师:“系统最近稳定下来了吧?” “比以前好些了,不过还是时不时地出毛病。” “我看下后台日志。” 高父把U盘插进机箱,从里面找到维护终端,然后熟练地输入了后台密码,同时也没忘捎带一句:“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高父看日志的功夫,何老师问:“您是高格立的父亲?” “您认识他?” “我是他的数学老师。他妈妈我倒见过一次,您我还是第一次见。” “哦哦,您说的是上次家长会吧,我参加的少,一般都是我媳妇儿参加。” 何老师瞟了眼高父的白发,说了句:“估计您也是忙。” 看过日志,高父说道:“教务管理系统走的是教育局的广域网,这块路由有点问题,得去机房改下防火墙的配置,我马上叫人过去,午饭前应该能好。” 话音刚落,其他老师也围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地抱怨了起来。 “登陆能不能别要验证码,里面的字符太小了,得换好几次才能看清。” 高父解释道:“这个正在改进,下个版本就能好。” “我这边上传材料,教育局那边看到的总是乱码,这个问题啥时候解决?” 高父说:“字符集的事情在处理了,下周的补丁上线就没问题了。” “签到标签总是满页面乱飞,这个怎么解决?” 高父又说“多浏览器的支持在做了,您现在可以先换个浏览器试试。” “这个系统用的太烦躁,时间全花这上面了,现在连给学生批作业的时间都没有。” 高父还是那句:“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 没错,作为岚襄科技的主任设计师,这套系统正是高父牵头设计研发的,系统什么质量他自己再清楚不过,老师们的抱怨只不过是诸多问题里的冰山一角。 按照他的预计,这套系统想要真正稳定,至少还得半年时间。如果不能让老师们的抱怨收敛,系统没到稳定期就得提前下线。 高父这些天一直都在教育局赔礼道歉,今天专程来校,就是为了调研缓解矛盾的办法。只要别让老师们过于焦虑,能让系统过渡到稳定期,这事就算过去了。 经过走访,高父发现当前的主要矛盾是系统占用时间过多导致老师没时间批改作业,如果能暂时缓解老师这方面的压力,针对公司的负面声音就能收敛。 这个意见同样得到了管理层的重视,当天下午,公司高层就派专人走访了各个试点学校,提出这个缓兵之计。 去的时候连文案都准备好了: 万物互联的时代,学校也要与家长建立更紧密的联系,线下家长会的传统模式已经过时,线上家长群才是今后的主流。 家长群的建立,既能让家长实时了解孩子和学校的最新动态,也能让老师与家长保持更加密切的交流,双管齐下,才能让孩子健康成长。 尝鲜,趋势,主流,这些词汇总能吸引大众的注意力。 家长群这个新生事物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悄然兴起了。 至于交流不交流的以后再说,眼下先请各位家长把孩子的作业检查好了——这是家长群成立之初的主要功能。 老师们的压力传递出去,关于系统的投诉随之减少,投诉一少,校长们的失眠也不药而愈。下面的负面声音少了,教育局也轻松,甲方轻松,岚襄科技的危机自然解除。大家都不烦了,皆大欢喜。 你们不烦,家长烦了。 家长群普及之初,不少家长连智能手机都没有,万物互联四个字更是从未听说。为了加个群还得专门换手机,家长们的牢骚自然少不了。 不过随着群里家长人数的增多,少数派终究还是妥协了。 对于一个重视教育的民族,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的观点早已成为共识。 妥协归妥协,可是进群一看,不少家长更蒙。 “自己不过是个高中学历,以前学的也基本还给了老师,让我给高中生检查作业,您这个玩笑开得是不是大了一点?” “楼上知足吧,我才是个初中学历,看儿子作业跟看天书似的。” “996公司上班,下了班还得给孩子检查作业?!不带这么玩儿的,嫌我头发多直说!” 反馈收集上来后,为了不对高年级学生的备考造成冲击,校方决定家长群的试点只在低年级开展。 看着周围因为检查作业引发的悲欢离合,高年级的同学可算找到了挖苦的机会,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嘛! “你爸今天又冲你咆哮了?唉,我可不像你,有个这么关心子女的父亲,每天晚上,我的耳边只有莫扎特的陪伴。” “你都高一了你妈还跟你动手?啧啧啧,没事,下学期你们就能看着电视上课了。” …… 对于家长群,除了家长有意见,很多老师也不支持,比如老韩,比如老马,他们教了半辈子书,头回听说作业需要家长检查,那还要老师干嘛?! 眼看其他班的家长群一个个建立起来,老马却依旧按兵不动,做为最后一个顽固分子,自然少不了领导的关注。 不过这次找他的不是教导主任,而是校长。 “老马,坐。”校长对待老马向来客气,“听说你对家长群的事意见很大嘛。” “教书育人是教育工作者的本分,作业都不批那还叫老师吗?!” “最近学校教务的压力有些大,不少老师确实抽不出精力,可是学生的作业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刘校……” “说了多少次,现在就咱俩,叫老刘就行。” “老刘,孩子们的作业确实不能放着不管,那就先抓学生,把教务的事情放一放嘛。” 老刘指着窗外说道:“老马你放眼看看,新一轮教学改革如火如荼,你说这话不是开倒车嘛!” “改革我不反对,想当年给学校配发投影仪我反对过么?!这是好事,我知道,可是不是太急了?那破系统就是个半成品,让全体教师帮着厂家做测试合适么?” 老刘笑了笑,接着倒了杯茶放在老马面前,他没有回答老马的问题,反而聊起了家常: “老马,咱俩也算老相识了,从我来到这个学校,你就是火箭班的班主任,这个班你带得一直很好,全教育局挂了名的。” “我能在这个位置坐的这么安稳,实话说也多亏了你的帮忙,按理说我得跟你说声谢谢。” “而你呢,职称也够了,资历也有了。其他老师都在校外补课,外块赚得盆满钵满,就你甘愿过这清苦日子,媳妇儿没少跟你吃苦吧?我知道你不甘心。” “你看,人情你赚了,资历你齐了,抱负你有了,按理说早该晋升,可是提教导主任我没选你,提副校长我也没选你,知道为什么吗?” 老马为这事一直耿耿于怀,他早就想让老刘给他一个说法。 “你说。” “其实我三年前就该调任的。知道我为什么要调吗?因为我要给别人腾地方,咱们的彭导原来的提名是副校,咱们的齐副校长原来的提名是正校,可上任的时候为什么官降一等呢?还不是校外补课的事儿。” “规矩大家都懂,想要赚钱,就别往校长的位置上凑,想要提名校长,就绝不能校外补课,只要沾了,一票否决!但这个事儿总得有人举报才行,没人举报,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老刘呵呵一笑:“知道这二位是谁举报的么?” 第二十八章 校长老刘 - 束发之年 - 火峰 “你?!” 老刘默认,又问:“知道我为什么举报么?” 老马摇了摇头,他是真有点看不懂老刘了。 老刘正色道:“没看出来吧,我也是个求公道的人!” 老马愣了一下,疑惑道:“那你还……” “还什么?没提名你?”老刘摇头笑着,拍了拍老马的肩膀,然后说: “老马,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那是不得志的文人发牢骚,现实情况比这复杂得多。刚者易折,想要实现目标,总是要走些弯路的。你呀,还是太理想主义了。” “咱们的彭导和齐副校长什么背景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能力虽不如你,但也不差,资历、职称样样不缺,就算我求公道,也得先把他俩的位置摆好了吧?” “他俩稳定了,我再想做自己的事就不会有太大阻力,毕竟这份人情总要有人记着的。” “但是摆在哪里就很讲究了,我有我的底线,提名校长我不乐意,可是太低了他俩不乐意。为了让他们认清自己的天花板,我只能举报。这事儿只有捅出去,校长的位置才能彻底安全。” “你就不怕他俩找你麻烦?” “嗨!哪用得着我亲自出马,只要给媒体露点风声,他们的鼻子灵着呢。” “可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说漏嘴么?” 老刘没有回答,只是拍着校长办公椅的椅背问道:“知道我把这个位置留给谁了么?” 老马把上下文关联起来,大概猜到了答案,只是没有道破。 “知道就说呀。”老刘笑笑。 老马也笑笑,还是不说。 “你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吧。老马,实话告诉你,这个位置我是给你留的。”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老马如沐春风。 老刘笑笑,又说:“先别急着高兴,还是那个问题,你想坐在这里,我就得给你腾地方,我想请问,你打算让我去哪?干了这么多年校长,你总不能让我回去当老师吧!” “这话说的,我当然希望你越飞越高啊!” 老刘呵呵一笑,摆摆手道:“我没那么大野心,往前跳一步就行,我跳开了,这个位置自然给你空出来。可我要往前跳,前面的领导也得给我腾地方啊!现在你明白了不?” “不明白……” “唉……”老刘摸了摸额头,“教育局的领导班子再有半年就换届了,你是希望人家上去呢,还是希望人家下来呢?” “人家都是领导干部,咱一个人民教师操这心干嘛,跟咱有关系么?” “关系大了!”老刘摇摇头,接着说道: “你咋这么不开窍呢?领导换届,位置才能空出来,就算我想提你,也得上面点头,你总得干点让上面长光的事情人家才能记着你的好吧?” “好嘛,局里现在刚开始推行教改,你就在这儿使绊子,还先把教务放一放,亏你说得出来!” “这次改革一旦失败,局里领导首当其冲,他们好不了,我能好了?!我都好不了,你能好了?!” 老马刚想解释,老刘便打住了他,说道: “别张嘴闭嘴就说困难,谁都有难处,你以为申请教改这点经费容易呐?!” “咱们市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穷得叮当响,这点经费还是局里求爷爷告奶奶从财政里挤牙膏挤出来的。这钱要是打了水漂,不就等于打了局里的脸吗?!局里领导下去了,还能有你出头之日?!” “所以老马,该分析的我也给你分析了,想要奔个好前程,这次教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老马这才反应过来,合着你老刘绕了一大圈,最后又说回家长群的事儿了! 沟通的艺术,老马算是彻底领教了,难怪人家能当校长,不是没有原因的。 “可是……”老马刚想找理由,就又把话咽了回去,“行,我知道了,谁还没点难处呢,扛呗!” “这就对了嘛……” 统一意见后,老刘的神色和缓下来,他把老马重新请到沙发上,和颜悦色地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要选你么?” 老马知道后面肯定是夸人的话,只好笑着摇了摇头。 “家长群的事我也有看法,但是其他班的班主任只敢私下发发牢骚,还没人敢当着我的面说三道四。你敢!光是这点,我就服你。” “但是现实环境远比你我想象的复杂,想要求个公道,想和不正之风作斗争,不是那么容易的,得讲策略,得有手段,难着呢。很多时候公道没讨来,先把自己绕进去了。” “看你两袖清风这么多年,为人处事也滴水不漏,兄弟我是真想帮你一把。” 老马点点头:“行,啥也不说了,有你这句话我也知足了。” …… 教务管理系统的起死回生,让高父,也就是高致勋,成为了该项目最大的受益者。本就离公司合伙人近在咫尺的他,这次终于如愿以偿。 成为合伙人,除了可以进入公司核心决策层,期权、分红、奖金都会有质的飞跃。 老百姓话讲:高致勋熬出来了。 生活,有时会让你得到些什么,同时,又会让你失去些什么。 成为公司合伙人,这事怎么听都是喜事,聘书到手当天,高母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一家人本想高高兴兴地庆祝庆祝,哪知道高格立却突然跳了出来。 他和高致勋大吵了一架。 这架吵得莫明其妙,跳起来的一瞬间,就连高格立都没整明白自己究竟怎么想的。 陈戒的磨过去了,冯诗楠的磨过去了,老马的磨也过去了,这次又轮到高格立了。 父亲升职加薪,做儿子的按理说应该高兴,毕竟这事全家盼了这么多年,可这手段实在难言光彩。 他没想到一向把质量当信仰的父亲,为了鱼跃龙门的最后一步,无所不用其极。 教育局和校领导的愤怒高格立感受不到,可是老师们的烦躁他是感同身受的,就更别提邻里们说起家长群时的愤愤不平了,每当路边有家长抱怨家长群的事儿,他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高致勋在儿子眼里一直是位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人。为了质量,他可以和领导叫板,为了客户,他可以熬夜加班。在看不见坐标的人生道路上,正是父亲那份忠于事业的责任为高格立指明了前路。 而现在,一切都坍塌了,高格立明白,父亲终于变成了他最讨厌的那种人。 高格立很挣扎,他知道自己强求了,矫情了。他也知道父亲的公司没什么竞争力,如果没项目,随时面临倒闭。他还知道父亲熬了这么多年很累了,该享几天清福了。这些他都懂。 可是父亲曾经的形象太高大,像神一样,他没料到心里那尊神像坍塌起来如此之快,如此彻底,他有些猝不及防。 后面几天,一向乐天的高格立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上下学的路上也经常一言不发。今天更彻底,干脆连家都不回了。 “陈戒已经走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冯诗楠问,她刚从老马办公室回来。 “我想一个人安静会儿。” “你俩闹别扭了?” 高格立摇了摇头:“我跟我爸闹别扭了。” 这话冯诗楠怎么听怎么别扭。 高格立回过味来,苦笑一声道:“今天没心情开这种玩笑。” 冯诗楠忍住没笑,问道:“难得看你愁眉苦脸,咋了这是?” “唉……”高格立一声长叹,肺活量小的根本持续不了这么长时间,“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心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塌了。” “啊?”冯诗楠这个捧哏当得确实不如高格立专业,她不知该问些什么。 一个啊字并不足以承上启下,高格立只能硬聊道:“我爸当公司合伙人了。” “啊?”冯诗楠更迷惑了,“这事儿怎么听都是件喜事吧,怎么你一脸不高兴呢?” “我觉得我爸越来越陌生了。” “人一忙起来,陪伴家人的时间就会少一些吧。”冯诗楠感慨道。 “不是指这个。”高格立顿了顿,“之前觉着丢人一直没说,咱们学校的教务管理系统就是我爸他们公司开发的。” “好吧。”冯诗楠噗嗤乐了出来,“质量确实不咋地。” “放在以前,这绝对不是我爸的风格,他做主任设计师的时候,这种质量的产品怎么可能拿得出手呢?” “也许他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呢?” “哪有什么难言之隐,还不就是为了中标不择手段呗!三个月工期,他们那种小公司怎么可能干得完!” “我看那个系统不复杂呀,就是打开网页登陆一下,来回点一点的事儿。” “你懂啥!”高格立马上摆出一张专家脸,“你看到的只是客户端,还有服务器呢。服务器里还有接口、数据库,备份,容灾,并发,安全,复杂着呢!而且他们公司之前是做C端的,完全没有B端开发经验。” 要不是高格立心情不好,冯诗楠早就为了那个感叹号揍他了,这会儿反而迁就着他问道:“C端、B端啥意思?” 作者的话(也可以借读者的嘴说):这几章的逻辑是这样的, 企业折腾学校,学校折腾老师,老师折腾家长,家长折腾孩子,高格立作为孩子的一个代表最后又反馈到了企业身上。这是一个企业恶性竞争造成的循环。 第二十九章 实力坑爹 - 束发之年 - 火峰 说起编程,高格立的心气立马来了,解释道: “简单说,C端在电脑桌面上能看到图标,C就是Client,B端就是要登陆浏览器访问,B就是Browser。” “C端懂一门语言就能写,B端不仅要懂html,css这些网页语言,还得懂js这些脚本语言……”高格立摆摆手,“算了,跟你说了也不懂。” 这回冯诗楠不乐意了,拿起书包就要走,临走甩了一句:“我不懂,你懂!你爱跟谁聊跟谁聊,我回家了。” “哎哎,别走呀,难得有人陪我聊聊天。” “找陈戒去!” 高格立赶忙挽留道:“这些话只能跟你说,我和陈戒聊天基本只能当听众,两个人信息太不对称了,我聊不过他。” 冯诗楠一脸小傲娇道:“聊可以,数学课代表,请你注意态度!” “好好好,注意态度。”高格立赔了个笑,“讲真,你心里真没有过什么东西塌下来的感觉么?” “没有。” 同为捧哏,冯诗楠的专业程度实在赶不上高格立,这次轮到后者提起书包道:“算了,我还是找陈戒吧!你这话全都接在牙帮子上,哪有这么聊天的?!” “哎你!” 没等冯诗楠发难,高格立背上书包就跑了。 过了几分钟,冯诗楠正要锁门,高格立又回来了。 “哎哎哎,别锁门!” “你怎么又回来了?”冯诗楠问。 “没地儿去。” “回家呀!” “不想回家,太压抑。” “矫情。”冯诗楠别了他一眼,别人老爸升职加薪当儿子的高兴都来不及,在她看来,高格立这是无病呻吟。 “好意思说我,你不也小半个学期没理陈戒么?” “这叫什么话,他不是也没理我吗?!” “一打照面你就挂张扑克脸,他就是想理你也得看看眼色吧?” “哼,算他识相。” 高格立叹了口气道:“你俩真没必要,他这个人就是太理性,考虑的事情有点多。” “不用你替他说好话!” “我没替他说好话。你想呀,在大棚的时候,他宁可自己衣服脏了也会把围脖套袖借给你,不是吗?” “他那是嫌我干得慢,想早点回家!” 高格立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你被马天来的狐朋狗友包围时,是不是他第一个冲过去替你解围的?” “他那是怕打不过马天来,找了个借口开溜。”冯诗楠依旧嘴硬。 “你这是什么脑回路?!”高格立都无语了,心说真是人嘴两张皮,怎么说都有理。 “管好你自己,别人的事少操心。走了,一会儿记得锁门。” 虽然嘴很硬,不过冯诗楠知道,她的心防再次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 河面的冰变薄了,却依旧没有化开。 冯诗楠和陈戒的冷战继续着,虽然高格立的劝说让前者火气稍减,却还不足以打破僵局。 高家父子表面达成和解,骨子里却貌合神离。同时,一种微妙的距离也在两个男人之间悄然产生,高致勋默契地不再到儿子的书房里视察工作,高格立也不再倚小卖小地冲着父亲耍无赖。 难道男人的成熟都要以父亲形象的坍塌做为代价? 高格立没闲心思考这种问题,眼看一周后就要期末考试,他得抓紧时间复习。只是复习之余,他似乎还在干着别的事情。 一天课间,几个人正在后排闲聊。 “唉,这次家长会何老师肯定要找我妈聊一聊了。”索超越哀怨道,他的数学成绩一直都不理想。 华强一中每学期要开两次家长会,期中一次,期末一次,他说的正是期末考试后的这次。 “知足吧,何老师的脾气算好的了。哪像我,弱项偏偏是英语,老马这次肯定要跟我爸数落我了,这顿骂我是挨定了。”历史课代表叹了口气。 “这次期末不开家长会,马老师到哪找你爸麻烦去。”高格立收拾着课桌,悠悠说了一句。 “年年都开,今年不开?你听谁说的?”索超越好奇道。 “老高,走了!”几个外班学生敲着后门玻璃喊道。 “爱信不信,你们聊着,我先走了。” 看着高格立离开的背影,索超越纳闷道:“这小子最近怎么神秘兮兮的,他这是干嘛去?” 历史课代表耸了耸肩。 “陈戒,你也不知道么?”索超越问。 “问过,他不说,这几天一到放学准时消失。”陈戒尬笑道。 晚上…… 饭后,高格立再次以复习为名把自己反锁在屋里,像往常一样熟练地打开电脑。下午找他的几个外班学生此时也全部在线,你一言我一语地分享着最新进展。 “前台已经搞定,今天争取把后台拿下!” “加油!” “网络还没好吗?” “防火墙的配置有点复杂,等一下。” “老高,跳板机的密码破出来没?” “快了,再给我十分钟。” …… “进去了!”这话高格立没有打在群聊窗口,一向谨慎的他,决定看看情况再说。 高格立浏览着后台存放的各类文件,发现都是明文入库。 规范的IT系统出于安全考虑,文件上传系统后,都会转译成机读语言存放。就算黑客拿到后台文件,由于无法识别内容,也不会造成机密泄露,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小损失。 可谁让这套系统为了赶工期把能砍的功能都砍了呢? 高格立翻阅着后台存放的各类文件,不是教案就是论文,不是教改建议就是会议纪要,没看两分钟他就哈欠连天,正要打算散伙收摊,一个压缩包的名称突然让他眼前一亮: 华强一中高一年级期末试卷!! 第一次当黑客就有这么大收获?!高格立的呼吸急促了,额头出汗了,就连握着鼠标的手都跟着抖了起来,他把文件下载解压,里面竟是高一年级的全科试卷,大合集啊! 这个要是拿到黑市上卖,能值不少钱吧? 看见钱眼儿,以高格立的脾气哪有不钻的道理,可他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的,总觉着应该找人商量一下。 高格立拿不定主意,只能退出系统,接着关闭了那个曾经出现在老马办公室电脑里的维护终端。 没错,高格立黑的正是自己亲爹设计的教务管理系统。 …… “儿子坑老子,你是怎么做到的?!”陈戒眯了他一眼,没错,出了事,高格立首先想到的就是陈戒。 “我这不是悬崖勒马了嘛!”高格立打着哈气,搓着手,寒冬的清晨太冷了。 稍微暖和一点,高格立解释道: “我这也是为广大教师和学生家长打抱不平嘛!” “你难道没发现,自从我爸出了家长群的馊主意,家长和老师的矛盾明显加深了?现在医疗改革,医患关系好不容易出现回暖迹象,怎么?接下来又要把这股歪风吹进学校了?” “医生,先生都是很神圣的职业,想想以前的赤脚大夫,想想现在的乡村教师,那都是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人。为什么不能让这两个行业干净点呢?” “企业员工为了保住饭碗,就把脏水泼到老师身上,老师时间被占用,就把脏水泼到家长身上,家长没时间辅导,又把火气撒到学生身上……”高格立用手背击打着手掌,“这种循环总要有人反抗吧?” 陈戒点点头,除了佩服高格立的侠者风范,也发现了话里的问题,于是回道: “可你难道没发现,你的举动也是链条里的其中一环吗?作为学生,你也把脏水泼给了企业。” 高格立纠正道:“不是泼给,是泼回!这脏水本来就是他们泼出来的。” 陈戒笑笑,回道:“可如果没有其他人给下游泼脏水,这个链条也形成不了啊,所有人被泼脏水的同时,也没饶了别人呀。” “人性本恶。” 陈戒又笑笑:“要是真的人性本恶,你这牢骚又是哪里来的?性恶论这种话,都是受过伤害的人准备加害别人之前找的托辞。你刚才还说赤脚医生和乡村教师,他们也人性本恶么?” “那你意思人性本善?”高格立试探道,他也奇怪了,放在别人身上抓耳挠腮的问题,为什么陈戒的回答总是很轻松。 “对于老百姓而言,讨论这种本源性的话题没意义。你就说被人泼了脏水后你愿不愿意泼给别人。愿意,那你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那就别把自己总是打扮成受害者四处抱怨,毕竟世道的脏水也有你的功劳。” “那要不愿意呢?” “心灵最强大的人,能够接受上游的脏水同时也不泼给下游,而且还能释怀。如果没那么强大,又不想祸害无辜的人,那就找上游怼回去!” “我这就是怼上游啊!”高格立还挺得意。 “怼是能怼,但这事谁怼都行,唯独你不行!” “啊?为啥?” “父为子隐,子为父隐……”陈戒引用《论语》后,接着用大白话重新问了一遍:“儿子坑老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事到如今,高格立也觉着自己过分了,便问:“现在咋整?” “咋整完了再说,我只知道现在再不坐进教室,马老师又得找咱俩麻烦了……” 第三十章 被发现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两人刚进教室,屁股还没坐热,老马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今天是英语早读。 “好悬呐!”高格立把英语课本立了起来,侧脸贴在课桌上悄声说,“唉,我现在心慌的厉害,根本没心思复习,你说这事儿会不会被查出来?” “卷子你看了?”陈戒没有用书挡着自己,只是余光瞟了过去。 “对天发誓,绝对没看。”高格立放下指天的手,“可这券子挠得我实在痒痒,要不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咱俩看了算了。” 明明是追求刺激的年纪,陈戒就是不为所动,反对道:“作弊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第N次,一旦养成习惯,你独立思考的能力就彻底毁了。” 陈戒不喜欢道德绑架,他只讨论每件事衍生出的后果,一个人独立思考的能力远比作弊得到的那点分数珍贵得多。 “可这是我第一次当黑客的重要缴获,难道就这么直接删了?那也太无趣啦!” “劝你还是删了,如果上面知道系统的安全隐患如此严重,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你老爸?” 与此同时…… 岚襄科技,副总裁办公室。 “高总,昨晚的巡检报告出来了……”维护组主管说道,他以前一直叫高致勋老高,升任合伙人后,自从高致勋请这些老同事喝了顿酒,他们的口就都改过来了。 巡检报告是维护部门对在网系统进行的例行检查,跟老百姓的定期体检一个意思,只不过针对的是IT系统,频率也高得多。 高致勋有点纳闷,巡检报告生成后都会自动发至他的邮箱,按理说没必要专门过来一趟。 “有问题么?”高致勋问。 “教育局机房的防火墙截获了几个陌生IP。” “是不是有其他学校接入系统了?”高致勋心不在焉地翻阅着邮件,这是他每天上班要做的第一件事。 “不是,这几个IP都是公网的。” “啊?”高致勋愣了一下,“教育局机房走的是广域网,怎么会有公网IP?是不是咱们的维护人员昨晚远程接入了?” “问过了,没有。” 高致勋紧张了,语速也跟着快了起来:“系统有没有异常?” “目前没有植入木马的痕迹,但从操作日志上看,有人通过公网IP下载过文件。” “什么文件?”高致勋的眉头皱了起来。 “好像是什么华强一中的期末考试题。” “华强一中?!”高致勋微眯着双眼,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高总,要不要报警?安全组认为这是一次黑客入侵。” “你嫌事情不够大是吧?刚把局里领导安抚好,这时候报警?你是不是最近太闲了!” 维护主管语塞:“那?” “IP溯源做了么?”高致勋问。 “安全组的人正在做,黑客好像也是新手,查出源地址应该不难。” 两人正说着,安全组组长犹豫着走了进来,他扒在维护主管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有事放到台面上说。”高致勋不耐烦道。 “高总,源IP查到了,只是……”维护主管有些难以启齿。 “查到了就说!” “源IP就在本市,是、是新民苑6、6号楼的……” 高致勋的同事都知道,他为了儿子上学方便,把家搬到了那里。 华强一中,6号楼,高致勋就是拿脚趾头想也明白了,他知道这二位在顾虑什么,试探道:“你们看这事应该怎么办?” 安全组组长倒是乖巧,识相道:“也没什么严重损失,今天我安排兄弟们做下安全加固就是了。” 安全加固是安全组的例行活动,旨在定期修复系统中的安全漏洞。 听了安全组组长的回答,高致勋不动声色。 维护主管知道高致勋此问的用意,投桃报李道: “新民苑都是为了孩子上学租房的,6号楼里租户多了,哪就那么巧了!” “而且这件事对公司来说是个好事,不是坏事,咱们把这次黑客入侵的事包装一下,正好可以推动二期项目的落地,当初要不是局里没钱,砍了一堆安全需求,咱们的系统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被攻入?!” 安全组组长心里一惊,提醒道:“黑客可是搞走了一整套试题啊,这个事怎么能让局里领导知道呢?” 维护主管白眼道:“你傻呀,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领导又不懂技术,你不告诉他,他到哪知道试题失窃的事!” 到此,高致勋才稍稍点了点头。 公司的事情摆平了,下面就该解决家务事了…… 当晚。 “儿子坑老子,你是怎么做到的?!”高致勋拍着桌子,看样子是真生气了。 高格立一脸郁闷,这话他一天之中听了三遍,连标点符号都不带差的…… “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都敢当黑客了!” 要是以前,他可以一直数落下去,可是自从父子二人吵过一架,高致勋收敛多了。叹了口气后,他说: “要当你就专业点,不要丢下个烂摊子,日志日志不清理,IPIP不隐蔽,留了一堆把柄,这屁股你让我给你怎么擦?” 高格立不耐烦地听着高致勋的数落,回敬道:“谁让系统门锁不牢,别人随便一推就进去了。” “什么话!你家忘了锁门,别人就能随便推门进来吗?显你能耐是吧!” “网络是虚拟世界,又不是现实生活……” “道理都一样!” “随便进别人家叫擅闯民宅,随便进别人系统可没这个罪名。”高格立辩解道。 “马上就有,知道国家正在立法吗?将来蹲号子别指望有人救你!” 高点立心里咯噔一下,嘴却依旧很硬,回道:“我就进去逛了一圈,又没造成实际损失……” “试题呢?自己干了什么心里没数吗!” 高格立两眼一睁,他没想到高致勋连这件事都知道了。 “刚消停两天,你们爷儿俩又咋啦?”高格立的母亲,也就是何树萍,听着书房里的动静越来越大,推门走了进来。 人的名字总是带着强烈的时代色彩,那代年代,女性的名字总喜欢用萍啊,兰呀这些字眼。 “问他!”高致勋两眼冒火,“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当贼!” “啊?!”何树萍以为自己听错了,“立立,你跟妈说,到底咋了?” “别听他瞎说,我啥也没干。”高格立有气无力地回道,那语气听着就心虚。 “没干?行!我倒看看你期末考试怎么办,现在整个公司都知道我有个偷试题的儿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 次日课间。 “咋办咋办?我现在不敢考试了……”高格立抓狂道。 “试题不是已经删了?”陈戒问。 “删了也没用,系统应该是保存了操作日志,我下载试题的事现在全公司都知道了,完了,这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高格立是真慌了。 陈戒感受着他的慌乱,但却不为所动,因为凡城的他处于古井无波的快乐模式里。 陈戒急人之所急,回道:“还记得上次跟你说的话吗?子为父隐,父为子隐,叔叔是成年人,可不像你,老子卖儿子这种事他应该干不出来。” 陈戒说完,自己把自己逗乐了。 高格立知道他的潜台词,埋怨地瞥了一眼,回道: “你不知道,系统维护有专人负责,就算我爸不卖我,保不齐还有其他人。”高格立叹着气,“实在不行,这次考试我只能放水了。” 都说人以群分,陈戒为了行为艺术中考英语放了水,冯诗楠对保送没兴趣数学摸底放了水,这次倒好,又轮到高格立了…… 陈戒摇了摇头,担心道:“这水你打算放多少?放得太多,反而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高格立快疯了:“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这事儿你说怎么办?” 陈戒懂人心,他不会简单安慰一句“放宽心考就是了”,没用。他阐述着自己的思维轨迹道:“你现在的问题是心理失衡,只要把你的顾虑打消了,这事儿就解决了。” “怎么解决?” “没听过那句话吗?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 高格立不耐烦道:“哎呦,你就别讲大道理了,倒是出个主意呀。” 陈戒不紧不慢道:“方法  论脱胎于世界观,这是哲学的两只脚……想要讨主意,你得先了解他背后的思想观念。” 难怪陈国刚说陈戒一点就透,刚学没多久的哲学两只脚,他现在就用上了。 “只要你明白了福祸相依的道理,这个事其实可以转化成喜事。” 高格立压根不信,回道:“能把这次考试平安度过我就烧高香了,还喜事?你别逗了。” “这样,你把你们入侵的整个过程详细整理一下,做个报告。” “干嘛?劝我自首啊……”高格立都绝望了。 陈戒瞥他一眼:“我就你这一个朋友,怎么可能让你走这步棋呢?” 说完陈戒就把整个计划告诉了他,末尾又道:“尽人事,听天命,这事你爸愿意帮你,就能成,帮不了,我也爱莫能助。” 听了陈戒的分析,高格立突然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我去……你知道吗,我刚才真有一种和古代老先生对话的感觉。你不会是穿越过来的吧?” 第三十一章 思想可以 - 束发之年 - 火峰 “身体穿越不了,思想可以。” “讲大道理的人我遇见不少,大多道貌岸然,沽名钓誉,像你这样给出具体办法的真不多。” 陈戒回道: “我爸说,学古人的东西最重要是知行合一,其实知行合一也是一种条件反射,需要训练。如果只是当成课文背诵,时间一久就成了卖弄的谈资,难免落了下乘,最后阳奉阴违,变成追逐名利的筹码,中国就是这么衰的。” 接着他又补充道: “这件事我能帮你,也是因为你终究没看卷子,要是看了,我的主意用处不大,你的心还是会乱。” …… 当晚。 “这主意是陈戒出的?”高致勋疑惑道。 “不像吧?”高格立看出了父亲的困惑。 “这水平能到我公司当顾问了,还上个哪门子学啊!我看哲学系的博士也没他这两把刷子。” 高致勋是真没想到,“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这种话能从一个高中生嘴里说出来,关键他不仅说,还会用。 高格立得瑟道:“您儿子挑的朋友还能有差?!爸你痛快点,这忙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当然帮啊!”高致勋清楚,这不仅是帮儿子,也是帮公司。 第二天,高致勋就联系公关到教育局和各学校推广起了名为“网络安全明日之星”的活动。 不过期末考试迫在眉睫,校方不会傻到在这个节骨眼安排什么活动。考试期间不行,寒假倒是可以,所以这项活动最终变成了假期实践落实到了本次寒假当中。 陈戒说过,只要这件事能提上日程,基本就算成了。 得到高致勋的肯定答复,高格立的定心丸终于下肚了。既然是项假期实践,高格立的报告也就不着急了,放假再写也来得及,临考之前,他又能安心做卷子了。 所谓的“网络安全明日之星”其实就是为高格立量身打造的,陈戒就是想通过这项活动把高格立的黑客身份拔高一个层次,变成网络安全的质检员。 而他之前的网络入侵,也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网络体检,而那份报告,自然成了参赛作品。 奖项设置三个级别,二三等奖是谁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一等奖是谁大家心知肚明,颁奖人也已经确定下来,教育局和岚襄科技届时各出一位领导,这个环节也是陈戒提前设计好的。 报告自然不会谈及考试试题的事,但保不齐有人背后打报告,只有让教育局和公司领导出来颁奖,才能让告密者知难而退。 就算还是有人告密,因为高格立的奖是局里和公司搬的,三方坐在一条船上,另外两方也会保他,毕竟谁也不想被打脸。 可在高致勋看来,这件事除了可以保高格立无事,给儿子捞荣誉,更是公司教务管理系统二期项目的机会点。这份报告丢出来,局里领导自然会对安全这块提高重视。 安全需求之前就是因为资金和工期砍掉了,主要是资金,这次正好补起来,不过前提是公司有这个技术实力。 虽然报告还没写,高致勋还是大致了解了整个入侵过程,他把问题统计好后,连夜交给了设计部门分析方案,为的就是报告出来的一刻,一拍即合。 期末考试,高格立因为再无负担,发挥还算正常,虽没有进入计划里的班级前十,他也还算满意。 由于教务系统的信息化改造,这次成绩支持网上查询,有了家长群,期末家长会便正式取消了。 自从高致勋升任合伙人,高家的生活质量也随之提高,假期开始,高格立终于能够参加梦寐以求的科技冬令营,里面的新鲜事物很多:机器人,生产线,人工智能,集成电路,高格立可谓大开眼界。 高格立去冬令营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他不想在家呆着,不想看见高致勋,虽然厌恶期已经过去,他也说服自己理解了父亲,可他还是想一个人静静。 毕竟接受神像坍塌后的全新关系需要时间,哪怕冬令营的钱是高致勋出的,可神像一旦坍塌,就再也立不起来了。 父子关系虽然永不改变,可是曾经的仰望却已不在。 高致勋起初想请陈戒一起参加冬令营,费用他出,一是感谢后者的出谋划策,二是他看出来了,陈戒这孩子将来了不得,所以想让高格立跟他走得再近一些。 陈戒没去,因为他要利用假期学股票,上学的时候只能复盘,而假期,他终于拥有了实盘的机会。 为了专心学习,陈戒连吕国萍的邀请都没答应。凡城冬季很冷,吕国萍想让他们爷俩去白城猫冬,可是陈戒不喜欢白城的浮躁气,他的心境还没到不被外物打扰的地步,想要安心学东西,环境很重要,他喜欢现在的心境。 假期第一天,陈戒没有贪睡,他跟陈国刚同时起床,父子一起吃的早餐,饭罢,陈戒正要打开电脑盯盘,陈国刚却说:“今天不看股票,爸带你去个地方。” “爸,您炒股票这么多年,开盘日可从没溜号,今天怎么破例了?” “带你找找感觉,真正的功夫总在事外。” “您要带我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 出门,打的,国富路百货大楼。 国富路百货大楼,那是陈国刚所在的营业部地址,他想带陈戒看看自己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 百货大楼早已失去往日的繁华,四楼的营业部也是门可罗雀,父子二人上楼之后,大厅甚至连灯都没开,显得异常昏暗。 只有办公区的走廊开着灯,一位保洁阿姨正在那里打扫卫生。 办公室正好出来一个小姑娘打水,见到陈国刚,随口问了一句:“您来办理什么业务?” 自从网上开户流行起来,国富路营业部的工作人员比之前少了许多,人也大多是新面孔,以前众星捧月的景象很久没在陈国刚身上发生了。 “哦,我带儿子随便看看。”陈国刚客气道,语气俨然一位普通老百姓,根本听不出来他是这里首屈一指的大户。 “这里是工作区,非工作人员是不能进来的,您想看的话去前面吧。”小姑娘不认识陈国刚,不过说话倒也礼貌。 真是物是人非啊……陈国刚感慨道,想当年,这条走廊他走了多少遍,还没人敢把他往外撵,毕竟撵他就是撵财神爷。 经理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位看着30出头的干练女性走了出来,她见走廊有人对话,便向这边瞟了一眼。 “小蔡,有客户吗?” “徐经理早,没事,就是一对父子过来看看。” “小徐,好久不见升经理啦?”陈国刚笑道,小徐,本名徐玲,她是陈国刚最早认识的客户经理,多年以前,就是她为陈国刚办理的开户流程。 “哟,我当谁呢,陈大哥啊!”徐玲认出陈国刚,表情立马殷勤起来,毕竟他可是营业部里最大的财神爷。 徐玲升任营业部经理,管理的客户本应交接,可是几个大户她却死死握在手里,仅陈国刚一人的佣金提成,就能让她月入增加1万有余。 “下次来前打个招呼,我好派车接您。”徐玲满脸堆笑,她对每个客户的特点都了如指掌,她知道陈国刚不爱开车,所以才这么说。 “打个车就过来了,不用那么麻烦。”陈国刚心说以前也没见你接过我呀…… 徐玲好像听到了他的心里话,呵呵一笑补充道:“以前我权限不够,只能麻烦您自己打的,今后您只要过来,打个招呼,我直接派车接您。” “听这意思我不多来几趟还真有点说不过去了。”陈国刚笑着客气了一句。 “您来随时欢迎。”徐玲向里一让,“走,去办公室坐会儿。” “今天不了,我带儿子随便看看。” “哟,这是您儿子?小伙子这么大啦,今年大几了?”徐玲问道,表情活像个知心姐姐。 “才上高一,没考大学呢。”陈国刚笑笑。 “看气质可比一般孩子成熟。”徐玲中肯道,接着笑了笑,又说,“将来找对象记得找咱凡城姑娘,小城市的女孩子不娇气,姐姐手上可有不少好资源,到时候记得找我哦。” 跟陈国刚说话称呼大哥,跟陈戒说话自称姐姐,陈家父子的辈分在徐玲的参和下第一次拉齐了…… 陈戒礼貌地回以微笑,不知如何作答。 最近几年,网络日益发达,陈国刚已经几年没在营业部出现,日常业务徐玲也只是电话通知。 今日一见,陈国刚风采依旧,岁月没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徐玲萌动的同时也在心里纳闷:这是用了什么保养品? 陈国刚年过四十还是一头黑发,倒是徐玲,三十出头秀发里就夹杂了两根银丝。她不知陈国刚今天过来,既没怎么化妆,也没处理白发。 这还怎么聊下去? 徐玲无奈,只得提前结束寒暄道:“陈大哥,那您先转着,我就在办公室,您有事随时叫我。”然后她又吩咐: “小蔡,把大厅灯开了,给陈大哥沏壶茶,要大红袍,再去下面买些点心,记住,要麦香村的。” 麦香村是凡城最有名的糕点铺,好吃,价格也贵,一般老百姓只有送礼的时候才想得起来。 以前在大户室,陈国刚最喜欢的两样东西:麦香村的糕点,大红袍,这些徐玲都记得。 听到徐玲如此吩咐,小蔡知道,陈国刚的身份必不简单,人也跟着勤快起来。没一会儿,茶水、点心全部摆好,旁边还放着两盒没开封的糕点,那是让陈国刚带走的。 “陈总,您随便转,我的办公室门开着,有事您随时叫我。”小蔡客套完就退步回了办公室。 陈大哥是徐玲叫的,小蔡识趣,知道自己级别不够,到她这儿只能叫陈总。 “啧啧啧,资本的力量……”陈戒感慨道,“您带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些?” 第三十二章 一次试探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国刚笑着拍了拍陈戒的肩膀:“爸没那么无聊。” “看见旁边那间屋子了么?”他指着一间用磨砂玻璃围起来的杂物室,“那是爸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陈国刚走了过去,拧了下熟悉的门把手,发现门是锁的。他让小蔡把门打开,刚一推门,一股泛着霉味的灰尘迎面扑来。 “咳咳……”陈戒呛得咳嗽了两声。 里面的桌子杂乱无章地摆放着,墙角的椅子东倒西歪地堆叠着,窗帘上积了厚厚的灰,阳光越发透不进来。 陈国刚扇了扇鼻子前面的空气,带着陈戒来到曾经的座位,他用食指刮了下桌面,留下一道清晰的线。 “有些年头没回来了。” 陈国刚轻轻推开窗帘,尽量不让灰尘散落出来。推开窗,他向窗外望去,原来小孩子们踢球的空地已经停满车辆,昔日楼下的呐喊也变成了喧闹的鸣笛。 “爸,您带我来这儿干嘛?”陈戒不解。 “说有些话需要气氛。”陈国刚笑笑。 那天早晨,陈国刚说了很多,一直说到中午,讲的都是股海浮沉的故事,谁去澳门破产了,谁去赌  球坐牢了,谁为股票离婚了,谁又看破红尘了,说的全是些唏嘘事。 “爸,未言成,先言败,太晦气了。” “你以后会明白的,钱这东西是双刃剑,富人堆里真能把钱用好的,没几个。爸只是给你提前打个预防针。” 遇事先打预防针,这很陈国刚。 “我看那帮有钱人活得挺逍遥的。”陈戒不以为意。 陈国刚笑笑,回了句:“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二人正聊着,房门突然被人推开,略显压抑的氛围立刻被一片鸟语花香围绕。徐玲和早晨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可把陈戒吓了一跳。 徐玲的两根白发已经不见踪影,发丝也比刚见面时顺滑平整。她画了淡妆,皮肤的瑕疵已被遮瑕膏完美覆盖,看上去紧致细腻,身上也喷了香氛,不是职场香水,那味道更接近二八佳人身上的天然气味,这种香型的香氛价格绝不便宜。 父子二人看得两眼发直,心说这气质简直就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都说东方有邪术名曰易容,陈戒今天算是领教到了。 “陈大哥,先去吃个饭吧,今天中午我做东,咱们就去隔壁。”化了妆的徐玲就连说话也多了几分底气。 按照徐玲的设想,陈国刚这时该说“嗨,叫啥陈大哥,叫老陈就行”!哪知他却婉拒道:“不用麻烦,我带儿子回去吃点儿就成。” 不为女色所动,这样的男人才更有魅力! “客气啥,位置我都订好了,这些年承蒙关照也没什么机会表示,哥你就别推辞啦。”徐玲殷勤得就差推着陈国刚往外走了。 陈戒瞅了徐玲一眼,撒娇卖萌?好手段! 陈国刚拿她没办法,只好答应道:“好吧,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饭店离百货大楼不远,徐玲不用开车。同行途中,她和陈国刚没说几句,倒对陈戒颇为关心,先是问他有无子承父业的打算,后是问他学习情况如何,得知他在华强一中,马上又聊起大学志愿的事,总之话题不断。 酒店名叫唐都世纪,看招牌就知道档次不低,熟读历史的陈国刚每次看到唐这个字,内心总是五味杂陈。 直到落坐,徐玲也没见陈国刚给家里打个电话,按说出来吃饭,怎么也得跟嫂子打个招呼吧?女性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问题。 “徐姐来啦!”大堂经理姓王,似乎跟她很熟。 “啊,带朋友出来吃个饭。” “呦,你不说我还以为一家三口呢。”王经理调笑道,闺蜜之间的玩笑就是如此。 “别瞎说!”徐玲嘴上不乐意,可这表情倒是很享受。 嘴欠!陈戒反感这类玩笑,毕竟好多糊涂账就是从玩笑开始的,这便是所谓的心理暗示。如果不是徐玲掏钱,这顿饭他还真不想吃了。 在他心里,他的母亲永远只有一个,吕国萍! 陈戒扫了眼大堂经理胸前的铭牌,很快就联想到了水浒传里的王妈妈。 徐玲今年31岁,一直单身,她的青春都被事业耽误了。她从客户经理一路做到营业部总经理,身家越来越高,眼光也越来越叼。 到了现在,一般男性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 “陈大哥,把嫂子一个人留在家不合适,叫过来一起吃吧,车我来叫。”徐玲提议道。 “不用了,她今天有事,咱们吃吧。”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陈国刚的分寸拿捏的很好。 陈国刚的回答,陈戒很满意,徐玲的提议,陈戒很不满意,因为他知道,那根本不是提议,纯粹试探! 徐玲知道分寸,试探适可而止,毕竟陈国刚是她的客户,真把别人吓跑了,那就人财两空了,更何况陈戒看她的眼神已经越来越不友善了。 吃过饭后,徐玲本想送送他们,但是陈戒坚持要和父亲打的,陈国刚拗不过他,只好打车回去。 陈戒拒绝的理由倒也简单,他不想让徐玲知道他家住哪,这要常来常往,以后还不知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上车之后,陈国刚问:“少爷,你是不是对小徐阿姨有意见?” “阿姨?人家在我面前自称姐姐。”陈戒冷笑一声。 “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往年轻了叫,没啥大不了的。” “真想往小了叫,那得管您叫陈叔才对。叫您大哥,给我当姐,咱俩不成平辈儿啦!” “你管她呢!少爷,你操的心也太多了。” “您也不管,我也不管,最后就是个礼崩乐坏!枉您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 “嘿!”陈国刚一脸戏谑,“教训起我了,背后发脾气算啥本事,有本事刚才你当面说呀。” 陈戒就差跺脚了,着急道:“这不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嘛!” 陈国刚眯了一眼道:“那你当时别吃那顿饭呀,谁强迫你了。” “吃饭不怕,谁让她吃饭的时候试探您来着。” “她试探我啥了?” “婚姻状况。”陈戒一脸不快,“她想请妈吃饭?打死我都不信!” 陈国刚扒拉着陈戒的脑袋,笑道:“臭小子,这些东西你都跟哪儿学的?” “男人女人,不就那点儿事儿吗?” “呦呵!”陈国刚笑了,“小小年纪,理解得挺透彻嘛!” “爸,我敢打赌,这事儿肯定没完!” “那是!”陈国刚突然自恋起来,摸着自己乌黑的秀发说道,“爸这魅力在这儿放着呢。” 司机师傅开着车,面无表情地翻了一个白眼。 陈戒一脸黑线,说:“咱这三口之家就要出现危机了,您还有心情在这儿开玩笑?” “咳咳……”陈国刚打断道,“有事回家说。” 刚一到家,陈戒鞋都没换,连忙问道:“爸,您不会真喜欢小徐阿姨吧?” “你小徐阿姨人也年轻,又会打扮,给你当后妈委屈你啦?”陈国刚只是夸徐玲会打扮,没有夸她真漂亮,在他眼里,女人卸了妆没几个好看的。 “啊?您真这么想哒?!”陈戒哑口。 与过去不同,在一夫一妻的时代里,领进一个小的,往往意味着原配婚姻关系的终结。打官司,闹离婚,分家产,后爸后妈,这些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开始一个个在陈戒脑海里上演。 马天来的家乱了,高格立的神像崩塌了,难道现在真的轮到自己了么? 陈国刚在陈戒心中的形象同样如神般高大,而现在,神像的底座也有了松动的迹象。如果他和吕国萍真离了,陈戒这个“您”字还叫得出口么? 那一瞬间,陈戒突然理解了这个时代,之所以现在的晚辈对长辈总以你我相称,表面上说是时代发展,换个角度看,也许是: 做为长辈,他们已经不配用“您”相称了吧? 陈国刚说的本是玩笑话,他见陈戒眉头紧锁,弹了儿子一下道:“逗逗你还当真了!午盘马上要开了,赶紧看盘去!” “您今儿不给我个说法,这盘我看不在心上。” “唉……”陈国刚叹了口气。 “如果爸要给你找后妈,何必拖到现在?” “以前我小,您怕给我造成原生家庭问题,现在我大了,姓徐的又对您有意思,您给我找后妈的条件已经成熟了。” “你这话很没礼貌,小徐怎么也是你的长辈,怎么能叫别人‘姓徐的’呢?” “谁让她破坏别人家庭的?我这么说算客气了!” “唉……”陈国刚又叹了口气。 “以前不离婚,是爸对你的善待,现在不离婚,是爸对她善待。同样,小徐阿姨也没错,这个时代,男女之间的界限本就模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徐到了年纪,看到心仪男性想要试探也是正常的。” “要怪,就怪这个时代吧。” 陈戒不以为意道:“时代是人造就的,无知的人在喧嚣,善良的人在沉默,所有人的屁股都不干净!说是时代,其实不过是无知者的乱作为和有知者的不作为罢了。您要真的善待我和我妈,就应该跟小徐阿姨把话挑明了!” 陈国刚无语,回道:“人家不过请咱吃了顿饭,我跟谁挑明去?挑明什么?当着小徐的面说我对她没意思?少爷,你没事儿吧?” “不用明说,下次她再请您吃饭,您就带着我妈一起过去!” 第三十三章 小火慢炖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国刚摇了摇头,回道:“小徐跟我认识多年,合作一直很愉快,你这主意未免刻薄了点,女性很敏感的,这么做摆明是让别人下不来台。” “长痛不如短痛!”陈戒斩钉截铁道。 陈国刚苦笑道:“这些词儿你都跟哪学的?八字没一撇的事,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我怕真到那步,一切就晚了。不是我不让您给我找后妈,前提是您跟我妈真离了,现在一家人不过分居,上次在白城,我看妈跟您的关系明显转暖,小徐阿姨这个当口出现,太添乱了!” “人这一辈子,哪有那么多一帆风顺。你还小,有些事情还得悟,不过你要记住,爸对你的善待是发自内心的,爸对你老妈的善待也是发自内心的,同样,小徐也是人,她也应该被善待。” “爸,您对我妈只是善待,难道就没爱吗?!” 婚姻除了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协同作战效用,陈戒相信,夫妻之间一定存在着一种微妙联系,他不知这种联系该如何定义,只能暂且称之为爱。 陈国刚摇头道: “小伙子,你被西式思维洗过头了,人只要真的善良,能体会到彼此的不易,两口子不需要爱情也能过得有滋有味,在善良面前,爱情很苍白的。” 陈国刚的预防针模式再次开启,他补充道: “前提是你真的善良,世人嘴里所谓的‘谁是个好人’,往往都是客套话。” “仁义礼智信都是善良的不同维度,有人重义而无智,最后朋友决裂,分道扬镳。有人知礼而无信,当面毕恭毕敬,背后阴谋算计。有人心仁而无礼,心比豆腐软,嘴比刀子厉,这都不是真正的善。” “只要你真的善良,对他人的善待是发自内心的,就一定会有圆满的解决办法。” 陈戒语塞,在众人眼里极为传统的他,到了陈国刚这里,竟也变成了受西式思维洗脑的人。 我们离祖先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陈戒有些糊涂,问道:“我不明白,如果您真的善待妈,为什么当初选择分居?” 陈国刚回道: “因为我不仅要善待她,也要善待你,同样,爸也要善待自己。如果我只善待自己,我会出轨。如果我只善待你,我会忍。如果我只善待她,我会离。心里想要善待的人不同,解决方案也不同。” “放在这件事上,小徐阿姨的客户经理做得很周到,这些年对爸也关照有加,爸心里记着她的好,但不是男女之间的好。还是那句话,爸心里装着你们,这件事爸就一定能处理好。” 陈国刚是过来人,说起儿女情长云淡风轻,陈戒未经人事,难免有些紧张,他说:“流水无意,落花有情,您没男女之间的想法,保不齐人家有啊!” 没想到陈国刚却调皮了一句:“你爸长得帅怪我喽?有小姑娘看上爸很正常吧?” 玩笑话说完,陈国刚叹了口气说:“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男人女人一锅粥,你说咋办?爸这钻石王老五这么多年洁身自好,小子,你就知足吧!” 陈国刚总是开玩笑,害的陈戒怎么也严肃不起来,只能无奈道:“爸,您到底打算怎么处理?” 陈国刚卖了个关子:“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就知道了。” 陈戒灵光一闪,突然瞪大双眼道:“我去!爸,您不会是想齐人之福吧?” “滚蛋!”陈国刚懒得理他。 “爸,您以前不骂人的……”陈戒一脸委屈。 “骂你?小子,你要再跟你爸这么说话,就离挨打不远了!” …… 父子二人猜得没错,徐玲是对陈国刚有意思,可她知道分寸,感情的事不能强求,万一把陈国刚吓跑,换了一家营业部,那她每个月的高额提成可就没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她可不干。 她和陈国刚的事得小火慢炖。 慢炖得有慢炖的办法,单独见面太唐突,组织大户吃个饭总可以吧? 机会说到就到,圣诞节来了。 有家室的大户圣诞节基本都在国外,玩性大的大户则会约上几个小迷妹浓情蜜意,如果真是钻石王老五,一般都有时间。 徐玲翻出通讯录,挨个打着电话,一遍下来,十几位大户只有三个有时间,现在到了最后一个,陈国刚。 “陈大哥,圣诞节前有时间吗?” “啊?有事?” “营业部组织大户聚餐,都是老相识,年轻人都去活动了,咱们也一起热闹热闹。” “啊?我就不去了吧,我得给儿子做饭。” 此话一出,徐玲已经懒得试探,她非常确定陈国刚的婚姻出了问题。陈国刚方才急着推脱,没意识到这句话里庞大的信息量。 “正好呀。”徐玲的声音很轻盈,“可以把陈戒一起带来,听说他也要干这行,让他提前开开眼界也好。” 徐玲的对答已经默认嫂子没在家了。 “他就是个新兵蛋  子,火候还不到呐。小徐,我们就不去啦。” 被陈国刚接连拒绝,徐玲只好使出杀手锏:“陈大哥,虽然现在没到月底,但是不少公司的四季度财务预报已经出了,年报预告我手上也有几份,都是还没正式发布的,你就不感兴趣?” 业绩喜人的财报在规范化的市场里往往是重大利好,对股价会有直接影响。 微观经济学大厦的两大假设,一条是人的利己动机,而另一条,就是信息的完全对称。 可在现实生活中,大机构靠什么提前进场?大资金靠什么收割韭菜?靠的是信息不对称!大机构调研结束提前进场,埋伏好了再把研报发出来,市场一起哄,股价立马飙升。 为什么资本主义有周期性的经济危机?因为它们使用的经济理论从根儿上说就很扯蛋,这点陈国刚当然清楚,但他更清楚: 徐玲此举等于是给自己送钱! 陈国刚不差钱,但是当了这么多年游资客,他还没尝过大机构打伏击战的感觉,不得不说,徐玲的杀手锏确实挠到他的痒痒肉了。 “在哪?什么时间?”陈国刚倒也痛快。 “唐都世纪,圣诞夜。陈大哥,知道你不开车,到时候我去接你!” …… 创造需求历来是商业文明的拿手好戏,一个子虚乌有的人物在文学、影视的持续渲染下席卷全球,在每年12月底掀起一波消费狂潮。 “儿子,钱包递我一下。”陈国刚在门口穿着鞋,徐玲过来接他了。 陈戒找到钱包,打开翻瞧一眼,递了过去。 饭局约在晚上7点半,徐玲怕堵车,特意提前一个小时过来接他,结果还是迟到了,圣诞夜的堵车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徐总!你组织的活动你迟到,也太说不过去了吧!”说话的大户姓刘,爱吃,很胖。 “没啥说的,自罚三杯!”这位大户姓张,好酒。 “为了赴宴,我连我妈安排的相亲都没去,徐总,你可得对我负责!”这位大户不姓关,姓曹,好什么大家都懂。 “抱歉抱歉,今天路上车堵得厉害,下不为例嘛……”徐玲企图利用性别优势蒙混过关。 张大户不依不饶道:“徐总,您那酒量可是全营业部挂了名的,现在不灌你三杯,一会儿我们全得被你干到桌子下面去。” 曹大户趁他们说话已经把酒倒满,整整三盅。 刘大户把酒转到徐玲跟前,笑道:“徐总,您那酒量大家清楚,别客气啦!” 徐玲一看躲不过去,刚要举杯,陈国刚一把抢过,连干三杯。 “她是接我迟到的,这酒我替他喝了。” “陈大哥,你啥时候这么能喝了?”徐玲吓了一跳,她印象里没记得陈国刚喝过酒。 “这位是?”刘大户问道,他刚发现徐玲旁边有个男人。 当年在大户室,陈国刚一直呆在角落,几乎没和这些大户打个交道,所以没人记得他。他今天来,完全为了研报。 “哦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陈……陈……”张大户死活叫不上来名字。 “陈国刚。” 张大户拍拍脑袋:“对对,陈国刚!” 刘大户说:“当年就见你呆在角落,经常一言不发,我还以为你要一朝回到解放前呢。” 张曹二人附和着干笑几声。 “看来现在过的不错。”刘大户又说,“都是老相识,别站着了,赶快落坐吧。” 刘大户的派头就跟饭局是他组织的一样。 徐玲在陈国刚身上的抽佣比他们三人总和还多,她看刘大户坐着摆谱,心里着实不屑,凑到陈国刚耳边悄声道:“一瓶醋不响,半瓶醋晃荡。” 陈国刚笑笑,没有说话。 “徐总,说啥悄悄话呢,我也想听。”曹大户玩笑道。 徐玲笑笑:“没啥,我给陈大哥介绍你们三位呢。” “都是老相识,有啥好介绍的。人齐了吗?齐了就赶快起菜吧!”刘大户迫不及待道,“服务员!” 进来的还是上次的王经理,她见又是徐玲,过去拉着她的手亲切道:“徐姐你真好,又来照顾生意。” “你也认识我们徐总,要不一块坐下吃点?”曹大户看见女孩子就想开玩笑。 “那怎么行呢。”王经理赔了个笑,又说,“姐你们先坐,那我就通知后厨起菜了。” 王经理看见陈国刚也在,出去前还冲徐玲笑了一眼。 第三十四章 圣诞闹剧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国刚平时滴酒不沾,不懂酒局的规矩,罚徐玲的酒他喝了,其他人岂能饶他? 下酒菜,下酒菜,不起菜,拿什么下酒? 今天大家图痛快,找得都是代驾,陈国刚不开车,更是失去了挡酒的理由。 “刘哥,好酒量!” “曹总,我先干为敬!” “张老板,有好股票记的想着兄弟!” 推杯换盏间,刘哥,曹总,张老板,三人互相吹捧着。徐玲巴不得他们仨喝个热闹,单留她和陈国刚说点悄悄话。 陈国刚正要问她财报的事,刘大户把杯举向他道:“老陈,咱俩走一个!” 老陈?徐玲心里冷笑一声,如果刘大户不是自己客户,她还真想说一句“狗眼看人低”。 “我不会喝酒。”陈国刚抱歉道。 “不会喝?刚才徐总那三杯你挡得很痛快嘛!”曹大户酒量一般,已经有些微醉了。 “是男人就把这杯干了!”刘大户的杯依旧举着。 “喝不喝给句痛快话,别让刘哥的杯子一直举着。”张大户一向痛快,最烦别人喝酒磨叽。 陈国刚无奈,只好举杯碰了过去。 两杯相碰,杯沿平齐,张大户“啧”了一声,接着把陈国刚的手腕压下去了一点。他的意思很明白,你算老几?凭什么跟刘哥平起平坐! 徐玲实在看不惯,也举着酒杯碰了过去,赔笑道:“陈大哥不会喝酒,这杯我替他!” “徐总,你们俩不会有点儿什么吧?”曹大户吃味道。 “徐总,兄弟几个平时待你不薄吧?怎么今天胳膊肘往外拐了?”刘大户的杯依旧举着,脸色却是沉了下来。 小财神也是财神,徐玲照样惹不起,只能假装委屈,说道:“在座各位都是我的财神爷,哪有什么里外之分呀。” 陈国刚不想让徐玲为难,二话没说,把酒干了。 “呦,您这还英雄救美上了?”曹大户的话要多酸有多酸。 “这么想表现,今天给你个机会!”张大户一把夺过陈国刚的酒盅,接着在他二人面前各放一个分酒器,“要喝用这个!想喝多少我奉陪!” 陈国刚暗暗叫苦,心说要个研报还要出麻烦了。 “酒多伤身,大家还是先吃菜吧。”徐玲闻到了桌上的火药味,心说再这么喝下去难免出事。 其实,如果在座几位不是她的客户,徐玲这会儿可能正在沾沾自喜,异性为了自己争风吃醋,不正是魅力的体现么? 刘大户爱吃,见菜上齐,暂时放过陈国刚,一道道地品尝起来,边吃边点头,看来十分认可这家饭店的手艺。 唐都世纪主打高端中式餐饮,食材既名贵又新鲜,仅是最普通的皮蛋瘦肉粥,里面的碎肉都是上好的牛后黄瓜条,好菜自然配好酒,53度的茅台度数不低。 陈国刚不胜酒力,4盅下肚,就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陈大哥,你没事吧?”徐玲轻声问道,眼里满是心疼。 “总共才喝四盅,能有多大事?来!老陈,咱俩继续。”张大户把二人的分酒器倒满,举起自己的敬道。 陈国刚的胃里翻江倒海,看着满满一壶酒,差点没吐出来,他支撑着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实在喝不下去了。 “老陈,你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张某人吗?!”张大户也不啰嗦,一壶酒,一口气,干了。 股市里的陈国刚叱咤风云,可是到了酒场,还真不是这三位的对手。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时不在我,还是走为上计吧。研报陈国刚不要了,他现在只想回家躺着。 “实在抱歉,小弟有些不胜酒力,各位吃好,我先回了。” 陈国刚正要起身,刘大户放下筷子道:“老陈,酒场有酒场的规矩,张老板都先干为敬了,你就是要走,也得把壶里的酒干了吧?” 张大户懒得磨叽,语带不屑地说道:“算了,你酒量不行,我也不难为你,这壶酒你干上一口,就算没驳了兄弟我的面子!” 陈国刚正为难,曹大户又幸灾乐祸道:“小陈老弟,张老板已经够客气了,再不表示可就没意思了。” 陈国刚心里憋屈,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安慰自己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举起分酒器,猛地大灌一口,壶未离唇,哪知曹大户推着他的壶底想要硬灌,上好的茅台当即飞洒出来,把陈国刚呛得直咳嗽。 “姓曹的!别太过份!”徐玲拍案而起,“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心里没数吗?!” 曹大户是出了名的好色,和原配离婚后,身边艳遇不断,不光四处留情,还到处留种,如果孩子都生下来,组个足球队也富富有余。可是直到现在,他依旧孑然一身,那些孩子的下场可想而知。 因为他仗义疏财,男性群体对他风评还行,不过知道他黑历史的女性都对他敬而远之。 可能真是报应,曾经位居营业部头把交椅的曹大户,这些年资产严重缩水,眼见就要日落西山。 “徐玲!你骂谁?!”曹大户瞪圆双眼,怒不可遏。揭人不揭短,徐玲这话确实触了曹大户的逆鳞。 “徐总,说话要考虑后果。”刘大户悠悠说了一句。 “切,三十岁的老女人,卖弄什么风骚!”曹大户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女人终归是女人,脸皮薄,当着陈国刚的面,徐玲哪受得了这般侮辱,一杯茅台泼了上去。 “我艹!给你脸了!”曹大户扬手要打。 “别打女人。”陈国刚猛地站起,擒住他的手腕,沉声说道。 张大户自饮一杯闷酒,摇着头说:“今天这酒没味道。老曹,收敛点儿。” 曹大户抖了抖衣服,忿忿坐了回去。 刘大户叹了口气,大拇指对着陈国刚,说道:“徐总,大家这么多年交情,至于为了他撕破脸吗?” 徐玲火气未消,正色道:“刘哥,我也不想,但是你们仨合伙欺负一个不会喝酒的,确实有些过了。” 刘大户咽下口中的菜,缓缓说道:“酒场有酒场的规矩,谁的酒谁喝,既然他想强出头,自然要吃点苦头。” 陈国刚冷笑一声:“三个老爷们儿欺负一个弱女子,这就是你说的规矩?” “有你什么事?!”曹大户一个眼刀。 “再告诉你个规矩。”张大户缓缓放下酒杯,“酒场之上,酒量小的人少说话。” 陈国刚压根不吃这套,强忍着恶心回道:“三位的谬论在下实在佩服,酒品见人品,这酒不喝也罢,小徐,咱们走吧。” “你走可以。”刘大户毫无挽留之意,接着看向徐玲,“徐总,你要是今天这么走了,往后咱们的合作可就不好说了。” 徐玲明白,三人一旦从营业部撤资,她每月一万的净收可就没了。 想当年,徐玲第一次月入破万,兴奋得整晚没睡。可如今,一万元和尊严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可她还是不想得罪三位,因为她知道,人脉比钱脉更重要。 “刘哥,小徐一介女流,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自罚三杯,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说完徐玲自斟三下,一饮而尽。 刘大户呵呵一笑,说道:“我是没问题,不过曹总那边你是不是也得补偿下?” 徐玲听出话里的潜台词,可她还是抱着一丝侥幸,问道:“怎么个补偿法?” “投其所好。”刘大户的话波澜不惊,在他眼里,女人只是玩物。 曹大户倒摆起了谱,恶狠狠地回了句:“呸!白让老人睡老子都不睡,老子明天就撤资!” 被人如此羞辱,徐玲再坚强也总归是个女人,眼泪已经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起了转。 “要滚一起滚!”陈国刚忍无可忍,“小徐,他们仨有多少资金,我补给你!” “没多少,他们仨加起来也没你多!” “那好说,明天我就把资金转过去!” “呦呵!”刘张曹三位面面相觑,心说没看出来呀! 刘大户强装镇定,笑道:“陈老弟的酒量果然不行,才刚几杯就说开醉话了。” 曹大户哼笑一声:“我说怎么总跟姓陈的眉来眼去,原来是想攀高枝呀,平时看着一本正经,敢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圣诞夜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祥和,王经理例行巡视着各个包间,无不欢声笑语,可唯独到了徐玲这里,却是满满一股火药味。 “徐姐,你们这儿没事吧?”王经理担心她,悄声问道。 “这没你事,滚出去!”曹大户厉声喝道。 王经理在餐饮行业多年摸爬滚打,早就练就了能屈能伸的性格,赶忙赔笑道:“大过节的,您这是跟谁置气呀?” “听不懂人话吗?滚!”说话的还是曹大户。 王经理落个没趣,担忧地看了眼徐玲,她怕一会儿真要出事,走的时候没有关门。 陈国刚摊开双手,看着自己的手心说:“刚才只是胃不舒服,怎么现在连手都有点痒了?” “姓陈的你吓唬谁呢?动我一下试试!”曹大户色厉内荏道。 此话一出,刘大户刚要入口的筷子停下了,张大户正要举起的酒杯放回了,两人倒要看看陈国刚想干什么,敢干什么。 第三十五章 说到就到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国刚生性儒雅,哪会真的动粗,他拿起毛巾擦了擦手,带着醉意笑道:“手痒而已,瞧把你吓的。” 曹大户自饮一杯,忿忿说道:“量你也不敢!” 陈国刚把毛巾丢回桌上,悠悠回了句:“不是不敢,怕脏手。” 徐玲刚喝三杯,以她的酒量全当漱口,她很清醒,知道真打起来,陈国刚占不到便宜,听他还敢出言讥讽,担忧地踩了一脚。 曹大户借酒壮胆,指着自己的脸道:“来来,有种就打!今天谁不打谁孙子!” 这就尴尬了,在陈国刚看来,世间万物皆应善待,哪怕曹大户并非善类。恶有恶报,自有天谴,可除了天谴,他也是人,也需要爱,也需要温暖,曾经种种,不过无知造业而已。 打,陈国刚于心不忍,不打,他有点下不来台。陈国刚人虽儒雅,可总归有些傲骨,给曹大户当孙子,他自认对方还不够格儿。 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救兵说到就到,天谴说来说来。 “王姐,今天生意不错嘛!”门外有人正跟王经理寒暄,左手奶茶,右手薯条。 “还不是各位经常照顾!”王经理满脸堆笑。 “上次给你推荐的那款车不错吧?”听声音是个年轻小伙子。 “车是好车,有点小贵。”王经理苦笑一声。 “嗨!想买找我呀,我给你打折,大不了这单生意不赚你钱。” “哎呦,那姐可要谢谢你了。” “客气啥。”小伙子笑笑,“我还得靠你帮忙多拉生意呢,走,去我包间,咱们坐坐!” “不了不了,姐还有点事儿了,你们先过去吧。”王经理忐忑地朝徐玲包间瞄了一眼,其它地方都好说,她现在最担心这里出事。 吃开口饭的最会察言观色,小伙子见她一脸担忧,悄声问道:“咋啦,有情况?” “没啥,你们先去点菜,姐一会儿过去找你。”王经理强装镇定,眼神却在躲闪。 “不对。”小伙子嘟囔一句,探头探脑地朝徐玲包间瞅了一眼,正好看见陈国刚。 陈戒搬家那会儿,小伙子和蒋达海一起过去帮的忙,蒋达海当时交待的清清楚楚,陈国刚是他亲大哥,他的事就是蒋达海的事,既然是蒋达海的事,那也是小伙子的事。 只不过当时他在新民苑接应,陈戒在益民路整理家具,两人没打照面,所以上次恶搞704的邻居时没认出来。陈戒不认识,陈国刚认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刷子。 一股火药味!刷子刚把脑袋探进去,就觉气氛不对。 他们一行六人,三男三女,都是出来过圣诞的。 刷子吩咐三个女生:“你们先去点菜。” 他把奶茶薯条递了过去,扭头又对另外两个男的说:“咱们进去看看。” 刷子迈步进去,先是瞧了眼席面,四男一女?这搭配不像过圣诞,倒像谈生意。 刷子小眼一转,心说既然谈生意,那就不叫陈大哥了,于是张口说道:“陈总!近来可好?” 陈国刚有点儿断片儿,忘了这是徐玲的局,竟反客为主起来,招呼道:“呦,这不是刷子老弟吗?服务员!加三个椅子!” 另外两人刚想坐下,刷子一个眼色过去,说道:“让你们坐就坐?!陈总什么身份?都给我站着!” 刷子一席话,让陈国刚赚足面子! 陈国刚笑而不语,心说小伙子太能耍宝了…… 天降奇兵,徐玲云里雾里,不知这穿着体面的帅小伙是哪里冒出来的,便问:“陈大哥,这三位是?” 陈国刚扒耳笑道:“三个小淘气。” 小淘气三个字既可爱又俏皮,顿时缓解了徐玲的紧张情绪,要不是吕国萍野心太大,这温馨的画面本应出现在他们两口子之间。 “懂不懂规矩?谁让你们进来的?!”张大户不喜道。 “张老板,别忘了,这是我的局,他们是我请的客人。”既然撕破脸,徐玲也就不客气了。 “客人就这么干站着?”刘大户冷笑一声,根本不信。 “客人?哼,我看又是哪里勾搭的姘头吧!”曹大户醉了,嘴也越来越损。 刷子是聪明人,几句话的功夫就听出来了:徐玲和陈国刚一伙,其他三人另外一伙。不用说,刷子肯定挺前者,所以他们这边现在五人,更不用说其中三个还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所以刷子清楚,就算真打起来,自己绝不吃亏!那还客气个啥?!刷子两眼一瞪,当即回敬道:“会说人话就说,不会说就闭嘴!” 徐玲看了刷子一眼,心说这话解气! “小兔崽子,毛长齐了吗就敢教训老子!”曹大户站起来就要发飙,只是酒劲上头,人有点儿摇晃。 刷子看了眼曹大户的发际线,冷笑道:“我毛长没长齐用不着你管,不过您老的毛可是快要掉光了。” “妈的!老子今天弄不死你曹字倒着写!”曹大户举起酒瓶就要扔。 啪! “坐回去!” 陈国刚一个巴掌就把曹大户扇倒在地。说是扇,其实是扒拉,陈国刚醉了手没劲,曹大户醉了脚没劲,只是一碰,人就倒了。 “啧。”陈国刚借着酒劲半真半假,自言自语道,“酒可真不是好东西,怎么好好的还动起手了?” 曹大户一倒,不仅刘张二位立刻跳脚,就连门口的王经理也听到了动静,好歹也是一百来斤的成年男性,人一倒地,桌子椅子跟着刺啦乱响。 “哎呦,怎么了这是?”王经理进来一瞧,她的担心还是发生了。 刘大户见事态升级,掏出手机就叫人:“小吴吗?多带几个人,唐都世纪,3楼,龟兹包间,对!越快越好!” 唐都世纪的包间名称取的都是唐朝时期周边的国名,龟兹也是其中之一。 刷子见事情闹大,向前一步,挡在王经理面前说道:“姐,这里交给我们处理,你在外面等着就好。”接着他又悄声嘱咐道,“多叫几个保安,一会儿只要门开了,你就带人往里冲。” “没事吧?”王经理忐忑不安道。 “放心吧!”刷子送走王经理,咣当一声,把门关了。 “关门打狗?”张大户冷笑一声,抓起一个酒瓶,“今天谁是狗还不一定呢!” 挂了电话,刘大户也拾起了曹大户手里的酒瓶,一脸有恃无恐,桌上就这两瓶酒,全被他们拿着。 酒瓶属于硬物,打在身上有多疼刷子清楚,要是有件羽绒服倒也好说,可他们仨今天约了妹子,全都为了风度忘了温度,身上穿的都是加了绒的单衣,这要挨上几下,不打绷带也得擦药酒。 “这就有点难办了……”刷子嘀咕着,不由把手伸进兜里。 哎?有了!他没想到,那个东西竟然还在。 “刷子哥,咱把酒瓶抢下来吧?那玩意儿……疼!”旁边一个小跟班建议道。 “傻呀,我巴不得他俩拿着呢,上面有指纹,你可别去抢!”刷子跟蒋达海呆久了,法律多少也懂一点。 “陈大哥,现在咋整?”徐玲平时满脑都是点子,可是遇见陈国刚,智商就彻底不在线了。 陈国刚笑笑:“放心吧,这几个小淘气鬼主意多着呢。”他知道刷子办法多,只要护好徐玲,剩下的,看戏就好。 叫的人没来,刘大户只能使出缓兵之计,他看了眼陈国刚,问道:“陈老弟,今天是你动的手,这事儿你得给个交待!” 陈国刚看着倒在地上的曹大户,笑道:“他先举的酒瓶。” “是你的人出言不逊在先!”张大户补了一句。 陈国刚笑笑,又说:“如果姓曹的不算人,那确实是我的人出言不逊在先。” 呵!牙尖嘴利!人数不占便宜,嘴皮子也捞不到好处,刘张二位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曹大户隐约听到有人骂他,刚要反驳,一口污物哕了出来,好似喷泉,落了一脸。 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一脸隔应。 徐玲下意识想往陈国刚怀里躲,陈国刚下意识躲开了。后者不想事情闹大,说和道:“今天大家都有不是,我看各退一步,就这么算了吧。” 刘大户看看时间,小吴应该马上就到,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他说:“算了?陈老弟,你以为这是小孩子打架吗?” 刷子把话抢了过来,回敬道:“老家伙,你想怎么办?!” 还好刷子不是陈戒,否则就冲“老家伙”三个字,陈国刚上去就是个脑瓜崩,没礼貌! 刘大户握紧酒瓶发狠道:“小兔崽子,你这张嘴我记下了,走着瞧,老子迟早把它撕碎了!” 气氛正焦灼,门外突然传来阵阵脚步,刘大户以为小吴到了,刷子相信,那是保安!刘大户也不想想,如果是小吴,应该直接推门而入,怎会只在门外呆着? 万事俱备,轮到刷子发难,刷子有意激他,调侃道:“别走着瞧,就现在吧,谁不撕谁孙子!” 刘大户仗着门外人多,一个箭步抢了过来,刚要下手,刷子嗖地一下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 第三十六章 弄巧成拙 - 束发之年 - 火峰 番茄酱! 这是刷子买薯条时服务员送的,他只用了一包,另一包就在兜里。 “你要干嘛!”刘大户一愣,没反应过来。 刷子提溜着番茄酱,在刘大户面前甩了甩,一脸坏笑道:“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 刘大户以为刷子想要恶作剧,赶忙把脸捂住,哪知后者全都涂到了自己脸上。 看着刷子抹了一脸番茄酱,刘大户大笑道:“陈老弟,我还以为你带来的是个什么厉害角色,敢情是个愣头青。” 张大户也在一旁笑了起来,说道:“真是人以群分!” 哪知刷子突然发令:“愣着干嘛!干他!” 没等刘大户反应,刷子一脚将其踹倒,张大户也被另外两人按到地上,一顿暴揍。 两人正要举起酒瓶反抗,刷子又说:“准备撤了,掀桌子!” 哗啦!一桌子上好食材顿时倾覆。 “哎呦!”桌子正好砸到曹大户的小辣椒,看来这次伤得不轻,这位醉得厉害,依旧不甚清醒。 “哎呦!!!”喊哎呦的还是曹大户,那盆点着火的砂锅正好落他脸上,这次,他被活活烫醒。 刘张二位彻底怒了,举着酒瓶冲了过来。刷子急退,来到门口,刚一开门,直接喊道:“出人命啦!” 刷子三人都有对付碰瓷党的经验,演技一向在线,刷子一喊,其余两位心领神会,赶忙上前扶起他来,说道:“见血了!见血了!赶快报警!” 另一位跟班也是唐都世纪的常客,认识王经理,冲出来后,赶忙说道:“姐,我们带刷子哥先去医院,里面那几个,别让他们跑了!” 看着刷子满脸是“血”,王经理当时慌了,也没顾着自己闻到的番茄味,赶快打了报警电话。 临走之前,刷子佯装虚弱,嘱咐一句:“我陈大哥还在里面,还有那个女的,姐,别忘了把他们带出来。” “没问题,交给我!”此刻,王经理觉着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 保安冲进来后,当场便把刘张曹三位挡在中央。经过王经理解释,徐玲倒是没受牵连,得知陈国刚就是刷子所说的陈大哥,两人获准一起离开。 “抓我们干嘛?!”张大户揉着脸上的淤青,一头雾水。 “搞清楚,我们才是受害者!”刘大户揉着自己的腰,刚才刷子那脚实在太狠。 “把酒瓶放下!”保安队长命令道。 见二人扔了酒瓶,保安队长冷笑一声,说道:“打得别人满脸是血,好意思说自己是受害者?!” “哎呦……那是番茄酱!”刘大户要多冤枉有多冤枉,“他自己挤脸上的。” 保安队长在地上搜寻半天,又把桌布看了一遍,说道:“哪儿呢?我咋没看到?” 废话!让你看到,刷子的外号岂不白叫了! 五人出来后,在停车场见面,三个女生接到电话也从饭店赶了出来。 “刷子哥,你身上好甜!”一个女生闻到了味道,他的脸此刻已干净如初,独留番茄酱的酸甜气味。 刷子笑道:“甜?想不想尝尝?” “刷子哥你真坏!”女生立马娇羞起来。 陈国刚被徐玲扶着,两人站在一旁,看着兴高采烈的刷子三人,陈国刚担忧地说了一句:“冤家宜解不宜结呀……” 刷子笑笑,回道:“没事,陈大哥,我不是凡城本地人,以后总要回老家的,您不用替我操心……陈大哥?陈大哥?” “醉了,睡着了。”徐玲回了一句。 “姐,你看陈大哥谁来送?”刷子不知他俩的关系,只好试探一问。 “代驾已经到了,就在外面,还是我来送吧。”这么好的独处机会,徐玲怎会放过? “行,姐,那你注意安全,我们就先回了。” “嗯,今天多谢你们了。”徐玲架着陈国刚,人也温柔许多。 “哎,客气啥,陈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打过招呼,几人分道扬镳。刷子这边告一段落,刘大户却难言太平。 “大哥,你们这是咋了?”小吴冲进来问道,一行六人,保安只让他一人进来,其他人全被拦在门外。 “MD,你们怎么才过来?!”刘大户火冒三丈。 “我们早就到了,可是打听半天也没听说有个龟(guī)兹包间呐?” 保安队长听后哈哈大笑,说道:“这个包间叫龟(qiū)兹,你语文是烧锅炉大爷教的吗?TMD,没文化真可怕!” 其他保安也不知道龟(guī)兹、龟(qiū)兹,可是队长的话总要有人捧场,于是附和着干笑几声,笑声里透着心虚。 小吴一脸委屈,心说包间名是刘哥告诉他的,正要解释,刘大户瞪了一眼道:“干嘛?来晚有理啦!” 小吴吃了哑巴亏,自认倒霉,又问:“大哥,接下来咋办?” 没等刘大户回答,保安队长抢话道:“咋办?还能咋办?!警察马上就到,不忙的话,一起局里坐坐?” 小吴一听,赶快撇清关系,他说:“不了不了,我们路过此处,就是过来看看。”接着他看了眼刘大户,苦笑一声道,“大哥你先委屈一下,一会儿我们过去接你。” 见小吴调头就跑,刘大户忿忿道:“MD,一群白眼儿狼!” …… 有了代驾,徐玲终于能跟陈国刚堂而皇之地坐到后面,这是他们的独处时间。 “去哪?”代驾问道。 “先去新民苑吧。”徐玲是个本份姑娘,车里的独处足矣,她还是要把陈国刚送回家的。只可惜现在的陈国刚不省人事,徐玲情思绵密,却也无处安放。 快到新民苑,代驾又问:“您住哪栋楼?我把您送到楼下。” 之前接他,陈国刚只约徐玲在小区门口见面,具体门牌后者也不清楚,她掏出他的手机,刚要打给陈戒,发现密码她不知道…… “123456?不是……6个0?不是……不是……不是……”徐玲不断想着可能的数字,却总被提示密码错误。 只剩最后一次,再错,手机就要上锁了。 “难道是陈大哥的生日?”手里众多客户,徐玲唯独记着陈国刚的身份证号。 “也不是……”眼看就到小区门口,徐玲有些着急,“这就麻烦了。” 总不能大半夜的在小区里面乱喊吧?徐玲摇摇头,觉得不合适。 “您好,新民苑到了,接下来怎么走?”代驾问道。 “不去新民苑了。师傅,去最近的酒店。”徐玲看着不省人事的陈国刚,心说,“今晚无家可归,也不能让你露宿街头吧?” 代驾想到一个,照直开了过去,刚停下来,徐玲就说:“换一家,这家太破旧!” 连换三家,徐玲才算满意。代驾服务还挺周到,帮她把陈国刚搀到前台。 “您好,请问几位入住?”前台问道。 徐玲不舍地看了眼陈国刚,回了句:“就他一位。” “好,请出示身份证。” “我找找哈。”徐玲打开陈国刚的钱包,一样样地翻找起来。 钱,有。银行卡,有。公交卡,有。甚至还有一张图书馆的借阅证,可唯独就是没有身份证…… 陈戒此刻正在家里偷笑,钱包里原来有身份证,只不过被他拿了出去。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陈戒落实到了生活里的方方面面,想开房?门儿都没有! 开房需要身份证,别说高中生,就连现在的初中生都知道。 陈戒不是信不过陈国刚,他信不过的,是徐玲。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变化,不比传统女性,在陈戒看来,新时代女性在某些方面,如狼似虎。 两性之间的相互猜疑,在陈戒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没办法,时代造就的。哪怕徐玲是个本份人,可在群体性的猜疑之下,陈戒只能做好最坏打算。 可陈戒没想到的是,他的多心,反而弄巧成拙。 “那个……”徐玲有些尴尬,“他好像没带身份证,但我记得身份证号,这样可以吗?” “抱歉,没带身份证,需要办理临时身份证才能入住。” “好吧,打扰了……”徐玲悻悻回了一句。 “那个……”代驾也无语了,“咱们现在去哪?” “去凡城花园吧……”徐玲无奈道,那是她的家。 凡城花园位于凡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称其金屋也不为过,金屋的作用很多,除了升值,也能藏娇。 不省人事的陈国刚被徐玲拉去金屋,刘大户却已在警察局坐了半晌。 “警察同志,我真没撒谎……”刘大户都快哭了,“我们真没打人。” “多个目击证人反映,你们三个把人打得满脸是血,还想狡辩?” “那个真的是番茄酱……”张大户此时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呕……”曹大户也想解释,怎奈这胃实在不争气,刚一张嘴,又是一口污物。 …… “您好,凡城花园到了。”代驾已经困疯了,徐玲要是再不下车,他也得叫代驾了。 “5栋2单元,地下停车场。”徐玲吩咐道。 送走代驾,徐玲扶着陈国刚下车,地下停车场有直达住户的电梯,此时她已站在电梯门口。 一般小区,地下停车场都标负一层,凡城花园有意思,标的是零层。 5栋2单元0层,徐玲、陈国刚正在一起。 第三十七章 非喝不可 - 束发之年 - 火峰 徐玲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陈国刚扶进家里,放到床上。 除了父母过来探望,陈国刚是家里进来的第一个男人。徐玲心中忐忑,总觉窗外有人,刚把陈国刚放下,就把窗帘拉了起来。 她没想到,只是一顿饭,事情的进展速度便远超自己想象,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就把一个大男人领进了家门。 徐玲很矛盾,她骨子里很传统,明明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可就这么带着男人回家过夜了,虽然带回来的也算自己的心上人,可她还是觉得荒唐。 陈国刚倒也老实,酒醉之后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徐玲给他擦脸,他都感觉不到。 徐玲不喜欢喝醉之后口无遮拦张牙舞爪的男人,酒品差,人品也好不到哪去。她坐在陈国刚身边,看他睡得如此踏实,心里更喜欢了。 徐玲守着陈国刚,满心欢喜,陈戒等不到陈国刚,满心焦急。 这都过了12点,怎么还没回家?!如果只是担心父亲,陈戒不至于坐立不安,一个大老爷们儿还能丢喽? 他担心的,是这个家。 万一父亲受人诱惑,行差踏错,这个刚得喘息的三口之家可就呜呼哀哉了…… 陈戒正烦,电话响了,他以为是陈国刚,赶紧接了起来,可是一听声音,却是吕国萍。 “儿子,你爸手机怎么关机了?” “可能没电了吧……”陈戒支吾道,电话他也打过,关机他也知道。 “那你让他接电话,妈有事找他。”吕国萍知道,这个时间陈国刚一准儿在家。 陈戒一捂脑袋,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要了亲命嘛!他强装镇定,回道:“爸和营业部的老朋友出去聚餐了,还没回来。” 虽然夫妻观念不同,但吕国萍知道陈国刚的为人,倒也没有多想,说道:“呦,你爸终于舍得走出去啦?让他多跟朋友打打交道也好。妈没急事,等你爸回来,记得让他给我回个电话。明天再打吧,今天太晚了,妈要睡了。” “好嘞,等爸回来,我一定转答。”陈戒保证道。 “儿子,想妈了没?”吕国萍话锋一转,满是宠溺。 “妈,您又来了……”陈戒现在哪有心情说这些。 “你怎么听上去魂不守舍的?”吕国萍的第六感觉察到了不对,“你爸真是出去吃饭了?” “妈,我啥人您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到大,什么时候撒过慌?”这话陈戒倒是底气十足。 其实狗也嫌的年纪,陈戒没少跑火车,只不过这段历史被他忽略掉了,他的诚实也是懂事之后逐渐养成的。 虽然陈戒不爱撒谎,但他可以选择性的陈述事实,徐玲在场这件事,他是打死不会说的。 陈戒多年的个人品牌运营,在此刻助他大幅降低了信任成本,吕国萍一听也是,所以没再怀疑。 挂了电话,陈戒一直等到凌晨三点,终于体力不支,晕晕睡去。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陈戒对家庭未来的担忧直接反映在了梦境里,只不过,梦里的主角不是他,而是马天来。 梦里的马天来正在家里咆哮,马父当他面和马母签署了离婚协议,笔刚放下,那个年轻貌美的小狐狸精就搂住了马父,气得马天来一个板凳扔了过去。 陈戒处于上帝视角,正要对马天来的遭遇表达同情,可是定睛一看,那马父怎么看怎么像陈国刚,那狐狸精怎么看怎么像徐玲。 感同身受,陈戒竟然抱着马天来哭了起来……两人俨然一对难兄难弟。 没想到狐狸精竟还理直气壮,说了一句:“等你们长大就懂了,我和你爸是真爱。” “真你MB!”马天来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随便抓了样东西,顺手扔出了出去,这次不是板凳,而是菜刀…… 眼看菜刀直扑第三者面门,陈戒不忍直视,瞬间惊醒。醒来后,陈戒一身隔应,自言自语道:“我抱马天来干嘛!” 回忆着刚才的梦境,陈戒不禁自问,到底是扔菜刀的马天来不懂事,还是另觅新欢的马父不懂事? 想到陈国刚的善待之说,陈戒有了答案,只能说马父更为自我,光想着善待自己了。马天来之所以扔菜刀,也是对家庭的照顾,对母亲的守护,因为他没有别的手段,这可能就是身为弱者的无可奈何吧…… 弱肉强食,这种戏码如果在父子之间上演,残酷程度有时远胜战争,那是对心灵的直接摧残,一辈子的阴影。现在回过头看,君臣父子那套真像世人说的那么不堪么? 不讨论人性本善还是本恶,只能说,老祖宗看透了人性的一体两面,制定的一切制度,只是为了激发人性善的一面。 可惜了老祖宗的良苦用心,被后世当成了科举题目,以前是阳奉阴违,现在是干脆不听。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如果马父知道父为子纲,知道要以身作则,做事还会如此不考虑后果么? 可笑的时代! 陈戒冷笑一声,突然看开了。陈国刚爱回不回,时间还早,他要继续睡了。 第二天清晨。 陈国刚有神经衰弱,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安稳觉了。 屋里的空气弥漫着一股女性的特有芬芳,睁开眼,他摸着身上陌生的被子,柔软,不静电,床单也是纯绵的,整个人就像与床融合了一样,无比舒适。这套床上用品,对皮肤的呵护已到极致,不用问,这是一张女人的床。 同时,陈国刚还意识到,这是张双人床,他猛地看向旁边,空无一人。 呼……吓死我了!陈国刚庆幸,还好老天爷没跟他开玩笑。 几点了,要开盘了吧?这是陈国刚的职业病,他拿起手机,想看时间,发现没电了,这才想到自己一夜未归,陈戒应该等着急了。 他急着想要知道时间,慌里慌张地出了屋子,刚进客厅,就见徐玲躺在沙发上,还没醒。 凡城花园,最小的户型也是三室一厅,徐玲有床不睡,偏偏睡沙发,就是想让陈国刚一出房门就看见自己。 为了照顾你,我在沙发上眯了一夜,这份情你得记着吧? 陈国刚真吃这套,他见徐玲没醒,蹑手蹑脚地寻找着充电器,想要尽快给家里打个电话。 “你醒啦?”徐玲揉着眼,她的声音很轻柔。 “吵到你了?知道现在几点了么?”陈国刚问,他总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应该还早,我的闹铃还没响。”徐玲的闹铃定在早上7点半,她翻身坐起,说道,“既然你醒了,我去熬点粥吧……” 什么情况?!陈国刚心说怎么还过起日子了? “不用麻烦,我这就回了。”这种场面陈国刚实在发怵,他赶忙来到门口,正要穿鞋,又问,“那个……昨晚是你送的我?” 徐玲假装不情愿,回道:“你的那三个小淘气都有女伴,人家都去过圣诞了,不是我送你,还能谁送你?” 陈国刚想起断片前停车场出现的三个女孩儿,又问:“那三位呢?” 那三位,指的自然是刘张曹三位大户了。 …… 经过一夜盘问,刘张曹三人终于出了警局,刘大户满眼充血,依旧委屈地跟陪送民警解释道:“那真的是番茄酱……” 刘大户像复读机一样不断重复,听得民警头都大了,后者低着头,假装挠着眉毛,并不搭理。 张大户一夜未眠,整个人都蔫儿了,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曹大户刚要张嘴,旁边民警立即制止:“有话回家说!一晚上吐了八回,你要再吐,我们还得墩地!” 小吴在外接应,看到刘大户,上前问道:“大哥,您没事儿吧?” 刘大户困得没了脾气,就像祥林嫂附体,跟小吴重复着:“你跟民警同志解释下,那真的是番茄酱……” 曹大户虽未张嘴,心里却狠狠说道:“陈国刚,这梁子咱们算是结下了!” …… 见陈国刚要走,徐玲挽留道:“喝完粥再走吧,对胃好。” “不了,快开盘了,回去还得准备一下。”陈国刚还在穿鞋,他一直想问徐玲,喝醉了送我回家就好,再不济送到酒店也行,怎么偏偏送到你家?实在荒唐! 可这话他不能问,换位思考,徐玲听了可能以为陈国刚把她当成了不三不四的女人,心里肯定不舒服。而且两人并未睡在一张床上,说明徐玲还是有分寸的。 这里面肯定有原因吧……陈国刚安慰着自己。 徐玲一口吐沫一颗钉,说出去的话向来算数,她见陈国刚对喝粥没兴趣,又说:“陈大哥,昨天说好的研报我还没给你呢。” 陈国刚七寸被人拿住,左右为难,犹豫道:“可是现在不走,一会儿就到早高峰,那回家得几点了?” 强扭的瓜不甜,徐玲见他不愿逗留,便把研报取了出来,放在桌上,说道:“没发的研报都在这里。但是有一条,这些文件你不能带走,只能在这儿看。去留随你,我去熬粥了。” 陈国刚扫了眼桌上那一大摞文件,心痒的同时,知道看完需要不少时间。他看着徐玲的背影,苦笑一声,看来这粥还非喝不可了。 第三十八章 你我相称 - 束发之年 - 火峰 …… 徐玲在厨房熬粥,陈国刚在餐桌前看研报。 徐玲站在燃气灶旁,看着火,生着闷气,她在气自己,竟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本想趁他没醒之前洗漱妥当,把粥热好。现在可好,自己脸没洗,牙没刷,护肤品没抹,刚起床的素颜全部被他看在眼里。 老夫老妻无所谓,可在招蜂引蝶的阶段,实在是道败笔。 徐玲三十了,一线城市不算什么,放在凡城,已经不年轻了,奋斗的痕迹正悄悄变成岁月的年轮不经意间写在她的脸上。 好在,徐玲很会打扮自己,只要在梳妆台前坐上半个小时,立马脱胎换骨,可惜她睡过了。 徐玲看的出来,陈国刚急着回家纯粹是怕耽误开盘,并不是对嫂子的忌惮,她现在百分之百确定,他的婚姻有问题! 徐玲觉得,陈国刚应该离婚了,便不再约束自己的狂热想法,她甚至吃起了研报的醋:要是陈大哥看见我能像看见研报那么兴奋就好了…… 徐玲不甘心,把粥端出来后,自己没顾得上喝,就匆匆跑到卫生间洗漱去了。 “陈大哥,你先吃,我还赶着上班。” 这话是在告诉他,我化妆是为了上班,可不是给你看的,女人的心思怎么能让别人随便知道。 “呦,你要上班啦,那我还是先回吧。”陈国刚说着就要起身,目光却依旧盯着研报。 “你研报看完啦?”徐玲明知故问,她知道陈国刚看不完。 “太多了,要不改天再说吧。”陈国刚也在犹豫,接着灵光一闪,问道,“这些研报你都看过了吧?” “嗯,怎么了?” “哪家公司业绩好,你告诉我不就完了?” 徐玲的小女人劲儿说来就来,她说:“那可不行,让你看报告已经破例,陈大哥,别再让我为难啦……” 徐玲可以告诉他,但得看陈国刚的表现,至少嘴得甜点儿吧? “一会儿就开盘了,等我看完也来不及操作呀。”陈国刚担心市场也会提前知道消息,万一开盘就涨停,他想买也没机会。 徐玲暗暗叹气,心说你就知道股票!她抹着保湿霜,意兴阑珊地说:“家里有电脑,你可以边看边操作,等我中午回来,咱们可以一起吃个饭。” 陈国刚这才明白,徐玲用研报当诱饵,只是为了留住自己。 陈国刚不缺钱,他想提前知道研报纯粹为了体验生活,过一把大机构操盘的瘾,不过现在看来,这个人情貌似并不好还。 把粥喝完,陈国刚正愁没借口脱身,陈戒的电话就来了。 “爸,你啥时候回家?今天说好指导我实盘的。” 接到电话,陈国刚先是一愣,他印象里,陈戒懂事之后一直都用敬称,“你”字他已经很多年没听到了,看来陈戒是生这个当爹的气了。 “回回回,这就回。有事等我回去再说。” 挂了电话,陈国刚来到玄关,一边穿鞋一边说:“小徐,陈戒找我有事,我得赶快走了,昨天晚上给你添麻烦了。” 徐玲洗漱完毕,从卫生间走了出来,虽未脱胎换骨,却也焕然一新。 “真要走啊……报告不看啦?” “嗯,不看了。”陈国刚虽有遗憾,但也明白,提前看报告总归不太光明正大。 徐玲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海城发展,凡太实业,钱氏集团,这三只股票四季度和年报双预增,消息后天发布。” “小徐,你这是……” “这个时候扫货,容易引起监管关注,别直接买股票,要买买基金。太和财通3期,刚才说的三只股票这只基金都有布局,占了6成仓,买它就行。” 陈国刚无奈,看来,这个人情他是欠也得欠,不欠也得欠了。 “哎,那你先忙,我回去了。” 陈国刚正要开门,徐玲一把把他拽了回来。前者小鹿一跳,惊道:“你干嘛?!” 徐玲盯着猫眼,没有搭理他,直到楼道里的声音由近及远,她才放松下来。原来,她是听到对面开门,想等邻居走远再让陈国刚出去。 虚惊一场后,陈国刚看着她,心说小徐还挺传统的。 徐玲把他送到门外,拂了拂他肩上的灰,有些不舍地说道:“路上慢点。” …… 人与人的边界模糊不清,就会形成种种对比,别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老公,亦或是,别人家的老婆。 陈国刚结婚头几年,偶尔参加同事应酬,当时喝醉了,吕国萍哪会管他,直接把他丢在沙发上就算完事,如果吐在地上,第二天还会劈头盖脸地数落一顿。 昨天醉酒,徐玲给他擦脸陈国刚并不知情,但是至少有张柔软的床,被子也很暖和。 陈国刚自问,从结婚到现在,自己的性格并无多大变化,能想到的变量,除了气质更为成熟,可能也就剩有钱了吧。 如果昨晚是国萍照顾自己,会不会也是同样待遇? 如果不是已经结婚,徐玲这种性格还真对陈国刚胃口,有女人味,实在。和那些天天只知道说“我爱你”却对生活一无所知的女人不同,徐玲说话点到即止,做起事来却让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 坐在出租车里,陈国刚看着窗外,自嘲一句:“注定是别人家的老婆……” 凡城虽为三线城市,早高峰却一点不输帝都,十几公里的路程硬是开了一个多小时。要怪只能怪这边的婚礼习俗,现在的小年轻结婚,轿车已经成为标配彩礼,有多少新人结婚,就有多少新车上路,车的寿命有时比婚姻的寿命还要长。 好在买基金不像买股票,股票型基金,只要当天收盘前购买,都会以当日基金净值结算,所以晚个一时半会儿倒也无所谓。 可是陈国刚还是很急,因为他知道,家里那位少爷生气了,从“你”字的使用上便听得出来。 按理说老陈家家教森严,陈戒没大没小,用“你”直呼父亲,应该是陈国刚生气才对,可是后者并不这么认为。 事出必有因,要不是自己瓜田李下在先,陈戒又怎能误会?陈国刚急着回去,就是想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其实陈国刚也有气,他气的不是陈戒没大没小,而是父子打了这么多年交道,陈戒竟然如此不相信自己。 还不是那场梦闹的! 刚进家门,陈国刚就觉气氛不对,客厅比往日冷清,屋里比平常安静,一片死气沉沉。 陈戒没在书房,在他自己屋里,正一手拖着下巴,一手漫不经心地点按着键盘,完全没有临盘时的兴奋劲儿。 陈戒的意兴阑珊,不仅是对家庭未来的担忧,也是对当前操盘方式的抗议。 为了保证本金安全,陈国刚禁止陈戒实盘交易,而是替他申请了20万的虚拟资金。可用虚拟资金买卖股票,一点感觉都没有,赚了没彩头,赔了不心疼,完全无法对肾上腺素造成影响。 陈戒毕竟还是新手,没有实盘经验,可陈国刚是过来人,他知道新手入场首先要把学费交够,这个阶段,赔钱赔得最狠,只有先用虚拟资金挡一挡,才能保证本金的安全。 “怎么没精打采的?”陈国刚关心道。 “回来了?”陈戒瞥了他一眼,爱搭不理的,“不是滴酒不沾吗?怎么一身酒气。” 陈国刚知道他心里有气,说道:“少爷,您今儿这脸色不太好嘛,有啥心里话,跟爸说说。” “没啥心里话,爱咋咋滴吧。” 在陈国刚面前,陈戒自认属于弱势群体,想想梦里的马天来,陈戒已经懒得抗争,没意义。 “你就不关心昨天晚上爸在哪睡的?” “反正没在酒店。” “呦呵,你咋这么肯定?” 陈戒把陈国刚的身份证拍在桌上,说道:“身份证都没带,想住?人家也得让你进呐。” 看到身份证,陈国刚隐约觉得,自己可能误会徐玲了。 “哎?我身份证怎么跑你手里了?” “防患于未然。”陈戒悠悠说道,开房两个字太露骨,当着陈国刚的面,他有点说不出口。 陈国刚笑笑,完全是种逗小孩的姿态,他问:“你就这么不想让爸给你找后妈呀?” 陈戒被晚上的梦扰得心情一直不好,破罐子破摔道:“我也看开了,我们这代人就这命,您随便吧。” “您”字有时候是敬称,有时候是挖苦,比如现在。 陈戒的丧气劲陈国刚并不喜欢,便说:“少爷,我觉得你有点先入为主了,爸以前怎么跟你说的,这个问题我能处理好。” 陈戒冷笑一声道:“处理了半天就整了个夜不归宿?” “那你也得先问我宿在哪儿了吧?”陈国刚的语气像在告诉儿子,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儿! 陈戒的希望突然燃起,双眼一亮,问道:“您昨晚睡哪儿啦?” 陈国刚成心逗他,一脸坏笑道:“你小徐姨姨家。” 陈戒彻底崩溃,这就是我想的那样儿啊!他翻了个白眼道:“那还说啥!” 陈国刚是倒打一耙的鼻祖,陈戒的皮毛还是跟他学的,只见前者敲了下陈戒的脑袋,佯装生气道:“还不是你小子害的!要不是你把身份证拿走,我能睡到别人家里吗?!” 陈戒捂着脑袋,据理力争道:“同桌吃饭的那么多,你为啥偏偏睡到姓徐的家里!” “我哪知道!当时喝断片儿了。爸没露宿街头,全是你小徐阿姨的功劳,你要再叫人家姓徐的,小心我揍你!” “我就知道姓徐的没安好心!你还好意思偏袒她,真没想到……现在连女人都会捡尸体了。” 身份证,捡尸体,陈国刚都奇怪了,现在的孩子都是从哪学到的这些乱七八糟?! 第三十九章 人患不均 - 束发之年 - 火峰 耳听陈戒的话越说越出格,陈国刚不仅没生气,反倒沉默了。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往日融洽的父子关系,怎么今天剑拔弩张的? 表面上看,陈戒的激动是对家庭关系的维护,是对吕国萍原配地位的捍卫。可陈国刚跟徐玲根本没到那步,只不过阴差阳错地在她家里住了一夜,不至于吧? 但是陈戒的反应告诉他,至于! 事出必有因,这五个字陈国刚深信不疑。既然至于,那就一定有至于的原因。 因有深浅,表面原因谁都看得见,陈戒激动,因为自己跟徐玲走得太近。可是,仅此而已么? 陈国刚和徐玲合作多年,一直相安无事,这距离,怎么突然就拉近了? 对,徐玲三十了,她有追求感情的需要,也有追求感情的自由,这是时代赋予每个人的权力,只不过彼此的信息不透明,所以追求过程中难免包含试探、暧昧。 出于对徐玲自尊心的照顾,陈国刚一直看破不说破。 男女之间,一旦进入这种混沌状态,确实容易擦枪走火。别用爱情伪装,别用自由敷衍,男女之间,说破大天,其实就那么点事儿。 可让陈国刚困惑的是,他是怎么进入这种状态的? 还不是那几杯酒闹的!如果圣诞夜的聚餐他没去,事情哪会发展到现在这步,可他为什么要去呢? 嗨,还不是图人家研报嘛!陈国刚想要过回主力机构的瘾,非要占那个信息不对称的便宜! 不义之财终究是不义之财,钱没到手,家就出问题了。 说到底,还不是个贪心作祟! 事出必有因,贪!才是背后的真正原因。 陈国刚干笑一声,释怀了:陈戒生气,这事,能怨孩子吗? 自己惹的祸自己圆,这个屁股还得陈国刚亲自来擦。 他找了个凳子,坐在陈戒旁边,拍了拍儿子,长舒一口气道:“知道维护这个家了,行!儿子,你长大了。” 先用肯定的语气拉近距离,这招陈国刚驾轻就熟。 知道父亲又想套路自己,陈戒立刻警惕起来,问道:“你想干嘛?” 听到儿子还是用“你”称呼自己,陈国刚心里笑笑,他有信心,这场谈话下来,陈戒还得用回“您”字。 “我想干嘛?”陈国刚干笑一声,“我还想问你想干嘛呢!啥也不啥的急个什么?!” 陈戒两眼一瞪道:“你都住到那女的家里了,还说没什么?” “昨晚住在小徐姨姨家,这话是我告诉你的,不假。但你要知道,爸敢实话实说,一是我啥也没干,问心无愧,二是从小到大,爸都对你有一说一,没骗过你,实话吧?” 陈国刚心里没鬼,说起话来自然理直气壮。 “那我昨晚打你电话,干嘛手机关机?”陈戒的语气明显不如之前凌厉。 “我那不叫关机,叫没电!”此消彼长,敌弱我强,陈国刚的嗓门倒大了。 “你喝醉了,姓徐的完全可以把你送回咱家,干嘛非要带回她家?” 陈国刚解释道: “人家倒想送呢,也得知道咱家在哪儿啊!昨天我和你小徐阿姨是在小区门口碰的面,就算她要送我回来,也不知道门牌号儿啊。” “另外,实话爸也告诉你了,你也差不多该闹够了。小徐阿姨不知道咱家住哪,爸有家回不了,身份证你拿走了,酒店爸又住不成,换位思考,如果你是小徐,能忍心让你爸露宿街头吗?!” 事实怎样陈国刚也不知道,他的话全部是推理所得,倒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有了陈国刚的开解,陈戒自认误会了徐玲,便把矛头指向前者,说道:“知道自己酒量差,干嘛还喝那么多?!” “行行行,下次爸不去了,成不?” 陈国刚该解释的解释了,该说的软话也说了,陈戒无处着力,只得涛声依旧,回道:“又没不让您去,难得有个聚会,想去就去,就是下次少喝点儿。” “行……下次少喝点儿……”陈国刚迁就道,接着又说,“少爷,商量个事儿,下次别藏爸的身份证了,人和人总要有些信任的。”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话您教我的。” “爸觉着,你有点走极端了。” “不是我走极端,是时代在变。人家既然看上您了,肯定还有下文。” “是啊……”陈国刚也头疼,“这么下去确实不是个事儿。” “嗯?”这话陈戒觉着新鲜,“爸,男人不是巴不得有艳遇吗?您咋还头疼上了?” 今天的一系列对话,不断颠覆着陈国刚对陈戒的既有认知,他问:“你这又是听谁说的?” “马天来自己说的。他爸有了新欢,正跟他老妈闹婚呢。” 准确的说,陈戒的消息源是冯诗楠,冯诗楠的消息源才是马天来,陈戒觉得那丫头不会撒谎,所以绕过了二传手,目的是增加可信度。 “马天来?他爸?”陈国刚顿了顿,“哦……他爸好像是盖房子的,叫马虢栋?” 马虢栋的名字本地新闻经常提起,陈国刚常听,因他处事圆滑,身材微胖,坊间送了他个外号叫马果冻。 “什么盖房子的,说得跟包工头似的,他爸可是咱凡城最大的房地产商,人家可是以企业家自居的。” “真是他?”陈国刚两眼一瞪,“离婚啦?!这么大新闻怎么没见报道?” “听说凡城晚报他爸也有股份,消息估计压下来了。” “唉……”陈戒叹了口气,“我是看明白了,这男人呐,一旦有钱就变坏,您也一样,估计将来,我也一样。” “这话不对,不是男人有钱就变坏,而是他一开始就这心思,只不过没钱的时候没权力选择罢了。” 陈戒一脸老成,说道:“没钱的时候想有钱,有钱了以后瞎折腾,人这一辈子,真不知道活了个啥。” 陈国刚扒拉着陈戒的脑袋,笑道:“你才多大点,说得尽是过来人的话。” “马天来虽不招人喜欢,有时看他也挺可怜的,整天愁眉苦脸,跟个火药桶似的,我这是有感而发。唉,都是钱闹的。” 陈国刚撑了撑眼,回道: “闹人的是钱,也不光是钱。真要说,原因很多,比如落差。你们这代人,预期太高。” “爸这代人,小时候没电视,从小都是跟生活打交道,一路苦过来的,所以有点阳光就灿烂。” “你们这代人,从小跟电子产品打交道,看到的东西都是撕裂的、放大的,美是极端的美,丑是极端的丑。” “爸和你妈结婚,家里才有了第一台电视,那时候很流行日本的言情剧,拍得很唯美,你妈迷得不得了。但她知道生活的本来面目,所以只是羡慕羡慕。” “可我们这代人的羡慕,却是你们这代人的标准。生活没变,标准高了,你们心不苦才怪!” 陈戒摇摇头,回道:“也不能说生活没变,客观上说,我们这代人的生活水平还是提高了的。” “是啊。”陈国刚点点头,“想吃西瓜冬天也有,想吃饺子天天能包,确实高了。不过我们那会儿,黄瓜是黄瓜味,番茄是番茄味,甘蔗是甘蔗味,你们现在,全是水味儿。这边高了,那边低了,平衡一看,大差不差。” “好吧,我们这代人预期太高我承认,可您这代人自称懂生活,懂了半天就是马天来他爸那样儿的?” “我们这代人不是预期太高,是人不患贫患不均。” 陈戒都服了,回道:“您总是有说的……” “问题我也没说错呀。”陈国刚笑笑,话锋一转,轻拍桌子说道:“记得这台电脑怎么来的吗?” 家里两台电脑,陈戒这台时间最久,五年前买的。 那时陈戒还上小学,陈国刚忙着研究股票没时间管他,当时街上很多网吧,陈戒放学图好玩,进去随便看了眼,这一看不要紧,立马迷上了。 小孩子的钱最好赚,只要迷上了,倚小卖小,哭着闹着也要买。当时,凡城的家庭电脑普及率已超60%,陈戒觉得,家里该有一台了。 陈国刚炒股,真正有起色还是买电脑的前两年,前面时间,基本都在亏损,陈戒要买电脑时,前者刚把以前的亏空补回来。 买电脑叫支出,钱花了就没了,买股票叫投资,总能有些赚头,陈国刚当然选后者。 不买电脑,陈戒只能自己出去玩,他的零用钱不多,起初用完了就回家,可是时间一久,他越玩越上瘾,到后来,钱用光了也不舍得走,整个周末都在里面泡着。 起初陈国刚也不细问,直到期中考试成绩下来,他才发现问题。 陈国刚回忆着过往,说道: “要不是那会儿咬着牙给你买了电脑,你这会儿估计还在网吧里呆着呢。别人要有,你也要有,这就叫‘人不患贫患不均’。” 陈戒有了电脑,也就不新鲜了,回道:“那些游戏我后来玩了,没啥意思。” “没啥意思?”陈国刚笑笑,“那是你对争第一没兴趣,别看只是虚拟世界,在里面当个头头也挺爽的。” “有这方面的原因吧,但我觉得,说到底还是我没什么需要逃避的,我对生活没抱怨,不需要到游戏世界里躲着。” 陈国刚笑笑:“那你也得先玩了才知道!” “可这跟马天来他爸有啥关系?” 第四十章 钱不能动 - 束发之年 - 火峰 “都是一个道理。”陈国刚接着说道: “上世纪五十年代,个别思想前卫的老一辈盲目跟风西方,拿爱情当幌子,把老家的原配媳妇儿休了,再在城里找个年轻漂亮的。发妻在老家伺候公婆,自己和新媳妇儿在城里逍遥快活。” “我们这代人的‘人不患贫患不均’,就是从这儿扎的根。别看当时的主流观念对此嗤之以鼻,但是有些人的心里已经开始痒痒啦。上行下效,这个头起得非常不好!” “再后来,西方电影逐渐传入,言情题材越来越多,女人入迷了,男人也傻眼,都是农村出来的,哪见过这种西洋景!” “那时候的言情片倒没现在露骨,就是拉拉手,亲亲嘴儿。女人看了,呦!爱情这样儿哒?男人看了,哇!不用娶过门就能亲嘴儿?还有这种好事儿?” “六十年代,漂亮国姓解放运动,把整个传媒风气带歪,电影尺度跟着大了起来。等爸这代人走进电影院,那就不是拉手亲嘴的事儿了,那会儿大学卧谈会,爸的室友咋感慨的:西方人就是开放,看对眼了说睡就睡,睡完不用负责,还有这种好事儿?” “除了荷尔蒙的刺激,电影还营造出了一种‘世界人民都开放,就我一个很传统’的印象,看着别人夜夜笙歌,总会有人觉得自己吃亏了。” “‘人不患贫患不均’的车轮,就是这么转起来的。” 陈戒问道:“您意思是电影把男人都教坏了?” 陈国刚说: “不光男人,女人也一样,女性思想不解放,男人哪里有机会?马虢栋这件事,个体上他有过错,但在群体层面,男女都一样,只不过女性的被动属性隐藏了她们的道德缺失。” “男人,女人,是人类物种的一体两面,如果男性失位了,女性必然也在失位状态,一定的。” 陈戒一听,回道:“对呀,那我藏您身份证没毛病啊?女性既然失位了,我防着她点没问题吧?” “我说的是群体,个体上,你小徐姨姨不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她挺传统的。” “切。”陈戒把嘴一努,“往上翻三辈,大家都是农民,说得谁不传统似的……再传统,也得有个规矩,否则难免行差踏错。” 陈国刚点点头道:“也是,你小徐姨姨这件事确实得有个着落。” “您终于舍得请我妈出山啦?” “人是要请,不过不是请她。” “那请谁?” “这事你就别操心啦,爸肯定能处理好。” 陈戒纳闷,问道:“爸,我咋感觉您对艳遇没啥兴趣呢?” “爸要真走这一步,你觉得咱爷俩还能像现在这样聊天么?”陈国刚笑笑,“爸怕打脸。” “仅此而已?” 在陈国刚眼里,陈戒不仅是儿子,有些时候也是朋友,面对忘年交的提问,陈国刚倒也坦诚,回道: “非要说的话,能入爸眼的女人不多,别看现在的女孩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其实卸了妆真好看的没几个。” “世上没有完美的人,喜欢她的好就得接受她的不好,都一样,都要磨,爸跟你妈磨了这么多年,磨累了,换个人还得磨,爸磨不动了。” 话到此处,陈戒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他听得出来,父亲这种人和艳遇绝缘。 “爸,妈昨晚来过电话,说您手机关机了,让给回个电话。” “行,知道了。”陈国刚站起身来,舒了口气道,“现在话说开了,能安心看盘了吧?” 陈国刚正要走,陈戒又说:“爸,用虚拟资金炒股没意思,赢了不兴奋,赔了没感觉,这盘看得我快睡着了。” “没感觉?” 陈国刚当年炒股没有虚拟资金一说,都是真金白银,赔了肉疼,赢了兴奋,都是实打实的体验,虚拟资金和自己的身家性命毫无关联,想要调动情绪确实难了一点。 如果不能调动情绪,不论输赢,确实很难长记性。 难道真的只能动用真实资金?可陈戒现在刚入市,水深水浅没概念,10万元真要拿去赔,很快就没了。 真要赔完了,他是破例给陈戒补齐资金,还是让他放弃目标,考大学呢? 要是破例,陈戒的侥幸心理就会滋长,以后父子再约定个什么事,就没效力了。侥幸心理一起来,惰性跟着就来,这个多米诺骨牌陈国刚不想去推。 考大学?这条路陈国刚最赞成,可这是他的想法,不是陈戒的。要是因为自己的决策失误让儿子和兴趣失之交臂,那这罪过就大了。 陈国刚思来想去,10万本金还是不能动。 可陈戒的情绪又该如何调动呢? 哎,有了! 陈国刚灵机一动,再次坐了回去,他说:“这样吧,咱们定个规矩,你用虚拟资金盈利一次,可以兑换一次实盘机会,亏损一次,则减少一次实盘机会。如果虚拟资金一直没盈利,这10万块就一直放在我这儿。” “爸,您为啥不让我用真实资金操作呢?” “你傻呀,现在熊市,多做多输,少做少输,不做不输。你还是个新兵蛋  子,现在把钱给你,一旦赔光,再想翻身可就没机会啦!” “怪不得您有盘不看跑来跟我聊闲篇片儿,闹了半天是躲熊市。” 陈国风点点头道:“爸是过来人,熊市没啥行情,少看一眼不吃亏,你刚入市,正是积累经验的好时候,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爸,好比说我赔了9次,但是一次盈利就把之前亏损赚回来,这样,能否获得一次实盘机会?” “现在你先锻炼盘感,找出哪些股票会涨,收益率暂时不考虑,赔了9次,你得盈利10次才能获得一次实盘机会。” “啊?”陈戒突然觉得压力山大。 “对了,为了防止你耍小聪明,盈利超过5%才能算一次有效盈利,只要亏了,就算一次有效亏损。规矩先这么订吧,别搞太复杂,到时候有问题再调整。” “爸,您都说现在是熊市了,这规矩也太严格了吧?” “不严格你不上心!行了,我去给你妈回电话,你想想后面的股票应该怎么做吧。” 陈戒确实得好好想想了。 假期开始后,他用虚拟资金买过几次股票,由于熊市,基本买了就亏,现在账户资产已经缩水了15%。 起初他把亏损原因归结为没状态,可跟陈国刚聊完,他才发现,人,真的别跟趋势作对。 多做多输,少做少输,不做不输。对于新手,熊市里,空仓确实是最佳策略。 熊市究竟持续多久,陈戒心里没谱,如果就这么空仓下去,何时才能真刀真枪地在股市里冲杀一回? 万一牛市隔天就来,自己连实盘机会都没有,岂不坐看云起,白白踏空? 不做肯定死,做了不一定死,哪怕是熊市,陈戒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因为和实盘机会绑定,再做,陈戒谨慎多了。 前几天没方向,陈戒买股票全凭眼缘,哪只顺眼买哪只,之前学习的股票经验全都被他抛之脑后。现在,陈国刚给他上了紧箍咒,这些知识像过电影一样,在陈戒的脑海里活跃起来。 选股选强势,这句话首先在陈戒的脑海浮现出来。 有了思路,陈戒的状态终于恢复,趁着还没收盘,他在股票池里仔细挑选起来…… 陈戒忙活,陈国刚也没闲着,此时,他正拿着手机跟吕国萍聊着。 “老陈,我看网上专家说了,今年北方是寒冬,你和儿子来白城吧,这儿暖和。” “我都行,问儿子吧。”陈国刚来到陈戒卧室门口,“儿子,你妈问你要不要去白城过冬。” “一会儿再说,现在顾不上。”陈戒此刻正在选股,严肃得就差把脑袋杵进屏幕。 看到陈戒认真起来,陈国刚呵呵笑着,他回到客厅,跟吕国萍说道:“儿子正忙呐,还是咱俩聊吧。” 吕国萍纳闷,问道:“他都放假了,有啥好忙的?” “现在还没收盘,看股票呢。” 吕国萍担忧道:“我说老陈,你真打算让陈戒干这个?大学都不考啦?” 陈国刚云淡风轻,就像陈戒不是自己亲生的一样,他说:“我什么打算都没有,一切看他造化。” “你总是这碗话。儿子要饭你也让啊!” “你看你看,又走极端,他就不是个要饭的命,说这些干啥……” “我身边的人都把孩子送去留学了,我也想让陈戒留学。” “别老你想你想,问问他想不想。”陈国刚叹了口气,分析道: “再说了,这都啥年代了,你以为还是两弹一星那会儿呐?国外能学的,国内基本都有。现在留学,除了增加点阅历,了解下别国风土人情,有啥意义?” 这话吕国萍也认,她也不指望留学学到什么东西,纯粹为了说出去好听,她说: “你不想让咱儿子将来找个好媳妇儿啊?!我朋友的闺女,要么留学生,要么研究生,就算本科,那也是双学位,路是一步步铺出来的,他就一个高中文凭,哪家姑娘愿意找他。陈戒还小,他不懂,你也跟着一起糊涂啊?” “过日子是跟人过,又不是跟文凭过。白城的精英确实多,可再瞧瞧那离婚率,有几个是过日子的?” 吕国萍词穷,干脆回道:“跟你说不清楚,你就是太闭塞!要我说,还是应该让他留学。” “陈戒只要不走偏,老祖宗这点东西就够他琢磨一辈子了。” “老祖宗,老祖宗,你就知道个老祖宗,你倒说说看,老祖宗到底说了点儿啥?” “嘿嘿。”陈国刚突然俏皮起来,“老祖宗说我媳妇儿想我了。” “去,又没正形。” 两人正聊着,陈戒从屋里跳了出来,回了句:“爸,跟妈说,白城我不去!” 第四十一章 不淡定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媳妇儿听见没,陈戒说他不去白城。”陈国刚转述道。 “不来?”吕国萍一愣,“为啥?你把电话给他。” “儿子,你妈叫你。” 陈戒接过电话,回道:“妈,我真不去白城。” “白城多暖和,这里新开了一座温泉度假村,妈带你们泡温泉去!” “又来……”陈戒脑袋上飘过一串省略号,“说得您有那个时间似的。” 不像和陈国刚聊天,吕国萍的话,陈戒从来不会直接相信。事出必有因,谁让吕国萍从小喜欢骗小孩儿。 “妈再忙,两天功夫还是抽得出来的。” “还是算了吧,我得在这个假期把股技练出来,现在没心情。” “你真不打算考大学啦!” “现在言之过早,高二自见分晓。” 确实,陈戒并不排斥考大学,只不过现在他有更想做的事情。 陈戒嘿嘿一笑,又说:“妈,天气预报说凡城下周大雪,白城可没这么漂亮的雪景,不忙您就回来一趟,我陪您打雪仗。” “唉……”吕国萍有些失落,回道,“到时候看情况吧。你要不想来,妈也不强求,先这样吧,妈得开会去了。” 自打陈戒搬到新民苑,吕国萍还没回去过,家乡的雪她已多年未见,确实有些想念了。 既然儿子不愿来,那她这个当妈的就只能回去了呗。 挂了电话,吕国萍把秘书叫进办公室,问道:“凡城那边的农产品合作谈的怎么样了?” 秘书翻阅着资料夹,过了片刻,回道:“根据市场部的会议纪要,1月初应该能把协议签下来。” “通知小吴,让他月底送我回凡城,这次协议,我亲自去签。”凡城没机场,坐飞机倒火车太麻烦,吕国萍回凡城,每次都是走高速。 “好的吕总。” 秘书离开后,吕国萍望着窗外,她为白城做了多年贡献,也是时候为家乡出份力了。 这个力吕国萍早就想出,可她干的是外贸口,凡城除了古迹多些,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好产品,渠道再多,没有产品,也是白搭。 说起来,这次合作能够谈成,还得感谢曲雅涵。 曲雅涵的私房菜馆,除了网罗五湖四海的宾客,也有天南海北的佳肴。 11月份,三季度的庆功宴结束后,吕国萍去曲雅涵的办公室小坐了一会儿,两姐妹谈心,无需大排筵宴,一壶茶,几碟小菜,足矣。 以往小坐,曲雅涵准备的都是干果,这次不同,她刚从韩国进口了一批高端泡菜,特意取了些让吕国萍尝个鲜。 屋里只有姐妹二人,说话倒也不必忌讳,刚尝几口,吕国萍就说:“高端泡菜就这?要我说,还没老家的白菜好吃呢。” 曲雅涵知道她是凡城人,便问:“凡城的白菜很出名么?” 吕国萍放下筷子,回道:“都是老农自己种的,没规模。不过味道是真好,又甜又脆,就是没人推广。小时候没啥吃的,冬天就靠白菜粉条儿了。” 曲雅涵顿时两眼一亮,兴奋道:“姐,这是商机呀!你知道韩国的泡菜消费多恐怖吗?你要能把凡城的白菜产业整合起来,销路绝对不成问题。” 吕国萍听完就乐了,笑道:“白菜能值几个钱……” “包装呀!你看我这批的泡菜进价,一公斤就30多,这还是批发价,零售更贵。如果凡城的白菜比这口感还好,他这个泡菜叫高端,你可以起个名字叫顶极呀!” 吕国萍还是摇头,回道:“你这泡菜是二次加工过的,地里出来的现白菜再好也卖不了这个价。” “他们二次加工,你也二次加工呀,农产品的附加值都在加工上。” 吕国萍还是有顾虑,回道:“农产品这东西不能积压,周转风险太大,稍微搁久一点,就得砸手里。” 她呷了口茶,接着道:“再说了,我们那儿没有吃泡菜的习惯,白菜都烩粉了,要干也得有手艺呀?” 曲雅涵自信满满,笑道:“我认识个人,销路、手艺,全能给你解决。” “谁呀?” “是个韩国人,会说中文,首尔食品协会的会长,姓朴。” “食品协会的?他能解决销路问题?” 曲雅涵笑了,坐到吕国萍身边搂着她道: “我的姐呀,别总想着销路,这是小问题。三流企业卖产品,二流企业卖技术,一流企业卖标准。他能帮你搞定的,是标准问题!有了标准,别看你的泡菜工厂没开张,一只脚已经迈进一流企业的大门啦!” “只要把他的关系搞好,让他帮你量身定做一套顶极的泡菜标准,再从韩国本土请一个名气大点的泡菜师培训一下,只要口感对了,你的销路自然就来。” “日本和牛,欧洲初榨橄榄油,为什么那么贵?为什么那么火?还不是个标准嘛!” 吕国萍还是没把握,说道:“人家一个韩国人,能心甘情愿地帮中国企业进入韩国市场?” “多给他些股份,我就不信他不心动!首尔物价多贵呀,苹果都得论个儿买,都缺钱。” 吕国萍又说:“标准太严格了,我担心产量上不去。” “嗨!”在曲雅涵眼里,这都不是事儿,她说: “你走的就是高端路线,玩的就是饥饿营销,产量那么高干嘛?!就算将来产量上去了,也不能全部出口韩国,留下一部分转内销,国内的土财主多,一听顶极泡菜,都想吃个身份。你看我这儿的日本和牛,都订到明年3月份了。” 吕国萍看着她,咂摸道:“雅涵,可以啊!怪不得人家叫你小诸葛,说吧,这事儿成了姐要怎么谢你。” 曲雅涵笑笑,回道:“姐你真见外,跟我还客气,这事儿要是成了,白城地界,你的泡菜给我个独家专供我就感激不尽啦!” …… 没想到,这事儿真成了! 市场部刚把意向发给凡城市政府,就收到了积极回应。 凡城发展不起来,就是吃了没钱的亏,虽然历史悠久,可确实没啥拿得出手,要资源没资源,要科技没人才,要贸易没产品,好不容易有些古迹,还分散各地。 别的地方转一圈,两三天就够,想把凡城的古迹跑遍,怎么也得一个星期,无形之中抬高了游客的旅游成本,加上市政没钱,配套跟不上,凡城的旅游业一直发展缓慢。 多年来,市政府为了招商引资没少下辛苦,可是成效一直不高,现在有人主动送钱,带动当地经济,哪有不热情的道理? 一个月,初步意向达成,两个月,双方签署协议,这效率,别处少有! 地皮,凡城市政府解决。 产量,凡城市农协保证。 标准,朴会长亲自制订。他还说动了首尔最顶级的泡菜师,人家答应只要工厂开工,就去凡城实地培训,当然,回报自然不低,吕国萍跟他签了五年的代言,够在首尔市中心买套房了。至于朴会长,吕国萍许了他两成股份。 曲雅涵为整个项目出谋划策,功劳在那儿摆着,独家专供这种小礼怎能拿的出手,吕国萍给了她一成股份。 现在,就差签约了。 这种小项目,吕国萍本不需亲自到场,可谁让陈戒不肯去白城过冬?借着签约,回家看看儿子,也不错。 她想给父子二人一个惊喜,回家的事没跟他俩打招呼。 惊喜玩不好,有时,会变成惊吓…… 天气预报说凡城31号有大雪,吕国萍怕封路,选在了12月30号回家。司机还是吴瀚凡,座驾,还是那辆红旗L9。 有亲人的地方才有家,白城的别墅只是房子,吕国萍的家永远只有一个,凡城。 天气预报徐玲也看了,同一天,也是30号,她打电话给陈国刚,约他晚上吃饭,这次只有他俩。 理由也还说得过去,刘张曹三位撤资后,陈国刚的资金准时汇入了国富路营业部,徐玲要感谢的只有陈国刚,当然只会请他一人。 徐玲没请别人,陈国刚倒请了。 理由同样说的过去,他要给徐玲介绍一位炒股的朋友,如果谈得来,可以在她的营业部打些资金,不是小数目。 窗户纸没有捅破前,徐玲自然不好拒绝。 深冬,凡城的夜来得很早,刚到傍晚,夜幕便彻底拉开。 徐玲还是老地方,开着车,在新民苑的小区门口,等着陈国刚,她的晚妆化得很漂亮。 坐进副驾时,陈国刚看了徐玲一眼,后者在夜的渲染下格外妩媚,真让前者的心弦产生了一丝荡漾。 陈国刚知道,如果不加控制,任由这丝荡漾发展下去,后面的局面将会很难收场。做为过来人,陈国刚对儿女情长早就没了兴趣。 一个真正成熟的男人,在面对异性的撩人一面时,都有恢复冷静的办法。 陈戒的办法比较初级,先是默念非礼勿视,接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几个呼吸便能恢复平静。虽然初级,经过几次实战,倒也掌握的不错。 陈国刚的办法则要简单得多,他直接脑补徐玲的素颜,才两个呼吸,人就平静了。徐玲的素颜并不难看,但绝到不了让陈国刚动心的地步。 陈国刚平静了,又轮别人不淡定了。他上车的时候,正有一辆红旗L9从旁经过…… 第四十二章 这种地方 - 束发之年 - 火峰 “小吴,车靠边。”吕国萍吩咐道,吴瀚凡把车停妥,她又说道,“你先找个酒店安顿一下,等我消息。” “好的。” 家丑不可外扬,吕国萍把吴瀚凡支开,一个人站在路边生闷气,陈国刚上了一辆陌生女人的车,她相信自己没看错,那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大晚上的,还能干嘛?! “好你个陈世美!”吕国萍腹诽道,“平时看着挺本分,背后来这套!” 她本以为两口子重归于好的日子不远了,哪知道陈国刚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再想起这么多年白城的独守空房,吕国萍真真觉得不值! “出租车!”吕国萍的手伸得无比果断,“跟上前面那辆车!” 坐在车里,吕国萍越想越气,本来想给爷俩一个惊喜,没想到,陈国刚的“惊喜”优先上门。刚才她还满心欢喜,这会儿已经琢磨起了离婚后的财产分割问题。 “姓陈的,我得狠狠宰你一刀!” 女人,由爱到恨的切换就是这么平滑…… 徐玲车上。 “小徐,这条路好像不是去唐都世纪的……” “唐都世纪今天人多,陈大哥,我带你去个新地方。” “啥地方?” 徐玲莞尔一笑,卖关子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陈国刚面露难色,提醒道:“我跟那位朋友约的是唐都世纪,地点变更,我得跟他说一声。” 徐玲悠悠回道:“我也是临时起意,那家饭店不一定有位置,去了如果有座位,再告诉他不迟。” 哪有什么临时起意,这一切,都是提前计划好的,徐玲巴不得这位“朋友”不知道。 就算到了饭店,陈国刚把位置告诉了那个“电灯泡”,可那个时候已经是晚高峰,等他过来,她和陈国刚早就吃完饭了。 徐玲的小心思早被陈国刚看破,她给后者的感觉一直是做事干练,重视计划,他才不相信徐玲这种人会临时起意。 看破不说破,是陈国刚对徐玲的尊重。 又开了大约半个小时,徐玲终于把车停下,陈国刚下车一看,这家饭店叫“山水人家”。和唐都世纪的奢华风不同,这家饭店格调清新,风格简约,细看上去,每一处装修都极尽精致,颇为考究,正应了那句:简约而不简单! 这家饭店的大堂经理姓潘,跟徐玲同岁。徐玲刚毕业时,在外租房,跟潘经理是室友,两人一起逛街,一起购物,互相分享小秘密,关系一直很好。 这么好的关系,却在陈国刚面前装做不认识。 “您好,请问几位?”潘经理憋着笑,差点穿帮。 “两位。”徐玲挖她一眼,提醒她控制情绪。 两人嘴上话少,  交流全在眼里。 “这就是你说的儒雅男人?玲,眼光不错嘛!” “成不成还不一定呢,你可得帮我!” “放心,门我帮你守着,除了你俩,今天谁也进不来。” 潘经理热心,因为她不知道徐玲是第三者,别说她,徐玲自己也不知道,她跟潘经理说的是陈国刚已经离婚,有个孩子。 做为闺蜜,潘经理也曾提醒徐玲慎重,毕竟后者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而陈国刚不仅离异,还带了个孩子。 可是徐玲知道自己情况,六个字:高不成低不就。太高的她攀不上,低了她又不想将就,放眼身边,有钱、有颜、有涵养,并且单身的,貌似只有陈国刚一人。 陈国刚的唯一性,要求徐玲必须忽略他的婚史和子女。潘经理见她这么坚持,这才决定挺身而出。 人是站出来了,只不过,信息不对称,好心办坏事…… 徐玲会心一笑,问道:“还有雅座吗?” “您有预约吗?” “没有。” “哟,没预约的话,雅座估计没有了,要坐只有大堂了。” 这段对话,徐玲只想告诉陈国刚,她确实是临时起意。 “麻烦帮忙问下吧。”徐玲回道。 “好吧,那我进去看看。”潘经理进去半分钟,逛了一圈回来说道,“巧了,正好有一桌把预约退了,两位坐那桌吧。” 徐玲当然预约了,她只是让潘经理进去走个过场。因为演技太逼真,倒把陈国刚看蒙圈了。 “小徐真是临时起意?”他觉得,自己可能又误会徐玲了。 撩开珠帘,进入餐区,别有一番天地。 流觞勾勒过道,内有锦鲤戏水,竹帘圈出悠然,此间自成方圆。 凉亭模样的雅座,四周垂下竹帘,非常惬意的密闭空间。里面摆着一张长方木桌,配上两张长椅,足够四人对坐。 找到座位,陈国刚并不着急进去,而是赶忙掏出手机。电话接通,也不客套,直接问道:“人到哪儿了?” “到停车场了,你们已经到了?” “到是到了,改地方了……” “啊?改哪了?” “不在唐都世纪,这个饭店叫山水人家……” “啥?!”电话那边直接无语,“哥,你知道这俩饭店隔多远吗?!” “很远吗?”陈国刚没概念,问了个轻巧。 电话那边都快哭了,回道:“唐都世纪在城西,山水人家在城东,现在又是晚高峰,哥,你遛狗呐!” 对,徐玲就是要这个效果! 新民苑离市区不远,到两家饭店距离相当,可要想从唐都世纪到山水人家,那就远啦!再赶上个晚高峰,哼! 看你这个电灯泡怎么发光! “哥,要不你们自己吃吧,今天我就不过去了。”电话那边实在为难。 “别,今天这个局,我是为你们俩办的,主角不到场,还吃个哪门子饭?” “哥,不是我不去,太远啦!现在晚高峰,过去最低俩小时。” “按你说的确实有点远。”陈国刚犹豫片刻,又说,“算了,你不来,这顿饭我先取消了吧。” 电话那边一听就急,劝阻道:“别呀,山水人家这种地方,一年去不了一次,咋能说走就走呢?” 陈国刚不解,问道:“啥叫‘这种地方’?很贵吗?” 这时,就听电话另一头哈哈一笑。 第四十三章 流觞曲水(上) - 束发之年 - 火峰 电话那边说道:“你这样的天天去无所谓,我这样的,一年也就能去一次,普通老百姓,可能一辈子也去不了一次。” 陈国刚听后一惊,心说徐玲怎么挑了个‘这种地方’?徐玲鬼点子多,对陈国刚却是真心不赖,给啥都给最好的。 “可是你不来,我坐在这儿没意义。” “这样吧……”电话那边嘿嘿一笑,“哥,可能得让你放放血了,帮我问下有没有‘霸王蒸’。” “霸王蒸是啥?” “一道菜,问了就知道。” 陈国刚见潘经理就在不远处,走过去问道:“你们这儿是不是有道菜叫霸王蒸?” 潘经理满脸堆笑道:“您算问着了,霸王蒸是我们这儿最有名的特色菜。” 下半句她没说:霸王蒸,也是这里最贵的特色菜。 “行,给我来一份儿。”陈国刚没问价格,心说一道菜而已,还能贵到哪去! “这您问住我了,这道菜只接受预约,每天限量20份。今天的已经全都预约出去了。” 徐玲也没想到,陈国刚会点霸王蒸,预约雅座时她并没预订这道菜,毕竟价格在那儿,大多数人只是看看而已,徐玲也没吃过。 陈国刚不解,问道:“这道菜的用料很名贵么,怎么还限量?” 潘经理微微一笑,回道:“不是用料贵,而是人工贵,这道菜只有一位厨师会做,每天只做20份,做完人家就下班了。” “你等等。”陈国刚让她稍等片刻,对着手机说道,“这菜还得预约,今天的已经订光了,要不你再挑个别的菜?” “哥,现在是晚高峰,两个小时的车程,多少个红灯,多少脚油门,多少脚刹车,路上多少二百五不打转向灯超车变道,这么虐心的行程,你不得给我点儿精神补偿啊……” “嘿!”陈国刚气乐了,心说给你说对象还说出我的不是了,接着又道,“可是这道菜已经订光了。” “没这一口没动力啊……全凡城,我没吃过的就剩这一道菜了。” 真是个吃货!陈国刚无奈道:“服了……你等下!”他看看潘经理,又问,“能不能问下厨房,多做一份。” 潘经理知道,这是那位厨师的死规矩,之前多少人跑去通融,都被骂了回来。可她以为电话那头是徐玲,陈国刚是在给她点菜,自己好姐妹的终身大事,就算挨骂,也得硬着头皮试一次。 “那你等下,我去问问。”说完,潘经理向后厨走去,一脸愁容。 想好说辞,潘经理来到后厨,央求道:“宋厨,有位客人特别喜欢您的霸王蒸,从外地慕名而来,您看能否通融一下,多做一份?大老远的,总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不是?” 这位厨师一脸冷漠,回道:“这种客套话已经烂大街了,就不能说点新鲜的?” 客套话不管用,那就只能以诚动人,潘经理干脆有一说一道: “跟您实话实说吧,我有个闺蜜,姓徐,人特好,这么多年忙事业,把感情的事情耽误了,都三十了还没成家,这次好不容易碰到个合适的,他俩就想点个霸王蒸,您就成全一次吧。” 几个帮厨在旁偷笑,心说潘姐这不成心找骂么?!宋厨啥脾气大家都知道,只认规矩不认人,典型的软硬不吃,再这么啰嗦下去,肯定是被骂出去的下场。 哪知宋厨说了一句话,众人傻眼。 “过去看看。”宋厨回道。 “嗯?!”整个厨房立刻炸窝。 宋厨全名宋函煦,因为油盐不进,为人冷漠,人送外号宋铁面,手中两大绝活,一道霸王蒸,一壶将军令,横扫全球多项美食大赛。 明明是颗冉冉升起的厨界巨星,却偏安一隅,非要栖身在这小小的凡城发展,着实令人大跌眼镜。 “宋铁面今儿个没事吧,咋还发起菩萨心了?” “潘姐这是给了宋厨多少好处?破天荒啊!不行,我得跟潘姐学两招。” 厨房众人面面相觑,目送潘宋二人缓缓离去。 潘经理跟在宋函煦身后,一脸得意。宋函煦为她破例,这事儿要是传出去,绝对能在山水人家引起轰动,不对,整个凡城餐饮圈,应该都会轰动。 来到餐区,离着雅座不远,潘经理手掌上翻,对着徐玲那边说道:“就是这桌客人。” 虽然竹帘垂下,但是透过缝隙,宋函煦也能看个大概。打过电话,陈国刚让徐玲点菜,自己则去了洗手间,现在,雅座里只有徐玲一人。 “做。”宋函煦虽言语不多,眼神里的情绪却是复杂。 “哎哎,那就麻烦宋厨了。”潘经理点头哈腰,极尽阿谀之能事。 “这道菜我亲自上。”宋函煦补了一句,没管潘经理,扭头回了厨房。 “啊?” 潘经理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正在发呆,徐玲拨开竹帘,趁着陈国刚不在,把她招呼过来。 “哎,你看我点这些够吗?”说完,徐玲打开菜单,一道道指了起来。 潘经理听她说完,回道:“太多啦,你还有道霸王蒸呢!” “霸王蒸?我没点呀……”徐玲一头雾水。 潘经理一听就急,忙说:“玲,别来这套!为了求那个铁面人,知道我下了多大辛苦吗?现在你说不要了,我还活不活了!” “行行行,点就点了吧,那你帮我减些菜吧。” “这个好说。”潘经理翻着菜谱,思忖道,“这个,不要,这个,不要,不要,不要……” 徐玲赶忙按住菜单,阻拦道:“再减没菜啦!” 之前两人商量对策,潘经理已经知道,这顿饭是徐玲掏钱,她瞥了徐玲一眼,说: “知道你不差钱,可是咱俩这么多年姐妹,总不能看你当冤大头吧?一道霸王蒸就1983,省点是点。” 徐玲听完眼都直了,问道:“这菜是金子做的吗?!谁点哒?” “你相好点的,他不是给你点的吗?” 徐玲不差钱,可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吧?虽然心在滴血,她也只能点头默认。 第四十四章 流觞曲水(下) - 束发之年 - 火峰 邀请是徐玲发出的,她想以答谢为名和陈国刚培养感情,这顿饭自然她请。 可陈国刚想借这个局给徐玲介绍对象,关系理顺了,以后相处,两人也好有个分寸,所以这顿饭就变成了相亲局。既然是陈国刚张罗,他觉得理应他请,反正自己掏钱,点什么自然随意。 只是这个打算他没告诉徐玲。 两人正聊着,陈国刚撩帘进来,看到潘经理,问了一句:“霸王蒸的事?” “人家答应做啦……”潘经理拖了个长音,感觉费了老大的劲,她看了徐玲一眼,心说要不是为了你,这档子闲事我才懒得管! “谢谢。”陈国刚点了点头,又问,“菜点好了么?” “好了好了,总共6道菜,有霸王蒸……” 没等潘经理念完,陈国刚就说:“不用念了,你们定了就行,通知厨房,菜慢点上,霸王蒸最后上。” “好嘞,那我就先下单了。”潘经理出去前瞟了陈国刚一眼,心说又不是你掏钱,摆的哪门子谱! …… “服务员,那桌还没吃完吗?”吕国萍指着陈国刚背后的雅座问道。 她跟徐玲前后脚,徐玲刚进雅座,她就进了餐区,为了不让陈国刚发现自己,专门挑了个大堂的偏僻角落。 在白城,吕国萍是呼风唤雨的吕大老板,这会儿,却独自一人坐在阴冷旮旯里嗑瓜子,真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服务员赶忙端着一壶上好龙井走上前来,一边倒茶一边说道:“那桌客人大概还有半个小时,这是我们经理送您的龙井,您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用你送啊!”吕国萍没好气地把瓜子壳一丢,“这茶多少钱,全记账上!” 一听这话,不用说,有钱人!服务员放下茶壶,第一时间跑到潘经理身边,汇报情况。 听完汇报,潘经理亲自上前,满脸堆笑道: “招待不周,实在抱歉。您看对的雅座我帮您盯着,客人一走,我立马叫您。这个位置有点阴,坐久了容易着凉,楼上有茶室,要是不介意,咱们先移驾楼上,您看如何?” 出门不打笑面人,吕国萍就算有气,看见潘经理一脸笑容也很难发火。 “不用了,我就坐这儿。”吕国萍眼珠一转,又问,“你们这儿有望远镜吗?” “啊?”潘经理又是一愣,心说今天怎么尽碰到些怪人? 回过神来,潘经理呵呵一笑,答道:“那东西饭店没有,如果需要,我到外面给您买一个。” “买吧,多少钱算我账上。”吕国萍没有看她,目光依然锁定在徐玲的雅座。 潘经理不敢怠慢,先是吩咐伙计出去采购,接着又让其他服务员拿了个电暖气。 她把电暖气放在吕国萍旁边,正要插电,被后者赶忙制止:“这是干嘛?拿走拿走!” 潘经理苦口婆心道:“这个位置寒气重,容易染风寒。” 吕国萍皱眉道:“风寒也比心寒强!拿走拿走!” 看出这位心情不好,潘经理便不再攀谈,只得递上一张名片,说道:“我姓潘,您先喝茶,有需要叫我就好。” …… 徐玲这里,下单没多久,陈国刚便再次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陈国刚的觉性早已成长到了驾驭本能的地步,密闭空间,孤男寡女,做为已婚人士,出于避嫌,他只能出去。 “您老的霸王蒸点好啦,赶快过来!”陈国刚再次拨通了电话。 盼到了心心念念的霸王蒸,电话那边立刻俏皮起来,回道:“来啦,已经快走一半了!” 陈国刚一愣:“不是晚高峰吗?怎么这么快。” “嘿嘿,你打前一个电话的时候,我就已经调头啦!” “你不是说没有霸王蒸不来嘛!” “这点小事,哥你肯定搞得定。” 陈国刚叹了口气,嘱咐道:“来了就行,先不说了,到了记得给我电话。” “好嘞!” 挂了电话,陈国刚看看雅座里的徐玲,心说总把别人晾在里面不太好,正要回去,就见潘经理带着个中年女性从他旁边经过。 “您要的雅座空下了,这边请。”潘经理一脸热情,那名客人却始终低头不语。 看着她的背影,陈国刚总觉哪里见过。 吕国萍落坐,潘经理拿出望远镜,说道:“您要的东西买回来了。” 吕国萍瞥她一眼,回了句:“放这儿吧。” 潘经理拿出点菜器,问道:“现在点菜么?” 吕国萍看着徐玲那桌,冷冷回道:“等会儿再说。” 进入雅座后,吕国萍的音量一直很低,潘经理以为她刚才冻着了,关心道:“您的嗓子好像不太舒服,要不给您沏壶金银花?” 虽然吕国萍心情不好,但她感受的到,这家饭店服务确实不错,如果不是陈国刚在这里私会小情人,这家店她还真想经常光顾。 陈国刚背对吕国萍,徐玲却和她正对而坐,两人虽然隔着两道竹帘,但是目光相接的瞬间,徐玲还是感受到了刻骨的寒意。 “怎么了?”陈国刚看出了徐玲的不自在。 “没事。”徐玲笑笑,觉得自己多心了。 当! “流觞曲水,喜点霸王蒸一份!” 流觞曲水是徐玲所在的雅座名称,哪桌点了这道菜,饭店都会敲锣鸣谢。 潘经理刚从吕国萍的雅座出来,就见宋函煦端着那道霸王蒸走了过来。她赶忙上前拦下,说道: “宋厨,这道菜是最后上的,现在其它菜都还没上,你来早啦!” 宋函煦难得流露情绪,略显着急道:“这道菜熟了就得赶紧吃,不能等。” 原来,宋函煦答应通融后,回去就准备起来,潘经理下单时,这菜已经上锅。 潘经理纳闷,问道:“这道菜往常需要准备很久,今天怎么这么快?” 那是,宋函煦把别桌准备一半的材料先给了徐玲这桌,能不快嘛!他想趁着徐玲空腹让她先尝这道菜,这样最能吃出滋味。 “别问这么多,先上菜!”宋函煦言简意赅。 潘经理还是没放行,犹豫道:“现在就上,我不寻着挨骂么?” 凡城的有钱人,土财主居多,脾气好的更是凤毛麟角,潘经理从业多年,挨骂虽是家常便饭,但也不能寻着找骂吧? 经验告诉她,最好别去试探陈国刚的底线,就算看着儒雅,谁知道是不是只笑面虎呢? 宋函煦哪管这些,他必须保证这道菜以最完美的状态呈现在徐玲面前,男人总归劲大,他把潘经理搡到一边,端着菜,径直走了进去…… 第四十五章 十年之前 - 束发之年 - 火峰 见宋函煦进了雅座,潘经理没办法,只能跟了进去。 霸王蒸一共三层笼屉,盘口大小,潘经理掀开盖子,一股蒸汽便在雅座里弥漫开来,宛如仙境。 “第一层,嫦娥奔月。” 取下第一层,潘经理继续说道:“第二层,名嫒佳丽。” 取下第二层,潘经理又说:“第三层,温人尔雅。” “嗯?”陈国刚一愣,“不是‘温文尔雅’么?” 潘经理欠身一笑,回道:“第三层就叫温人尔雅。” “好吧。”陈国刚没有继续较真,接着埋怨道,“我之前说这道菜最后上,你怎么现在就给端上来了?” 陈国刚心说,这么早就把菜上了,等那位来了,不就凉了? 报菜被陈国刚打断,宋函煦略显反感,没等潘经理回话,他便使了个眼色,催促继续,因为菜没报完。 托盘上除了一笼霸王蒸,还有一壶酒。 潘经理不敢违了宋函煦的意,赶忙把酒端了起来,解说道:“这酒名叫将军令,本店密酿,只有点了霸王蒸的客人才有机会品尝。” 潘经理手掌上翻,介绍起了宋函煦:“霸王蒸,将军令,山水人家的镇店名吃,正是出自这位宋厨之手,今日三位有缘,我们宋厨要求,这道菜他亲自上。” 宋函煦点头致意后,先是给徐玲斟了杯酒,接着亲自拾起筷子。 霸王蒸,一共三层,每一层各有八只食点,共分四对,每两只共用一个雕花衬字托底。 第一层,宋函煦从娥字上取了一只食点,放到徐玲碟里。 第二层,他从嫒字上取了一只食点,放到徐玲碟里。 第三层,他从人尔二字上各取一只食点,还是放到徐玲碟里。 “尝尝。”宋函煦的语气,温柔得快要把人化了,他放下筷子,静立等待徐玲品尝,全程把陈国刚当空气。 真想摔筷子! 陈国刚抬眼看他,越看越来气:我是来吃饭的,不是来看你献殷勤的!再说了,你在这里献殷勤,一会儿那位来了怎么办? 徐玲哪里受过这种待遇,看着宋函煦的举手投足,受宠若惊。 她缓缓夹起一只食点,小心翼翼放入口中,轻轻一咬,一股清香四溢。 馅料的味道,不仅清新,而且熟悉。她抬起头来,看着宋函煦,突然觉得,此人并不陌生。 宋函煦笑笑,语气依旧温柔:“还没想起来么?尝尝酒的味道如何。” 看到宋函煦笑了,潘经理吓了一跳……原来宋铁面也有温柔的时候。 徐玲看向酒杯,发现酒是淡棕色的,清而不洌,散发着果香。她试着小酌一口,入口回甘,口感饱满,满嘴洋溢着果香,好喝! 而且这酒的味道……似曾相识! 可惜记忆就是喜欢捉迷藏,任徐玲怎样绞尽脑汁,就是想不起来。 “十年了,记不起来也正常。”宋函煦苦笑起来。 十年了?哦! 徐玲好像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她上大学,经常一个人去图书馆自习,有时上的晚了,食堂没饭,她就去后街随便吃点。 那时有个研究生创业,在后街开了家小餐馆,她是常客,他是老板,她是学妹,他是学长。这个小老板喜欢研究美食,每每做出新菜,总会请徐玲免费品尝。 直到徐玲毕业,两人便再无联系,一转眼,十年了。 “哦哦……你是那个时候的餐馆老板!”认出老相识,徐玲两眼放光。 能被徐玲认出,宋函煦无比欣慰,笑道:“要不是有你鼓励,我也下不了决心追求自己喜欢的事业,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呢。” 宋函煦想说的,只有一个谢字么? 徐玲生于1983,十年之前,年芳二十,正是她和宋函煦相遇的年纪。 一道菜,1983元,每天只卖二十份,什么意思? 霸王蒸,将军令,一王,一令,什么意思? 夹菜不夹别的,娥,嫒,人尔,什么意思? 没错,宋函煦足足找了徐玲十年!也等了徐玲十年! 陈国刚还想摔筷子?知足吧!宋函煦没弄死你已经是你的造化了…… 可惜,这些环节徐玲没有细想,她只把这次碰面简单当成了老相识的重逢。 不巧,陈国刚玩了半辈子文字游戏,这点猫腻他岂能看不出来? 徐玲莞尔一笑,回道:“当时就是感觉你的菜很有特点,谈了些真实想法,你在烹饪方面很有天赋,没有我也会成功的。” 等到想等的人,宋函煦有千言万语要说,只是现在不是时候,他说:“一会儿细聊吧,我得回去了,咱们留个电话,下班我再联系你。” 宋函煦的用意,陈潘二人全都看在眼里,可徐玲的回答却让众人大跌眼镜,她含歉道:“要不改天吧,今天有点……不太方便。” 陈国刚以为,徐玲是在他这个局外人面前放不开,识相道:“要不你们先聊,我出去等个人。” 潘经理本想提醒宋函煦该回岗了,一听他们是十年的老相识,觉得还是别当这个电灯泡的好,她见陈国刚离席,便也一起退了出去。 来到外面,陈国刚再次拿起电话。 “那个啥,要不你别过来了……” “啥意思啊哥,我这都快到了。” “想着给你介绍个对象,现在看,好像有点多此一举,人家好像有人了。” “嗨!那正好了。”电话那边回道,“哥,实话说吧,我对相亲没兴趣。我去,完全是冲那道霸王蒸。” 电话那边笑了几声,又说:“放心吧,我去全为尝个鲜,既然人家有人了,我肯定不会棒打鸳鸯的。” 听出对面并不埋怨,陈国刚松了口气,又问:“还有多久过来?” “快了,十分钟以内。” 陈国刚两眼一睁,问道:“你不是俩小时吗?怎么这么快!” “城东好久没来,这边已经改成潮汐车道了,没我想象的那么堵。” “到了给我来个电话,我到外面接你。” “哥你别麻烦了,雅座名称告诉我,我进去自己找。” “也行,流觞曲水。” …… 陈国刚打电话的功夫,吕国萍把潘经理叫了过去。 “他们那边上的啥,刚听你说是什么镇店的?” 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在潘经理听来,一股醋味儿。难怪,两口子结婚这么多年,陈国刚啥时候带她来过这种地方,吃得还是镇店之宝,吕国萍能不吃醋嘛! 潘经理不敢怠慢,赶忙回道:“对,霸王蒸,是本店的招牌菜。” “我也来一份!” “这您可给我出难题了。”潘经理赶忙赔笑,“这菜每天只卖20份,今日的已经售罄。本店招牌菜还有不少,我再给您推荐些别的?” 规矩都是人定的,吕国萍才不管,坚持道:“别的不点,我就要那个!” “实在抱歉,今天的20份确实已经定满了,要不您明天再来?我肯定给您留一份。” 想起这里是陈国刚约会小情人的地方,吕国萍就浑身不自在,再来?这辈子我都不想再来! 吕国萍指着对面雅座:“做菜的厨子就在隔壁,你跟他打声招呼不就完了?!都是开门做生意,我就不信你们有钱都不赚!” “唉……”潘经理叹了口气,“我帮您问问吧。” 可当她刚把流觞曲水的帘子拨开,还没说话,就被宋函煦怼了。 “请让你进来的?出去!” 虽不知他跟徐玲聊了些什么,不过看得出来,两人不太愉快。 潘经理刚退出来,就听其它雅座的客人接连抱怨起来。 “服务员,菜呢?!都等半天了。” “我们这桌也是,怎么还不上菜!” “是啊,今天怎么这么慢!” 潘经理只能挨个赔着不是:“这就帮您摧,这就帮您摧。” 嘴上说要摧,可她没去厨房,反倒进了吕国萍的雅座。 “帮您问了,确实不行。” “把你们经理叫来!”经常吃饭的都会这套,吕国萍也不例外。 “我就是。” “那就把你的领导叫来。” “跟您实话说吧,这道菜整个厨房就他一个厨师会做,这位性子有点怪,不太好打交道,您还是别为难我了。” 吕国萍正要发难,正好看见陈国刚回来,她赶忙收声,示意潘经理离开。 潘经理刚出来,就听上菜的服务员叫她:“潘姐,流觞曲水的菜来了。” 陈国刚打完电话回来,撩帘时,正好听见宋函煦的低沉咆哮:“我的心意你真的不明白吗?!” “我进来的不是时候?”陈国刚问道。 徐玲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看着宋函煦,正色道:“太是时候了!” “你们俩没事吧?”陈国刚凑近,悄声问了一句。 徐玲摇头,示意没事。 贴耳说话的亲密举动恰被吕国萍看个满眼,竹帘造就的朦胧感更易让人浮想联翩,她在隔壁独自坐着,怒火快要把整个雅座点燃。 潘经理跟陈国刚前后脚,上菜的功夫,小意提醒宋函煦道:“宋厨,好几桌客人都在摧菜呢。” 宋函煦无意离开,吩咐道:“你去通知后厨,让他们先上别的!” 第四十六章 缘来是他 - 束发之年 - 火峰 在潘经理看来,平日里,宋函煦虽不苟言笑,可是对待工作一向认真,招呼客人也算客气,就算有点不合群,别人倒也挑不出他什么毛病。 可是现在,别人摧菜他不仅不管,反倒坐在这里和客人瞪起了眼,这就过分了! 之前潘经理看他兢兢业业,倒也敬他几分,可像今天这样毫无规矩,她也不会惯着。 “宋厨,这里是饭店,不是你家,既然赚人家钱,就得有个样子,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赶快回去吧。” 宋函煦哼笑一声道:“今天怎么回事?连你也要跟我过不去吗?” 潘经理耐着性子道:“你俩有事下班再说,马总待你不薄,回厨房吧。” “待我不薄?他是怕我被别的店抢去坏了他的生意!这里没你事,赶快忙你的!”说完他又看看陈国刚,“我和徐玲有话要说,能请你回避下吗?” 没等陈国刚回话,潘经理先跳了出来:“宋厨你过分了,人家是客人,凭什么为你回避?!” “行!徐玲,那我们出去谈!”说完,宋函煦伸手就要抓她。 “哎哎哎,你干嘛?当我不存在呐!”看出徐玲的躲闪,陈国刚挺身而出,站起来就把宋函煦的手打开了。 嘭! 就听隔壁雅座有人重重拍了下桌子。 “姓陈的,还挺护短!”吕国萍咬牙切齿,这会儿要是往她嘴里塞块骨头,绝对咬得稀碎。 潘经理和宋函煦对峙的同时把菜上完,她感觉有陈国刚在场,应该出不了乱子。听到隔壁雅座拍桌子,便赶快退了出去跑到吕国萍那里。 “今天破事真多,没一桌省心的!” …… 徐经理走后,宋函煦又和陈国刚顶起了牛。 “你别多事!”宋函煦警告道。 “你别找事!”陈国刚回敬道。 “我有事跟她谈。” “她不想跟你谈。” “别逼我!”宋函煦再次警告。 “别逼她!”陈国刚再次回敬。 两人正在僵持,竹帘再次撩开,又有一位走了进来。 “呦,菜都上齐啦,哥,那我可不客气啦!”这位不管场上的火药味,坐下来就要开吃。 他看了眼宋函煦的打扮,估计是工作人员,于是吩咐道:“帮忙拿套餐具。” 宋函煦斜他一眼,没理他。 陈国刚没动筷子,便把自己的餐具递了过去,嘱咐道:“别急着吃,先跟人家打个招呼。” 蒋达海还是那套,伸出手去,自报家门:“蒋达海,怎么称呼?” “徐玲。”徐玲报了家门,手却没伸出来。蒋达海的出现太突然,徐玲有些反应不过来,心说这人怎么愣头愣脑的? “哥,招呼我打了,你们聊,我先吃两口哈。”知道相亲泡汤,蒋达海的挂念只剩霸王蒸了。 蒋达海的岁数,奔四已经走了一半,不是他不想结婚,而是经历让他信不过同龄人,不巧的是,同龄人里,也包括女人。 其实蒋达海并不清高,挺接地气的,他一直觉得,男人这辈子,不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嘛? 对象他也处过几个,可是一想到要和自己信不过的人生活一辈子,他就浑身不舒服,处到最后,也都不了了之了。 讨女孩子欢心的手段蒋达海都懂,可是这些手段,搞搞对象,可以,想结婚,必须解决信任问题。 信任问题解决不了,蒋达海只能单着。 这次不同,有了陈国刚引荐,就算不认识徐玲,蒋达海对她的信任也要天然高几个档次,因为他相信陈国刚。 来前,陈国刚的原话是:“这姑娘还是单身,人不错,岁数跟你也登对,你要看对了,往结婚的方向上发展发展也不错。这次说是介绍朋友,其实也算半个相亲。” 之所以说半个相亲,因为徐玲尚不知情。 蒋达海也着急成家,本打算见面好好表现,哪知徐玲名花有主。已经委屈了心,就不能再委屈了胃,这顿饭他说什么也得吃好。 正要动筷子,蒋达海见旁边放着个酒壶,眼睛瞬间一亮,山水人家的密酿他早有耳闻,便道:“呦,这酒不会是将军令吧?!” 陈国刚点点头。 蒋达海心说这回来值了,就算找代驾,这酒也必须尝尝。身随意动,他竟自斟自饮起来,刚把酒杯举起,他看了徐玲一眼:“老妹儿,你不来点儿?” 那随意劲,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徐玲被他的虎头虎脑逗乐了,笑着摇摇头。 一杯下肚,蒋达海咂摸道:“这是果酒啊!怎么起了个名字叫‘将军令’……不通,不通。” 宋函煦的‘将军令’原本就是为徐玲酿的,自然会更多照顾女性偏好。只不过为了推广,他把口感调整得更加适合大众口味。 白酒太烈,干红太涩,韩烧太水,日清太淡,为了保证‘将军令’绕过这些弊端,宋函煦专从果酒入手,用了几年时间,才开发出了这款密酿,可谓煞费苦心。 而蒋达海光凭将军令的果酒属性就语带否定,着实把宋函煦气得不善。 一杯下肚,蒋达海见陈宋二人依旧站着,催促道:“哥,你倒是坐呀。” 陈国刚坐下,蒋达海把目光移向宋函煦,说道:“哎,这儿没你事了,出去吧。对了,给我哥拿套餐具。” 宋函煦依旧没理他。 吩咐两次都没动静,蒋达海就纳闷了,而且他进来这么久,一直没见宋函煦说话,难道这位是个哑巴? 蒋达海一边比划一边问:“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宋函煦脸色比刚才更加阴沉,不过还是没理他。 蒋达海以为宋函煦真听不见,往嘴里丢了一只食点,接着冲陈国刚小声埋怨一句:“哥,你把个哑巴整进来干嘛?” 徐玲顺势瞄了眼脸色铁青的宋函煦,噗嗤一声乐了。 宋函煦正要发难,哪知蒋达海一脸嫌弃地跟着来了一句:“啥呀!霸王蒸就这?!” 他听人说过,这道菜全凡城最贵,1983一份,有钱都得排队买,今日一尝,虽说好吃,可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吧? 果然,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果然,凡城地界,人傻钱多。 “这得问他。”陈国刚瞅了眼宋函煦,也拿他寻起了开心。 “哎呦,你做哒?”蒋达海赶忙赔笑,“当我没说,当我没说。”接着又冲陈国刚使了个眼色,“哥,你咋不早说?” 陈国刚一脸无辜,回以眼色:“你也得给我机会说啊……” 两人互换眼色时,宋函煦的脸已经彻底阴了下来,蒋达海接二连三的冒失话让他忍无可忍,不过徐玲却被蒋达海的心直口快逗乐了。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刚才,宋函煦让徐玲很压抑,现在,蒋达海让宋函煦很压抑,宋函煦压抑了,徐玲也就解放了。 别说,徐玲笑起来,确实很好看。 “玲,这里人多,咱们出去谈。”宋函煦压着火气,再次建议。 听到宋函煦开口,蒋达海缩了缩脖子,嘀咕道:“呦,闹了半天,这位不是哑巴……” 徐玲则是把头低着,回道:“该说的都说了,真没什么好谈的了。” “难道我这十年白等了?!”宋函煦想不明白,嗓门儿高得隔壁桌都能听见。 蒋达海冲陈国刚使眼色:“这俩啥意思?你刚说的徐玲心里有人,不会是他吧?” 陈国刚微微点头,表示默认。 蒋达海的眼色继续:“看这情况,徐玲对他没意思呀?” 陈国刚笑眯一眼:“怎么,这姑娘你看对了?” 蒋达海没说话,嘿嘿傻乐着。 “说话啊!”面对徐玲的沉默,宋函煦的嗓门更大了。 蒋达海把酒一干,胆气更甚,放下杯子道:“哎!没你这么说话的,开门做生意,哪有这么跟客人大呼小叫的!你要再不离开,我可就叫人了。” 宋函煦生性清高,打定主意把蒋达海无视到底,说啥就是不理他。 嘿嘿,蒋达海都气乐了,行!你跟我装哑巴是吧?总有让你张嘴动腿的人! “服务员!”蒋达海的脾气全都发在这三个字上,嗓门自然不低。 听到隔壁桌喊她,潘经理都快哭了,她现在正在安抚吕国萍,已经分身乏术。 “不就一盘菜嘛!怎么,他们点得,我就点不得了?!”吕国萍的质问来势汹汹。 “真没骗您,霸王蒸是限量销售,今天确实卖完了。”潘经理急着抽身,情绪难免着急。 吕国萍见她油盐不进,索性说道:“山水人家是吧?信不信,我只用一个电话,就能要到这里老板的号码。” 呦呵,潘经理一听,这位不仅有钱,势力也不差嘛!她眼珠一转,心说这种人物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服务员!这家店到底有人没人?”蒋达海又在隔壁催了起来。 “我信,我信。”潘经理急着过去,赶忙赔笑,“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惊动老板的好,您先稍等片刻,我再问问。” 解铃还须系铃人,想到那位铁面宋公,潘经理赶忙退了出来,急匆匆向隔壁桌赶了过去。 第四十七章 林老爷子 - 束发之年 - 火峰 看到宋函煦果然没走,潘经理急了:“你咋还在这里?隔壁桌的客人都快炸了!” 蒋达海可算找着说理的地方,指着宋函煦没好气道:“服务员,这个人要是再不离开,后面出现任何问题,由你们全权负责!” 没等潘经理搭话,宋函煦倒硬气了,回道:“有话冲我说,别跟她甩脸!” “我……”蒋达海是真火大,蹭地站起身来,“今天要不是我哥在场,我(TM)早弄死了!” 对,因为陈国刚在场,蒋达海没动手,又因为徐玲在场,TM二字被蒋达海硬声声吃了回去。 “宋函煦!”潘经理喝了一声,“跟我出来!” 被潘经理大喝名字,宋函煦蒙了,来这儿几年,还没人敢直接喊他名字。可让前者这么一喊,这位反倒老实了。 “我会再联系你。”收敛脾气,宋函煦跟徐玲很平淡地说了一句。 潘宋二人离开后,雅座里只剩蒋陈徐三人。 因为宋函煦占了自己位置,陈国刚还一直坐在徐玲旁边,前者刚走,他便坐回原位。 “来,我为你们正式介绍一下。小徐,这是蒋达海,我要给你介绍的朋友就是他。他现在是一家4S店老板,很会做生意,家境殷实,之前也在咱们营业部呆过,他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招小孩子喜欢。” 接着他又看了眼蒋达海,说道:“这位就是徐玲,现在是营业部总经理,名牌大学毕业,做事周到,待人热情,我在营业部多年,都是拖她照顾,市场方面的事你都可以问她。” 徐玲看了陈国刚一眼,心说不是介绍朋友吗?怎么整的跟那啥似的…… 蒋达海有意点破,半开玩笑道:“哥,不是说介绍朋友嘛,你怎么整的跟相亲似的?” “嗨,我是希望你们常来常往嘛。再说,你的资金量不小,大家多了解一下没坏处。来来,吃菜吃菜。” 没了宋函煦这块绊脚石,蒋达海比刚才放得更开。不过,初次见面,又有陈国刚在场,谈情还有些为时尚早。 不谈情,那就谈别的,蒋达海倒不见外,跟徐玲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两人天天都跟股票打交道,共同语言自然很多,没一会儿就热络起来。 他们这桌很热闹,吕国萍那桌更热闹…… “霸王蒸每天只做二十份。”宋函煦面无表情道。 “规矩都是人定的,我就不信你没例外!” 潘经理替宋函煦打圆场道:“这是店里的规矩,谁来都一样,确实没例外。” “有例外。” 宋函煦话刚出口,潘经理就气得想给他俩大耳刮子。 宋函煦不屑于对吕国萍撒谎,他隔着竹帘指着坐在另一桌的徐玲:“我只对她例外!” 这个小狐狸精到底哪点好!吕国萍不知其中因由,登时火冒三丈,她看着潘经理,质问道:“你把这人叫来是成心气我的吧?!” 刚被宋函煦打脸,潘经理已经彻底不想说话了。 “你我素未谋面,我没必要气你,也没兴趣气你。”宋函煦在灶台前干了这么多年,脸上却始终没有温度。 何种的不屑一顾! 吕国萍在白城风风雨雨多少年,就连做为甲方的客户都得给她几分薄面,这种窝囊气,她几时受过?! 一道破菜,吕国萍不吃也罢,可她今天就想杀杀宋函煦的威风,为了教他把眼睛放平,这菜她还非点不可了!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菜你到底做不做?” 宋函煦拿起毛巾擦了擦手,悠悠回了两字:“不做。” 以往最愿意当和事佬的潘经理,此刻却一言不发,这档子破事她是再也不想管了。 “喂,小吴,给你五分钟,把凡城山水人家的老板电话给我要到。”挂了电话,吕国萍看着面前二位,“电话没来前,你们两个,谁也别走!” 吕国萍把电话一挂,剩下吴翰凡一个人在酒店懵逼……我一土生土长的白城人,到哪去要凡城的电话号码? 再说了,山水人家又是什么鬼?小区?农家乐?不知道啊!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呐…… 赶快查查吧,打开手机,吴翰凡搜索着凡城市山水人家的信息,浏览多条记录后,按吕总的身份,只有那家顶极餐厅最像了。 餐饮的事,吴翰凡能想到的只有曲雅涵了。 “翰凡啊,什么事?” “曲总,凡城市有家餐厅叫山水人家,他们老板电话你有吗?” “凡城的事,吕总比我熟啊,你怎么想起问我了?” “这个电话就是吕总让我打听的。” “这还用打听,凡城餐饮协会的会长电话还是她告诉我的,我把号码发你,你问下他们会长不就知道了。” “好嘞,麻烦尽快发我下,吕总只给我五分钟时间。” 曲雅涵笑笑:“你们吕总真逗,就爱拿下属寻开心,等着,我发你。” “好嘞,曲总,你可算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 电话刚挂,曲雅涵就把号码发了过来。 几经周折,吴翰凡总算拿到山水人家的老板电话,第一时间发了过去。 看到信息,吕国萍笑笑,再次肯定了吴翰凡的办事能力。可她再一琢磨,这个电话不能这么打,她跟这家店的老板非亲非故,这个面子人家凭什么无缘无故卖给她? 这时,她也想到了那个人——凡城市餐饮协会会长,林见海。 吕国萍跟这位老爷子,那可就渊源极深了,林薇曼,那是他的亲侄女。 林薇曼没有葬在凡城,这事把林老爷子气得不轻,可是吕国萍这孩子他却一直很喜欢,不说林薇曼跟她多年交情,光是帮忙主持侄女在白城的葬礼一事,这份恩情他就得一直记着。 电话接通,吕国萍只是蜻蜓点水了几句,林见海便答应为她出头,闺女难得回趟凡城,不过想吃个霸王蒸,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小马啊,哦,不对,马大老板,近来可好?” “哎呦,林老爷子,您就别拿我开涮了,我这又是哪里惹您老生气了?”马虢栋不敢怠慢,赶紧殷勤起来,他能进军餐饮业,靠的全是林见海的人脉,这棵大树,他哪敢得罪。 不错,山水人家的老板,正是马虢栋。 “不敢不敢……”林老爷子拖着长音,“马总现在也是凡城餐饮圈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会惹我生气?” “还不都是沾您的光嘛,您就别逗我啦,是不是有人惹您老生气啦,您告诉我是谁,我这就替您出气去!” “没人惹我生气,我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你们那儿的霸王蒸是不是特别金贵,我亲闺女难得回次凡城,想去你那儿尝个鲜,可在店里坐了大半天,人家就是不卖,要是真不卖,我就跟我闺女直说了,省得给你找麻烦。” “呦,我姐来啦,招待不周,招待不周。霸王蒸确实是限量供应,可也分人呐,您闺女来吃,肯定管够!您等着,我这就吩咐下去。” “那就有劳马总了。” “老爷子您就别骂我啦,您放心,肯定把您闺女招待得跟回娘家一样。” 挂了电话,马虢栋也是一脸懵逼,林老爷子只有一个儿子,啥时候多出个闺女? “潘经理吗?” “呦,马总,出啥事儿了?”潘经理明知故问,吕国萍打电话时,她就在旁边。 “林老爷子的闺女是不是就在店里?” 潘经理赶忙撩帘出去,压低声音道:“好像是有一位。” 马虢栋揉着鼻梁,一脸无奈:“老宋是不是又在搞事?” “这事你得问他。”潘经理学聪明了,撩帘回去,把电话交给宋函煦,“马总找你。” “老宋啊,今天那位是林老爷子的亲闺女,难得回趟凡城,你就给她做份霸王蒸呗。” “马总,咱们之前说好的,我留在这里做菜,规矩得按我的来。” “那也得分人呐!林老爷子是餐饮协会的会长,你在这个圈儿里混,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呀!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 “准确地说,林凡海只是凡城市餐饮协会的会长。”宋函煦回道,都是圈里人,他也知道林凡海。 听见宋函煦敢直呼林老名讳,马虢栋气得不善:“老宋,实话告诉你,林老的能量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你要把他得罪了,国内餐饮界你就再难立足啦!” 宋函煦倒也是个硬骨头,平生最恨以势压人,不紧不慢道:“北方不行我就去南方,内陆不行我就去香港,国内不行,我就去欧洲,我就不信他能只手遮天。一个老人家,还有几年活头,等他作古,我再回来便是!” 这话,他是当着吕国萍的面说的,后者以势压人,宋函煦最为不齿,他就是要气气吕国萍,别看话里没脏字,可是字字听上去都能让人原地爆炸。 宋函煦不怕得罪林凡海,可是马虢栋怕啊! 做为本地房地产商,马虢栋一直想要走出去。前些年,他苦于找不到跳板,只能蛰伏,现在,好不容易通过餐饮圈结识了林凡海这棵大树,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会轻易错过?! 第四十八章 一家团聚 - 束发之年 - 火峰 马虢栋的计划步步为营,眼看就要看到曙光,怎么可能眼睁睁被宋函煦破坏,他的话别说吕国萍听了生气,马虢栋听了也想跳脚。 “老宋!你这话过分了,咱们吃开口饭的,得广交八方善缘,哪有你这么得罪人的!” “我无意与谁为敌,规矩我说的很清楚,既然他们不懂规矩,以势压人,那也别怪我出言不逊。” 狗屁规矩!吕国萍坐在旁边冷笑一声,刚才他自己还说有例外,现在又让别人守规矩,真真可笑! 马虢栋知道宋函煦的脾气,硬来肯定一鼻子灰,为了不耽误大计,只能软言慰喻,他说: “老宋啊,人家不是要以势压人,林老的闺女常年在外,不知道店里的规矩,难得回来一次,都是老乡,咱总得尽个地主之谊不是?” 这话在宋函煦听来实在虚伪,他来山水人家这几年,门口的流浪汉并不少见,哪次不是让保安连吼带吓打发得远远的,这种时候怎么不见你马虢栋讲讲同乡之谊? “马总,我不是凡城人,不需要讲什么地主之谊。” “宋函煦,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摸着良心问问,你来店里几年,我马某人几时亏待过你?” “马总待我确实不薄,既然宋某人碍了马总前程,也罢,我把这条路让开便是。” “宋函煦,你要干嘛!” 宋函煦把毛巾往桌上一甩:“辞职。”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软硬不吃啊!”马虢栋捂住电话,叫来秘书,“把宋函煦给我看好了!今天这菜他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事情交待下去,马虢栋又说:“宋函煦,你可想好了,今天你要这么走了,往后别说凡城,国内餐饮界可就再无你立足之地了!” 这话,马虢栋以前不敢说,但是宋函煦得罪林老,倒是给了他一个狐假虎威的机会。 话音刚落,秘书便走进门来回报道:“马总,已经交待下去了。” “动手!” 宋函煦并未理会马虢栋的警告,刚把电话挂断,就见门外冲进数名保安把他围在雅座当中。 吕国萍本是私访,一看动静闹大,忙问潘经理:“这是干嘛?” 潘经理正蒙在鼓里,马虢栋的电话又到了,宋函煦看到来电,便把手机扔了回去,说道:“马虢栋的电话,估计是找你的。” 说完,宋函煦倒也不急,竟在吕国萍的对面坐了下来,喝起了茶。 “马总,这是出啥事了?” “给我把宋函煦看好了,这道霸王蒸他今天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潘经理赶忙撩帘出去,小声回道:“马总,宋厨现在还在林老闺女的雅座里,你让这么多保安围着雅座回头再把客人吓着。” 马虢栋不知现场情况:“啊?他在雅座干嘛,那是他该呆的地方吗?!赶快把人撤了。” 潘经理按照吩咐跟保安队长嘀咕几句,接着就见后者带着保安离开了餐区。 “马总,人都撤了。” “小潘,宋函煦那边我是指望不上,你有什么办法,赶快帮我出个主意。” 潘经理一直都在宋函煦旁边,听着对话,来龙去脉也能知道个大概,便道:“嗨,林老的闺女不就想吃个霸王蒸嘛,我先把其他客人点的让给这桌不就行了。” “小潘,还是你聪明!事不宜迟,赶快啊。” 放下电话,潘经理直奔厨房,独留宋吕二人雅间对坐。 “满意了?”宋函煦呷了口茶道。 吕国萍离开凡城时马虢栋还未起家,所以对他并无了解,便道:“这家店的老板也有意思,请了你这么个软硬不吃的主儿。” “‘请’字谈不上,各取所需而已。”宋函煦瞄了眼隔壁桌的徐玲,“如果不是为了她,凡城这种小地方,请我也是不会来的。” 吕国萍冷笑一声,揶揄道:“就冲你这脾气,你们俩的事,我看难。” “你!” 吕国萍的话戳中宋函煦的痛点,后者正要发难,就见潘经理端着霸王蒸走了进来。 当! “上善若水,喜点霸王蒸一份!” “怎么回事?!”宋函煦见状,蹭地站了起来。 潘经理忙道:“行啦行啦,别把脸拉个老长,我替你解围,你该谢我才是。” 说话功夫,潘经理的手也没闲着,她把霸王蒸层层摆开,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这些餐点本就根据女性口感设计,吕国萍闻到香气,心头顿时一亮。 “这是您点的霸王蒸,请品尝。”潘经理把筷子递了上去。 看着眼前诱人的餐点,吕国萍乐了,不是因为馋,而是为这些餐点鸣不平。 可惜呀,可惜,谁让你们出自宋函煦之手呢? 吕国萍尝了一口,感慨好吃的同时故作镇定,接着脸色一沉,只是一推,三笼霸王蒸无一幸免,通通滚到地上。 “做的什么东西!” 对,吕国萍就是报复。 嘭! 宋函煦忍无可忍,哪管吕国萍跟林老的关系,拍着桌案就要找吕国萍麻烦,自己的心血怎能容人如此糟蹋! “宋厨冷静,冷静!”潘经理使出浑身力气拉住宋函煦,说什么不让他靠近吕国萍。 “姓潘的你松开,你的账我回头再算!” 潘经理看看吕国萍,忙道:“您先出去,我快拉不住他啦!” 吕国萍什么风浪没见过,依旧稳如泰山地坐着:“我倒看看他能把我怎么着!” 潘经理没办法,只能请救兵:“小张!小李!赶快把客人护送出去。” 嘭! 吕国萍见人进来,再次拍桌子道:“我看谁敢动!” 雅座的桌子今天算是倒了大霉,三翻五次被人拍来拍去。 …… “隔壁桌咋这么热闹?”蒋达海聊得正欢,听到隔壁一会儿叫保安一会儿拍桌子,好奇问了一句。 “你们先聊,我出去看看。”陈国刚呆着也是个电灯泡,干脆走了出去,想要瞧个究竟。 这一看,嚯!真够热闹的。 潘经理正和宋函煦扭在一处,两个保安挡在前面试图拉架,可又迟迟上不去手,唯有一个女人云淡风轻地坐在里面。 “国萍?!”陈国刚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再一瞧,确实是她。 宋函煦的力气,别说潘经理,两个保安也吃不住,吕国萍见他逐渐近身,这才有些慌乱。 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陈国刚怎么也是奔五的人了,他在外面看着,自知比力气不如宋函煦,东张西望下,赶快从旁边一桌的砂锅里抽出一把家伙什冲了进去。 “嘶……”宋函煦瞄的是吕国萍的领子,碰到的却是一把滚烫的勺子。 “怎么又是你!”宋函煦怒道。 这次陈国刚没理他,倒是先关心起了吕国萍:“你没事吧。” 哪知吕国萍并未领情,哼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陈国刚赶紧跟了上去,抓住她道:“回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陈世美你松手!”吕国萍使劲挣脱着。 “你这话啥意思啊。”陈国刚一头雾水。 “啥意思?你心里清楚!别跟我装糊涂。” 周围食客此时已将目光齐刷刷的移了过来,陈国刚无奈,只能小声劝道:“您吕总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有事回家说。” …… 到家以后。 “知道啊,我爸今天给小徐姨姨介绍对象去了。”陈戒悠悠回道,似是早就知情,“只要吃饭的时候还有一个男的在场,那就错不了。” 回答完吕国萍的问题,父子二人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爸,你到底把谁介绍给小徐姨姨了?” “你蒋叔儿。”陈国刚笑道。 陈戒一脸坏笑道:“确实挺合适。”接着他又想了想,“就是小徐姨姨压力有点大。” “有啥压力?” “海子叔是个娃娃脸,小徐姨姨跟他在一块,会不会有些显老?” 吕国萍见自己被晾在一旁,强插一句道:“说媒都是女人干的,他一个大老爷们管这档子闲事干嘛?!” 明明是一家人,可吕国萍每次回来,都会时不时有种局外人的感觉。 接下来的话陈戒就得掂量一下,因为徐玲看上老爸?因为老爸要以绝后患?这种话陈戒觉得说了不太合适。 “妈,您的预防方向有问题,我爸这种人,需要当心的不是出轨,而是出家。”陈戒说完,先把自己逗乐了。 陈国刚立刻摸头杀伺候:“臭小子,胡说八道啥!” 看着父子二人有说有笑,吕国萍再次伤感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融入这个家呢? 这时,陈戒又问:“妈,您这次回来怎么连个招呼都没打?” “妈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 陈国刚笑笑道:“以后还是打个招呼的好,省的惊喜变惊吓。” 陈戒紧接说道:“往常您连假期都难得回来一趟,这次离元旦还有两天,您咋舍的回来了?” 接着吕国萍就把回来签约的事情说了一遍。 学了一个学期的股票,陈戒对资本的运作规则已经有所了解,只听他疑惑道:“凡城市政连翻新基建的钱都拿不出来,哪来的钱入股建厂?” 第四十九章 雪中漫步 - 束发之年 - 火峰 吕国萍一脸诧异,问道:“你啥时候对做生意感兴趣了?” 陈戒不依不饶道:“哎呦,妈您就告诉我吧。” 陈国刚也在一旁帮腔:“不涉及商业机密的话,跟儿子聊聊倒也无妨。” 吕国萍撇了撇嘴,回道:“市政的股份由凡城市发展基金出资,发展基金是由凡城市政府和北方旅业共同出资设立的,北方旅业的背后是国资委。” 听到北方旅业四个字,陈戒眼前一亮,问道:“爸,这个北方旅业难道就是在A股上市的那家公司?” “没错。”陈国刚点了点头,这只股票他操作过,所以有所了解。 陈戒顿时眼前一亮,问道:“妈,您这个泡菜的新项目赚钱吗?” 吕国萍信誓旦旦道:“销路不成问题,按照财务测算,三年就能回本。” 陈戒稍一琢磨,马上跑回屋子,过了半分钟又跑了出来,兴奋道:“北方旅业还没发公告,我看这只股票最近正在蓄势,估计有人想利用这次新项目开工拉一波,明天是元旦前最后一天开盘,这个时候介入正是时候。” 陈戒对这次操作很有把握,便再次打起了资金的主意,他对陈国刚说:“爸,这次操作让我用实盘资金吧。” 哪知陈国刚并未动容,回道:“你先用虚拟资金盈利了再说。” 一听用的是虚拟资金,陈戒顿觉索然无味,悻悻道:“难得一次机会,玩虚拟资金多没意思啊……” “机会?”陈国刚笑笑,“先看看你能不能把握住再说吧。” 吕国萍还以为陈戒开了经商的窍,一听聊的还是股票,一脸扫兴。 在陈戒看来,这是一次绝佳的赚钱机会,就这样被父亲拒绝,难免失落,他知道母亲一直不赞成自己炒股,让她帮腔也不现实,便悻悻回道:“您俩聊吧,我回屋看盘去了……” 见陈戒回屋,吕国萍埋怨道:“这个臭小子,也不跟我多聊几句。” 陈国刚笑笑,回道:“他现在心里有事,让他忙自己的去吧。” “你真要让他以炒股为生啊?”吕国萍担忧道。 陈国刚悠悠回道:“现在还说不好,能不能走这条路,要看他的造化。” 吕国萍摇头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们爷俩连说话的口气都一样。” “呵呵,没什么不好的,太在乎结果人容易浮躁。”陈国刚见时间已晚,又说,“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我先去给你收拾卧室吧。” “不用,我住酒店,已经让小吴订好了。” “有家不住,干嘛花那个冤枉钱?” “明天有记者采访,我也得顾忌公司形象不是?” 陈国刚想想也是,便道:“住这儿确实有点委屈咱们的大企业家了。”他看了看窗外,又问,“酒店离这儿远吗?我送你过去吧。” “远倒是不远,我看还是别送了,我让小吴接我就行。” “你不是总说我不够罗曼蒂克吗?你看,外面下雪了。咱们去雪里散会儿步吧。” 吕国萍笑得温婉,没再拒绝。夫妻俩留下陈戒看家,来到外面享受二人世界。 雪夜,微风,地上的雪不厚,只是在枯枝上洒了一层银霜,吕国萍抬起头,看着阵阵雪花,心情分外明亮,她感慨一声,说道:“好多年没在下雪的时候出来散步了。” 陈国刚听到她吸了下鼻子,关心道:“冷吗?” 吕国萍笑笑,摇了摇头,竟不自觉地拉起了陈国刚的手。 夫妻俩上次拉手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陈国刚有些不适应,腼腆道:“老夫老妻的,干嘛呀。” 吕国萍努了努嘴,似笑非笑道:“某人刚才还想罗曼蒂克呢,怎么,拉拉手就不好意思啦?” 陈国刚笑笑道:“咱俩这年纪,挽个胳膊就行啦。” 吕国萍执拗道:“我手冷,拉手暖和。” 陈国刚拿她没办法,只能迁就道:“好吧,手冷那就拉着吧。” 两人刚走到小区门口,陈国刚正好碰到楼下邻居,也是两口子,男的打趣道:“老陈,带着媳妇儿遛弯儿呐?” “啊,这不下雪了嘛,外面空气好,出来走走。” 女的没说话,看着陈国刚夫妻俩手拉着手,再看看自己心里总是不是滋味。两对夫妻道别后没走多远,她就把男的甩下先走了。 男的快走两步追上去问道:“走那么快干嘛?也不等等我。” 女的还是没理他,依旧自顾自地在前面走着。 陈国刚一路少言,基本都是吕国萍在问东问西,把老婆送到酒店,临分别时,吕国萍说:“明天采访结束,我就回家,午饭咱们一起吃。” “行,明天我在家做饭。” 陈国刚走在回家的路上,陈戒一个人在家研究股票,虽然只能用虚拟资金操作,但是为了实盘机会,总还是要努力一下的。 和早年不同,现在的A股市场越来越注重个股基本面,北方旅业的业绩虽然不算亮眼,但和旅游板块的其它个股对比倒还有些看头。 陈戒师从陈国刚,做的也是短线,技术流对基本面的要求并不苛刻,只要别闹黑天鹅就行。 确认基本面问题不大,陈戒又研判起了技术面,这只股票的技术形态是蓄势突破的态势,只要上方阻力不大,突破不成问题。 按照陈戒当前掌握的知识,这只股票短线看涨无疑,可他说不上来为什么,心里就是打嘀咕,之前不上心的时候不觉得,可是现在每次模拟操盘的结果直接影响未来实盘操作的机会,他就自然而然地谨慎了起来。 陈戒正想再去查阅一些资料,哪知电话突然响了,一看,是冯诗楠打来的。 “你干嘛呢?”冯诗楠从小跟男孩子玩在一起,觉得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很正常。 倒是陈戒有些不适应了,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有女生主动给她打电话。实话说,这种感觉挺奇怪的。 陈戒的保密工作一直做得不错,除了高格立,班里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学习股票的事,包括冯诗楠。 陈戒并不打算直言相告,随口说道:“看家呢。” “看家?你家没人么?” “人家两口子出去踏雪了,嫌弃我这个电灯泡,把我一个人留下来看家,可怜死了。”陈戒自己都纳闷,自己啥时候学得油嘴滑舌了。 冯诗楠笑着回道:“呦,你爸妈感情不错嘛。” “额……”陈戒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感情不错只是父母的偶然现象。 冯诗楠自顾自道:“我也好想看雪啊……可惜我这儿没下雪。” 陈戒急着找资料,便想早点结束这种聊闲篇儿式的对话,他说了一句:“我现在有点忙,咱们找个时间再聊。”便把电话匆匆挂了。 可是陈戒刚把电话放下,就发现他对人性的了解太浅薄了。 陈戒看着电脑屏幕,大脑一片空白,挂了冯诗楠的电话,让他突然忘了自己刚才要干嘛了。 说是忘了,其实只不过是陈戒的大脑被一大堆不知名的情绪塞满了,他一点点地抽丝剥茧,竟然发现自己有点后悔挂了冯诗楠的电话。 陈戒强迫自己回忆着刚才想要做的事情,可那件事情就像站在河的对岸,不走过去,根本看不清楚。 想到过河,陈戒必须找到一座桥,他在脑海里搜索着,猛然发现,这座桥竟是刚才那通电话…… 陈戒不爱骗人,更不会欺骗自己,这时他才明白,原来他也想和冯诗楠说说话。 面对自己的内心吧……陈戒长叹一声,又把电话拨了回去。 冯诗楠还在责怪陈戒电话挂得太快,语带埋怨道:“你怎么又打回来了?” “还没问你找我啥事。”陈戒强装镇定道。 “非要有事才能找你?没事就不能打个电话了?” 陈戒一脸黑线道:“感觉你今天很闲。” “马上就是新年了,我爸妈参加晚宴去了,家里就我一个人。” 陈戒对部队生活非常陌生,里面的一切都让他好奇,他问:“听说部队宴会都喝茅台,真的假的?” 冯诗楠倒是阔气,回道:“家里现在还剩不少,要不是你未成年,回去的时候倒是能给你带几瓶。” “我对酒没兴趣,只是对部队生活挺好奇的。” 冯诗楠笑笑,回道:“这么感兴趣,将来一起考军校呀。” “饶了我吧,像我这种闲云野鹤、四体不勤的人,很难适应部队生活的。” 接下来,两个人开始聊天聊地聊同学,说了十几分钟才把电话挂了。 心满意足,陈戒终于回忆起了查资料的正事,可还没等他翻书,陈国刚就回来了。为了准备明天的食材,他强拉陈戒跟他去了一趟超市,因为拿的东西太多,回来路上,陈戒甚至摔了一跤。 帮着陈国刚准备好了明天中午要用的菜后,陈戒已经彻底累晕,回到屋里哪还顾得上查资料的事,倒头便睡。 次日清晨,陈戒起了个大早,这是元旦前最后一次开盘。按照昨晚的预定计划,今天是买入北方旅业的日子…… 第五十章 家庭矛盾 - 束发之年 - 火峰 前些日子,北方旅业已经完成了启动前的蓄势工作,突破自然是箭在弦上,果不其然,北方旅业今早便以高开5%的开盘价跳空开盘。 跳空高开,这是多头强势的典型信号,如果全天强势上涨,会在K线图上留下一个极为明显的跳空缺口,尤其短线强势的个股,这是典型的启动信号。 陈戒预料该股今日涨停,便在涨到7%的时候果断入手。 可他忘了一件事情,有种形态叫做高开低走…… 开盘前5分钟,北方旅业确实摸到了涨停板,可是涨停板的卖单一口没吃就开始直线下跌。 陈戒原本接近3%的浮盈,没几分钟就被打成了亏损,股市的波动性可见一斑。 陈国刚知道陈戒盯盘,整个上午都没打扰他,一个人默默准备着午饭。到了中午收盘,他就见陈戒一脸沮丧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咋了少爷,怎么愁眉苦脸的?”陈国刚明知故问。 资金账户满满的韭菜色,任谁心情也好不到哪去,陈戒回道:“郁闷,难得看对一只股票,今天还来了个高开低走。” 陈国刚一边洗菜一边问:“买了多少?” “半仓。”陈戒回道,他的虚拟账户总共20万资金,半仓就是十万。 “亏了多少?” “3000多了……”陈戒庆幸道,“还好用的是模拟资金。” 陈国刚拿出菜刀,切姜丝前调侃了一句:“现在知道股票不好做了吧?” “爸,我不明白,按照我掌握的知识,这只股票今天涨停的概率应该很大呀,最不济也是高位震荡,怎么还高开低走了?” 所谓高开低走,就是今日开盘价高于前日收盘价,可是开盘后的走势却是一路下跌。 陈国刚安慰道:“股票嘛,做的就是概率。”接着他看了看表,又说,“你妈快回来了,我先做饭,下午跟你一起看看。” “哦。”陈戒看着厨房里各式各样的食材,问道,“爸,有啥需要帮忙的不?” “这里暂时用不着你,你给你妈打个电话,问问她啥时候到家。” 陈戒应了一声来到客厅,哪知拨通吕国萍的电话后,后者竟说中午不回家了…… 陈国刚一听就急,拿起电话问道:“说好的中午回家,咋又不回了?买了这么多菜,中午不吃,晚上就不新鲜了。” 吕国萍虽然心里过意不去,嘴上却不流露出来,回道:“中午临时有约,等我回家再说,先不聊了啊。” 没等陈国刚说话,吕国萍就挂了电话,前者看着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一脸无奈之余,叹了口气。 吕国萍不回来,陈国刚只能随便炒了两个小菜,爷俩简单吃了口饭,就匆忙来到陈戒卧室看起了股票。 中国股市,是T+1的交易制度,今天买入的股票要到次日才能卖出,陈戒的股票上午已经成交,所以不论下午涨跌如何,他都无法卖出了。 不用操心涨跌,父子二人便把精力放在了股票研判上。 如果仅看日线图,陈国刚也同意陈戒的说法,这只股票前期蓄势部分,按理说今天应该大涨,涨停也属正常。 可是现在,没有涨停不说,怎么还越跌越凶了?! 陈国刚查看公告,并未发现北方旅业发布子公司签约新项目的消息,那么今天的走势应该不是主力借利好出货。而且该股目前处于底部区间,主力尚无盈利可能,既无盈利,怎会舍得抛掉筹码呢? 不是基本面的问题,那就再看技术面,根据经验,陈国刚把日线图切换成了周线图,立刻发现了端倪。 陈戒做短线,关注的最大周期就是日线,看到陈国刚的举动,便问:“爸,为啥要看周线图?” 陈国刚回道: “周期越大,信号的灵敏性越弱,但是稳定性和有效性越强。比如,同样是60单位均线,股价回落时,60周均线的支撑就要比60日均线的支撑强。” “北方旅业,日线图上所有均线已经突破,但是周线图上,今天的高开正好开在了周线图的60线处,如果向上走,突破也就突破了,如果向下走,可能是在确认这个阻力位。” 陈国刚没有再往下说,而是从小到大把各个周期的走势图看了一遍,接着嘀咕道:“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 陈戒急忙追问:“啥可能?” 陈国刚倒是不急,卖关子道:“你亲自体验后形成的记忆比我告诉你的要深刻,等那个可能真的出现,我再告诉你。” 陈戒一脸怀疑,回道:“出现了再分析,这不就成马后炮了?您啥时候跟股评家一个套路了?” 陈国刚眯了一眼道:“嘿嘿,臭小子,信不过你爸是吧?把你手机拿来。” 陈戒把手机交到陈国刚手上,问道:“您要手机干嘛?” “我下个加密记事本。” 陈国刚喜欢研究新生事物,虽然那个年头智能手机刚刚兴起,却早已被他玩得滚瓜烂熟。他打开应用商店,下载了一个加密记事本的应用,接着在上面写了一句话后便设置了一个密码。 他把手机还给陈戒,说道:“等我猜测的那个可能出现后,你打开应用一看遍知,省得说我马后炮!” 陈戒坏笑道:“爸,您就不怕阴沟里翻船,一世英明葬送于此?” 陈国刚一脸“懒得理你”,回道:“股市里有句话叫历史会重演,爸做了十几年股票,这种走势见过无数次,虽然不敢打保票,但八九不离十。” 陈戒又问:“爸,经验在这个市场里真的这么重要么?” 陈国刚答:“所谓经验,就是盘感,你说重要不重要?” 两人正说着,就听吕国萍在外面敲门,昨天走的急,陈国刚忘了把新民苑新家的钥匙给她。 吕国萍完成采访,和当地名流吃过午饭,先是让吴翰凡送她回了宾馆,趁着没人注意,她从后门离开,打的回了这里。 吕国萍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已经没办法像老百姓一样自在生活,她的一切,代表的都是公司形象。 如果让人知道她在凡城的家是新民苑这样的低端小区,还以为公司经营遇到重大问题了呢,要是再被不明所以的好事者添油加醋,保不齐再给她扣一个女强人嫁给窝囊废的帽子,她不想成为别人取乐的对象,只能低调行事。 吕国萍在商场摸爬滚打,常用人言伤人,也自然知道人言的可畏。 做贼似的回到家里,吕国萍满心委屈,昨天还关系融洽的一对夫妻,口角说来就来。 正应了那句: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你也不知道顾及一下我的感受,早就跟你说过要住就住陈公馆,你偏不听!” 无风不起浪,陈国刚见她满脸怨气,知道事出有因,便问:“今天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么?” “知道我怎么回来的吗?” “企业家当然得坐专车了。”陈国刚想用诙谐的语气缓解气氛,哪知正撞枪口。 “我倒想坐,要是让记者看到我住这么一个地方,回去还不知道怎么写呢!” 陈国刚也不乐意了,反驳道:“这房子咋了?遮风挡雨,吃饭睡觉,该有的功能都有。我看你是人在高位呆久了,越来越脱离人民群众了!” “少拿这些话压我,在其位谋其事,我代表的是整个公司形象。没有我们这些人,你嘴里的人民群众就是一盘散沙!” “你住这里怎么就影响公司形象了,这不正说明了你不忘本吗?” “陈国刚,到底是我脱离群众还是你脱离群众!你是在家呆傻了吧?你知道现在的人多势利吗?你觉得记者会这么写吗?你觉得我这个圈里的人会这么认为吗?” “怎么写你我不知道,但网民对那些作风奢华的资本家向来没好话,兴许你这种艰苦朴素的形象反倒招人喜欢。” “得了吧,网民就是一帮喷子,住好一点说别人作风奢华,住差一点也只会说别人作秀、抠门儿、守财奴!想从他们嘴里听句好话,别做梦了!” “人与人总要有些信任的,这些只是你的猜测,你怎么知道别人一定会这么说呢?” “对不起,我谁都不相信,我也不想去赌!我下午没事,打算去陈公馆看房,你愿来就来,不来我自己去!” “上次跟你说的很清楚,你也得考虑陈戒啊!现在搬过去对他没好处。” “你们愿意就继续住着,没人强迫你搬过去!” 陈戒今天本就出师不利,听到客厅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心情愈发烦闷,他走出房门制止道:“别吵啦!都是老夫老妻,有啥好吵的。” “儿子,妈问你,妈一会儿要去陈公馆看房,你跟不跟妈一起去?” 陈戒被父母的争吵惹得心烦,没过脑地回了一句:“都在这儿住了这么久了,来回折腾个啥?!” 吕国萍不明白,为什么丈夫和儿子都不能够理解自己,那一瞬间,一种强烈的孤独感涌上她的心头。 第五十一章 相约看房 - 束发之年 - 火峰 “房子是给我自己买的,你们爱住不住。”吕国萍本就将将进门,现在正好,衣服和鞋都没来得及换的她,直接扭头出门了。 原本是一家团聚的午饭时间泡汤,让陈国刚本就有些不快,他不明白,自己已经压着火气在跟吕国萍讲道理,按说够克制了,怎么到头来还是把她气走了? 陈戒也在后悔刚才的对答,如果稍微冷静些,他是可以换位思考理解母亲的,他也不明白,从小到大,学习的事他一直游刃有余,怎么今天会如此烦闷? 一夜飘雪,外面已经银装素裹,可是父子二人因为心中阴霾都无心情欣赏。 此刻,陈国刚已冷静下来,换位思考,他也能够理解吕国萍的难处,可他也担心陈戒因为物欲的影响过早迷失本心。 举棋不定的他,问了陈戒一句:“儿子,要是你妈真去买套别墅,你是打算继续住在这里,还是搬到陈公馆?” 陈戒心正乱,没办法思考,只得回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陈国刚淡淡回了一句:“你的心不静。” “可能是今天的股票做得有些憋气吧。爸,学习的事情我对自己有信心,可是这几天的股票做下来,我就是觉得很无力。” 陈国刚勉强笑了一声,回道:“还是那句话,人是追求确定性的生物,而股市里却充满了不确定性,不想承担风险,做个打工族就好,想要换个活法,你必须适应。” “怎么适应?” 陈国刚回道: “你现在的知识储备还不到位,先要积累经验,等你有一种‘就那么回事’的感觉时,就要换种思维方式了。” “你得这么想问题:股市里,钱不是你挣来的,而是老天爷赏你的,这样看待盈亏,你会坦然很多。” “老天爷赏你,你就能吃这碗饭,老天爷不赏你,那就另谋生路,就这么简单。所以羽翼未丰前,不要轻易试水,爸让你先用模拟资金练手不是没原因的。” 听了父亲的宽心话,陈戒烦闷渐消,他的脑海里,再次浮现起陈国刚之前关于买别墅的提问。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话陈戒在古书里经常看到,他也拿不准搬到别墅是否会对心性产生不良影响。可他说到底还是个高中生,除了好奇,内心总还是有些年轻人的浮躁,面对同样强大的本能与觉性,陈戒犹豫了。 “爸,搬家这件事,我听您的。”陈戒把决定的权力交给了父亲。 “这儿的房租爸已经交了,房东也不会退给咱,我看,咱们还是继续住这儿。但你妈那里也有她的难处,她想买就买吧。” 想买?想买也得有人卖呀! 凡城经济不算发达,一直都严格限制别墅用地,全市的别墅区掰开手指就能数得清楚,物以稀为贵,按照房地产这几年的疯涨势头,别墅区的业主更是捂盘惜售,哪个肯卖! 陈国刚望向窗外,正好看见吕国萍落寞的背影,外面雪厚,她正独自一人步履蹒跚地向小区门口走去。 “儿子,咱陪你妈一起看房去吧……”陈国刚于心不忍道。 反正股票没什么看头,陈戒也正好在为刚才的鲁莽懊恼,听了父亲的提议,自然响应,边穿外套边说:“行啊,走!” 父子二人一路小跑,来到吕国萍身后时,后者刚叫到车,陈戒调皮,直接从吕国萍身后冲了上去。 “妈,快上车!” 陈国刚则是不紧不慢地坐进副驾,回头道:“一会儿我付钱。” “你们跟过来干嘛?”吕国萍看到他俩,刚才的孤独与落寞已经扫去大半。 “别问,问就是一起看房。”陈戒笑笑,他太喜欢这种一家三口的其乐融融了。 吕国萍气中带笑地瞄了陈国刚一眼,也不言语,跟着陈戒坐到了后面。 果不其然,一家三口在陈公馆周边的房屋中介转了一圈,都没看到这所小区的出售信息…… 女人挺奇怪的,明明是吕国萍张罗着买房,可是父子二人上车瞬间,她买房的欲望就已荡然无存。现在,反倒是陈国刚对买房的事情更为上心,转了几家中介,一直都是他在问东问西。 “陈公馆的房源确实紧张,现在只有出租,没有出售,要不您留个电话,我先帮您留意着。” 连续逛了几家,得到的都是同样答复。 来到最后一家中介,才一进门,吕国萍就说:“要不咱们别买了,反正我在凡城只呆几天,就住宾馆吧。” 没等陈国刚回话,中介的工作人员便走向前来,寒暄道:“对哪儿的房源感兴趣,可以随便看看,我们这里有全凡城最全的房源,很多别处没有的,我们这儿都有。” 陈国刚问道:“陈公馆的房源还有?” “您是租用吗?” “买。” 中介一听是买,微微欠身,回道:“呦,听您口音也是咱凡城人吧?这边情况您也知道,别墅用地一直紧张,愿意出售的业主本就不多,像陈公馆这样的高端别墅区就更是惜售了。” 吕国萍插了一句:“刚才还说你这儿房源最全,这会儿又没有了。” 中介呵呵一笑,也不生气,回道:“您要租的话,房源确实有。想买的话,我这儿也有一套,不过业主的要求比较苛刻,想要预约看房,需要先做登记,您看您这边方便不?” “还要登记?”陈国刚纳闷道,“要记就记我的吧。” “好的,我这就去拿表格,您稍等一下。” 中介取来表格,陈国刚一看,眉头渐起,问道:“这哪是登记呀,简直是在查户口!” 中介再次欠身一笑,回道:“您也不用写得太详细,留个姓名、电话、身份证号就行。” 就这吕国萍也觉得繁琐,拉着陈国刚就要走,还说:“看个房还要身份证,这家业主事儿太多,这房咱们不看了。” 出售一套别墅的中介费少说也有十万,这种买卖中介自然不想错过,中介见吕国萍意见很大,只能勉为其难道:“实在不行,您留个姓名电话就好。” 陈国刚感觉这个条件也不过份,便拿起笔来准备填表,接着回道:“难得有人愿意卖。” 填好信息,中介看了一眼,接着说道:“我先通知业主,那边要是没问题,我过两天电话通知您。” “过两天?!”吕国萍有种上当的感觉,质疑道,“你这不会是为了收集用户信息哄弄我们吧?” “怎么会呢。”中介继续陪笑,“明天就是元旦,现在不确定业主什么时候有时间,等那边时间定了,我再打电话通知您,是这么个想法。” 陈戒这时插话道:“中介手上都有钥匙,既然信息都登记了,就应该带我们看房啊?” 中介皱了皱眉,显得有些为难,他说:“实话说吧,这家业主在凡城也算有头有脸,如果买家他不满意,这房他是不会卖的,钥匙我们手上也没有。” …… “陈国刚是谁,没听过啊……”马虢栋一脸疑问,吩咐下属道,“你去查查这个人的底细。” 不错,陈公馆的那套房源正是马虢栋的资产,他把房子挂出来,纯粹是想通过卖房交个“朋友”。 回到家里,陈国刚用中午准备的食材准备了一桌晚饭,吕国萍一会儿接电话,一会儿视频会议,忙得根本没时间帮忙。要不是外边鞭炮声的提醒,恐怕她连新年也快忘了。 一家团聚,新年伊始,这种节骨眼本应是最有烟火气的场合,可老陈家却依旧冷清。 吕国萍坐在客厅,正在熟悉签字当天的发言稿,陈国刚见老婆正忙,不想打扰她,便独自回房找了本书读了起来。 陈戒见状,只能回到卧室看起了股票。 元旦休息三天,1月4日是个周五,本周真正的交易日只有一天,接着便又是周末。 为了讨个好彩头,市政府特意把签约仪式安排在了周五,寓意新年开门红。 签约当天,除了政府人员和吕国萍带领的团队,凡城餐饮界的各路人士也齐聚一堂,发起人正是马虢栋。元旦三天他也没闲着,早把陈国刚的底细调查清楚,其中自然包括他的配偶。 互联网时代,哪有什么隐私可言,就算没有身份证号,光是名字和手机号码,想要查个人,也不算难事。 马虢栋没想到,陈国刚的妻子正是吕国萍,经过反复核对,这个吕国萍正是前几天大闹山水人家的正主儿,林老口中的“亲闺女”。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关系马虢栋无论如何也要攀上。得知她周五要和政府签约泡菜基地的项目,他临时起义,以山水人家总裁的名义前去捧场。 签约当天,场面声势浩大,座无虚席,马虢栋利用报社关系在《凡城晚报》封面刊载  了关于吕国萍的长篇报道,夸她是凡城人民的骄傲,先富带动后富的模范,总之通篇都是溢美之词。 前期铺垫完成,接下来就是正式碰面了。 第五十二章 一个耳光 - 束发之年 - 火峰 马虢栋原本想把会面地点约在山水人家,可惜吕国萍对那个地方印象不好,最后只能改在了马虢栋的地产公司总部。 吕国萍能干到现在这个位置,自然不傻,消息灵通得很。是谁组织当地餐饮界在签约仪式当天捧场,是谁授意在《凡城晚报》上刊载的封面文章,她全都清楚。 人家心意到了,吕国萍自然也要有个回应,商人嘛,广结善缘。 马虢栋想把气氛安排得自然一些,不想流露太多公事公办的味道,便把本次会面定调成了私人宴席。 另外,如果这次会面愉快,马虢栋得到自己想要的资源,倒也不妨做个顺水人情,把那套别墅资产让给吕国萍。 既然是私人宴席,自然要有家人陪伴,这种聚餐吕国萍在白城经常参加,倒也觉得无所谓,便打算带着陈国刚爷儿俩一起赴宴。 陈戒一听对方是马虢栋一家,起初还想拒绝,吕国萍问起缘由,他说跟马天来不太对付。说了几件事,吕国萍笑了。 “那是他不知道你是妈的儿子,信不信,这顿饭吃完,你们就啥事儿都没了,同学之间,闹点小矛盾很正常。” 陈戒信以为真,点点头答应了。 陈戒这边答应了,马天来又不乐意了,他们家刚闹完离婚,因为马母是全职太太,没有经济能力,所以法院把马天来判给了马虢栋,这次赴宴,马母并不出席,到场的是他后妈。 马天来气不顺,给马母打了一个电话诉苦,倒是后者劝他赴宴。 “你迟早要接他的班,总归是父子,关系还是别闹僵的好。” 经过马母劝说,马天来才勉为其难的参加了聚餐。 …… 席上一阵寒暄,宾主各自落座。招待贵宾,自然不能用食堂师傅,这顿饭马虢栋特意从山水人家叫的厨子,席面怎一个丰盛了得。 马天来最后到场,进门时正和陈戒对视一眼,二人谁也没理谁,落座之后,各吃各的。 马天来没想到,陈戒平时不显山露水,敢情也是个富二代。化干戈为玉帛这招他不是不会,只是因为冯诗楠这层关系,马天来不想和他走得太近。 以前家长会都是马母参加,马虢栋还是第一次见到陈国刚,加上他平时跟马天来的沟通不多,自然也不知道陈戒和马天来的同学关系. 倒是吕国萍先把窗户纸捅破,见马天来落座,跟陈戒说道:“见了同学,还不打个招呼?” 陈戒冲马天来点了点头,算是问了个好,马虢栋借题发挥,问道:“同学?来来,你跟陈戒是同学?” 见马天来点头承认,马虢栋兴头更起,笑道:“哈哈,巧了巧了,我平时也是忙,来来的家长会我还没参加过,闹了半天,犬子还是陈戒的同学。” 吕国萍笑笑,回道:“马总公事繁忙,还能把孩子教育得这么优秀,看来是娶个了贤内助呀。” 昨天聊天,陈戒顺带把马家的婚变秃噜了出来,吕国萍这话表面赞美,实为揶揄,站在女人的角度,她也不喜欢马虢栋的喜新厌旧。 马虢栋以为吕国萍不知内情,干笑两声后,赶忙招呼大家吃菜。 马天来的后妈姓蔡名妍,也不是个善茬,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吕国萍这就是挖苦,暗自白了吕国萍一眼后,她强装欢颜,殷勤道:“吃菜,吃菜。” 看着马家夫妻的窘迫模样,陈家父子忍住没笑,默默吃菜。 今天的场合,马天来本就带气而来,看见陈戒似笑非笑,气就不打一处来,蹭地站起来道:“陈戒,想笑你就笑出来,少在那里装样子!” 听了这话,陈戒不高兴了,回道:“我这不是给你留面子嘛。” “来来!坐下!”马虢栋斥责道。 “你少教训我,要不是我妈劝我,这顿饭请我我都懒得来!”他见后妈悄悄瞅着自己,补了一句,“看什么看,我说的是我妈,又不是你!总共比我没大几岁,想让我管你叫妈,下辈子吧!” “反了你了,我没你这种儿子,给我滚!”马虢栋拍着桌子破口大骂。 后妈让马天来数落得敢怒不敢言,也没心情照顾马天来的脾气,一个人坐着生闷气,吕国萍也不好在这个当口插话,毕竟事端因她而起,只好看着陈国刚,示意他化解局面。 马天来一脸怒意,正要离席,陈国刚劝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有点叛逆心理很正常,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哪知马天来当即回了一句:“用不着你装好人!” “怎么跟我爸说话呢!”陈戒瞪了一眼。 “吃软饭的男人,有啥了不起的!”马天来终于找到撒火的地方,全部的怒气都撒到了陈家父子身上。 马虢栋不想儿子搅了自己的大事,再次喝道:“还不给我滚!” 一个是自己丈夫,一个是自己儿子,哪怕骂人的是个小孩子,吕国萍也坐不住了,她把垫布一甩,一脸不快道:“我看今天先吃到这儿吧。” 马虢栋和颜安抚着吕国萍,转眼看了儿子一眼,命令道:“赶快跟你陈叔叔道歉!” 马天来冷笑一声,回道:“我长这么大,你啥时候见我跟人道过歉?” 马虢栋气得浑身发胀,扬手就要打,但这是给陈国刚一家做的样子,亲生儿子,当着外人面,他哪下得去手。 可是手已扬起,他见没人拦他,便冲蔡妍使着眼色。蔡妍心有不愿,也只能装着样子拦住了他,接着挥手示意马天来离开,又说:“你爸正在气头上,你就别气他了。” 马天来正要走,陈戒发话了,说道:“骂完人了就想走,这规矩谁教你的?” 签约仪式上马虢栋的捧场,关于工厂的大力宣传,这些吕国萍在家都聊起过,从这些行为里陈戒得出结论,马虢栋是有事相求。 人,只要心里有求,天然低人一等,马虢栋有事求吕国萍,面对马天来,陈戒自然处于居高临下的态势。这种情况,他才不会受马天来的窝囊气。 “陈戒,看你是客人,我今天是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马天来不客气道,完全不在乎吕国萍和陈国刚的反应,他现在就是想让马虢栋难堪,让他下不来台。 马虢栋一直醉心于地产事业,在他的想像里,今天这顿饭吃完,他的公司便能摆脱区域地产商的帽子,距离更高的目标也能更近一步。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亲儿子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使绊子。 蔡妍看着马天来,震惊之余,心中暗自窃喜,看来她很快就能和马虢栋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马虢栋敏锐地察觉着场上的变化,陈国刚沉默着,眉宇间看不到什么情绪,让他稍安,陈戒是个小孩子,就算有脾气,此时倒也不足为虑。 可是吕国萍那写在脸上的不快却让他提心吊胆,他不能眼看着今天的大好局面如此葬送,他不能眼睁睁等吕国萍把情绪转化成语言,那样一切都晚了。 就在吕国萍将言未言之际,马虢栋的耳光终于打在了马天来脸上,狠狠一记,打得马天来的脸火辣辣地疼。 “你给我滚!” 马天来愤恨地看着他,冷笑一声,那一刻,他看到的不是身为父亲的马虢栋,而是一个眼里只有野心的虚伪资本家。 一记耳光,并未让他觉得难堪,反倒让他释怀,马天来再未言语,他把椅子踢开,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马某教子无方,让各位见笑了。”马虢栋道了声歉,再次坐了下来。 一场闹剧下来,吕国萍再无闲聊的兴致,开门见山道:“马总,大家都是生意人,今天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吕总,实不相瞒,马某人做的是地产生意,这些年一直在凡城发展,现在公司大了,吃饭的嘴也多了,凡城的地皮越来越少,已经养活不了这么多人了,我想把市场往外面扩一扩,只是一直缺少一位引荐的贵人。” 吕国萍淡淡一笑,回道:“马总,我做的是贸易口的生意,地产这块可能使不上什么力气。” 马总给吕国萍倒了杯红酒,又说:“听说吕总跟林老关系不错?” 虽然林老管吕国萍叫亲闺女,但是马虢栋调查过,林老没有这么个女儿,唯一的女儿叫林薇曼,也已经在去年去世了。 既然不是真正的亲闺女,马虢栋也只能把他俩之间的关系定义为“不错”。 “马总消息很灵通嘛。” “马老爷子人脉广博,也是听人提起。” “老爷子都退休了,马总还是让他老人家享上几天清福吧。”吕国萍推脱道,没有林老授意,她也不敢随意替他揽差事,再说人情总有用完的时候,怎么能随意动用。 “这事只需林老替我打声招呼,只要能在省里站稳脚跟,马某必有重谢!” 吕国萍笑了笑道:“听说马总跟老爷子关系不错,这件事马总完全可以亲自去谈。” “唉……”马虢栋叹了口气,“林老爷子现在只肯在餐饮方面助我一臂之力,其它方面我是怎么都请不动的,否则,我哪好意思劳烦吕总大驾?” 第五十三章 车上插曲 - 束发之年 - 火峰 马虢栋明白,生意想要谈成,利益是第二阶段才谈的事情,他首先需要用个人魅力征服吕国萍,让她打心里想帮这个忙才行。 个人魅力是马虢栋一直注意的,否则怎么会在人到中年还能收获新欢? 只可惜,马虢栋把自己的魅力用错了地方,如果今天和他谈生意的是位男性,换老婆这种事倒也无伤大雅,可谁让他今天面对的是吕国萍呢? 北方生意人和南方生意人不同,南方人对合作伙伴的私生活没兴趣,交集仅限于商业合作。北方人不同,生性豪爽,谈生意也是交朋友,如果不喜欢这个人,生意是断难谈成的。 巧了,吕国萍既是女性,也是北方人。 一个喜新厌旧的爹,一个飞扬跋扈的儿子,她到现在都没离场已经给够了马虢栋面子,算是还他捧场的情份,至于帮忙,她实在没意愿。 至于林老,吕国萍当然知道,现在省里不少要职安排的都是他老人家的门生,只要林老愿意发声,马虢栋想拓展市场倒也不是难事。 虽然不喜欢马虢栋的为人,吕国萍也犯不上得罪,只要林老点头,她做个顺水人情倒也无妨。 思忖片刻,吕国萍回道:“这件事先让我探探老爷子的口风吧,只要他松口,事情都好办。” 马虢栋见事有眉目,立刻举杯说道:“那就多谢吕总成全了!来,为了我们愉快的合作,咱们干杯!” …… 上一辈总觉得自己了解下一辈,可在陈戒看来,下一辈看上一辈往往更加透彻。他理解马天来,换做是他,估计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今天这顿饭,表面看是马天来过于乖张,可要往深了挖,其实只是他的朴素愿望破灭后的反抗。就算下一辈看上一辈更加透彻,可是做为弱者,他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刚刚步入16岁的陈戒本就对资本家光鲜背后的不堪有所了解,这顿饭后,他的这种想法便更加强烈。 回到家后,陈戒独自回到书房,思考着自己的未来。 牛犊之所以不畏老虎,是因为无知,或者说,只看到了一件事物光鲜的一面。如果像陈戒一样,对很多事情的两面性都已了解,他就失去了追求的动力。 因为得到的同时,也伴随着牺牲。 可人总要安身立命,陈戒将来也要出身社会,这也不想做,那也不想做,他要靠什么养活自己? 陈戒看着电脑桌面上的交易软件,发现自己除了股票,好像真没什么好干的了。 打开股票软件,陈戒再次研判起了北方旅业的走势。 经过几个交易日,北方旅业的股价已经回落到了前期跳空缺口的附近,向上的跳空缺口,是多头重要的心理支撑位,如果缺口回补,这只股票很可能由突破前的盘整形态回归跌势。 一旦进入下跌通道,何时见底就只有天知道了。市场的不确定性让陈戒开始恐慌,他的潜意识不断暗示着自己这只股票可能会进入漫长的盘整了。 心里有了预判,陈戒的复盘便向这种预期倾斜,他把顶部的放量看成了主力弃庄的证据,可是这只股票题材尚未变现,仅此一个理由,还不足以让他说服自己。 这时,陈戒又打开了最近走势不错的酒类和医药个股,发现资金全都流入到了这些板块,而旅游板块最近普跌,看盘面,资金好像有撤出迹象。 中国股市是资金市,这一点从每日超高的换手率上就能看出,股价想要上涨,除了个别质地优良的个股,其它股票想要上涨,必须靠资金推动,一旦资金离场,说明该股短期内不会再有行情出现。 散户和机构不同,自己没有发动行情的能力,如果主力资金离场,资金风险就会陡然增加,陈戒担心自己受不了盘整期间的震荡,便打算浮亏卖出以求自保。只可惜今天是个周日,想要卖出得等周一。 吕国萍正和陈国刚在客厅聊天,她原计划周一返程,这时却听吴翰凡打来电话说车出了问题,要到周三才能修好,吕国萍等不到周三,只能通过火车倒飞机的方式回白城。她让吴翰凡把车修好自己回去,自己则吩咐秘书给她安排了周一的返程票。 周一清晨,吕国萍起了大早,陈国刚因为要在早盘抛股票,没能去给吕国萍送行。陈戒做的是模拟盘,觉得晚个几分钟看盘也无所谓,便主动请缨,到车站送行。 女士出行,向来都要带很多行李,吕国萍做为公司一把手,行李更是不少,化妆品自不必说,衣物,电脑,文件,满满当当地带了两个旅行箱。 车送到了4S店,吴翰凡也没事干,他本来也要给吕国萍送行,不过后者想跟儿子多呆一会儿,便没让他跟来。 母子二人在的士上闲聊着,没一会儿就到了车站。 陈戒没票,他想把吕国萍送上火车,便让母亲在进站口等着自己,独自一人跑进售票厅想买一张站台票。哪曾想,元旦新规已经彻底把站台票取消了。 售票窗口是个大姐姐,看年纪应该是刚刚上岗,她向陈戒解释道:“这也是为了旅客安全,往年出售站台票,有些盗窃份子拿着站台票能在站台里呆几天,只要有机会就下手,春运期间尤其猖獗,今年为了旅客的人身安全,很多地方的站台票都取消了。” 吕国萍见陈戒悻悻地走了出来,便问:“你刚干嘛去?” 陈戒把来龙去脉解释一遍,吕国萍笑道:“知道你要来送,妈早就跟站台打好招呼了。” 吕国萍带陈戒走向通勤专用通道,接着跟工作人员解释几句,那人就放他们母子二人过去了。 陈戒推着行李箱进了车站,问道:“妈,这样合适么?” 吕国萍不高兴了,反问道:“妈这次给老家签了这么大一个项目,让儿子送我上个火车怎么了?要不是妈托关系,你去白城别说坐票,站票你都买不到。” 陈戒被她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谁让他自己屁股也不干净呢? 虽然吕国萍是白天出行,不过秘书还是给她订了卧铺,不仅是卧铺,还是软卧,不仅是软卧,还是下铺,不仅是下铺,还是吕国萍的幸运数字9号铺位。 陈戒从小跟着陈国刚,就算吕国萍是自己的母亲,可是她的做派陈戒实难苟同。可是此刻他也说不出什么,因为他早就不知不觉被吕国萍拉下了水,不管说什么,都可能像刚才一样被母亲打脸。 进入包厢,陈戒对着铺号,发现已经有个小姑娘躺在了9号铺位上,比陈戒大不了几岁,此时的她已经脱了外套,躲在被窝里打起了游戏。 陈戒认得,那是最新款的PSP,小姑娘打着游戏不说,耳朵里还塞着耳机,陈戒顺着耳机线看去,另一端插着的是一个CD随身听。 那年头,普通家庭的孩子有个MP3就很不错了,又是PSP,又是CD随身听,看得出来,小姑娘家境不错。 不错归不错,可她毕竟躺错了地方,没等吕国萍说话,陈戒先问:“请问你是9号铺么?” 小姑娘带着耳机,根本没听见陈戒说话。 陈戒无奈,向前走近一步,又把问话重复了一遍。小姑娘隐约用余光瞅了陈戒一眼,便又把视线转回到了游戏上。 陈戒瞅着小姑娘的怠慢劲儿,便让吕国萍在隔壁铺坐下,接着直接上去摘下了小姑娘的耳机。 “你干嘛?”小姑娘游戏玩得正酣,被陈戒搅扰,自然心感不快。 “已经问你两遍了,你的票是9号铺么?” 小姑娘把车票掏出来递给陈戒,甩了一句:“我没注意,你自己看下。” 陈戒无奈看了一眼,悠悠说道:“你是7号铺。” “哦,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小姑娘没看陈戒,伸出兰花指,指着旁边的铺位,颐指气使道,“我的铺就在旁边,你们睡那边吧。” 吕国萍见陈戒不依不饶,说道:“反正也就几个小时,哪个铺都一样。” 陈戒实在看不惯她颐指气使的样子,回道:“她要是先下车,再上来别人您还不是得腾地方?干嘛不一开始就找到自己铺呢?” 小姑娘听了这话,有些不耐烦地回道:“我这外套都脱了,被子也展开了,换一下多大点事儿。” “呦,睡错铺了,你还有理了?”陈戒一句话就怼了回去。 小姑娘不是善茬,顶了一句:“不就换下铺嘛,哪儿这么多事!” 陈戒皱了皱眉:“换可以,你好好说话。” “我哪句话没好好说了?”小姑娘从小娇生惯养,按她的标准,话已经说得够客气了。 陈戒笑得诧异,反问道:“你哪句话好好说了?!” 吕国萍让两个小孩子吵得脑仁疼,看在对方是个小姑娘的份上,她也不想跟个女孩子一般见识,便道:“算了算了,换就换吧,反正几个小时就到了。” 第五十四章 心里没底 - 束发之年 - 火峰 车上人流熙熙攘攘,吵杂之中,陈戒看到一位穿着制服的乘务人员紧在车厢走廊里提醒道:“马上发车了,送亲友的赶紧下车了!” 吕国萍借机说道:“马上开车了,妈这儿没事了,你先下吧。”她见陈戒没动,补了一句,“怎么,想跟妈回白城啦?” 陈戒这才悻悻离开。 回到家里,时间不到10点,陈戒要看行情,赶快打开电脑。 陈国刚给他定的规矩只关注每次交易的输赢,并不关心资金的整体盈亏,陈戒感觉北方旅业短线没有行情,便打算认赔离场。 打开软件,果然不出所料,这只股票还在下跌,陈戒割肉前本想再跟陈国刚商量一下,可一想老爸今天卖股票,需要专心盯盘,便没去打扰。 中午收盘后,爷俩正在吃饭,陈戒说道:“我把北方旅业抛了。” “抛了干嘛?” “感觉短线没行情,天天盯着太消耗精力,不如找些看涨的个股。” 陈国刚笑了笑,回道:“话别说死,往后看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开盘,北方旅业直接高开,没几分钟就把股价打到了涨停板,如果明天继续上涨,按陈戒的买入价,就扭亏为盈了。 可是谁让陈戒早早就把股票抛了呢? 想当初,陈戒感觉这只股票要涨,所以直接半仓杀入,结果买了就跌。昨天,他感觉这只股票没希望了,结果抛了就涨。 之前复盘,陈戒能把每只股票的涨跌说得头头是道,现在实盘了,反倒不会做了。 中午收盘,陈戒来到厨房帮忙,一边心不在焉地热着水,一边问道:“爸,我咋感觉自己不会做股票了。” 陈国刚切着菜,问道:“何出此言?” “复盘的时候我感觉思路挺清晰的,可是一到实盘人就晕了。” “当然不一样,复盘看的是历史走势,行情全都走出来了,实盘可没未来走势让你看,心里没着没落的很正常。” 哪知陈戒把这个问题上升到了哲学问题,说道:“爱因斯坦不是说过去、现在、未来同时存在么?未来也许已经发生了也说不定。” “就算这句话是对的,但你又看不见未来,讨论这些没意义,倒不如说说怎么克服你面对不确性时的恐惧有意义。” “那应该怎么克服呢?” “之前跟你说过,等你把学到的技术熟练运用变成习惯后,就要开始逐渐忘掉这些,感受直觉。如果能够赚钱,就吃这碗饭,赚不到,就换别的饭吃,别跟老天爷做对。” 陈国刚菜已切好,但话没说完,他担心炝锅声音太大,没有开火,又说:“不过这次交易你有需要总结的地方,先说说你为什么急着要卖。” “昨天的下跌在技术上已经破位了。如果我是做短线,就应该急时止损,这是您说的。” 听见陈戒把锅甩给自己,陈国刚哼了一声,又问:“那你之前为什么看好这只股票?” “因为基本面有利好,技术形态也有蓄势的样子。” “有蓄势的样子又不代表一定会启动行情,主力机构怎么可能按你的心意做盘?这只股票没有短线启动的信号,你为什么要追进去?” “因为有利好,怕踏空。”陈戒就是希望陈国刚帮自己把整个操作思路抽丝剥茧,所以有一说一。 “说到底,你的买入策略是按中长线的操作思路制定的,可是卖出策略又是按做短线的思路制定,这不是前后矛盾嘛,这难道也是我教你的?!” 经过陈国刚点拨,陈戒这才明白操作里存在的问题。 陈戒犹疑道:“那我明天再买回来?” 陈国刚在市场里摸爬滚打十几年,深知节奏的重要,一旦在错误的时间卖出,操作的节奏已经乱了,在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环境里,如果心态出现起伏,就会直接影响持股的决心。 可他知道不代表陈戒知道,陈国刚希望儿子能在模拟盘阶段先把这些心理状态全部经历一遍,将来实盘才能避免这些低级错误,便说:“你可以试试。” 陈戒打定主意次日买回,可是周二一开盘,北方旅业就大幅高开,已经超过了他之前的买入成本价。 看着要用超过之前成本价的价格将股票买回,陈戒心里不是滋味,他想等股价稍微回落再买,可惜市场根本不给他机会,北方旅业借着大盘上涨,不出五分钟就冲到了涨停板。 陈戒眼看将要封板,赶快以涨停板的价格报单,在最后一刻杀了进去,可是股票却并未按他预期涨停,而是调头向下,直到收盘也没封停。 被市场来回耍了两次,陈戒的心态彻底乱了,他这才发现原来股票这碗饭并不好吃。 吃晚饭时,陈国刚见他闷闷不乐,关心道:“怎么,股票做的不顺利?” 陈戒不想聊股票,岔开话题道:“爸,古书里不是说‘食不言寝不语’嘛,为啥咱俩总在吃饭的时候聊天?” 陈国刚见他不想谈股票,索性借坡下驴,回道:“既然聊起这个,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为啥咱们提倡喝粥,西方人提倡牛奶鸡蛋呢?” 陈戒懒洋洋地回了一句:“喝粥养人呗。” “养人这个说法太笼统,你倒说说看,所谓的‘养人’养的究竟是什么?” “养人就是养生吧?” “养生两个字还是笼统。” “养生就是保养身体嘛,意思挺明白的呀。” “照你这个说法,牛奶鸡蛋营养更全面,要说对身体有好处,那应该喝牛奶吃鸡蛋呀? “那您倒说说看,啥叫养生?” 陈国刚回道: “所谓养生,其实是养心,爸一直都说,心情一好,百病全消。而古人所谓的心情好,指的并不是高兴,而是喜悲俱舍的状态,也就是不起心不动念,类似于放空的状态。” “不过想要达到这种状态,需要的条件很多,社会大环境,风土人情,饮食习惯,都有关系。古时候生活节奏慢,人的生活压力小,人也相对单纯,人的身体消耗主要都是体力劳动。” “不像现在复杂的社会结构和繁重的脑力劳动,古时候的情况,对能量消耗的要求小,喝粥的能量摄入正正好。有句话叫吃饱了撑得没事干,一个吃的太饱,能量供给过剩,其实不是好事。” “能量一多,人就有更多精力胡思乱想,想法一多,念头就多,念头里无外乎尔虞我诈,爱恨情仇,天天想这些,人的心很难安逸。” “可是现代不同,压力本身就大,人的思想也复杂,每天需要大量的能量进行思考,脑子里全是勾心斗角,喝粥提供的营养已经很难满足消耗了。” “生活方式变了,咱们这个时代已经不具备养生的大环境了。别看现代人天天吃好喝好,可是心里一点不踏实,要说有福,还是古人有福气。” “西方人营养是好,别看人高马大的,都是吓唬人的。他们的优越感是建立在剥削的基础上,有一天别人不让他剥削了,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咱们老祖宗不一样,幸福感是养心养出来的,不假外物。” “正因为时代不同,现代的生活压力大,生活节奏也快,大家都在拼了命的往前跑,没人会给你‘食不言寝不语’的机会了,你这个年纪谈养生,很快就会被人甩到后面。” 虽然聊的是闲篇,可是陈戒的心情并未放松多少,不过他已不再回避股票的问题,说道:“爸,我有点不想炒股了。” 陈国刚一惊,问道:“少爷,这话不像你的作风呀,这才学了多久,就打退堂鼓啦?” 陈戒皱着眉,嘟囔道:“以前挺有信心的,可是实盘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股票了。” 陈国刚安慰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现在做的是模拟盘,有些平时注意不到的问题,提前暴露是好事。说说吧,今天又遇上啥情况了。” 陈戒把今天的情况一说,陈国刚笑笑,回道: “正常,都是这么过来的,其实爸并不赞同你今天追进去,昨天的卖出已经打乱了你的节奏,这个市场,节奏很重要,你买入的那一刻,就得提前想好卖出的时机。” “等这只股票做完,我建议你先空仓几天,只盯盘,不操作,把心态调整回来再说。或者干脆也别看盘了,把最近一段时间的交易总结一下。等心静了,会有一个提升的。” 人这一辈子,有很多关键时刻,就像股票的关键点位一样。突破前的临门一脚,如果多头力量大,也就过去,如果空头力量大,就得回档等待下一个时机。 今天也是陈戒的一次关键时刻,如果不是陈国刚的这番话,他的股票之路很可能就到此夭折了,毕竟陈戒刚刚16岁,心智虽有却算不上强大,此时有个信得过的人给他打气,也是他命里的造化。 第五十五章 我想创业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对股票的第一次尝试并不顺利,他急着想要让自己放空一次,便在周三北方旅业冲高的时候,保本离场了。 陈戒知道自己遇到了瓶颈,所谓欲速则不达,他现在不想和市场硬刚,只想休息几天。 空仓阶段,陈戒把之前欠下的寒假作业补了起来,作业完成后,他想挑几本漫画看看,可是书柜里的漫画因为翻了太多遍,陈戒已经没了兴趣。 正不知道做些什么,高格立的电话到了。 “你小子可以啊!这么多天也不知道给我来个电话。”高格立语带不满地谴责道。 “难得有机会参加一次科技冬令营,我哪敢扰了您老的雅兴。”陈戒打了句哈哈。 “少来这套。现在在家吗?” “怎么,你回来了?” “嗯,冬令营结束了,昨晚刚到家。下午有事吗,一块儿出去逛逛。” “行啊。”陈戒正愁没事做,“几点,哪儿见?” “下午2点,楼下集合。” …… 到了时间,高格立来到楼下,却并未看到陈戒的身影,他见不远处围着一群人,便走上前去想要看个究竟。 凑到跟前,高格立瞧见正在外围观望的陈戒,便问:“咋了这是,怎么连警车都出动了?” “3楼招贼了。” 高格立算算时间,回道:“下个月就春节了,贼也得过年呐……” 这时,旁边不少大爷大妈正在质问物业人员。 “你们这安防怎么做的?” “这还能让我们过个舒心年不?” “你们这物业光收费不办事儿啊!” 陈戒对这些老生常谈没兴趣,倒是人群外面两个人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过年的跑来偷东西,难怪这些大爷大妈这么生气。”说话的是位面色稚嫩的小年轻,看上去刚参加工作不久。 “你懂啥!”回话的是个光头圆脸,面色红润,穿着黑色真皮大衣的中年男人。 陈戒觉得这个光头行迹可疑,见他把小年轻拉出人群,便悄悄跟在了后面。 高格立看戏看得正过瘾,见陈戒要走,忙问:“你干嘛去?” 陈戒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高格立跟上,后者也没多问,好奇跟了上去。 离开人群,就听光头跟小年轻说道:“你不懂,干咱们这行,有贼才有生意做。越是年关招贼,咱们的生意才越好做。” 这话小年轻怎么听怎么觉着别扭,回道:“大哥,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我怎么觉得你是帮贼说话呢?” “话糙理不糙,要是这世上没了贼,别说咱们,警察都得喝西北风!不该你操心的少操心,这个月的业绩不想要啦?” 小年轻总觉得光头说话别扭,却也无从反驳,只得点了点头。 别说小年轻,就连陈戒也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倒是高格立,听了光头的话,一脸深恶痛绝,凑在陈戒耳边悄声道:“资本家的狗屁逻辑!” “我倒觉得这话有些道理。”陈戒回道。 高格立瞥了一眼说:“道理?歪理还差不多!” “你忘啦,武侠片里有人在山林中误食毒草,旁边的人经常会说‘七步之内必有解药’。解药毒药,警察小偷,公母雌雄,其实都是一回事,伴生的关系。他们既相互制衡,也相互需要,想想老祖宗那个太极图,你就都明白了。” “就算是这个道理,那个光头也不能这么说话吧?” “我倒觉得这个人挺实在的。有些人嘴上不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想想你老爸的公司,上线个系统就能把整个学校闹得鸡飞狗跳。” 一听陈戒提起自己老爸,高格立立马转移话题:“还是别提他了,那你倒是猜猜这俩人是做什么生意的?” “估计就是做安防器材的吧,不过看他们穿着算不上正规,卖的东西应该也上不了什么档次,我看充其量就是卖些防盗窗吧。” 这时就听前面的小年轻问道:“哥,咱们现在去哪?” 光头回道:“还能去哪,物业办公室呗!” 二位进了办公室,先给前台递上名片,接着自报家门,听着对话,没想到还真被陈戒料中,光头和小年轻确实是卖防盗窗的。 高格立听见他们的对话,冲陈戒说了一句:“你咋不算命去?” 出了物业办公室,陈戒问道:“今天找我啥事儿?” “知道啥叫有事没事常联系不?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陈戒紧了紧衣服道:“大冷天的,没事咱还是回家呆着吧。” 高格立急忙挽留,说道:“真不识逗,找你当然有事。” “啥事儿?” “你看,这一到假期,你在家里炒股,冯诗楠去省里过年,我倒成了闲人一个,当然也想找点事干。” “你不是刚从冬令营回来嘛,又闲不住了?那么多代码不写啦?” 高格立回道:“代码是写不完哒,人不能光低头码字,不抬头看路,你说是吧?” 陈戒呵呵一笑,没想到高格立平时多有幼稚之举,确也偶尔能够说出成人之言,他问:“那你打算干啥?” 高格立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我从冬令营回来好几天了,这几天我没闲着,一直在看门面房,西街那边有家学习用品店要转让,里面装修都是现成的,租金也不贵。” “西街?”陈戒一愣,“那边是老小区,旁边除了小学、幼儿园也没什么特别的。” 高格立笑笑,回道:“知道现在什么钱最好赚吗?小孩子的钱最好赚。” 陈戒一脸困惑道:“不是吧,你是想开补习班吗?” 高格立摇头道:“我一个高中生,到哪去找师资……” “那你是想卖学习用品吗?那边一条街四五家这样的店,竞争很激烈的。” “赚小孩子的钱,不一定就要卖学习用品。” “那我猜不到了。” “现在的小孩子去了学校要学习,到了假期要补习,过得都辛苦,心里越苦越需要安慰。你看家家户户越来越多的宠物,就是因为毛茸茸的动物能够疗愈人心。” “啊?你是要开宠物店吗?” “那个投资太大,我没那么多闲钱,你知道柯尔鸭吗?” 第五十六章 创业计划 - 束发之年 - 火峰 “嗯,毛比一般鸭子柔软,全身雪白。”陈戒转念一想,“不过柯尔鸭也不便宜,一只最少也要上千了吧?” “上千?好的鸭子都炒到上万了!不过这次冬令营我认识一朋友,他们家开养殖场的,说只要我需要,可以便宜点卖我。” “有多便宜?” “两千块三只,虽然不是顶级品种,不过小孩子区分不出来。” 陈戒点点头,接着掰开手指算道:“鸭子,店面租金、装修,再加店员,日常开销,这个前期投入可不小。另外,假期你还有精力,开学以后你有时间看店吗?” 高格立嘿嘿一笑,回道:“我只租了两个月。” “俩月?房东干吗?门面房最少也是一年起租吧?” 高格立把头一抬,开始炫耀自己的好运气,他说:“我找的是文具店老板,他是二房东。那家文具店还有两个月到期,因为正好赶上假期没生意,老板才想提前转让,给我的价格也算亲民,想当于半买半送。” “可是只干两个月,就算生意再好,也不容易回本吧?” 高格立眉头一皱,略显尴尬道:“我手上的资金只够支撑两个月的开销……” 陈戒惊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压岁钱,参赛奖金,之前办的跳骚市场,还有写代码赚的外块,这些年小打小闹倒也赚了些钱。只不过担心家里应急,一直不敢花。现在我爸熬出头了,家里宽裕了,我也就敢拿出来做点事了。” “可是万一生意不错,你到哪找钱支撑后续经营呢?” 高格立撇着嘴道:“所以我才找你呀!你学了这么长时间股票,按说也赚到钱了吧?”接着他又补了一句,“另外,把‘万一’两个字去掉,晦气。” 说起股票,陈戒一脸愁云,悻悻道:“我爸不让我动资金,现在只让我用虚拟资金做,到哪赚钱去……” “总不能让你一辈子都用虚拟资金吧?” 接着,陈戒就把陈国刚给他定的交易规则说了一遍。 “这不结了,你赶快用虚拟资金赚到钱,叔叔不就让你实盘操作了。” 陈戒眉头微皱道:“里面的事情有点复杂,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的。” “股票这东西我也不感兴趣,细节上的事说了我也不懂,你就给句痛快话,要不要一起干?” 这事陈戒当然感兴趣,当即回道:“听上去倒还有些意思,可是资金的事我现在没法答应你。” “那是以后的事,如果咱们的生意真能做起来,两个月以后你别说没钱就行。” “先别‘咱们’,想让我入伙,总得让我考察一下吧?” 高格立眯眼一笑:“你以为我今天叫你干嘛?” “那还说啥,西街离这儿不远,咱们这就动身!” 两人路上走着,陈戒突然问道:“哎,你不是最不喜欢资本家吗?怎么也做起生意了?” “我是不喜欢那些只顾赚钱不顾别人死活的资本家,咱俩现在干的是给社会送温暖的事,性质不一样。” …… 到了高格立提到的文具店,陈戒先是看了眼店面的位置,店门朝西,正对马路,马路对面是家属区,右手边就是一所小学。 “位置倒还可以,不过撸鸭子这事儿真的靠谱么?” 高格立笑笑,接着分析起来,他说:“你不知道,现在的孩子淘得很,男孩儿女孩儿都淘,只要有个地方能让小孩子消停会儿,家长巴不得把孩子送过来。” 高格立接着说道:“只要假期做好宣传工作,发展一批初始用户,到了开学,小孩子们口口相传,到时候就应了那句‘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了。知道别的小孩子去过,没去过的孩子肯定争着抢着要去,这顾客也就发展起来了。” 陈戒听出话里的逻辑漏洞,提醒道:“那得是去过的孩子说好话才行,如果去了觉得不好,口碑是无法形成的。” “这就得利用老百姓的从众心理,只要咱们的服务没有大的纰漏,有些带头的人说好,其他人也会跟着说好。” “到哪去找这些带头的人呢?” “网上多的是。” “你要找水军吗?成规模的水军可不便宜。”陈戒并不喜欢这种营销方式,可现在到处都这样,他也就见怪不怪了。 高格立一记眼刀过去,回道:“你也太小瞧我的专业水平了,码农想刷评论,用得着请水军?只要让我连上互联网,不是我吹牛,孙悟空那500个徒子徒孙我分分钟变出来。线上宣传这块交给我就好。” 文具店没开门,陈戒只能通过玻璃门观瞧,里面的装修稍显陈旧,倒也中规中矩。 他一边观瞧一边问道:“开个鸭店需要的设施多么?” “什么鸭店,那叫柯尔鸭体验店!”高格立纠正完毕,又说,“开这个店就是因为需要的设施不多,几张桌子,几把椅子,几只笼子,最多再铺一块防尘地毯,咱们就可以开业了。” “需要我做什么?” 高格立考虑片刻,说道:“也就是发发传单,跑跑执照,看看店面这些。” 看店陈戒倒不反感,毕竟看店的功夫可以看看书,可是发传单跑执照他实在没兴趣,于是试探道:“跑腿的事就不能再找个人么?” 高格立一脸正色道:“创业初期,得找信得过的人合作,我想来想去只有你一个。另外,咱们还是学生,华强一中的风气你也知道,大家假期都去补习了,没时间。想干,只能找你这样成绩好到不需要补习的人才行。” 高格立的分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堵的陈戒实难拒绝。 高格立见他面露难色,嘿嘿一笑,接着说道:“放心吧,这腿不会让你一个人跑的,我已经找了个人陪你了……” “谁呀?” “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兄弟我当然找的是女生了,不过你在班里朋友不多,你自己想想,还能有谁?” 此话一出,陈戒的脑海立马蹦出一个身影,接着忐忑问道:“不会是冯诗楠吧?” 第五十七章 你是同伙 - 束发之年 - 火峰 “哈哈!”高格立笑了起来,“看来我没找错人。” 陈戒觉得纳闷,心说以冯诗楠的脾气,怎么会轻易被高格立说动? 他说:“你最近口才渐长啊!你是怎么劝的,能让冯诗楠替你发传单……” “‘替’字用的不好,咱们都是创业者,都是这家店的主人,为了店里生意,跑跑腿是应该的,怎么能叫替我发传单呢?要不传单我来发,你俩把线上宣传的事情搞定也行!” 这时,又见高格立一脸坏笑,说道:“当然,人家冯诗楠怎么也是高干  子弟,肯定看不上咱这小打小闹,还好我最后把你搬了出来,她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想起冯诗楠,陈戒就头疼,便道:“既然人家不愿意,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就见高格立突然严肃起来,说道:“开门做生意,我看重的是她的背景。我倒并不指望她做些什么,哪怕她什么也不干,只要有个答应,咱这店就不至于惹上是非。” 陈戒打量着高格立,咂摸道:“没想到你心还挺细。” “那是!”高格立一脸得意。 “可冯诗楠去了省里,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吧?” 高格立正要回答,就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把电动车停在了店门口。 “老板,你今天咋过来了?” 来人正是文具店老板,见到高格立也不见外,直接说道:“不好意思小伙子,这家店我租给别人了。” “啊?”高格立一脸诧异,“可是咱们都说好了。” “对方出的租金更高,今天就能付款。虽然叔叔没拿你当孩子看,可这签合同总得家长出面,咱们聊了几次,也没见你家长跟着,你也没给我个准日期,叔叔还等钱回家过年,咱们相互理解。” “两个月的租期还签啥合同,我今天带同学过来看门面,定了我就直接付钱了。” 老板笑笑,回道:“你这社会经验还是太浅,别说两个月,半个月也得签合同。” 铺面是高格立逛了将近一个星期好不容易找到的,怎么能够轻易放弃,便问:“他们房租能给多少?我照付!” 老板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回道:“一个月5000。” 老板说完,也不理会高格立,自顾自地弯腰开锁。倒是高格立有些犯难,5000一个月是市场价,他之前也是靠软磨硬泡,才把房租压到了3000一个月,跑遍全市,这个位置都不会有这么便宜的价格了。 这事高格立也是瞒着家里在弄,现在一下拿出一万,他也没有这么多闲钱。可是好不容易遇上这么合适的机会,高格立不能眼见着之前的辛苦付之东流,只能和陈戒守在店外,等待时机。 陈戒也看出高格立不想放弃,因此陪他一起在店外守着。 老板进店之后,简单收拾片刻,便有一辆福特开了过来,首先下车的是个胖子,看上去年纪也不算大,20左右,别看只差四岁,可人家已经达到法定成年的标准。 高格立正在郁闷,看到下来的第二个人,直接变成了气愤。 “怎么哪都有他!” 陈戒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马天来。 马天来以前就不爱在家呆着,现在家里多了个后妈,就更是天天不着家,那个胖子的父亲是马虢栋生意上的朋友,平时就和马天来走得挺近,到了假期,两个人的联系便更加频繁了起来。 别看胖子身上肉多,做起事来却一点不肉,前两天刚跟马天来提起想盘个店做烧烤,就立刻行动了起来,他也不是为了赚钱,纯粹是为朋友聚会找个场子。 “你们俩在这儿干嘛?”马天来疑惑道,“又缺文具了?” 接着他看了眼陈戒,调侃道:“上次见你笔袋还有好多笔呢,这么快就用完了?” 没等陈戒说话,高格立先回敬道:“马天来,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马天来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威胁道:“你丫还敢顶嘴,之前的事儿还没找你算帐呢!上次我是给冯诗楠面子,今天你嘴里最好干净点,不然挨了打都不知道找谁哭去!” 胖子正和老板交谈,听见门外吵了起来,问道:“天来,你们认识?” “算是吧……” “那你们先聊着,我跟老板谈点事。” 马天来见胖子转身回去,又说:“没事赶紧走,别耽误我们办正事。” 高格立的双脚就像扎了根一样纹丝未动,回道:“这店是我先跟老板谈下来的,要走也是你们先走!” 马天来乐了,说道:“小孩子别跟着瞎掺和,赶紧回家复习吧!将来高考考的漂亮点,兴许我看你顺眼还能把你招进公司用用。” 陈戒见高格立气得语塞,把话接了过来,专挑马天来的伤口撒盐,他说:“你老爸连自家后院都料理不好,就这管理水平,估计没等公司交你手里就得黄!” 马天来双目圆瞪道:“MD,你有种就再说一遍!” 这话高格立听着解气,正要帮腔,就见里面的胖子已经掏出了银行卡,转账一旦完成,那他之前的调研考察就全泡汤了。 他顾不上耍嘴皮,赶快跑了进去,阻止道:“老板,你的店是我先租的,怎么能租给他呢?” 眼看到手的钱怎能轻易飞了,老板也不含糊,回道:“谁先交钱算谁的!” 胖子之前就听出高格立和马天来不对付,便借着自己人高马大故意将高格立推开,嘴里说道:“大人谈正事,小孩子别跟瞎掺和!” 陈戒听到店里争吵,心中暗暗着急,正在这时,一辆白色轿车正好从十字路口开了过来,那车陈戒看着眼熟,再一瞧车牌号,这不正是高格立他爸的车吗? 陈戒也不理会马天来的激将,径直朝车跑了过去,好在车速不快,高致勋见有人拦车,赶忙踩下刹车。 见是陈戒,高致勋问:“出什么事了。” 陈戒没功夫描眉瞪眼,直接挤出一句:“叔你赶紧过来看看,高格立让人欺负了!” 一听儿子受了欺负,高致勋的大脑完全无需思考,手刹、解安全带、开车门全部下意识一气呵成。 “你在车里等我一下。”高致勋向车里的人交待一句,便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 陈戒听到车里有人,便忍不住朝里面瞄了一眼。是个女的,但却不是高格立的母亲,何树萍。 陈戒不知道高致勋和这个陌生女子的关系,但他知道,在里面的来龙去脉没搞清楚前,这件事一定不能告诉高格立。 高致勋走得着急,陈戒小跑两步追了上去,指着那家文具店道:“人就在里面。” 高致勋撩帘进去时,高格立险些跟那个胖子打了起来,还好有老板在旁劝架才不致于动手。 “怎么回事?”高致勋一脸阴郁道。 陈戒则跟老板补了一句:“你不是一直说没见到家长吗,现在家长到了。” 胖子有恃无恐,回道:“抽空多管管你家孩子,没事瞎凑什么热闹。” 高致勋也不客气,直接甩回一句:“怎么管教孩子是我的事,用不着你废话!” 高致勋接着把脸一转,看着高格立道:“怎么回事?” “这家店是我先租下来的,这个胖子插行!” 高致勋眉头微皱,问道:“你不回家复习,租店干什么?” 陈戒知道,这个话头一旦发散起来,最后闹笑话的很可能是高格立,于是插话道:“叔,这个事我们回头跟您慢慢解释,租金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但是这两个人捷足先登,还不讲规矩,刚才差点把高格立打了!” 陈戒说完话,紧接着扫了马天来和胖子一眼。 自从高致勋变成公司合伙人,说起话来也开始要派有派,要范儿有范儿:“有我在这儿,我看谁敢动他!” 胖子好像并不吃这套,笑了几声回道:“只要他别碍事,这里没人打他。” 高格立的创业计划一直对家里保密,所以高致勋还蒙在鼓里。后者听到租店,本意并不支持,他本想等事情平息就带高格立回家,哪知胖子接着又补了一句。 “虽然你年龄比我大,可要真打起来,你也不一定打得过我。” 这话着实把高致勋气得不善,之所以生气,是因为这胖子可能说了句实话。 高致勋是脑力劳动者,常年伏案从事设计工作,论体格确实不像胖子的对手。 可是自己儿子让人欺负,他是亲眼所见的,而这胖子见他到来,不仅没有收敛之意,言辞之中反倒多带讥讽,高致勋哪肯善罢甘休。 高致勋不想动手,可是嘴上也不能吃亏,他指着胖子道:“要我看,缺管教的人是你,回去让你老子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尊老爱幼。做人,别光长肉不长脑子!” 他知道胖子肯定还要回嘴,干脆没给他机会,扭脸看了眼老板,说道:“这铺面既然是我们首先提出来要租,自然还是要租给我们的。” 高致勋原本无意租房,可是眼下形势如此,逼得他不得不租,他现在唯一指望的就是高格立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同时,房租不要太贵。 第五十八章 半斤八两 - 束发之年 - 火峰 老板倒也会见风使舵,说道:“只要你们今天把钱交齐,这房我还给你们留着。” “多少钱?” 老板看了高格立一眼,回道:“你儿子租了两个月,一个月租金五千,两个月总共一万。” 老板给的是市场价,和高致勋的预期差不多,而且这种情况他没办法当着胖子的面砍价,于是应承了下来。 倒是高格立不乐意了,反驳道:“老板,你这要价太高了,之前谈好的价格可不是这个。” 老板笑笑,解释道:“现在给你的价格是市场价,你也不吃亏。” 老板提价倒也在高格立预料之中,毕竟之前是独标,现在是竞标,价高者得嘛!只不过平白无故多出了4000块的成本,高格立心里总是不是滋味,只能白了马天来和胖子一眼,接着腹诽了一句:4000,这得撸多少只鸭子才能回本啊…… 哪知胖子回瞥高格立一眼,冷笑道:“5000就嫌贵?这家底就别出来做生意了,老板,我给你6000一个月,这门面你还是租给我!” 其实胖子只是为了找个聚会的场子,店面选在哪里他也不在意,可他瞧出来,高格立是真心想租,因此有意抬价,想让高氏父子丢丢丑。 好在老板是个懂分寸的人,做文具生意的,骨子里大都通情达理,他说:“我已经给人家报了价格,不好再抬价了。我也就当两个月的二房东,后面的事你们找房东去谈,我就凑个回家过年的钱。” 一听老板不再加价,高格立的心总算落地,欢喜之情溢于言表,高致勋箭在弦上,只能掏出银行卡,痛快地把帐结了。 租店的事原本有惊无险,可是临走时马天来的一句话又让事情徒增变数,他说:“店是租下了,可是能不能开起来还得两说。” 高格立本想回嘴,可是马天来已经上了车,离开了…… “你的事咱们回家再说。”高致勋看了儿子一眼,“我还有事,你和陈戒自己回去吧。” 陈戒看着高致勋离去的背影,不知他是真的有事,还是车里的人不能让高格立知道。 …… 回去的路上,陈戒对马天来临走时的那句话表达了担忧,他担心小店开张后,后者会带人找麻烦。 倒是高格立并不担心,说道:“这种情况我之前考虑过,所以才让冯诗楠入伙的。以她的背影,咱们这个店不会有事的。” 陈戒琢磨着,宣传的事有高格立负责,安全的事有冯诗楠负责,现在看来,他还真得在运营资金上下些功夫了。 对陈戒而言,目前唯一获取资金的渠道只有股票,虽然他也在学生刊物上发表过文章,赚过些稿费,可那都是小钱,对于店面运作而言只是杯水车薪。 看来股票的事真的要上些心了…… 想到这里,陈戒的心情逐渐沉重起来。 股票陈戒已经学了一个学期,他早就厉兵秣马等着这个寒假大显身手,哪知道刚一上手就栽了跟头。对于自己的真实水平,他现在也没底。 陈戒的心情沉重,高格立也好不到哪去。后者跟父亲把假期创业的想法和盘托出,哪知高致勋全无支持之意。 “那家店我会再找人转租出去,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其它的事情都不要想!” 高格立本想请母亲出来说合,哪知何树萍坚定站在高致勋一边,又把高格立数落了一通。 “郁闷……” 挨完父母数落的高格立一晚上都没睡好,从来沾枕头就着的他竟然也有失眠的时候。 第二天一大早,父母刚一出门,高格立就把陈戒约了出去…… “如果只是单纯积累社会阅历,找个人打理店面倒也不会太耽误学习,如果你真指望开店赚钱,我看你还是慎重考虑的好。”陈戒听完高格立的抱怨,建议道。 “我啥时候干过赔本买卖,开店当然是为了赚钱啦!” “经营店面很耗精力的,想要赚钱,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的,而且还一定能成。”陈戒指着街边的店铺说,“你看这一排店面,去年最少换了四五家,都是经营不善的,现在实体店很难的。” “这些我早就分析过啦,你看倒掉的那些店,不是卖服装的就是开超市的,这些东西现在网上都能买,价格还便宜,实体店当然干不过网店了。” 高格立接着说道:“可是咱们这个店不一样,只能线下体验,跟网店不存在竞争关系,加上位置靠近学校,还面对马路,马路对面就是家属区,全是咱们的目标客户。” 陈戒接着问道:“店开起来以后呢?你难道要学校店里两头跑吗?体验生活还行,要是你太执着在赚钱上,万一赚不到,天天纠结着很容易影响情绪,心不定,对学习还是有影响的。” “你今天咋回事,怎么总是给我泼冷水?!”高格立站起身来,眉头微皱道,“你学股票我都没说什么,我开个店你咋这么大意见!” 没说什么?陈戒想起造粪机那个比喻,苦笑几声道:“股票和实体店还是有区别的,我这个前期基本不需要投入,只是单纯学习,看到效果后可以逐步加码。” “可是你这个呢?”陈戒抬头看着他,“想开店,刚开始就需要大量投入。干不成,钱就打水漂了。干成了,你的精力也会受到很大牵扯,我觉得你爸说的有道理,还是要慎重考虑的。” “嘿嘿!”高格立被陈戒气乐了,“你还好意思说我?咱俩半斤八两。” “唉……”陈戒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呐,股票、实体店,都不是那么好做哒。” “呦,啥意思,碰到钉子啦?”高格立坏笑一声道,“来,跟兄弟我说说,让我也乐呵乐呵。” 陈戒瞥了一眼,无奈叹着气,接着便把这段时间自己操作股票的种种不顺说了一遍,高格立笑道:“早就跟你说过这玩意儿不靠谱,实在不行,资金的事不用你想办法了,省得你为难。” 陈戒一愣,问道:“什么忙都帮不上,那我还跟你合伙个啥?” 高格立先是低头思索一会儿,接着笑起来道:“老话说,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的帮个人场,资金的事情帮不上忙,干脆帮我看店吧,正好你这人喜静,店里没人的时候你还能看会儿书。” 陈戒摆摆手,回道:“你还是别指望我在店里看书的好,那样只能说明店里生意清淡。我才刚开始实盘,难免有点磕磕绊绊,后面总会顺起来的,资金的事情还是我来想办法吧。” “那是最好。”高格立顿了顿,又说,“可总还是要有人看店的……” “雇个人不就好了?” 高格立一脸愁容道:“咱这本就是小本买卖,昨天房租又多掏了4000,现在人力成本本来就大,再多雇一个人,想要回本就更难了。” 一想到4000额外支出的罪魁祸首,高格立一脸不快:“要不是马天来给咱们使绊子,我也用不着这么头疼了。” 陈戒开解道:“其实他也不是有意的,误打误撞罢了。” 高格立白了陈戒一眼道:“都啥时候了,你还替他说话!” 陈戒苦笑一声,调侃道:“孽缘呀……”他转念一想,又说,“其实他的出现也不一定是坏事,虽然多掏了4000,但这钱是你爸出的,这么看来,你原本交房租的钱就省下来了。” “省啥呀!”高格立哭丧着脸道,“店面我爸不让我接手,现在要把房子转租,挂牌价6000一个月,我要接回来得花一万二,比我原来6000的预算足足翻了一倍!” “你也太执着了。”陈戒呵呵一笑,又问,“接盘的事肯定不能咱俩出面,你打算让谁出马呢?” 高格立得意一笑,说道:“这事儿我昨晚一直在想,还真让我想起个人来。” “谁呀?” “赵雅慧你觉得如何?” “她?”陈戒摆摆手道,“她跟咱们一样,也就是个高中生。” “穿上校服是高中生,穿上大人衣服不就是成年人了?” 陈戒摇摇头道:“就算衣服穿成大人的,可脸上的稚气总是盖不掉的。” “那找谁?”高格立灵光一闪,“冯诗楠咋样?这位姐应该看不出稚气了吧?” 陈戒耸了耸肩道:“可她还是个未成年,签合同的时候总要看下身份证吧?一看不就露馅儿了?” “要不我跟我爸说说,转租的时候给钱就行,别签合同了。” “千万别跟你爸聊,这事一聊明摆着就有鬼。” “烦了烦了,那你倒出个主意,咱们找谁?”高格立没了耐性。 “海子叔啊,你咋把他忘了!”陈戒提醒道。 “嘿!”高格立拍着手,“我咋把他忘了。那这事可就拜托你啦!” “海子叔的性格我知道,应该没问题。” …… …… “你们这帮小家伙天天不好好学习,竟搞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鸭子有啥好撸的……”蒋达海接到电话,一脸不耐烦。 “这不假期没事干嘛……”陈戒嘿嘿乐着。 第五十九章 怎么是她? - 束发之年 - 火峰 “没事干?别人家上高中的孩子假期都在补课,你跟我说没事干?你的学习叔不担心,但叔也得提醒你,别耽误人家孩子的前程,你看叔这辈子坎坎坷坷的,还不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嘛!” “嗯……”陈戒沉吟片刻,“叔,那个啥,高格立的学习目前也不处于让人担心的水平。” “开店的事他家里人知道吗?” “知道。”陈戒玩了个文字游戏,高格力家里知道后者开店的想法,却不知道他要把店再次盘过来的打算。 “那是我多心了,他家里都不担心,我还操心个啥。” 说事的时候,陈戒把来龙去脉简化了一下,所以蒋达海只知道自己要替高格力租店,却不知道放租的就是高格力的父亲。 “哎?不对呀。”蒋达海纳闷道,“既然高格力那小子家里知道他要租店,直接让他家长出面不就行了,我凑这个热闹干嘛?” 陈戒的解释来得也快,他说:“高格力想用他自己的钱租店,他这些年揽活赚了些外块,但是不想让家里知道,怕说他不务正业。” 这话高格立确实说过,现在却被陈戒拿来敷衍蒋达海。陈戒怕他继续发散问题,赶忙催促道:“哎呦,我说叔,这个忙您就帮了吧,瞧这问东问西的。” “好好好,这个忙我帮了行吧?现在的小孩子真是搞不懂……” 一听蒋达海点头,陈戒嘿嘿一笑,卖起了萌,接着提醒道:“对了叔,那家店现在挂的租金有点贵,谈的时候记得帮忙压压价。” “现在租金多少?你想压到多低?” “现在是6000一个月,最好能压到3000。” “啥玩意儿?”蒋达海两眼一瞪,“6000压到3000,对半儿砍啊!你当是假货市场砍价呐?!” 陈戒赶忙赔笑:“没办法,手头紧……” 蒋达海挠了挠头,回道:“我先看看店面再说吧,能砍到多低也得看地段。” “行,叔你啥时候有空?” “这事儿你们急吗?” “有点急……” “那就明天吧,明天我抽空过去一趟。” “好嘞!记得一定帮忙压压价啊……” “知道啦!” 挂了电话,陈戒先给高格立发了条消息,原本觉得后者应该很兴奋,哪知高格立半天都没回复,陈戒等得着急,干脆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干嘛呢,给你发消息也不回。” “啊,发啥消息了?”听到陈戒埋怨,高格立赶忙打开聊天记录,“呦,搞定啦,靠谱,真靠谱!猜猜我忙啥呢?” “你不说谁知道。” “我在注册账号呢,为以后的线上宣传做准备。” “这么着急么?” “前期工作咱们一定得利用假期先做起来,开学就没这么多闲功夫了。” “哦,你那边还顺利么?” “并不顺利……”高格立叹了口气,“开店要上传执照编号,这个咱们还没申请。明天海子叔要是能把店盘下来,让他顺便跟咱们一起去申请个执照吧,咱俩未成年,这事儿只能找个大人一起办。不过……” “不过啥?” “海子叔愿意把个人信息出借吗?毕竟这事儿是跟个人信用还有隐私关联的。” “这个嘛……”陈戒低头嘀咕了起来。 陈戒知道蒋达海疑心重,这是多年跟社会磨合训练出来的,虽然他和高格立都是小孩子,可现在办的都是成年人的事,蒋达海答不答应还真不好说。 陈戒没法在电话里保证,只能回道:“明天先把租房的事情搞定再说吧。” “嗯,这个事最要紧。”高格立附和道,“虽然执照没办下来,其它的事情倒也进展不小。” “什么事?”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网络水军吗?基本差不多了。” “这么快!怎么弄的?” “知道咱们学校有个电脑爱好者协会吧?里面的人我都熟,让他们帮我弄的,大号小号加在一起几十个了,足够前期宣传了。” 陈戒嘀咕道:“这么搞合适么?” “有啥合适不合适的,企鹅的老板想当初不也是假装成女性用户跟别人聊天么?网络世界,本来就是虚虚实实的。” 高格立听电话那头半天没声音,又说:“知道不,冯诗楠过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可以一起跟她商量一下开店的事。” 陈戒一愣,问道:“她不是在省里过年么?” “大年初一回来,应该是回来看爷爷奶奶的吧。” “哦……你咋对别人的行踪这么了解?” “打电话问呗。” “还是你的思想开放,我上了这么多年学,还没给女同学打过电话呢……” 高格立一脸惊讶道:“兄弟不是吧?这都什么年代了……” 陈戒呵呵一笑,也不解释,回道:“行,她的事先不说了,明天咱们先把租店的事情解决了。” “好,那咱们都早点休息,明天精精神神的。” …… …… “就是这家店吧?”蒋达海指着那家锁了门的文具店问道,里面的东西已经基本搬光,现在显得空空荡荡,一片落寞。 “没错。”高格立答得爽快,看样子很兴奋。 蒋达海为难道:“位置还行,6000一个月的租金感觉也没贵倒哪去呀,这价你让我怎么还呢?” 高格立正想把他之前3000一个月拿下的光辉事迹说出,就被陈戒眯了一眼。 陈戒解释道:“这片位置的租金我们之前调查过,5000上下浮动,4000拿下也不是不可能,3000的也有。” 蒋达海点点头道:“一会儿问问再说吧,就打门上这个电话是吧?” “对!”高格立点着头,上面的电话他再熟悉不过,是他老爸的。 蒋达海一边播着电话一边调侃道:“巧了,这人也姓高,不会是你家亲戚吧?” 高格立尬笑一声,没敢回话。 “喂,高先生吗?”蒋达海问道。 “我是,您哪位?”高致勋看着公司新一年的计划表,漫不经心地讲着电话。 “你好,翠园三小旁边的铺面是你在出租吧?你看今天什么时候方便,咱们见面聊一下。” “今天啊?”高致勋正在上班,抽不开身,“周末行吗?” 蒋达海捂住听筒,问身边二人:“这人好像今天没空,周末行吗?” 陈高二人对视一眼,心说铺面下不来,后面的事情都无法展开,寒假本来就短,拖一天就少一天,还是尽快解决的好。 二人合计后,陈戒说道:“铺面的事情越快越好,还是今天解决吧。” “得嘞。”蒋达海点了点头,又对着电话讲道,“我不住在附近,来一趟不容易,您没空的话可以安排个有空的人来一趟。” 高致勋思忖片刻后回道:“行吧,那您稍等一会儿,我安排一下。” …… 挂了电话,陈戒嘱咐道:“叔,一会儿人来了我们就在车上等你。” 蒋达海点点头:“行吧,反正后面的事你们也帮不上忙。” 二十分钟过后,高格立正在车上跟陈戒商量着店内布局,就见一辆香槟色轿车停在了铺面正对的马路边,和蒋达海的卡宴同色。 高格立以为父亲会让母亲过来帮忙,哪知车里下来了个陌生人。 “这女的谁呀?”高格立纳闷道。 这人高格立不认识,陈戒却认得,正是那天高致勋车里坐着的女人。 “可能是你爸公司的同事吧。”陈戒回道。 “同事还能帮忙看铺面?家务事都操心,这手也伸得太长了吧?”高格立言外之意这女的和老爸的关系不一般。 “不行,回去我得告诉我妈个知道。”高格立嘟囔道。 陈戒立刻回道:“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你回去怎么告诉?这事儿我劝你先观察观察,否则,以你那个添油加醋的本事,阿姨还一定怎么想呢。” 高格立一脸不快道:“行吧,听你的,先观察观察。” 陈戒把话拉回正题,又说:“虽然来的不是你爸,但也可能是叔叔公司的同事,很有可能认识你,一会儿万一有突发情况,我下车去看,你别下车。” “同意!”高格立点了点头,“有你在,我放心。” 车外,蒋达海正跟那位女性讨价还价。 “租房的事我也跟交个底,不是我要租,是家里的小朋友想搞个创业实践项目,只不过他们还未成年,所以签合同的事只能我来,您就给我便宜点吧。” 女人看上去无精打采的,只听她懒洋洋地回道:“那你打算多少钱租?” “一个月3000。”蒋达海知道这个数对方肯定不干,为的只是先把讨价的空间要出来。 “哟,你给的价太低了,我也跟你说实话吧,这铺面是我朋友的,出来的时候他跟我交待最低只能让1000,你要真想租,5000一个月咱们立马能签合同,再低我就做不了主了。” “都是小孩子,您就再让点吧。租金都是他们之前打零工赚的,所以确实不多。”蒋达海回头一指,“呶,他们就在车上坐着呢。” 第六十章 大功告成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见蒋达海看向自己这边,正在犹豫要不要下车,他回忆着之前拦车时的场景,这位女性全程低着头,两人并无对视,按说应该认不出自己。 女人说话显得有气无力:“你说的我明白,只是这个铺面不是我的,你给的价格太低,我确实做不了主。” 蒋达海见事情谈不下去,只能把手放在背后疯狂示意,陈戒看到他的手势不再犹豫,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姐姐好……”陈戒叫道,按老理儿,高致勋的同事陈戒应该叫阿姨,可谁让他生在这个没大没小的时代呢? 被人喊姐姐,女人面色依旧波澜不惊,陈戒见对方没给回话,只能继续说道:“这个铺面是我想租。” “你还在上学吧?”女人略微一楞,“你租商铺做什么?” “现在是假期,我和几个同学想一起搞个创业实践。” “具体想干什么呢?”女人倒是比刚开始健谈一些。 这个问题让陈戒觉得头疼,要是实情相告他们想开个柯尔鸭体验店,她回去跟高致勋一说,后者想也知道这事跟高格立脱不了干系,可要不实话实说,陈戒也不会编瞎话。 而且陈戒觉得,现在既然想让对方降价,学生做为弱势群体,对方又是个知性女性,这种情况还是打感情牌更好使。要打感情牌就得有种待人以诚的感觉,刚开口就编瞎话,后面就不好谈了。 “我们想开个宠物店。”柯尔鸭却是宠物不假,陈戒这个说法既不算编瞎话,又把高致勋猜到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宠物店啊……开在学校门口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女人低头嘟囔道。 “您贵姓?”陈戒又问。 “我姓鲁。”女人的表情似笑非笑,却比之前放松不少。 “小鲁姐姐是吧?我也觉得开宠物店是个不错的选择,现代人不管孩子大人,生活压力都大,或多或少都伴随着孤独、焦虑这些情况,宠物本身毛茸茸的,可爱不说,也能起到疗愈的作用。” 这话好像说中了小鲁的心事,她微微一笑,回道:“你还挺会说的。” 陈戒挠了挠头,傻笑道:“再会说,店开不起来也白搭,我们都是学生,这次创业实践用的都是自己平时省下来的钱,确实不多,要是您这边不能降价,我们的想法再好,最后也没法落地。” “唉,姐姐也想帮你们,可是这个店不是我的,我也是替朋友出来一趟,做不了这个主。” “您可以帮我们问问这家店的主人么?”陈戒知道这家店现在在高致勋手里,只要小鲁愿意打这个电话,事情就成了一半。 但是这个电话得小鲁自己心甘情愿打才行,至于怎么让别人愿意帮这个忙,这就得看陈戒的卖萌功夫了。 看着陈戒一双充满渴望的小眼睛,小鲁动了恻隐之心,便说:“好吧,那我就帮你问问吧,但是能不能成我不能保证。” “您愿意打这个电话我就很感谢啦!”陈戒继续卖萌道。 小鲁拿出手机,直接在最近联系人里找到了高致勋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她简单和高致勋聊了几句,就听电话那边问道:“宠物店?” “嗯,是个学生想租。” “学生?”高致勋一愣,“不会又是高格立那个臭小子吧?!” “你儿子我认识,这个学生不是。” 高致勋点了点头,纳闷道:“现在学生创业很流行么?”接着他又叹了口气,“这帮孩子,一点不知道江湖险恶,生意哪是那么好做的……” “怎么样?房租还能降一些么?” “冰妍,你也知道,这房子是我那天赌气租下来的,月租是5000一个月,3000太低了……” 小鲁劝道:“反正你只租了两个月,现在学校放假,租这边铺面的人本就不多,如果这么一直放着,两个月说过就过,到时候你连这点钱都收不回来。” 高致勋想想也有道理,现在租出去能收两个月的钱,再放一放,可就变成一个月了,还不如租出去划算。 “算了,学生创业不容易,这亏吃就吃点吧,你跟他们说,租给他们了。”高致勋话锋一转,“你今天挺健谈的嘛,都把我说服了。” “呵呵,可能看到学生话会多一些吧。” 高致勋安慰道:“嗯,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嗯。”小鲁点了点头,“那你们需要签合同么?这些你都没给我。” “就两个月,不用签合同了,钱给了就行。” “别,我还是问问租店的人吧。” 小鲁最近难道有个好心情,高致勋也就由着她去了,回道:“行,那就看他们意思吧,需要合同我手机发你。” 小鲁看着陈戒,问道:“你叫什么?” “陈……”陈戒险些穿帮,赶忙把第二个字咽了回去,可是眼前他又编不出个名字,只能挤出一句,“哎……我叫啥来着?” 小鲁呵呵一笑,说道:“你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么?” 陈戒灵光一闪,突然想到自己在网上写随笔时用的笔名,回道:“我叫余洛。” “余洛,好名字。”小鲁嘟囔道,“我朋友已经同意按你的价格租给你了,你看你们需要签个合同么?” 没等陈戒回话,蒋达海回道:“合同还是签一下好。” “行,那我让他把合同发过来。” 三人在附近找了个打印店,把合同打了两份,签好字,打好款,小鲁直接把钥匙交给了蒋达海。 “那就祝你们的宠物店红红火火。”小鲁说道。 “欢迎姐姐经常过来,给您的价格绝对优惠。”陈戒感谢道。 “好的,有时间我就过来。” 小鲁离开后,蒋达海看着陈戒笑道:“你小子嘴还挺甜,仗着年纪小,倚小卖小。” 看到小鲁离开,高格立也从车上下来,看到陈戒一身轻松,便问:“怎么样,搞定啦?多少钱拿下的?” “3000一个月,跟原来一样。”陈戒笑笑。 “一样啥,左手倒右手,我爸亏的那4000也是成本啊……” 蒋达海不知个中原由,一脸困惑道:“你们说啥呢?” 高格立赶忙赔笑:“没啥没啥,叔,接下来还得请你帮个忙。” “啥事赶紧说,趁我今天在,一起帮你们办了。” “我们还是未成年,没办法申请营业执照,您看这事儿……” “就这啊,来前我就想到了,趁他们现在没下班,赶紧过去把手续办了。” 高格立见之前的担心纯属多余,开心道:“叔真敞亮!” “跟你海子叔不用客气,陈戒的事就是我的事!走,上车!” 这套流程蒋达海熟,身份证、银行卡、U盾,该带的都带了,路上他还给两个高中生专门科普了公司和个体工商户的区别,特意交待执照想要下得快,最好办个体工商户的营业执照。 “最快两天。” 听到窗口工作人员的答复,高格立的心总算落了地。蒋达海见事情办妥,将二人送回新民苑便独自开车离开了。 走在小区路上,高格立嘟囔道:“现在钥匙有了,咱们得赶快收拾铺面了,争取执照下来之前咱们能把店里拾掇干净。” 店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陈戒眉头微皱,问道:“就咱俩人,这得收拾多久?” 高格立成竹在胸,说道:“没事,咱们还有帮手!” “谁呀?” “冯诗楠,赵雅慧,都能帮忙。” 陈戒尬笑一声道:“一个在省里,一个在乡下,亏你想的出来。” “现在是冬天,赵雅慧在家呆着也没事,一起叫出来活动活动,我来负责约她。不过嘛,冯诗楠那边可能就得你动动嘴了,她我是肯定请不动的。” “你请不动,我也请不动啊……人家大年初一才回来,现在才几号,怎么可能一个电话就改变她的计划呢,更何况回来还是当苦力……” 高格立嘿嘿一笑道:“没错,正常情况是这样……但你可以试试,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你说话她能答应。” 陈戒连忙摆手道:“别给我戴高帽,我可没那本事,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老兄,咱俩现在是跟时间赛跑,假期就这么长,咱们能提前开业就提前开业。而且那位姐回来的越早,咱们就能越早步入正轨,大扫除只有两三天,后面的乐趣多着呢。” “啥乐趣?” 电梯正好到了7楼,高格立拍拍陈戒的肩膀,一脸坏笑道:“乐趣很多,你自己慢慢想,反正这事交给你了……” 回到家里吃过晚饭,陈戒一直看着手机发呆,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跃跃欲试,这还是他学生生涯里第一次给女生打电话,有点紧张,有点兴奋,有点不安,有点好奇。 “忙啥呢?”犹豫再三,陈戒还是把电话播了过去。 “看书呢。咋了?”冯诗楠问道,她从小跟男生称兄道弟,和男生说话完全没有一点扭捏,她的语气自然的反倒让陈戒不自在了。 第六十一章 各就各位 - 束发之年 - 火峰 “也没什么事,听说你今年过年回家。”陈戒没话找话道。 “嗯,应该是大年初一回去,看看爷爷奶奶。”冯诗楠把书翻了一页,“你打电话就是聊这事儿的?” “嗯……”陈戒顿了一下,“高格立之前找你聊过了吧?” “撸鸭子的事么?”冯诗楠哼笑一声,“真亏他想的出来,不过他从小就满脑子生意经,这事倒也像他干的。” “听他说你也会过来帮忙。” “嗯,我也就是图个新鲜,另外也挺好奇他能把这个店开到什么地步。”冯诗楠回道,“还有别的事儿么?我这儿正看到关键地方。” “你不是不看推理了?” 冯诗楠之前被马天来逼得没办法,确实扬言自己不看推理。 “现在不看推理了,看的科幻。” “科幻也这么抓人么?” 说到底,这个电话陈戒并不想打,他还不习惯给女生打电话,可是高格力硬要把活甩过来,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可是因为心里的抵触,他的情绪一直打不开,所以聊了半天还没进入正题。 “没别的事吧?没事我要看书了。”冯诗楠的语气很平和。 “等等等等。”陈戒的情绪终于打开,语速很快地说道,“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啥事,说。”冯诗楠的视线依旧没从书上移开。 “店我们已经盘下来了。” “这么快?” “嗯,因为想在寒假把店先开起来,现在钥匙已经到头了,但是打扫店面的事我们两个人不够,看你那边有没有时间回来帮忙。” “我现在回不去,打扫店面的事雇个人做不就行了,花不了多少钱。” “那位主儿的成本控制严格的离谱,他不想花这个冤枉钱……”话到这里,陈戒也是哭笑不得。 “嗯,确实像他的风格……那没办法,他想把店提前开起来总要有些花销的。不想花钱,店就慢慢打扫,到时候寒假结束了,看他哪个损失更大。” 冯诗楠本打算跟陈戒斗会儿嘴,哪知陈戒早早放弃抵抗,失望道:“好吧,那我还是劝他雇个人吧。你先忙吧,那就这样。” 冯诗楠听他要挂电话,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赶忙回道:“哎哎,这就挂啦?” “你也回不来,我就只能另想办法了呗。” “你这放弃的也太快了。”冯诗楠干脆把书合上,一字一顿道,“做生意,要有执着的精神才行。” 陈戒呵呵一笑,回道:“我就这种闲去野鹤的性格,讲的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这里花不开,总有开花处。” “又开始了……”冯诗楠没有理会陈戒的酸劲儿,问道,“你们已经开始打扫了么?” “今天刚拿到钥匙,打算明天开始打扫。” “这么急啊……”冯诗楠嘟囔着,显得有些为难。 “咋啦?又改主意了?”陈戒笑道。 “谁改主意了,我就随便问问。”冯诗楠不服气道。 “哦,那我挂了……” “你要真挂了,到哪找人帮忙去?” “你到底是帮忙还是不帮忙……”陈戒已经被冯诗楠整蒙了。 冯诗楠气呼呼道:“哪有你这么求人的,让人帮忙连句好听的也不会说……” “你不是回不来么……”陈戒都快哭了。 冯诗楠小眼一翻道:“真是个直男,我都服了,那也得看你话怎么说呀!” “我想想啊……”陈戒自己也纳闷,之前游说小鲁的时候明明口齿伶俐,现在怎么还不会说话了。 “哎,有了!”陈戒突然想到高格立之前说过的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两顿。” “思路对了。”冯诗楠点点头,“可是大冬天的谁吃烧烤啊……” “那你想吃啥?” “你记得有这回事就行,到时候看我心情。”冯诗楠笑道。 “啊……这也行?” “还有呢。”冯诗楠笑笑,有意为难陈戒道,“要是按高格立的思路,我这趟算是因公出差吧?火车票他是不是也得给我报下。” “啊?”陈戒眯着眼,心说这也太公事公办了吧? “咱们那个店掌柜抠门儿着呢,这事儿我得先问下他……”陈戒犯难道。 “真不痛快,你问吧,快点啊。” …… 挂了电话,陈戒又给高格立打了过去,事情一说,后者一脸黑线。 “省里来凡城的火车票倒也不贵,总比请专业保洁便宜,可是这个‘看心情’得报多少我还真没底,万一这姑奶奶哪根筋搭错了,那成本兴许比请保洁都贵……” “都是同学,你也太生意经了吧?”陈戒也无语了。 “我以前跟你说过,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两码事,咱们现在是创业,创业就得有个创业的样子,这些开销都得核算到项目支出里。” 陈戒犯难道:“人家打乱计划回来帮忙本来就是份心意,连这些也要计算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高格立一脸严肃道:“你要这么想问题咱们干脆别创业了。” 其实这顿饭换做平时,陈戒也就自己掏腰包了,可现在是寒假,按照老陈家之前的规矩他是没有零用钱可以支取的,所以只能跟高格立打招呼,哪知碰上的是只铁公鸡。 不过,没等陈戒回话,高格立又改口了,他说:“算了,难得你面子大,能把那位姐请动了,这顿饭请就请吧,但愿她那个‘看心情’不要太贵就好。” …… “你俩真磨叽,请我吃顿饭都得商量这么久……算了算了,一点诚意都没有,不去了不去了。”冯诗楠佯装生气道。 “别别别。”陈戒赶忙劝道,“高格立你还不知道嘛,一跟生意扯上关系立马变成另一个人,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切。”冯诗楠不屑道,“他抠你也跟着一起抠,你就不能请我吃顿饭啊。” “请,请,这次的饭先让高格立请,开学以后我把我的这顿补上,这下总行了吧?”陈戒心说,开学他就有零用钱可用了,到时候就不用这么拮据了。 “这还差不多。”冯诗楠的语气缓和下来,又说,“我先跟家里说一声,明天到站记得接我。” 陈戒挠挠头道:“啊?还要接站啊……” “好歹我也是从省里回来的,你俩不得尽一下地主之谊啊……” “行行,接站接站。”陈戒拿这姑娘实在没办法,只能答应下来。 “嘿嘿……”冯诗楠一副小姑娘做派,“那就这么定了,到站时间等我买到票再告诉你。” …… …… “就这儿啊……”冯诗楠看着眼前的店面一脸嫌弃,“这也太寒酸了吧?” 高格立正在里面打扫,听到门口是冯诗楠的声音,赶忙迎了出来,笑道:“我还以为你下午到呢,没想到上午就来了。” 赵雅慧也被高格立叫了过来,现在是冬天,她在家里呆着没事,一听陈戒冯诗楠都来帮忙,也就爽快答应了下来。 高格立前脚出去,她也后脚跟了出来,看到冯诗楠,寒暄道:“我们正打扫呢。” 冯诗楠跟众人打了招呼,看着高格立道:“你这店也太简陋了吧?这形象会有客人愿意来么?” 高格立嘿嘿一笑,看了眼赵雅慧,说道:“别忘了咱们这个队伍里还位大艺术家呢!” 赵雅慧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略微把头低了低,回道:“这个事上午高格立和我聊过,我们打算做几幅墙画,用的色彩绚丽一些,这样既符合小孩子的审美,也不用花费太多。” 赵雅慧说完,陈戒这才明白高格立叫她过来的真实用意,心说这小子的心还真细,连店面设计的事情都考虑到了。 高格立嘿嘿一笑,说道:“颜料我已经在网上订了,咱们这两天先打扫,等墙面清理干净就能欣赏设计师的大作了。” “画的不好,我尽力吧。”赵雅慧笑得很腼腆。 冯诗楠纳闷道:“这么看,这家店你和雅慧一起搞就够了,没必要把我叫回来呀。” 高格立笑道:“你的用处在后面呢。” 当初他跟冯诗楠聊起想开柯尔鸭体验店的时候,后者只是图新鲜就直接答应了,所以高格立还一直没把真实意图告诉她。 这时,高格立搂起陈戒的肩膀坏笑道:“现在该想的按说我都想到了,后期的资金支持可就全靠你啦……” “他?”冯诗楠一脸不相信,“大家都是学生,他到哪给你弄资金去?” 高格立看着陈戒,问道:“能说不?” 之前陈戒跟他交待过,让他不要把自己学习股票的事情告诉别人,所以高格立才有此一问。 出于谨慎,陈戒还是没有直言相告,只是回道:“反正我会想办法就是了。” 高格立见他还不想说,也不强求,转移话题道:“既然咱们人都齐了,那就一块收拾吧。女生负责打扫,我和陈戒负责垃圾搬运。” 四个人说干就干,很快就把地上散落的垃圾收拢起来,陈戒把垃圾收拢到纸箱里,刚要往外搬,就被高格立喊住了。 “等等,我先看看。” 陈戒一愣,问道:“都是垃圾,有啥好看的。” 高格立蹲下身子,在纸箱里来回翻找着,边找边说:“这几支笔还能用。” “已经没有笔帽了。”陈戒回道。 第六十二章 要与不要 - 束发之年 - 火峰 高格立转身回到角落,把刚才发现的笔帽装了上去,接着一脸得意道:“这不就有了么?” 接着他又翻出几沓有些泛旧的纸,上面还有脚印,说道:“这几沓纸外面几张虽然脏了,但是里面的纸还是新的,别浪费了。” 冯诗楠一脸嫌弃,不禁感慨道:“你也太会过日子了吧……” 其它场合,高格立看见她确实有些发怵,可在做生意上,高格立却敢叫板,他站直身板,反问道:“那我问你,创业成功的标志是什么?” “赚钱呗。”冯诗楠的答案脱口而出。 “答对一半。”高格立伸出食指晃了一下,“如果我赚到100块,支出却有200块,这能叫创业成功么?” “那你说什么叫创业成功?!”冯诗楠不懂生意上的事,直接反问一句。 “公司拥有稳定的正向现金流才能叫创业成功。”高格立顿了顿,接着说道,“同样是赚了100块,我的支出哪怕有99块,我都能叫创业成功,可如果我的支出变成了101块,这就叫创业失败。” 赵雅慧嘟囔着嘴,问道:“可是现在好多初创公司前期都是很负债经营的。” “那是他们没花自己的钱!”高格立回道,“他们的创业资金要么找天使投资用投资人的钱,要么就是寻求上市用股民的钱。咱们是小本经营,用的都是自己的钱,当然能省则省了。” 别看高格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可是几句话下来,还真让其余三人对他刮目相看。 冯诗楠上下打量着他,突然有种感觉:这哥们开店兴许真的能成。 赵雅慧也对高格立生出一种靠谱的感觉。 高格立见两个女生神色微变,得瑟之余微笑道:“先别急着崇拜我,生意上的事,除了节流,还得开源,店面立起来后,咱四个都得想办法推广业务才行。” 赵雅慧答应得干脆,讲道:“说吧,需要我们怎么帮你。” “线上的宣传我来负责,线下可就要靠三位出力了。” 冯诗楠听不懂这些专业术语,不耐烦道:“什么线上线下的,你就直说需要我们做什么。” 高格立坏笑之中带着哀求,说道:“发发传单可还行?” “啊?你让我们给你发传单,不是吧?!”冯诗楠以为自己听错了。 “唉,我也知道这些事情不上档次,可是做生意刚开始的时候都这样,想要以后风光,就得前面遭罪。” “话说得挺漂亮,你咋不去发传单?!”冯诗楠反问道。 “线上宣传你能搞定,我发传单没问题啊!”高格立大义凛然道。 高格立的话还真把冯诗楠问住了,惹得后者只能嘟囔一句:“早知道就不回来了,你最好祈祷这家店真的能运转起来,否则……”说完冯诗楠再次摆出了她标志性的锁喉杀。 陈戒闻到了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赶忙当起了和事佬,劝道:“现在店铺的前期运转资金都是高格立在出,他的压力也大,大家理解一下,理解一下。” 赵雅慧也跟着转移话题道:“咱们还是赶快收拾吧,再晚今天就忙不完了。” “对对,收拾收拾。”陈戒呵呵一笑,抱起装满垃圾的纸箱走了出去。 …… 冯诗楠也不矫情,干起活来有模有样,她的任务是收拾墙面,没一会儿就收拾到了里间屋子。她见东面那堵墙边靠着一组货架,便问:“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高格立回道:“留着放些饲料笼子啥的,这些货架虽然有些旧,但是放在里屋客人也看不到,留着用吧。” 冯诗楠摇了摇头,也就没再去管。 陈戒这边进展也快,没一会儿就清出了十几箱垃圾,店铺地面也逐渐呈现在了四人面前。 了解了高格立的创业思路后,陈戒收拾垃圾时也开始留意能够废物利用的东西,别说,之前的文具店老板还真留了不少好东西,彩带、胶带、文件夹、笔记本、订书机,甚至还有一台计算器。 高格立看着这些东西嘿嘿笑道:“看来开业的时候不用再买文具了。” ”这些彩带到时候可以用来装饰墙面。“赵雅慧补充道,她在农村长大,从小就看着父亲经常捡些能用的东西回来,所以并不像冯诗楠那么抵触。 冯诗楠把里屋收拾干净,走出来时看到门口的玻璃柜台,问道:“那这柜台怎么处理。” “扔了,买新的。”高格立斩钉截铁。 “嗯?!” “嗯?!” “嗯?!” 三人异口同声。 “不对吧……这不像你风格呀。”陈戒首先问道。 高格立回道:“大厅是给客人用的,颜值一定要上去,咱们的目标用户是学生,设计风格一定要统一,这柜台破破烂烂的,太影响美观。” 冯诗楠笑道:“看来你还没我想象中的那么抠。” 高格立瞥她一眼道:“啥钱该花,啥钱不该花,我心里清楚。” “那咱们的柜台应该要个啥样儿的?”赵雅慧问。 “先收拾出来再说吧,看看整体情况。”陈戒补充道。 “嗯,先收拾出来再说吧。”高格立附和一声后,便接着干起了自己的事情。 四人一直忙到晚上,连午饭都没吃。干到7点左右,四人见今天实在收拾不完,决定先去吃饭,明天再干。 高格立把大门锁好,拉下铁门后,站了好久,看着大门,感慨道:“咱们也是创业人了……” 陈戒看了眼冯诗楠一眼,问道:“说吧,想吃啥。” 冯诗楠之前不知道赵雅慧也来,见她也在,倒也客气:“问雅慧吧,我吃啥都行。” 高格立虽然背对着她,听到这话心里还是有种石头落地的感觉,心说看来这顿晚饭应该破费不到哪去。 “还是你们几个吃吧,我得回家了。”赵雅慧婉拒道。 “对了,你这个点回去还有车么?”陈戒问道。 “我二叔在另外一条街卖农产品,出门之前我跟他约好了,她会带我回去的。” “你二叔什么时候回,不急的话咱们还是一起吃吧。”陈戒挽留道。 “还是不了,这个点他也该回去了,让他等急了不好。” 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高格立分得清楚,请赵雅慧帮了一天的忙,怎么好意思让她一个人回去吃饭? “那明天咱们早点完工,到时候一起吃饭,这次可就不要再推辞了。”高格立坚持道。 “好的,明天一起。”赵雅慧冲三人摆了摆手,“那我先回去了。” 不知为何,每次跟这三个人在一起赵雅慧都会觉得特别开心,被人关心,充满希望的感觉真的不错。 目送赵雅慧离开,高格立的心又提了起来,小心翼翼道:“姐,说吧,晚上想去哪吃。” 现在的高格立又变成了学校时的他,冯诗楠看他一眼,埋汰道:“白天那股劲儿哪去了?你倒接着硬气呀。” 高格立赶忙赔笑道:“生活所迫,生活所迫,你还跟我一般见识。” “那我不管,晚上我要吃好的!” 陈戒一听当即笑了出来,冯诗楠问他也不回答,只顾着笑。 “坏了,坏了,荷包不保啊……”高格立哭丧着脸道。 说归说,冯诗楠倒也知趣,理解高格立的创业不易,所以最后只是找了一家路边小饭店。 三个点好菜后,冯诗楠兴致很高,竟然提议点瓶啤酒。 “那玩意儿喝完了一身酒气,你就不怕回家挨骂啊?”高格立问道。 “我是一个人回来的,今天家里就我一个”冯诗楠一脸机灵劲。 “不行!咱们都是未成年,不能喝酒。”陈戒的拒绝斩钉截铁。 “哦。”冯诗楠见他又摆起了成熟范,只能悻悻地当起了乖乖女。 饭间,三人一起畅想着体验店开业时的场景,冯诗楠坚持让高格立制作统一制服,被高格立以成本为由挡了回去,陈戒则是提醒着执照的申请进度。三个越聊越高兴,一顿饭竟然吃了两个小时。 饭店老板同样觉得新鲜,在他的餐饮生涯里,不点酒能把饭吃两个小时的,这三位是头一回。 因为早晨出门时就跟家里打了招呼,所以陈高二人并没有被家长训斥。 只不过陈戒到家时,陈国刚看他满身是灰,皱眉道:“今天这是去哪了?怎么衣服全脏了?” “爸,您得先答应我,我要是说了,您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尤其是高格立的爸妈。” “什么事啊这么神秘?”陈国刚疑惑道。 陈国刚听陈戒把事情讲了一遍,接着感慨道:“时代真是不一样了,你们这代人,想法确实多。”接着伸出手道,“赶快把衣服脱了,我放洗衣机里搅一下。” 陈戒向后退了一步道:“爸,明天还有一天呢,还是明天一起洗吧。” “还有一天?!”陈国刚微眯双眼,脸带不快道,“你的股票不学啦?想帮忙可以挑周末啊,你已经一天没看盘了,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怎么能行?!” 第六十三章 表示表示 - 束发之年 - 火峰 “我们打算寒假期间就把店开起来,时间还是挺紧的。”接着陈戒话锋一转,“不过爸您放心,就忙这两天,后面再有事,我挑周末过去。” 陈国刚把脸一扭,没好气道:“真是胡闹,我让你学股票的前提也是不耽误学业,高格立家里要是知道肯定不会同意,现在学业这么紧,哪有时间做这些?!” 陈戒给父亲解宽心道:“您是不知道,高格立这家伙还真是个做生意的料。” “再是那块料,也得挑时候,你们现在还是学生,一切都要以学业为重。现在就忙着做生意,到时候狗熊掰棒子,哪样都做不好。” “爸您放心吧,有我在旁边看着,要是真不行,我会跟他说的。” “对了。”陈国刚突然反应过来,“高格立开店的钱是哪来的?他爸妈不是不知道么?” “这就是我跟您说的,这小子满脑子生意经,之前没少拉私活,赚过点外块。” 陈国刚一脸疑惑,问道:“开店最少也是一年起租吧?这房租就是地段再不好,一年也得有个7、8万吧?加上布置店面的钱,最起码15万上下了。一个学生,再拉私活也赚不了这么多吧?” 话到此处,陈戒乐了,回道:“您是不知道,这小子省钱省到家了,我们盘的这家店之前是卖文具的,清理店面时,掉在地上的文具能用的全让他捡走了。装饰店面他专门叫了我们班的文体委员画墙画,估计也用不了多少钱。” 陈戒说的口渴,自己倒了杯水后继续说:“您也知道,他的特长是计算机,网络宣传的事他自己就能搞定,宣传的钱也省了。” 陈国刚点了点头,又说:“这些钱省了,店面租金省不了吧?” “这就更绝了。”陈戒笑笑,“他找了个二房东,只租了两个月,价钱也便宜,一个月才3000。” “开店两个月够干啥?没等忙活就到期了。” “所以他才找的我呀。” “找你干嘛?” “他还指望我给他提供后续资金呢。” 陈国刚一琢磨,问道:“你炒股的事儿他知道了?” 陈戒点点头,说:“有次聊天他一直在问,我就告诉他了,不过您放心,这事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嗯。”陈国刚提醒道,“学股票的事一定要低调,一旦张扬开,你会遇到很多阻力,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好的爸,没事我就先回屋了。” …… …… 第二天,除了赵雅慧家比较远,其余三人9点不到就在店里集合了,收拾了大概半个小时,就见赵雅慧也出现在了门口。 “哇,店里这么干净了?”赵雅慧惊讶道。 陈戒回道:“昨天只是清理了垃圾,今天把地墩了,看上去就整洁多了。” 冯诗楠干的满头大汗,招呼道:“地面墙面都收拾好了,今天再把窗户擦了,应该就差不多了。” “高格立呢?”赵雅慧问。 冯诗楠朝里一瞄,说道:“里面偷懒呢。” “谁说我偷懒了!”高格立说着话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手机,“我这不是翻网店呢嘛,店里收拾的差不多了,总得考虑布置的事情吧?!” 赵雅慧建议道:“先买颜料吧,等把墙面的装饰工作做完,再买家具不迟。” 高格立点着手机,回道:“嗯,在买了,我也是这个意思。” “你会买颜料么?我看看。”赵雅慧接过手机,看了一眼,见他没买颜料,买的是漆,接着惊讶道,“你怎么买这么贵的漆,太破费了吧?!” 高格立解释道:“一是咱们现在着急营业,二是这家店的群体主要是学生,所以漆一定得要最环保的,这样等店布置好了咱们就能直接开业了,只是好漆确实不便宜。” 冯陈二人觉得好奇,从左右两边分别挤到手机边上。两人光顾低头,却把脑袋撞到一处。 “呦,你撞到我了。”冯诗楠捂着头道。 “你头比我硬,你撞到我还差不多。”陈戒同样捂着脑袋。 “你头才硬呢!让开,让开。”冯诗楠没好气道。 陈戒也没回嘴,二人默默拉开一点距离,同时看向手机,接着异口同声道:“确实有点贵……”两人一齐看向高格立,眼中满含深意。 “干嘛干嘛,真以为我是那种只顾赚钱,不顾死活的黑心商人呐!”高格立没好气道。 “你这个人……有点意思。”陈戒点点头道。 高格立瞅他一眼,也没说话,接着看向赵雅慧,问道:“这漆要是没问题我就让店家发货了。” “嗯!”难得用一次高档货,赵雅慧也答应得痛快。 高格立跟店家聊完,收起手机,又说:“等咱们干完了,一块商量下买家具的事儿。” 冯诗楠纠正道:“是我们干完了,你这一早晨还啥都没干呢。” “你就知道挑我不是……”高格立瞥了一眼,“你们流的是汗,我可花的是钱!” “谁让你是老板呢……”陈戒笑笑,“现在漆买完了,玻璃咱们一起擦吧,早完早商量。” 赵雅慧知道今天会擦窗户,出门前特意带了好多报纸。拿出报纸,她说:“用这个吧,报纸擦的窗户干净。” 高格立小时候没少见何树萍用报纸擦玻璃,感慨道:“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心就是细……” 这家店不大,只有一面落地窗,紧挨着店门,店门也是玻璃做的,陈戒建议道:“咱们四个比赛怎么样?我和高格立擦店门,你们两个擦落地窗,看谁干净,看谁快。” “又来?”高格立不情愿道,“上次在大棚就光顾着比赛了,今天事情不多,咱们还是别反人性了。” “我咋反人性了?”陈戒纳闷道。 “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咱们还是错开了擦吧,你和冯诗楠一组,我和赵雅慧一组,不着急,中午前肯定能擦完。” “好啊!”冯诗楠撸起袖子,“你们先去把水打了。” 高格立拗不过她,只能跑到里屋接了盆水,陈戒没动,直接拿着空盆从高格立的盆里分了一半。 高格立眯了陈戒一眼,后者还以眼色,嘿嘿笑着。 赵雅慧从里屋的货架上取了四块抹布,都是之前文具店用旧的,也被高格立留着没扔,正好派上用场。 也难怪这家文具店要倒闭,之前的老板确实邋遢了点,玻璃已经很久没擦,上面全是脏,有些地方就连抹布都擦不干净,只能用手一点点地抠,明明不大的几块玻璃硬是擦到中午才恢复如初。 “总算干净了。” 冬天的阳光虽不强烈,却也毫无阻拦地洒进店里,四人站在店外打量着焕然一新的店面,心里满满的成就感。 “离开业又近一步……”高格立感慨道。 “不知道你们讲不讲究,我们那里开店都会挑个良辰吉日。”赵雅慧擦着头上的汗,附和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老祖宗挑日子肯定有他的道理。”陈戒说道。 “没想到你还挺迷信。”冯诗楠回道。 陈戒不紧不慢道:“这不叫迷信,我只是愿意承认自己的无知,古人的东西既然现代人无法证伪,充其量只能存疑,这才是真正的科学精神。” 冯诗楠瞥他一眼,甩了一句:“到哪你都能说出一堆大道理……”接着她又看向高格立,“说吧,今天中午请我们吃啥?” 高格立明显带着心虚,试探道:“中午咱们先随便吃点,晚上再一起吃顿好的如何?” “随便是个什么标准?”陈戒起哄道。 “外面冷,进店再说。”高格立嘿嘿一笑,把众人招回店里,接着从里屋取出一个牛皮纸箱,搓着手说,“这两天手头紧,大家别嫌弃。” “不是吧,就吃这个?”冯诗楠一脸不乐意道。 “方便面啊……”陈戒看清里面的东西,站起身道,“你也太省了吧……” “什么方便面,这是桶面,桶面总还是比袋装方便面高那么一个档次的。”高格立知道这是强词夺理,于是接着补充道,“最近的花销你们都看得到,只能艰苦一点了,等这家店有了流水,再请大家吃点好的。” “行啦,知道你最近花销大,跟你开个玩笑,这顿饭我来请吧。”冯诗楠说道。 “那怎么能行?!”高格立的嗓门立刻高了起来。 冯诗楠也不甘示弱,回道:“你先搞清楚,我是你的合伙人,不是给你打工的,既然是合伙,该掏的钱也是要掏的。” 说完,冯诗楠就把兜里装的两千块拿了出来,说道:“我手头就这么多钱,你先拿着用吧。” 赵雅慧也从包里取出500块,交给高格立道:“这是我从生活费里省下来的,也先放到你这里吧,别嫌少。” 原来两人昨天就在私下里商量好了,她们见高格立像个做事的样子,便约定各自取些钱来支持这家店面。 高格立现在确实缺钱,所以也没客气,干脆收了起来,接着说道:“我会把各位的投入折算成店面股份的,如果赚到钱,再按股份比例给大家分红。” 话音刚落,高格立就把视线锁定在了陈戒身上,问道:“你呢,就不打算表示表示?” 第六十四章 起个店名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没有心里准备,直接被高格立问得一楞:“我啊……” 他斜眼看了两位女神,意思是在埋怨她俩没有提前跟自己打招呼。 要是平时,陈戒还能用自己的零花钱交出一些充数,可现在是假期,按他老陈家的规矩他是一分零用钱都没有,这下就尴尬了。 高格立把陈戒将得结结实实,却也没有为难于他,坏笑道:“仨瓜俩枣的你也别往出拿了,后面的大头我可都还指望你呢,兴许店面真的运转起来,你才是那个真正的大股东呢,到时候我们都得给你打工了。” 冯诗楠去过白城,见过吴翰凡,也见过那辆加长911,知道陈戒家里不缺钱,听高格立说完,她拍了拍陈戒的肩膀,语带调侃道:“听见没,后面就看你了,可别让我们的钱打了水漂!” 赵雅慧既不知道陈戒学股票,也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只是站在原地,呵呵笑着。 有奔头的生活,确实挺有意思的。 经过商议,四个人最终打消了吃泡面的念头,一齐在旁边的小饭馆吃了午饭。饭间,四人一起商量着买东西的先后顺序。 油漆已经下单了,明天就能到货。 种鸭的事高格立也联系了冬令营的同学,对方没想到他真的会买,接到电话时先是一阵惊讶,经过讨价还价,原价两千三只的柯尔鸭,因为他一次买了十只,总共花了六千。 因为四个人从没养过鸭子,加上店铺的陈设还没就位,所以高格立只让同学先发了两只过来。 一开始,高格立只想先发一只,但是冯诗楠和赵雅慧都觉得一只鸭子太孤单,禁不住两个女生的软磨硬泡,高格立看看预算,咬咬牙,这才点头要了两只。 鸭饲料也是高格立跟冬令营的同学买的,同样是优惠价,高格立买的不多,因为预算有限,只是买了两只鸭子的份。 吃到最后,要买的东西基本确定,两个女生便开始挑选柜台的样式,高格立在旁边算着预算,时不时地提醒一句:“贵了贵了,这个超预算了……” 陈戒坐在一旁,虽然脸上平静,可他知道自己并未帮上什么忙,内心的焦虑感油然而生。 其余三人并不知情,可陈戒明白,股票和生意不一样,做的是个心态,玩股票千万不能急,一急心态就受影响,这样反而影响了全盘计划。 可他又急于做些什么,以此缓解内心的焦虑,因此说道:“执照现在还没下来,我下午过去跑一趟吧。” 高格立问:“这个得让海子叔跟你一块去吧?” “嗯。”陈戒点点头,“我下午跟他说一声,我们两个一起过去。” …… “啥意思,还没下来?!个体工商户的执照不是两天就好吗?”蒋达海皱着眉头,疑惑道。 “快的话两天确实能下来,可是负责你们业务的同事请假了,她走的时候也没交接,只能等她回来办理。”业务员坐在窗口对面,面无表情道。 “请了几天?”陈戒着急道。 “请的是婚假。”业务员也纳闷,这事儿怎么小孩子比大人还要着急。 “15天?!”陈戒睁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额……”业务员犹豫一番后,补了一句,“是和春节假期一起请的。” “得,这事儿没一个月完不了。”蒋达海语带玩笑地幸灾乐祸道。 陈戒禁闭双眼捂着额头道:“麻烦了,执照下来没几天我们就得开学了……” 蒋达海见业务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俩,便把陈戒拉到一处没人的地方说道:“你们不可能明天就开业吧?都先准备着,我估计等你们准备好了执照也差不多下来了。实在不行就早开业几天,过年期间,政府部门也不会给大家找不自在。” 陈戒知道目前店铺运营的资金情况,早一天开业就早一天开始回笼资金,也就点头答应了。 回到店里时,其余三个人正围坐在地上商量着什么,时不时传出几声争执,冯诗楠面对店门,看见陈戒,问了一句:“执照的事情咋样了?” 陈戒摇了摇头,把事情原委交待了一遍。高格立听完附和道:“就按海子叔说的来吧,过年前后,应该没人找咱们麻烦。” “你们刚才商量啥呢?”陈戒问道。 “在给这家店取名字呢。”赵雅慧笑笑。 陈戒一听,顿时来了兴致,问道:“都有啥好名字,说来听听。” 高格立回道:“赵雅慧起的名字叫‘炫彩’,班长起的名字叫‘宠酷’。” “你的呢?” 冯诗楠瞥了一眼,插话道:“他的最土,叫高氏。” “哪里土了?”高格立不服气道,“高的寓意多好,高升,高就,高兴,带高字的词都是好词。” “四人合伙开店,只冠你的姓,你也好意思。”冯诗楠说完就是一记眼刀。 “我出的是大头好吧。” “我不管,我还是觉得宠酷好听。” “炫彩也不错呀,孩子的世界就应该绚丽多彩的,不过你们起的名字也挺好,最后用哪个你们定吧。”赵雅慧说完,看着陈戒,问道,“你呢,想到什么好名字了?” “我在想以前的老字号,内连升、六必居,什么样的名字既具有时代感,又能感觉很中国风呢?” 陈戒就像自说自话道:“内连升是做朝靴的,叫这个名字图的是连升三级的好彩头。” “而六必居最早也不叫六必居,叫六心居,他们的经营范围是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除了茶叶,其它六样都有经营,又因为是六人合伙,所以最开始叫六心居,后来找严嵩提字时,严嵩说一起做生意怎么能有六条心,便把名字改成了六必居。” 故事讲完,陈戒又说:“每个品牌背后都有一个故事,咱们先想想,我们开店的初衷是什么?” “赚钱呀!”高格立瞥了陈戒一眼,心说这也用问。 “谁开店不是为了赚钱?!”冯诗楠同样瞥了高格立一眼。 赵雅慧想了想道:“虽然不知道柯尔鸭长啥样,但是应该挺萌的吧,毛茸茸的,小孩子肯定很喜欢。” 陈戒点了点头,又说:“这家店是为孩子开的,却也不光是为孩子开的,小孩子又没经济能力,说到底都是家长陪着过来的。其实我们是想为他们提供一个亲子时间,现在的家长都忙,没时间陪在孩子身边,我们的价值就是通过这样一种形式帮助家长孩子强化亲情观念。” “说的对!就是这个意思。”高格立心里实在佩服,一个撸鸭子的事被陈戒这么一包装,立刻提升了几个档次。 “我倒想听听你起的店名如何。”冯诗楠好奇道。 “叫‘撸鸭爽’如何?”高格立说完先把自己逗乐了,接着就被冯诗楠一个白眼怼了回去。 等了片刻,陈戒思忖道:“叫‘亲贻坊’如何?” 赵雅慧点点头道:“确实有点中国风的味道了。” 高格立之前没少看武侠,一听名字,直接想歪,说道:“这名字你不觉得有点那个吗?” “哪个?” “这名字听上去有点烟花地的感觉。” “没有吧?”陈戒眉头微皱道。 “你品,你细品,是不是和‘怡红院’的感觉有点像。” 陈戒解释道:“那是武侠里的东西,咱们面向的群体基本是小学生,还没接触武侠呢。” 陈戒本来觉得自己的主意能够得到共鸣,哪知其余三人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 “我还觉得叫高氏好些,既吉利,听着也上档次。” “宠酷比你那个强多了,听着多有现代感!” “其实炫彩也挺好的……”赵雅慧嘟囔道。 一听说了半天再次回到原点,陈戒只能无奈道:“还是回到老办法,抽签决定吧。” “好吧,那就看老天爷喜欢谁的名字了。”高格立说着话扯了四张纸条,四人分别写好自己起的店名后揉成小纸团放在了一起。 “可是这个签该谁来抽呢?”赵雅慧问。 陈戒回道:“猜拳吧,谁猜赢了谁来抽。” “好啊!”听说猜拳定输赢,冯诗楠第一个跳了出来。 “我也没意见。”赵雅慧附和道。 高格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三个人都同意猜拳,他也就少数服从多数了。 冯诗楠见没人反对,激动道:“说来就来!石头、剪子、布! “哈哈,我赢了!”冯诗楠笑道。 “失策了失策了……”高格立拍着脑门,“她猜拳一直都很厉害,我咋把这事忘了。”接着他看了冯诗楠一眼,调侃道,“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小心替别人做了嫁衣。” “反正我猜赢了,那我可就抽了喽……”冯诗楠在四个纸条之间犹疑着,小心翼翼地挑了一个,说道,“就它了!” “我看看。”高格立迫不及待地抢过纸条,打开一瞧,“什么嘛,不是我的!” 冯诗楠先是一楞,接着问道:“那是谁的?” 第六十五章 突来灵感 - 束发之年 - 火峰 “亲贻坊,陈戒的。” 陈戒呵呵笑着:“天意,天意。” 赵雅慧这时说道:“那咱们的店名就叫‘亲贻坊柯尔鸭体验店’了。” “唉。”高格立叹了口气,“虽然没选中我的,但是咱们的店名总算定了,哈哈!” 赵雅慧担忧道:“可惜执照还要等很久,到时候开业还没执照,真的可以么?” 话音刚落,她见陈戒立刻沮丧起来,赶忙安慰道:“没有说你,没有说你。” 高格立则大大咧咧道:“过年期间谁查你,反正就那两天,没事的。” “对了。”陈戒突然把头抬起,“明天我就不过来了,这几天家里有事,有任务的话可以把我排在周末。” “啥事啊?”高格立随口一问。 “你懂的。”陈戒使个眼色,高格立秒懂,忙说,“有事先忙你的,你那个事更重要。” 冯诗楠听的云里雾里,好奇道:“什么事儿这么神秘?” 高格立最近胆气渐涨,甩了一句:“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嘿!高格立,你最近是越来越嚣张了!”冯诗楠两眼一瞪,直接锁喉杀伺候。 “姐!姐!轻点儿,轻点儿……” …… …… 店里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傍晚,四人趁着赵雅慧的二叔还没收摊,一起吃了个晚饭。回到家后,陈戒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白天的心情,接着打开电脑,再次看到了那一根根熟悉的K线。 和之前不同,陈戒现在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身上的重担,店面的运转资金只能支撑到开学,到时,如果没有后继的资金支持,那他们四人的第一次创业只能以失败告终。 陈戒心里清楚,这种小打小闹找天使投资是不可能的,高格立能想的办法都想了,现在是该他出力的时候了。 陈戒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打开了股票盘面,其实这两天他晚上也没闲着,虽然白天没盯盘,但晚上复盘的时候还是被他发现了几支即将突破的个股。 现在的炒股和以前不一样,以前股票少,只要形态出来了,突破几乎不成问题,可现在股票越来越多,资金总是有限的,不少股票虽然走出了即将突破的形态,可是一旦市场资金被其它更强势的股票吸引过去,那么这只股票就无法形成跟风效应,没有跟风效应的突破都是假突破,一旦买入,直接套牢。 陈戒吸取了之前的经验教训,所以这次选股格外谨慎,他记得父亲说过,一定要明确操作思路,不能买入策略是短线,卖出策略变长线,他是做短线的,就必须按照短线的思路买卖。 同时,他还得识别出哪些股票是真突破,哪些股票是假突破。 A股市场的股票质地本就不高,想要在矮子里面拔大个儿,除了基本面外,很多时候依靠盘感。 盘感?陈戒不禁问着自己,这东西自己有么? 有没有陈戒不知道,所谓难从于易,大从于细,难事总要分解成一个个小的子任务才行。 现在,他的股票池里一共有十几支股票,这么多股票看上去总是眼花缭乱,陈戒决定通过基本面筛选先把一些质地一般的公司去除掉。 垃圾股,ST股陈戒不会做,因为黑天鹅事件太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暴雷,就算有庄家炒做,天天一字板,等到散户能够买入时,也往往是庄家在割韭菜。 陈戒之前做过风险耐受性的心理测试,他属于稳健型投资者,这种积进的风格不是他的菜。所以他只能先从基本面上下功夫。 翻过十几家公司的基本面,陈戒将股票池的规模缩小到5家。 广海建工,大基建题材,业绩优良,美中不足是个大盘股,这种股票不太适合短线操作,因为不容易拉升,就算突破,也往往会有回档,这种股票适合做中长线。 安咪宝贝,做童装的。这年头,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赚,这家企业毛利很高,基本面非常健康,而且是个小盘股,容易拉升。因为是只次新股,所以波动较为剧烈,虽然形成了突破态势,但是因为筑底时间不长,突破后很可能还有反复。这种股票,只能心脏特别健康的人才能做。 关西酒业,老牌白酒公司,上市多年,但是一直没有大的行情,上一轮喝酒吃药行情它一只趴窝没动。看历史走势虽然是只弱势股,但在今年的熊市行情里,它能保持横盘不跌,也能说明有资金在建仓该股,盘子不小不大,可以关注。 欣乐医疗,做医疗设备的,前几年因为亏损差点退市,不过这几年已经起死回生,通过进军老年健康产业,盈利年年攀升。奇怪的是,公司之前更名ST时还有行情,现在盈利好了,反倒没有资金关注了,所以散户圈里一直传闻这家公司财务造假,只是一直没有证据。 最后一家是哼达猪业,公司见名知意,经营的是养猪产业,母公司是家互联网巨头,现金流从来不成问题,看走势资金建仓已经基本完成,拉升就在眼前。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近期有高管坚持的公告,导致股份迟迟不能突破。 陈戒反复翻阅着五只股票的K线图,每只股票都有亮点也都有风险,所以他迟迟无法决定。 散户做股票就是这样,真正的好股票等你知道内幕早就被资金炒上了天,等你进场的时候,基本都是接盘侠。很多不温不火的股票虽然价格不高,可是总有缺陷。 陈戒不断翻阅着五家公司的机构资料,给的评级基本都是买入,可这种评级放在熊市,真正能涨的其实很少,就算值得买入,也得按长线思路来做。 “盘感、盘感,我的盘感怎么还不出来……”陈戒嘟囔着,该看的他都看了,他现在只需要一个灵感。 几个小时的查阅让他精疲力尽,陈戒知道,这种状态下盘感是无法降临的,他只能先去休息,期待着明天会有好事发生。 凌晨三点…… 陈戒这一觉睡的很不踏实,梦境一个接着一个,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久久喘不过气,就在快要窒息的一瞬间,他恍然惊醒。 很多梦睡醒就忘,可是今晚的梦陈戒却记得特别清晰,那是一位骑着牛的小牧童,穿着草鞋,悠悠吹着笛子,来到陈戒身前时,牧童还把自己穿旧的衣服送给了他。 另外一个梦压得陈戒喘不过气,他看不清压着他的东西是什么,但他记得,在他惊醒的一瞬间,有只活物帮他把压胸口的东西哄到了旁边。那只活物陈戒也没看清,只记得那只圆滚滚的鼻子。 这两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陈戒胡思乱想着,再无睡意。 既无睡意,陈戒再次坐在了电脑前面,百无聊赖地翻阅着昨晚复盘的股票。 广海建工,关西酒业,欣乐医疗,安咪宝贝,哼达猪业……猪业,猪业…… 哦! 刹那间,一道闪电式的灵感冲入了陈戒的脑海,他终于想起了那只圆滚滚的鼻子,那是猪的鼻子! 哼达猪业,对!就是它。 可是牧童的梦又是什么意思呢?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衣服送给自己呢? 陈戒有种预感,答案就在这几只股票里,他赶忙翻阅起五只股票的基本面信息,一条条地浏览着。 “公司主打婴幼儿服装,旗下自主品牌小牧童出口欧美等十余个国家,深受用户好评……”陈戒读到这里又是一道灵光。 安咪宝贝,对!就是它。 看到这里,陈戒突然有种冥冥之中的感觉,他终于有点明白什么叫尽人事,听天命了。那一刹那,他有种非常强烈的感觉:股票这碗饭,我能吃! 陈戒后半夜再未合眼,一直等到陈国刚起床,然后把昨晚的梦跟父亲讲了一遍。 陈国刚听了故事,只是笑笑,说道:“是不是天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不是你昨晚翻阅了很多资料,这个梦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梦到的。” 陈戒听懂了父亲的言外之意,答道:“爸,我明白您的意思,你是想说如果我没有尽人事,天命也是不会来找我的。” “还是那句话,是不是天命我不知道,你可以先按你的感觉买买看。” “买是要买的,不过爸,我有一个条件。” “啥条件?” “我之前操作北方旅业是亏损的,所以实盘操作的配额是负一次,但是这两只股票如果都能盈利,我要按两次盈利算,这样我就拥有一次实盘的操作的机会了。” “这么着急实盘吗?” “高格立那边等着用钱,我想帮他一把。” 陈国刚点点头,肯定道:“有这个心是好的,不过想帮别人也得先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你才学股票多久,这么快就想着赚钱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到时候别忙没帮上,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爸,我还是想试试。就像您说的,计划赶不上变化。” “好吧,既然高格立那边你想出力,爸也不拦你,不过你别忘了,爸跟你是咋约定的,如果两年赚不到100万,你就得乖乖考大学去。” 第六十六章 资金缺口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一直有种莫名的感觉,之前他总是在怀疑自己目标的意义,可是自从答应和高格立合伙后,这种怀疑变得越来越隐约,同时,一种强烈的动力开始油然而生。 陈戒觉得,这次合伙不仅不会影响自己目标的达成,反而会成为一种助力。 回到房里,陈戒再次开启了自己的内省模式,他在思考这种动力是如何发生的。 一种情绪的产生,底层都是人性的反应,陈戒曾经有段时间迷恋厚黑学,那时他的结论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可如果真的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么他对之前两年一百万的目标应该充满动力才对。曾经他也这么认为,可是自从答应帮助高格立解决问题,他才发现以前的动力是那么弱小,而现在的动力才是真正的强大。 如果真的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他现在这种强大的动力感又是从何而来呢? 陈戒不断观察着自己的内心世界,想要搞明白动力的内因究竟是什么。高格立和他是能相互理解,无话不谈的交心朋友,在这件事上,他已经完全把高格立的事情当成了自己的事情,正因为这种推己及人的心,让陈戒拥有了更强大的动力。 可自己的居心真的是单纯利他的吗?其实也不是,陈戒有自己的用意,他想用这次合伙将自己一军,逼自己一步,他想早点实现自己的目标。 所以陈戒动力的突然增大,与其说是利他的心,倒不如说是利己的心和利他的心达成了一致引发的共振效应。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人若仅仅为己,结果估计也是天诛地灭。 “人性呐,人性……”陈戒躺在床上,一个人苦笑着。 都说人到四十方才不惑,可陈戒才刚刚十六岁,就已参透这里面的玄妙。 陈戒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床头边上的表,快要开盘了。他自问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他只是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就像昨天晚上的梦。 陈戒既不唯心,也不唯物,他只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有些科学已经总结出的经验,他会执行,可那些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他总还是要亲自体验一次的。 开盘之后,陈戒决定按照梦境的提示买入安咪宝贝和哼达猪业,可是一天过去,直到收盘,这两只股票依旧不温不火,并没有陈戒想象的暴涨出现。 陈戒自嘲似的笑笑,看来所谓的托梦暗示,不过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己…… 随着时钟准时定格在下午3点,软件上的K线彻底停止了波动,陈戒正准备关掉电脑,高格立突然传了几张图片过来。 “怎么样,好看吧?” “这么快就画好了?” 陈戒翻着图片,知道这是赵雅慧画的,只是一天时间,店里的其中一整面墙上就画上了五彩斑斓的图案。 “我选的人还错得了?”高格立顺带发了两个得瑟的表情,“明天周六,有时间到店里吗?” “有,我去店里看赵雅慧画画去。” “画画有啥好看的,我把目前的资金使用情况整理了一下,明天咱们过一下,我先交个底,咱们的钱快用完了,可能撑不到寒假过完。” “这么快么?按理说咱们该买的都买了,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了吧?” “鸭子只订了两只,柯尔鸭娇贵,饲料也不便宜,另外,线下的推广也要一笔钱。” “突然感觉压力好大……”陈戒发个了哭脸。 “我们仨正一起想办法呢,明天过来再聊吧。” …… …… 第二天,周六,早晨10点,四人再次集合到了店里。 “我过年能收一笔压岁钱,等钱到位先放你这儿。”冯诗楠说道。 “能有多少?” “也就一千来块吧。” “我那边也能收个几百。”高格立眼睛一转,“咱俩这点钱只够买饲料,你们俩呢?” 赵雅慧面露难色道:“我们那儿已经不时兴给压岁钱了……现在我身上已经没闲钱了。” 陈戒没有直说身上没钱,而是问道:“现在还有哪些缺口?” “开业前,咱们要把鸭子全部补齐,现在还有八只鸭子的尾款没交,线下宣传的传单也得打印。” 陈戒问道:“你家不是有打印机么?传单咱们自己打行不行?” 高格立回道:“我家打印机是黑白的,这个得找专门的设计公司去做才行。” 赵雅慧说:“传单设计我应该也能帮上些忙,PS我还是会用的。” “设计公司那边我已经问过了,连设计带打印和我们出图他们打印差不了多少钱。” 冯诗楠建议道:“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去打点零工,听说对面CBD在招发传单的,一天二十。” 高格立摇摇头:“杯水车薪,这么干,一个月也挣不出买鸭子的钱。” “那咋办?”冯诗楠问。 高格立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戒一眼,接着低头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今天咱们继续把墙画弄完,明天饲料会到,后天鸭子会到,柜台和桌椅估计要到大后天。” 其实陈戒想说“实在不行,先用两只鸭子营业。” 可是最近几天,他眼见其余三人都在出力,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就算想提建议,也感觉没有底气。 股票的事必须要有眉目了!想到这里,他把高格立拉到一边,悄声道:“资金的事我来想办法,这边没要紧事我就先回去了,从明天到下周五我就不过来了,原因你懂的,有消息我会跟你打招呼。” 高格立同样小声回道:“明白,这边的事基本定了,剩下就看你那边了。” “嗯!”陈戒笃定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他就回去啦?”赵雅慧问。 “他是去解决大问题了,咱们这个店能不能开得下去,就看他那边了。” …… “你这两天都干嘛了,我看你作业都是空的!”何淑萍白天都在上班,也不知道高格立整天忙些什么,难得周六休息,她趁高格立外出替他打扫一下房间,无意间发现后者的作业全是空的。 “你不会还在搞你那个什么体验店吧?!”高致勋质问道,他没想到的是,高格立不仅搞了,而且就在原来的店里。 “那些作业很好写的,我明天补一下就好了。”高格立不耐烦道。 “以前的假期作业都是一日一结,你什么时候学会拖沓了?”何淑萍又问。 “这几天要写的代码有点多,有时码的晚了就不想写作业了。”高格立诡辩道。 “你这几天晚饭都没在家吃,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在搞那个体验店的事?”何淑萍问。 “没有,就是同学之间的普通聚会。”高格立怕再问下去自己招架不住,说道,“没事我先回屋补作业了。” 高格立回屋关上房门,留下父母坐在客厅犯嘀咕。 “老高,我看儿子肯定有事瞒着咱俩,你说会不会是那个体验店的事?” “不用问,肯定是,不知道这小子又在哪里找到了店面。”高致勋没好气道。 “那你还不管管他!这要是把学业耽误了,那不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他还小,不知道现在的就业形势,你是过来人,你还不知道吗?”何淑萍着急道。 “我也得管得了啊!”高致勋一提这个就来气,自从升了公司合伙人后跟高格立吵了一架,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就大不如前了,现在高致勋说话高格立基本都当耳旁风。 “这么下去咋整啊……关键他有啥也不跟咱们说。”何淑萍担忧道。 “他不说是怕挨骂,现在的孩子跟咱们那时候不一样,想法太多,我看他的打算咱俩也别一味否定,可以跟他定个规矩,他想干的事咱们不干涉,但前提得是不影响学业才行。” “既然你都想明白了,你就去和儿子谈呗。”何淑萍说道。 “你也不看看时候,我现在跟我正较劲呢,我去说只会想反效果,这事还得你去谈。” “就知道让我去……”何淑萍埋怨道。 …… 高致勋自从升任公司合伙人,变得比之前更忙了,就连周末也不闲着,就像今天,明明周日,他也要去公司开会。 中午饭罢,何叔萍把碗筷洗过,趁着高格立还没午休,打算跟他聊上一聊。 推门进屋时,高格立正在浏览网页,他想在网上找些私活,至少比发传单挣得多些。见母亲推门进来,他赶快把页面切换到了编程窗口。 “立立,写程序呢?”何淑萍试探道。 “嗯,妈你有事?” 何淑萍走进房间,在床边坐下,缓缓说道:“今天你爸不在,妈想听你一句实话,这几天你到底干嘛去了。” 高格立犹豫着要不要把实情相告,开店的事他已下定决心,不管谁劝,他都不会听,所以他不想挨母亲数落,同时也怕她告诉父亲,只能咬紧牙关道:“真没啥。” 女性的第六感告诉何淑萍儿子没说实话,她不知从何时开始,以前有一说一的儿子也开始跟家里藏着掖着了。 何淑萍知道,这个苗头必须扭转,因此问道:“立立,妈问你,你、我、你爸,咱们是不是一家人?” 第六十七章 话不投机 - 束发之年 - 火峰 高格立心说这叫什么问题,然后回道:“当然是一家人了。” 何树萍点点头道:“一家人就应该相互坦诚,不应该藏着掖着。” “妈,网上那些段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夫妻之间藏私房钱的多了去了,我估计你和爸都有私房钱吧?” 当代教育的困难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家长不能以身作则,二是信息过于发达,小孩子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 这样的谈话,何树萍当年也经历过,只不过当年她是听众,高格立的姥姥是教育者,那个年代孩子的信息闭塞,何树萍什么都不懂,她的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何树萍倒也容易接受。 可是时过境迁,到了高格立这代,已经不吃这一套了。 信息时代,是倒逼着父母落实身教胜于言教的时代。何树萍被高格立不幸言重,她确实有自己的私房钱。 可是何树萍认为,她存私房钱的习惯也是时代逼出来的。 以前讲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嫁给了丈夫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想用钱,想接济娘家都得跟丈夫打招呼,自然没有存私房钱的必要。 可是在这个女性崛起的年代,到处都在呼唤女性独立,这种思潮逼着女性要敢为自己做主,什么事情都跟丈夫商量就是跟男女平等四个字过不去。 男女平等,女性独立,首先就要女性有一定的经济独立能力,何树萍在这种思潮下,不想一用到钱就跟高致勋打招呼,她不想接济娘家人的时候还要看丈夫脸色,自然要给自己存些私房钱。 最主要的是,新时代下,女性都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收入自己支配,天经地义吧? 可当这种“天经地义”没有约束的生长时,社会的最小细胞:家庭,就在慢慢发生变化。 商业社会,虽然家庭的可支配收增加,可外面的诱惑也是指数级的增长,所有人都在绞尽脑汁把别人兜里的钱放到自己兜里,至于什么办法,有合理的,有不合理的,有打擦边球的,也有伤天害理的。 这个时代,能够引发家庭危机的诱惑太多,家庭成员,尤其是做为弱势群体的女性,会更回缺乏安全感,很多已婚女性,感受安全感的方式就是丈夫的工资上交。 当这种经济管控走向极端时,已婚男性也会觉得压抑,这时他们也会存起私房钱,以备不时之需,谁也不想大事小事,一有用钱的地方就找老婆报备吧? 家庭的内部互信就在时代不断挑战传统的过程中逐渐瓦解了,当这种现象成为社会的普遍生态时,首先受影响的就是下一代,当上一代的婚姻让新生代普遍感到失望时,谁还想结婚呢? 如果人类连基本的繁衍都进行不下去的时候,灭亡还会远么? 孩子的认知也许单纯,可他们脑海里的世界也许正是人类的理想状态。高格立也觉得家人之间应该坦诚相待,可当时代不给他这样的答案时,他就会失望,就会怀疑,怀疑那些人生本来单纯美好的东西。 老子说:“吾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为什么不敢为天下先?因为一有人敢为天下先,总会对社会的固有秩序造成冲击,而受冲击影响最严重的,往往就是下一代。 从这个角度说,老子的“不敢为天下先”,纯粹是对下一代的关爱。 一个个时代,就是在一个个敢为天下先里出现的,而世道,也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所以,何树萍的设问无法说动高格立,因为父母的或者其他人的父母根本做不到,既然做不到,又如何要求下一代做到呢? 何树萍把这个年代的教育想得太简单,竟没料到高格立会将自己一军。 “咱们家的账目一直是公开的,家里有多少钱,我和你爸都知道,不存在私房钱一说。”为了把这次谈话进行下去,何树萍无奈撒了个谎。 华强一中是凡城的市重点,能进这种学校的孩子一定都有过人之处,比如高格立,当即就觉察到了母亲在说谎。 “妈,这个年头,谁还没点私房钱,这事儿我能理解,可你骗我就没意思了。” “你这孩子,我说没有就没有,谁骗你了!” 高格立摇了摇头,不想在就这个话题纠缠下去,他知道母亲来找自己肯定不光为了说这些,便道:“妈,不聊这些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唉……”何树萍叹了口气,“妈就想问你句实话,你是不是还搞那个卖鸭子的事。” “不是卖鸭子,是柯尔鸭体验店。”高格立纠正道。 “不管是做什么,妈想说的是,你现在正是要劲儿的时候,妈是过来人,妈知道,这个时代想要出头,学历高低很重要。妈同事的那些孩子,考了大学的和没考大学的,工作以后待遇差别很大的,考上好大学的,那就更不用说了。” 高格立显得有些不耐烦,回道:“妈,你和爸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理解我,我就是想利用假期增加一些社会阅历,这有错吗?!” “想增加社会阅历是好事,但也得分时候,如果你现在已经考上大学,你想怎么增加社会阅历妈都不拦你,可你现在刚上高中,正是人生的关键时期,你得分清主次啊!” “我不耽误学习不就行了!” “怎么可能不耽误学习,你的店不可能只在假期开业吧?开学以后呢?你是学习还是看店?” “到时候看运转情况,如果店面运转走上正轨,我可以雇人呀!” “现在实体店多难,赚钱哪有那么容易,到时候赔了钱整天愁眉苦脸,哪有心情学习。你看你爸,管理几百人的公司还不是天天为融资发愁。” “什么事总得做了才知道啊,现在店里才刚起步,能不能别总泼我冷水。为啥你们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呢?创业是我的兴趣,如果你们真的为我好,为什么不能帮我一把,而是整天说教呢?” “帮你?你想让妈怎么帮你?” “妈,这个问题你分析的都对,其实店面真的运转起来,我也不敢保证真的不影响学习。可是你的立场有问题,为什么你总是先去否定别人呢?这个事儿赚不赚钱我不知道,但是你要真的能够换位思考,怎么帮我其实是很明白的事。” “你是想让妈给你的店面投资么?” “钱的事我会想办法,暂时不用家里操心。妈,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哪怕周末去看个店也好呀,这样我就不用担心店里的事,不就能够专心学习了?” “我好好的办公室不坐,替你去看店?亏你想的出来。” “对呀,既然你和我爸不打算帮我,那我就自己解决,学习的事情我也尽量保证不掉队,但我现在最需要的是理解,理解!” “可妈是过来人,总不能看你把路走偏不管你吧。” 这样的对话实在让高格立觉得压抑,他站起身来,穿上外套说道:“妈,我出去走一圈。” “跟你聊正事呢,呆会儿出去不行吗?!” 高格立也没接话,转眼的功夫已经来到门口,穿好鞋后只说了一句:“我出门了。” “唉……”何树萍又是一声长叹,“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 高格立下了楼,发现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只能拿出手机,拨了陈戒的电话:“喂,干嘛呢,有空出来一趟吗?” “怎么了,听你声音情绪不高啊。” “下来再跟你说吧,我就在楼下。” 以前陈戒没朋友的时候,虽然孤单了点,却也总是可以按照自己的进度完成计划。现在有了朋友,虽然生活比以前多了些色彩,却也经常被计划之外的事情打乱阵脚。 凡事都是把双刃剑,有得必有舍。陈戒无奈,只能关了电脑,套了件衣服来到楼下。 下了楼,高格立把今天何树萍跟他的对话轻描淡写地复述了一遍,接着感慨道:“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善解人意的父亲就好了。” “你别不知足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天天有时间陪你的妈就好了。”陈戒安慰道。 “行啊,咱俩可以换换,我去你家当儿子,你来我家当儿子。”高格立苦笑道。 “别说这些没边儿的话了。”陈戒摆摆手,“你看你们家,过年的时候至少能一家团聚,可我都快忘了上次我们一家三口过年是啥时候了。” “想想也是,这么久了,还没见过阿姨呢,阿姨这么忙么?” “她在白城工作,常年不回家。”陈戒低调惯了,没有直说吕国萍的身份。 “过年企业都放假了,再忙也有时间回家过年吧?” 陈戒心说,要是真因为忙就好了,母亲不回家,还不是因为和父亲的隔阂么?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自从一家三口上次白城团聚,陈戒感觉的出来,父母的关系正在回暖。 想到此处,陈戒回道:“今年应该会回来吧……” 第六十八章 钱给少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年关将近,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准备过年,有的忙着备年货,有的忙着订饭店,还有的忙着找旅行社,春晚已不再是那个大年夜家家户户必看的节目了。 春节,是中国人庆祝新年的传统方式,自从有了历法,就有了春节,只不过名称不同,时间不同。夏为木德,正月即为寅月,寅五行属木,是春天的第一个月,因此以正月初一做为新年第一天,始称岁。 到了商朝,认为子月为十二月之首,便把十一月初一定为新年第一天,商朝祭祀较多,因此也把这一天称为祀。 秦为水德,而亥五行属水,是冬天的第一个月,因此到了秦朝,便把亥月第一天定为了大年初一。 中国的农历从几千年前就已经是很成熟的历法体系,因此各朝各代大年初一虽有不同,但是历法变化一直不大。 不像西方,古罗马的早期历法一开始只把一年划分了十个月,后面是皇帝拍脑袋,才在三月之前加入了一月、二月。 陈戒学英语时一直搞不明白,“dec-”明明是代表“十”的前缀,怎么成了十二月?后来看了罗马史,才明白了其中原委。 而新中国,沿用的是民国规定,把农历正月初一,即寅月初一定为春节,如果从老理儿上看,新中国属于木德。 最近闲着没事,陈戒学习股票之余,整天就在研究这些东西,自得其乐。 由于设施已经陆续到位,店里最近事情不多。 冯诗楠已经提前回到省里,她要和爸妈一起过春节,大年初一才会回来。临走前还逗高格立,让他把自己往返的火车票报销了,高格立竟然破天荒的答应了,不过有个前提条件:要等店铺正式营业有了流水才能报销。 赵雅慧完成了店里的装饰工作这几天也没再过来,她要帮母亲一起置办年货。 店里现在只剩高格立和陈戒,两人趁着设计公司还没歇业,把赵雅慧设计的宣传单早早打印了出来。 拿到厚厚一沓宣传单,高格立做了一个深呼吸道:“钱已经基本用光了,成败在此一举!” 外面天气很冷,陈戒搓着手回道:“现在大家都在准备过年的事情,这个时间发传单有点浪费吧?” “放心吧,我不会打无准备之仗的。”高格立微眯双眼道,“还记得我之前在网上注册的那些水军账号吧?我已经做了好几波宣传攻势了,我看评论下面的反响还不错。前天我发起了一个投票,统计年前想来体验柯尔鸭的用户,发现反馈结果还不错。” 陈戒点点头道:“只要数据是真实的就行。” “这话说的……”高格立瞥了一眼,“都是咱自己的生意,哪有自己糊弄自己的道理,因为数据不错,我才打错先在年前试营业几天的,这些传单不全发完,先用一小部分就行。” 陈戒思忖片刻,建议道:“那就专找带着孩子的家长发,这样命中率高些。” “嗯。”高格立点点头,“咱俩分头发吧,这块离我家近,我就不露面了,我去东边的小区发,你就在这附近发,发完了咱就在这里集合。” “总觉得缺了点仪式感……”陈戒咂摸道。 “什么仪式感?” 陈戒回道:“别人开店都是张灯结彩的,咱们是不是也该有个形式?正好利用过年把开业弄的热闹一些。” 高格立摇摇头:“这个问题我之前也想过,可惜没钱弄了。” “新店开业,万象更新,这个步骤还是不能省略的,没钱咱们可以办个简单点的。”陈戒坚持道。 “怎么个简单法?” “过年到处都是卖烟花的,咱可以买几个花放放,春联也得有,彩灯的话我家就有,明天我就拿到店里装上,至少像个样子。” 一听要买烟花,高格立立刻紧张起来,劝道:“现在可是过年,这个时间的烟花正贵呢!这个冤大头要当你去当,我可不去。”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陈戒理解他的难处,附和道:“好吧好吧,不买就不买吧。咱们先把能办的办了。” “好,咱们先去发传单,灯明天带到店里就行,发完传单咱俩就近看看卖春联的,谁买了就打个招呼,省的买重了。” 高格立的提醒实在出于无奈,哪怕多买一副春联的钱他也快拿不出来了,他知道陈戒假期没有零用钱,小心翼翼地掏出钱包问道:“一副春联多少钱?” “怎么也得10块吧?” 高格立一惊:“不需要那么好的,5块的就行!” “都是门面上的东西,临门一脚了,这点钱咱就别省了。” 高格立想想也对,只能不情愿地拿出十块交到陈戒手里:“记得挑个好的……” 陈戒看他那个拮据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好好,挑个好的!” 计划敲定,二人分头行动。今天虽是晴天,可是冬天的太阳终究没那么暖和,高格立出门带了手套,倒还不觉得冷,陈戒没戴手套,只有时不时地把手插到兜里取暖。 陈戒发传单的位置离店面不远,是一处集市,集市上人流攒动,起初传单发的还算顺利,可是见的人多了,陈戒也不免睹物思人起来。 集市上购物的人很多,不少都是一家人集体出动,有的是夫妻两个出来,有的是妈妈带着孩子出来,陈戒看着他们,再想想自己,这么多年,都是他跟父亲出来置办年货,他早就忘了一家团圆是个什么感觉了。 一家人不在一起,这年过得又有什么意思呢? 陈戒手时的传单不多,也就几十张,集市里带孩子的家长不少,很快就发完了。发传单的时候,他就看见一处卖春联的地方,地摊还挺热闹。 陈戒走上前去,看着地摊上琳琅满目的各式春联,蹲下身子挑了起来。 便宜的有五块一副的,是那个传统的红纸黑字春联,陈戒觉得贴在店门外面不上档次,又看起了更贵的。 用料考究的春联也有不少,有带绒的春联,有用金字的春联,陈戒想买带绒的那种,可惜老板不肯降价,坚持15块一副。陈戒预算不够,只能在红纸金字的春联里挑选起来,还好红纸的质量不错,贴到店门上还算气派。 正挑着,高格立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喂,我这边看到几个春联还算不错,你那边就别买了。” “啥材质的?” “红纸金字的,这红纸质量还算不错,5块一副的质地确实差点,我打算买10块的。” 陈戒点点头,心想他跟自己买的春联一样,又问:“写的啥内容?” “我看看啊……财源茂盛达三江,生意兴隆通四海,横批是人兴财旺。” 陈戒一脸黑线道:“这内容也太俗了吧?就没别的了?” “财运亨通步步高,日子红火腾腾起,这个呢?” 陈戒长叹一声,心说高格立是想钱想疯了,不是财源茂盛就是财运亨通,回了句:“也不咋滴……” “这儿没别的更贴题了,总比‘给群众方便巧理千家事,当顾客参谋温暖万人心’有文采吧?” “咱们的顾客都是未成年,得有点文化气息才行。”陈戒一边说着电话一边看着眼前的对联,“哎哎,我这儿有一个!” “你也找到卖春联的啦,说说看,你那个写的是啥。” “上联是:交以道接以礼满面和气,下联是:近者悦远者来四海春风,横批:辞旧迎新。” 高格立一脸困惑道:“你这个有文化气息?我咋没感觉出来……” 陈戒自嘲道:“酸秀才的直觉,咱就买这个,听我的不会错。” “好吧好吧,这事儿你做主,那我就不管了。” 挂了电话,陈戒指了指自己要买的春联,跟老板说道:“这副春联我要了。” 老板笑道:“小伙子有眼光,这副春联就剩一副了,再晚一点下手就没有了。” 两人正聊着,就听一人问道:“老板,这副春联多少钱?” “呦,美女,这副春联旁边的小伙子已经要了,你再看看别的吧。” “不是还没给钱嘛!”这人说话就把钱掏了出来,直接交到老板手上。 陈戒见她弯腰就拿,一把拉住春联,语气平静中带着力量:“凡事讲个先来后到,这副春联我先要的。” 两人争执不下,抬眼一瞧,都觉得彼此眼熟。 是她!陈戒想起来了,这姑娘就是上次送母亲上火车时睡错铺的学生妹。 换做别人,陈戒倒也懒得计较,可他对眼前这位的第一印象实在糟糕,哪怕是个女生,这对联他也没打算让给她。 当初是她睡错了铺在先,可是面对长辈,这位一点规矩没有,颐指气使地把吕国萍打发去了她的铺上,这件事陈戒一直记得。 陈戒的记忆力,其实也是一把双刃剑。 陈戒不再和她搭话,丢下十块就想抓起春联走人,哪知这女生完全没有撒手的意思。 “老板,再给你十块,这副春联我要了。”女生说着话又掏出十块扔了过去,在她眼里,没有钱搞不定的事情,如果有,只是因为钱给少了…… 第六十九章 心愿成真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接受的教育是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可现实告诉他的却经常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不,是有钱能使磨推鬼! 有钱就能破坏规则么?有时能,有时不能,这要看维护规则的人是谁。 陈戒用余光瞟了女生一眼,心说今天碰到我,你这个钱就好使不了! 可现在还有一个头疼的问题,对方要是个男生,陈戒怎么来都行,愿意硬刚就硬刚,愿意斗嘴就斗嘴,可谁让对方是个女生呢?所以陈戒的斗争需要更加讲究方式方法。 大众心理容易同情弱者,要是这姑娘脸皮薄,一会儿闹个一哭二闹三上吊,陈戒可就犯了众怒。 陈戒正想着,卖春联的地摊老板先发话了:“小伙子你看,要不发挥一下雷锋精神,把这对联让给她算了,毕竟是个女孩子嘛!” 卖春联的哪知道这二位曾经的过节,陈戒一听就不乐意了,说道:“大叔,这都什么年代了?现在讲的是男女平等。” “要是把自己当成弱势群体,就老老实实回家呆着,既然出来了,首先就得懂规矩,先来后到不懂啊!”这话陈戒说得格外大声,就是为了让旁边这个女生听个清楚。 “我怎么就不讲先来后到了?”女生不甘示弱。 跟女人没有道理可讲,陈戒错就错在非要跟女人讲道理…… 还好陈戒醒悟得快,女生此话一出,他就知道这位主儿不是个能讲道理的人。 陈戒的目的是要把这副春联拿到手,强攻不行,那就只能智取了。 他先把手伸进兜里,准备地摸到了那十块钱,接着眼神往远处一瞟,佯装惊讶道:“我去,快看!” 此话果然见效,女生只是一个走神,陈戒拽起春联,把钱扔下就跑。 “哎哎!”女生见陈戒抢了春联,又气又恼地高声叫道,“什么人啊!” 陈戒没有停下脚步,回头冲她使了个鬼脸,扬长而去。 一路小跑,陈戒顺利回到集合地点,把春联交到高格立手上后,后者见他气喘吁吁,看了眼春联,担心道:“这对子不会是你抢来的吧……虽然咱们现在缺钱,但也没紧张到这个地步。” “胡说什么呢!”陈戒喘了几声,平复着呼吸,“这对子只剩一副,我不跑快点,就被别人抢跑了。” “哦哦,钱给了就行。咱们先把对子贴起来吧。” “你带胶水了?”陈戒问道。 高格立嘿嘿一笑道:“之前打扫文具店,有一卷前任老板留下的双面胶带,用那个就行。” 陈戒摇头苦笑:“这老板还真给咱们留下不少好东西。” …… 贴春联的时候,高格立问:“你那边传单发的怎么样?家长们兴趣大吗?” 陈戒想了想道:“有些家长还是挺有兴趣的,拿到传单架不住小孩子闹,跟我问东问西的。要说这都是赵雅慧传单设计的好,把小鸭子画得那么萌,小孩子看了自然好奇。” “确认到店意向的有几个?”这是高格立真正关心的问题。 “7、8个应该还是有的。” “之前的话术都用上了吧?”高格立难掩兴奋之情,这些话术是他和陈戒多次调整才弄好的。 “放心吧,基本都用上了,我看效果还不错。”陈戒笑笑,回问道,“你那边呢?” “我这边效果一般。”高格立摇了摇头,“那片小区的家长起初还有兴趣,知道咱们店面的地址后有点嫌远,我看能来一两位就算不错了。” “按理说也不算远。我估计还是年关将近,大家都没时间的关系。” “可能吧。”高格立点点头,“还好有10家已经确定意向,要不咱这个店还真不好在年前开业了。” ……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只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玩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这是老理儿,陈戒高格立都懂。 两人经过商议,决定按原计划腊月二十七正式开业,毕竟宣传单上的文案就是这么设计的:他们把二十七宰只鸡的“宰只鸡”三个字划掉,换成了撸鸭子三个字。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二人专门在腊月二十六这天把店里整个检查了一遍,为了不引起双方家长的强烈反弹,二人直到吃过晚饭才相约着出来。 店里检查完毕,已到晚上十点,高格立正在锁门,正见两个家长带着孩子从门前走过。 “妈妈,咱们就在这儿放吧。”小孩建议道。 女士看了眼正要锁门的陈高二人,回道:“这是人家店门口,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陈戒却在此时灵机一动,冲高格立小声道:“你不是嫌烟花太贵不舍得放嘛,这不有人给你送来了。” 话音刚落,他就跑到家长跟前说道:“没事没事,就在这儿放吧,我们也图个热闹。” 孩子没再询问家长意见,一脸可爱地把抱在怀里的烟花放在地上。 “爸爸,我来放吧。” “不行不行,太危险了。” 那位母亲把孩子拉远,一位男士走上前来,对孩子说道:“这个危险,等你再长大一些,爸爸就让你放。” 几人看着点燃的引信越烧越短,没一会儿,一束烟花拔地而起,在夜空里绚丽地绽放了。 咚!哒! 咚咚!哒哒! 烟花一个接一个飞到天上,五彩缤纷的。 陈戒欣赏着夜空中烟花绽放的美景,却听高格立在旁边嘀咕:“这么大筒花,没个7、80下不来,我爸都没给我买过这么大的花……” 陈戒笑笑,回道:“这是老天爷听见咱们的愿望,专门派人过来给咱们送烟花了。” “但愿老天爷真的听得见吧……”高格立看着夜空,一脸希冀,“希望明天开业老天爷也能这么帮忙。” 陈戒没再说话,看着斑斓的夜空,一个念头突然从脑海闪过,他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烟花绽放的照片,糊里糊涂地发给了冯诗楠。 发送完毕,陈戒自己都觉得莫明其妙,自己到底在干嘛? …… …… 腊月二十七,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天是晴的,两人的心却是阴沉的。 直到正午,确定意向的十户家庭,一家都没来…… 陈高二人坐在店里发呆,心情实在好不到哪去。 “家里这两天准备年货,每天都快忙疯了,为了今天过来开店,昨天晚上我还跟家里吵了一架,现在一家都没来,真不知道图个啥。”高格立嘟囔道。 “创业是这样的,会遇到很多不确定因素。”陈戒安慰道,他也是顶着压力出来的,现在陈国刚正一个人在家收拾,他的心里也不是滋味,更何况今天还是周一,是开盘的日子。 别看是年前,两人也没心思吃顿好的,到了中午,二人把之前剩的桶面各自拆了一包草草裹腹,算是把午饭交待了。 眼见没有客人,到了下午一点,陈戒实在没有事做,只能打开手机翻起了那两只买入好几天的股票,安咪宝贝和哼达猪业。 这两只股票买入之后,虽未大跌,也未大涨,弄得陈戒心里直没底,要不是陈国刚也看好这两只股票,他可能已经放弃了。 下午两点半,往往是市场变盘的时间。 “来了来了!”陈戒兴奋道。 高格立正打瞌睡,一听来了,马上挺起身子:“谁来了?客人在哪呢?” “股票,是股票!”陈戒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股票怎么了?”高格立凑到跟前,“呦,涨的不错嘛!” “这种股票横盘这么久,一旦突破,往往都是涨停,看着吧!” 陈戒话单未落,就见两只股票一齐发力,马不停蹄地向涨停板奔去。 “赚了多少了?”高格立问。 “百分之七。” “那比银行利息高不少了,咱见好就收吧。” 陈戒瞥他一眼,强调道:“股票不是生利息,这种股票一旦启动就是大行情。” 高格立两眼放光:“那能赚不少吧?” “唉……”陈戒摇摇头,“我现在还在做模拟盘,就是赚了,也只是赚个数字。” “那你激动个啥……”高格立说话埋头就要睡。 “只要这次盈利了,我就能做实盘了。”话到此处,陈戒突然灵机一动,“对呀,我爸也没说盈利多少才算盈利,我现在把股票卖了,就能坐实盈利,现在这只股票刚开始起涨,我用实盘追进去,岂不妙哉?” “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高格立打了一个哈欠,“来客人记得叫我一声,我先扒会儿……” 吱扭…… 没等高格立埋头,店门就被人推开了。 “有人吗?”一位妈妈带着孩子进来了。 这人陈戒认得,之前发传单的时候遇到过,不过当时她只是在旁边听着,陈戒也没把传单给她。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哪块云彩有雨谁也不知道。陈戒心里嘟囔着,赶忙上前接待。 “欢迎光临。”陈戒的热情早已写在脸上。 高格立也不敢怠慢,赶紧去里屋倒了杯热水出来,毕恭毕敬地把水送了过去:“您是来体验柯尔鸭的吧?” “你们店里好冷清啊……”这位妈妈说着话,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陈戒一听,赶忙跑到笼子旁边,把店里仅有的两只鸭子全部抱了出来。 嘎嘎! 鸭子的叫声瞬间打破了店里的宁静。 第七十章 太过分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妈妈,鸭子!” 小孩子一见鸭子已经等不及上去摸一摸了。 高格立心里正没词儿呢,见到陈戒抱出鸭子化解危机,悄悄回过头比了一个大拇指。 陈戒的前阵打完,高格立赶忙上前说道:“您好,我们今天是第一天开业,招呼不周您多担待。” 按老理儿说,高格立得管这位家长叫姨,可现在的女人实在搞不懂,万一人家喜欢装嫩,叫了声姨还不把人气忙了? 可要是碰上传统的家长,你叫人家大姐,人家又会觉得你没大没小,高格立也没办法,只能称呼您了。 接着他又指了指陈戒:“我们都是高中生,都是第一次创业。” 弱势群体博同情,这张牌高格立也会打。 “我就说嘛……”家长环顾着店面,“难怪你俩看着这么小。不过开店得有人气,你们店里也太冷清了。” “您来了不就不冷清了嘛。”陈戒笑着接话道。 “呦,你还挺会说话。”家长笑呵呵地看着他,接着东张西望了起来。 陈戒识眼色,知道她在找坐的地方,赶忙搬了把椅子过去:“您坐。” 把家长安顿下来,接着就是谈生意了,高格立上前说道:“我们店是全市第一家柯尔鸭体验店,既然来了,您就带孩子看看吧,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 “体验一次多少钱?”家长问道。 谈生意是高格立的强项,一听有戏,赶忙接话道:“我们是40块一个小时,不过您是我们第一位顾客,我给您半价,今天20元随便玩,以后您过来,都按20元一小时算,这个价格您可别跟别人说哈。” 哪知家长并不买账,回道:“只是摸个鸭子,别说40了,20块一小时也有点贵吧?” 高格立赶忙赔笑道:“您不知道,柯尔鸭和普通鸭子价钱差太多,普通鸭子几十块就能买一只,好点的柯尔鸭都要上万了。” “真的假的?”家长看着鸭子,纳闷道,“一只鸭子能有这么贵?” “这鸭子属于观赏鸭,一是难养,二是一文价钱一文货。” 高格立直接抱了一只鸭子过去,家长正要接,高格立提醒道:“您还是别抱了,看把衣服弄脏的,我放桌上,您摸一下就知道差别了。” 家长上手一摸,惊道:“呦,这毛这么绵呐?确实比一般鸭子的手感好。” “是吧?现在我们只有鸭子,后面兔子啥的都会有,欢迎您带孩子常来。”闲篇说完,高格立转入正题道,他没办POS机,所以笑着问道,“您看现金支付还行?” 反正也就20块钱,家长倒不磨叽,他一边笑着两个高中生的机灵,一边掏钱道:“以后都是这个价是吧?” “对对,您以后就是我们的终生会员,20元一小时,所有动物随便体验。” 高格立刚把钱收下,就见店外又有一位家长带着孩子走了进来,这人高格立认识,发传单的时候见过。 “您好,欢迎光临。”高格立扭头冲陈戒使个眼色,让他招待一下。 “你们这儿是柯尔鸭体验店是吧?” “没错,您先坐,我去倒水。”陈戒明白,只要能让顾客先坐下来,后面的生意就好谈。 他把顾客安排到另一张小桌,就听这位家长抱怨起来:“哎呦,带孩子逛街走到附近,小家伙非要进来看看。” “您逛街也累了,孩子我们来看,您正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陈戒说着话,端了杯热水过来。 家长端过水,打量起了陈高二人:“看你们两个年纪应该不大吧,是替爸妈看店吗?” 陈戒笑着回道:“我们都是高中生,店是我们自己开的,算个假期实践。” 高格立抱着一只鸭子过来,放到第二位家长的桌上,一见鸭子,孩子立刻高兴起来。 孩子高兴了,鸭子倒霉了,只见孩子一把抓住它的脖子,可把鸭子吓得不轻,嘎嘎嘎地挣扎着。 高格立的心在滴血,那可是他大几千买回来的,要是一次客都没接就被这么活活折腾死,那也太亏了。 “小朋友,鸭子不是这么摸的,来,哥哥教你……”高格立强忍着脾气道,这种熊孩子放在平时,早就被他收拾了,可谁让人家现在是金主呢? 商业社会,谁有钱谁就是爷,咱怕是个熊孩子。熊孩子怎么多起来的?根儿上说是商业社会这种社会形态造就的。 高格立耐着性子教孩子怎么撸鸭子,小孩子好动,虽然温柔不到哪去,但也比一上来就掐脖子好多了。 孩子那边撸鸭子,高格立这边跟家长说道:“我们今天开业酬宾,原价一个小时40,给您按30算,而且以后来了也是这个价。” “撸个鸭子就一小时30?太贵了吧!”家长瞪大双眼道。 第一个进店的家长,听到对话,笑而不语。 高格立只能再把刚才的说辞复述一遍,这位家长看他俩都是孩子,也就把钱掏了。 后面虽然陆续来过几个客人,但是由于时间没错开,顾客也不愿意等,一个下午,也只接待了三位顾客。 高格立看着手里的80块钱,轻叹一声道:“这得多长时间才能回本儿啊……” 陈戒安慰道:“只要见着回头钱,就是好的开始。” 高格立摇摇头道:“你发现没,咱们的定价还是偏高,顾客不容易接受,这么搞的话,很难会有回头客。” 陈戒思忖片刻,回道:“其实咱们做的这个事本身就是个一锤子买卖,大家体验一次就基本不会再来了。” “不对呀……”高格立眉头微皱,“这和咱们之前想的不太一样,之前是觉得撸这些毛茸茸的动物能够疗愈心灵,现在看这个需求本身就不成立。” 高格立托着下巴,分析道:“小孩子人生阅历尚浅,还没经历过社会毒打,哪来的什么心理创伤?还不都是图新鲜,图好玩吗?” “嗯。”陈戒也有点琢磨明白了,“就算喜欢毛茸茸的动物,家里也完全可以养只小猫小狗,没必要来咱们店里撸鸭子。” “咱们这儿现在等于是个动物园,家长带孩子进来只是认识一下柯尔鸭长啥样儿,见过了就懒得过来了。”高格立有些慌了,他觉得自己的这次创业很可能要以失败结尾。 “这下麻烦了。”高格立拍着脑门儿道。 从租店到开业,陈戒基本没出过钱,不是自己的钱不心疼,没有情绪的干扰,所以大脑更加冷静,他说: “咱们现在有两件事要做,一是统计一下周边小区的学生有多少,算一下咱们的潜在用户群。再评估一下咱们的整体支出,看看有没有降价的可能。” “二是要赶紧开发新的场景,光是撸鸭子,客户  资源可能很快就会耗尽。” 高格立首先担心的还是资金,他说:“开发新场景又得不少钱,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这种一锤子买卖变成回头客。” 人生很多时候,不是你找事,而是事找你。两人正没主意,打算关店合计时,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生推门走了进来。 陈戒一看是她,赶忙甩下一句:“这个人我不能接待,我到后面躲一下,你来!” 高格立云里雾里,还没弄没白怎么回事,就见女生已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你们这儿是干嘛的?”女生问道,看上去心情不是太好。 “我们店提供柯尔鸭体验服务。” 陈戒虽未露面,却把水早早倒好,高格立刚进里屋,他直接把水递了过去。 高格立把水端给女生,女生喝了一口,又问:“店里只有你一个人?” 高格立向里屋瞄了一眼:“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你是来撸鸭子的么?要不要我给你拿一只?” “怎么收费?”女生心不在焉道。 高格立就喜欢这种痛快人,回道:“今天首日营业,原价40一小时,活动价30一小时。现在店里没什么人,你多远一会儿也没关系。” 陈戒一听女生准备掏钱,突然灵机一动,他从后门跑了出去,绕到正门,接着推门而入道:“你们这儿是柯尔鸭体验店吧?” 高格立先是一楞,完全没弄明白陈戒唱的这是哪出儿。他一脸蒙地看着陈戒,一时不知怎么搭话。 陈戒急忙冲他使着眼色,心说你倒是说话啊! “哦哦,没错,我们这儿是柯尔鸭体验店。”高格立依旧一脸蒙…… 女生刚才还心情低落,一见陈戒,立马来了精神:“是你!” 陈戒也没理她,接着说道:“给我来一只。” 高格立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以为陈戒是想帮他充个人气,正要转身取鸭子,就见陈戒使劲冲他打手势。 “哦哦,其它鸭子都休息了,现在只剩一只。” 陈戒本想直接砸钱,猛得记起身上没钱,只能假装走到高格立身边道:“我先看看鸭子。” 一边说,陈戒一边伸手向高格立要钱,高格立到现在都没搞懂发生了什么,稀里糊涂地把那80块钱交了出去。 女生见状不乐意了,喝道:“之前你就抢我春联,今天又来插队,太过分了吧!” 第七十一章 我是会员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假装没听见,直接把刚到手的50拍到了桌上:“谁先交钱谁先玩。” 高格立哭笑不得,回道:“那就你先吧。” 女生今天本就心气不顺,看见陈戒插行,没好气道:“有没有先来后到啊?!”说完她就拍了100块在桌上,“有本事你抱着鸭子跑啊!” 陈戒这出就是为了出出之前火车上的恶气,顺便拉一个冤大头,他见女生真把钱拍在了桌上,忙冲高格立使眼色。 虽然不知陈戒和女生之间有何过节,不过高格立马上心领神会,一脸遗憾道:“人家也掏钱了,而且人家先来的,你还是先等等吧。” 就冲女生这气势,陈戒知道她的家底不止这些,反正店是他们几个人的,随便加些新规定也无所谓,便说:“100块怎么了,我还是会员呢!” “会员?”高格立一脸蒙,心说这店才刚开业一天,哪来的会员? “哦哦。”高格立反应的也快,看了眼女生说道,“对不住了,人家是会员。” 女生也不客气,说道:“会员怎么了?!会员怎么办?我也办一个!” 店里设施简陋,还没来得及置办电脑,高格立只能躲到柜台后台,悄悄拿起笔,说道:“报一下电话,往卡里充点钱就行。” “充多少?” 高格立眼睛一转,现编道:“金卡会员充值300,钻石会员充值500。”他指着陈戒道,“他现在是金卡会员。” 女生直接拍了500:“给我充个钻石的!” 高格立见女生出手这么阔气,后悔没把价钱再说高些,于是笑着补了一句:“我们这里最高端的会员是黑钻,充值800即可,你要考虑下么?” 女生看了陈戒一眼道:“黑钻用不着,比他高就行!” 高格立赶忙赔笑点头:“麻烦把手机号留一下。” 女生报了手机号,高格立又问:“您的姓名?” “汪安娜。” 高格立把信息记下后说:“您的会员办好了。” “会员卡呢?”汪安娜问。 高格立赶忙赔笑道:“我们这儿是电子会员,不发会员卡的。” “哦……”汪安娜顾着跟陈戒较劲,也没计较这些,“钱我充了,会员我也办了,你!”她指着高格立,“替我把他哄出去!” 这做派高格立一看便知,肯定又是哪个富家小姐,不过开业第一天就有大钱入帐,这财神爷是怎么都不好得罪的,他一脸蔫坏的看着陈戒,心说兄弟我今天对不起了,为了店里业绩,你就吃点苦吧…… “凡事讲个先来后到,懂不懂规矩!”高格立往外撵着陈戒,又说,“这家店已经被人包了,你明天再来吧。” 陈戒演戏演到底,一脸不忿道:“我也是会员,凭什么让她不让我?” “你是金卡会员,人家是钻石的,当然先紧她了,有本事你也充个钻石的!”高格立把陈戒轻推到店外,使了个眼色,意思说戏到位了,差不多就行了。 两人在门外偷笑一声,接着就听陈戒高喊一句:“什么人啊!” 汪安娜看到陈戒吃瘪,原本低落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摸起鸭子格外温柔,鸭子也被摸舒服了,闭着眼一动不动享受着。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冬日的傍晚格外寒冷,陈戒从正门出去后,很快又从后门绕了回来,虽然店里尚未采购取暖设备,可是屋里总还是比外面暖和的。 高格立见汪安娜杯里的水已经凉了,赶忙给她换了一杯——没买电暖气前,这是店里为顾客取暖的唯一方式。 大厅眼下只有汪高二人,高格立坐着也没事情,便和汪安娜攀谈起来。 “你跟刚才那人好像有啥过节。”高格立问道。 汪安娜一边摸着鸭子,一边开启了对陈戒的疯狂吐槽。 她把之前买春联的事情讲了一遍,接着又说:“一个男生,跟女生抢东西,真没绅士风度!” 陈戒在里屋听得直憋气,心说到底是谁抢谁的?! 高格立不知道陈戒已经回来,竟然不分青红皂白跟着汪安娜一起吐槽起来,谁让人家花钱了呢? “就是就是,太没绅士风度了!” “嘿!”陈戒直接气乐了,好你个高格立,等这事完了再跟你算账! 高汪二人一起对陈戒发起吐槽,一来二去竟还熟了起来,汪安娜顾着聊天,一会儿就把鸭子冷落在了一边,鸭子眼见没人理它,只能自顾自地打起了瞌睡。 两个不知道聊了多久,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外面的风透过门缝传出一阵嗖嗖声,让屋里越发冷了起来。 “天也不早了,你不回家么?”高格立关心道。 “家里就我一个,回不回都一样。”汪安娜有些沮丧,又说,“一到过年就这样,习惯了。” 高格立哦了一声,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你是着急回家么?”汪安娜问道。 “没事儿,你要想聊就再陪你聊会儿。”高格立知道这位主儿不差钱,在没把她全部家底装到自己腰包前,他是断然不会得罪与她的。 “算了,该聊的都聊了,你也回家吧,怎么说也是过年,过年还是一家团聚得好。”汪安娜刚要起身,又问,“对了,你们这儿明天还开业吧?” “开,开!” 一听金主还想来,高格立已经琢磨起了明天再安排些什么样的收费名目。 “那我明天再过来吧……”汪安娜刚才一直顾着倒苦水,直到现在才仔细打量起高格立,“哎?你应该还是学生吧,我感觉咱俩差不多大。” “我上高中,你也是高中生吧?” “高中生就能开店了?你年龄应该还不到吧?”汪安娜问。 “店是挂在我叔叔名下的。”高格立笑笑。 “内陆学生的观念也这么前卫么?”汪安娜疑惑道。 内陆学生?这个词高格立听着新鲜,便问:“你在沿海居住么?” 汪安娜没有接话,自顾自问道:“你们每天几点开业?” 这家店第一天开业,很多规章制度还是空白,这一问高格立也有点蒙,试探道:“早上9点吧,你明天过来么?” “我早上起的晚,过来也是下午了。”汪安娜道。 “下午肯定有人,你到时候直接过来就行。” “嗯。”汪安娜起身要走,推门时加了一句,“店里最好有个暖气,要不太冷了。” “抱歉抱歉,明天一定准备。” 高格立刚把汪安娜送走,陈戒就从里屋跳了出来,一脸不快道:“我好心好意替你拉生意,你还在我背后讲坏话!某人自称的品质呢?!” “当时你在啊?”高格立嘿嘿一笑,“人家好歹也是金主,只能顺着她的话来了呗。再说了,什么叫替我拉生意?这店也有你的股份!” 高格立斗嘴结束,接着拍了拍陈戒道:“你这招还真妙,开业第一天,店里就赚了小600块。会员……真亏你想得出来,哈哈。” “600块,嗯……正好够买电暖气了。”陈戒悠悠回道。 “何止电暖气啊,会员机也得买,总不能一直拿着纸笔记会员吧?”话到此处,高格立长叹一声,“又是一笔开支。” “买了电暖气,电费也得跟着涨。”陈戒指着天花板,“咱们这灯泡也得换,之前劝你就不听,文具店可以用白光,可咱们这个店应该用黄光,显得温馨些。” 高格立为了省经费,店里的灯泡用得也是之前文具店的白光灯,寒冬腊月又没暖气,加上白光灯的映衬,确实让人更容易觉得冷。 “我也想换个灯泡,当时不是没经费嘛!”高格立走到关鸭子的保温箱旁,苦笑道,“这鸭子娇贵,当时的钱全拿来买保温箱了。” 陈戒苦笑道:“咱这店里这么穷酸,竟然也有顾客光顾,想想看,老天爷还真帮忙。” 这时,陈戒突然灵机一动道:“咱不是一直担心把店开成一锤子买卖吗?现在既然有了保温箱,咱们可以让鸭子下蛋,然后用保温箱孵化,除了开体验店,咱们也能自己卖鸭子,只要有人买,周边也能一起做,鸭饲料,保温箱都能卖,咱们只做代  购,不用囤货,应该也是个赚钱门道。” 这条路高格立早就想过,摇摇头道:“代  购赚不了多少钱,想要低价拿货,就得申请代理。” “申请代理得要不少钱吧?加盟费,保证金,咱现在也拿不出这么多钱。”陈戒接着安慰道,“不过自己养鸭子也是条出路,要是真能养成,也是笔不小的收入,你不是说这鸭子价格很贵吗?” “出路倒是条出路……”高格立思忖片刻,又说,“可是谁买呢?真要几千一只的卖,普通老百姓干嘛不去买只小猫小狗呢?” “就算有人买。”高格立话锋一转,“这鸭子难养着呢,我以前连小鸡都养不活,这柯尔鸭就更别提了。” 陈戒笑笑,似是有了答案,他说:“咱俩养不活,不代表别人养不活呀!” “别人?咱们都是在这钢筋水泥的城市里长起来的,咱俩养不活,别人也一样。” “那可不一定。”陈戒回道。 第七十二章 攀比消费 - 束发之年 - 火峰 “申请代理得要不少钱吧?加盟费,保证金,咱现在也拿不出这么多钱。”陈戒接着安慰道,“不过自己养鸭子也是条出路,要是真能养成,也是笔不小的收入,你不是说这鸭子价格很贵吗?” “出路倒是条出路……”高格立思忖片刻,又说,“可是谁买呢?真要几千一只的卖,普通老百姓干嘛不去买只小猫小狗呢?” “就算有人买。”高格立话锋一转,“这鸭子难养着呢,我以前连小鸡都养不活,这柯尔鸭就更别提了。” 陈戒笑笑,似是有了答案,他说:“咱俩养不活,不代表别人养不活呀!” “别人?咱们都是在这钢筋水泥的城市里长起来的,咱俩养不活,别人也一样。” “那可不一定。”陈戒回道。 “看来你是有人选了,说说是谁”高格立好奇道。 “赵雅慧呀,你咋把她忘了?” “人家是种蔬菜的,又不是搞养殖的……等等。”高格立这才反应过来,“对呀,上次进她家院子,我好像看见了几只鸡。” “对嘛,可以让她试试呀。”陈戒笑笑。 “看来我真是找对人了,赵雅慧能帮的忙还挺多。”高格立嘚瑟起来。 “多问一句,人家这鸭子真养起来,你打算怎么跟人家分帐?” “你咋想起问这了?” “虽说咱们都是同学,但既然一起开店,就多了个商业伙伴的关系,再好的朋友,一旦跟钱扯上关系,只要利益分配不均,迟早是个闹掰。” “没这么严重吧?”高格立心有戚戚焉。 “举个例子,如果放在古代,咱们都是农民,别人要用等面积的薄田换你家的肥田,你换不换?” “我傻呀,当然不换啦!” “那我多给你些薄田,这些薄田的产出和你家肥田一样多,你换不换?” “多出来的地放在现代可以盖房。古代不行,地虽多了,种地要的人力也多,产出还和之前的肥田一样,我其实还是个亏。” “土地你能算清楚,钱上就糊涂了?农业社会土地是命  根子,商业社会钱是命  根子,你要明白了这个时代钱的位置,就知道这事严不严重了。” 高格立有点明白,举一反三道:“别看现代人穿着光鲜,其实还是农民……” “呵呵,你终于看明白了,只不过以前的农民看老天爷的脸色,现在的农民要看老板的脸色。” “那我情愿看老天爷的脸色,太阳雨水都不要钱,老板还得剥削你的剩余价值。不过古代农民不光要看老天爷的脸色,也得看地主的脸色。” “农民如果只用看老天爷的脸色,则耕者有其田,百业兴旺。如果还要看地主的脸色,土地兼并一严重,往往就是王朝没落的开始。历史,来来回回就这么点儿事。” 陈戒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可能就是历史书看太多了。 高格立听懂他的意思,咂摸道:“如果养鸭子这事真能搞成,你觉得这账头应该怎么分,毕竟她现在就投了500块钱。” “把卖出鸭子的利润,留一部分按股份比例分成,再留一部分用做店面再投入的资金,其余都算她养殖鸭子的提拥。”陈戒提议道。 高格立并不赞同,摇头回道:“你把钱全分给搞生产的,销售端怎么办?我爸公司商务永远比研发的分红高,搞销售的都没积极性,货就算生产出来,你又怎么卖的出去呢?” “店里就咱几个,出资比例都比赵雅慧高,反正卖出鸭子的利润都会算在分成里,一样的。” “都比赵雅慧高?”高格立斜眼瞅着陈戒,“同学,要是我没记错,您老人家可还连个毛都没拔呢……” “咳咳……”陈戒干咳了几声,“我这不是在攒大头儿吗?” “您这大头儿最好快点,人要咽气了,再续命就来不及了。”高格立说完话锋一转,“销售这边还是要有抽成的,这部分提成不能从分红里出,谁卖出鸭子就把抽成给谁。” 不从分红里出,就得从生产端的抽成里出,陈戒担心这样一来会降低生产端的积极性,于是建议:“如果真要养鸭,前期肯定有成本投入,可以把这部分投入也算成赵雅慧的股份。” “干嘛呀……我咋感觉你生怕赵雅慧吃亏似的,你不会对人家有意思吧?” 陈戒瞟他一眼道:“销售需要积极性,生产也需要积极性,你把生产端的利润分完了,人家拿不出积极性,到时候把鸭子养死了,损失更大。” 聊到这里,高格立乐了,说道:“真有意思,八字没一撇的事,能让咱俩聊得热火朝天。” 陈戒也乐了,聊起了闲篇:“都这个点了,按说家里早该叫你回去吃饭了。” “唉,别提了。”高格立撇着嘴,“最近爸妈都不咋理我了,这个点估计已经吃开了,到时候给我留一口剩饭,想吃还得自己热。” 陈戒咂摸道:“为了开店把家庭关系闹僵其实挺得不偿失的。” “他们的心思我知道,无非就是担心我的学习,只要我下学期的成绩没下滑,他们也就不会再说什么了。别人家孩子成天到晚网吧游戏厅,其实和他们比起来,咱们算是务正业的了。” “时间也不早了,咱们都回吧。” “行!关店,回家。” 高格立把店门锁好,二人朝家走着,下电梯时,陈戒突然说道:“我跟那个汪安娜的过节你也知道了,既然她明天还去,我就不过去了。” “行吧。”高格立也不强求,反正这几天在家呆着不自在,就算陈戒不去店里,他也是要过去的,“到时候看时间吧,等她走了,要是不晚,我再叫你。” …… 腊月二十八,下午,汪安娜又在店里出现了。 高格立今天起了个大早,专门去二手市场里淘了小太阳,灯泡也换成了暖色系的,至于会员机,现在经费不足,只能日后考虑。 汪安娜撸鸭是假,找人聊天是真,鸭子放在桌上没人管,再次打起了盹。 两人聊着聊着就聊起了养鸭子的事。高格立担心鸭子价格太高卖不出去,汪安娜却不以为然。 “这鸭子要么不卖,要卖就得往高了卖。” “啊,为啥?”高格立虽然一脸困惑,心里却是一亮,他当然想鸭子卖得越贵越好,可总得有个理由吧? “按你刚才说的,这鸭子的养殖成本本来就贵,你要按普通鸭子卖肯定赚不到钱。” “可是打算养宠物的家庭,不是养狗就是养猫,谁会养鸭子呢?如果我的售价比猫狗还贵,很难卖出去的。” 汪安娜笑笑,说道:“那你觉得人们为什么要买名牌?真的是因为穿得舒服么?” 高格立好像有点明白,试探道:“你是说身份象征?” “对,如果你能让人觉得养鸭子是种身份象征,你就能把鸭子卖出高价,攀比消费就是这么来的。” …… 两人聊天时,陈戒也没闲着,昨晚回家他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父亲:他要把模拟盘的股票抛了,改用实盘操作。 陈国刚觉得这个想法并不违反规则,也就同意了,然后把那个早就为陈戒准备好的带着十万本金的账户交给他,让他实盘去了。 陈戒也没想到,只过了一个学期,自己就迎来了第一次实盘操作。他兴奋的整晚没睡好,干脆起了个大早。 两只股票刚刚突破,正处在快速上升期,早晨开盘,安咪宝贝跳空高开,哼达猪业也只是轻微回档,接着就再次奔着涨停进发了。 陈戒也不犹豫,按照原定计划开盘买入,吸取了之前模拟盘的教训,每只股票他都分成中线仓和短线仓两个仓位,短线仓吃的是暴涨这波利润,中线仓吃的则是波段利润。 如果不是高格立开店,两只股票陈戒只会投入5万元试水,现在有了压力,陈戒干脆满仓,10万元一次性,全部买进去了。 截止收盘,哼达猪业盈利超过10%,安咪宝贝也有5%的盈利。第一天实盘,陈戒就有了将近一万的盈利。 所谓落袋为安,股票没有变成现金前,账面上的数字都是浮云。 如何变现,就是陈戒下一步需要思考的问题。 因为两只股票的强弱状态不同,陈戒决定明天开盘先把哼达猪业的短线仓位平掉,这只股票今天出现回档,回补了跳空缺口,这本身就是一种主力实力不强的信号。 安咪宝贝则不一样,今天直接跳空4%开盘,根本没有回补缺口的意思,说明这只股票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题材,才能导致资金的争相购买。 平掉哼达猪业的短线仓位,变现的这部分资金要不要再去追安咪宝贝呢? “还是算了吧……”陈戒自言自语道,自己第一次实盘,还是以稳为主得好。 下午4点,陈戒这边已经把明天的操作策略定了下来,汪安娜也从店里离开,高格立见时间还早,就把陈戒叫了过去。 第七十三章 笑得太早 - 束发之年 - 火峰 “啥?你要走高端路线?”陈戒疑问道。 “柯尔鸭低价销售,咱们的成本受不了,正常价格也很难和其它宠物竞争,其实想想,咱们也只能走高端路线。”高格立回道。 “高端路线不是想走就走的。”陈戒指着天花板道,“你看看咱们这个店面装修,哪里有高端的样子,你想高端,顾客也得认呐……” 高格立有点犯晕,刚才跟汪安娜聊的时候觉得希望挺大,陈戒几句话就给直接推翻了。 “你得掌握用户心理。”高格立只能把汪安娜的原话搬出来,“只要能让养柯尔鸭成为一种身份象征,就能利用人们的攀比心理打高价格。” 陈戒今天算是真正领教到了钱对于一个人的腐蚀作用,他摇着头道:“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不认识你了,痛恨资本家的是你,想做资本家的也是你;嘲笑攀比心理的是你,利用攀比心理的也是你。” “我没想当资本家,我只是想把咱们这个店开下去,可想要把店开得长久,没钱不行啊!” “客户认不认可柯尔鸭的高端路线先另说,就算你真的把用户习惯培养出来,可咱这个店面向的是学生群体,你把学生训练的一个个都爱攀比,是不是太缺德了?行!就算咱们后面发达了,可是靠这种人性的弱点赚钱,对社会的负面影响是持续的。” 听了这话,高格立冷笑一声道:“也许古书我读的不如你多,可要论起对现代商业门道的理解,你不如我。” “呦呵。”陈戒乐了,“我倒要听听我是咋不如你的。” “你想没想过,从古至今,真正的暴利行业都是用什么赚钱的?” “垄断。”陈戒言简意赅。 “垄断的利润确实可观,可我问的是‘真正的’暴利行业。”高格立回答时特意给“真正的”三字加了重音。 “那你说说‘真正的’暴利行业都是用什么赚钱的。” “真正的暴利行业都是利用人性弱点赚钱的。一个字:瘾!”高格立回道,“烟草行业暴利吧?利用的就是烟民的烟瘾,网络游戏赚钱吧?利用的就是网民的网瘾。赌场赌钱吧?利用的就是赌民的赌瘾。国外的阿片类药物赚钱吧?利用的就是瘾君子的的毒瘾。一旦瘾形成了,这些人为了避免犯瘾时的痛苦,就会不断消费,哪怕去偷去抢,而经营这些产业的资本家们自然会赚得盆满钵满。” 高格立冷笑一声道:“我只是利用了一点点人类的攀比心理,你就说我缺德,那这些人是不是都该拉出去枪毙了?” “你别偷换概念,同样都是利用人性弱点,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老兄,你也别站在道德高地上教训我,如果没有我妈这样的韭菜在股市里交学费,你玩股票能赚钱么?” 高格立的一席话,让陈戒觉得浑身不自在,而他也并不想反驳前者,因为他觉得高格立的话有道理。 高格立见他不说话,悠悠说了一句:“其实我和你是一路人。” 陈戒不打算反驳,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也许咱俩真的是一路人吧,不过你要答应我,这些歪风邪气,还是不要吹到下一代身上了。” “好,我答应你。但说实话,我很怀疑这种抵抗能够持续多久,只要商业社会这种社会形态不改变,这些风气吹到下一代身上也只是时间问题。” “愿共产主义早日实现吧。” …… 五九第四天,除夕夜。 北方人都有数九的习惯,是中国民间一种计算寒天与春暖花开日期的方法。陈戒没上小学时陈国刚就教过他:一九二九不算九,三九四九押门叫狗,五九六九开门大走,七九八九河开看柳,  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从一九到九九,每一九历时九天,九九八十一天后,春暖花开。 九九之中,以三九四九最为寒冷,到了五九,气温开始见底回升,除夕夜的冬,虽过了最冷的时候,倒也暖和不到哪去。 数九是老令,在气候异常的现代,有时候也不那么管用。 春节以前的股票市场向来清淡,就算有主力资金看好来年行情,也架不住大量散户持币过年,谁也不知道春节假期会不会爆出大新闻,不管赚没赚钱,还是落袋为安得好。 陈戒的两只股票也把短线仓位全都清了,只剩不到4万的中线仓位吃波段,这次操作,他赚了将近小两万,这些钱他打算拿给高格立,算是给店里的一份投资。 但是这次操作也让陈戒深深感到,想用10万去赚100万,难度确实不小。 获利了结,陈戒的心情是放松的,和往年一样,他和父亲正在电视机前等着看春节联欢晚会,其实在旅游过年日渐流行的当下,他一直不理解父亲为什么不出去过年。 陈国刚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是喜欢在家过年,夫妻分居的这些年里,这种习惯越发巩固,也许是担心吕国萍回家过年的时候找不到他们父子吧。 可这一等,就等了将近十年。 九,是中国人认为的吉祥数字,因为满招损,谦受益,一旦到十,表面上叫十全十美,其实也是变故的开始。 所谓变故,不仅是好事往坏了变,也可能是坏事往好了变…… 当当当! “谁呀?”陈戒应了一声,父子二人大眼睁小眼地看着彼此:这大过年的,谁会串门啊! 没人答话,陈戒干脆走到门口,再次问道:“谁呀?” “你猜猜?”门外的声音显得成熟而俏皮。 “妈?!”陈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十年来,这是母亲第一次回家过年。 门一打开,吕国萍身上的寒气扑面而来,她的脸冻得些微发红,身后是一个行李箱,一见陈戒,她就张开双臂:“Suprise!” “爸,妈回来了!” 陈戒的兴奋劲终于让吕国萍觉得没有白跑一趟。 “之前问你你说不回来,早知道打个招呼,我去车站接你。” “那多没意思。”吕国萍笑笑,“还不是想给你们个惊喜。” 陈国刚瞟了媳妇儿一眼道:“要是我们出去过年,你这惊喜恐怕要变成惊吓了。” 吕国萍拍了拍陈国刚,笑道:“老陈,看来你跟我还是有点儿默契的。” “还没吃饭吧?饺子还剩一些,要不我给你煎一下。” “火车上吃过了,今天除夕,车上专门包的饺子,就是味道太冲,估计是葱放多了。” “火车上的伙食,强求不得,要不尝尝我的手艺?肯定比车上的厨子好吃。” “明天吧,今天累了,明儿咱们一起包饺子。” 吕国萍打开旅行箱,一袋袋地取着各种干果、零食,全部都是进口食品。 “妈,咱家年货足够了,用不着带这些。” “最近新签了一个搞食品贸易的公司,这些都是他们负责经销的,听说还不错,我带些回来给你们尝个新鲜。” “这次能呆几天?”这是陈国刚每次都会问的问题。 “国家让休几天,我就能休几天。” “呦,太阳打西边出来啦?”陈国刚有点不信。 “公司正在培养二把手,我以后就逐渐退到幕后了。”吕国萍长舒一气,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二把手?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陈国刚问,之打上次白城之行后,他和吕国萍的联络就多了起来,吕国萍也和他越发的无话不谈,公司里的事情时不时地也会说些。 “就是上次谈力拓合同的严光来。” 力拓就是吕国萍进军电子市场的第一个海外客户,之前陈戒在白城,还问起了这笔合同的金额,当时吕国萍出于保密需要,没告诉他。 现在合作已经步入正轨,吕国萍自然可以昭告天下了。 陈国刚有意逗她,试探道:“一手经营起来的公司,就这么交出去了,不心疼么?” “看开了,钱这东西赚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这辈子够用了就行。” “你这境界提升很快嘛!”陈国刚笑了笑道。 “忙了大半辈子,我以后也得享受享受当太太的生活了。”吕国萍同样回以微笑。 对于陈戒而言,没有什么新年礼物比除夕之夜一家团聚更珍贵的了,他,也笑了。 陈戒刚要觉得一家人即将过上烟火气的生活时,吕国萍的电话就响了。 一家三口刚笑了没一会儿,吕国萍身上的寒气还没来得及消退,事情又来了…… “什么?!林老住院了?”吕国萍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打电话的是马虢栋,因为吕国萍的牵线搭桥,马虢栋最近和林老走得很近,区域地产商的计划也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眼下省里正有一块土地拍卖,马虢栋眼看就要得手,关键时刻,林老住院了…… 是你,你能不着急吗?! 这种节骨眼儿,马虢栋当然不希望林老有任何闪失,刚得知林老住院的消息,就首先通知了吕国萍。 看着吕国萍匆匆离去的身影,陈戒也是纳闷,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了马家什么,小马好不容易不给他找麻烦了,这老马又跳出来了…… 第七十四章 阴阳两隔 - 束发之年 - 火峰 吕国萍到医院时,林老刚从抢救室送回ICU,身上密密麻麻地排布着各种管线,心电图的轨迹有气无力地跳着,好像随时都有罢工的可能。 氧气面罩上的气雾随着林老的呼吸时有时无,几名护士站在旁边统计着各项数据。吕国萍、马虢栋还有其他商界人士正围在窗外焦急地等待着。 吕国萍放眼望去,并未见到林老的儿子,她在想,如果小曼还活着,会不会来看看她的老父亲呢? 围在窗外的商界人士,都知道吕国萍和林老的关系,见她来到,纷纷上前表达着关切。 “林老福如东海,一定能逢凶化吉。” “是啊,林老这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这次一定没事的。” “吕总,林老这边就拜托你了,要是老爷子醒来,方便的时候麻烦帮忙打听一下我那工程的事情。” 吕国萍静静听着,知道他们对林老的祝福骨子里都是对自己前程的担心。 …… 林老已经昏迷三天,吕国萍一直忙着上下打点,却依旧不见起色。林老的太太已经去世,现在能够联系的只剩林老的儿子,林程了。可是电话打了几天,林程就是不接。 连续抢救三天,林老的各项指标仍不见好转,第四天,医院终于下达了病危通知。可以林程依旧联系不上,之前的吕国萍可以理解林程,可是现在她终于有些发火了,她给林程留了条短信:“林老病危,想要见他最后一面,就赶紧回来!” 也许是感受到了林程的气息,第四天下午,林老终于苏醒,后者看着自己身上的无数管线,使劲浑身气力拉扯着,他这辈子活要顶天立地,死也要铁骨铮铮。 护士赶忙上前劝阻,林老却执拗地不肯配合,他看到了站在窗外的吕国萍,执意让她进来,进到病房后,吕国萍扒在床边轻声说道:“您有事就跟我说吧。” 林老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吕国萍立刻心领神会,接着跟护士吩咐:“把这些管线都去了吧。” 护士做不了主,把主任医师叫了过来,医生说:“老人现在还在危险期,把这些都去了,恐怕……” “出了问题我担着,去了吧。”吕国萍的语气出奇平和。 去掉管线,林老把穿白大褂的全都撵到了外面,使出自己全身的力气问道:“程儿呢?” “他在路上,应该就快到了,要不我再打个电话问问?” 林老已经无力抬起胳膊,只是轻微地摆了摆手:“别问了,能来早来了。” 林老调整着呼吸,接着说道:“我这辈子,要说真的对不起谁,可能也就是这两个孩子了。” 吕国萍眼神出离,像在想着什么,片刻后缓缓说道:“都是时代弄人……” “时代再怎么变,老理儿总是老理儿,我活明白得有点晚了。” 两人正聊着,吕国萍的电话响了。 “我到了,你们在哪?” “3楼ICU。”吕国萍挂了电话,告诉林老,“林程到了。” 林老长舒一气,泪水差点从眼角滑落,被他强忍了下来。 得知父亲病危,林程并不像其他家庭的孩子挣扎着要看父亲最后一眼,他只是默默在窗外看了一眼,接着在过道里坐了下来。 他和父亲已多年未见,甚至不知该和父亲如何打个招呼。 “我去叫他进来。” 林老默默点了点头。 吕国萍把林程让了进来,自己识趣地回到过道等待。 林程进到病房,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了下来,得知父亲病危,他并未带着妻儿老小,只是独自一人赶了回来。 林老同样也是一阵沉默,见林程始终不发一言,只能首先说道:“看来,当年的事,你到现在还在怪我。” “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林老想要苦笑,脸上却显不出任何表情:“回来吧,我也没几天了,以后这片土地就没有你不想见的人了。” “我在国外习惯了。”林程回道。 “唉……”林老叹着气,“都说养儿防老,结果我连个送终也指望不上,呵呵。” “爷爷当年估计也是这么想的。”林程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人之将死,很多事已经没有计较的必要了。 “咳咳……”林老猛地咳嗽起来,“你到现在还是不肯原谅我……是不是非要等我死了你才痛快!” 盯在外面的护士见里面情况不对,赶忙冲了进去,林程也被终止探视,请了出去。 那一刻,林程的心里突然略过一丝紧张,那是本性里儿子对父亲的关心,可这种情感刚一升起,他就总是想起父亲对爷爷当年所做的一切。 “你跟林老说什么了?!”吕国萍脸带不快道,在外人看来,她才更像林老的子女。 “林老没几天了,你就不能跟他说几句宽心的话么?” “爷爷走的时候,他不一样没说什么宽心的话么?”林程冷冰冰地说道。 吕国萍像是能够看穿他:“那个年代没有给他选择的权利,但你可以选择!” “我知道他待你不错,我也感谢这些年你对他的照顾。但这毕竟是我们的家务事,劝你还是少掺和的好。”直到现在,林程都不愿称他一声父亲。 “你姐临终托付,让我照顾好你父亲,她已经选择了原谅,难道你的心胸还不如一个女人么?!” 林程冷笑一声:“两个人半斤八两,如果不是林薇曼做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她会原谅他吗?” 啪! 吕国萍忍无可忍,直接给了林程一个耳光:“跟你姐道歉!” 林程捂着脸,也不生气,他很矛盾,他恨父亲,也恨自己变成了和父亲一样的人,吕国萍的耳光反而让他好受一些。 林程揉着脸,自嘲道:“你不用替她遮遮掩掩,我早就看开了,如果你生在我这样的家庭,可能还不如我呢!兴许早就和我姐一样消失在这人世间了。” “可笑!你现在的一切仰仗的都是你爸的光环,如果不是他,你上得了大学么?如果不是他,你可能出国么?如果不是他,你能像现在这样光鲜么?!你姐和你不一样,她拥有的一切都是靠她自己努力来的,你有什么资格污蔑她?就算要怪这个家,你姐,可以,你,不够格儿!” 林程被她说得有些下不来台,拉长了脸道:“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对我们的家务事说三道四?就算你生前对我姐多有照顾,但我没求过你,别在我面前装得像个长辈一样,我不吃这套!” “你以为我愿意搭理你?要不是你姐嘱咐让我看好你,我才懒得管这档子破事!” 林程冷笑道:“我姐连她自己都照顾不好,就别整天担心别人了。” “我再重复一次,你姐的事情完全是次医疗事故!” 吕国萍的义正言辞突然让林程觉得可笑,他说:“法国——施韦策的故乡,医疗事故?呵呵……” 林程多年来一直在国外,平时很少生病,也不关注医疗方面的新闻,在他的印象里,医学发达的西方社会是不可能存在医疗事故一说的。 两人正在争辩,就见越来越多的医生护士冲进了ICU病房。 “你们谁是病人的直系亲属?”护士问道。 林程没有回答,只是举手示意,脸上的神色像是在说:为什么偏偏是我? “患者现在情况恶化,我们正在组织抢救,需要家属先签一份声明。” 抢救需要的花费不小,这份声明,除了能帮医院免责,也是让家属根据自己的经济能力评估是否需要抢救。 林程知道父亲不缺钱,所以签字的时候眼睛都没眨,虽然这些年得到父亲不少明里暗里的资助,可这些钱他用得并不趁手,如今他已摆脱对父亲的经济依赖,所以并不觊觎这份遗产。 护士拿到签字,就听林程说道:“钱的事不用担心,什么药管用就上什么。” 这话在外人听来倒还有些人情味,但林程的心情是复杂的,他不想像父亲对待爷爷那样对待父亲,但另一方面,他也并不想让父亲走得太舒服,他想让父亲在人生的最后阶段好好体会一次爷爷当年受过的罪。 可是抢救刚开始进行,就听护士又问:“哪位是吕国萍?” “我是。” “患者现在不配合抢救,说什么都要见你一面。” 吕国萍二话没说再次走进病房,林老努力保持着清醒,拉着她的手说道:“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他们,我走以后,林程就要麻烦你了……” 滴…… 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 林老去世了,在林程的世界里,一个时代结束了,那一瞬间,他和父亲,和民族,和国家,好像都和解了。 林老活着的时候,林程并未表现出一个儿子应有的模样,现在,当他知道自己与父亲阴阳两隔之时,除了对人生的感慨,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林老的葬礼是吕国萍组织的,林程出席了葬礼,并且像模像样地送了花圈鞠了躬,这躬不仅仅是为了父亲,也是为了那个年代。 马虢栋也参加了林老的葬礼,不过心情却比林程还要沉重…… 第七十五章 又来要钱 - 束发之年 - 火峰 “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这个时候走,老天爷这是成心跟我过不去吧!”马虢栋刚参加葬礼回来,正坐在沙发上呼呼生着闷气。 “东边不亮西边亮,林老走了,咱再找别人。”说话的是马天来的后妈,家里人都叫她娣莲。 “再找别人?”马虢栋气不打一处来,“现在标没下来,我就已经砸了小一千万进去,现在换个人,还不知等到何年何月呢!再不缺钱,也不是这么个烧法儿啊!” “行啦行啦,气坏身子不值当,反正林老已经走了,你就算再生气,他老人家也不能起死回生不是?” “林老?”马虢栋的脸阴沉下来,“以后别跟我提他,表面上是提携我,其实处处防我一手,要不是他推三阻四,这个项目我早就拿下了!” 马虢栋怎么也是凡城响当当的人物,这次要不是有事相求,哪肯向人低三下四,现在林老走了,马虢栋的脊梁骨又挺直了。 “行,不提就不提”,娣涟端着杯子走了过来,“我刚沏了杯参茶,趁热喝了吧,瞧你最近心神不宁的,这东西安神。” 马虢栋端过参茶尝了一口,感觉温度正好,几口就喝了个干净,不知是参茶的药效还是娣莲的温柔劲,马虢栋的火气顿时消了不少,他看着娣莲,心里总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娣莲生在农村,长在城市,学历不高,但却生得可人,别看没什么学历,但在马虢栋看来,她是个有大智慧的女人。 娣莲最大的本事就是以退为进,原本只是公司里一名不起眼的行政,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可是关键时刻总能发挥作用,之前几次项目冲刺,她都能把材料准备得妥妥当当,因此得到马虢栋赏识,让她做了自己的贴身秘书。 成功男人身上总有一种让女人欲罢不能的气场,娣莲也不例外,她喜欢马虢栋,可却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不像之前那些一脸谄媚的女秘书,娣莲给马虢栋的感觉特别舒服,同时也特别神秘。 这种舒适感和神秘感让马虢栋不由自主地想要走近她的世界,可娣莲一直恰到好处地保持着分寸,她知道马虢栋是有家室的人,越轨之举从未有过,这是马虢栋非常欣赏她的地方。 不像那些明知自己已婚还要死缠烂打的女人,马虢栋喜欢她的分寸感。 男人女人本就和那磁铁一个道理,现在两人都为彼此倾慕,距离自然越拉越近。 那段时间,马虢栋想尽办法地安排娣莲和他一起出差,虽然各住各的,但是闲暇之余总是要逛街吃饭的吧? 随着感情升温,那条红线终于在娣莲的心里浮现,她知道这样下去没有结果,竟然提出了离职。 女性的第六感向来敏锐,那段时间马天来的母亲已经感受到了婚姻的危机,只不过,她选择的武器有些问题,她没有选择施展女性的温柔功夫,反倒把一哭二闹三上吊发挥到了极致。 马虢栋想挽留娣莲,一直苦于没有理由,现在,他的理由终于成熟了。 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至少在这个年代,这样的解释非常完美。 马天来的母亲,那是陪伴马虢栋白手起家的糟糠之妻,要按老理儿,糟糠之妻不可弃,可放现代,一纸离婚协议就能解决问题。 人要真活明白了,不难发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实保护的是女性。一夫一妻,婚姻自由,其实保护的是男性。 为何男性需要保护,因为并不存在真正的男女平等,一旦喊起这个口号,就是一种趋势的诞生。 学过股票的都知道,趋势一旦形成,就会延续,男女平等不是目标,目标是女尊男卑,而趋势,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可是这个趋势,最终苦的是下一代。 整个春节,马天来基本都不在家,好巧不巧,马虢栋喝参茶的功夫,他回来了。 娣莲在马虢栋面前确实贤惠,可一看见马天来,就完全是另一个模样了。 今天,她本想趁这个机会跟马虢栋聊聊再要一个孩子的事情,可一看见马天来,她的好心情就全没了。 “大过节的成天不着家……”娣莲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爸,我钱用完了。”马天来回来的目的就是要钱。 自打马虢栋离婚,马天来的花钱就如流水一般,马虢栋一气之下,就把他的附属信用卡冻结了,可是依然挡不住马天来花钱的速度。 “前天才刚给你一千,怎么就用完了?!” 学习学习不行,花钱花钱没够,马虢栋对这个儿子也是越发失望起来。 “请人吃饭用掉了。”马天来低着头,甚至没用正眼看过父亲。 “你们吃的是海参还是鱼翅,才两天,能花这么多?!”马虢栋也是忍无可忍,为了拿项目,公司最近支出很大,当然不能没完没了地给马天来送钱。 娣莲也不插话,静静地听着这对父子争吵,她的心里清楚,他俩吵得越凶,她才越有可能再要个孩子。 “你也不看看那些人是什么段位,一般的饭店能打住么?” “那就少出去几次!”马虢栋斥责道,“最近公司资金紧,你那边的用度也要控制一下。” “你要没有我就找妈去要。” “就会说这句!”家里就这一个独苗,马虢栋生怕他一去不回,“娣莲,你去给他再拿一千。” 娣莲有些不情愿道:“家里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么个花法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钱是我爸我妈白手起家赚来的,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马天来毫不客气,直接怼了回去。 娣莲一听这话,干脆撂了挑子,冲着马虢栋委屈道:“听听,听听,我是外人,行,这钱我不管了,要拿你自己去拿!” “别跟他一般见识,去拿吧。”马虢栋不耐烦道。 娣莲不好违了马虢栋的意思,只能一脸委屈地把钱拿来丢在桌上,气呼呼地回房了。关上房门,她独自叹气,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 …… “这是两万,你先拿着,算我入股的份子钱。” “要么不出手,出手就两万,你廓以啊!”高格立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先说好,我现在只有这么多钱给你,后面你再哭穷,我也没办法了。” 经过这次操作,陈戒知道,如果只用十万去搏一百万,难度太大,他必须通过复利来让资本增值,所以后面赚的钱,他必须全部投到股市里去,所以必须跟高格立把话提前讲明。 “两万虽然不多,但放我这里,还是能干不少事情的。”高格立搓了搓手指,立马点起了钞票。 “马上就开学了,后面的事你怎么打算?”陈戒现在正式成为店面股东,自然也要关心一下小店的未来。 高格立回道: “一开学,咱们就没时间看店了,不过好在高一没有晚自习,我想了一下,咱们得雇人,上午不营业,只看下午的场子。下学以后还有周末时间,咱们四个人分成两批轮流看店,这样成本能节约不少。” “上次你说咱们不搞攀比消费,不搞就不搞吧,我想了想,做为当地第一家柯尔鸭体验店,咱们可以搞加盟连锁,收加盟费也可以。” 陈戒四周打量一番,看着简陋的店面,笑道:“就咱这装修,你还想搞加盟连锁呐?” “所以要打造品牌,之前咱是没钱,现在你的资金到位了,我想把店面好好设计一下,这一块可以让赵雅慧帮忙。” “现在这建材啥行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两万块够干啥的?” “一点点来吧,先把能搞的搞起来,比如统一的工作服,牌匾咱们也可以好好整一下,地板也可以翻新下。店里的颜值上去了,咱们再把服务搞上去,品牌就慢慢有了。” 陈戒这时悠悠提醒一句:“你别忘了,咱们就租了两个月的房,等你把装修搞完了,店也到期了。” 高格立一脸苦相:“照咱现在的赚钱速度,啥时候才能把房租钱赚出来额……” “撸鸭子赚不到钱,咱们还得在卖鸭子上想办法。” 高格立眯了陈戒一眼:“你不是不搞攀比消费嘛!” “想把鸭子卖出去,又不止是这一条路……” 高格立见他一脸胸有成竹,不耐烦道:“既然你有了办法,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陈戒萌态十足地比了一个心,说道:“爱心消费了解一下。” …… …… “我想有个家,请把我带回去吧……” 冯诗楠正认真地读着硬纸板上的字,字是陈戒用马克笔写的,字体还算工整,她年初一就回到了凡城,之前一直走亲访友,直到元宵节前一天,她才有空过来看店。 要说爱心消费这个点子,还得感谢吕国萍。过年期间,她一直忙着给林老办丧事,又担心把晦气带回家里,所以迟迟没有回家。 丧事办完,为了去去身上的晦气,她专程前往凡城最大的寺院烧香,而正是这趟行程,成为陈戒日后的灵感来源。 第七十六章 躲个猫猫 - 束发之年 - 火峰 凡城的发展起步较晚,早些年到处都是平房,高格立的幼年就是在平房度过的。当时农村和城市的规划也不清晰,一处建筑群周围往往就是平房农田,所以当时住平房的人家都爱养点什么,鸡呀,狗呀,鸽子呀,总之各式各样的小动物。 随着大规模的平房拆迁,越来越多的人搬进了楼房,以前很多看家护院的土狗都被主人放生了,放生的土狗没人照看就变成了流浪狗,这些狗一窝一窝地生,导致凡城的流浪狗特别多。 城市化改造的进程中,老百姓逐渐富裕起来,城市越来越漂亮,马路越来越多,车也越来越多,流浪狗的生存究竟逐渐缩小,最后和城市圈产生的竞争。 那几年,经常看到新闻报道哪条路上撞死了一条狗。 流浪狗的泛滥越发影响了城市市容,不过老百姓也有办法——将它们摆上餐桌。 物质生活没有精神世界的支撑注定是空虚的,随着老百姓的逐渐富裕,人们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应该善待人类的朋友。 画风随之突变,接下来的几年,媒体便将焦点放在了善待动物上,原来因为狗肉锅致富还上过电视的餐馆老板,一下子就变成了人们争相谴责的对象。 狗肉锅是没人敢卖了,可是这么多的流浪狗怎么办呢? 凡城动物保护协会的志愿者们纷纷行动起来,呼吁居民领养小狗,为了让人自愿领养,还将中华田园犬的忠诚、灵性、护主等优良品质大书特书。 志愿者们为了保证认领点能够有尽可能多的人来领养,摊位的选择也是非常考究。 寺院周围,教堂周围,献血服务车周围,都有他们的身影。 吕国萍就是烧香的时候收到了志愿者们的宣传单。 回到家后,一家三口正好聊到了陈戒跟高格立合伙开店的事。吕国萍虽不赞成陈戒倒腾股票,可是创业的事她还是非常赞成的,只要陈戒的学习不受影响,她也不会唠叨什么。 不仅不唠叨,吕国萍还会出谋划策,得知陈戒想卖鸭子又不得其法的时候,便将那纸宣传册交给了他。 …… “开的不是柯尔鸭体验店么,你俩怎么卖起鸭子来了?”冯诗楠疑惑道。 陈高二人之前的合计还没跟她商量过,冯诗楠现在还蒙在鼓里。 陈戒便将二人之间的打算趁此机会说了一遍。 “流浪狗那是免费领养,你这个不仅收费,价格还挺贵,能行吗?”冯诗楠一脸怀疑。 “能行不能行,就得看咱们这些鸭子如何表现了。”高格立笑笑。 经过商量,高格立放弃了店面的改装计划,斥巨资买了十只柯尔鸭,几只留在店里,几只拿到店外。 冯诗楠说:“换做是我,鸭子白送我都不养,这条路能行么?” 陈戒苦笑道:“换做是我,我也不买,可是人跟人不一样,兴许就有人要呢?先卖卖看吧。” 今天周四,股市开市,几人大清早碰完头,陈戒就跑回家里看盘去了。谁也没想到,当天下午,他们还真的做成了两单生意。 当时股市已经收盘,高格立正在店里赶作业,冯诗楠则在招呼一位带孩子的家长,这时就见陈戒跑进店里,冲着高格立说道:“马上来人了,我先躲躲,你去招呼一下。” 冯诗楠还纳闷儿,陈戒这是得罪了谁,怎么连面都不敢露? 高格立则是一副胸有成竹,不用说,来人肯定是汪安娜无疑。 “好几天没见你了。”高格立寒暄道。 “走亲戚去了。”汪安娜回道。 “今天是什么打算,玩会儿还是聊会儿?” “我看见你在补作业了,先忙你的吧,我就过来逛一圈。”汪安娜东张西望道,她看见冯诗楠,也不客气,“你是服务员吧,先去给我倒杯水。” 冯诗楠瞥了高格立一眼,心说这人谁呀? 高格立急忙来到冯诗楠跟前,小声说道:“大金主,好生招待。” “你们既然这么熟,这水你去倒,我还要招呼其他客人。”冯诗楠跟他说话向来不客气。 高格立早已习惯这种对话,正打算朝里屋走去,就听汪安娜说:“你没看见他在补作业吗?!” 呦呵!冯诗楠心里一乐:你小子啥时候认识一个这么挺你的金主儿? 金主不好得罪,冯诗楠更不好得罪,高格立只能当起和事佬说:“没事没事,她要照顾其他顾客,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倒水。” 汪安娜端过水,闻到了高格立手上洗手液的味道,知道他是洗过手才倒的水,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看你门口挂的牌子,这是要改行么卖鸭子了么?” 高格立笑笑回道:“客人想养,我们就卖。” 汪安娜喝了口水,调侃道:“要是客人想吃,难不成你还要开个烤鸭店?” “如果资金充裕,倒也可以开个试试,现在不是缺钱嘛……”高格立嘿嘿乐着,“你想不想来一只?柯尔鸭很安份的,吃得少,没狗那么闹腾,也没猫能挠人,很好养的。” “多少钱?”汪安娜随口一问。 “你是店里的钻石会员,给你的价格当然不会贵,够赚个本钱就行。”说完高格立就从保温箱里拿出两只鸭子。 店里太冷,只有顾客身边才会放个电暖气,高格立怕把这些摇钱树冻着,只好放到保温箱里。 高格立手上的柯尔鸭一只雪白一只偏灰,其实都是按同一价格进的,可在他嘴里,身价立马不同。 “你猜这俩鸭子哪只更贵?” “白的那只吧?” “好眼力!”高眼力马上戴起了高帽,“柯尔鸭的行市你也知道,不便宜,这只偏灰的进价都得两千,这还是我托关系拿到的价格,白的这只就更贵了,你想要的话我都按两千卖你,这单不赚钱,一是图开张,二是帮我做个宣传。” 不赚钱?高格立的柯尔鸭进价是二千块三只,这次他一口气买了十只,总共才花了六千,要么怎么说买的不如卖的精呢。 不过他在网上查过,他的叫价确实不高,多亏他冬令营认识的这位养殖户,否则他还真拿不到这么便宜的价格。 渠道,就是这么重要! 汪安娜平时玩的都是高端,柯尔鸭的价格自然清楚,可她也只是听过,并未真正亲眼见过一万一只的柯尔鸭,高格立手里这只雪白色的,虽然毛色和一万一只的极为相近,但是绒毛的柔软细腻度还是要差一个档次的。 让汪安娜掏钱的并不是那句“我想有个家,请把我带回去吧”的slogan,她只是单纯的不差钱,又碰上高格立这么一位会说话的主儿,买了脸上也自然有光。 老百姓买东西图的是实惠,有钱人买东西图的是范儿。 除了能给朋友炫耀鸭子,汪安娜还能炫耀自己的打折渠道,还能炫耀自己和店里老板的关系,给人一种“我到哪都吃得开,我的朋友遍天下”的印象。 真相对她并不重要,汪安娜要的是感觉,哪怕所谓的感觉其实是种错觉,哪怕高格立在杀熟,但只要高格立的故事讲得好,让她觉得有面,这就够了。 “这鸭子好养么?平时都吃些什么?”汪安娜显然动了购买的心思。 “柯尔鸭有专门的饲料,不麻烦。”说完高格立从货架上拿了几袋样口,“这些够吃一个月了,吃完再来拿就行,饲料也不贵,这么些才100块,比猫狗的饲料便宜得多。” “我看你平时都把鸭子放在保温箱里,我还要再买个箱子么?”这是汪安娜唯一犹豫的地方。 “不用不用,家里都有暖气,不像店里这么冷,只要买个普通的笼子就行。” 高格立把一应之物罗列妥当,把汪安娜带到柜台,说道:“一共收你2200,我再多送你几袋饲料。”他的语气听着平稳,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开店这么久,啥时候做过这么大的生意,要是能再多做几单,后面的房租就不用发愁了。 汪安娜把卡刷完,拎起笼子的一刻,才感觉自己有点冲动消费了,可是钱都花了,她也只能拎着鸭子回家了。 临走她还不忘调侃一句:“但愿我能把它养到你开烤鸭店那天。” 鸭子好像听懂了这句,十分不安地抖了抖羽毛,接着便嘎嘎嘎地叫了起来。 店里还有家长,高格立只能跑到里屋冲着陈戒嘚瑟,他抖着手里的2200块钱,兴奋道:“我简直是个销售天才!” “你也就能忽悠汪安娜,有本事你把外面那个家长说动了。”陈戒悠悠回道。 高格立有些膨胀,小眼一瞥:“瞧好吧!” 其实他和汪安娜的对话,那位家长从始至终都在听着,她听到两千一只的价格时,当时心里就是一惊:我滴乖乖,这鸭子又不是金子做的,两千块能买一车鸭子了…… 这位家长原本就对小动物没兴趣,是孩子吵着想要养宠物,她不想家里被动物搞脏,只能出此下策带着孩子过来撸鸭子。 高格立并不知道此次任务的艰巨,可还没等他张嘴,就见门外又来一人。 他赶忙来到里屋,拉起陈戒说道:“这回你去接待,换我躲一下。” 第七十七章 账目核算 - 束发之年 - 火峰 冯诗楠彻底看不懂了,开店做生意,这两位怎么还躲起猫猫了? 陈戒也奇怪,出去一看,顿时明白,这次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替高致勋过来谈出租的小鲁。 小鲁还是老样子,推门进店时,表情平静中带着淡淡的哀伤。陈戒赶忙上前接待,把她引到一张椅子旁,笑着说道:“上次多亏您帮忙,我们才能低价租到铺面,要不这店也开不起来,今天您随便玩,算我请的。” 只是几句话,就化开了小鲁似冰的脸庞,只听她微笑回道:“你还是这么会说话。” 冯诗楠在旁听着,不能为意地撇了撇嘴。 小鲁坐下来后,看见保温箱里的鸭子,说道:“你们的宠物是鸭子?” “我们开的是柯尔鸭体验店。”陈戒抱着一只鸭子走了过来,“摸摸看,它的毛比一般鸭子细腻得多。” 这些鸭子不怕人,小鲁摸它的时候,它一动不动闭着眼睛享受着,偶尔还会扑腾一下翅膀。 小鲁喜静,太闹腾的动物她不喜欢,反倒像柯尔鸭这样又绵又安静的动物更得欢心。 陈戒看到她的容颜逐渐展开,也不忘了上前推销,说道:“感觉你跟这只鸭子挺投缘的,这些鸭子我们也出售,喜欢的话可以买回家,很好养的。” 反正一个人呆着冷清,小鲁正要找个伴陪陪自己,便问:“柯尔鸭的味道大么?” 陈戒倒也实在,回道:“其实动物养久了都有味,都需要洗澡,不过鸭子洗澡比其它动物简单,给它整个大点的盆,倒上水,把它放进去它自己就会洗澡,不用人操心。” “哦,多少钱?” 推销进展到关键时刻,陈戒的机灵劲也来了,他先看了看保温箱里的鸭子,发现还有比这只好的,便又取了两只,放在桌上,说道:“雪白的卖得最好,刚才刚卖了一只,原价三千,因为那位顾客是会员,所以能按会员价走。” “三千?”小鲁不知道柯尔鸭的行市,有些惊讶道,“买只烤鸭也才100多块,三千可真够贵的。” “柯尔鸭现在是这个价格,我们卖的还是便宜的,您可以上网看看,现在都是一万一只。” “会员价多少钱?”小鲁犹豫着,随口问道。 “您要是充个黑钻,雪白的这只我给您按2000算,现在这只我按1500给您,放到别处绝对没有这个价钱。” “1500都能买只拉布拉多了。” 拉布拉多是小鲁最喜欢的犬种。 “这就得看顾客的需求了,有的人闲,平时有时间带宠物逛街洗澡的,养只狗也好,不过得经常梳毛,想要养好,得花不少时间。鸭子简单,随便喂喂就行,它自己也会洗澡,非常适合平时很忙又想养宠物的群体。” 推销都是这样,把握住客户痛点,告诉她想听的,至于缺点,则隐而不谈。鸭子随地大小便的事,陈戒就没说。 他的解释成功引起了小鲁的兴趣,她和高致勋一个公司,做的是商务口,平时接待客户应酬很多,确实也没时间养宠物,今天她也是趁见客户的空档出来散心。 “听上去养鸭子还挺省心,不过价钱还是贵了点。” 陈戒不想单纯通过降价方式吸引顾客,于是又说: “贵有贵的理由,这种鸭子幼年期比较难养,成活率低,养殖场的成本本身就高,不过长大就好了。” “又因为柯尔鸭生性老实,不爱折腾,所以养起来很省心,在一线城市特别流行。” “这种鸭子成本高,销量也好,所以有些供不应求,售价也就直线上涨,加上现在很多名人也在养,变成了网红宠物,所以价格一直下不来。” 小鲁是做商务的,听陈戒把鸭子售价高的原因介绍的滴水不漏,竟还对他欣赏起来,笑道:“你不仅会说话,逻辑也很严密嘛。” 陈戒回以微笑道:“实话说,鸭子价格不算便宜,要是再不给顾客介绍得详细点,就太对不起这个价钱了。” “会员价1500是吧,那我办个会员吧。” 陈戒也是第一次做销售,他没想卖出东西的成就感会如此强烈,他和颜悦色地把小鲁领到钱台,也按之前高格立的流程,留了她的手机号和姓名,这才知道小鲁的全名是鲁佳莹。 鲁佳莹注意到陈戒是在纸上登记着自己的信息,忍不住笑道:“你们店里的设施可够简陋的。” 陈戒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再次摆出人畜无害相道:“没办法,都是我们几个学生自己凑的钱,只能先开成这样了,后面赚了钱,我们就买一台会员机,到时候一定把您的信息补到系统里。” 鲁佳莹看了看冯诗楠,又看了看陈戒,突然感慨起来:“年轻真好,感觉你们活得特别有奔头。” “嗨,我们就是小打小闹。” 把钱付过,鲁佳莹和陈戒道别,起身离开,她也是开小差出来,不能在外面呆太久,拎着笼子上车后,她看着鸭子,在想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把钱掏出来的,这是她的职业习惯,每次消费后,她都会思考一下自己的消费动机。 想到陈戒那清晰的逻辑和优雅的谈吐,鲁佳莹自言自语道:“可能我是被这些孩子的朝气感染了吧……” …… “人走啦?”高格立从里屋走了出来。 陈戒点了点头,疑惑道:“有啥好躲的,你爸不是知道你还在倒腾鸭子的事吗?” “我爸知道我开店,但是不知道我在哪开店,我怕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就得拎我回去了,到时候场面不好看。”高格立耸耸肩道。 接着他话锋一转,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怎么样,卖了个什么价钱?” “1500。”因为店里还有家长,陈戒回答得格外小声。 “那鸭子毛色是差了点,能卖一千五也不错了。” 冯诗楠接待的那家小孩已经基本学会了撸鸭,不再需要她在一旁指导,于是走过来羡慕道:“我也想卖鸭子……” 陈戒瞅了瞅那桌人家,小声说道:“你手上不就是现成的么?” “问了,他们家已经养了三只狗了,不打算再养别的宠物了。” 高格立这会儿已经把自己当成了销售天才,摆起专家脸道:“你不能光问,你得引导。” “怎么个引导法,你倒是给我们打个样。”冯诗楠偷笑道。 “学着点。”高格立扬了扬眉,又把衣襟正了正,接着就大步朝那户人家走了过去。 “你偷笑个啥?”陈戒好奇道。 “你就等着看笑话吧,我那桌的家长脾气可不太好。” 果然,高格立刚说几句,就听那户家长没好气道:“刚都说了家里养了三只狗了,烦不烦啊!” “哦哦哦,怨我怨我,那你继续体验,有事您喊我。”高格立灰头土脸地撤了下来。 冯诗楠边乐边说:“这就是你让我们跟你学的,学给人家赔礼道歉吗?” 高格立瞥她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忙你的去……” …… 过了元宵节,假期基本结束,开学前一天,四人再次聚到一起,主题就是核算账目。 虽然最近几天客人开始变多,店里的流水也有了起色,可是对完账目几人发现,店里的盈余并没多少。 “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只赚了700块?!”高格立看着账目无语道。 “现在实体店很难的,咱才开业不到一个月,能赚到钱已经很不容易了。”赵雅慧安慰道。 “没这么少吧?你之前光卖鸭子的提成就有小1000了。”冯诗楠不懂财务,所以有此一问。 自打开始卖鸭子,高格立就火力全开,截止开学前,他一共卖了5只鸭子,只不过卖鸭子赚的钱里,他大头补了店里的支出,每只鸭子只给自己留了不到200的提成。 陈戒解释道:“提成属于人力成本,是要算到支出里的。他说的700块,是刨去房租、水电、装修、耗材以及人力开支后的净利。” “哇塞,意思是咱们不仅赚回了本钱,还净赚了700块?”在赵雅慧眼里,开实体店赔钱很正常,赚钱很不正常,“高格立,你太厉害了!不不,是大家太厉害了!” 赵雅慧的称赞并没有让高格立觉得飘飘然,他严肃地回道:“账不是这么算的。” 第七十八章 我要加钱 - 束发之年 - 火峰 “表面上看咱们是回本了,但是店里的鸭子已经快卖光了,剩下的三只是给顾客体验的,所以还要补货。”高格立淡淡说道。 店里最早有两只鸭子,加上后面补的十只,一共十二只,这段时间,高格立卖了5只,陈戒卖了4只,冯诗楠和赵雅慧目前还在摸索推销的门道,暂时还没销售记录。 “另外,作为店铺合伙人,虽然雅慧那边出力很大,可因为没有销售记录,只能从这700里面赚分成,她的股份又少,其实分不了多少钱,这很不合理。” 高格立皱了皱眉,接着说道:“现在的账头,真正的人力成本只有销售佣金这一块,如果把大家的工资算进去,其实还是亏的。” “我这边无所谓的,能用这么短时间,就把本钱赚回来,我觉得已经很了不起了。”赵雅慧回道。 冯诗楠也点头道:“我也觉得这个成绩很了不起了。” 陈戒则和高格立一样,也没高兴到哪去,他说:“虽然现在看来我们是盈利状态,但在和顾客的交互过程中,我能发现,绝大部分顾客对我们柯尔鸭的价格还是不认可的,一个店铺的辐射范围有限,咱们的目标客户群就是周边几个小区,现在该体验的体验了,该买鸭子的也买了,后面咱们怎么办?” 高格立点点头,继续补充道:“现在房子马上到期,后面的房租肯定会涨,房租一涨,咱们的成本也会跟着上涨,如果还是按照当前这种盈利模式,后面很难赚到钱的。” “你们两个真的是高中生么?”赵雅慧一脸疑惑,“这个年纪的学生就算做生意,无非也就是体验生活,哪像你们俩这么认真的……” “既然做起来了,就得像个样子,大家都是投了钱的,总得对得起各位这份信任不是?” 一番话下来,冯诗楠也对高格立刮目相看,她大大咧咧地拍着后者的肩膀道:“要是你将来还有什么创业项目,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一定投你。” 高格立也不理会冯诗楠的打趣,正二八经道:“将来的事以后说,咱们现在先想想怎么把后面的关过掉,开学以后,咱们就得雇人了,这块也是成本。” 陈戒这时补充道: “之前我俩聊过一些设想,从长期来看,我们想把柯尔鸭体验店发展成加盟模式,但是树立品牌需要资金,这块暂时做不起来。” “短期看,卖鸭子还是咱们的主要收入来源,但是现在价格太高,导致目标客户群小得可怜,怎么把价格压下来就是咱们后面主要考虑的事情。” 陈高二人就像唱双簧一样,陈戒刚说完,高格立又开始补充:“这方面,我们有一个打算,雅慧,这块又得你出力了。” “需要我做什么,尽管提。”赵雅慧没什么心眼,人也痛快得很。 “你们家能养鸭子么?”高格立问。 “家里倒是有养鸡,我可以试试。” 陈戒这时说道:“我知道你平时的零用钱少,所以我俩商量了下,打算把你的技术投入折算成股份,如果只算资金入股,对你太不公平。” 赵雅慧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如此在乎过她的得失,也从没有人觉得她如此重要,听了这番话,赵雅慧突然觉得有股暖流从心里流了出来,一直流到眼角,她险些哭了出来。 “能跟大家在一起就很开心了,这些都不重要的。”赵雅慧的眼眶湿润了。 冯诗楠听出她的哽咽,笑着拍了拍她,说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这两个冤大头愿意给你,你就拿着呗。” 高格立压根没有感觉到赵雅慧的情绪变化,依旧愣头愣脑地说道:“既然要把她的技术折算成股份,咱们就得先把现在的股权结构梳理清楚,现在只有咱们四个,我把目前的出资情况说明一下。” 高格立清了清嗓子,接着念道: “雅慧,目前出资额500元。” “大姐头,目前出资额2000元。” “我的出资额是1万4。” 冯诗楠听他把陈戒放在最后,就觉得事有蹊跷,调侃道:“陈戒不会是个零蛋吧?” 高格立冷笑一声道:“想啥呢,他现在的出资比例比我都大,是咱们这个店真正的头把交椅。” 冯诗楠大眼一瞪道:“呦呵,没看出来,你倒说说他投了多少?” “2万!” “这么多?!”冯诗楠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哪来这么多钱,咱们当初可是说好不用父母出钱的。” 陈戒也不道破,卖个关子道:“天机不可泄露。” 高格立有意护着陈戒,不想他炒股的事被别人知道,于是接过话茬道:“好了,各位的出资宣布完毕,现在咱们定一下雅慧这边技术入股的折算办法。” 这些事陈戒早就和高格立商量过,于是直接说道:“雅慧这边技术入股的范围主要有两项,一项是柯尔鸭养殖,一项是后面的品牌设计,这两项咱们商量一下,可以折算多少股份。” “哦,有一点需要说明。”陈戒补充道,“如果柯尔鸭养殖成功,每只鸭子出笼是有单独提成的,这个不折算到股份里面,这次折算只包括养殖技术。” 高格立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跟赵雅慧说道:“这小子生怕你吃亏,该考虑的全都替你考虑了。” 赵雅慧急忙摆手,说道:“现在不用考虑这些,我先回去试试,等把鸭子养出来再说。” 陈戒回道:“既然都提了,咱们就把这件事定下来吧,假设养殖成功了,这项技术大家觉得折算成多少股份合适?” 高格立建议道:“还是雅慧说个数吧。” 赵雅慧急忙摆手:“我就不说了吧,咱们还是先把鸭子养出来再算吧。” 陈戒建议道:“后面需要你的地方会很多,要不先按一万玩折算如何?” 赵雅慧又是一阵摆手:“太多了,太多了。” 陈戒笑了笑道:“这个数算少的,如果你设计的品牌形象特别成功,咱们的加盟模式搞成了,你的折算比例还会往上调的。” 高格立苦笑一声道:“雅慧你还是赶紧答应了吧,这小子生怕你吃亏。” “好吧。”赵雅慧的心里五味杂陈,“我听你们的。” 哪知冯诗楠突然紧张起来,可能是担心自己的出资比例太低,变成落后分子,也可能是陈戒对赵雅慧的关心有些过头,总之她就是浑身不自在。 “你们的出资额都这么多了,我也不能落后!”冯诗楠不服气道,“不行,我要加钱!” 第七十九章 执照风波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两万,高格立一万四,就连赵雅慧靠技术入股也有一万的投资,这让冯诗楠倍感压力。 说着话她就把手从兜里掏了出来,按了一小沓钞票在桌子上:“这是我今年的压岁钱。” 钱不厚,薄薄一沓,高格立眯了一眼:“这是多少?” “1000……”冯诗楠那口气听着心虚。 高格立一脸嫌弃道:“少是少了点,总归是份心意,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冯诗楠立马锁喉杀伺候:“你最近是不是活腻味了?” “姐姐姐,疼疼疼,松手,松手。”高格立连忙求饶。 “嫌少我也技术入股!”冯诗楠一脸傲娇道。 陈戒笑了笑道:“要是咱们开的是个健身房,你技术入股还差不多……” 冯诗楠压根不理他,直接把脸扭了过去,跟高格立说道:“你说,我还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的?” 话单未落,就见两名警察走了近来。 “你们这里谁是负责人?” 高格立没反应过来,支支吾吾道:“我、我是,怎么了?” “营业执照出示一下。” “啊?”高格立一楞,他现在哪有执照啊…… 陈戒机灵,见情况不妙,赶快躲进了里屋。 警察见高格立年纪不大,心中不禁起疑,接着又问:“身份证也出示一下。” “啊?”高格立彻底蒙了,他原来觉得过年不会有警察执法,所以根本没有准备预案。 “执照也没有,身份证也没有,你知不知道这是违法行为?”警察斥责道。 “身份证……有,可、这东西、我、我也不常带在身上,您要的话我得回家取一下。”高格立看见大盖帽,连话都快说不利索了。 “你现在走不了,可以让别人替你去取。” “警察叔叔,没这么严重吧?”高格立彻底心虚了。 “叔叔?你今年多大?”警察越发疑惑起来,心说这里不会还有雇佣童工的现象吧? “我……” 高格立刚要答话,陈戒赶忙跑了出来,接话道:“店是我叔的,我们都是趁着假期过来体验生活,您要他的身份证,我现在可以替他去取。” “对对,我们都是假期实习。”冯诗楠赶忙打着圆场。 一听都是学生,警察也就放松了警惕,接着问道:“店主现在在哪,赶快让他过来一趟,半个小时内要是赶不过来,我们就要先把这家店查封了。” “人已经在路上了,您稍等一会儿。”陈戒回道,接着又去端了两杯水,“两位先坐一下,人马上就到。” 警察看陈戒挺会儿来事儿,语气也就软了下来:“等的时间长吗?不长我们就不坐了。” “得有一会儿,您还是坐着等吧。” 陈戒话音刚落,赵雅慧赶忙取来两把椅子:“还是坐下来等吧。” 局面暂时稳住后,高格立把陈戒拉到一旁,嘀咕道:“不对呀,明明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来了两个警察?要是有什么专项行动,肯定会有风声的。” “确实奇怪。”陈戒眉头微皱,思忖道,“该不是被人暗算了吧?” “谁会暗算咱呢?”高格立想不明白,“上次确实有个家长过来闹过,咱不是也把钱退给人家了吗?” “你们在上大学吗?”一个警察问道。 “我们都是高中生。”赵雅慧倒也实在,有一说一。 “高中生?”警察立刻起了疑心,“这家店没有逼迫你们劳动吧?如果存在这种现象,要及时报警。” “没有没有,我们真的是假期过来体验生活的,要是真像您说的那样,我们现在早就报警了。”冯诗楠接话道。 “嗯,没有就行。店主到哪儿了?赶紧摧摧。” “哎哎,我再摧摧。”陈戒说完就打起了电话,电话挂断后,回报道,“我叔家离这儿有点远,可能还得要点时间。” “没骗我吧?”警察眯了陈戒一眼。 “真在路上了,没骗您。”陈戒苦笑一声。 “我也就是看你们几个都是学生,否则这家店我现在就封了。无照经营,什么年代了还犯这种低级错误。” “这块我们也没关注过,应该是有的。”高格立赶忙回道。 几人正聊着,就见一人走进店里,拍着柜台道:“人呢!我要退货!” 高格立眉头一皱,心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赶忙走进柜台招呼了起来。 退货的人戴着口罩,看外貌只知道是男性。嗓音也因为口罩的关系有些混浊。 “你们这是什么鸭子,刚养几天就死了,赶快退钱!”口罩男说话就把一只死鸭子甩在了柜台上。 高格立瞅了一眼,顿时火冒三丈:“这根本不是我们家的鸭子!” “嘿!瞧见没,卖出去的东西不认账,你这就是家黑店呀!”他见旁边有两位警察,直接上前理论道,“您二位看看,这鸭子刚买几天,现在死得透透的,您是不知道,这儿的鸭子卖的有多贵,每只都得大几千!结果一养就死,还不给退钱,这不是黑店,啥是黑店!” “您别听他瞎说,他这鸭子根本不是我们店里的!”高格立急忙解释。 “你怎么证明这鸭子是我们店里的?”冯诗楠反问道。 “这我还真不能证明,因为你们压根就不给顾客开发票!” “嗯?”两位警察同时瞪眼,“还有这种事?发票联拿来看下。” 那只鸭子确实不是高格立店里的,就是普通鸭子。可没发票这事儿还真让这位抓了个正着,这家店刚开业不久,很多东西都不齐备,包括发票,现在有的只是收据。 高格立赶忙解释:“我们现在只开收据,只要他有收据,就能证明鸭子是我们的。” 陈戒也赶忙上前回话:“我们店卖的都是柯尔鸭,他手里拿的是只普通鸭子,真不是我们店里的。” 冯诗楠总觉得此人有些眼熟,指着他道:“你敢不敢把口罩摘下来!” “我最近感冒,戴个口罩怎么了?!” 冯诗楠也不客气,上去就要摘他的口罩,此人连忙退了几步,喝道:“干嘛!说不过我就想动手是吧!” 警察赶忙起身阻拦:“有话好好说,都别动手!” 另一名警察也站起身来,说道:“你们这个店不合规的地方太多,先停业整顿吧,等店主把材料补齐再说。” 高格立一听就急了:“这人就是来捣乱的!他拿来的鸭子根本不是我们的。” 陈戒正要帮腔,突然来了电话,他赶快接起,也没顾得上高格立,赶忙就朝柜台跑去,接着按电话里的吩咐汇报着各种数字。 冯诗楠趁警察不注意,一把拉下了此人的口罩。怪了,在场的竟没一个认识他的。 “动手是吧!警察同志,你看,他们动手了!” 警察摇了摇头:“唉,本来想给你们个机会,现在看来只能停业整顿了,小刘,关门!” “别呀,别!”高格立拽着警察的衣服,都快哭了,“这人真是来捣乱的,警察叔叔,别关呀……” 陈戒的余光知道那边出事了,可他的数字还没报完,只能继续埋头讲电话,额头上已经逐渐冒起了汗。 高格立生拉硬拽,死活不让警察锁门,弄得两位同志哭笑不得。 “我也就看你是个孩子,要是个成年人,绝对判你个妨碍公务,撒开,赶快撒开!” 另一位警察正把冯诗楠和赵雅慧往店外撵,把人撵出去才好锁门,可是冯赵二位也跟警察玩起了躲猫猫,死活就不出去。 两位警察也是练家子出身,没几下就把三人制服,将他三人推出门外后,一名警察守住门口,另一名警察正要过来撵陈戒,就见他赶忙挡住门口:“麻烦再等一下,店主马上就到!” 警察有些不高兴道:“我看你们都是学生才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别得寸进尺!” “人真的马上就到,您就再等一小会儿。” 谁曾想,捣乱的这位偏在此刻添油加醋:“对对,再等一会儿,我那个小区好几家都买了他们的鸭子,听说都养死了,正打算退呢,估计这会儿在路上了。” “呸,你放屁!”高格立忍无可忍,“睁眼说瞎话,也不怕生个儿子变哑巴!” “不吵了,不吵了,先停业吧。”警察一个劲儿的揉着太阳穴。 没等陈戒抵抗,他就被警察一把拎到了门外面。 眼看铁门缓缓落下,四人的心情跌落到了底谷,看着那个捣乱的也是恨得压根痒痒,冯诗楠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在警察离开之后好好找这位算算总帐。 其余三人不知内情,已经基本放弃希望,陈戒却不一样,他知道希望就在眼前,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刚刚有点起色的小店就这么被查封了。 眼看垂拉门就要合上,陈戒直接将手伸了进去,可把警察吓了一跳。 “手不要啦!”警察大喝一声,“知道嘛,刚才要不是小刘替你把门挡下,你这手就废啦!再添乱,都把你们带回去!” 眼看小店要被查封,就在此时,一人突然冲出来道:“我们是合法经营,凭啥封店啊?!” 第八十章 合法经营 - 束发之年 - 火峰 “您哪位?” 警察现在头也大了,说话也没刚才客气,这左一位右一位的,都是从哪冒出来的? “不是要找店主嘛,我就是。”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蒋达海。 警察之前刚一进店,陈戒就跑进了里屋,正是给他打的电话。为了能让蒋达海在封店之前赶来,他一直在拖延时间。 “合法经营?”警察这会儿已经有点不相信了,“身份证,营业执照出示一下!” 蒋达海来的路上,专门跑了趟工商,还好一切顺利,之前经手他们执照的人已经上岗,蒋达海去了就把执照领了,陈戒得了信儿,因此一直在这儿拖着。 检查过执照证件,警察也不客气,说道:“有营业执照就合法了吗?税务登记做了吗?” “这家店刚开业,税务还在办理,我还有家4S店,现在两家店的账是一起做的,纳税走的都是另一家店。” “就算没有单独税务,这不是你们不给顾客开发票的理由!”警察依旧强势。 “我们是柯尔鸭宠物店,不是柯尔鸭烤鸭店,干的不是餐饮,不需要申请定额发票。”蒋达海继续解释着。 “没有定额发票,可以申请增值税发票啊!”警察和他彻底杠了起来。 “我们是小规模纳税人,季度销售额不满足增值税缴纳标准,不需要开增值税发票。” “是不是小规模纳税人不是你定的,得核对账目!” “账目我这儿都有,不过是几个孩子做的,他们过来主要为了体验生活,所以账目粗了一些,但是数额都能对上。” 蒋达海懂法,一听警察来了,知道后面需要核对哪些信息,所以刚才边开车边让陈戒把账目信息报了给他。 “这账不对吧,怎么这么少?” “店开了总共没几天,只有这些账。” “就这么点账怎么确定你们符合小规模纳税人的标准?” “这个需要季度末核算确认,如果季末核算的营业额超出了小规模纳税人的标准,我们会在下一季度开始发票申领,一切都是按规矩办的,这点还请两位放心。” “放心个啥!”捣乱的那位又来掺和,“我这鸭子你们到底是退还是不退!” “滚一边去!”蒋达海都没正眼瞧他,“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拿的那只是填鸭,这种鸭子是做烤鸭用的,我们的鸭子是柯尔鸭,两码事,以后碰瓷拜托你专业点!” 蒋达海和几人对峙时,冯诗楠也没闲着,眼尖的她立马瞅见了不远处马路牙子上坐着的两个人。二人头顶不时冒起一阵烟雾,看来是在抽烟。 其中一个她不认识,但是另一个她却熟得很。 “马天来啥时候学会抽烟了……”冯诗楠嘀咕道。 捣乱的这位见大势已去,一转头就跑到了马来天跟前,也不知他说了什么,就见马天来没好气地把烟头甩在了地上。 两位警察见蒋达海滴水不漏,倒也没再为难,只是提醒了一句尽快办理税务登记。 马天来一行人等见警察离开,刚要起身,就听身后有人冷冷说道:“这就要走?” 马天来刚一回头,就见冯诗楠一双鹰眼死死盯着他。 捣乱的刚要说话,马天来一手按在他的脸上,脸色狠厉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另一个同伴知道这位是来要尾款的,直接把钱甩他脸上,不耐烦道:“拿着钱赶紧滚!” “干嘛干嘛,都给我呆着!”蒋达海平日里最烦碰瓷党,现在年关刚过,正是春季销售的黄金期,店里本就忙得焦头烂额,还要跑出来处理这些破事儿,能不火大嘛! 高格立刚才也认出了马天来,赶忙拿出了添油加醋的本事,把马天来的种种恶行如数家珍地跟蒋达海汇报了一遍,后者更是火冒三丈。 “别看你们人多,知道我旁边站着的是谁吗?”马天来冷笑一声,“凡城属一属二的散打冠军。” “给我把烟掐了!练散打的还抽烟?没听说过!”蒋达海没好气道。 “没见过是吧?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这位说着话就要把烟往蒋达海的脸上按。 蒋达海年纪比他大,可论身手还真不是个儿,正愁没处躲,冯诗楠一个箭步抢进,一招擒拿就把他手里的烟卸了。 这位没防住冯诗楠这手,先落下风,强装镇定掉:“我不打女人,识相的最好躲远点!” 高格立也来帮腔:“我说马天来,你这成天都交些啥朋友?怎么竟是些阿猫阿狗。” 陈戒站在后面一言不发,不知为何,他对马天来就是生不起恨意,他只是觉得马天来很可怜,那种同情并不基于傲慢,而是发自内心的感同身受。他没把马天来当成富二代,只把他当成一个缺少关爱的未人年人。 “你走吧,以后别学人家抽烟了……”陈戒的语气很平淡,情绪里感受不到丝毫怨恨。 “陈戒,你用不着在我面前当好人!”马天来冷冰冰地回道。 高格立都看不过去了,说道:“兄弟你傻呀,这小子坑你坑得还不够惨是吧?” “他坑我什么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倒是他,几天没见,人也消瘦了,抽烟也学会了,说是坑我,其实坑的是他自己。” 蒋达海也没客气,警告道:“小子,我不管你是谁,只要敢找陈戒的麻烦,就是跟我过不去!” “你算哪棵葱!”练散打的这位又来劲儿了。 “别动!”碰瓷儿的那位正想趁乱离开,立刻被冯诗楠吓得一动不敢再动。 高格立的生意经又上头了,竟然打起了他的主意:“碰完瓷儿就想走,门儿也没有,刚才收了多少赃款,全给我吐出来!” 赵雅慧在一旁悄悄说道:“他的钱你都惦记?想钱想疯了吧……” “那我不管,只能怨他主意打错了地方!”高格立正色道。 碰瓷儿的这位赶忙捂紧口袋,生怕好不容易赚来的钱被人抢了去。 “要打就打,痛快点儿!”练散打的这位打手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冯诗楠也不回话,一个过肩摔先把打手撂倒,接着像个假小子一样横打鼻梁:“够通快吧!” “冯诗楠,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我是让着你,你别太过了!”马天来一脸阴沉地警告道。 自打和马虢栋的关系搞僵,他确实不用再跟冯诗楠拉关系了。 “你的账我回头跟你算!”冯诗楠也不理他,看着倒地的打头,又说,“再不起来,我就读秒了!” 打手好歹也是练家子出身,哪能受得了这种奇耻大辱,赶忙站起身道:“行,你不讲规矩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话音刚落,打手一拳直扑冯诗楠面门,后者一个躲闪绕到身后,使了一招扫堂腿,差点又将打手放倒。 “下盘不稳!”冯诗楠笑了笑。 “我艹!”打手彻底  火了,拳脚如流星般砸来。 冯诗楠起初还能勉强招架,可她终究是个业余选手,时间一长,便逐渐落了下风。 这边打起来,高格立那边也没显着,也和捣乱的那位扭在一处,说什么也要让他赔偿损失。 陈戒和马天来站着没动,就这么一直看着彼此。 眼看冯诗楠就要招架不住,蒋达海直接上手扇了打手一巴掌。 打手被这一巴掌打出了火气,咆哮道:“有本事一个一个来,偷袭算什么本事!” “谁偷袭你了。”蒋达海狡辩道,“我是给她做个示范。” 这时就听蒋达海说道:“闺女,你得发挥你们女性特长,干嘛跟他拉开架势真打,你就这么扇他,看他接不接得住!” 冯诗楠一听有理,急忙转变策略,几个下就快把这位练散打的打散了。 冯诗楠手上扇着巴掌,嘴里也没闲着:“打不打了!打不打了!” “今天先到这儿,反正你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都给我等着!”打手揉着脸发着狠,“天来,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今天先走,以后回来再找他们算账!” “要走你走,我不走,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把我怎样。”哀莫大于心死,马天来已经彻底豁出去了。 “马天来,我可提醒你,这里不是学校,没老马替你撑腰,识相的认个错,我们也不为难你。”冯诗楠警告道。 马天来也不理她,他盯着陈戒,眼神越发凶狠,为什么你学习这么好?为什么你能有这么多知心朋友?为什么我喜欢的人偏偏跟你走得很近?为什么我怎么激你你都不生气? 马天来越想越生气,发狠道:“陈戒,你敢跟我比试比试吗?” “都什么年代了,早就不流行古惑仔那套了。”陈戒淡淡笑着,他在笑马天来的幼稚。 “不敢比试就别在我面前充大!” 陈戒不是不敢比试,而是他的招太实用,基本都是一招制敌,而实用的招数往往阴损,他那一脚要是踢下去,万一把人踢坏了怎么办? 所以不到万不得以,陈戒是断然不会出手的。 “吾宁斗智不斗勇也……”陈戒再次搬出了刘邦的那句话。 马天来懒得跟他耍嘴皮,抢到身前就是一击! “小心!”冯诗楠眼急手快,一掌将陈戒推开。 “刀!他有刀!”赵雅慧惊呼。 第八十一章 又进医院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也没想到,马天来几日不见,已经变成这般模样。空手接白刃,这种情况他从未考虑过,眼看刀已近身,陈戒却不知该如何躲闪。 “小心!”冯诗楠已来不及出手制止,飞起身来就是一脚,她把陈戒踢开,自己也重重掉在了地上。 “刀剑无眼,你最好躲远一点!”马天来的眼神里早已没有往日的怜香惜玉。 “你们都躲远点,我来对付他!”冯诗楠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摆出架势准备应战,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 有蒋达海在,怎么可能让个小姑娘身临险境,正要上前,冯诗楠喝道:“都别动,今天他的对手是我!” 这口气完全是同龄人间的对话,就连蒋达海都被她震住了。 马天来笑了,讥讽道:“三个男人,竟然需要一个女人保护,可笑!” “少废话!”冯诗楠抢步进前,上手就要夺刀。 马天来脸色狠厉,可手上却使不出全力,他来回比划着手里的短刀,也只是谨慎防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怕伤着冯诗楠。 “再逼我,我就真动手了!”马天来后退几步,恼羞成怒道。 哪知冯诗楠并不理会,继续上前,誓要把刀抢到手里。 马天来也不再留情,将刀舞了起来,眼看就要伤到冯诗楠。 陈戒再也站立不住,跑到马天来身后,冲他下身就是一脚,可惜动作稍慢,他的刀还是划到了冯诗楠的胳膊。 “我艹,陈戒,你TM玩儿阴的!”马天来此刻已痛苦倒地,蜷缩成了一团。 “哎!”冯诗楠也袖管见红,后退几步蹲了下来。 高格立见刀已落地,赶忙上前配合陈戒把马天来制服。 “你!”蒋达海直接命令起赵雅慧,“扶着她跟我走,咱们先上医院,陈戒,这里交给你了!” …… …… “啥?来来进看守所了?!”马虢栋正在公司开会,接到娣莲电话,腾地站了起来,把在坐高管全都吓了一跳。 马虢栋自觉失态,稳定情绪后再次坐了下来,讲电话的声音也小了很多:“我在公司开会,你先帮我处理着。”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马天来进了看守所的同时,冯诗楠也办理好了住院手续,此刻正在病床躺着。蒋达海接到陈戒电话后先行离开,独留赵雅慧一人照顾着她。 “疼吗?”赵雅慧问了个弱智问题。 她见冯诗楠摇了摇头,又没话找话道:“我小时候家里养过羊,给羊割草的时候也把手割破过,那个疼劲儿我现在还记得……” 两人正聊着,就见陈高二人走了进来。 “伤的严重么?”陈戒看着她发白的嘴唇,“感觉你流了不少血。” “没事。”冯诗楠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没有伤到动脉,回头帮我跟叔叔道个歉,把他车弄脏了。” “你这心也太细了,啥时候了,还关心这些鸡毛蒜皮……”高格立赶紧把刚在楼下买的果篮放到床头柜上,“大姐头,我今天算是真服了,以后咱们这个店就靠你罩着了。” 高格立一语双关,他所说的“罩”不单止功夫,也指冯诗楠身后的背景。 他瞅了眼陈戒还有赵雅慧,建议道:“我想让大姐头也按技术入股,给她折个一万,不知两位有没有意见?” “小楠是给店里流过血的人,我没意见。”赵雅慧笃定道。 “这种小事我无所谓,人没事就行。”陈戒淡淡说了一句,“家里知道你住院的事儿么?” “还没给家打电话呢。” 高格立则忿忿道:“哼!敢在大姐头面前玩刀,我看马天来的好日子是到头儿了,要是让你家里知道,肯定轻饶不了他!” “以前只是觉得他年少轻狂……” 赵雅慧正要替马天来惋惜,就听高格立接下茬道:“年少轻狂?我看他是年少疯狂!” 陈戒不想讨论这些,继续说道:“还是给家里打个电话吧,看看怎么处理,明天就开学了。” “我只是失血过多,今天输了血,明天应该就能上学了,反正伤的是左边,不影响拿笔,还是别跟家里说了。”冯诗楠不太想让家里担心。 “都怨我,不太懂急救,刚才在车上光顾着紧张了,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止血……”赵雅慧自责道。 “也不能全怪你,农村杀猪都是放血,不懂止血也正常。”高格立打趣道。 “你才是猪呢!”冯诗楠挣扎着顶了一句。 陈戒瞥着高格立:“都啥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 …… “你把谁伤了?!” 会刚开完,马虢栋就快马加鞭地赶到看守所,凡城媒体其实早就得到消息,怎奈马虢栋在当地传媒界的声望,这事就被硬生生地压了下来。 娣莲陪在旁边,恨铁不成钢道:“就是他们班那个女同学,叫什么冯诗楠的。” 啪! 马虢栋上去就是一个耳光。 “惹谁不好你惹她!”马虢栋险些气晕过去。 “打够了么?”马天来冷冰冰地看了父亲一眼。 马虢栋凑到儿子跟前闻了几下:“你还学会抽烟了!身上怎么这么大烟味!” “你来就是说这些的么?”马天来冷冷问道。 马虢栋这才想起办正事,恶狠狠道:“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说完马虢栋转身就走,经过打听,他感觉冯诗楠的父亲并不知道此事,便想趁事情还没发酵之前早点了结。 也不知马虢栋使了什么手段,马天来只是得了一个警告就被放了出来,出了看守所,他并不打算和父亲同行,扭头朝另外的方向走去。 “想去哪?跟我回家。”马虢栋这次真急了,直接把儿子拽到了车上,他问娣莲,“知道被伤的那个人现在哪家医院吗?” “打听过了,在第四军医院。” “军医院……”马虢栋一边开车一边揉着太阳穴,“这事儿不好办了。” “怎么不好办了?”娣莲问道。 马虢栋没有回话,一想到儿子干的荒唐事,就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正在开车,他真想回过头去再赏马天来几个耳光。 马天来知道父亲有本事捞他出来,从始致终都没害怕,此刻坐在车里,心如止水,没有一点情绪。 …… 赵雅慧因为赶着回家,所以先行离开。高格立忙活半天,才突然想起店里没关门,也火急火燎地赶了回去,冯诗楠身边此刻只剩下了陈戒一人。 输血过后,冯诗楠的精神恢复了一些,陈戒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只能学着电视剧里的桥段给她削起了苹果。 “你没削过苹果吧?”冯诗楠看着薄厚不一,时断时续的果皮,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陈戒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苹果干嘛一定要削?洗洗也能吃呀。” “我看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我看你从早到晚书不离手,还有时间看电视?”冯诗楠也开起了玩笑。 “小时候看的,很多年前的事了。”陈戒说的不错,那时的他还不满五岁,吕国萍还没南下创业。 “哎,你家为啥给你起个名字叫‘戒’呀?怎么听都像和尚的名字。” “你说的那个叫法号。”陈戒纠正道,“我爸说,成功的人,都是从自律开始的,如果人不自律,就算一时风光,也没办法长久。可是叫‘陈自律’太俗气,所以改了个字叫戒,其实都是一个意思。” “哦……”冯诗楠似懂非懂的应道。 “你呢?”陈戒问道,“你为什么要叫诗楠呢?” “其实我原来不叫诗楠,叫思南,思念的思,南方的南。你知道,我爸部队出身,他们这代军人,心里想的除了保家卫国,还有国家统一。他思念着东南早日统一,所以叫我思南。但我妈说这个名字像男生,就给我谐音成了诗楠。” “别说,这个谐音还挺诗意的。”陈戒点了点头,对阿姨的文采很是欣赏。 冯诗楠本想说个“那是”,怎奈身上没劲,人的气势也上不来,只能绵软无力地呵呵一笑道:“我妈的笔杆子整个部队大院都是出了名的。” “即继承了你爸的体质,又继承了阿姨的好笔头,你还挺会挑基因的。”陈戒笑笑,然后把削得参差不齐的苹果递了过去。 冯诗楠晃了晃右手,示意上面还挂着点滴,又瞅了眼左边胳膊,示意身上有伤,撒娇道:“这么大个苹果,你让我怎么拿呀?” 陈戒拿他没办法,只能把苹果切成小块,一块块地喂了过去,冯诗楠吃得开心,补了一句:“悄悄告诉你,我们家的优秀基因可不止这些。” “哦?还有啥?”陈戒好奇道。 冯诗楠嘿嘿一笑道:“不知道了吧,告诉你,我妈可是全部队大院数一数二的漂亮。” “啊?”陈戒眯着眼,重新把冯诗楠上下打量了一遍,“我感觉这个基因你好像没继承下来……” 刚才还喜笑颜开的冯诗楠,脸色立马拉了下来:“有胆你再说一遍!” 两人正在打趣,突然听到门外传来阵阵脚步。 第八十二章 头把交椅 - 束发之年 - 火峰 “是这里吧?”门外传来一个男性声音,冯诗楠听不出来人是谁,陈戒却觉得耳熟。 “呦,陈戒你也在。”推门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马虢栋。 陈戒朝他身后瞄了一眼,并未发现马天来的身影。 “你们先聊,我先回去了。”陈戒知道他此行目的,不打算继续逗留,虽然跟马天来有些不对付,但他理解马的烦恼,所以也没跟马虢栋打招呼,准备就这么走了。 “你先别走。”冯诗楠不认识马虢栋,不想独自面对一个陌生人,赶忙把陈戒留了下来。 陈戒思忖片刻,觉得走有走的理由,留下也有留下的道理,反正他马虢栋有求于母亲,他也不怕马虢栋给他甩脸色,或者埋怨自己没有眼力劲儿。 马虢栋看出冯诗楠的紧张,赶忙说道:“叔叔还没自我介绍,我是马天来的父亲。” “他怎么不自己过来?”冯诗楠没好气道。 “他现在没脸见你,只能我这个做父亲的舔着老脸过来了……”这是马虢栋替儿子打的圆场,马天来压根就不想过来,为此父子差点又要翻脸。 马虢栋说完把门打开:“愣着干嘛!” 然后就见两个西装革履的人抱着一大堆东西走了进来,见床头柜无处摆放,只能放到旁边的空床位上。 “这里没你们事了。”马虢栋冷冷回了一句,两人马上把门带上,知趣离开。 冯诗楠看着就来气,和着你跑我这儿是来摆谱的?! “东西都拿走,我不要!” “这是叔叔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弃哈。”接着他又掏出一张银行卡,“这些是医药费,要是不够,叔叔再给你补。” 冯诗楠知道,刚才办理住院都是蒋达海出的钱,这本就不和情理。现在事主主动承担了费用,她岂有不收之理。 “医药费是陈戒垫付的,卡我就收下了,东西就免了。” “好歹是叔叔的一点心意。”马虢栋好歹也是公司一把手,这么多年都是别人对他曲意逢迎,能像这样给人赔礼道歉,已经实属难得了。 “我就想问,这么多东西,你让我怎么拿?拿回家里,你让我怎么解释,难道要跟我爸说马天来对我动刀子?!”冯诗楠嘴上不客气,可是心里还是在替马虢栋着想。 马虢栋当即心领神会,一听冯诗楠不想把事情闹大,他当然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马上附和道:“对对,都怪叔叔粗心,没想到这一层。那这些东西叔叔托人给你带到学校,就不往家送了。” “学校也别送,低调、低调。” “要不你给叔叔个卡号,我把这些东西折成现金打你卡里……”马虢栋难得如此热情。 意在言外,马虢栋如此殷勤无非是想化干戈为玉帛,冯诗楠哪能不懂? “你的意思我明白,放心,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但是如果还有下次,我绝对不会再跟他客气!” “不亏是冯政委的闺女,就是聪明!这次是我马家欠你,如果马天来再犯,不用你说,我就先替你把他收拾了。” “那就这样吧,叔叔我有些累了,就不送你了。” 一听冯诗楠叫自己叔叔,马虢栋乐了,忙道:“哎哎,那你休息,叔叔就不打扰你了。” 病房的门再次关上,陈戒纳闷道:“你真的打算就这么算了?” 冯诗楠哪管这些,迫不及待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赶快看看卡里有多少钱!” “小财迷……”陈戒眯她一眼,又说,“那我先去找个ATM机。” “用不着。”冯诗楠鄙视道,“你不是有手机嘛,下个手机银行不就行了?” “手机银行是啥?” “现在银行都推出了基于智能手机的软件,叫APP,应用商店里搜一下就有。笨!” “哦哦。”陈戒应了一声,赶快打开手机搜了起来。 冯诗楠看他笨手笨脚,心里暗爽,埋汰道:“看你平时懂的挺多,怎么连个手机银行也不会弄,我看你以后还是少看些古书,小心真变成了老学究。” 陈戒不服气道:“我平时就没有理财需要,不知道手机很行很正常吧?” 他不再理会冯诗楠,专心摆弄起了手机,没一会儿就把手机银行下好了。 “接下来怎么弄?” 冯诗楠看看手机,又看看手里的银行卡,琢磨道:“登陆名就是卡号,卡的背面写的这串数字应该就是密码,你试试。” 陈戒遵照指示,很快就登陆进去,左点点右点点,很快就找到了银行卡的余额信息。 “找到了吗,多少?”冯诗楠好奇道。 陈戒咂摸着,感慨道:“有钱人就是有钱人,出手就是阔气……” “哎呦,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多少?” “5万……” “蒋叔之前花了多少?” “不到两千。” “哈哈。”冯诗楠笑道,“拿出两千还给蒋叔,剩下的全做我的参股资金,反正这钱不能让我爸妈知道,不如全放店里。” “我去!”陈戒两眼一瞪道,“四万八,一万三,你在店里总共投了六万一!名副其实的头把交椅,手笔这么大,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 冯诗楠把银行卡交给陈戒,淡定道:“反正这钱是天上掉下来的,赚了自然好,赔了也不心疼。小陈子,这事儿本宫就交给你去办了。” “你才小陈子呢!”陈戒冷眼瞪着她道,转言又说,“要是高格立知道店里多了这么多钱,肯定乐开花了。” “你们不是要搞加盟吗?估计得花不少钱吧?” 陈戒拍打着银行卡,有些吃味道:“高格立这小子的眼光确实犀利,我要是也能有这么多帮手,哪至于现在这么辛苦……” 冯诗楠一脸疑惑道:“你不就是看看书嘛,这种事儿也需要帮手?” 直到现在,陈戒都没把炒股的事向冯诗楠交待,要是他也有这么多金主,也就用不着为了一百万的目标整天绞尽脑汁了。 可是陈戒生性谨慎,他有野心,但是现在还不到展露的时候。看了这么久《易经》,潜龙勿用的道理他懂,这四个字放在现实生活,并不是什么武侠里的招式,而是实实在在的生活智慧。 “你一会儿怎么回家?”陈戒没有搭茬,重新起了一个话题。 “叫个出租车吧。” “行,我去找车,把你送上车我就回去。” “啊?”冯诗楠一脸委屈道,“我现在这个状态,把我独自留在车上,你放心吗?亏你读过那么多书,就没听过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吗?” 要说陈戒可真是实在,两手往兜里一塞,直接把口袋翻了出来:“此一时彼一时,在白城,我还有些零花,可在凡城,我就是个穷光蛋,送你回去没问题,可咱先说好,这路费得你自己出。” 冯诗楠从小到大,没少受身边人的照顾,部队大院那些男生,哪怕打肿脸充胖子,也要在她面前表现出个男子汉的样子,像陈戒这样坦诚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可她偏偏欣赏这种毫不扭捏的坦诚。 冯诗楠噗嗤一乐,说道:“你们男生不是都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吗?你怎么不学学他们?” “我爸说,做人还是实事求是的好,待人接物,坦诚二字足矣。” 冯诗楠突然感慨起来,说道:“要是马天来有你这么个爸爸,估计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了……” “病句!”陈戒强调道,“你想说的应该是如果马天来他爸像我爸这样。” “领会精神!” “好吧。”陈戒笑道,继续把刚才没吃完的苹果递了过去,“你的精神我领会了,但是我刚才的潜台词你好像并没领会。” “你指哪句?”冯诗楠嚼着苹果疑惑道。 “你想啊,我是送你回去了,但是送完你以后,我又怎么回家呢?”陈戒顿了顿,“我的返程车费您老是不是也得报销一下。” 噗……冯诗楠差点把苹果吐了出来:“我本来以为你是坦诚,原来是在哭穷,哈哈。”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你懂的。”陈戒倒还理直气壮了起来。 “好好好,给你报。”冯诗楠迁就道,“不过我身上的钱花光了,你从卡里取吧,取二百,足够咱俩路费了,就当你给我削苹果的报酬吧。” “呦,要是这么说,这二百我还拿得心安理得了,看来这苹果怎么也得喂你吃完了。”陈戒说着话又递了一牙苹果过去。 冯诗楠咬着苹果,调侃道:“没想到你也有吃软饭的潜质。” 陈戒一听不高兴了,强调道:“我这是劳动所得好吧!咱们国家,讲究的是为人民服务,不能因为客户是女人,服务员是男人,就说这个男人吃软饭吧?这不科学!” 冯诗楠借着话茬继续调侃道:“还敢顶嘴!客户现在很不满意,我要投诉!” “投诉无效。”陈戒说着话又把一牙苹果塞到冯诗楠嘴里,“赶紧吃你的吧,吃完赶快回家。” “回家?”冯诗楠嚼着苹果,口齿不清道,“我可提醒你,出租车上没有POS机,你钱都不取,到时候怎么付车费?” 第八十三章 新生报到 - 束发之年 - 火峰 …… …… 高一下学期,开学第一天,一大清早,老马还没到校,班里乱糟糟的。 “啥玩意儿?五万?!”高格立瞪大双眼,调侃道,“这个数都够做次大型手术了。你说马天来和他爸上辈子是不是冤家?一个天天惹祸,一个天天替他擦屁股。” “以前我就跟你说过,挣的钱不干净,生了孩子也是败家的命。再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钱说是医药费,其实也是封口费,给的当然多些。”陈戒悠悠说道。 “这事咱们都是目击者,怎么只有她有封口费,咱俩的呢?”高格立愤愤道。 陈戒耸耸肩:“封口费是潜台词,明面儿上人家还是叫医药费,你又没受伤,当然跟你没关系。” “他就不怕咱俩把这事儿捅出去吗?” 陈戒淡淡回道:“你往哪捅?马天来他爸好歹也是凡城传媒系统数一数二的人物,你敢捅,别人也不一定敢报。” “算了,他们家那点破事儿不提也罢。还说店里的事吧。” “房租后天到期,我问过房东了,租一年,每月按5000算,租半年,每月按6000算。” “这次你想租多久?” “现在店里流水不错,既然咱们要长期干,我打算先租一年,但是房租要一次结清,咱们现在钱不太够。” 陈戒却并不着急,羡慕道:“你这运气不是一般的好,这边一说缺钱,那边就有人惦记上了。” 高格立以为惦记的人是陈戒,便道:“你不是说只投两万吗,怎么,又赚到钱啦?” 陈戒摇了摇头,回道:“这个人不是我。” “不是你还有谁?” “冯诗楠的医药费顶多2000,现在多了一张五万的卡,你说她剩下的钱怎么处理?” 高格立两眼放光道:“你是说投到店里?” “嗯,她昨天就跟我说了,交完医药费剩下的钱全投店里。” “哈哈,这么说来马天来那小子无形之中帮了咱们一个大忙。”高格立说完叹了口气,“大姐头的股本这么大,这下咱俩都变成打工的了……” 陈戒点点头:“连那一万的技术入股,她的股本已经有七万一了。” 高格立琢磨片刻,突然说道:“不行,这钱我不能要。” 陈戒疑惑道:“你不是缺钱吗?现在人家给你你又不要。” “现在我答应不了,先让我回家研究一下,这事儿我总觉得有坑。” 两人正聊着,就见老马从门外走了进来。 短暂寒暄后,老马说:“领课本之前,我先宣布一件事情,这学期,咱们班要转来两位同学,下面先让他们跟大家认识一下。” 话音刚落,就见门外进来两位学生,一男一女。 “我去,汪安娜!”高格立眼见,马上认了出来。 “我叫汪安娜,大家平时叫我安妮就行。”汪安娜的自我介绍言简意赅。 老马见她不再多说,补充道: “安娜同学从小在国外上学,今年刚刚回国,英语非常流利,英语方面有问题的同学可以多跟她交流。” “另外,因为安娜同学刚回国不久,对国内的风土人情不太了解,这方面希望大家多帮助她。” 老马做为英语老师,平时最头疼的就是怎样提高学生们的英语成绩,而汪安娜就是他安插到学生中间的一枚楔子,如果能把她的作用发挥出来,对学生理解英美语系的语言习惯,培养英语预感会有莫大帮助,所以他才着把汪安娜介绍了一遍。 可能是因为代沟,学生们的关注点跟老马完全不同。 “安娜就是她的英文名吧,为什么又让别人叫她安妮呢?” “按说这些国外回来的心气都很高吧,怎么挑了个四线城市读书?” 陈戒低着脑袋郁闷道:“不是冤家不聚头……” 高格立则提醒道:“我可提醒你,这位可是咱们店的大金主,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误会,以后在班里对她客气点。” 众人交头接耳时,老马吩咐道:“你先随便找个座位。” 汪安娜放眼看去,一眼就瞧见了高格立,正想坐过去,却见陈戒也在旁边。 “我要坐这里。”汪安娜指着陈戒的座位道。 陈戒余光瞟了安娜一眼,接着瞥起高格立,意思是说:你看,不是我要找她麻烦,是她总要找我麻烦。 汪安娜见陈戒没反应,再次把话重复了一遍。 陈戒也是纳闷,这种不合情理的要求,她是怎么说的理直气壮的? 毕竟是店里的金主,陈戒也不想和她发生正面冲突,他拍了拍凳子,假模假样道:“哎,凳子,这位同学想要坐你上面。” 接着他把要一弯,像是真能听见凳子说话:“哦,知道了。” “它说跟你不熟。” 汪安娜好像真吃这套,接茬道:“你起来一下,我跟它谈。” 陈戒继续打哈哈道:“现在台上还有一位,别让人家等久了。” 汪安娜回头一看,另一位新生还在讲台边上站着,正无聊地看着鞋面。 陈戒心说,不管你后面再说什么,我就跟你打哈哈,反正座位我是绝对不会让的。 哪知汪安娜并未纠缠,找了高格立后面的座位坐了下来。 “好了,安静。”老马扶了扶眼镜,他看了讲台边的新生一眼,“你来做下自我介绍。” “李利蒙。性别就不介绍了,看一眼都知道。”李利蒙看着老马,示意自己说完了。 “没啦?”老马瞪眼问道。 和汪安娜不同,老马对李利蒙的情况了解不多,学籍上的信息非常少,小学在哪不知道,初中在哪不知道,甚至连他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 老马提醒道:“自我介绍不能只让大家知道你叫什么,为了能让大家尽快熟悉你,你还可以说些别的,比如你的老家在哪,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 李利蒙指着汪安娜道:“她刚才只介绍了名字,我还加了个性别呢。” 这时就听高格立悄声笑道:“这哥们儿的轴劲儿是个学理科的料子。” 老马也是无奈,只能主动搭话道:“那我替大家问问你,你老家哪儿的?” “我是本地人。” “啥?”这时就听台下起哄道,“你这口音一股TVB的味儿,咋听也不像本地人啊!” 李利蒙也不接话,问老马:“我该坐哪?” 老马见他是个闷葫芦,懒得再问下去,指着汪安娜旁边的空位道:“你暂时先坐那里。” 新生介绍完毕,老马按照以往规矩把大扫除和领课本的任务也一并交待了下去。 新生需要领校服,而陈高二人又离二位新生最近,所以向导的工作自然交给他俩。 领了个闲差,四人也不着急,慢慢悠悠在操场漫步着,陈戒不想搭理汪安娜,便和李利蒙走在一起,高汪二人紧随其后。 “没想到你们同桌。”汪安娜越想越不对劲,“可是之前店里,你们两不好像认识。” “你们俩”说成“你们两”,“好像不认识”说成“不好像认识”,虽然汪安娜的普通话发音还算标准,可这语法实在不敢恭维…… 高格立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说他俩平时就不对付,所以见面也像不认识?不行不行,就冲他俩形影不离的兄弟关系,没几天肯定穿帮。 那该说啥?说他们哥俩合伙坑她这个冤大头?那汪安娜还不得恨死自己!黑脸陈戒一个人唱就可以了,他这个唱红脸的还得继续演下去呢。 算了,半真半假吧!想到这里,高格立回道:“我俩是邻居,关系怎么说呢,时好时坏,纯属孽缘。之前他打赌打输了,所以办了个会员,但是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这一点我跟他是早就讲明的。” “你们打的什么赌?”汪安娜好奇道。 高格立暂时编不出来,岔开话题道:“老……马老师不是让我们帮你入乡随俗嘛?我现在就能教你一句。这边聊天基本没人用‘什么’这个词,用的都是‘啥’。” 啥这个字汪安娜听得懂,她学的也快,便问:“用的是啥?” “用的就是‘啥’呀……” “到底是啥?”汪安娜的疑惑情真意切,她是真没明白。 “啥就是什么,什么就是啥。什么这个词是书面语,口语交流一般用啥。” “你怎么问我,应该是你告诉我一般用啥?” 高格立快哭了:“我刚才说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哪句?” 高格立捂着脸:“咱们还是聊打赌的事吧……” “好,所以你们打的啥赌?” 高格立一脸黑线,心说你这不是听懂了嘛! 可他还是没有想到说辞,只能搪塞道:“男生之间的赌,女孩子还是别打听了。” 汪安娜一脸无辜地哦了一声,竟然知趣地没有追问下去。 汪安娜本想暗示高格立和陈戒保持距离,可是你刚来到领取校服的地方,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咋啦?”高格立问道。 “你们的校服,看着可真丑……” 第八十四章 人间蒸发 - 束发之年 - 火峰 “我们都穿这个。”高格立疑惑道,“也没见你说丑。” 汪安娜琢磨道:“可能是电影渲染,之前看过几部中国的校园电影,当时感觉那些校服挺好看。可是见到实物,还是觉得丑。” 陈戒正和李利蒙说话,此时就在汪安娜旁边,不知为何,她的话听上去总是别扭。 什么叫中国的校园电影?陈戒听得直纳闷,直接叫国产电影不就行了! 此时李利蒙和汪安娜正在领取校服,陈戒正好站在二人中间,汪安娜不想他靠自己太近,有意躲到高格立旁边。 高格立见汪安娜有意躲着陈戒,也想帮两人打个圆场,一个是他的金主,一个是他的朋友,当然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好。 领完校服,四人再次分成两队,一前一后。 高格立劝道:“虽然不知道你和陈戒之前有什么误会,但他人不错的。” “我不喜欢不绅士的男生。”汪安娜耸耸肩道。 “他这个人虽说有点酸味,但大多数情况还是挺绅士的。” “对别人绅士,对我不绅士,你是想说我有问题喽?” 高格立赶忙赔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能说你们之间有些误会,但也仅是误会。” 汪安娜没有接话,又问:“有点酸味什么意思?他不洗澡的么?” “嗨!”高格立笑道,“酸秀才,酸秀才,我是说他身上的文人气呢。” “不懂。”汪安娜眉头微皱道。 高格立这才反应过来,汪安娜是从国外回来的,需要文化背景的词她听不太懂,便把酸秀才的意思解释了一遍。 听了解释,汪安娜只记住了“迂腐”二字,便说:“既然你知道他迂腐,怎么还跟他走得这么近?” 高格立一句两句解释不清,他见走在前面的李利蒙已将校服穿起,建议道:“你也把校服穿起来吧,否则让教导主任看见,还得挨顿数落。” “我不想穿。”汪安娜摇了摇头,“以前上学,我穿的都是制服,小翻领的那种。” “哦……”高格立反应过来,“你说的是小西服吧,这个问题我和陈戒之前讨论过,他说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学生当以学习为主,太花枝招展了也不好。” “确实有够迂腐。”汪安娜冷嘲一声。 高格立不想自己的金主被教导主任骂,只能继续劝道:“还是穿上吧,入乡随俗嘛……” 汪安娜第一天到校,人生地不熟,只有高格立一个熟人,他的劝她倒听得进去,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把校服穿上了。 课间…… “她才迂腐呢!”陈戒一脸不快道,“最烦这种随便给人扣帽子的人了。这种人我劝你离她远点儿。” 高格立苦笑不得道:“你俩到底咋回事,那位好歹也是咱们的金主,你对她多少客气点。” “不信咱们走着瞧,你听她之前说的话,还中国的校园电影。” “这话没毛病吧?”高格立一脸问题道。 “锣鼓听声,说话听音。你得明白她说这话的潜台词。” “有啥潜台词,说来听听。”高格立好奇道。 “咱们只会说国产电影,不会说中国的校园电影。” “她从小在国外长大,表达跟咱们有些不同也挺正常的吧,反正都听得懂。” “跟表达没关系,这是个立场问题,漂亮国会把好莱坞电影称为国产电影,可在咱们的立场,这就叫漂亮国的电影,这下明白了吧?” “我好像明白你想表达什么了。”高格立咂摸道。 “别随随便便和她走得太近,后面有你憋气的时候呢。” 高格立以为他还在生汪安娜的气,笑道:“行啦,她就是个小姑娘,也别跟他一般见识。” 陈戒想的压根不是这些,说道:“我把话再说白一点,她现在有一定程度的身份认同障碍,如果这种障碍很严重,你跟她相处久了会很憋气。你要真想交她这个朋友我没意见,但我建议你先保持好安全距离,观察观察再说。” “没这么严重吧?”高格立一脸为难道。 “严不严重我也不知道,所以我说先观察观察。” “话说啥叫身份认同障碍呀?”高格立再次被陈戒的新名词整得云山雾绕。 陈戒解释道: “如果她完全认同自己是个外国人也无所谓,那她来中国就叫留学。如果她认同自己是个中国人,那她回国就叫归根。” “就怕高不成低不就,潜意识认为自己是中国人,主观意念又想成为外国人,这时两种意识就会冲突,主观意念越强烈,对潜意识的否定也会越强烈。” “她在否定自己是中国人的同时,对中国人这个属性就会产生天然自卑,进而否定中国人这个群体,跟这类人打交道是最累的,他会不断否定你的文化观念,否定你的思维方式,直到把你变得跟他一样,所以我才劝你先观察观察。” “如果她的身份认同障碍很轻微,基本认为自己是个外国人,那也行,咱们就把她当国际友人看待就好。认为自己是中国人也行,那就欢迎回家。就怕她自己拎不清楚,最后折腾大家全都不得安宁。” “你说的就是所谓的香蕉人吧?”高格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念一想,又说,“可她好歹也是咱们的大主顾,过河拆桥这种事我可干不出来。” 陈戒眯他一眼:“我可没说过河拆桥,我只是建议你先观察观察,保持好安全距离。” “行行,那就听你的,保持安全距离。” 高格立话音刚落,汪安娜走过来问:“你知道卫生间在哪吗?” 高格立赶忙热情道:“楼道尽头就是,我带你去。”说完甩下陈戒就走。 陈戒气得直摇头,无奈道:“真是记吃不记打。” …… 上午前三节课,分别是语文、数学、物理,汪安娜之前在国外上学,学的东西并不复杂,尤其数学。连国内的初一水平都没达到,物理也是,所以她听得直犯困,只能玩笔打发时间。 可是到了第四节,汪安娜就像换了个人,听课听得无比认真,答案不言而喻——这节是老马的英语课。 汪安娜再次找到了主场的感觉,老马时不时都会叫她回答问题,而汪安娜也没辜负老马的期望,所有问题都对答如流,还是用英语,她的语速之快跟之前讲中文完全是两个样子,让在座学生直呼说得太快听不懂。 一节课下来,汪安娜依靠她的优美发音成功收获了一票迷弟迷妹,吵着闹着要让她帮忙提高英语。 中午放学,陈高二人走出校门,再次碰到汪安娜,接她的是位中年女性,看长相应该是汪安娜的母亲,穿着虽然谈不上华丽,但是开的车可着实不赖。 “我去,宝马7系!”高格立瞪大双眼道,“这车最便宜也上百万了,有钱人就是有钱人。” 汪安娜也看到了他俩,对陈戒就像假装没看见一样,招呼高格立道:“你家住哪,顺路可以送你一程。” “不了不了。”高格立连忙摆手,“我家就住附近,走着就回去了。” …… 开学第一天,下午大扫除,高格立所在组留班打扫,陈戒没事干,正好可以看会儿书。 老马把手机还给他后,陈戒再也没把手机带来学校,书总是要看的,不过现在的他改变策略,看开了纸质书,只不过包了书皮。 地点还是老地方,食堂后面的那个角落,可当陈戒过去时,发现那里已经有了人。 陈戒过去一瞧,那人竟是汪安娜,貌似也不知道学校的规矩,此刻正在打电话,说的是英语。 虽然她的语速很快,陈戒倒也能勉强听懂,大概是在说些学校里发生的事,抱怨这里的校服是如何的丑,抱怨这里的课程是如何不人性,抱怨这里上课还要举手,抱怨凡城是如何的落后,陈戒越听越头大,干脆离开了。 陈戒记得很清楚,除了校服,汪安娜上午并不是这么说的。 当时有些同学也在好奇,问她不在国外好好只着,为什么要回国,问她回国不去大城市,为什么要来凡城这么个地方。当时她说小城市山清水秀,没有大城市的喧哗。 有的同学问她大城市的教育质量更好,为什么要来凡城,她说她之前学的知识太简单,小城市的教学更严格,她想在这里好好补一补。 有的同学说大城市现在是素质教育,小城市的学校规矩太多,问她能否适应,她说人太自由了也不好,在这里适应一下国内环境也不错。 人前说的都是凡城的好,可是这会儿怎么又抱怨起来了? 陈戒苦笑,心说这位不仅是个香蕉人,还是两面人…… 陈戒看书挑地方,现在地方被人占了,他也没书看了,可是高格立要大扫除,陈戒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便想到了之前一起领校服的李利蒙。 这位说来也怪,一整天了,除了上课时间见得着他,其它时间,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第八十五章 谁来看店 - 束发之年 - 火峰 放学后,陈戒四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到店里集合。因为开学,店里一天没有开门,他们必须商量招人的事了。 “咱们这个店不能一直这么关门下去,得赶紧招人了。”高格立先说的话。 “离周末还有几天,就算有人来,也没时间面试。”冯诗楠回道。 “实在不行,我让我叔先过来盯几天,反正他也在这附近卖货,正好看店。”赵雅慧建议道。 陈戒琢磨道:“咱们现在要搞品牌化运营,你叔的气质可能不太符合咱们店里的需要……” 赵雅慧又说:“咱们的工作服不是已经寄到了么?我让他穿上咱们的工作服。” 高格立明白,气质这东西,不光是穿衣就能决定的,摇头道:“这件事还是我们来想办法吧,你那边主要攻关柯尔鸭的养殖。” 赵雅慧点头道:“好吧,那就听你们的,不过需要的话,我随时能跟我叔打招呼。” “咱们先来商量下要招什么样的人吧。”冯诗楠说道。 “得跟咱们年纪差不多的才行,这样也有共同语言。”陈戒回道。 “对,还得热情有爱心才行,不能冷冰冰的。”赵雅慧思忖道。 “跟咱们年纪差不多的基本都在上学吧?现在是开学季,这样的人不好招啊……”高格立为难道。 陈戒试探道:“要不我跟海子叔打声招呼,他店里的人年纪都不大,让他出个人?” “算了吧,最近已经够麻烦他了,还是咱们自己想办法吧。”高格立摇了摇头。 “还是别招同龄人了,旁边不是有个文理学院嘛,可以招个兼职。”冯诗楠建议道。 “给多少合适呢?”高格立又问。 陈戒回道:“这几天我有留意周边的宠物店,都是底薪加提成,底薪一般都在2000左右。” “底薪这么低我担心没人来……”高格立为难道。 “反正都是兼职,给的本来就不高,咱们又不是没提成,可以先写个招聘启示看看效果。”冯诗楠说道。 高格立瞅了瞅赵雅慧,说道:“行吧,那招聘启示的文案就得麻烦你了。” “小事,没问题。”赵雅慧答应的爽快。 “那人招到之前的这些天怎么办?”陈戒又问,“总不能天天关门大吉吧?” 几人正聊着,就听门外有人走了进来。 “呦,挺热闹啊……”来人看到陈戒四人,打趣道。 “李利蒙?你住附近?”陈戒一看来人不是别人。 “你们聊啥呢?”李利蒙随口问了一句,接着就像逛花园似的转了起来,“这家店的老板呢?怎么只有你们四个。” 这店家的主人名义上是蒋达海,陈戒生性低调,不想招惹无端是非,所以回道:“老板平时不过来,我们几个是帮忙看店的。” “哦……”李利蒙随口应道,接着来到笼子旁边,观瞧片刻后说道:“你们这里的柯尔鸭血统好像不太纯正,这毛色有些发灰。” “你懂柯尔鸭?”高格立好奇道。 “柯尔鸭还有血统一说?”赵雅慧最近正在周末养殖的事,对这类问题分外上心。 李利蒙也不答话,继续自顾自道:“柯尔鸭起源荷兰,但是之后陆续引进到了美国、澳洲,血统也就逐渐分化了,你们的柯尔鸭好像是美系和澳系的串儿。” “看样子你很懂啊。”冯诗楠眼睛一亮。 “我以前养过,是只美系的。”李利蒙嘴上说着,眼睛依旧打量着周围。 “怎么,打算给你的鸭子找个伴儿?”高格立又开始打起了生意经。 李利蒙摇头道:“我打算重新养一只。” “你原来那只怎么了?”赵雅慧关心道。 “不知道,可能还活着吧……”李利蒙瞅着右上方的空白,像是在回忆什么。 “现在店里就这三只鸭子,看对哪只,随便拿,都是同学,可以算你便宜一点。”高格立呵呵笑着。 李利蒙摇摇头道:“我想买纯种的。” “纯种的贵,都快上万了,我们这儿的便宜,你要我给你按两千一只。”高格立继续说道。 “啥?”李利蒙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玩意儿国内这么贵吗?我之前那只只要100刀。” 国内?100刀?陈戒纳闷道:“你难道也是从国外回来的?” 李利蒙赶忙解释道:“哦,不是,我之前的鸭子是从海外托人买的。” “哦……”赵雅慧接话道,“那只鸭子和这里的比如何?” “颜色更纯,毛色雪白,眼睛乌黑,不管是鸭喙还是鸭蹼,那个黄色很正。” “那你知道怎么才能养出那样的鸭子吗?”赵雅慧忙问。 “用你们这儿的鸭子肯定不行,得用纯种的。”李利蒙回道。 “纯种的?!”高格立听了就头疼,“纯种的一只就上万了……” “你从国外找人代  购呗。”李利蒙随口建议道。 陈戒摇摇头,回道:“鸭子不像口红这些东西能随便代  购,活物都是要经过检疫的,一边都是养殖场走统一的海关检疫,个体代  购基本没有做活物海淘的。” “这么说的话,你那只鸭子当时是怎么运进来的?”冯诗楠问。 “是啊!如果你有渠道,也帮我们搞几只呗!”高格立兴奋道,如果这事儿能成,成本能省不少。 李利蒙本是随口一说,哪知道正好撞上陈戒知识面的枪口,只能坚持道:“我当时没你说的这么复杂,很简单就买回来了。” “不可能!”陈戒丝毫没有怀疑自己的记忆,“我妈同事之前从海外回国,为了把宠物狗带回来,足足等了三个月,除非你运的是蛋,否则不可能像你说的这么简单。” “对、对,我当时买的就是蛋!”李利蒙马上顺话说道。 “能买到蛋也行啊!我们有保温箱,孵化我们可以自己来!”高格立激动道,如果能把这条渠道打通,100刀一只的柯尔鸭,就算多花一些手续费,价钱也比国内划算得多。 李利蒙意识到此地不可久留,搪塞道:“容我回去考虑一下。”说完就要走。 高格立哪会这么轻易让他离开,赶快过去拉住了他:“这事儿可就全靠你啦!” “我尽力吧……今天有点事,你们继续聊,我先回去了。”李利蒙说什么也要离开。 李利蒙走后,冯诗楠思忖道:“如果这条渠道真能打通,咱们都用不着自己养殖了,直接从国外进口纯种柯尔鸭就行,100刀一只,这也太便宜了。” 此话一出,陈戒察觉到了赵雅慧的落寞,便说:“别人有不如自己有,万一人家哪天不卖了或者抬价了,你不就傻眼了,卡脖子的事儿咱们国家经历得还少吗?” 陈戒接着说道:“从李利蒙刚才的态度上,我感觉他在这件事上有难处,咱们还是别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实在不行,多花点钱买上一对纯种柯尔鸭,留做种鸭。” 高格立眯他一眼:“兄弟,你说得轻巧,两只鸭子就两万块呢,这得撸多少次鸭子才赚得回来?” 赵雅慧建议道:“实在不行,咱们先用这些鸭子做种鸭,家里正好练练手,等熟练了,再养纯种的。” “倒也是个办法。”高格立点头道。 冯诗楠觉得不太对劲,瞅了陈戒一眼问道:“哎,咱们不是有闲钱吗?我那张卡你不会还没给他吧?” “这你得问他。”陈戒没法正面回答,要是说他给了,但是高格立不要,还不知道冯诗楠会怎么想呢,最好的办法还是让高格立自己解释吧。 “什么卡?”高格立更不想硬碰,干脆装做不知情。 “银行卡啊!马天来他爸给我的那个,我让陈戒转交给你了。” “有吗?”高格立假装思索,“哦……说起来好像有这么回事。” 冯诗楠白他一眼:“反正都是天上刮来的,想买纯种的就买,干嘛那么心疼钱。” “知道了。”高格立搪塞一句,马上转移了话题,“咱们再聊下招聘的事吧,人没来前,这个店怎么办?” “实在不行,我还是让我叔过来吧。”赵雅慧说。 “我看还是别了,我先声明,我没别的意思哈,我就是怕你叔那个思路会把宠物店开成烤鸭店。”高格立哭笑不得道。 “哦,好吧。”赵雅慧老实巴交地回了一句,脸上写着些许委屈。 “要不这样吧,咱们回去都再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人选。现在先把最近几天放学后的排班定一下吧。” “反正我住校,除了周末回家,周一到周五我哪天都行。”赵雅慧说道。 “一个人看店人手不够吧,我看咱们还是分成两组吧,我跟雅慧一组,你俩一组。”冯诗楠建议道。 几人表示赞成后,高格立又说:“那我和陈戒就二、四、六,你和雅慧就一、三、五,周日咱们仨一起,如何?” “那就先这样。” 几人商量过后,冯诗楠和赵雅慧先行离开,留下陈高二人看店。 …… “啊!住校生要强制晚自习?”刚回学校,赵雅慧就听室友聊起这件事情。 冯诗楠那边也不顺利,一回到家,刚打招呼,就被母亲驳了回去:“楠楠,你现在的成绩想考好一点的军校还有困难,没事别出去乱跑,这学期好好在家复习,先把落下的功课补起来。” 第八十六章 吃顿西餐 - 束发之年 - 火峰 第二天一大早。 “啥玩意儿?你们两个来不了了?!”高格立巴不得自己听错了。 “以后要上晚自习了……”赵雅慧低着头,都不敢用正眼看他。 “高二才上晚自习啊!”高格立纳闷儿道。 “那是跑校生,住校生这学期就要上学自习了。”赵雅慧越说声音越低。 “上学期你们也有晚自习呀?”陈戒又问。 “上学期是自愿,这学期改强制了……” 高格立还没缓过神,冯诗楠的补刀立马就到:“我晚上也出不来了,这学期我妈给让我在家复习。” 高格立刚要发飙,冯诗楠又补充道:“不过没给我报补习班,所以我周末还能出来。” “那顶个啥用!咱们总不能只在周末营业吧?!”高格立无语道。 “实在不习,只能咱们两个先盯一阵了。”陈戒回道。 “那也不能天天盯呀,时间长了家里肯定有意见的。” “再招个人不就得了。”冯诗楠建议道。 “说得轻巧,现在人力多贵啊,少招个人就少份支出,咱们现在根基未稳,肯定得开源节流啊!” 转眼流失了两个主要劳动力,高格力已经快要抓狂了。 “火气那么大干嘛!”冯诗楠不吃这套,“我不是把卡给你了嘛,放开用就是了。” “你的钱不是钱啊!这么个花法,一个月连本儿就赚不回来。”高格立着急道。 “反正钱也不是我的,无所谓。”冯诗楠一脸风轻云淡。 “你无所谓,我有所谓啊!”高格力的嗓门依旧低不下来。 眼见火药味越来越重,陈戒赶忙说和道:“大家先别急,我跟高格立先聊一下,一会儿下课咱们再商量一下。” 回到座位,陈戒先让高格力做了几个深呼吸,见他情绪平稳下来,问道:“冯诗楠那边的钱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到底打不打算用?” 高格立摇摇头道:“我不打算用。” “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干嘛不用?” 高格立解释道: “如果这个钱我用了,我就没有现在的积极性了。” “我对这家店这么上心,因为我是以创业者的心态来做的,如果她的股份变成大头,我就是打工的了,很多事我就不会这么主动,我会让她牵头来做,但实际情况你也看到了,她对商业运营这块完全没有经验,也没兴趣,她掺合进来,完全就是图个新鲜。” “说句不好听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出了这么多力,最后她的分红最多,时间久了谁也受不了。” 陈戒理解他的想法,接着开解道:“那姑娘怎么也是为店里流过血的人,她现在出钱也完全是想帮你。” “正因为她流过血,我才给她算了一万块的技术入股,这事已经了了,一码归一码。”高格立此时理性的有些可怕。 “有必要算得这么细么?”陈戒眉头微皱道,“我不太喜欢这种把情分用钱衡量的感觉。” 高格立摇着头,直叹气,他说: “当你决定入股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是这样,如果要讲情分,是很难创业的。创业说好听点叫实现自我价值,但往直白了说,最后都要跟钱打交道,创业过程里的情分,最后都是要被量化的。” “也许你觉得我物质了,但你换个角度看,我其实比那些利用情分给别人画大饼的人强多了,至少我把该给她的给她了。现在谴责我把情份量化,可要真等我画开大饼,你们又会说我是黑心商人。” 陈戒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念,高格立的观念谈不上对错,但是仅凭刚才一席话,陈戒就能感觉到,高格立将来一定不缺钱。 陈戒不再勉强他,说道:“那张卡里的钱,你不想用就不用吧。可是看店的事情怎么办?” “容我想想……” …… 可是一上午下来,高格立都没形成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一是他现在的心有点乱,二是他的周围实在有些吵。 自打汪安娜来到班里,她的周围便车水马龙了起来,每节课间都有同学过来找她,有些是想向她讨教学习英语的方法,有些是想跟她打听国外的风土人情,好为将来出国做准备,再有些人,纯粹是觉得她长得好看,过来搭讪。 反正一上午下来,高格立的耳根从始至终不得清静。 汪安娜很爱干净,头发总是丝丝分明,皮肤也白得粉嫩,一双乌黑的眼睛,不含半点杂质,看上去确实讨人喜欢。 汪安娜聊起国外生活,总是体现着一种自信,这种自信中虽然带着亲和,却也隐隐有种距离。她很好地保持着分寸,既享受别人羡慕的目光,又保持自己独立的空间。 中午放学,家远的学生都会结伴外出就餐,只有汪安娜,独立一人外出解决午饭问题。她不想迁就别人,不想为中午吃什么讨论半天,她只想吃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用考虑贵贱。 昨天报到,她就看到学校附近开了一家西餐厅,地中海风味,她吃不惯国内的炒菜,觉得油大,不健康,还是地中海风味的菜更加适合自己,哪怕贵些。 陈高二人回家路上正好路过这里,陈戒无意间看了里面一眼,正好看见汪安娜,不过她的对面还有一人——李利蒙。 李利蒙没那么讲究,并不是为了这里的地中海口味而来,只是觉得这里清静,想安安稳稳吃个午饭,他不知道汪安娜也会过来,还如此不见外地直接坐到了自己对面。 “家里的饭吃腻了,要不咱们也去试试?”高格立建议道。 “算了吧,家里都做好了。”陈戒对这种冷冰冰的西餐没兴趣,他喜欢有烟火气的饭,中国人的饭最合他的口味。 “路过这里这么多次都没进去过,反正里面有熟人,偶尔一次,今天就这儿吧。”高格立嘴里的熟人正是汪安娜。 陈戒眼里的熟人则是李利蒙,可他还是不想进去,推脱道:“那也得跟家里打声招呼,我身上已经不带手机了。” “你忘啦?汪安娜有啊!” “她呀?还是算了……”陈戒知道,高格立跟她借手机容易,自己可就费劲了。 高格立知道他的意思,拍胸脯道:“没事,你家电话我知道,我借到手机也替你也打声招呼不就得了。” 陈戒拗不过他,只能一起跟了进去。 “你也喜欢西餐么?”汪安娜看见高格立,主动打起了招呼。 “中午没地儿去,过来尝个鲜。”高格立嘿嘿一笑,看了看座位,他知道陈戒不想跟汪安娜坐一起,便主动坐到了她的旁边。 陈戒则顺势坐到了高格立对面。 “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汪安娜指的自然是陈戒,虽然她的声音不大,还是被陈戒听到了,后者只能不太自在地干咳几声。 高格立也不见外,伸出手道:“手机借我一下,我跟家里打个电话。” 汪安娜一点犹豫没有,掏出手机递了过去。 跟家里打过招呼,高格立正要替陈戒拨号,突然问道:“我是打你手机还是打你家座机?” “别拿我的手机当好人。”汪安娜听出这个电话是替陈戒打的,一把抢了回来。 “我还是回家吃吧。” 陈戒见自己不受欢迎,正要起身离开,就听李利蒙说道:“手机我也带了,用我的吧。” 陈戒见状再次坐了下来,电话拨通,便跟陈国刚简单聊了起来。 “我可提醒二位,咱们班不让带手机,要是让马老师发现,肯定是要没收的。”高格立瞅了陈戒一眼,“呶,这位就是前车之鉴。” 陈戒打完电话,将手机还了回去,不像汪安娜的高端智能机,李利蒙的手机很普通,只能打打电话,发发短信。 此时服务生走过来,彬彬有礼地递上菜单道:“几位想要吃些什么?” 汪安娜似是来过这里,没看菜单直接说道:“我要一份地中海养生午餐。” “主食选什么?”服务生问。 “吐司就好,果酱要草莓的。” 李利蒙翻着菜单,问道:“你们这里没米饭吗?”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是西餐厅。”服务生客气道,脸上似是有些得意。 服务生的表情瞬间被李利蒙捕捉,他也不知道前者这种莫明其妙的优越感从何而来,回道:“随便给我上个什么吧,填饱肚子就行。” 服务生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接着客气道:“那就也上一份地中海养生午餐吧。” 高格立这时正好翻到这道菜,也不说话,只是瞅着陈戒,指着上面的价格。 “68……”陈戒嘴里嘟囔着,他看着样例图,发现这道养生午餐主要是西兰花、西芹、胡萝卜配上奶油和黑胡椒做的,旁边配了几块牛肉和像是和了黄油的酱汁。 他见高格立一脸后悔,笑道:“是你自己要来当冤大头的。” 服务生听了有些不快,解释道:“这道养生餐是用初榨橄榄油烹饪的,绝对物有所值。” “没见主食呀?”高格立看着图片问道。 “主食可以选薯条、吐司或者法式面包。” “行吧,我也要份这个,配薯条吧,别忘了番茄酱。” 服务生记录下来后,看着陈戒问道:“这位先生,想要点些什么?” 第八十七章 节奏乱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自打高致勋成了公司合伙人,高格立的零用钱就多了起来,可是陈戒并不像他,每个月的零用钱都是有数的。 虽然汪安娜就在旁边,可他并不打算打肿脸充胖子,他挑了一份最便宜的说道:“给我一份轻食就好。” 高格立瞄了菜单一眼,发现所谓轻食无非就是沙拉拌的果盘,便问:“都是长身体的年纪,你吃这么点儿够嘛?” “够了,我不太饿。” 汪安娜虽未说话,眼神里的不屑已经流露出来。 李利蒙捕捉到了她的眼神,不太自在地轻咳了几声。 服务生下单回来,给四人各端一杯红茶,客气道:“菜品稍后就到。” 高格立和汪安娜聊着,陈戒和李利蒙聊着,那张桌子就像一道分界线,彻底阻断了桌子两边的交流。 餐上齐后,几人拿起刀叉,也不知陈戒是故意还是无心,三人都是左叉右刀,偏偏他是左刀右叉。 换做别人,汪安娜会善意提醒,可是到了陈戒,她就没了耐性,冷冰冰地问道:“你会吃西餐么?” 陈戒叉了一个圣女果放入口中,回道:“你看呢?” “左刀右叉,也不怕人笑话……”汪安娜摇了摇头。 “左撇子当然左手拿刀!笑话?”陈戒笑了,“我没嫌西餐的刀叉是原始人的餐具已经是客随主便了,我没笑话这种吃饭方式就够客气了。” “不可理喻……”汪安娜懒得理他,开始低头吃饭。 陈戒心里窝火,干脆冲服务生说道:“给我拿双筷子!” 服务生见陈戒脸上带着怒气,不敢嫌他土气,只是回道:“这位先生对不起,西餐厅不提供筷子。” 陈戒根本不吃这套,硬声回道:“西餐厅怎么了?你们吃饭不用筷子了吗?!入乡随俗懂不懂!刀叉  我用不惯,我又不是野人!” “就是!”李利蒙接茬就上,“KFC的早餐都卖开油条了,你们连个米饭都没有。” 高格立最后补刀,冲服务员说道:“你还是赶紧取筷子吧……”他瞅了陈戒一眼道,“真动起嘴来,你可不是他的对手。” “先生稍等。” 服务生怕吵到其他客人,赶忙乖乖跑去取筷子。 汪安娜坐在一旁听着,突然有点恍惚,她隐约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虽然在国外长大,但她的父母都是中国人,父亲常年不在身边,她是母亲带大的,所以幼年时期,她用的也是筷子。 那时她刚上小学,第一次在学校食堂吃午饭,就是因为用了筷子而被其他同学笑话,说她野蛮,说她用树枝吃饭。正是从那时起,她开始讨厌自己,讨厌母亲为什么教自己用筷子。 因为这件事,她难过了很长时间,直到学会使用刀叉,她在同学眼里才重新变成了正常人。 吃饭用刀叉是文明的体现——这是汪安娜脑海里根深蒂固的观念。对于土生土长的外国人,来到中国用用筷子,体验这边的风土民情倒不需要任何负担,可是汪安娜不同,她的观念是经历痛苦之后形成的,反而比外国人更加坚固,她不想改变自己,不想让自己再痛苦一次。 既然不想改变自己,那就只能改变别人。 汪安娜知道和陈戒说话是鸡同鸭讲,也不打算理他,趁着服务员取筷子的功夫,她跟李利蒙说道:“米饭是非常不环保的食物,这种粮食非常费水,小麦用同样的水可以养活更多的人。” 李利蒙瞅着汪安娜的盘子道:“你的意思是你很环保?那你吃吐司怎么光吃中间不吃边,打算留着做相框吗?” “吐司的边受到高温烘烤,容易变质,有致癌的可能。”汪安娜语气坚定,对自己的说法毫不怀疑。 李利蒙干脆放下叉子,回道:“先不说你这个说法有没有科学依据,就算真有,如果你觉得小麦环保,那你应该吃面条啊,干嘛吃吐司呢?先不说吐司这种烹饪方法科不科学,你这个吃法首先就不环保。” 说完,李利蒙当着汪安娜的面,把一整块吐司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李利蒙的话并未触动汪安娜,她始终认为自己是对的,但她知道,人的改变需要时间,所以她并没有跟李利蒙生气。 要不是陈戒不想搭理汪安娜,就冲她刚才对米饭的那番“高论”,他还真想跟她说道说道。 现在的水稻早就实现混合养殖了,种水稻的田里同时养着小龙虾等其它水产,水资源的利用率早就得到了大幅度提高。就算水稻用水较多,但是田里的水也会渗回地下,补充地下水,又何来浪费一说呢? 取之于自然,还之于自然,才是真正的自然。 相比于搞出一大堆化工产品造成环境污染的现代工业,中国人的传统生活方式才是真正的环保。 饭罢,四人没有急着离开,高格立想要多喝几杯红茶,尽量捞回些本,陈戒为了等他,也喝了起来。李利蒙没别的事,几个同学一起呆着也算不错。 倒是汪安娜,本就没打算离开,她打开袋子,拿出个手雷一样的水果,用刀切了起来。 “你这是牛油果吧?”高格立好奇道。 “嗯,你要吃么?分你一半。” “这东西好吃么?”高格立眯眼问道。 “本身没什么滋味,做寿司经常用到,也能沾酱油吃。”汪安娜说着话就把牛油果一切为二,接着熟练地用刀把核挑了出去。 “看你刀功很熟嘛,你经常吃么?”高格立问。 “每天中午吃一个,对减肥有好处。不过这里的牛油果太贵了,这里买一个的钱能在国外买十个了。” 李利蒙却在这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汪安娜感觉他的笑容不怀好意。 “刚才你还说米饭费水不环保,你知道牛油果这东西有多费水么?”李利蒙哼笑一声。 汪安娜知道他后面没好话,也不接茬,自顾自地给牛油果切片。 倒是高格立很好奇,问道:“这东西看着皱巴巴的,也没什么水分,能用多少水?” 李利蒙指着那颗已经切片的牛油果,说道:“就她手里这颗,从开花到成熟,往少了说也得一浴缸水。” “一颗一浴缸,还是一棵一浴缸?”高格立以为是一棵牛油果树要一浴缸水。 “是一颗牛油果需要一浴缸水才能成熟,所以这种树只能在热带多雨的地方种植。” “我滴乖乖,这玩意儿这么费水哒?” 高格立话音刚落,汪安娜转脸就是一记眼刀。 “当我没说,当我没说。”高格立赶忙赔罪。 陈戒看着李利蒙,突然问道:“你怎么对牛油果这么了解?” 李利蒙欲言又止,站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高格立看着李利蒙的背影追问道:“反正中午没事,讲讲牛油果呗。” 李利蒙没有回头,摆摆手道:“都是资本家的游戏罢了……” …… 转眼到了下午,下课以后,赵雅慧拿着设计好的招聘启事草图找到其余三人。为了这张图,整个中午她都没有休息。 纸是A2的,有4张A4纸大,如果直接在班里看容易惹来事端,因此赵雅慧把其余三人叫到了一处僻静地方才将图纸缓缓展开。 “这么快就好啦?”高格立看着招聘海报,上面已经涂满了颜色。 “和咱们店的风格挺像的,毫无违和感。”冯诗楠也觉得喜欢。 “帮大忙了,今天回去就贴上。”陈戒笑道。 赵雅慧含歉笑道:“其它忙我也帮不上,只能做些美工的工作了。” “你帮的忙还少啊!”高格立笑道。 “大家喜欢就好,那这海报就交给你们了。” 赵雅慧话音刚落,上课铃声便再次响起。 …… 放学之后,陈高二人按照之前计划来到店里,连着两天没有在白天营业,店里瞬间冷清了不少。 贴上招聘海报,高格立嘟囔道:“但愿明天就能招到人。” 陈戒叹气道:“店里没有自己人看着,总还是有点不放心。万一招了个混日子的就麻烦了。” “实在不行,周末抽时间安个监控吧。”高格立建议道,“我看网上那些雇保姆的都这么搞。” 陈戒赞成这个建议,可是看到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叹气道:“以前没这些科技手段,人与人之间还有信任,现在科技手段越来越多,人与人倒没信任了。” 高格立苦笑道:“你不是总说本分嘛,现在的教育太功利,谁都想当皇帝,谁都想当爷,本分都淡了。都是这混水里的鱼,但愿咱俩将来出身社会,别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就好。” “今晚估计没什么客人了,早点回家吧。”陈戒突然没了心情,不想继续呆下去了。 高格立点点头道:“一开学,节奏全乱了,但愿尽快回归正轨吧,再这么下去,这个月铁定要亏了。” 二人意兴阑珊地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家里,陈戒等来的是陈国刚的一张冷脸,而高格立,等来的是父母的咆哮…… 第八十八章 堵不如疏 - 束发之年 - 火峰 “少爷,爸得跟你聊聊了……”陈国刚坐在沙发上,正襟危坐道。 时间已经过了9点,他已在沙发上静候陈戒多时了。 少爷二字一出口,陈戒就知道没好事,立马乖巧起来,他知道陈国刚想说什么,还是问道:“爸,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爸之前同意你学股票是因为你学有余力,可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你又要上学,又要炒股,现在还要开店,总是很难兼顾的。如果你想面面俱到,最后也会伤了身体。人这辈子,方向选好了,不要随便改,这几天我看你睡得都很晚,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 陈戒笑笑道:“爸,我还年轻,拼一拼没事的。” “你有这种精神是好的,但是不要为了拼而拼,你的睡眠时间如果不能保证,时间久了,情绪总会出问题的,就算你几件事情都做成了,最后落下个心理隐疾有钱也没地儿治。” 这话陈戒小时候就听过,他也承认,自己的学习成绩跟规律的生活有很大关系。以前父母关系不好,学校没有知心朋友,他的好心情无法从亲情、友情上获取,唯一途径就是良好的睡眠,只要能睡饱,他的情绪倒也低落不到哪去。 最近上学、股票、开店三头跑,他的精力消耗确实很严重,情绪已经有了低落的迹象。 “爸,您说的其实我也知道,可原来合伙开店的四个人,现在只剩我和高格立有时间看店,我就这么一个朋友,这个时候要是撤了,就真的有点说不过去了。” 陈国刚想想也是,便也不再为难陈戒。他站起身,开始穿外套。 “爸,您要去哪?” “我去找高格立的父母谈谈。” “谈啥?”陈戒以为父亲想向高格立的父母施压,让高格立退出,赶忙跑到门口阻拦道,“爸,要是您要劝高格立放弃,这事最好还是我去谈。” 陈国刚摸着陈戒的脑袋,笑道:“爸不拦你学股票,也不会拦高格立去开店,你们这代人有你们的想法,爸都理解。我不会劝高格立放弃,你们选择的路,你们自己去走,就算要拦,也是南墙去拦。” “那您上去干嘛?” “还不是给你们想办法,找个既不影响学习,又不影响兴趣的主意。”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陈戒嘿嘿笑道。 陈国刚眯他一眼:“行啦,别拽文了,等我回来。” “好嘞!” 可是陈国刚刚来到高格立家门口,就听里面吵得鸡飞狗跳。 “你知不知道自己啥身份?!上高中啦,正是要劲的时候,假期胡闹也就算了,这都开学了,一天天地往外跑,不学习啦!”何树萍正在家里冲着高格立咆哮。 “我不影响学习不就行了,作业我都在店里写完了。”高格立据理力争道。 “你告诉我怎么不影响?!一天就这么点时间,现在功夫全耽误在开店上头,哪来的时间复习!你以为你是文曲星下凡啊!” 何树萍的声音很大,陈国刚在门外听得真真儿的。 “现在才刚开学,又没考试,等我考试成绩下来不就知道啦!” “用不着等到那个时候,现在不抓紧时间学习,一旦把功课拉下,后面想补就难啦!”何树萍真是恨铁不成刚。 陈国刚感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就听一阵疲惫的脚步缓缓走来。 “呦,有事啊?”高致勋见陈国刚在门口站着,赶忙客气起来。 “想聊聊两个孩子的事儿。”陈国刚瞅了门口一眼,苦笑道,“不过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高致勋也听到了里面的争吵,苦笑道:“孩子大了,不好管了。走吧,想聊进去聊。” 高致勋取出钥匙,把门打开,正好看见何树萍指着儿子正要开骂,赶忙说道:“家里来客人了,还不赶快招待一下。” 何树萍的脸色转得也是真快,刚才还横眉立目,一见陈国刚,表情立马柔和下来,招呼道:“呦,陈戒爸爸来啦,赶快坐,赶快坐。” 何树萍转身要去沏茶,扭头别了高格立一眼,心说回头再找你算账! 高致勋把外套挂好,和陈国刚一起坐进沙发,接着问道:“两个孩子咋了,是不是在学校惹什么事了?” 没等陈国刚回话,他又看着高格立道:“你先回屋去吧。” “哦。”高格立答应一声,和陈国刚打了个招呼,转身回房去了,房门没有关严,留了一个门缝。 “我也是来聊孩子们开店的事,这几天两个孩子吃完饭就往店里跑,我担心时间久了影响他们学习,这不过来一起想个办法。” “是啊……”何树萍端着茶水忧心忡忡走了过来,“他们还小,不知道现在竞争的残酷,可是说了又不听,好像做爹妈的害他似的,真是愁死了。” 陈国刚笑道:“现在的孩子和咱们那个年代不一样,接触的信息多了,想法也比较复杂,一味打压也不是个办法。” “可也总不能任由他们这么下去吧?还跟我说不影响学习,哄弄谁呢!” 何树萍说完便朝高格立的房门别了一眼,吓得后者赶忙躲到门后。 高致勋苦笑道:“也不怕你笑话,这孩子现在大了,我也管不了,最近有事都是老何跟他在谈。” “我今天过来就是想一起想个办法。” 陈国刚说完,就把陈戒刚才在楼下的想法转述了一遍。 高格立在屋里听了直拍大腿,得意道:“兄弟就是兄弟,够意思!” 这时,陈国刚又说:“陈戒跟我说了,高格立这孩子有些经商头脑,一个假期下来,他就把之前开店的成本赚回来了,现在实体店都不容易,一个高中生能经营成这个样子确实有些天赋。” 何树萍恨不得赶快过去把陈国刚的嘴捂上,说道:“快别夸他了!现在就快管不住了,夸了更起显。” 陈国刚笑道:“我说的是实话,高格立这孩子确实聪明,我觉得也不要一味打压他,既然他有这个天赋,让他尝试一下也未尝不可。” 高致勋并不赞同这种说道,摇头道:“要尝试没问题,只要他考上大学,我出钱帮他创业都行,可现在不是干这些的时候。” “是啊。”何树萍附和道,“这种节骨眼开个哪门子店呀,连个主次都没有,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陈国刚也不反驳,只是说道:“刚才我在门外都听见了,情况咱们都知道,高格立的态度这么坚决,堵是堵不住的,只能疏导。有些时候,该咱们家长帮忙的也得帮忙。” “啥意思?”何树萍双眼瞪的老大,“意思是咱们不仅不管,还要支持他们开店?” 高致勋皱着眉,摇头道:“不妥不妥,咱们做家长的,不能一点立场都没有吧?” 陈国刚劝道:“你们是文化人,都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叛逆,这个时候完全站到孩子的对立面只会增加对立情绪。” “反正也就叛逆这几年,等他长大自然知道爹妈不会害他!”何树萍无所谓道。 “我是觉得应该给孩子一个机会。”陈国刚淡淡说道。 “我说老陈,你到底是站哪边儿的?”高致勋不痛快道。 陈国刚摇头道:“我哪边都不站,我是来解决问题的。” “那我倒要听听了,你是怎么个解决法。”高致勋疑惑道,最近为了高格立开店的事,他没少烦心,他急着想听陈国刚的高见,连茶都没心情让了。 “孩子想开店,家长不想孩子耽误学习,我说的没错吧?”陈国刚问。 “对。”高致勋斩钉截铁道。 陈国刚又说:“其实这两点并不矛盾。让他的店开下去,把人从店里解放出来。” “老陈,你以为开店就是看个店那么简单呐?想要把店经营下去,那是要费很多脑筋哒!心思天天花在这些上头,哪有精力学习?!”何树萍不太赞同。 “这就得看咱们这些做家长的想不想帮孩子一把了。”陈国刚笑道。 “帮?怎么个帮法?”高致勋问,“难道还要我们出钱帮他雇人?” 陈国刚笑笑,回道:“雇的人哪有自己人放心,想让孩子们心无旁骛地学习,得咱们亲自上阵,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 高致勋指了指自己的手表:“老陈,你也不看看我每天几点回家,公司的事已经一大堆了,哪还有精力管他啊!” “帮他不一定要花很多时间,总要聊过才知道。”陈国刚突然压低声音,“不介意我把高格立叫出来吧。” “立立,你出来一下,问你点事儿。”何树萍吩咐道。 高格立早在屋里听得摩拳擦掌了,一听叫他,赶忙开门跑了出来。 “叔,您想聊啥,尽管问。”高格立也奇怪,他跟自己父母都是称“你”,怎么跑到陈国刚这儿,情不自禁地称开了“您”。 “把你后面的计划给我们大体讲讲吧。” 这个要求可算问到了高格立的心缝,他就像打开话匣子一样,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柯尔鸭养殖,加盟店计划,品牌化经营,侃侃而谈,没一会儿,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这些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何树萍诧异道。 “你们也没人问我啊……”高格立委屈道。 第八十九章 成立公司 - 束发之年 - 火峰 想法谁都有,能不能变成现实很多时候除了自己努力,也需要贵人帮持,如果陈国刚今晚不来,任凭高格立想法再多,也终究是空中楼阁。 中国有句古话,晚上千条路,早晨起来依旧卖豆腐。 比高格立想法多的大有人在,可真正能实现的又有几个呢? 信息对齐后,陈国刚又问:“那你打算怎么落实这些计划?” 高格立侃侃而谈,说道:“如果要搞加盟模式,首先要把品牌建立起来,以我目前的资金还不具备条件,所以我要先搞柯尔鸭养殖。” 柯尔鸭在凡城还属新鲜东西,陈国刚也不太懂,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陈国刚不喜欢不懂装懂,于是又问:“市场调研做了么?” “做了。” “说说情况。”陈国刚抛砖引玉道。 之前还无比反感儿子创业的夫妻俩,此刻好像也听了进去,两双眼睛都在盯着儿子等他给个说法。 高格立先把刚从李利蒙那儿了解到的柯尔鸭品种介绍一遍,接着把目前的市场价格报了一下,最后又把店铺周边的潜在客户群分析了一遍。 “纯种柯尔鸭在国内的售价很贵,但在国外很便宜,我想托人从国外整几个柯尔鸭的蛋,拿回来自己孵化,做为种鸭,这样我们的成本可以做的非常便宜,然后通过价格优势完成资金的原始积累。销售渠道不能仅限于周边,那样市场很快就会饱和,我会同步放到网上销售。” 陈国刚听懂了他的意思,接着问道:“养殖、网店、销售,这些人你到哪去找?” “我们班就有家住农村的,养殖的事我已经让她去弄了,她是我们班文体委员,叫赵雅慧,网店的搭建我可以做,设计也可以请赵雅慧负责,销售我会雇人。” 听到高格立要雇人,陈国刚提醒道:“孩子,你要知道,跟人打交道是最累的,你一旦雇人,需要花很多精力在人员管理上,你用在学习上的精力很难不被牵扯。” 高致勋、何树萍听了直点头,心说老陈可算替他们说了句话。 聊了这么久,高格立知道,陈国刚是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也就卸下防御,直言说道:“叔,我是想学习和创业兼顾的,我说的是实话,我承认人员管理确实牵扯精力,那我应该怎么办?” “找个你信得过的人,人只负责定期跟他沟通你的想法,具体执行交给他来负责。” 高格立苦笑一声道:“陈戒我信得我,但他也得有时间呀。” “不一定是他。”说完,陈国刚瞅了何树萍一眼。 “我?”何树萍一楞,“我还没退休呢,自己的事情都忙不完。” 陈国刚劝道:“反正高中就这三年,你们也急这三年,帮他把心愿了了,他不就有心思学习了?” “不行不行。”高格立赶忙拒绝,“真让我妈入伙,到时候还不知道谁领导谁呢……” “嘿嘿。”何树萍不怒反笑,“你以为你那破事我想掺和呐!” 陈国刚看着高格立说: “如果按你的计划,现阶段只要鸭子养好,能够销售出去就行。就像你刚才说的,实体店辐射的人群有限,你妈妈的主要精力是替你在网上销售,女性做销售,很多时候比男性有性别优势。” “另外你也不要急,你要做的事情很大,需要稳扎稳打,节奏是最要紧的,一开始多给你妈妈一点时间,你们俩相互观察,相互磨合,找到适合彼此的节奏就好。” 何树萍赶忙打断道:“哎哎,我还没答应呢,这就给我安排上任务啦!” 高致勋也想利用这个节点修复和儿子的关系,便问:“老陈,那你看我能帮上什么忙?” “养殖这块我担心那个叫赵雅慧的姑娘一个人担不起来,你可以监督生产端,如果需要,也可以提供一部分资金支持。” 高格立听了摇头道:“他们的钱我不要,我要用自己的钱创业。” “这话说的。”陈国刚淡淡一笑,“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呢,以你们几个高中生的阅历,真以为单靠自己就能成事?” 陈国刚见他还是不肯点头,又说:“实在不行,把你爸妈的投入按股份入股,让他们做你的天使投资人,等你赚到钱,给他们年年分红,这总可以了吧?” 高格立觉得这个建议挺有趣的,也就同意了,接着又问:“可实体店那边怎么办?房租我已经续了一年,总不能天天晾在那儿吧?” “你不是要做品牌化经营吗?我建议你招个职业经理人,帮你做全套规划。” “这样就不好玩了,我想自己做规划。” “你只是把你的想法告诉他,让他帮你执行。” “这种人我到哪找啊……” 陈国刚笑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呀。” “叔你就别卖关子了,谁呀?” “忘啦?你们这家店是挂在谁的名下?” 高格立恍然大悟道:“海子叔?对呀,我咋把他忘了!” 陈国刚并不知道高格立跟蒋达海熟到什么份儿上,毕竟他们之前的胡闹陈国刚全不知情,为了让高格立放心,陈国刚说道:“他开店有些年了,有不少经营上的经验,他又喜欢小孩子,相信你们的合作会很愉快。” 蒋达海跟高格立是老熟人了,和那个大小孩儿合作,何止愉快,那是相当愉快!高格立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 “这周末我做东,把你们几个叫到一起商量一下,谈妥了,咱们就正式干起来,这样你的创业计划有了保障,学习的事也不用爸妈操心,皆大欢喜。” “嗯嗯!谢谢叔叔。”高格立心里的疙瘩彻底解开,不知道有多高兴。 “不过你得答应我,学习上的事儿不能落下,否则我跟你爸妈没法交待。” “叔您放心,我学习肯定不落下。” 话到此处,就连高致勋都有点吃味了,心说这到底是谁的儿子! 事情谈完,陈国刚再无留下的必要,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两口子把他送到门口,何树萍分外热情:“老陈,真不知该怎么谢你,前些日子你是不知道,都快愁死我了。” 陈国刚特别诚恳地说了句:“咱们都是为了孩子。” 是啊,都是为了孩子,陈国刚帮高格立何尝不是为了陈戒呢? 虽然陈戒不说,但陈国刚知道,陈戒最近也在为难,以儿子的理性,他当然知道制心一处的道理,想要在股票上有所建树,必须专心投入,力出一孔。 可人活一世,往往会受情字困扰,亲情、友情、儿女之情,过于理性就会变得绝情,人的可爱往往在于那点人情味儿,中国人的味道正是出于“度”这个字的拿捏上。 现在有句话叫人间不值得,还不就是因为人间少了点人情味么? 陈戒就这一个朋友,陈国刚欣赏他的重情重义,可是此时此刻,情义与未来变成了一对矛盾。 陈国刚是过来人,他知道如果没有外力影响,陈戒很难从这个困局里走出来,为了不耽误儿子的前程,只能由他这个老父亲出面解决了。 陈戒和父亲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知道只要父亲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就没有办不好的事,见到父亲回来,他干脆不问细节,只问一句:“爸,咋样?” 陈国刚摆出一个OK的手势,得意道:“妥了!” 这两个字就像一颗定心丸,陈戒知道,他又能专心看股票了。 周末,陈国刚如约把几人叫到一起,高格立家里他做代表,加上陈戒、冯诗楠、赵雅慧、蒋达海,一共六人。 几人约在蒋达海4S店的会议室里见面,还真有一种开董事会的感觉。 蒋达海也没想到,原本只是陪几个小孩子过家家,只是一个假期,体验店的运作就正规了起来。 在陈国刚的牵头组织下,会上一共明确了以下几点: 一、柯尔鸭体验店由个体经营转为股份制公司,蒋达海负责变更事宜。 二、公司正式成立董事会,与会六人为董事会成员,公司章程等一系列事宜,由蒋达海负责起草。 三、公司正式成立监事会,由高致勋、何树萍担任监事,高格立负责转达。 四、蒋达海正式参与公司运作,负责品牌化经营,同时出任公司法务顾问、人事总监。 五、成立柯尔鸭养殖事业部,由赵雅慧负责,高致勋监督。 六、成立柯尔鸭销售事业部,由何树萍负责。 如此安排,既满足了几个孩子的成就感,也把他们从繁重的公司运作中解放出来,只是给他们安排了董事的虚衔,并不让他们参与公司的实际运作。虽然让赵雅慧负责柯尔鸭的养殖工作,但她的作用也仅限于汇报进度,背后的工作都是由他父母完成。 不过,为了能让几个孩子真实参与到公司运作中,陈国刚也给他们量身定做了各自的任务。 网店建设、线上宣传,这部分工作交给了高格立。 美工、品牌设计,这部分工作交给了赵雅慧。 陈戒学的就是股票,股权设计他是跑不掉的,陈国刚也想通过这项工作加深儿子对基本面的理解。 不过冯诗楠就郁闷了,整场会下来,貌似没什么活儿是她能干的…… 第九十章 平面模特 - 束发之年 - 火峰 “没有别的疑问今天的会就到这儿吧。”陈国刚说道。 “叔叔……”冯诗楠挤出一句。 “怎么,还有问题?” “他们都有活儿了,我干嘛呀?” “我听陈戒说你喜欢,要不你负责宣传文案吧。”陈国刚建议道。 “我只是喜欢看,不喜欢写……”冯诗楠婉拒道,语气也失去了以往的强势。 “要不让你负责财务?”陈国刚又问。 “财务这块用我店里的人吧。”蒋达海直接回道,上次警察上门,他就见过几个孩子做的账,实在不专业,如果后面要按公司的模式运作,财务肯定要规范起来。 这下,陈国刚也为难了。 倒是陈戒突然灵机一动,建议道:“可以让她当公司的形象大使。” 确实,以冯诗楠的身高、长相,还有这超越同龄人的发育水平,还真挺适合做形象大使的。 赵雅慧首先附和道:“你不提醒还真想不起来,小楠确实挺适合当平面模特的。” 高格立则想到了另外一层,如果让冯诗楠替公司宣传,以她的背景,一旦把她放到公共场合,对公司来说,也多了一份安全,所以跟着附和起来。 蒋达海更不用说,点点头道:“确实合适。” 一看大家都同意,陈国刚顺水推舟道:“那就这么定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蒋达海把筹备公司的各种材料准备妥当,高致勋也抽了个空去赵雅慧的村子考察,陈国刚找到吕国萍,也把从国外引起种鸭的问题解决。 不仅如此,由于几位家长的参与,也为公司筹到了三十万的启动资金。其实几个家长的财力远大于此,但他们不想过份稀释几个孩子在公司里的股份,所以有意控制了前期投入。 品牌化经营也在稳步进入正轨,在赵雅慧的参谋下,店里的设施也完备起来。她利用课余时间学习了公司品牌设计,兴趣加上天赋让她不到一周时间就把品牌建设的全套色卡做了出来,考虑到受众群体,她把主打色调定为了蓝白风格。 蒋达海根据赵雅慧提供的色卡和店面设计方案进行采购,有的直接购买,有的则向厂家定制,一切都在有序进行。 品牌化经营正在推进,可是柯尔鸭的养殖却并不顺利。 赵雅慧最近忙于品牌设计,养殖进度倒是高致勋更加清楚。起初后者只是想走个形式,把儿子应付过去也就是了,可他惊奇地发现,自打他参与到养殖事务中,他和高格立那道无形的隔阂就在逐渐消失,儿子跟他的话也比以前多了,性格也不再像之前叛逆,反倒让高致勋上心起来。 时间到了周五晚上,高格立迫不及待地回到家里打听柯尔鸭的孵化情况。 “爸,已经是第三批蛋了,还是孵不出来么?”高格立发愁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跟踪,高致勋对柯尔鸭也略知一二,他点了点头,解释道: “第一批的三颗蛋全是气泡蛋,应该是运输过程中没注意导致的。第二批有一颗能看见血丝,但是第三天血丝由红转黑,也孵化失败了。第三批按理说已经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可还是到了出血丝那步孵化失败了,什么原因到现在也不知道。” “这几天我也在网上查了资料,柯尔鸭的孵化条件极为苛刻,只是没想到会这么苛刻。” 两人正聊着,就听赵雅慧打来电话。 “到家了?”高格立问,“往常你不是周六才回么?” “家里温度计坏了,我着急带个新的回去,坐我二叔的车回来的。” 高格立直奔主题道:“我听我爸说第三次孵化也失败了,原因知道了么?” “应该是温控问题。”赵雅慧斩钉截铁道。 “37.8度,这个温度应该没问题呀。” 这个温度是几个人查阅多方资料统一的,高格立认为应该没问题。 “之前用的是电子温度计,我换成水银温度计测,孵化温度只有37.3度。” “果然电子的还是有误差……”高格立眉头微皱道,“知道问题所在就好,第四批蛋什么时候到?” “快递说明天就到。” “行,那就先以水银温度计的测量结果为准。” …… 又是一周。 “啊?还是孵不出来?”高格立感觉再这么下去,等不到他进入IT行业,就得开始掉头发了。 下课时间,大家都在放松,可是这四位却一点高兴不起来。 赵雅慧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已经换成水银温度计了,可就是孵不出来。 冯诗楠不懂养殖,也不感兴趣,最近三个人聊孵化的事,她只是在旁听着。 “目前国内的参考资料不多,咱们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再等等看吧。”陈戒安慰道。 “四个批次都阵亡了,蛋虽然不贵,可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呀……”高格立担忧道。 高致勋知道儿子最近因为孵化问题发愁,担心他因为这事影响学习,所以工作之余也在努力恶补柯尔鸭的养殖知识。 到了晚上,他见儿子闷闷不乐的回到家里,直接说道:“我大概知道第四批蛋问题出在哪了——恒温的问题。之前使用电子温度计,虽然测温存在误差,但是至少能做到恒温。我问了赵雅慧的父母,换成水银温度计后,他们需要人工调整温度,这样无法做到恒温。” 高致勋也不等儿子回话,思忖道:“孵化箱还是要用电子温度计,周末我和你妈跑下市场,多买几种温度计,看哪个测温最准就用哪个,第五批蛋我已经打过招呼,从运输到进场全都嘱咐了,争取一次成功。你就安心学习,孵化的事情交给爸妈就好。” 高致勋太想一次成功了,最近因为孵化的事他操的心太多,就连上班时间,都在搜索孵化的知识。只要孵化成功,剩下的事就能交给赵雅慧的父母去办,再往后的销售也有何树萍负责,他就能轻松不少。 高致勋的一番话也让高格立心里暖暖的,他有种感觉,心里那个曾经伟岸的雕像正在一点点地修复,也许不会再像以前那般高大,但是至少可以重新立起来了。 有了父亲的包票,整个周末高格立还真就老实下来,乖乖复习起来。 高格立老实了,冯诗楠又忙了起来,虽然孵化还没成功,但是蒋达海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天不会太远,为了后期推广做准备,他要开始筹划宣传的事了。 周末,蒋达海约了凡城最有名的影楼,要给冯诗楠拍一套宣传海报,后者虽然应了下来,可第一次做平面模特难免有些紧张,所以想叫个人跟她一起,赵雅慧周末在家研究孵化的事,抽不出空,没办法,她只能叫上陈戒陪同。 陈戒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可冯诗楠知道,陈戒的审美也不差,之前在白城他就露了一手,所以说什么也要陈戒给她当参谋。 果然,到了影楼,陈戒就开始发表意见,跟摄影师讨论起冯诗楠的选装问题,摄影身好歹也是专业出身,结果总是被陈戒否定,自然有些不爽。 “不好看,跟个洋娃娃似的,这就不是她的气质。” “不好看,粉色系的不适合她。” “又不是风月广告,她一个高中生,穿这么暴露干嘛!” 摄影师快被陈戒逼疯了,明明只是个露肩装,怎么就成风月广告了?!他直接撂起挑子道:“你来你来!” “我来就我来!” 陈戒说着话走到服装间,认真地一件件挑选起来。 冯诗楠看着陈戒认真的眼神,突然有点恍惚。 “这个好!”陈戒拿起一件邻家姑娘范的宽大针织衫,在冯诗楠身上比了一下,“不错,既合你的气质,又合公司的品牌形象。” 陈戒把针织衫交给冯诗楠,没等她发表意见,扭头继续挑了起来。 “唔……下身该配什么呢?”陈戒一件件挑着,突然看到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这个不错。” 陈戒把裤子递了过去,又走进了衣帽间,冯诗楠问:“还要挑什么?” “给你挑双袜子,你脚上之双和这身衣服不搭。” “袜子你也管啊!”冯诗楠有些害羞道,“这也太细了吧……” “既然是宣传海报,一定得衬托出你的气质,一点瑕疵都不能留。”陈戒坚持道。 因为袜子都是新的,摄影师说道:“需要袜子得单买。” 陈戒点点头道:“知道了,一会儿统一结账。” 陈戒给她挑了一双白袜子,说道:“去吧,换上看看。” 蒋达海只管办事,哪有陈戒那么细致,没一会儿就不耐烦了起来:“我说你们挑好了没?” “好了。”冯诗楠应了一声,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 “嗯……不错不错,清新脱俗。”蒋达海点点头道。 “好看么?”冯诗楠在陈戒面前转了一圈。 这一圈也把陈戒转得恍惚,只听他愣头愣脑道:“赶快拍吧,拍完赶紧回家。” “嗯……”冯诗楠的笑脸立刻消失,一脸怨气地看着陈戒。 既然是拍柯尔鸭的宣传海报,自然少不了它,蒋达海也不知从哪弄来一只纯种柯尔鸭,开拍前直接给摄影师递了过去。 第九十一章 我没时间 - 束发之年 - 火峰 为了把宣传海报拍好,蒋达海花了大价钱,整个下午,冯诗楠都没闲着,运动范,居家范,青春范,职场范,各种风格的服装全都被她试了一遍,一共拍了两百多张照片。 冯诗楠起初有些紧张,可是刚拍十几张,再加上陈戒在旁不断鼓励,很把就把状态调整过来,摄影师虽跟陈戒不太对付,却对冯诗楠赞赏有加,直夸她镜头感好,甚至拍完之后还让她留下联系方式,说以后可以帮她联系平面模特的业务。 陈戒总感觉摄影师眼神不对,直接以学业繁重为由一口回绝。冯诗楠也很乖巧,默认了陈戒的说法,没留联系方式。摄影师担心得罪客户,虽然心理不爽,脸上却不表露。 影楼需要修图,把取片的时间定在了下周。现在柯尔鸭还没孵化成功,蒋达海倒是不急,也就答应了下来。 时间转眼来到周五,第五批柯尔鸭已经开始孵化,目前情况还算正常,一周下来,倒是没有出现之前的异常情况。 柯尔鸭是宠物鸭,经过人类饲养驯化,已经逐渐失去了孵化能力,现在的孵化都是人工参与,正常的孵化周期是26天,所以比较耗费心力。 自从品牌经营由蒋达海负责,除了赵雅慧,其他人还没去过店里。周五放学,赵雅慧提议去店里看看,此时四人正在路上走着。 “已经第五批了,这次一定要成功啊……”高格立担忧道。 “已经一个星期了,现在还没出现之前遇到的那些问题。”赵雅慧回道。 “店里现在变化大吗?”陈戒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赵雅慧笑笑,卖了个关子。 “呦,意思是有惊喜?”冯诗楠看着赵雅慧,想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些端倪。 “去了就知道了。”赵雅慧还是这句。 “店里招新人了么?”陈戒又问。 “最近估计都在装修,招人也是白白浪费薪水。”高格立猜道,“财大就是气粗,换做是我,哪敢为了装修直接停业。” “蒋叔叔那边听说在招人了。”去了店里几次,赵雅慧也跟蒋达海熟了起来。 “在招人?”高格立笑笑,“听这意思装修马上就要结束了吧?” 赵雅慧依旧卖着关子,还是那句:“去了就知道了。” …… “我去!”高格立看到新店面,差点没认出来。 “没有文化真可怕,一句我去走天下……”冯诗楠调侃道。 “这都是你设计的?”陈戒看着新门面,也很惊讶。 “怎么样,大家还喜欢么?”赵雅慧笑问。 三人看着新店面,说不上来为什么,这设计特别有亲和力,给人一种清爽温馨的感觉,格调谈不上多么高档,但是别有一番韵味。 高格立摸着后脑勺,感慨道:“这开公司和个体户就是不一样哈。” 陈戒点点头道:“不错,把公司的品牌形象表达出来了。” “雅慧你果然有天赋!”冯诗楠也不免赞叹起来,“蓝白色的整体色调用绿色点缀,还真有一种夏天的感觉。” “大家喜欢就好。”赵雅慧心情不错,话也多了起来,“其实为了做店面设计,假期我就在学PS和CAD了,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 “你还考啥大学呀,这水平,可以直接出来找工作了。”高格立笑道。 几人来到门口,高格立正要开门,发现门和锁都换了,还是赵雅慧走上前去,把门打开的。 几人走进店里,发现一切设施已经基本齐全,地面墙皮已经全部翻新,之前的手工彩绘也被裱画取代,桌椅换了,柜台也换了,收银台、会员机也有了,整体的色彩搭配都很统一,确实有点旗舰店的感觉了。 “那些彩绘就这么没了,你不心疼呀?”冯诗楠一脸可惜道。 “没办法。”赵雅慧的笑容不无遗憾,“之前都是小打小闹,我最近在看《品牌的诞生》,真的想做品牌,确实不能太随意。” 陈戒看着她,越发觉得现在的赵雅慧不论言谈还是举止,都流露着一种专业范。 “照这个进度,再有一周就能开业了。”陈戒思忖道。 “这次开业,咱们就不能之再用前的串儿了,要用就得用纯种柯尔鸭。”高格立笃定道。 “就算这次孵化成功,离孵化出来还有半个多月,没有鸭子,怎么营业呢?”陈戒问道。 “是啊……”高格立摸着头发,显得有些焦虑。 “之前开会就有分工,品牌经营又不用你操心。”冯诗楠瞅着他道,“实在不行,先买几只先应付着。” “姐姐你说得轻巧,纯种柯尔鸭多少钱一只你知道吗?!”高格立无时无刻不在关心成本。 “有些钱该花就花,别太抠了。”冯诗楠回道。 “咱们现在是创业,只有把成本控制好了,才能提高咱们活下来的概率。” “可你连鸭子都没有,到时候怎么营业呢?”冯诗楠反驳道。 “有了!”高格立突然灵机一动,“没鸭子,咱们有蛋啊!” “蛋有什么看头?”三人异口同声道。 “咱们搞个主题活动,活动的名称就叫‘柯尔鸭诞生记’,就让顾客来看柯尔鸭的诞生过程。把不同孵化周期的蛋放在不同的保温箱里,打上灯光,应该好使。” 想到这里,高格立的思路发散起来,又说:“同时再绑定一个促销活动,允许客户预订还在孵化期的蛋,预订有优惠,先收拢一波资金再说。” 高格立的点子属于销售范畴,他很自然地想到了何树萍。 何树萍原本只是想解决高格立学习分心的问题,所以上次陈国刚到访,她只是随口答应。后来,高格立把网店搭好,她也一直以没有货源为由迟迟不肯介入。 虽然高格立能感觉到母亲的懈怠,可她说的也是实话,没有货源,确实无法开展销售,也就随她去了。 可是今晚到家,当他把点子和母亲说了以后,何树萍还是一脸无所谓,高格立就真的有些不高兴了。 “妈,销售的事儿你到底管不管啊!” 何树萍正在准备晚饭,打开冰箱道:“网上销售我还能替你搞搞,店里的事妈没时间啊,我下班都几点了,哪有那个闲功夫替你看店!” 高格立都快无语了,回道:“上次开会都明确了,销售事业部由你负责,现在事情来了,你不能不管呐!” 何树萍取了个茄子,依旧一脸无所谓,回道:“你们开会我又没参加,我当时只答应替你管管网上销售,店里的事我又没说负责。说是事业部,还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些事你少操心,把精力用在学习上。” 高格立说得口干舌燥,叹气道:“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别说爸了,现在陈叔都比你上心,海子叔连店面都快装修完了,到时候开店总要有东西卖呀!我也想把精力用在学习上,可是家里总有人不省心呐。” “老何,你就帮帮他呗。”高致勋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我这么忙还要抽时间去村里考察,怎么你就连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吗?” “你是去了几次,可到现在鸭子孵出来了么?还不都是无用功。”何树萍心不在焉地答道,又从冰箱取了两个青椒。 “你要不管,那我只能自己上了。”高格立赌气道,“到时候成绩下划别怪我。” “你想让我怎么管?”何树萍把青椒拍在桌上,“白天单位一大堆事情,晚上回家还得给你们爷俩做饭,我这一天满满当当,哪有时间管?” “没时间早说呀,答应了又不落实,哄小孩儿呐!” 何树萍笑了,调侃道:“你在我这儿永远都是个小孩儿!” “你得跟人家曾子学学,答应给孩子杀猪就杀猪,说到就得做到。” “行啦!”何树萍不耐烦道,“你少惹我生气比啥都强,你看看,青椒都拍坏了。” 高致勋也在一旁劝道:“老何,你就帮帮他吧,这个项目咱家也是投钱了的。” “对对对,不止投了钱,还投了不少呢。”高格立帮腔道,“现在销售不介入,公司没业绩,前期投入全得打水漂。” “那你总不能让我放着正经工作不管,跑去给你看店吧?”何树萍干脆放下青椒,理论起来。 “招人招人,我这就跟海子叔说。”高格立也不耐烦了,心说开店就不是正经工作了?接着又说,“你不用看店,只要盯着人把活动搞起来就行。” “这好办。”何树萍看着高致勋,“你那些保温箱不是都在村里放着吗?搬几个到店里不就行了。” “你以为销售这么简单呐?”高致勋瞥她一眼,“你得出个活动策划,活动涉及哪些环节得先想出来,定价策略也得有,另外还要做一个收入预测,事情多着呢。” “行!”何树萍也不客气,“策划我现在就去写,你们谁来做饭?” “行行行。”高致勋也是火大,“我用不动你,我也不用了,销售的事我跟老陈聊下,换个人,彻底把你解放出来,这总行了吧?!” 第九十二章 临阵换人 - 束发之年 - 火峰 搬到新民苑后,除了蒋达海,高致勋是老陈家的第二位客人。 “老陈,销售这块我看你换人吧,老何指望不上。”高致勋一进门就开始抱怨。 “出什么事了?”陈国刚让陈戒沏了壶茶,“有事慢慢说。” “我看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参与,销售的事她到现在也没动静,这个项目大家都是投了钱的,销售环节跟不上,项目上迟早是个黄。” “是不是她最近太忙了?要不给再给她一些时间,等她抽出空来。” “别等了,她的心思我知道,纯粹是不想让儿子耽误学习瞎应承。” “换人这事我觉得还是慎重些好,做生意事小,别影响了你们的家庭关系。”陈国刚劝道。 最初他建议何树萍参与到公司运作中,除了想让高格立抽出精力学习,也是想给高致勋一家找到一个共同的目标,一家人劲往一处使,才能变得更加团结。要是因为这件事情闹得不愉快,往小了说,一家人可能产生嫌隙,往大了说,两口子闹离婚也不是不可能的。 陈国刚把茶倒好,递到高致勋面前,继续说道:“现在孵化环节还没搞定,也不需要这么着急。” “她不着急,儿子急呀,高格立今天出了一个主意,我觉得还不错,就算孵化需要时间,也不影响店面运作。” “哦?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高致勋把高格立的主题活动说了一遍,陈国刚考虑片刻,点点头道:“这个方案不用增加运营成本,还能提前实现资金回笼,确实可行。” “可是老何不想搞啊,看她这个态度,我看就算柯尔鸭孵化成功,她也使不上力。” “这事要我说,还是建议你们心平气和的聊一聊,把老何抵触的原因摸清楚,人能不换还是不换的好,这样皆大欢喜。” 在陈国刚看来,赚钱远不如家庭氛围重要,就算这个项目将来真的赚到钱,可是这个钱如果是用牺牲家庭换来的,其实得不偿失。 往小了说,这只是高致勋和何树萍两口子的事,但这中间还夹着高格立。 陈国刚知道原生家庭问题蔓延的后果,两口子的矛盾一旦激化,首先影响的就是孩子。 孩子受到影响,就会对家庭、夫妻这些观念的理解产生偏差,进而影响下一代的婚姻。 婚姻是社会延续的核心条件之一,如果一代人的婚姻都是这样,就会对下一代产生共性认知,观念一代代地发生偏差,最后就会影响社会的整体观念。 等到统计数据发现问题,为时已晚,到时候再补救,代价太大,倒不如防患于未然。 西方文明总喜欢把烂摊子留给后人处理,但是中国人的观念向来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两者的区别,往往在于最初的选择。 陈国刚就是在引导高致勋做代价最小的选择。 可是高致勋一路走来,早就尝遍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苦,年纪轻轻就白了头发,还不都是钱闹的?明明已经成为总设计,可还是要住新民苑这样的拆迁安置小区,还不都是钱闹的?何树萍把家里的继续赔光时,精神恍惚了几个月,还不都是钱闹的? 可是钱赚多少才是个够呢?在高致勋看来,当然越多越好。 在他看来,只要能赚钱,时间久了,家里都能理解。所以陈国刚的劝言他根本听不进去。 可是陈国刚的视角、阅历、眼界和高致勋不同,如果家家户户都是这么处理人生的选择题,不仅小家难以维系,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时间久了也会出现各种问题。 因为大家考虑的东西不一样,就算高致勋坚持换人,陈国刚也不想点头。 “要不这样吧。”陈国刚建议道,“现在销售这块还没紧张到必须换人的程度,我觉得你跟老何再聊聊,看看她现在有什么困难,咱们这么多人,总是有办法帮她解决的。” 高致勋没得到想要的答复,只能悻悻离开。 高致勋刚走,陈国刚就把陈戒叫了出来,交待道:“你抽个空跟高格立聊聊,让他也做一做他母亲的工作,不要说服,先收集信息,看看她妈妈的主要困难在哪,打听到了,咱们再看怎么处理。” …… …… 陈戒理解父亲的想法,后者只是推己及人,不想老高家也走自己的老路,因此也不犹豫,当即应了下来。 这种事不能在人多的时候聊,因此陈戒一直等到周一放学,才跟高格立聊起此事,没想到高格立已经在周末问过了。 “还能有啥原因,一个字,忙呗。” 高格立说: “周末我心平气和地跟她聊过,我妈的处境我也理解,毕竟也是上年纪的人了,自打之前股票赔了钱,我妈的心气就不如以前了,现在年纪大了,精力也有些跟不上了。” “你看赵雅慧,一个假期就自学了PS、CAD,毕竟她还年轻,可到了我妈这个岁数,再想学啥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她现在工作上的事情也多,回来还要做饭、收拾家务,已经忙得团团转了,她现在就想挨到退休,过两天清闲日子。” 陈戒点点头,人各有志,确实不能强求。 虽然陈戒刚满16,但他明白,很多事情不是光靠鸡汤就能解决问题的,一个人如果本身没了心气,没了改变的意愿,给他灌再多的鸡汤也无济于事。 谁都年轻过,谁也气盛过,可是这个气能持续多久,往往是看人生路上的关键节点发生什么事情,机遇来了,扶你,更上一层楼,人就显得意气风发。机遇不来,打压你,就只能原地踏步,甚至跌落谷底。 老天爷手上的工具包太多,想要磨一个人有的是办法。陈戒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直到现在也活得小心翼翼。 眼见何树萍心有余而力不足,陈戒只能附和道:“那销售这块也只能换人了。” 可是换谁合适呢? 经过这段时间摸索,高致勋已经逐渐熟悉了业务,既然暂时找不到人,他决定这件事他自己来担。 之前还和父亲有对立情绪的高格立,最近反倒开始担心父亲的身体,毕竟高致勋也是从鬼门关上走过一遭的人,身体本就不好,如此高强度的工作,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可是眼看店铺开业,柯尔鸭孵化的主题活动顺利进行,高致勋却并未显露疲态,反而还有些春风得意的感觉。 高格立奇怪,陈戒也奇怪。 直到第二次董事会,两人才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次会议,高致勋也参加,会议开始,他首先发言:“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公司新任的销售总监,鲁淼。” 鲁淼就是之前的小鲁,不过状态却已判若两人,再也看不到之前那种低落的感觉,跟众人打过招呼,她接着说道:“下面我来介绍后面柯尔鸭的销售计划。” 鲁淼把销售分成了三部分,柯尔鸭的线下体验,柯尔鸭的销售以及加盟商的引进。 接着,她着重介绍了柯尔鸭的销售和加盟商的引进计划,当前的柯尔鸭体验店则是做为样板,主要目的是配合发展加盟商,不再具备盈利属性。 柯尔鸭销售,前期以线上销售为主,后面加盟商发展起来后,公司会把整个线上线下的渠道全部让给加盟商,通过品牌的地毯式覆盖形成品牌效应。 会上,着重讨论了发展加盟商的计划,加盟费,品牌扶持,店面选址都会对加盟商进行统一辅导,店铺二楼做为洽谈加盟事宜的场地,也会进行重新装修。 因为家长的介入,高格立正在逐渐丧失公司的经营权,这种持续烧钱不见盈利的作法他并不赞同,但也只能在会上表达自己的不同意见。 “加盟商什么时候能谈下来还是未知数,这个阶段,我们还是要把体验店利用起来的,线上线下我还是建议同步开展销售活动。” 可在鲁淼看来,这些都是小钱,辛辛苦苦卖鸭子,远不如发展加盟商产生的赚钱效应,在她看来,高格立也许有一些商业头脑,可要真想把公司做大,这种过日子式的经营发展太慢。 鲁淼回道: “现在公司规模有限,人力也有限,只能先选效益最大的事去落实,销售柯尔鸭的收益太低,远不如发展加盟商的利润可观。只要有了加盟商,我们的供货渠道就有保证,到时只要我们把控好生产环节,销售环节完全可以由加盟店来完成。加盟店多了,一旦形成品牌效应,收益比我们自己销售柯尔鸭要可观的多!” “我来给你算笔账,谈一个加盟商,最多两个销售就能做到端到端跟踪,公司初期,一个加盟店,加盟费,品牌授权,店面装修和合作公司的分成,加起来就有10万。” “而卖一只柯尔鸭,刨去孵化成本,前端的人力成本,最多赚不到500块,按照之前的销售记录,一个月最多能卖十只,连5000块都赚不到,如果把销售渠道让给加盟店,我们完全不需要配置销售人力。只要把柯尔鸭卖给加盟商,一只就能赚500的差价。” 第九十三章 信任谁呢? - 束发之年 - 火峰 鲁淼依旧站着,暂停了发言,等待所有人的反馈。 这种玩法别说四个高中生,就连已经成为公司合伙人的高致勋和开了4S店的蒋达海也听得云里雾里。 倒是陈国刚大概猜到她想干什么,问道:“我猜你的最终目标不止于此吧?” 鲁淼笑笑,说道:“确实,对于一家现代化的商业公司而言,最终目标永远只有一个——上市!” “上市?” “上市?” “上市?” 高格立开店想得只是活下来,可他没想到,老爸找来的这位销售主管,已经把目标定到了如此的高度。 陈戒了解股票,他知道上市对公司股东意味着什么。 蒋达海也在感叹,眼前的这个女人,野心着实不小,他能把4S经营下去就已很不容易,上市这种事,他想都不敢想。 至于冯诗楠和赵雅慧,纯粹觉得新鲜,她们并不知道上市会给她们带来什么。 陈国刚则是波澜不惊道:“上市可没你说的那么容易,其它不说,公司股本总额不低于三千万,连续三年每年不低于一千万的盈利,光是这两点,我想请问如何实现。” “如果我们能够做到每年发展100家加盟商,仅是加盟部分,每年就有一千万进账,上市分六年进行,前三年的利润补充公司股本,后三年的盈利算入利润,只要六年内发展不低于600家加盟店,我们就能满足上市的最低门槛。” 这些话鲁淼开会前未跟任何人讨论过,就连她的同事高致勋也没有透露,所以此言一出,立马震惊众人。大家也不知道该问什么,震惊之余,一个个呆坐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席话下来,陈国刚已经了解了鲁淼的性格,要想马儿跑,就得马儿先吃草,敢下这么大盘棋,鲁淼自然不会白干。 陈国刚问:“说说你的条件吧。” “我要公司10%的原始股。” 高格立听得有点蒙,低声问起坐在旁边的陈戒:“咱们现在总股本就三十万,百分之十才三万,她要的是不是太少了点?” 陈戒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上市前公司股本总额最少要达到三千万,也就是如果能够上市,她三万的本最少要赚三百万,这还只是原始股的溢价,一旦上市,她的三百万现金就变成了三百万股股票,就算每股的发行价只有10块,上市当天,她就拥有了三千万资产,再加上二级市场溢价,如果翻个三倍,她就是亿万富豪了。” 高格立听后自叹不如,心说还是她赚钱狠啊! “三万变一亿?”高格立瞪大双眼,“怪不得那些开公司的挤破头也要上市呢……” 陈国刚见众人没反应,又问:“鲁淼的要求各位觉得如何?” 蒋达海回道:“大哥,股票的事情你比我们懂,你说合适就合适。” 直到现在,高致勋都不知道陈国刚炒股,说道:“既然老陈懂股票,那就你来定吧。” “我觉得可以。”陈国刚点了点头,“你要多少人,多少预算?” 鲁淼答道:“一年一百家加盟店,平均3天就要谈成一家,连销售带品牌运营,我至少需要一百人的团队。” “预算呢?” “不算人力成本,一年最少200万预算。” “要求倒不过分,但公司现在没有这么多预算,而且100人的人力成本,一年只谈一百家,利润不可能达到1000万。” “如果一切顺利,第一年我们可以做到收支平衡,到了第二年,我们有100家加盟店的体量,品牌效应已经初步形成,那个时候我们可以把加盟费从10万提高到20万,这样可以保证每年的利润破千万。” 对话已经进入了神仙打架的模式,在坐除了陈国刚和鲁淼,全都鸦雀无声。 鲁淼的眼神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游离,此该她的眼神更像一只老鹰,一只看准了猎物的老鹰。 陈国刚喜欢这种眼神,这家公司如果只有他们几个成年人参与,他还真敢放手一搏,可这并不符合公司的初始定位。 这家公司是高格立发起的,陈国刚的介入主要是出于对高致勋一家的承诺,把孩子的精力解放出来,专心学习,他的目标并不高,只要公司能够正常运转变行。 鲁淼的野心太大,如果真得让她把事情办成,那在坐四个孩子年纪轻轻就坐拥亿万家财,他们的心智能够承担吗? 别说孩子了,大多数成年人在如此巨额的财富面前也会迷失自我。 这事陈国刚没法拍板,他需要先知道孩子们的想法,于是回道:“今天先谈到这里吧,会下我们再商量一下。” 会后,陈国刚没让蒋达海送他,而是和陈戒打的回家。 车上,他交待陈戒要去了解高格立的想法,公司毕竟是他们的,要以他们的想法为重,而且强调自己不会同意几个大人继续给公司注资,这是一道保险,如果高格立被鲁淼画的大饼冲昏头脑,他也有手段让孩子们重回正轨。 下车以后,两人刚刚来到小区门口,就见两个年轻人走了过来。 “大哥您好。”一名年轻人走上前来,“我们在推广一款地图应用,能耽误您几分钟帮个忙吗?” 智能应用刚刚兴起的时候,很多应用的早期推广就是这么原始——在各地市招些年轻人,然后跑到马路上拦人推荐,这样的人一般称为地推。 陈国刚是软心肠,果然停下了脚步。 一个地推打开自己的手机,介绍起了那款地图APP:“我们这款APP叫必达地图,支持导航功能,您想去哪,搜一下目的地,就能跳出导航指引,里面支持很多场景,驾车、骑车、公共交通、步行,您选哪种方案,就会根据这种方案给出导航路线,很方便的。” 另一名地推趁热打铁:“方便的话耽误您一分钟下个应用试试,我们开热点,不费您的流量。” 陈国刚倒也随和,很配合地掏出手机,也没用他们的热点,直接下载了。 年轻人拿过陈国刚的手要,点开应用,熟练地找到了注册页面,说道:“您先注册一下,绑定个手机号,有机会领取99元的优惠券。” 陈戒知道这些都是套路,说是有机会,其实机会很渺茫,目的只是让用户绑定手机号,陈戒不想泄露家里人的用户信息,拉着陈国刚就要走,说道:“已经下载了,也算帮他们完成指标了,手机号就别留了。” 两个年轻人恳求道:“大哥,您就帮我们个忙吧,我们每天都有100个新注册用户的指标,完不成要扣钱的。” 陈国刚看着两个年轻人低声下气的也着实不容易,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您报下手机号,我们帮您注册。”一名地推听着陈国刚报号码,小心翼翼地记录着。 输完验证码,用户注册成功,一名地推又说:“我现在给您演示一下,好比说您想去唐都世纪,在目的地里输入这个名字……呶,地图就会给您展示路线,还会告诉您怎么坐公交,怎么换乘。” “确实挺方便。”陈国刚点点头道。 “如果您不想经常输入起始地点,也可以设置一个常用地址,像这样点一下常用地址,就不用每次都要输入了,我给您演示一下,好比我把您家里的位置设成常用地址,您说一下,我帮您直接设置好。” 地推本来出于好心,可是陈戒死活不想陈国刚留家庭地址,这次他可不管陈国刚的软心肠,硬生生地把他拉走了。 “你怎么不让我试了,我感觉那个地图还挺方便的。”陈国刚疑惑道。 “您先前已经留了手机号,就已经够暴露隐私了,现在要是把家庭住址也输进去,人家就直接知道咱们住哪了。”陈戒气乎乎地说道。 “他们又不认识咱,就算知道家庭地址又能干啥?” “他们也许不会干什么,但是公司是会收集用户数据的,有了手机号,就能反查姓名,再知道家庭住址,那隐私不全让公司窃取了。” “他们拿着咱们家庭住址能干嘛?”陈国刚不解道。 “他们也许不会干嘛,但是一旦被黑客窃取了,咱们的信息就全曝光了,尤其这些新上市的APP,BUG一大堆,黑客很容易就攻破了。” 说完陈戒拿出自己手机,翻出未接电话让陈国刚看:“您看,自从上次您用我的手机号绑定了我的实盘账号,最近我都接到多少骚扰电话了,一问全是推荐股票的。这明显就是券商把咱们手机号拿去卖了。您现在在应用里留下手机号,谁知道这些人会把号码卖给谁?” 陈国刚无奈摇头,悠悠说道:“人和人总是要有些信任的。” 陈戒回道: “爸,我也还是那句话,人是被环境驯化出来的,这些公司的老板以后也许会很风光,但是现在,为了生存,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用户隐私,不是他们现在考虑的问题。这是现实给我的答案。” “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公司倒了,他们拍拍屁股走人,但是我们的信息就会被不停倒卖。我不能指望他们去保护用户隐私,只能我们自己加强防范,商业社会,您打算让我信任谁呢?” “唉……”陈国刚长叹一声,“不说了,回家。” 第九十四章 对手出现 - 束发之年 - 火峰 周一上午,课间休息。 “你那个店转让了吗?”汪安娜问道。 “没啊,怎么这么问?”高格立纳闷道,接着提醒道,“这种事小点声说,低调,低调。” “周末我去店里,没看到你,而且那个店重新装修了,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我们只是去帮忙的,现在假期结束,自然也没我们什么事了。”高格立没说公司升级的事,又问,“你不是已经买了一只当宠物了,怎么还去店里?” “我去买些饲料。”汪安娜一脸神秘道,“哎,你们那个店还缺人吗?” “问这干嘛?”高格立突然谨慎起来。 “干嘛紧张兮兮的。”汪安娜瞅他一眼,“我想入伙。” “你入伙能干嘛,教鸭子英语吗?”高格立心说你快得了吧,“已经开学了,好好学习吧。” “开学了也能干呀,自己当老板,雇几个人不就行了?”汪安娜云淡风轻道。 “你以为赚钱那么容易呐?现在人力那么贵!” “不为赚钱,纯粹打发时间。感觉开个宠物店还挺适合我。” “想开自己开一个不就行了。”李利蒙坐她旁边,不痛不痒地回了一句。 “没跟你说话!”汪安娜别了一眼,便不再说话。 “你还是别瞎支招儿了,就她那成绩,还是先把精力用在学习上吧。”高格立调侃道。 汪安娜以前在国外上学,初中学的东西太浅,尤其数理化,根本跟不上国内的教学进度,高格立都替她着急,她却跟个没事人似的。 果不其然,英语课后,老马便把几个课代表一起叫到了办公室。 “最近各科老师都在跟我反映汪安娜的学习情况,现在除了英语,其它科目她的基础都很差。”老马叉着胳膊担忧道。 “就这学习成绩,怎么进的华强一中?”索超越挖苦道。 自打汪安娜来到班里,索超越英语第一的名头就被汪安娜抢了过去,索超越总是憋着一口气,忍不住吐了个槽。 老马别了索超越一眼,解释道:“她在国外的学习成绩是名列前茅的,但是国外初中的教学大纲相对简单,这中间有些断层。今天叫你们过来也是这个目的,大家都是同学,做为各科代表,你们有责任帮她把这个断层补起来。” 就听索超越嘟囔道:“我的数学一直不好,也没见谁安排个课代表给我补补……” “你怎么总是唱反调!”老马眉头就皱,“你要是也从国外回来,我肯定也给你安排个课代表补补。” “国外回来怎么了……”索超越依旧不服气,他本来就有出国的打算,现在志愿更坚定了。 “去去去,这里没你事了。”老马不耐烦道,“这里本来也用不到你,她的英语比你好,用不着你给她补课,倒是你,真想出国,没事好好找人家请教请教。” 见索超越离开,老马继续说道:“陈戒,语文这块你要好好帮她补补。” “啊?”陈戒脸上写满了不乐意,“语文没啥好补的吧,平时多看些中文书,时间久了自然也就熏出来了。” 老马两眼一瞪:“你怎么也跟我唱反调!让你帮忙就帮忙,哪这么多废话!” 接着他又看了看高格立:“数学也是,你帮她好好补补基础。” 高格立跟汪安娜关系不错,答应地自然爽快。 老马见说通一个,接下来就好办了:“你们几个也一样,平时多帮助汪安娜一些。” “哦……”其它课代表异口同声道。 出了办公室,物理课代表首先抱怨道:“我自己还有一堆课要补,哪有时间管别人……” 政治课代表回道:“老马该不会是收了家长什么好处了吧?” 历史课代表一脸讪笑,说道:“我看八九不离十。”接着又叹起气来,“之前跟汪安娜聊过,世界史她知道的挺多,可是中国史是一窍不通,这让我怎么给她补啊!” 政治课代表接话道:“不仅中国史不行,她对中国的政治体制也是颇多微词,我要给她补课,到时候肯定得吵起来。” 索超越这时正在楼道跟别人说话,听到几个课代表的抱怨,凑上前来,疑惑道:“她早早出去,不就是为了混个国籍嘛!你说她不在国外好好呆着,突然回来干嘛?” 高格立调侃道:“还能为啥,风景这边独好呗!你看人家从小长在国外的都回来了,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出国吧。” 几个课代表互相打趣,陈戒却一言不发,他觉得索超越的想法应该是对的,汪安娜从小就在国外,应该是冲国籍去的,可是为什么突然回来呢? 课代表离开后,老马又找汪安娜聊了几句,后者刚一进班,就兴高采烈地跑到高格立面前说道:“要是我的数学成绩没提高,我第一个找你麻烦。” 高格立一脸苦笑,回道:“想问啥问呗,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汪安娜笑笑:“这还差不多,算我没白从你那里买鸭子。” …… 日子一天天过着,汪安娜在几名课代表的帮助下,成绩逐渐稳定。陈戒从开店里解放出来,每天的生活也恢复了规律。柯尔鸭的孵化也在顺利进行,几颗蛋用手电照过去已经能看到鸭子的雏形。 时间来到三月底,一天早晨,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刚响,就见赵雅慧一脸不安地来到陈戒这排。 “怎么了?看你心神不宁的。”陈戒问道。 “昨天我出校买文具,看到不远的地方也看了一家柯尔鸭体验店。” 陈戒一听这事不能在班里聊,就把其余三人一起叫到了外面。 “是咱们开的分店么?”高格立纳闷道,“可我没听说最近谈下加盟商呀?” “店面风格完全不一样,我进里面看了,跟我们应该不是一家的。”赵雅慧回道。 “这么快就有跟风的了?”高格立心说不好,“咱们的计划得尽快了,现在对方的背景不清楚,要是让他们抢了先机,咱们就失去发展机会了。” “鸭子还没孵化出来,怎么快?”冯诗楠回道。 “现在我们知已不知彼,形势于我不利,今天放学,咱们还是打探一下的好。”陈戒建议道。 “要不要先跟鲁阿姨打个招呼?”赵雅慧问道。 高格立摇摇头:“现在咱们什么信息都没有,还是今天打听了以后再汇报吧。” 赵雅慧要上晚自习,冯诗楠要回家复习,所以打听的工作自然交给了陈高二人。 傍晚放学,两人便按照赵雅慧提供的地址来到了那家新开的柯尔鸭体验店。 两人先是站在门口瞧了一会儿,按照鲁淼的规划,凡是加盟店,都必须统一风格,而这家店的风格并未按他们旗舰店的标准装修。 店面是新开的,里面设施一应俱全,比他们刚开业时正规的多,店里三名服务员,全都穿着统一制服,制服背后写着吖吖两字。 见陈高二人进店,服务生特别热情,走上前道:“两位是来体验柯尔鸭的吗?” “怎么个体验法?”陈戒问道。 “现在是开业酬宾,原价68一小时的体验,购买团购券,可以享受38元的尝鲜价。” 高格立瞅了陈戒一眼,心说最终价格跟咱们差不多,但是人家这个优惠力度听上去就更有吸引力。 这家店的鸭子全都摆在桌子上,陈戒直接来到一张桌子旁边,仔细打量起来。 “人家这是纯种的。”陈戒小声嘟囔道。 正要上手去摸,店员赶忙上前阻止,苦笑道:“不好意思,这边是先付费后体验。” “你们这鸭子卖么?”高格立问。 “如果需要我们可以帮你联系。” “什么价位?” “8000一只。” 高格立瞪大双眼道:“这么贵?” “我们的售价已经很便宜了,正常的市场价都要上万了。” “你们这是美系的还是澳系的?”高格立又问。 “美系的,澳系的鸭子不太适合国内玩家饲养,有些鸭子会出现水土不服的现象。”店员一听高格立懂,回答也开始认真了起来。 高格立点点头,心说还是人家专业,他们孵化了这么多次,都不知道水土不服的事儿。 陈戒这时使了个眼色,心说咱们运气不错,一开始孵化的就是美系的。 “这鸭子是你们自己养的么?”高格立继续问着。 店员这时突然谨慎起来,小心回道:“我们有自己的渠道。” 呦呵,卖关子是吧?高格立干脆抛砖引玉,说道:“我想自己养一只,但是听说从国外买更便宜,所以一直确定不了。” “想要从国外进口活物,检验检疫的手续非常繁琐,没有个把月拿不到的。算上各种费用,其实也不便宜。” 高格立听的出来,这位店员知道国际运输的全套流程,说明他们的渠道很可能来自己国外,如果国外有公司专门大批量出口柯尔鸭,其实可以把成本做的很便宜。 “你们卖柯尔鸭的蛋么?我想自己孵化行不行?”高格立又问。 “请稍等。”店员这次更加谨慎,干脆把店长找了过来,在店长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后,就见店长一脸不快地走了过来。 “两位是来体验柯尔鸭的么?” 第九十五章 谁来致辞 - 束发之年 - 火峰 “你是这里老板?”高格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用问题回答问题。 “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店长越发怀疑,总感觉这俩学生是来打听消息的。 陈戒赶忙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答道:“我们就是挺好奇的,毕竟凡城这种店很少。” 店长不吃这套,不耐烦道:“好奇就来体验一下,不打算体验麻烦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俩人一看对方下了逐客令,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 出了门口,陈戒回头看了眼招牌,自言自语道:“吖吖柯尔鸭体验店……” “如果他们恢复68块一小时,价格方面咱们有优势,就怕他一直都搞优惠价,时间久了,客人迟早都被他们抢走。”高格立担忧道。 陈戒好不容易从开店的事情里解放出来,已经不愿操心这些事情,于是回道:“这件事咱们得尽快上报,我回去跟我爸打声招呼,你也跟你爸说一声。” “嗯,就这么办。” …… “看看情况再说,让子弹飞一会儿,先别着急。”陈国刚安慰道。 陈戒火急火燎回到家里,哪知陈国刚一点都不着急。没办法,他只能联系高格立。 “你爸怎么说?” “他说这些事情交给他们大人处理,让咱们把自己的事情管好,一脸云淡风轻……”高格立无语道。 “可能是咱们太敏感了吧……”陈戒嘟囔道。 “有么?”高格立一脸狐疑。 “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那就先等等看吧。” …… 第二天,课下,四个小伙伴再次集合。 “咱们的鸭子孵化得怎么样了?”高格立着急道,“现在出了个竞争对手,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目前一切顺利,这次应该能孵化出来。”赵雅慧说完,又安慰道,“新开的那家店我也看了,整体风格的随意性还是比较大的,色彩的选用感觉都不走心,如果从视觉效果上看,不如咱们店。” “柯尔鸭诞生记的主题活动现在什么情况?你们谁知道?”高格立又问。 冯诗楠耸耸肩,无所谓道:“这些事都是小鲁阿姨在操心。” 高格立叹了口气,说道:“自从成立公司,感觉咱们四个都快被架空了,根本没机会参与公司的重大决策。” “怎么没机会,柯尔鸭诞生记这个主题活动不就是你的点子吗?”陈戒笑道,“淡定淡定,干大事,你得学会放手,否则迟早是个累死。” “是啊,大家各司其职就好。”冯诗楠还是大大咧咧。 “嗯嗯。”赵雅慧赞同道,“还是别把自己搞得太忙,那样会丧失开店的乐趣。” “唉……”高格叹了口气。 他现在是看出来了,两个女生,赵雅慧是技术入股,投入的资金本来就小,冯诗楠的钱说不好听点是天上掉下来了,盈亏她都无所谓。为了这家店,高格立可是投入了自己的全部身家,自然上心不少。 之前陈戒对开店的事情也很上心,可是自从陈国刚和蒋达海加入进来,他也不怎么操心了,一是他喜欢规律的生活,正所谓心亡为忙,他不想把自己的每一天都搞得紧张兮兮的,二是他信任父亲和蒋达海,也就乐得当个甩手掌柜。 “你也别着急了,情况已经反馈,咱们先看看大人们如何应对。”陈戒安慰道。 “行吧,那就等咱们的柯尔鸭孵化出来再说。”现在局面不由高格立掌控,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几人正聊着,就见何老师朝他们走来,一脸神秘道:“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聊学习、聊学习。”高格立刚才还一脸紧张,见到何老师马上满脸堆笑了起来。 “少来。”何老师才不听他的鬼话,指着他和陈戒说道,“你俩跟我来趟办公室。哦,对了,冯诗楠,你也来一下。” 三人大眼瞪小眼,心说最近没犯错呀? 来到办公室,何老师突然笑了起来,问道:“知道为啥叫你们过来么?”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心说这是笑里藏刀,还是先礼后兵? 冯诗楠不可察觉地推了高格立一下,示意让他问问情况,后者壮着胆子说道:“有啥事您还是直说吧……” “瞧把你们吓的,我找你们来是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的。” 三人这才舒了口气,陈戒忙问:“什么好消息?” “数学联赛的成绩出来了。”何老师叫他们来说的自然是名次的事。 “这里还有我的事?”冯诗楠感觉之前考试自己一直被陈马二人影响,发挥连正常都算不上,所以有此一问。 “这次考试你得了个三等奖。”何老师笑道。 “我呢我呢?”高格立只要不讨论生意,还是挺欢快的。 “你觉得自己应该是个什么名次?”何老师卖关子道。 “要求不高,三等奖就行。”高格立嘿嘿一笑。 何老师眯他一眼,笑骂道:“这么想要三等奖,那就给你个三等奖吧,你的名次我就安排别人了。” “别呀,那我到底是啥名次?总不会是一等奖吧?!”高格立的表情突然扭曲起来。 “嘿嘿!”何老师气乐了,“怎么感觉你得了一等奖还挺不高兴的。” “啊?不会真是一等奖吧?”高格立是怕把他放到集训营去,要是这样,代码和生意他就都没时间照顾了。 “自己能得多少分心里没数吗?这次的题型我在集训课上都讲过,你要是认真听了,哪至于才拿了个二等奖。”何老师显然对高格立的成绩不太满意。 “二等奖就好,知足知足。”高格立拍着胸脯,似是在安抚刚才不安的情绪。 “何老师,我呢?”陈戒本来是冲三等奖去的,可是上次让马天来一搅和,他现在心里也没底。 何老师似是对他的成绩很不满意,说道:“高格立都能拿二等奖,你怎么才是个三等奖?” 高格立的脸色马上就变,心说这叫什么话? 陈戒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嘿嘿笑道:“高格立的数学比我扎实,我都是些小聪明,参加比赛只是为了免作业,三等奖已经知足了……” “你们这届学生真有意思,我们那会儿都是为了一等奖拼命学习,你们对自己的要求也太低了。”何老师摇了摇头,又说,“叫你们过来是要选个代表在颁奖仪式上发言,你们看看谁来合适。” “高格立比我们名次都高,他来最合适。”陈戒立马开启了甩锅大法。 高格立则大义凛然道:“我文笔和嘴皮子都不行,这事儿还是陈戒还最合适。” 冯诗楠想起高格立开店时出的那些主意,眯他一眼,心说你嘴皮子哪不行了?不过她也认可陈戒的文学功底,所以也不说话。 “冯诗楠你说,谁来合适。” “高格立的名次最好,按理说应该他来发言,不过陈戒是语文课代表,文笔确实不错,我觉得可以让陈戒写稿,高格立来读。” 何老师点点头:“班长就是班长,考虑得很全面嘛。” 陈高二人一听,立马摆出双死鱼眼齐齐盯着她看。 “干嘛!我是实话实说。” “那就这么定了,颁奖仪式上高格立发言,演讲稿由陈戒来写。”说完何老师压低声音道,“这次好好表现,颁奖仪式上,会有一个神秘人物出现……” “谁啊?”陈戒好奇道。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颁奖仪式定在本周五,演讲稿周四必须完成,到时候让我们先看一遍。” …… …… 周三晚上。 “你这之乎者也的也太多了吧……这让我怎么读?”高格立拿着陈戒写好的演讲稿,一脸痛苦道。 陈戒眯他一眼道:“你以为我写这篇稿子容易呐!我在网上查了好多数学方面的演讲稿,里面不是高斯,就是阿基米德、欧几里德,太乏味了。” 高格立摆出死鱼眼道:“所以你就给我整了篇古文?!还祖冲之、刘徽,你写陈景润我都没意见。” 陈戒摇头道:“每篇文章都有它的主旨,我写这篇文章是想唤醒我们东方数学的溯源体系,建立东方人的数学自信,我们没必要什么都跟着西方走,否则只能永远追赶,很难超越的。” 高格立耸耸肩:“可是实事求是的说,现代数学体系就是西方人建立的,这个你逃避不了。” “你的观点我不反对,但这篇文章想要反思的是为什么东方在近代数学落后了。” “封建体制呗。”高格立随口答道。 “祖冲之不是封建时代的?刘徽不是封建时代的?” “封建时代,大家都想着当官,这种奇技淫巧上不了台面,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没人研究了。” “对,也不对。”陈戒回道。 “怎么个不对法?” 陈戒回道: “说到底是需求导向,为什么我们古代的天文学很发达?除了皇家天地道交的需要,我们是个农业国家,而了解天文,对农业生产是很有必要的。” “务实是我们的民族性格,因为有需要,才有人研究。如果当下的研究成果已经满足了人民生产需要,就不需要再研究了。我的演讲稿就是要正本清源,我不希望随随便便去否定历史,那样对我们培养民族自信没有好处。” 第九十六章 为谁服务 - 束发之年 - 火峰 高格立瞅着屏幕,一脸阴霾道:“你就不怕这个演讲稿把人变得不思进取么?” “你怎么会这么想?”陈戒不解道。 “如果按你说的,现在的科技也能满足人民生产需要了呀。” “那不会,科技的发展总会带来新的问题,然后就要用新的科技解决旧有技术的遗留问题,接着新的技术又会产生新问题,没有止境。” “既然都会带来新的问题,那就把科技保持在当前水平不就好了?” 陈戒哼笑一声道:“人类一旦上了这条贼船,再想下来已经很难了,光是塑料袋这种小小的发明,你就必须解决。不解决,最后全球都是垃圾山,人类住哪?核电站一旦发明,安全性就必须解决,否则一出事故就往海里排核污水,没几年人类就没有安全饮用水了。” “如果这样,那还不如不发展……” “不发展不行,你这里一落后,其它地方立刻就会有新的技术赶超,一旦形成代差,企业就会丧失竞争优势,竞争优势没了,企业倒闭,老百姓就会失业,然后社会动荡。别忘了,现在是商业社会,这种社会形态只能逼迫人去创新。” “逼迫谈不上吧?只能说这个时代鼓励创新。” “逼迫和鼓励是态度的一体两面,在创新已经成为时代需要的前提下,被动的人就得逼迫,主动的人才讲鼓励。” “既然时代如此,主动接受总比被人逼着走好。” “可是拥抱创新的人总是少数,而且他们往往都会和权贵阶级打成一片,从中世纪的欧洲开始,那些发明家们如果没有皇室或者富商的支持,早就饿死了,而真正能够享受创新成果的人总是少数,大多数人其实都在创新中伴随着牺牲,甚至得不偿失。” “这话不对吧?要是没有这些创新,就不会有工业革命,又哪来现代琳琅满目的商品呢?大多数老百姓还是受益的。” 陈戒摇摇头,回道:“举个例子吧,蒸汽机的发明,导致了西方的圈地运动,原本靠天吃饭自给自足的农民被赶进了工厂,接受资本家的剥削。以前只要看老天爷脸色的农民,现在只能向资本家摇尾乞怜,拿着微薄的薪水,承受着高强度的劳动,真正受益的只有资本家和少数发明家,老百姓得到什么了?” “多姿多彩的生活啊!以前生活多枯燥,现在生活多丰富!”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生活的丰富都是有代价的。天伦之乐没有了,婚姻和谐没有了,食品安全没有了,空气质量没有了,所谓的多彩生活都是拿那些最自然的快乐换来的。” “既然如此,那还发展个啥!” “不行!要发展,但是你我要心里有数,发展不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仅仅是为了活下去而已。我们不发展,敌对势力见你病就要你命,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高格立突然凄凉起来,感慨道:“唉……人这一辈子,也不知道争了个啥……” “所以古人才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才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什么我们国家会走社会主义道路,说到底,我们的人文情怀和共产主义是有一种底层共鸣在的。也只有中国人悲天悯人的世界观才能真正理解马克思,可以说,马克思是用现代语言解释了中国古人的大同世界。” “可马克思是个无神论者。” 陈戒解释道:“神是一个相对概念,有凡夫的存在,才能突显神的存在,如果人人都是自己的救世主,凡夫就不存在了,凡夫的概念消失了,神的概念也就消失了。而且他的无神论是针对西方宗教而言的,对于中国人来说,我们信祖宗,本来就是无神论者,所谓的儒释道教其实是教育的教,不是宗教的教。只不过经过几千年文化断层越来越大,人们的理解出现了偏差而已。” 高格立眯了陈戒一眼,投降道:“我不过是想让你把这篇演讲稿改成白话,你看你,又说了这么一大堆。” 陈戒立刻收起刚才严肃的脸色,嘿嘿笑道:“那你早说啊,改改改,这就改……” …… …… 周五,风和日丽,是个适合颁奖的好天气。 今天的课间操改成了颁奖仪式,教务处早早把主席台搭了起来,长长的桌上坐着一排校领导,校长老刘坐在正中间,发表着讲话,说完场面话,他手掌上翻,引荐起了坐他旁边的中年男性。 “下面我隆重介绍一下旁边这位。” 说完,那名中年男性站了起来。 “这位是陈一一,美籍华侨,祖籍凡城,跟同学们都是老乡。他是常青藤终生教授,是诺贝尔数学奖提名获得者,这次我们有幸请到他来为获奖同学颁奖,大家掌声欢迎!” 哗! 热烈的掌声顿时响了起来。掌声响起的同时,台下的窃窃私语也此起彼伏。 “以为是个老爷爷,怎么这么年轻!” “陈一一,数学界的顶尖人物啊,没想到是咱凡城人!” “祖籍凡城怎么了?人家现在是外国人!” 高格立也发起了牢骚:“你说现在搞科研的怎么总喜欢往国外跑?” 陈戒不假思索,当即回道:“越珍惜的鱼,对水的要求越苛刻。” “啊?”高格立头顶立马飘出一片问号。 陈戒见他听不懂隐喻,只能用大白话解释道:“一个人,一旦在某个方面有超人的天才,往往意味着在另一方面有重大的缺陷。像陈一一这种数学奇才,估计很难适应国内的人情世故。如果政策要对这类人一刀切,非要讲一碗水端平,或者学术上的灰度过大,超过他的承受范围,他就会离开。” “灰度?你是想说国内存在学术腐败吗?” 陈戒笑笑,回道:“哪里都有学术腐败,只不过我们丢掉了因材施教,以人为本的古训。如果要搞一刀切,把陈一一这类人和学术骗子放在一起搞研究,他心里当然不爽了。国外是分等级的,哪些科研机构靠谱,哪些科研机构都是混子,圈里人都知道。” 高格立立刻八卦起来,问道:“呦,听你这意思,你是知道内幕了?” “我是猜的,事出必有因,谁没事干愿意离乡背景呢?” 高格立指了指站在前排的索超越,撇着嘴说道:“这话我不赞同,你看索超越,也没见他哪里不爽,可是心心念念地要出国。” “还是那句话,事出必有因。咱们这代人,天天接受的都是国外这里好,国外那里好的宣传,有志气的当然都想出国瞧瞧了。再加上他平时会花大量时间学习英语,语言的背后是价值观,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慢慢接受西方那套了。” “我看你英语也不错,怎么还是像个老学究一样?” “因为我没那么好忽悠,西方太喜欢给价值观贴标签,民主是对的,自由是对的,这话本来就有问题,价值观这东西,是个度的艺术,一贴标签,就僵化,一僵化就走极端,物极就必反,西方再这么宣传,迟早先把自己玩死。” 高格立突然心虚起来,说道:“可是我也想出国看看。” “看看没问题,该回来的时候回来就好。” 两人正聊着,就听主席台上说道:“下面,首先请这次数学联赛的获奖代表高格立同学上台发言。” “高格立叫你呐!” 高格立跟陈戒聊得兴起,要不是旁边同学提醒,压根没听见。 “哦哦。”高格立听见动静,赶忙拍了拍衣服,一脸严肃地走上台去。 “同学们好,今天我演讲的题目是《科学,是为人民服务的》!” “爱迪生是世界有名的发明家,同时也是资本家。他发明了灯泡,从此,人类的夜生活丰富了,他赚得盆满钵满,可是为他工作的工人却只能每天赚到微薄的薪水,甚至连煤油灯都用不起,我不禁要问,科学究竟是为谁服务的?” “工业革命,让冶金技术突飞猛进,矿场主将原材料卖给化工企业赚取了丰厚利润,可是采矿工人却一个个患上矽肺病,英年早逝。我不禁要问,科学究竟是为谁服务的?” “汽车的发明,让发明者本茨兄弟成为了资本家,可是汽车尾气引发的光雾事件却让洛杉矶民众饱受毒害,我不禁要问,科学究竟是为谁服务的?” …… 高格立滔滔不绝地演讲着,陈戒站在台下,突然纳闷了起来:“这不是我写的那篇稿子呀……” 其实周三晚上聊完,高格立心里就有了主意,他被陈戒的话触动到了,他觉得科学不应该成为资本家敛财的工具,而应该为劳苦大众服务,所以瞒着陈戒,一晚上没睡觉,赶出了这篇稿子,可谓真情实感。 可是这篇稿子如果只听前半部分,确实有反对科学之嫌,老刘坐在主席台上越听越不对劲,周四审稿的时候,他看的是陈戒的稿子,那篇文章立意倒无问题,可是高格立这篇,问题就大了! “停!停!高格立,你不要念了!”老刘喝令道。 正当全场被老刘的震怒吓得鸦鹊无声,突然有个声音说道:“不,让他念下去。” 众人抬眼望去,说话的正是陈一一。 第九十七章 该怎么办 - 束发之年 - 火峰 高格立点点头,继续念道:“自文艺复兴以来,崇尚科学的理念已经深入人心,可是眼观人类社会,贫富差距反而越来越大,有人向往西方的先进发达,殊不知,他们的安逸是建立在多少第三世界国家人民的血、泪甚至是生命上的。” “19世纪,当身为资本家的农场主们正在庄园的躺椅上享受咖啡时,田里的黑奴正在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工作,这些人也许刚刚遭到奴隶主的鞭刑,甚至连身上的伤口都未愈合就要继续下田工作,血染在了棉花上也不敢吭声,否则等待他们的又是一顿毒打。” “有人会说,现代社会已经没有这种现象,殊不知,西方资本家只不过是利用全球产业链分工,把没钱赚、高污染的行业全部推给了发展中国家,以此维持发达国家的光鲜。这些吸血鬼看不到自己的贪婪,反而对发展中国家指手画脚、各种批判,天理何在?” 老刘实在听不下去,刚要伸手打断,再次被陈一一按了下来。 “如果科学是为这些人服务的,那么科学的意义又在哪里?!如果科学不是为人民服务的,科学的意义又在哪里?!” 主席台下,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没想到高格立的演讲如此辛辣。不过,只是片刻寂静,台下便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掌声。 当然,有鼓掌的,也有窃窃私语的,其中也不乏对高格立的演讲嗤之以鼻的。人的思想果然千差万别。 陈一一示意台下安静,等待着高格立接下来的发言。 “数学,是科学的基石,没有数学理论,没有基础学科的突破,所有创新都是空中楼阁。这是一个鼓励创新的时代,但我们要深深记住:我们是为了谁而创新。如果创新的成果只能被少数人享受,如果科学成为了剥削的帮凶,我们就要站起来斗争!” “也许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将来都不会从事基础学科的研究,但是立志投身于科研工作的同学们,请让我提前送上我最崇高的敬意,同时,请让我提醒一句:科学,是为人民服务的。” “我的演讲完毕。” 老刘从刚才就在擦汗,他怕高格立讲到最后收不回来,那就麻烦大了,不过好在等来了反转:科学是为人民服务的,这个说法还挺社会主义,演讲的立意不仅格局高大,还很政治正确,总算让他松了口气。 陈戒的掌鼓得并不热烈,他了解高格立,甚至觉得后者有一些精神分裂。 一方面,高格立有着东方人的传统和悲天悯人,可是另一方面,他也有强烈的自我实现的需要,他批判着资本家,却又想成为资本家。 了解他的好朋友,可能会说他人格分裂,不了解的人,也许会说他虚伪。 但是陈戒觉得,这两种说法都没错,只是一种特质的阴阳两面罢了,选择看哪面,纯粹看交情。 陈戒与他不同,他并不批判资本家群体,放在古代,也有员外,也有老爷,人各有命,不管什么样的体制,总会有富人,只不过古时候的富人更有福气,丫环家丁一大堆,而且还听话。现代的富人操劳,佣人也不像以前唯命是从。 不过,他现在的注意力更多是在陈一一的身上。 从陈一一两次鼓励高格立上,陈戒就能看出,前者不是一个听风就是雨的人,对于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公民的而言,高格立的演讲确实有些不入耳。 可是不入耳他依旧能够听完,这就有意思了。 陈一一算不上出身寒门,他从小家境优越,可能是天性,除了数学,他对其他事情全无兴趣,同龄人的游戏在他眼里也尽是无聊,但他注定无法在国内这片土地上成长——他的偏科太严重了。 自打上了高中,除了数学,他的其他科目都是平平,尤其文科,历史、政治甚至都无法及格。 如果继续在国内读下去,他可能连三本都考不上,父母没办法,只能把他送到国外。 凭借着国际奥赛的金牌,陈一一被一所常春藤院校录取,就读学士期间,就完了一个重要猜想的证明。一毕业,他就被校方留校任教了。 陈一一对出国并无兴趣,可是留在国内,他每天都要应付众多科目的补习,钻研数学的时间都被剥夺,这让他很是苦恼,甚至是痛苦。 出国的举目无亲,相对于补习的痛苦,确实算不了什么。 陈一一的英语一般,只是因为参加过奥赛,所以数学方面的英语名词他特别熟悉,而且数学的证明过程基本都是符号,因此很快就被他的任课教授发现。 陈一一不善交际,股子里也很传统,对那些开放的外国女性也没兴趣,大学时光,陪伴他的只有数学。不论国内,国外,他都是那个坐着冷板凳的人,可是只有到了国外,他才能醉心于数学。 随着陈一一不断展露天赋,学校特别免除了他的学分制,让他专攻数学,皇天不负有心人,从本科到读博,他出了不少成果。 他的数学成果后来应用到了通信领域,那段时间国外正在研发3G通信标准,手机里的基带芯片核心算法就有他的功劳。 高格立的演讲让他触动很深,他的成果虽然属于全世界,可是漂亮国的通信公司却把这套核心算法申请了专利,通过专利保护,通信公司可以躺着数钱,赚得盆满钵满。 因为他的研究成果首先在漂亮国发表,其它国家得知这个成果时,漂亮国的通信公司已经完成了算法开发和专利申请,其它国家再去研究又有什么意义呢?想用,只能交专利费。 老刘挨个喊着获奖同学的名字,陈一一站在前面,一边给学生们颁奖,一边陷入了沉思。 我是不是该回来了? 颁奖仪式完毕,学生们陆续回到教室,陈戒四人走到一起,开起了高格立的玩笑。 “如果这个演讲不是你来说,我觉得效果更好。”冯诗楠笑道。 “为啥?”高格立不解道。 冯诗楠挖苦道:“一个想当资本家的人,口口声声反对资本家,真是贼喊捉贼。” 高格立不乐意了,回道:“我算哪门子资本家,不过是手痒开了个店而已。” “切,我才不信。” “不过你讲的内容还是挺触动人的,当时我心里都唱起国际歌了。”赵雅慧感慨道。 “哈哈,有点社会主义国家的味道了。”高格立笑道。 马天来这时从旁边经过,听了几人的对话,揶揄道:“想当无产者还跑去开店,真TM虚伪。” “关你屁事!”高格立的脸色立马阴沉起来,有冯诗楠在,他的胆子一下大了起来。 马天来冷笑一声道:“小子,青山不改,绿水常流,你总有一天得栽我手里!”说完,他不再搭理高格立,快走几步,和四人分开。 陈戒这时一看,汪安娜也在马天来旁边,不止是她,竟然还有李利蒙。 “他们三个什么时候走到一起了?”陈戒不解。 高格立赶快心疼起来道:“那可是我的大金主,现在跟马天来走得这么近,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啊!” “她不就买过一只鸭子嘛!”陈戒白他一眼。 “好歹也是咱们的黑钻会员呢!”在高格立看来,汪安娜的羊毛还远远没有薅完。 “放心吧!”冯诗楠拍着他的肩膀,“等鸭子孵出来,买鸭子的人有的是。” …… …… 没有重要事情,陈国刚不会在周末发起董事会,所以这个周六,陈戒可以在家安心地学习股票。 可是中午刚吃完饭没多久,就听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这种敲门声一听就不是蒋达海,更不可能是吕国萍,陈戒出于谨慎,问了声谁。 “我!” 声音是高格立的,陈戒听到是他,赶忙把门打开,说来也怪,上个学期他还不想高格立来家做客,可是现在,他好像也不怎么抵触了。 人心总会随着时间变化,陈戒并不拘泥于规则,他顺从自己的内心。 “啥事啊,火急火燎的?” “孵,孵出来了!”高格立兴奋道。 陈国刚此刻也从书房出来,听到两人在聊鸭子,脸上不易察觉地略过一丝不快,他希望两个孩子能花更多精力在学习上。 不过两人既然已经聊起来,陈国刚自然先要顾及待客之道,他很自觉地跑到厨房沏了壶茶。 “你是说鸭子孵出来了?” 高格立猛地点头。 “赵雅慧告诉你的?”陈戒问道。 “嗯,她今天在家,亲眼看到鸭子孵出来的。”高格立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竟没功夫看一看这个好奇许久的小家。 他打开手机,把赵雅慧发他的鸭子照片递给陈戒,说道:“这毛还是黄色的,开始我还以为搞错了,后来上网查了才知道,柯尔鸭刚孵化时,毛就是黄的。” 陈戒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并不像高格立那般兴奋,他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便问:“柯尔鸭从孵化到产卵,中间最少4个月,这段时间店里的销售怎么办?” 第九十八章 半路截胡 - 束发之年 - 火峰 “唉……”高格立摸着脑袋,“最近公司的事都让大人们操心了,我都没咋参与,你说的确实是个问题。” “放心吧,小鲁那边在处理了。”陈国刚端着茶从厨房走了出来。 “爸。”陈戒突然萌了起来,“我们好歹也是公司的创始人,总该有点儿知情权吧?” 陈国刚把茶盘放下,一边倒茶一边悠悠说道:“没说不告诉你们,只是现在不是时候。反正公司财务报表你们都能看到,下个月看下财报不就知道了。” “叔叔您别倒了,我不渴。”高格立一见没戏,也不打算再问下去,他环视屋子一周,突然好奇道,“我还是第一次来你家,能不能随便看看?” 陈戒回道:“除了书房不能进,其它房间随便看。” 陈国刚见状,叮嘱道:“陈戒,那你带高格立随便看看,我先忙我的了。”说完他就回了书房。 铃…… “谁的电话?”高格立问。 “我的,不用管。”陈戒摇了摇头,“自打用我的手机号绑定了股票软件,骚扰电话就一直没停过,天天都是推销股票的。” 高格立笑道:“不用问,你的号码肯定让人转卖了。” 陈戒拿起手机,见是一个陌生号码,果断挂了。 高格立正在屋里乱转,正巧推开陈戒房门,问道:“这就是你的房间吧?” “嗯。”陈戒见他就像走进了大观园似的东张西望,眯着眼道,“户型跟你家的一样,有啥好看的。” “就是感觉有点不一样,说不上来。”高格立琢磨片刻,说道,“好像一进你家,心里特别安宁,整个人都静下来了。” “可能是气场的关系吧,家里就我和我爸,我们平时有事谈事,没事都是各忙各的,清静得很。” “阿姨呢?她不住这里么?” 陈戒摇了摇头,说道:“我妈在外地工作,平时基本不回来。” 两人正聊着,陈戒的手机又响了。原本耳根清静的周末,三番四次被骚扰电话打扰,任谁也高兴不到哪去。 陈戒一看又是陌生号码,接起电话道:“别打了,我不买股票!” “谁让你买股票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是你啊……”陈戒听出了冯诗楠的声音,“咋了?” “店里的柯尔鸭孵出来了,现在这里全是人,你们不过来看看?” 陈戒扭头转述道:“那姑娘说店里的柯尔鸭孵出来了,问咱们过不过去。” “行啊,正好过去瞧瞧。”高格立答应道。 …… “店里这么多人啊……”高格立惊讶道。 “看来最近的生意不错嘛。”陈戒笑笑。 “真好玩,柯尔鸭刚孵出来的时候竟然是黄色的。”冯诗楠说道,她已经呆了快一个小时,觉得一个人无聊,这才想起叫上他俩。 高格立见她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眯了一眼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客人呢,能拿出点主人翁精神么?” 冯诗楠也不理他,继续自顾自道:“要是能摸摸就好了,可惜刚孵化,只让看,不让摸。” 三人和其他顾客一样,只能在保温箱外面看,之前店里把五个保温箱落在一起,这次主题活动,专门把箱子分开摆放在5张桌子上,供客人们围观。 “这是第一批孵化出来的柯尔鸭。”店员开始介绍,“纯种美系柯尔鸭,现在开放给大家认领购买,认领有优惠哦。” “能优惠多少?”一位家长问道。 “主题活动已经开始半个多月了,半个月里,我们一共进行了三次登记,凡是三次都有登记的家长,可以五折购买,两次登记的七折购买,登记一次的可以九折购买。” “我三次都来了,五折多少钱?”一名家长问道。 店员也不着急回答,先是问道:“您平时有了解过柯尔鸭么?” 家长回道:“倒也知道一些,我儿子挺喜欢的,要不是这鸭子太贵,早就给他买了。” “您打听到的价格是多少?” “美系的我打听到的最便宜也得8000多了……” “呦……”家长群里顿时唏嘘起来,“这么贵哒?” 那名家长又说:“这鸭子现在是网红宠物,听说好多明星都养它。” “是的。”店员回道,“现在柯尔鸭已经逐渐成为了身份象征,很多成功人士都把它当宠物。不过我们这里的价格比网上优惠很多,要不了您说的那个价。” “那你们这里卖多少?”那名家长又问。 “如果您有三次登记记录,可以享受五折价,3000到手。” “行!”这名家长看着旁边的儿子,“那我就买一只,让你也当回成功人士。” 听到这里,陈高二人对视一眼,噗嗤乐了。 “你俩乐啥?”冯诗楠不解道。 陈戒凑她耳边小声说道:“这阿姨八成是个托儿。” “啊?”冯诗楠再次打量那位家长,发现确实很像。 不过在那位家长的带动下,当场就有三位参加了三次登记的家长掏钱买单。 望子成龙,是家长的普遍心态,而这种心态,有时也能转化为商机,陈戒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这时,又有一位家长问道:“可我只参加了两次登记,想买的话得多少钱?” “4200。”店员说道,“这个价格也比网上划算很多,我们是实体店,包您买到的是纯种柯尔鸭,我们都是附送鉴定证书的,如果您在网上购买,鉴定都是另收费的。” 价格升高,家长们的观望情绪明显浓重起来,不过经过店员的耐心解说,这位家长还是掏了腰包。 掏钱之后,就听这位家长心不甘情不愿地冲孩子说道:“鸭子我可买了,回去以后给我好好学习!” “谢谢妈妈!”孩子高兴道。 这时就听店员抬高嗓门道:“各位家长,首次孵化的五只柯尔鸭已经全部卖出,现在小鸭子体质较弱,我们会代为照顾,等柯尔鸭换毛后我们会送货上门,同时还有小礼品赠送,请刚才认养柯尔鸭的家长到前台留个收货地址。” 这时就听几个孩子不依不饶道:“刚才让买你不买,现在卖完了!我不管,我就要柯尔鸭!我就要养鸭子!” 其中一个家长被孩子磨得心烦,上手正要打,有个同样没买到鸭子的家长赶忙上前阻止道:“别当着这么多人打孩子,我听说华强一中附近也有一家同样的店,咱带孩子去那儿问问。” “嘿!”高格立一听立刻火大,“和着还有敌方打入我方内部的奸细!走,跟他们一起过去看看!” 说完,三人跟着那两个家长走了出去,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位同样没买到鸭子的客人。 “小鲁阿姨会不会做生意啊!”高格立走在路上,一个劲儿地埋怨,“这么好的人气,五只鸭子哪够卖啊,这不白白便宜了对手嘛!” “兴许是饥饿营销呢?”陈戒宽慰道。 高格立瞥了一眼道:“什么饥饿营销,叫饥荒营销还差不多!再饥饿也不能只卖五只啊!” 冯诗楠听着二人争辩,依旧一脸的无所谓。 …… 三人跟着两位家长,很快来到那家名叫吖吖的柯尔鸭体验店,别说,两家店的距离还挺近。 “若大个凡城市,开哪不好,离咱们店这么近,明摆着是想抢生意。”高格立的火气依旧很大。 “可能是学了肯德基和麦当劳吧,商圈效应。”陈戒继续解释道。 高格立看了眼陈戒,又看了眼冯诗楠,气就不打一处来,埋怨道:“你俩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陈戒冯诗楠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临进门前,陈戒提醒冯诗楠:“一会儿你别跟我俩走在一起。” “啊?为啥?”冯诗楠不解道。 高格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我俩很可能已经被这家店拉进黑名单了。” 这话冯诗楠觉得新鲜,便问:“你们干啥了?” “刺探军情……”陈戒笑笑。 果不其然,刚进店里,陈高二人就被店长认了出来,后者也不搭理他们,先照顾起了其他客人。 这时就见那个扮托的家长走到店长跟前殷勤道:“我们刚从另外一家卖柯尔鸭的店过来,都想买只鸭子,你给算便宜点。” 店长满脸堆笑道:“这好说,能便宜一定便宜,他家的鸭子怎么卖的?” 扮托的家长当着其他家长面说道:“那家店的鸭子三千一只。” “这个价格不可能,他们家卖的是串儿吧!”店长笃定道。 “你家才是串儿呢!”这话没等高格立说出口,就被陈戒捂了回去。 “那不会。”扮托的这位说道,“他家还提供鉴定证书呢!” “看见实物了?”店长问道。 “看见的都是刚孵化的,毛还是黄的。” “那不得了,你们还好来了我的店,否则让人骗了都不知道。”店长笑笑,继续说道,“我们家卖的都是成年柯尔鸭,直接能看实物,也能提供鉴定证书,保证纯种。他们那个价格我们这边做不了,您们要诚心买,6000块一只拿走,市场价大家都知道,这个价位已经便宜不少了。” 这个价格果然超出了几位家长的预期,众人的脸色立刻犹豫起来。 店长见状,躲着孩子,悄悄跟家长说道:“要便宜的我也有,只是毛色不如6000的亮,毕竟一文价钱一文货嘛,反正都是哄孩子高兴,他们也分不出个高低。” “你这儿便宜的多少钱?”一位家长问道。 第九十九章 鲁淼出马 - 束发之年 - 火峰 店长回道:“诚心想买的话,我按4500一只卖您。” 那位托说:“我们这么多家长要买,再便宜点。” “您要多少?”店长问。 扮托的这位扫了众家长一眼,斩钉截铁道:“3800!” “不行不行。”店长连忙摆手,“最少4000,您总得让我赚个菜钱吧?” 高格立在一旁听着,他见店长言之凿凿,虽然赚个菜钱这话有点夸张,但也看得出来,3800的价格已经接近成本,按他估计,他们店一只鸭的进价应该在3500左右。 “鸭子呢?先让我们看看。”一位家长说道,这些家长都是从亲怡坊过来的,有了对比,也就逐渐接受了这个价格。 “麻烦稍等一下,我让服务员到后面取。” “不对呀……”陈戒嘟囔道。 “怎么不对了?”高格立问。 “上次咱们来,他们明明说的没货,说想买得现订,怎么今天有货了?” 高格立哼了一声道:“肯定是知道咱们店里搞活动,专门抢生意的。” 没一会儿,就见一个服务员打扮的小姑娘从后面拎出两只小巧的笼子,把笼里的鸭子衬托得分外可爱。 一名家长疑惑道:“这鸭的毛色不对吧,怎么是灰色的?” 店长为难道:“一文价钱一文货,柯尔鸭的行情大家都知道。” 这位家长在亲怡坊登记过两次,于是说道:“我在那边4200就能买只白色的,只不过少了200,你就给我狸猫换太子啦?” 店长苦笑一声道:“我实话跟您说,4200买到手的肯定不是纯种,成本都不够。” 这时,突然有个职场打扮的干练女性走进来喝道:“谁说我们不是纯种的?!” “你是谁?!”店长没好气地问道。 “你说呢!刚刚造了我们店的谣就忘了?这记性也太差了吧!” 陈戒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鲁淼。 店长把鲁淼上下打量一番,轻蔑道:“亲怡坊的是吧,大家都是同行,也别忽悠外人,柯尔鸭是啥行情你我心知肚明,4000多根本买不到纯种的!” “那我要是让客人买到怎么说?”鲁淼底气十足的问道。 “大家做生意,无非为了养家糊口,你这是赔本儿赚吆喝,是恶性竞争,我要去物价局举报你!” “物价局就是真的来了我也不怕!”鲁淼看着在场众人,说道,“我也不怕告诉大家,我是亲怡坊柯尔鸭体验店的经理,我们公司有柯尔鸭养殖基地,种鸭全是纯种美系柯尔鸭,全部自产自销,因此才能把价格做到这到低,现在店里正在进行第二批柯尔鸭的预购登记,之前参加活动的家长还能继续享受优惠,想要购买的可以去我店里瞧瞧。” “懂不懂规矩?!”这位店长一脸怒气,“谁让你在我店里打广告了?出去!再不出去,我就报警了!” 这时就见几个家长一起嘀咕道: “既然他们纯种的价格和这儿串儿的差不多,还不如回去买纯种的呢。” “就是,还是白色的好看,这串儿也不知道基因稳不稳定,别刚养两天就死了。” “你们之前参加过活动,我去了还得按原价买,要不你们去吧。” 听到这话,鲁淼说道:“第二批柯尔鸭也有活动,现在参加也可以的。” 店长彻底  火了:“非要逼我骂人是吧?!” 鲁淼也不回话,转身就走,嘴里说道:“门口有接送车,大家谁想买的赶快上车!” “还有接送车,这服务挺到位的哈。” “走,再过去看看。” 几位家长一合计,再无留恋之意,纷纷跟着鲁淼上了车。 “别走呀,别走呀。”店长苦口婆心地挽留,可是客人还是像流水一样哗哗往外走,“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行!你给我记住。” 陈戒三人一看店里空了,也紧跟着走了出去,门外停着一辆小巴,正是鲁淼提到的接送车,三人往接送车里瞄了一眼,看见还有空位,也跟着上了车。 鲁淼坐在副驾驶,三人见状不好搭话,只能先找后排的坐位坐了下来。 “公司啥时候买车了?”冯诗楠好奇道,按说启动资金只有三十万,应该没这个闲钱吧? “不用问,车肯定是海子叔从4S店调过来的。”陈戒回道。 高格立不无担心道:“小鲁阿姨这手虽说劲爆,可我总感觉办的有点过,同行自古是冤家,这梁子可能就算结上了。” 陈戒瞧他一眼,心说现在你是不知道鲁淼和你爸的关系,万一真相大白,兴许那个时候更劲爆。 冯诗楠也赞同高格立的观点,附和道:“也是,立足未稳先给自己树了个敌人,以后的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回到店里,鲁淼详细跟几位家长介绍了第二批柯尔鸭的孵化计划,说鸭子一周之内就能孵化出来,几位家长听后,不再像之前那般犹豫,很爽快地提出了预订。孩子们见家长交了定金,个个欢天喜地,不再闹腾,终于愿意老实回家了。 三人见店里客人逐渐少了,这才主动找到鲁淼攀谈起来。 “小鲁阿姨,咱们今天卖了多少鸭子?”高格立好奇道。 鲁淼正在电脑前核对账目,头也不抬道:“工作时间,称呼职务。” 陈戒心说这还哪是之前那位满脸忧伤范儿的鲁淼啊……简直换了个人。 “鲁总,咱们今天卖了多少鸭子?”高格立又问一遍,语气也严肃了起来。 “截止目前,一共销售十六只。” 这家店还是四个学生负责时,半个假期也就卖了9只,售价都没有超过2000,可是鲁淼不到一天就卖了十六只,最低售价也在3000。这种成绩已经足够让三人刮目相看,可是鲁淼的语气像是并不满意。 “现在还没关门,争取今天能卖二十只。”鲁淼自言自语道。 陈戒问道:“鲁总,您跟高叔是同事吧?店里的事跟得这么紧,不怕影响那边公司的工作么?” “那边我辞了,现在全职在做柯尔鸭的事。”鲁淼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 “好有魄力!”冯诗楠感叹道,她没想到,在她看来很随便的开店,竟能让一位职场女性全身心地投入。 陈戒好像理解了鲁淼的处境,她现在的冷漠也许是压力导致的,毕竟离开熟悉的环境接手一家一穷二白的公司,任谁都很难云淡风轻吧…… 可他不明白鲁淼为何会如此选择。 鲁淼这时说道:“我们几个大人进公司就是为了把你们从繁忙的公司事务中解放出来,你们还是学生,应该以学习为重,今天周六,你们的作业写完了吗?” 陈戒笑笑,没有回答,他的作业能免的基本都免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写完。 倒是高格立一脸沮丧:“没呢……” “没呢还不赶快回家,小心我跟你爸告状!” 高格立这叫一个不痛快,心说自己好歹也是公司创始人,结果硬是被分管销售的主管吆五喝六。 “哦,那你忙,我们先回了。”高格立悻悻道。 “嗯,出了店赶紧回家,别到处瞎跑。”鲁淼说完,又把头埋进了那些电子表格。 陈戒有些好奇,如果高致勋真跟鲁淼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为什么教训高格立的时候会如此坦荡? 来到店外,高格立沮丧道:“其实我想问的多着呢!咱们的第五批鸭子连赵雅慧家里的算上,只有8只,她怎么会卖出十六只呢?而且其余的鸭子她还承诺一周之内孵化,这也太奇怪了吧?” “大人有大人的计划,不告诉咱们,肯定是不想耽误咱们的学习。”陈戒解释道。 冯诗楠瞥了高格立一眼道:“有人帮你还不知足。” 高格立忿忿道:“什么叫帮我?!那叫帮咱们,合着公司不是你的是吧?” “反正我就是来打酱油的。”冯诗楠无所谓道。 要不是几个大人的入股把冯诗楠从持股比例第一的位置上挤了下来,高格立真想跟她大吵一架,甩手掌柜也不是这么当的吧! 陈戒却在这时嘀咕道:“今天小鲁阿姨跑去砸人场子,真不知道后面怎么收场……” 几人都没想到,这事儿竟然越闹越大,当晚就上了凡城本地电视台的晚间新闻,也不知是哪个好事者,竟然拍了视频爆料给了电视台。 不仅如此,就连周一的凡城晚报也刊登了这条消息。 当时高致勋正坐在家里一边看报纸,一边吃早餐,高格立一眼就瞅到了这条消息,出门上学前直接把报纸从高致勋手里抢了过来。 刚一进班,他就把报纸递给陈戒,陈戒看着新闻,不得不说这篇报道把文学带节奏的功效发挥到了极致,上面极尽歪曲之能事,把鲁淼彻底塑造成了一位不讲理的泼妇。 “不用问。”陈戒看完报纸,眯了眼坐在前排的马天来,“这事儿肯定跟他爸脱不了关系。” “不应该吧……”高格立思忖道,“马天来他爸肯定知道那位姐跟这家店的关系,没道理撕破脸呀?” 陈戒笑了笑,回道:“那我倒要问你了,是谁害他儿子进局子的?” “是咱们几个没错,但也是他马天来理亏在先呀!” “他爸把他惯成这个样子,你觉得会是个讲理的人?明的来不了,难道还不能玩点阴的?” 第一百章 她不简单 - 束发之年 - 火峰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高格立牙狠狠道。 汪安娜正从过道经过,见到高格立一脸不快,随口问道:“谁招你了,表情这么狰狞?”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哪知高格立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自打他上次看到汪安娜跟马天来走在一起,就已经有些不痛快了,现在马天来又使阴招破坏生意,他就更生气了。 “没你事儿!”高格立没好气道。 虽然汪安娜最近跟马天来走得很近,可她还是觉得跟高格立最亲切,现在莫明其妙被他冲了,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招你惹你了!”汪安娜可没什么好脾气,就算跟高格立关系不错,也是说翻脸就翻脸,她一个白眼,再不理他,闷闷不乐地坐回座位。 “你没事冲她发火干嘛?”陈戒半开玩笑道,“好歹也是你的金主嘛。” 高格立刚才被火气冲昏了头,恢复平静后,主动回过头去跟汪安娜道歉,哪知后者根本不领情,只是自顾自地拉着长脸收拾着课本。 “这就生气啦?”高格立赔笑道,“怎么说我还给你补了这么长时间数学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此话一出,汪安娜的情绪稍有缓和,她说:“生气是诉求得不到满足时的表现,是沟通无果的最后手段,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你的诉求是什么,这种情况下,发脾气是很幼稚的行为。” 嘿!高格立一时语塞,还真找不到什么说辞反击回去。 他看了眼陈戒,后者却笑道:“看我干嘛,我感觉她的话有道理。” 这话也被汪安娜听了过去,再看陈戒,突然觉得也没之前那么讨厌了。 这时,陈戒突然压低声音,冲高格立悄声道:“你的诉求就是不想她跟马天来走得太近,你得告诉她才行,光生气没用。” 这种品质老话讲叫不迁怒,陈戒只是用西式思维把老理儿翻译了一遍。 高格立摸了措后脑勺,说道:“我刚才也是气糊涂了,可这也没有上下文铺垫,你让我怎么直接跟她聊?” “你把报纸给她。”陈戒建议道。 高格立心领神会,赶忙把报纸递了过去:“看看这个。” 汪安娜大体看了一遍,问道:“你就为了这个生气?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戒也不介意汪安娜对她的敌意,解释道:“马天来他爸是这家报纸的股东,这篇报到过份歪曲了事实。” 高格立暗示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有些人你得小心一点,不要走得太近。” …… 他本以为汪安娜能够听劝离马天来远点,哪知道自打这里,她跟马天来的关系更好了,甚至比高格立的关系都要好。 又过了几天,一天放学,陈高二人正向校门口走去,竟还看见汪马二人结伴而行。 “你说这汪安娜是怎么回事,我都提醒得那么明显了,她跟马天来怎么还越走越近了?”高格立疑惑道。 陈戒的反应很平淡,他缓缓说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看你想提醒的和她所关注的完全不是一个事儿。” “此话怎讲?” “你想提醒的是马天来的为人,可她也许听进去的是其它信息,比如——他爸有一间报社。” “有报社怎么了?” “我是猜的。”说完陈戒就把上次火车上遇见汪安娜的详细情况说了一遍,“一个高中生,独自外出睡得是软卧,一看她的家庭条件就不错,人以群分,她当然跟马天来这类人更有共同语言。” 高格立没有回答,但他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 第二天清晨,高格立刚把作业交到办公室,出来路上,正好看见汪安娜,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她。 “怎么,有事?”汪安娜已经不为之前的事情生气,眼神里满是平静。 高格立顿了顿道:“可能我下面的话有点多余,但我还是想提醒你,跟马天来这类人最好保持距离。” “就这?” “嗯。” “好的,谢谢你的提醒。”汪安娜说完就朝教室走去,没再理会他。 高格立的话汪安娜似乎并没听进去,傍晚放学,她依旧和马天来结伴而行。 次日清晨,正当高格立收拾书包,就听坐在一旁吃早餐的高致勋问了一句:“记得你上次说过,你们班最近来了一个叫汪安娜的同学?” “是啊,怎么了?” “我见报纸上有篇文章的作者跟她同名,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高格立拿过报纸一看,上面确实有篇署名汪安娜的文章,写的主要是国外的见闻和作者的所思所感,看着那略显僵硬的文笔,高格立确定,是她没错了。 而且看介绍,这个版位好像是为汪安娜单开的专栏,这个专栏的主题就是介绍国外风土民情,同时为想要出国的学生提供建议。 高格立抬头一看,这张报纸正是《凡城晚报》。 他拿着报纸来到楼下,陈戒已经等了一会儿,他把报纸递了过去,指着那篇专栏说道:“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陈戒大概扫了一眼,点点头道:“才上高中就知道如何经营人生了,别说,我现在还有点欣赏她了。” “你不觉得她太功利了吗?”高格立皱着眉道。 陈戒眯他一眼道:“说得咱俩不功利似的,她要不是你的金主,你会对她这么殷勤?” “我那叫懂得感恩!”高格立反驳道。 “好吧。”陈戒笑笑,“随你怎么说吧。” 在陈戒看来,在这件事情上,功利和感恩只是一种表现的一体两面,一个是感性温暖的说法,一个是理性冰冷的说法,但本体并不矛盾。 只是陈戒早就明白了事物的一体两面,感恩也好,功利也罢,他不介意别人如何评价他,说白了,选择去看他的哪一面,纯粹看评论者与他的交情。可是高格立还不明白,所以爱抠字眼。 但是对于汪安娜,陈戒倒是越发欣赏起来。 “你发现,汪安娜是个非常懂得投资的人。”陈戒说道。 “你是说她和马天来的事么?她不就是跟他走得近嘛,我也没见她花啥钱了。” “时间投资也是投资,她在马天来身上花时间了。而且我说的不止这一件事情,她买了你一只柯尔鸭,就能让你死心塌地地替她补课,如果换成课外补习班,你下的功夫已经购买几只鸭子了。” 这话倒是没错,自打老马给几个课代表布置了替汪安娜补课的任务,这么长时间,也只有他老老实实地完成了任务,其他人应付几天也就不了了之了。 “还是那句话,因为我懂得感恩。”高格立再次强调道。 “所以汪安娜还有一个特点,她懂得看人。要不是你懂得感恩,估计她早就不跟你打交道了,她跟马天来走得这么近,我就不信那家伙没在汪安娜面前说咱们坏话。可她还是跟你维持着不错的关系,你说这是为什么?” “你的意思是她利用我?”高格立的脸色有些难看。 陈戒摇摇头,回道:“利用二字谈不上,毕竟人家真金白银地买过你的鸭子,但如果你不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她可能会及时止损,不会在你身上继续投入时间,你们俩,属于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哈哈。” 高格立点点头道:“让你这么一说,汪安娜这个人还真是不简单。” 陈戒感慨道:“才上高中就有这种悟性,这个人将来了不得。” 高格立眯了一眼,说道:“既然你这么看好她,干嘛还总跟她保持距离?” “我跟她不在一个世界,手里的牌也不一样,只能各打各的。走得太近,容易影响彼此的节奏。”陈戒琢磨片刻,纠正道,“这么说也不对,她是个极端理性极端务实的人,我要跟她走近了,估计不会影响她的节奏,但我的节奏就全乱了。” 高格立有点糊涂了,问道:“那我呢?还要不要继续给她补课了。” “看你是否有所求了。”陈戒直击痛点,“你要真是无欲无求,继续替她补课也无所谓。如果你心里有个小算盘,比如你还想让她买鸭子,想在补课的时候旁敲侧击,那就还得补下去。” “我都卖她一只了,哪好意思让人家再买呀!” “那你还补个哪门子课?” “我都说了,我这叫感恩!” “现在就咱俩,你跟我实话实说,你给她补课的时候有没有心里不平衡过?” “以前没有,最近有点儿。” “从啥时候开始的?” “就从看见她跟马天来走得很近开始的。” 陈戒笑道:“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我也说不上来,我就是不想让她跟马天来这种人走得太近。” 陈戒分析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自然界的本能,你可能真的看上她了……” 高格立思考片刻,摇了摇头:“我感觉她不是我的菜,我还是喜欢矜持点的女性。” “那就是第二种可能,其实这也是自然界赋予人类的本能——政治。” “啊?”高格立一头雾水,“我俩跟政治有啥关系?” “政治就是判断谁跟我是一伙的技术。一开始你觉得她跟咱们是一伙的,那就是同伴,给同伴补课自然心安理得,可是当你发现她跟马天来走得很近时,她的立场就模糊了,因为马天来跟咱们不是一伙的。你不确定她的政治归属,补起课来当然会有顾忌,毕竟没有一个人愿意花精力培养自己的敌人吧?” 第一百零一章 月度总结 - 束发之年 - 火峰 “我气就气在这里。”高格立不痛快道,“报纸已经让她看过了,如果她真的站在咱们这边,肯定会跟马天来保持距离,哪知道还越走越近了……” “你对她的要求太多了,人家不过买了你一只鸭子,充其量只是个顾客,没这个义务选边站队。” “可是让马天来这么一搅和,咱们以后的生意怎么办?” ……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凡城晚报的报道引起了凡城电视台的关注,后者专门派出记者调查此事。 结果发现,养殖场是真的,鉴定证书也是真的,就连销售价格也是提前跟物价局备过案的,最后,竟然连吖吖派过去的托也被揪了出来,亲怡坊的柯尔鸭有了电视台背书,销量反而不跌反增。 新闻播出时,陈戒就在电视机前,当时记者正在养殖场内查访,可陈戒看着养殖场,总觉得有些陌生。 “爸,赵雅慧她们家啥时候有这么大的养殖场了?” 陈戒记得,当初让赵雅慧负责柯尔鸭的养殖工作时,他们家只是清理了一间存放杂物的屋子用来孵化,根本没有养殖场。而且赵雅慧那个村干的都是蔬菜种植,根本没人搞养殖。 “这是公司找的一家合作养殖场。你还记得你妈谈的泡菜项目吗?就在那个地方。” 陈戒看着电视里的那群鸭子,虽然毛色是白的,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他说:“可这就是普通的肉鸭吧?这也不是柯尔鸭呀。” 陈国刚回道:“当前公司要的只是这个合作关系,只要养殖场承认我们之间有合作就行。凡城就这么大,真搞规模化养殖,鸭子还不全烂手里?到时候光是饲料钱就能把公司吃塌了。” “可咱们搞的是饥饿营销,不懂行的老百姓一看咱们鸭子这么多还总说没货,到时候谁还买呀?” “只要顾客愿意来,总能解释,不过这个新闻不是给老百姓看的,而是给那些潜在加盟商看的。人家一看咱们货源充足,才敢放心加盟不是?” “啊?”陈戒楞了一下,“那电视台也太配合了吧……他们不可能这么心甘情愿地替公司拍‘宣传片’吧?” 在陈戒印象里,吕国萍并没有电视台的关系。 陈国刚笑笑,一语道破天机:“不是电视台配合,是养殖场配合。” “在你妈眼里,这个泡菜项目不值一提,可在当地,却是近几年来接到的最大项目。这次采访,乡政府提前给养殖场做了辅导,算是还你妈一个人情。” “另外,公司也答应乡政府,后面加盟模式一旦搞起来,这家养殖场会是我们的独家合作方。公司有背书,政府有政绩,老百姓有收入,三赢的局面谁不想要呢?” 陈戒不得不感慨,这事如果只靠他们四个高中生,是断难办成的。他接着问道:“这么说,妈那边也知道马家背后的小动作了?” 陈国刚无奈笑道:“这事马虢栋办得不聪明,按你妈那个性格,后面且要跟他算总账呢!” 陈戒咂摸道:“其实也能理解,马叔也是想替他儿子出口气。” 陈国刚哼了一声道:“就他有儿子,别人没儿子?自己家孩子不好好教育,出了事就拿别人撒气,这毛病别说你妈,我也不惯他!” …… 时间转眼来到三月底,到了公司月度总结的时候,用的还是蒋达海4S店的会议室。 主讲人是鲁淼,因为当月指标全部完成,她显得意气风发。 “本月,我们一共完成了三个批次共计40只柯尔鸭的市场投放,已经初步形成了凡城市内的市场效应。” 说完,鲁淼示意高致勋把财务月报发了下去,所有董事人手一份,看了起来。 14万4,这是本月柯尔鸭的销售收入。 在坐的几位成年人,全是大风大浪过来的,14万4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陈戒看过陈国刚的股票账户,对这个数字也没多大感觉,倒是其他三位高中生看见这个数字还是有些震撼的。 “一个月就赚了14万4,我家辛苦一年都赚不了这么多。”赵雅慧小声感慨道。 “这只是收入。”陈戒小声提醒道,“刨去各项开支,可能还是亏损。” 高格立接茬道:“店面升级的装修开支、前四个批次实验孵化的鸭蛋还有员工工资,全算下来应该剩不下多少。” “还有工资拿?”冯诗楠突然好奇起来,“我怎么没听说过。” 陈戒给她指着报表上的应付职工薪酬:“呶,就这里。” “怎么还不到四万?!”冯诗楠纳闷道,“光是在坐的就8个人了,加上店员,不应该这么少吧?” “要啥自行车!”高格立瞥她一眼,解释道,“现在公司初创期,咱们哪有工资,年底有分红就不错了,这里面记录的都是店员薪水和销售提成。” “你们有工资的。”陈国刚突然打断道,“这点我解释一下,因为你们未成年,现在的工资都是由我们几个家长代领。因为鲁总是全职,所以她也有工资,我们剩下三个因为都是兼职,所以暂时不领工资,等公司发展起来再做定夺。” 高致勋补充道:“养殖场那边也会按月发放补助,小赵记得提醒你爸妈查收一下。” “好的。”赵雅慧点点头。 “爸,我们工资有多少呀?”陈戒好奇道。 “工作时间,称呼职务。”陈国刚严肃道。 “哦。”陈戒只是应了一句,也没再问。 这时蒋达海看了眼冯诗楠,说道:“闺女,这里有份文件需要你的监护人签字,他们仨的家长都签了,就剩你了,签过以后顺便给我留个银行卡号,要你监护人的。” “好的。” 这两个字刚出口,冯诗楠就头疼起来,她扫了一眼文件,大概是监护人同意子女参与公司活动的承诺函。 可她知道,爸妈想让她一心考军校,这种字他们是不会签的。 她刚要发问,已经在白板前站了一会儿的鲁淼打断道:“下面我介绍一下公司的后续计划。” “首先,我们计划把凡城做为柯尔鸭的宣传窗口,通过城市示范效应,在全国范围内发展加盟经销商。” “为了实现示范效应,我们有两步走计划。第一步,我们计划发展不少于500户购买柯尔鸭的家庭,然后从中挑选最多50户做为明星家庭拍摄柯尔鸭的家庭宣传片。” “第二步,我们会在近期启动加盟店的试推广计划,首先完成凡城市内4家柯尔鸭加盟店的布局。” 高格立听后觉得不妥,质疑道:“一家店的辐射范围有限,之前我们做过市场调研,这家店周边的住户,柯尔鸭的购买意愿率不足5%,就算把这部分住户全部发掘,乘以周边的住户数量,最多也只有100户左右的销售空间,为什么不先开加盟店,再去发展客户呢?” 没想到,高格立等来的只是一阵沉默。 “先让鲁总说完。”高致勋淡淡说了一句。 …… 散会后,蒋达海安排了专车送与会人员离开,四个大人坐在前排讨论着会上的议题,四个高中生则在后排坐着,他们受高格立影响,都有点闷闷不乐。 “越来越没意思了……”高格立抱怨道,“以前出了问题咱们四个还能一起商量,现在感觉公司经营跟咱们没关系似的,既然如此还叫咱们过来开会干嘛?” 陈戒劝道:“公司运作远比咱们想象中的复杂,就拿上次凡城晚报那篇报道来说,要不是他们商量出个办法,这个月的业绩可能会很难看。叫咱们过来就是告诉咱们个知道。” “是呀。”赵雅慧也安慰道。“对咱们来说可能只是图个新鲜,可小鲁阿姨为了这家公司已经全职投入了,严肃一些也是正常的。” “什么小鲁阿姨,你得叫人家鲁总。”高格立的话里一股酸味,他说不上为什么,公司经营得明明很顺利,可他就有是种诸事不顺的感觉。 陈戒赶忙比了个嘘的手势:“小点声,别让人家听见。” 高格立瞥他一眼道:“笑话,咱们自己开的店,难道说话还得背着别人?!” “你得理解她,现在公司的事等于全都压在她一人身上,她的压力也大。而且她之前就提过要组建一只100人的推广团队,到现在也没下文,肯定是被否了,她不高兴也是正常。” “真是狮子大开口,这么点一家店,到哪给她找100个人?换成是我也得否决。” “如果这家公司的终极目标是上市,组建一个100人的推广队伍其实也不算过分。” “味口真大,我爸干到公司合伙人也没她这么大野心,她在原公司的职务总不能比我爸还大吧!” …… “人家以前确实比我职务高。”高致勋疑惑道,“你咋想起问这了?” 刚回到家,高格立就打听起鲁淼在之前公司里的职务。 “啊?真比你高啊……那她之前是干嘛的?” 第一百零二章 就不转让! - 束发之年 - 火峰 “人家是分管商务的主管,整个商务部都归她管,爸那时候才是个主任设计师。” 高格立还以为鲁淼是个小角色,瞪大眼道:“都到这么高的位置了,怎么不干了?” “等你跟她熟了,可以亲自去问。”高致勋搪塞道。 …… …… 周一,第一节课后,马天来把汪安娜叫到楼道。 “这是你上周写专栏的稿费。”马天来塞了一个信封给她。 “谢了。”汪安娜没有当着他的面数,直接把信封塞到兜里。 “你的口音比刚来的时候标准多了。”马天来说道。 “我在国外读middle  school前在家也说中文,练一段时间总能恢复的。”汪安娜笑道。 “怎么后来不说了?”马天来随口问道。 汪安娜摊了摊手,不置可否。 马天来点点头,不再多问,回道:“其实你完全可以去一线城市读个高中,那边升学率高,学习环境也相对宽松,以你的家境,没必要来这种地方上学。” “是我父母的决定,我也没办法。”汪安娜耸耸肩道。 “如果在大城市,你完全可以凭自己的能力更快实现目标。” 马天来并不是夸她文笔多好,而是说她有目标,而且善于运用社交手段达到目的。 “我对中国的环境还不熟悉,先在这里适应一下不是件坏事。” 马天来点点头,淡淡说道:“你自己看吧,凡城地界提我都好使,有什么需要张嘴就行。” “哈,那我可就不跟你客气了。”汪安娜笑得很甜。 “都是自己人,客气二字谈不上。” 对于自己人,马天来向来多加照顾,汪安娜想要积累传媒方面的资历,他二话不说就为她安排了专栏作家的职务,稿费也比一般人多,这样的朋友,汪安娜自然珍惜,哪还会去理会马天来的提醒。 陈戒眼里,也许马天来只是一个纨绔子弟,可在汪安娜看来,他却是个有情有意的兄弟。一个人,面对的人不同,展现的侧面也不相同。 当然,汪安娜不是小孩子,她知道马天来顽劣的一面,为了不让他把这个侧面留给自己,她恰到好处地拿捏着分寸。 高格立从洗手间回来,看见二人谈笑风生,默默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地回到班里。 汪安娜见他不打招呼,也没理他,两个人就这样逐渐生分了起来。 每个人,终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高格立渐渐不再参与公司决策,只是负责网店开发和日常维护,计算机的二进制世界才是他的归宿。 陈戒继续钻研股票,在纷繁的涨跌中寻找机会,其实,股票也是一个二进制世界,不是涨就是跌。 汪安娜也在自己的专栏里耕耘着,写着感性的文字,用欲扬先抑,欲抑先扬的手法不断调动着读者的情绪。一扬一抑,似乎还是个二进制的世界。 二进制的世界,有朋友,就有敌人。 马虢栋一直叮嘱儿子务定搞好和冯诗楠的关系,可从没说过冯诗楠可以随便动他,儿子进了局子,这事说什么他也要算在冯诗楠头上,明算账容易吃亏,背地里搞点小动作还是可以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知道吖吖跟亲怡坊不对付,马虢栋自然打起了前者的主意。 连着几天,他都派人到吖吖店里约见老板,可是老板似乎有意躲着,一直以没时间为托辞,最后也是被马虢栋的人烦得没办法,只能约了个时间在店里见面。 出面的是马虢栋的秘书,是个男的,自打娣莲嫁进马家,她就把马虢栋身边的秘书全都换成了男性,同样的路,她能走,等她走过去,就必须把路堵死。 秘书姓顾,见到吖吖的老板开门见山道:“这家店你开个价吧,有人想买。” 托辞不见的这几天,老板也没闲着,提前打听了顾秘书的底细,她知道顾秘书嘴里的“有人”指的正是马虢栋,其实她不想卖,可是碍于马虢栋在凡城的影响,只能先应付着。 “能出多少?”老板问道。 “连店面带员工全盘下来,50万。” “50万?!” 这个数字对于老板确实很有吸引力,房租加装修她总共也只花了20万,现在随便倒手,就赚了一倍有余,不得不说,马虢栋出手确实大方,连还价的步骤都省了。 可是老板的回答却让顾秘书大跌眼镜。 “不卖!” 顾秘书笑了,回道:“这家店的资产我们核算过,绝对超不过25万,以这家店当前的经营能力,50万这个数是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给你的。” “既然出得起50万,你们自己开一家不就得了。” 马虢栋不是没想过自己开店,可他对养殖没经验,也没兴趣。之所以看上这家店,无非是想把店里的资源、经验全盘接管过来,最主要的,他想让这里成为对抗亲怡坊的桥头堡,只要这家店活着,总有人会不舒服,花点小钱替儿子出口气,这个买卖他觉得值。 可是现在看来,马虢栋好像打错了算盘,这家店的老板对钱的兴趣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大。 “实话告诉你吧。”顾秘书扶了扶眼镜,“真正看上这家店的另有其人,凡城地界,只要是他看上的产业,还没有办不下来的,只要你把这家店让出来,我可以引荐你们认识,现在实体店经营这么困难,有靠总比没靠强。” “那我倒要听听你说的另有其人到底是谁?”老板明知故问道。 “我也不怕告诉你,是凡城的地产大王看上这家店了。” “原来是马总。”老板笑了笑。 顾秘书回以一笑:“既然知道那就好办了,你看咱们什么时候把合同签一下。” “我说要卖了么?”老板盯着他道。 “我可提醒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这种溢价全凡城只有马总给的出来。” 老板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顾秘书的居高临下,回道:“谈合作要有谈合作的诚意,要谈让你们马总亲自过来!” …… “她是这么说的?!”马虢栋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给脸不要脸,真当我是吃素的?什么小角色都敢来我脸上踩一脚!去,通知报社,写篇稿子,把她给我搞臭了!” “明白!”顾秘书就像得到了圣旨一样,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与此同时,吖吖的老板也打了一通电话。 “哈哈,你把马虢栋的人熊了?”电话那头笑道。 “跑我店里耀武扬威,我不熊他熊谁?”老板依旧有些火大。 “他那边能出多少?” “50万。” “呦,这个价格还是挺有诚意的,要我就卖了。”电话那头笑了起来。 “你少说风凉话,当初要不是你撺掇,我才不掺和呢。”老板赌气道。 “其实买卖不成仁义在,你也没必要跟马虢栋撕破脸。”电话那头劝道,“现在还不是树敌的时候。” “是他先动了歪心思。再说了,有你在,我不怕!”老板呵呵笑道。 “嘿嘿……”电话那头也傻笑了起来。 …… 报道说来就来,第三天一大早,凡城晚报就刊登了吖吖的负  面新闻,什么以次充好,什么欺骗消费者,极尽摸黑之能事。 报纸刚一发售,顾秘书就约了吖吖老板,后者不仅没生气,反而痛快地答应了。 来到店里,顾秘书仍旧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说道:“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马总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愿意转让,50万一分不少!” “实话说,这家店不值这么些钱,你要真的想盘,可以去盘亲怡坊,干嘛总是追着我不放?” 顾秘书笑道:“凡城晚报之前发的那篇报道想必你也看过了,马总的立场是站在你们这边的,亲怡坊的人跑到你的店里来闹坏了做生意的规矩,这是马总非常反感的。” “就算想帮忙,也用不着这么多钱吧?” 顾秘书坦言道:“马总的意思是让你继续负责这家店的经营。” “我?”老板笑着摆了摆手,“马总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个开店的,能有多大本事?” “你有多大本事,不光看你的个人能力,只要有马总的背后协助,你的店会越开越大,越开越多。” “这么说的话,我还真要谢谢马总了。”老板笑道。 “这回放心了吧?”顾秘书笑笑,“现在能给我个准信了吧?这店你打算什么时候转让?” 老板却在这时画风突变,反问道:“谁说我要转让了?” 顾秘书不怒反笑,显然是被气乐了,他话里带着威胁道:“在这凡城地界,马总抛出的橄榄枝还没人敢不接!” “哎呦,这话严重了,我开店无非图个自在,实在不喜欢上面有人压着。” 顾秘书耐着性子回道:“只要你愿意转让,这些都好谈。” “你们还是别难为我了,这家店我确实没有转让的打算,麻烦你给马总带个话,就说我谢谢他的好意。” 这次顾秘书是真生气了,他不仅气老板的不识抬举,同时也担心没有完成任务回去挨骂。 顾秘书皱眉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次是我登门,下次就是你上门来求我了。” 老板眼都没抬,悠悠回道:“慢走不送。” …… “不对呀……”马虢栋听了顾秘书的汇报,越发觉得蹊跷,“去,给我查查这个人的底细。” 第一百零三章 到底是谁 - 束发之年 - 火峰 …… …… 两天后。 “查出来了么?” 顾秘书摇了摇头:“这家店的老板好像没什么来头,只知道姓徐,凡城的几个大佬我全问了,工商也跑了,没听说她跟谁有关系。” “查!给我继续查!”马虢栋牙狠狠道,“我就不信一只蚊子也有这么大胆量跟我作对!” 又是两天。 “马总,那家店的老板好像把店面转让了。我看已经在重新装修了。” “转让了?”马虢栋一脸疑惑,“这是不打算干了?” “可能是吧。” 关于这家店的老板信息太少,顾秘书也不知道内情。 “转让给谁知道吗?” 顾秘书犹豫片刻,一脸苦闷地摇了摇头。 马虢栋生气道:“一问三不知,真不知道要你干嘛!” “马总息怒,我估计那个老板明白您是惹不起的人物,所以躲了。” 这话马虢栋倒是受用,脸色也缓和下来:“知道怕了就好。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先去忙别的吧。” …… …… 四月的凡城天气已经转暖,各种落叶植物纷纷吐出新叶,原本了无生机的操场正在逐渐焕发活力。 不过学生们依旧穿着秋季校服,他们需要时刻预防降温,因为在凡城的夏天来临前,往往有一段雨季。 最近陈戒的生活很规律,因为经常阴天,就算周末,他也不会到处乱跑,因为他不喜欢带着雨伞的累赘感。 下午课间,又是一场阴雨,陈戒望着窗外,喃喃自语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又一个人感慨啥呢?” 高格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操场上有个学生正在雨中站立,看样子已经淋了一阵。 “那哥们干嘛呢?行为艺术吗?”高格立纳闷道。 “失恋了吧?”汪安娜在国外读中学时,偶尔也会看到高中生在外面淋雨,也许是她阅历尚浅,那些人淋雨的原因无一例外——失恋。 这时,李利蒙也凑了过来,说道:“那人是高三的,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六班的。” “高三的你都认识?”汪安娜问,“所以呢?” 李利蒙瞥她一眼道:“国内的高三学生没你们那么多闲心,还差两个月高考了,压力大而己。” 陈戒看那人站在雨里低着头,不禁悲从心起。 “高三,离咱们也只有一年多了……”高格立突然感慨起来,猛然间,他好像有些庆幸自己能从开店这件事中解放出来。 就在这时,楼里突然走出一人,是谁看不清楚,只见一把打开了的雨伞在雨中移动,径直朝淋雨的学生走去。 那把伞把他罩了进去,没多久,等雨伞再次移动起来时,学生已经消失不见了。 看到这幕景象的学生纷纷将头伸出窗外,想要瞧个究竟,直到那把伞来到楼前收了起来。 “郭老师!”陈戒第一个认出她来。 “郭老师不教高三吧?这个学生她应该不认识吧?”高格立问道。 “不认识就不能过去送个温暖了?”冯诗楠这时走上前来。 李利蒙心里突然有些感动,他从郭老师身上感受到了东方女性的柔美,这时他环顾周围,无奈叹了口气。 “早知道早生他十几二十年了。”李利蒙悠悠留下一句,回到座位。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到座位,高格立说道:“我好像对开店这事儿突然没什么兴趣了,还是好好学习吧,别到了高三刚才那位一样。” 陈戒回道:“高三那么多班级,也就出了他那么一个,小概率事件。” 李利蒙插话道:“那哥们是年级学霸,听说这次一模失利了,连年级前100也没进去。” 高格立回道:“在咱们学校,能排进年级前150考都能上一本,也不至于这么折磨自己吧?” “心气高呗。”李利蒙回道,“他的目标可是清北,考不进年级前10基本没戏。” “你的交际面很广嘛……才来多久就认识这么多人了。”高格立眯着他道。 “我就是好奇,对这里的一切都好奇。”李利蒙回道。 “有什么可好奇的,军事化管理的学校,到处充满了压迫、专制。”汪安娜不屑道。 陈戒同样还以不屑,说道:“这还得‘多谢’那些发达国家,要不是他们把持着全球产业链,我们的日子会好很多。” “愚民。”汪安娜冷笑一声。 陈戒同样冷笑一声道:“奴隶主坐在躺椅上喝咖啡的时候,也是这么嘲笑种植园里的奴隶的。” 李利蒙苦笑一声道:“压迫者只有理所当然,他们永远不会理解被压迫的人。” 汪安娜反驳道:“有压力才有动力,对于生性懒散的人,有些压力不是坏事。” 自从高格立与汪安娜渐行渐远,已经不怎么附和后者的论调,他干脆说道:“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力,懒散为什么注定要被压迫?对,是压迫。” 话不投机半句多,汪安哪曲高和寡,也就不再多言。 放学之后,陈高二人相伴而行,陈戒说道:“你听说没,吖吖的老板好像把店转手了。” “哦,是吗?” 放在以往,这种消息一定会让高格立大感兴趣,可现在不知怎么回事,他就是没什么心情。 “这反应不像你平时的风格啊……”陈戒疑惑道。 “今天看见那个高三学生,突然想学习了。”高格立咂摸道。 “你就不想过去看看?反正两步地就到了。” 高格立犹豫一番后,回道:“那就过去看看。” 两个来到吖吖店门外面,果不奇然,这里已经开始了装修,旁人看不出门道,可是他俩刚一看见新换的招牌就觉得不太对劲。 “这蓝白色调的配色风格怎么这么眼熟?”高格立疑惑道。 “我去,该不会是?”陈戒也反应了过来。 “唉……”高格立叹了口气,“这么大事儿都不跟咱们打招呼,看来公司运作是彻底不需要我们了。” 回到家后。 “爸,公司这么大动作怎么也不通知一下!”陈戒心有怨气道。 “什么运作?”陈国刚纳闷道。 “我看吖吖正在装修,招牌是蓝白色调的,一看就是咱们的设计。吖吖是被咱们盘下来的吧?!” “呦,这么快就发现啦?我还打算过段时间再跟你们说呢。”陈国刚呵呵笑道。 “真让咱们盘下来啦?”陈戒依旧有些不信,“可吖吖已经跟咱们结了梁子,怎么可能把店盘给我们呢?” “如果我告诉你吖吖这家店原本就是咱们的呢?”陈国刚笑笑。 “啊?”陈戒越听越糊涂。 “你没听错,这家店原本就是咱们的。”陈国刚擦了擦手,从厨房进到客厅,“一切都在你小鲁阿姨的计划之中。” “如果原本就是咱们的,怎么不直接用自己的品牌呢?”陈戒疑惑道,“现在还得重新装修,得花多少冤枉钱,图啥?” “花小钱,省大钱。”陈国刚缓缓说道,“有一家对手店做衬托,不仅能把咱们的销量提上来,无形之中也帮公司做了宣传,对比之下,重新装修这点花费算不了啥。” 陈戒想想之前的那些风波,至今心有余悸,便问:“又是见报又是电视台采访,难道您几位就不怕玩砸了?” “都是左手倒右手,真玩砸了,后面就用吖吖这个品牌,两个品牌都是咱们的,最后用哪个无所谓。” 陈国刚是无所谓,陈戒却不一样,亲怡坊的名字是他起的,这个牌子倒了,他多少都会有些不舒服。 陈戒知道做生意的鬼点子多,可也没料到会多到这个地步,纠结道:“您以前不是总说妈那些生意经是小聪明么?怎么到了您这儿,还更上一层楼了?” “商场如战场,兵者,诡道也……这也是爸不喜欢做生意的原因,可是商业机器一旦运转起来,有些事就不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了。” “爸全赔了无所谓,可你小鲁阿姨是全职投入,咱们得替她考虑。她这个年纪,离开原来的岗位白手起家是需要很大勇气的,这种情况只能让她放开了干。” 陈戒想起之前鲁淼在吖吖店里的情景突然觉得有些荒诞:“可这戏演得也太逼真了吧?小鲁阿姨之前去吖吖店里闹,我当时都担心吖吖的人会过来寻仇。” 陈国刚哈哈笑道:“就是要这种效果,只有你们信了,顾客才能相信,这也是我们几个一直不把实情告诉你们的原因。那次闹场的效果很好,加上后面的电视宣传,公司已经收到不少加盟的问询了。” “不对呀……”陈戒疑惑道,“如果吖吖这家店是我们的,那开店的资金是哪里来的?” 陈国刚摸了摸下巴,回道:“严格意义上说,吖吖跟我们是加盟关系。” “那也不对,人家加盟商没义务配合咱们演戏,更何况现在还要做店面的重新装修,人家凭啥来回折腾?” “重新装修的钱是公司出的。” 陈戒越听越糊涂,摇头带摆手地说道:“不通不通,加盟模式,公司怎么会替加盟店出钱装修?!” 陈国刚笑了笑道:“你要是知道这家店的老板是谁,就不会这么问了。” 陈戒听得越发着急,催促道:“您就别绕弯儿了,赶紧告诉我,这家店的老板到底是谁?” 第一百零四章 害羞个啥 - 束发之年 - 火峰 “这人你认识。”陈国刚笑笑。 “是谁您倒说呀!”陈戒迫不及待道。 “徐玲,你们见过,爸的客户经理。” 一听是她,陈戒的警惕性立刻提了起来,心说高致勋和鲁淼的事还没整明白,你们俩就别添乱了。 陈戒皱着眉头,一脸不快道:“爸,您啥时候又跟她联系上了?” “这话你可说错了。”陈国刚呵呵笑道,“徐玲是你蒋叔联系的。” “呦。”陈戒突然坏笑起来,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他俩这是……有情况?” “是该有点情况了,俩人都老大不小了。”陈国刚笑着应道。 陈戒嘿嘿笑着,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就算徐玲之前对陈国刚有意思,但他感觉徐玲那个年代的人应该没有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毛病,便道:“没看出来啊,他俩啥时候好上了?” 陈国刚却突然摆出一张家长脸,笑骂道:“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打听这些干嘛!” 哼,陈戒赌着气,心说您不告诉我自有别人告诉。 “叔,最近春风得意了吧?”陈戒嘿嘿笑道。 “啊?”蒋达海接到电话,一头雾水。 “别装啦,我爸都告诉我了,给我找了个婶儿也不说一声。”陈戒的眼神似乎已洞察一切。 “八字没一撇的事别听你爸瞎说!”蒋达海紧张道。 陈戒笑得更开心了:“叔,你不会是初恋吧?咋还羞涩上了。” “把你自己管好,股票学好啦?!” “我的事小,您老的终生幸福事大。”陈戒呵呵乐着。 ”赶快弄你股票去,少跟我这儿犯贫。“蒋达海说完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一听那边挂了电话,陈戒嘿嘿笑道:“呦,害羞了。” 回到房里,陈戒回忆着父亲讲述的来龙去脉,越发认可了鲁淼的商业能力,看样子公司的事情确实不需要他们几个学生操心了。陈戒的心这回彻底放了下来,他又能专心研究股票的事情了。 不得不说陈戒的运气确实不错,他接触股票时,股票已经在下跌通道里运行多年,自从07年的牛市过后,市场已经很多年没有像样的牛市了。 如果按照八浪理论分析,现在的市场正处在下跌三浪的末端形态,一轮可预见的大牛市就在眼前。中国股市的特点是牛短熊长,由于上市公司质地堪忧,每次牛市过后都是漫长的价值回归,往往牛市级别越大,价值回归的周期越长。 陈戒明白,如果这次的牛市机会被他错过,后面将会有若干年熊市,以他现在的水平,熊市只会让资金缩水。可以说,接下来的一轮牛市是他达成目标的绝佳机会,也是唯一机会。 战机稍纵即逝,陈戒没时间把大好光阴浪费在模拟盘上,游戏规则该变变了。 陈戒把想法告诉了父亲,陈国刚也认可他的观点,做为最后一次把关,他需要知道陈戒的判断依据。 “你为什么认为后面马上会有一轮大牛市?” 陈戒打开股票分析软件,首先打开了几个高科技板块,说道:“我之所以感觉大盘见底了,是因为这几个板块已经有资金进场的痕迹,走势已经开始强于大盘,而且大盘已经连续跌了几年,下跌动能已经极度衰竭,不论从时空角度还是资金面,都具备发动一次大行情的条件。” “那你打算选择什么板块操作?” “主要是高科技板块,像计算机、芯片这些板块已经出现资金进场痕迹,目前国家要建设创新型社会,政策一定会大力扶持高科技企业,这些股票一旦爆发,后续能够源源不断地提供题材。不过……” “不过什么?”陈国刚问。 “对于资金量小的散户而言,没必要跟着大盘股没完没了的震荡,现在沪市深市的高科技公司盘子相对较大,创业板的盘子比较小,适合做短线。可是……” “可是什么?”陈国刚问。 “您给我的是个新账户,不能开通创业板。” “这个好办,我给你一个开了创业板的账户就是了。” 见父亲这么痛快,陈戒一脸狡猾道:“我听出来了。其实您也看好这轮创业板行情是吧?” 陈国刚眯他一眼:“少来套我话,自己判断。” 陈戒撇了撇嘴道:“那账户啥时候能给我?” “我得先把账户资金转出一下,今天太晚了,明天给你吧。” 陈戒苦紧箍咒久矣,现在终于不用拿模拟账户的盈利次数去换实盘机会了。 “这是飞一样的感觉!”陈戒脑海里闪出了一句歌词。 然而,快乐总是短暂的…… 高三一模模考结束的同时,也是高一期中考试到来的前奏。 英语课上,老马说道:“还有一个月就期中考试了,咱们班的学习进度是全年级最快的,期中考试前的内容我们已经全部学完了,这几天各科老师会给我们安排几次测验,查漏补缺,大家要提前做好复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虽然上面三令五申不让弄火箭班、拔高班,可是做为全市最好的重点中学,不仅升学率是硬指标,重点大学的录取率也很重要。只有把最优秀的人放在一起,通过良性竞争,比学赶帮,才能把更多的人送进重点。 虽然老马闭口不提拔高二字,可这飞一般的教学进度不是拔高班又是什么? “卷子从前往后传,这节课我们做个测验。”老马吩咐道。 …… 语文课上。 “这节课我们做测验。” “又做测验……”已经有学生开始抱怨。 数学课上。 “这节课我们做测验。” “啊……”越来越多的人怨声载道了起来。 物理课上。 “这节课我们做测验。” 这次反倒鸦雀无声,因为所有人已经决定认命了。 一天测验下来,陈戒已经筋疲力尽,回到家里,他再也支撑不住疲惫不堪的身体,倒头便睡,陈国刚见他睡着,也不好叫醒,只能把开通了创业板的股票账户发到了儿子的手机上。 “账户信息发给你了。”陈国刚也不知道陈戒听没听见,留下一句话后独自回了书房。 陈戒再睁眼已经是晚上9点半,他看到手机里陈国刚的留言,走进书房眉头微皱道:“爸,账户密码不要在聊天软件里发,容易被盗。” 陈国刚不懂电脑,随口回道:“你看完删了不就好了?” “聊天软件的服务器有可能备份用户的聊天信息,删了也没用。” 陈国刚皱眉道:“不错,爸是说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可也要有个分寸。” 陈戒不赞同道:“我觉得这不是分寸的问题,而是信息不对称的问题,如果您知道软件会备份用户消息,应该跟我一个反应。” 陈国刚回道:“人与人总是要有些信任的,也许你说的情况确实存在,可你不去想他不就没事了?” 陈戒觉得纳闷,问道:“按说您这心态应该不至于神经衰弱呀?” “爸这心态是磨出来的,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也会想得很多,思虑过重,就容易得神经衰弱,你可别走爸这条老路。”他见陈戒还没吃饭,又问,“饿么?饿了爸去做饭。” “饿是其次,主要是困。”陈戒打了个哈欠。 “昨天没睡好?” 陈戒摇了摇头,把今天做了一整天的测验的事告诉了父亲。 “你们老师还挺默契的,测验全放一天了……” “马老师说,这是为了让我们提前适应高考的压力。” 陈国刚觉得有理,回道:“既然累了,吃了饭就早点休息吧。” “不行不行。”陈戒挣扎着摆了摆手,“现在正是大盘筑底的关键时刻,啥时候都能偷懒,就这种时候不能偷懒。” 陈国刚担忧道:“你在尖子班,学习压力本来就大,再不注意身体,小心落下病根。很多病的病根都是年轻时候落下,年纪大了发作。” “那也没办法,谁让我进了高一五班呢?”陈戒耸了耸肩。 “你的基础好,要是不学股票,倒也不至于这么吃紧。”陈国刚心疼道。 “谁让大盘非要在期中考试前见底呢?”陈戒苦笑一声,很多事情并不是他能决定的。 “现在是不是真底还两说呢,你得等大盘放量才能确定。”陈国刚提醒道。 “可是高科技板块已经有启动的苗头了,这些强势股这个阶段不抓住,后面涨高就不好跟了。”陈戒已经铁了心,绝对不能放过这次行情。 “唉……”陈国刚叹了口气,“那你只能辛苦一点了。” “爸,辛苦我倒不怕,可我现在有个疑问,第一次实盘十万的本我只赚了两万,按照这个速度,就算这轮真是个大牛市,我也没办法把资金翻十倍呀。” “这个问题问得好。”陈国刚卖了个关子,“我先去做饭,今天晚了,咱俩就少吃点,吃饭的时候我再给你讲这里面的门道。” 陈国刚把之前切好的菜全部放进冰箱,只是简单煮了两碗面条,拆了两袋榨菜。 陈戒这会儿对吃什么并无所谓,赶忙问道:“爸,您说的门道到底是啥?” 第一百零五章 股票门道 - 束发之年 - 火峰 “爸今天给你讲讲股票的暴利技术——复利。”陈国刚一边说一边不忘嘱咐陈戒吃面。 “爸,我觉得您有点儿失策。”陈戒为难道。 “啊?我哪里失策了?”陈国刚不解道。 “今天讲的是大课,吃啥不好,非要吃面?面这东西不赶紧吃就粘了,您说您是顾讲课呢还是顾吃面呢?” 陈国刚摇摇头道:“正因为是上大课,炒菜太耽误时间,所以随便吃一口。” 陈戒感觉这是长篇大论的前奏,疑惑道:“很复杂么?” “其实就是个数学公式,只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陈国刚放下筷子,用食指在桌上比划了起来,“你现在有10万本金,如果满仓操作盈利20%,那么你的本金就变成了12万,再用12万满仓操作,盈利目标依旧定为20%,像这样连续操作13次,你十万的本金就变成100万了。如果每次盈利30%,你只需要操作9次就能做到100万。” 陈戒哼笑一声道:“果然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股票市场里谁也不是常胜将军,总是有亏有赚的。” 陈国刚吃了口面条,点点头道:“你有这个清醒的认识就好,炒股这碗饭确实不是谁都能吃的,光是心态这关很多人一辈子都过不了。” “您觉得我心态如何?” 陈国刚低头吸溜着面条,回道:“现在看不出来,你现在还是把股票当知识在学,看着学会了,如果心态这关过不了,用的时候也会手忙脚乱。” 陈戒不服气道:“可我第一次实盘就盈利了呀?” 陈国刚夹了点榨菜,一脸平静道:“新手总有新手运,刚开始赚到钱不奇怪。” “这凉水浇的……”陈戒吃了一大口面,“马上要打硬仗了,您就不能说几句提气的话?” 陈国刚提醒道:“前几次操作,还是谨慎为好,要是把你夸上天,你连着亏上几次,后面你就干不了这行了。” 眼里碗里的面不多了,陈戒干脆几口吃光,接着说道:“爸,虚的东西咱先不说,万一暑假之前行情就来了,我该怎么操作?那会儿我在学校,手机是不能带到学校里的。” “嗯……”陈国刚陷入沉思,“确实是个问题。” “嘿嘿,所以咱还是先解决实际问题吧。” 陈国刚的面也吃完了,他放下筷子道:“我感觉你有点多虑了。” “为啥?” “大盘虽说开始底部震荡,也有一些强势个股开始筑底,可市场上还有不少股票仍在下跌,说明场内资金的意见尚未统一,我看这真底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更何况成交量还没放出来,这时候买股票,运气好也是个参与震荡,万一大盘筑底失败,个股还得再次探底。” 陈戒纠正道:“成交量去年年初已经放过一波了。” “放了一波不假,可是大盘在这波放量后创新低了,这波放量我觉得就是普通的春季行情。” 陈戒不太同意,回道:“也不算创新低吧?创新低那天收了一根长下影线,后面走了几天小十字星又上去了。而且看周线图,去年6月份盘中创的新低正好在周线图上形成了能量背离,周线级别的背离应该是比较明确的见底信号了。” 陈国刚咂摸道:“你这么理解倒也没错。” 股票市场就是这样,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同样一张K线图,每个人解读的角度都不一样。 陈国刚又说:“当前阶段,你要想做也不是不行,只是要控制好仓位,毕竟大盘还不稳定。” “爸,您刚刚才讲的复利,现在就忘啦?您不是让我满仓操作嘛?” 陈国刚瞥他一眼:“我说的那是牛市,现在满仓进去,天天跟着震荡,你心里受得了吗?到时候兴许连课也听不在心上。” “可是轻仓操作不过瘾,那得何年何月才能赚到100万啊……” “炒股不是让你过瘾来的,这是个策略游戏。”陈国刚语重心长道,“你得通过仓位规划,尽可能保证风险和收益的平衡,对于你现在的水平来说,熊市空仓就是赚钱。” “那我要实在想做呢?”陈戒嘿嘿笑道。 陈国刚隐约明白了儿子的意思,笑骂道:“说吧,这是看上哪只股票了?” “环潮科技,我都关注它好几天了。”陈戒瞄了眼书房,“要不咱们现在看看?” 陈国刚扫了眼桌上的空碗,站起身道:“看看就看看。” …… 父子俩来到书房打开电脑,陈国刚先是浏览了环潮科技的基本面信息,是做通信设备的,主营业务是通信元器件,最近4G概念正火,这家公司拥有不少4G领域的专利技术,是4G通信设备的主要提供商。 公司属于高科技行业,符合当下热点板块。 再看市值,10亿上下,属于小盘股,适合小资金运作,又在创业板上市,属于近期热点。 陈国刚扫了眼市盈率,100多倍……高科技公司的市盈率都这样,只要不是亏损股就行,要是太执着市盈率,整个A股市场就没几家能赚快钱的公司了。 基本面差强人意,陈国刚又看起了历史走势,这只股票近期走势强于大盘,底部正在逐渐抬高,确实有资金介入的痕迹。 可是看到当天走势时,陈国刚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只股票今天开了个一字涨停板…… 陈国刚摇了摇头,回道:“今天一字板,明天很可能还是一字板,这种股票集合竞价就封死涨停了,买不进去的。” “要不是白天上学,我前几天就买了,今天一字板明显是主力打算短线拉升了,都观察好几天了,不买心里不舒服,明天您就帮我买上两万块的,能不能成交再说。” “那明天开盘的时候买进?” “您都说一字板不容易买进了,开盘再买肯定来不及。”陈戒笃定道,“集合竞价就帮我挂上去!” “我是想在开盘看下有没有大额抛盘,要是超短线资金只想赚今天这个一字板,明天一跑,给你来个倒灌,你不就套进去了?” “我又不是满仓,两万块钱没啥好犹豫的。” 陈国刚见他这么坚持,只能答应下来。 第二天,9点25分,集合竞价准时开始,陈戒此时还在上课,陈国刚正在用陈戒的股票账户挂单。 涨停价,买两万块,陈国刚娴熟地操作着电脑,挂完了买单,他看着竞价买盘惊人的封单量,不用说,今天又是个一字涨停板了。 这种封单量,陈国刚知道买不进去,所以挂完了单就看自己的股票去了。 可他下午收盘一看,两万块的买单竟然成交了! 这就奇怪了,陈国刚看着分时图,心说这只股票今天从头至尾都没大单抛售,怎么可能成交了呢? 他一个电话打到营业部,接电话的不用问,正是徐玲。 “陈大哥啊,不对,现在得叫陈总了。”徐玲笑道,她现在是亲怡坊的加盟商,按陈国刚在公司的职务,叫声陈总倒也正常,“有事打我手机就好,怎么打到营业部了?” 陈国刚回道:“今天不聊公司的事,我找你是有点股票账户上的事要问。” “这样啊。”徐玲立刻严肃起来,“什么事,你说?” “有个账户我想让你帮我查下。”陈国刚把资金账号报了过去,“帮我看下这个账户今天的那笔交易是怎么成交的。” “好的,稍等下哈。”徐玲沉默片刻,接着回道,“环潮科技是吧?这笔委托走的是快速通道。” “快速通道?”陈国刚无语道,“通道不是资金量大于50万才能申请吗?这个账户现在只有十万资金,快速通道的功能应该是自动关闭的吧?” “嗨!”徐玲笑了笑,“您是老客户了,不用算的这么仔细。” 早盘的集合竞价是各证券公司把自己收到的委托统一提交给证券交易所,所谓快速通道,就是证券公司利用最快的专线网络优先把通道内的委托提交给交易所,能走快速通道的资金,往往能够优先成交。 正是因为有了快速通道,陈戒的这笔交易才被挂在了非常靠前的位置,也才能够在全天一字板的情况下侥幸成交。 陈国刚不想陈戒刚开始就依赖这些东西,于是回道:“好意心领了,这个账户的快速通道还是帮我关了吧。” 徐玲楞了一下,按理说,快速通道别人巴不得求她开通,可是到了陈国刚这儿,怎么还不稀罕了? 徐玲懂规矩,就算跟陈国刚很熟,不该问的她也不问,于是回道:“好的,那我先关了,需要重新开启的话告诉我一声就好。” “嗯,麻烦了。” 挂了电话,陈国刚自言自语道:“又让这小子捡了个便宜……” 说是捡便宜,其实也不一定,今天买在最高价,万一明天出个利空,股票大量套现,砸出个跌停板也不是不可能。股票市场瞬息万变,对于信息不对称的散户而言,只能祈求不要当晚放利空。 陈戒放学回家,得知股票成交,原本期盼的心却反而担忧起来…… 第一百零六章 也靠运气 - 束发之年 - 火峰 昨天陈戒没觉得,可是今天回家复盘,看到第二个一字涨停板时,这才反应过来,环潮科技已经涨了20%多,这个时候买进,风险确实有点大了。 20%的涨幅,已经足够超短线资金抛售筹码了,而对于一只盘子只有10个亿的股票,里面大多都是超短线资金。 之前还觉得两万块不多的他,此时反而心疼起来,这种股票波动性大,明天跌停也不是不可能,要是真跌停了,他的本金一天就要损失两千。 陈戒一个月的零花钱也就100来块,2000,够他花一年半的了…… “明天你打算怎么办?”陈国刚问道。 “卖了?”陈戒试探道。 卖了两个字一出口,陈国刚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说明陈戒的心乱了,已经连制定操作策略的勇气都没了。 不过,这也同时说明陈戒的性格比较谨慎,交易初期,这样的性格倒不至于吃大亏。 陈国刚提醒道:“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什么情况下卖掉,另外,什么情况下持有,什么情况下加仓,这些你都没计划吗?” “加仓?”陈戒觉得不可思议,“现在都涨20%多了,已经没有加仓空间了。” “如果这只股票将来翻倍呢?现在刚涨20%,只能说是刚刚起涨,为什么不能加?” 翻倍这个可能性陈戒压根儿没想过,两个涨停板前,环潮科技的股价还是13.6元,现在已经涨到了16.47,如果翻倍,那就是27.2,这样每股净赚10.73,两万的股本就能赚一万三千多,这样的好事儿他可不敢想。 可就算股价真的翻倍,陈戒同样不舒服,他明明10万的股本,如果满仓操作,能赚六万五千多,现在少赚五万多,心里能舒服吗? 股票就是这么神奇,赚了钱也经常让人不高兴。 赚到钱的苦恼陈戒暂时没考虑,他现在是追得太高,担心自己套牢。陈戒也不知道自己的担心哪里来的,市场现在风平浪静,环潮科技也没有重大的利空消息,可陈戒就是控制不住的担心。 这担心,可能就是人类对于未知的恐惧吧。 陈国刚见他实在没主意,只好提醒道:“如果不确定后面如何操作,先去收集信息,把能收集到的信息收集齐了,你的心里自然就有数了。” 陈国刚这招就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老理儿翻译成现代文同样适用。 有了陈国刚的提醒,陈戒再次坐回到电脑前,先把各大股吧看了一遍,基本都是些无效信息,不过,刨去喷子们情绪化的语言,他还是发现了几条消息面的线索。 他把消息面里的关键字进行搜索,果然发现了一些线索,不知何时,陈国刚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别看小道消息。”陈国刚轻声道。 “那该看什么?” “看研报,那些才是一手资料,论坛里的信息转了几遍手,大都失真了。” “研报我到哪里找?” 陈戒之前的基本面都是从股票软件的F10里获取的,F10的信息无法保证时效性,所以他才从股吧里面找消息。 陈国刚坐到陈戒身边,在股票软件上点了几下,只见软件窗口切换了几次,研报就出现在了一个角落里。 “在这儿啊?这藏得也太隐蔽了吧……”陈戒无语道。 “现在知道在哪了吧?看这些吧。”陈国刚拍了拍他,离开了房间。 陈戒看了几份研报,发现之前贴吧里的消息大多来自研报。 “一手信源还是研报。”陈戒嘀咕道。 虽然研报真实性不敢恭维,但它至少给了市场一个讲故事的机会,有了故事,有了概念,有了题材,股民们才能有想象空间,才愿意看高股价,才愿意捂股惜售,买入的多,卖出的少,股价才能稳步上扬。 环潮特技最新的一份研报显示,公司受4G爆发期影响,产销量大增,已于去年年底新增一套生产线,预计今年投产,当年形成收入。同时,公司已经开始了5G技术预研,目前已经形成多项专利。 其实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公司今年利润可观,后期成长性也有保证。 几份研报看完,陈戒的心里逐渐有了底,确实不像之前慌里慌张了。 “爸。”陈戒主动来到书房,“环潮科技今天全天都没开板,到了收盘还有9千万的封单量,我估计明天还是高开。高开就继续持有,低开就卖出。” 陈国刚眉头微皱,说道:“明天低开就卖,你不就坐实亏损了?” “和预期不一致就及时止损,这可是您教我的……”陈戒不服气道。 “行。”陈国刚先是点了点头,“至少现在有操作计划了,说明你心态已经稳定了。但是你的计划太粗糙,盘面每天都是动态的,如果低开只是洗盘,下午又涨上去了,明明能赚钱的单子结果做亏了,心里得多窝囊?” “那这计划应该怎么定?”陈戒也没主意了。 陈国刚把界面切换到分钟K线,指着屏幕道:“你现在做的是短线,离场时机就不能再靠日线图判断了,得看更小的周期,A股市场一天开市4小时,你可以看60分钟或者30分钟图,只有能量开始背离,你再考虑卖出。” 其实这些话陈国刚以前也说过,只不过当时陈戒还未实盘,这些技术都没有融会贯通,现在陈国刚结合实际第二次讲解时,陈戒才算真正掌握。这也多亏他把18本书看了两遍,否则即使陈国刚现在点他,他也还是云里雾里。 “明天我先替你盯着,到了假期,记住按我说的实盘。” …… 可是接下来的走势却完全出乎了父子二人的预料。陈国刚说的压根用不到。 中午放学。 “我去!又是一字板?”陈戒回家看到环潮科技的走势图,彻底兴奋了,只是一天,他的账户就有了两千块的浮盈。 “你小子有点运气。”陈国刚也承认,运气对炒股票也是很重要的因素,同样一种技术形态,有的股票能疯涨,有的股票能涨,但是拖泥带水,而有的股票,干脆是个假突破,刚刚突破就调头向下了。 陈戒飘飘然道:“爸,这只股票难不成真的会翻倍?” “才一个板就飘了?”陈国刚眯他一眼,“还不赶紧复盘去!今天我不提醒你,你自己制定明天的操作计划,一会儿告诉我。” “好嘞!”陈戒满脸堆笑道,“您先做饭,饭熟了,我的操作计划也出来了。” “哪有那么快!”陈国刚提醒道,“复盘要看的东西很多,你以为只有技术面吗?今天有没有新的研报,市场有没有新的消息,这些都要了解。” “早知道实盘这么麻烦,当初就该多买一点……”陈戒后悔道。 陈国刚瞥他一眼:“一天就赚了两千,你知足吧!行了,快去复盘吧。” 说完,父子二人便各司其职,一个进了厨房,一个进了卧室。为了不让儿子得意忘形,陈国刚晚上只炒了两个家常菜,想庆功,那得等股票变现真正赚到钱才行。 饭间,陈国刚问道:“怎么样,明天的操作计划想好了么?” “爸,消息面暂时没利空,可是股价已经涨了三个涨停板,游资随时都有离场可能,这种股票,游资一旦离场,很可能是巨量跌停,那今天这百分之十的浮盈就没了,我在想明天咱们止盈离场算了。” “你这么考虑也没错,属于稳健型的风格,股价到了这个位置,确实存在变盘可能,但是变盘有两个方向,一种是你说的游资全部离场,大家不做了,但是还有另一种可能。” “另一种可能?” “嗯。”陈国刚点了点头,“如果这个位置又有新的游资进场,接力把股价打上去呢?” “您是说妖股?”陈戒知道,如果一只股票有游资接力,往往会有一连串的涨停板,这在小盘股里经常发生,民间就把这种股票叫做妖股。这种股票只需7个涨停,股价就能翻倍,它们已经完全失去了价值规律,变成了一种击鼓传花的游戏。 以陈戒的操作风格和炒股经验,这种股票他是操作不了的,可谁让他偏偏碰上了呢? “对,俗话说‘三板成妖’,这只股票已经涨了三个涨停板,我敢肯定,已经有不少游资关注它了。” “关注不代表真的会接力。” “所以你就得站在游资的角度上想问题了,他们是怎么判断股票好坏的,他们是怎么决定要不要接力一只股票的。” 陈戒苦笑道:“我就是个小散户,怎么可能知道游资的想法?” “咳咳……”陈国刚干咳几声,故弄玄虚道,“不懂你可以问。” “呦,我咋把您老忘了。”陈戒嘿嘿笑着,这才想起,眼前坐着的人不就是个顶级游资吗?! “您就别卖关子了,赶快告诉我,游资大佬们都是怎么炒股票的?” 第一百零七章 雨一直下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国刚干脆不吃了,放下筷子道:“为了让你记得住,咱们一点一点分析。如果不说炒股技术,你觉得游资和散户的最大区别是什么?” “嗯……”陈戒琢磨片刻,“资金量呗。” “孺子可教也。”陈国刚笑了笑,“下一个问题,既然游资的资金量大,为什么不去做流通性更好的大盘股,非要去炒小盘股呢?” “小盘股容易炒起来,大盘股把股价打上去的成本太大。” “对,那么矛盾出现了,游资的资金量大,却偏要去炒小盘股,这种情况会出现什么问题?” “哦……”陈戒有点反应过来了,“游资需要考虑离场的时候要有足够的资金接盘。” “行,反应倒是不慢。”陈国刚对陈戒的悟性还算满意,当然,这跟陈戒扎实的基础很有关系,“那什么样的股票会吸引更多资金接盘呢?” “有题材,有故事讲的股票。”陈戒回道。 “对了一半,有题材的股票市场上有很多,势必会导致资金分散,游资怎么在这些股票里继续精挑细选,确定某只股票会吸引最多的资金呢?” “等等啊,我好像有点明白了……”陈戒一言不发地琢磨着,接着猜测道,“一只股票如果是多个题材的叠加,是不是更容易获得游资青睐?好比说高科技也有很多细分领域,如果最近的热门板块是通信、元器件、物联网,如果某只股票在这三个板块里都有身影,那么关注这三个板块的资金就都会流入这一只股票,这种情况,游资安全离场的机会就会大很多。” “懂了吧?”陈国刚笑笑,“你现在再去看看你的环潮科技。” 陈戒眼睛一亮,赶快跑回卧室看起了电脑。 陈国刚一个人坐在餐桌边,悠哉地吃着菜,自言自语道:“这小子的悟性确实不懒。” 没一会儿,陈戒就从卧室跑了出来,兴奋道:“通信、元器件、物联网,这三个板块都有环潮科技的身影!” 陈国刚点了点头,似乎早就发现了这个秘密,便道:“现在大盘比较安静,暂时不会有暴跌出现。虽然这只股票进入了变盘的临界面,但是不排除游资接力继续拉抬股价的情况,” “所以说……”陈戒恍然大悟道,“这只股票真的有可能变成妖股?” “这就看你自己如何选择了,你觉得明天冲高应该卖出也没错,可如果环潮科技真的再板成妖,你就错过了后面的涨幅。” “搏一搏!”陈戒把心一横。 “有点做股票的凶狠劲儿了,没有这种气势,做不了股票,但我也提醒你,明天的震荡可能很剧烈,你的浮盈有可能会被全部吃回去。” “我现在有10%的盈利空间,这是我的安全区域,可以搏一搏。”陈戒坚持道。 “好,那就按你说的办。” …… 次日,周五,陈戒到了学校,却始终心不在焉,他很想知道环潮科技的涨幅,可惜手机不在身边。 总算熬到了中午放学,陈戒赶忙回到家里,看起了环潮科技的走势图。 环潮科技虽然今天高开,但是成交量明显放大,很显然,是游资开始接力了,但是过了一上午,跳空缺口都没有回补,只是在今天最低价的位置窄幅震荡,看得出来,新入场的游资也很看好该股后市,买盘托着股价一直跌不下来。 吃过午饭,陈戒躺了一会儿便再次回到学校,临走前,他简单研判了走势,告诉父亲继续持有,反正有昨天10%的盈利做为安全区间,就算今天跌停他也不卖。 对于这个决定,陈国刚却有自己的看法。 因为今天有一波放量下跌,这只股票的1小时走势图已经出现了能量衰减的信号,如果股价创新高,能量不能创新高,那就形成了第一次背离,短线操作,1小时图出现能量背离就要开始小心了,如果后面继续背离,就要开始考虑离场了。 怎奈陈戒的运气确实是好,环潮科技不仅在尾盘修复了形态,量能也重新跟了上来,收盘依旧报了涨停,巨量换手却依旧涨停,说明游资仅用一天时间就完成了建仓,后面大概率还能上涨。 陈戒已经赚了两个涨停板,仅用两天时间,就有了4200元的收益。 正所谓无利不起早,见到收益的陈戒,整个周末就像打了鸡血,刚把作业做完,就跑去查阅起了资料,正好看见证监会的风险预告书和股价非正常波动的问函。 一只股票如果出现连续涨停,一般都会收到证监会的两份发函,这种情况下,股票一般都会应声下跌,算是对监管的一个回应。 看到两份发函,陈戒也没了主意,他问父亲:“这次是不是应该抛了?” 陈国刚看了眼发文,点点头道:“出现这两篇发文,股价一般会下跌几天来回应监管,你要心里没谱,想卖就卖吧。” “那有没有继续上涨的可能?”陈戒贪心作祟,故而问道。 “当然有,否则妖股就不称其为妖股了。” 陈戒为难道:“您这说了等于没说,那我到底卖还是不卖?” “到了这个地步,你卖与不卖都没错,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陈戒犹豫片刻,狠下心道:“现在我已经有20%多的收益,我愿意拿10%的利润空间继续搏,如果股价确实下跌,那我就在盈利10%的位置设置止盈。” 陈国刚咂摸一会儿,点点头道:“这个计划可行!” …… 四月的天总是阴的,时不时伴随着细雨,可任雨水再多,似乎也浇不灭股海众生对金钱的贪欲。 周一。 “疯了!真的疯了!”陈国刚看着环潮科技,又是一个一字板。 甚至连徐玲都打来电话询问。 “陈大哥,您的眼光是真的好,竟然抓住了环潮科技这只妖股,就是可惜了,买的太少。” 要不是陈国刚之前打电话咨询快速通道的事,徐玲也不知道他买了这只股票。 “不是我买的,陈戒买的。”陈国刚也不隐瞒,实话实说。 “陈戒真的炒股啦?”徐玲有点感慨,却觉得也在情理之中,有个顶级游资的爹,这本事不传儿子又能传谁呢? 陈国刚笑笑,回道:“算不上炒,跟着我小打小闹。” “刚上手就能选到这种股票,这天赋果然随你。”徐玲呵呵笑着。 “不聊他了,说说你吧,最近怎么样了,跟达海那边有进展吗?”陈国刚关心道。 “唉……”徐玲却在此时叹了口气,“这事等有机会再聊吧,现在手上有点事,哥我先忙了。” 陈国刚听那边挂了电话,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反正环潮科技已经一字板涨停,倒不如问问蒋达海那边的情况。想到这里,陈国刚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你和小徐的事咋样了?” 这事原本就是陈国刚有意撮合的,当初在山水人家,他见两个人眉来眼去,本以为这事儿能成。可听徐玲刚才的态度,好像又出了变数。 两个人都老大不小了,早就应该考虑成家的问题,蒋达海之前一直稳定不下来,所以拖到现在。徐玲是自身条件太好,人长的好,又会打扮,关键赚得也多,所以眼光自然挑了一些,这么多年也就单了下来。 陈国刚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这个月老当得也是分外热心。 男人讨论起感情问题总是没有女人痛快,蒋达海先是支吾了一句:“哥你咋想起问这个了?” “我刚跟小徐通过电话,问起你们的事,她的态度支支吾吾的。之前在山水人家,我看你俩处得挺不错的,现在是哪里出问题了?” “唉……”蒋达海也叹了口气,“这事儿说起来真挺复杂的,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陈国刚郁闷道:“你俩是不是对台词了,怎么连口径都一模一样?!” “是嘛?”听到自己跟徐玲还挺有默契,蒋达海又嘿嘿乐了。 听见蒋达海一会儿愁一会儿乐,陈国刚也晕了,问道:“你俩到底咋会事儿?都老大不小了,两个人也挺般配的,你俩打算耽误到啥时候?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当面谈吗,跟我说,我出面。” “没有没有,哥,这事儿还是顺其自然吧……”蒋达海的语气再次充满了忧愁。 “你俩这个岁数还没成家,就已经很不顺其自然了,跟我还卖关子,直接说,到底因为啥?” “唉……”蒋达海又叹了口气,“哥,问你个问题,如果嫂子比你挣的多,你能接受吗?” 陈国刚终于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于是回道:“一个年代一个年代的观念,我们这个年代的人传统。” “意思就是接受不了呗?”蒋达海一语道破道。 “你一个4S店老板,差也差不了多少。”陈国刚安慰道。 “差着不少呢……”蒋达海立马没了底气。 “那小徐那边是啥态度?”陈国刚问。 “她倒是不介意,可我介意啊,男的肯定要比女的挣得多才行。”蒋达海坚持道。 陈国刚恨铁不成钢道:“哎呦,我的傻兄弟,这样的姑娘现在不多啦,你不好好珍惜还在这儿矫情啥呢!” “不光是这个问题。”蒋达海恶狠狠道,“还有一个搅屎棍呢!” 第一百零八章 意料之外 - 束发之年 - 火峰 “搅屎棍?你是说……”陈国刚大概猜到一位,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多问了一句。 “山水人家碰见的那个。”蒋达海回道。 “哦……”陈国刚猜的果然没错,不过他现在的记忆力大不如前,已经忘了那个厨师的姓名,“是那个做霸王蒸的厨师吧?” “嗯,其实也没啥大事,最近先让我捋一捋吧。哥,那我先忙了。”说完,蒋达海挂断了电话。 “唉……”陈国刚叹了口气,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多此一举了,要是他知道徐玲还有这么一位狂热粉,也许当初就不会撮合她和蒋达海了。 不过陈国刚考虑的并不是自己的棒打鸳鸯,不错,宋函煦对徐玲算得上一往情深,又是霸王蒸,又是将军令,全部都是为她而做,如果按照西式的思维方式,可谓足够浪漫了。 可是后面的冲突也让陈国刚发现,宋函煦的性格过于偏执。偏执,就是过份执着,这种性格往往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而且爱认死理,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这种性格,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必须得到,如果得不到,就会滋生出很多负面情绪,如果想得到的恰好是个人,一旦对方不按他的意愿走,就很容易产生暴力倾向。 对于宋函煦而言,偏执让他只看到了对徐玲的爱,却看不到对徐玲的恨。 陈国刚不偏执,他知道宋函煦这种性格的危险性。可宋函煦却又偏偏没有蒋达海那点“大男子主义”,凡城餐饮界的薪资标准陈国刚也知道,宋函煦就算挣得再多也超不过蒋达海,更超不过徐玲,但人家就是没有收入必须超过女方的心理负担。 真应了那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蒋达海的责任感太强烈,总想退缩,宋函煦执在了情字上,完全看不到自己爱背后的恨。 老祖宗看的明白,所以才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作之合,初心只不过是为了避免来者不善导致的婚姻悲剧,只可惜这套体系在几千年的运行过程中慢慢变了味道,越发僵化,一僵化就刻板,一刻板就走极端,一极端就物极必反,物极必反就面临着推翻,不是老祖宗的规矩有问题,而是度的把控没做好。 想到这里,陈国刚苦笑一声,继续看起了股票。 中午放学,陈戒回到家里,看到环潮科技又是个一字涨停,心情大好。 “妖股就是妖股,监管都发文了,还敢一字板!”陈戒感慨道。 陈国刚点点头道:“昨天的游资建仓成本很高,现在只涨了一个板,没办法出货,现在短线走势还算健康,后面还是看涨。” “那就再等一天。” 直到收盘,环潮科技还是死死封住了一字板,今天放出的量很小,几乎没有抛盘,说明市场对这只个股的看涨氛围浓厚,明天就算不涨停,也肯定是个高开。 写完作业,复盘过股票,陈戒一身轻松地躺在床上,准备睡了,可是不知为何,他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陈戒看了眼手机,已经凌晨1点,平常这个点他早就呼呼大睡,难道是太兴奋了? 诚然,今天这个涨停板让陈戒的收益达到了6600元,对于一个学生而言,这钱够他花几年了。 可这毕竟只是浮盈,没有落袋为安前,所有账面数字都不做数,就算兴奋,也不至于睡不着觉吧? 明天还要上课,再不睡着,上课就要打瞌睡了,陈戒强迫自己数着绵羊,总算睡着了。 梦里,他再次回到上次陈国刚给他讲复利的那一晚,家里开着灯,还是坐在餐厅,还是吃面。不过梦里总会多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父子俩正吃着,就见身边突然多了只看不清楚长相的怪物,父子二人吓了一跳,端起碗就跑了起来,怪物在后面追,俩人端着碗在前面跑,偶尔还要吃上一口,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陈戒实在跑累了,干脆停在原地,他倒要看看怪物到底长什么样子。 谁知道怪物也有脾气,就不让他看,不仅不让看,还跑到开关跟前把灯关了。 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陈戒越发觉得压抑,猛地从梦里醒来。 他就是觉得胸闷,几乎到了无法呼吸的地步,他来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可还是觉得闷,便在房间里踱起了步。陈国刚的睡眠浅,他怕吵到父亲,干脆穿起衣服,来到楼下跑起了步。 他小心翼翼地关上家门,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凌晨3点。下了电梯,陈戒来到外面,地面还是潮湿的,风也是凉的,这样的天气,放在平时,只要他在小区转上几圈,做几个深呼吸,立马神清气爽。 可是今天怪了,那种胸闷的感觉还是无法环节。他突然想起陈国刚之前的告诫,让他过了夜里12点尽量少出去。 导致生理不适的原因很多,除了病理层面,还有物理层面,另外,也有心理层面。 陈戒没感冒,白天还好好的,晚上也不冷,不存在着凉的可能,病理层面的胸闷应该不至于。 至于物理层面应该也不至于,凡城环境还算不错,之前下过的雨也还没干,应该不存在PM2.5超标的问题,至于雾霾,那更是音儿都没有的事儿。 既然都不是,那就只能是心理层面的问题了。 我在担心什么?陈戒就像个医生,自己剖析着病情。 难道是马上面临期中考试,压力太大了?可按陈戒的基础,他有光靠吃老本也能保证成绩的把握,期中考试又不是高考,哪来的压力? 排除法全部做完,那就只剩下股票了。 可股票现在涨的这么好,游资刚刚在高位接力,行情应该尚未结束才对呀?陈戒刚往股票方面想,胸闷就突然变得剧烈起来。 “有啥好胸闷的?”陈戒的自言自语看着就像个人格分裂症患者一样,其实他是在跟潜意识交流。 潜意识见他如此抵触,继续加大他身体上的不适,陈戒突然闻到了一股腥甜味,他流鼻血了。 他的状态开始变得极度不稳定,脑子里糊里糊涂,既胸闷又流鼻血,感觉脑袋快要爆炸了。 “你是在提醒我么?”陈戒也不知道这个“你”是谁,周围无人回应,他的胸闷依旧剧烈。 “你是想让我把股票卖了么?”此话刚一出口,陈戒的胸闷就缓解了下来。 “不是吧?你让我把股票卖了?!”陈戒在空旷的小区街道上连忙摆手,“不行不行,现在涨的这么好,怎么能卖呢?!” 哗……一大股鼻血流了出来。陈戒看着地上的血滴,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街道,突然有点害怕了。 “明天看情况,行情不好我就卖,这总行了吧?”陈戒刚说完,就得到了胸闷的一阵剧痛。 “明天上午我铁定卖,这总行了吧?” 哗……又是一股鼻血。 陈戒是真有点害怕了,自言自语道:“明天集合竞价我就卖,我把单挂在跌停板上!” 股市里卖出股票,是按照谁出价低谁先成交的规则,陈戒把单挂在跌停板,就是按当天允许的最低价报单,但是最终成交价是按成交时买单报价的最高价格成交的。以跌停板报价,只是为了获得最先成交的机会。 奇怪,陈戒这话刚说出口,鼻血就停了,胸也不闷了。可能他的潜意识确实意识到了风险,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告诉陈戒。 陈戒看看四周,总感觉有点邪乎,心说老爸不让后半夜出门可能真的有些道理…… 到了早晨,陈戒收拾好一切准备出门上学,临走前特意跟父亲交待:“爸,环潮科技今天早盘集合竞价的时候帮我清仓,报单按跌停板报价。” 没等陈国刚答应,陈戒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两遍。 “干嘛,跟我这儿冒充复读机呢?”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你是听到什么风声了么?” “回来再说,您就记住帮我清仓就行。” 陈国刚也不知道儿子为什么如此坚决,不过,既然三番五次地交待,肯定有他的原因,陈国刚也不多问,直接答应下来。 时间来到9点15分,集合竞价开始,陈国刚按陈戒要求,把环潮科技的所有持仓按跌停板报价卖出,10分钟后,开盘价正式确定,虽不是涨停开盘,也高天了3%。 陈戒的卖单最终以开盘价结算,早盘的3%高开,又让他赚了800多块,清仓之后,陈戒的盈利最终锁定在了7400元。 可按照陈国刚的经验,如果今天依旧高开,那么大涨的概率还是很大,他不明白陈戒为何如此坚定,清仓得如此彻底。 9点半,股票正式开始交易,他带着问题,想要看看儿子的判断到底有没有道理。 刚一开盘,就有几笔大单把股价打到了5%的位置,陈国刚看到这种速度,心说今天八成又是个涨停。 可还没等陈国刚反应,盘面就突然发生了变化…… “哎?这是怎么回事!”陈国刚呆住了。 第一百零九章 被架空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股价刚涨了5%,没等分时图收线,就见几笔超大单把股价砸了下来。 “不对呀……”陈国刚看到这种不要命式的出货速度,越发觉得奇怪。 前天高位接力的游资,利润空间只有10%,如果游资打算在这个位置出货,一定不会用砸盘的方式,肯定是温和放量,不断地吸引买盘,悄悄出货,现在这种倾倒方式,完全是不计成本的。 陈国刚只是稍一思考,股价就打穿了开盘价,当前价小于开盘价,就会在K线图上留下一根阴线,不过跳空缺口此时还在,但按目前这种下跌速度,缺口的回补只是时间问题。 “这小子是不是得到什么小道消息了?”陈国刚嘟囔道,他很确定,出现这种走势肯定是有什么重大的临时利空。 他打开浏览器,开始搜索财经新闻,可是搜了半天也没找到环潮科技的突发利空。他把股票分析软件重新启动,想看看是否有新消息同步过来,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他找消息的功夫,就见环潮科技的股价开始瀑布式下跌。 开盘第一分钟,股价调头向下。 开盘第二分钟,跳空缺口回补。 开盘第三分钟,股价下跌5%。 开盘第四分钟,股价第一次触及跌停,但未封死。 开盘第五分钟,5000万的卖单死死压住跌停。 开盘不到5分钟,环潮科技就封死了跌停,这种速度,没有消息的散户根本反应不过来。难怪陈戒这么着急,要在集合竞价的时候卖出。 可陈国刚在网上找了半天,软件里翻了半天,都没看到突发性的利空消息。陈戒是怎么未卜先知的,这一点让陈国刚很是困惑。 “这是哪门子神仙操作……”陈国刚越琢磨越有意思,一个人乐了起来。 陈戒中午回家,陈国刚故意逗他,也不说话,把菜端出来后自己吃了起来。 这举动弄得陈戒心里直犯嘀咕,心说难道今天卖错了?他也没顾得上吃饭,先是跑回房间看了眼股票。 “我去,跌停啦!” 可是陈戒再一琢磨,跌停的话,自己的决策应该没问题呀,为啥老爸还闷闷不乐呢? “我去,该不会是他没卖出去,在那儿自责呢吧?”想到这里,陈戒走出房间,问道,“爸,您该不会是没把股票卖出去吧?” “卖了。”陈国刚低头吃饭,没有抬眼看他。 “嗯?”陈戒愣了一下,心说既然卖了,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呀?他再一琢磨,又问,“爸,您是卖在跌停板了么?” “开盘价卖的。”陈国刚依旧不露声色,“先吃饭吧。” 陈戒怯生生道:“您这表情我吃不下去……按说以开盘价清仓,您应该高兴才对,咱们是胜利大逃亡啊!可您现在这表情……到底出啥事了?” “先吃饭吧。” “不行,您得告诉我到底出啥事了。”陈戒坚持道。 “我就是有件事情不明白。” “啥事,您说。” “按理说前天游资刚刚高位接力,后面应该继续看涨,你就算想抛,也应该是分步减仓,为什么会抛得这么坚决?老实交待,你是从哪得到的小道消息。” “嗨,这事儿啊……”陈戒这才把心放宽,袖子一撸,坐了下来,“我哪有什么小道消息,昨天您睡着了,我半夜三点去楼下走了一圈,结果又流鼻血又胸闷的,等我决定把股票抛了,胸也不闷了,鼻血也不流了。” “还有这种奇事?”陈国刚好奇道。 其实这种奇事他也遇到过,刚炒股的时候,陈国刚也是买啥亏啥,直到后来自己悟出了一套炒股技术。说是技术,其实很多都是灵感。尤其重仓持股时,当他不太确定后市走向决定再持有一段时间,有好几次,他都直冒冷汗,最后实在抗不住,只能卖掉。现在回过头看,当时清仓的位置都在头部附近。 只不过他的生理反应是冒冷汗,陈戒的生理反应是胸闷加流鼻血。现在陈国刚更加确定,陈戒吃得了这碗饭。 直到下午开盘前,环潮科技才发布公告,原来公司董事长涉嫌挪  用公款,昨天夜里已经被紧急逮捕了。可是这个时候的消息,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散户想跑已经跑不掉了。 陈戒的第二笔实盘交易,便在这种充满侥幸和奇妙体验的过程中结束了。 傍晚放学,父子俩个人闲聊,陈戒无意间聊起昨晚做的那个梦,说到那个怪物把灯关上的时候,陈国刚提醒道:“其实你这个梦里藏着一条信息。” “什么信息?”陈戒好奇道。 陈国刚笑道:“吃面的时候被怪物追,然后怪物把灯关了,这话应了股市里常用的四个字:关灯吃面。” 股市里说的关灯吃面,表达的是散户被割韭菜后的窘迫状态,穷得付不起电费,买不起粮食,只能关着灯吃面了。 陈戒眼前一亮道:“爸,那我以后岂不是可以闭着眼买股票了?该卖的时候睡一觉,梦里就能给我提示。” 陈国刚眯了一眼道:“这是今天恰巧跌停,你才这么觉得,都是些马后炮,聊着玩的,这你也当真?” 陈戒抖机灵道:“我再选一只股票不就知道了?” 陈国刚一脸不快道:“这次的奇遇不是你的本事,如果你对这种奇遇产生依赖,一旦奇遇没有了,就是你倒大霉的时候。” “我用小仓位试试总可以吧?”陈戒确实太好奇了,他太想知道答案了。 陈国刚拿他没办法,拉长着脸道:“你要是觉得奇遇可靠,你以后就靠它吧,什么都不要再来问我!” 陈戒一看父亲真生气了,只能妥协道:“好吧,不试就不试了。我靠我自己,不指望这些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陈国刚瞥了儿子一眼,又说,“对了,还有个事儿,我知道你们快要期中考了,所以这周末的董事会没有安排你们参加,明天你跟高格立他们都说一声。” “爸,您这是打算彻底架空我们了吗?”陈戒问道。 “这叫什么话?!你现在又要炒股,又要准备期中考试,一家出一个人就可以了。” “可我怎么感觉以后董事会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这是陈戒的直觉告诉他的。 其实不让几个孩子参加董事会是鲁淼的要求,商场如战场,商业活动是很严肃的事,几个孩子帮忙做点具体事务就行,根本没必要参加这种级别的会议。几个孩子如果只是旁听,不发言,她也就忍了,可是像高格立这种以创始人自居的总喜欢在会上发表意见,还经常跟她唱反调,鲁淼没兴趣陪着几个孩子过家家。 而陈国刚、高致勋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专心学习,等将来大学毕业,如果这家公司还没倒,想来实习也不是不可以,所以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答应下来。 第二天,当陈戒跟其余三人聊起此事时,冯诗楠首先调侃起了高格立:“你这创始人的职位看样子让人给撸了。” 高格立反驳道:“一次董事会不参加,又不是次次董事会不参加,等期中考试结束,咱们再去不就是了?!” 其实,如果高格立的心气还在,这个要求他根本不会接受,早就找到高致勋据理力争了。可是自打看到那个淋雨的高三学生,他开始隐隐感觉到了升学压力,他的重心已经重新回到了学校,现在不让他参加董事会,他也乐得清闲,只不过嘴上不服舒,还要争辩几句。 陈戒则是直接倒出了大实话:“要我看,这次不参加,以后董事会也就没咱们什么事了。” 赵雅慧原先也不喜欢那样的场合,回道:“那种会议确实也不适合咱们参加,咱们能帮着打打杂就可以了。” 高格立无奈道:“大家都是年轻人,有点抱负行不行?” 赵雅慧回道:“我还是觉得不管挣多挣少,人应该干自己喜欢的事。不喜欢,位置再高,挣得再多,不快乐又有什么用呢?” 陈戒竖起大拇指道:“还是你活得通透。” 其实他们四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陈戒想炒股,冯诗楠想从军,高格立想编程,赵雅慧想画画,他们彼此心知肚明。所以不让他们参加董事会,他们心里都没意见,只不过高格立好争口舌之快,就是个嘴硬。 但是那家店毕竟是他们四人合力创办的,那里有他们的汗水,有他们的回忆,所以总是有份感情在的,因此他们还是会经常聊起公司的发展。 就听冯诗楠说道:“你们知道吗?咱们的竞争对手吖吖好像不做了。” “你咋知道的?”陈戒明知故问道,他看了眼高格立,两人相视一笑。 “你们没看见吗?店面已经在重新装修了。”冯诗楠回道。 赵雅慧附和道:“我也发现了,而且新门面的装修风格跟咱们店挺像的。” “何止是像。”陈戒笑了,“那家店根本就是咱们的加盟店。” 第一百一十章 古法酿造 - 束发之年 - 火峰 “啊?”赵雅慧就算不懂商业规则,但是光从人性分析也觉得不可思议,“那家店是咱们的竞争对手,之前关系也搞得很僵,就算要转让,也不可能转给我们呀?” “不是转让,是左手倒右手。”高格立笑道,“其实就连吖吖,也是我们自己的。” 这些事他都是听陈戒说的,就连高格立也不得不佩服鲁淼的商业头脑。也正因为他认可了鲁淼,所以才如此放心抽身出来。 赵雅慧越听越糊涂,摇着头道:“听不懂……” 陈戒这才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就连最不关心公司经营的冯诗楠,也不得不感慨:“鲁姨确实是块做生意的料,有她在,咱们还有啥不放心的?” “有她在,兴许咱们公司将来真的能上市也说不定。”高格立嘿嘿笑道,接着看了眼赵雅慧,“到时候你就再也不用为没钱买颜料发愁了。” “真有那个时候,估计我早就大学毕业了,到时候找了工作,想买什么买什么。” “公司都上市了,你还工作啥呀,躺着数钱就行。”高格立笑道。 赵雅慧含蓄一笑道:“我不喜欢躺着,我想画画、学建筑,我想到处都能有我设计的高楼。” “就是,躺着数钱多没意思,战场上多弄死几个敌人,这才过瘾!”冯诗楠的眼神立刻凌厉起来。 陈戒看着那个眼神,心里不禁打起了冷战。 高格立讨了个没趣,只得说道:“行行行,你们都有追求,就我是个土豹子行了吧?” 说起钱,陈戒这才想起自己赚的那7400,大头他要拿来做复利,不过小头还是可以拿来花花的。 “这个周末有时间吗?”陈戒突然问道。 “怎么,你有啥想法?”冯诗楠问道。 “开店那么长时间,也没一起热闹过,这周咱们一起出来聚个餐吧,我做东。” 高格立立马反应过来,两眼放光地看着陈戒,意思是说:兄弟,看来最近行情不错嘛! 陈戒知道他想问什么,呵呵一笑,意思是说:低调,低调。 哪知冯诗楠先为难起来道:“周末我妈在家,现在马上期中考试了,她肯定会让我在家复习。” 高格立心说你鼻子下面那东西是摆设啊!建议道:“这还不好办,你就说你跟同学一起出去找补习班,不就行了,回家你妈问你找的咋样,你就说老师一般,不太想去,完美!” 不愧是程序员,逻辑就是缜密,高格立不仅替她想好出去的理由,就连回去的善后事宜也考虑到了。 不过陈戒却并不赞同,说道:“实话实说就好,没必要撒谎,就说你最近学的脑子发胀,想要出去透透气,阿姨会理解的。” “行,那我回去跟她打个招呼。” “你呢?”高格立看了眼赵雅慧,“难得有人请吃饭,我想应该不会有人缺席吧?” 赵雅慧笑得腼腆,回道:“行,那我这周就不回家了,周末大家一起聚聚。” 不知不觉间,赵雅慧比以前开朗了许多。 …… …… 周末说到就到,陈戒看了天气预报,周六是个大晴天,便把聚餐定在了今天,经过之前讨论,他们把聚餐地点定在了新开的公园餐厅。 公园餐厅原来是处开放式的植物园,每年由政府补贴,后来盈亏自负后,为了解决资金问题,就在这座植物园的中央区域开了家露天饭店,这里有池塘,有天鹅,水面波光粼粼,风景这边独好。 风景好,消费也不低,虽然算不上奢侈型饭店,但是人均80元的消费还是让很多人望而却步。 冯诗楠起初不想让陈戒破费太多,可高格立知道内情,加上他一直想去公园餐厅开开眼界,便撺掇着陈戒过去。好在陈戒的预算有400元,只要在预算之内,去哪他都无所谓。 公园餐厅的设计是参照西式草坪酒店的风格,宽大的草坪上放着一张张木桌,中间掏个窟窿,然后架起一把大伞,众人围桌而坐,看着风景,吃着佳肴。 他们预订了一张6人坐的小桌,因为查过天气预报,所以特意订在了户外,这里菜色很全,川鲁粤淮扬,闽浙湘本帮,应有尽有。 两个女生爱吃辣,于是点了几道川菜,陈戒和高格立点的都是本帮菜。 刚上第一道菜,公园餐厅就坐满了人,只剩他们旁边的桌子还是空着,上面摆了个牌子,写着预留。 “哇,这儿的鸡丁好嫩!”冯诗楠大小地方去过不少,但这里的宫保鸡丁绝对能够排进前三。 高格立也吃得津津有味,回道:“一盘鸡丁58,总算对得起这个价钱,别的地方够买两盘了。” 接着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陈戒,抱歉道:“不知道这里这么贵,早知道挑别的地方了。” 陈戒呵呵一笑道:“难得出来一次,贵就贵点吧,大家都能把菜吃光就好。” 高格立假装严肃:“保证完成任务!” 四人正聊着,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呦,你们也在?”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汪安娜,经过半个学期,她的普通话是越来越标准了。 四人正要跟汪安娜客套,再见后面来人,立马没了兴致,又是马天来,除了他,李利蒙也来了。 “吃着呐?”李利蒙倒也没跟几个见外。 三人落坐后,服务员走上前来递过菜谱,问道:“三位吃点什么?” 马天来没有打开菜谱,直接点了几道粤菜,接着吩咐旁边两人:“要什么自己点。” “咱们三个够吃了。”说完李利蒙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吩咐上菜。 这时就见汪安娜从手提袋里掏出一个瓶子,冯诗楠认得,那是酒——白葡萄酒。 “你还未满18岁呢!”冯诗楠提醒道。 “这酒度数很低了,国外middle  school的party,酒的度数比这高多了。”汪安娜无所谓道。 “想打小报告随便打。”马天来随口回了一句,也没用正眼看他们。 李利蒙则是打起了圆场:“最近学习压力大,喝点酒缓解一下。” 陈戒跟李利蒙还算熟,于是劝道:“咱们这个岁数,大脑还在发育,喝酒很伤脑的。” 马天来直接把李利蒙拉了回来:“不用跟他们说这些。” 高格立也把陈戒拉了回来,悄声道:“他们想喝就喝,你管他呢!” 这时就听汪安娜介绍起了那瓶白葡萄酒:“这是我妈从欧洲酒庄带回来的,古法酿造,每年的产量只有1000瓶。” 对于这种限量版的酒,汪安娜本以为两人会面露兴奋之色,哪知他俩只是点了点头。 “行,那就喝这个吧。”马天来手指一摆,“服务员,拿个醒酒器。” 高格立故意模仿着他,也摆了摆手指,说道:“服务员,拿个杯子。” 可他怎么都学不像,放下手来,悄声跟几人调侃:“这富家公子哥的派头没几年还真学不来。 吕国萍做外贸起家,最早就是跟欧洲的酒庄打交道,陈戒对这些门儿清,他呵呵笑着,问几人:“你们知道什么叫古法酿造吗?” 赵雅慧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听上去好像很贵。” “没错,起个这名字确实是为了让人觉得很贵,而且这种酒一般只有中国人买。” “那是为啥?”冯诗楠不解道。 “因为西方人都知道‘古法酿造’是什么意思,加上价格又贵,一般没人买。” “到底啥叫古法酿造?”高格立问。 “古时候没有机器压榨的技术,对于单个家庭而言,他们想喝葡萄酒就用手把葡萄里的水份挤出去,然后充分的搅拌发酵。但是劳动力分工后,就有了专门的酿酒作坊,他们对产量的要求越来越大,传统的手工挤压,因为挤压不充分,造成了大量的葡萄汁浪费,作坊老板为了提高葡萄的利用率,所以……” “所以啥?”冯诗楠追问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喝洗脚水 - 束发之年 - 火峰 高格立马上反应过来,心里顿时一阵干呕,劝道:“别问,我担心你吃不下饭。” 冯诗楠哪管这些,依旧要问:“到底所以啥?” 陈戒看了眼另外一桌,笑道:“所以都是把葡萄放到一个大池子里,然后好几个人光着脚,在池子里面把葡萄汁踩出来的,这样才能保证葡萄汁的充分利用,毕竟脚比手的力量大很多。” 听了这话,其余三人顿时默契地朝另一桌瞄了一眼,看见那三位还有模有样地咂摸着,心里更是同情。 陈戒是学术探讨,但高格立就是纯粹气人了,他跟冯诗楠说:“想一想,那些被踩烂了的葡萄在人的脚趾缝间来回穿梭,不经意间再带出一小块脚皮,这酸爽!” “啊!”冯诗楠赶忙捂住耳朵,“高格立,你是嫌命长了吧!” “又不是你喝,你紧张个啥。”高格立左右格挡着,“哎哎哎,别打别打!” “这酒得不少钱吧?”赵雅慧问。 陈戒回忆道:“前几年是100多欧一瓶,反正进口回国内绝对上千了,主要是人工贵。酒庄这点挺好,说是古法酿造,那绝对都是酒庄工人进去踩出来的。” 赵雅慧看着隔壁桌把别人的洗脚水喝得津津有味,突然觉得很荒诞。曾经,她对有钱人的世界很陌生,认为那个世界高不可攀,看见像马天来这样的学生连头都不敢抬。可是今天,当陈戒把那层面纱揭下来后,她突然觉得,有时候,有钱人也挺可悲的。 赵雅慧突然有点羡慕陈戒,后者的视野开阔,见闻广博,让他在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把很多事情看得通透。他的不以物喜,他的不以己悲,让他可以不卑不亢地跟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而不用像她这样受制于自卑的束缚。 那一刻,赵雅慧的心灵突然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解放,她心灵的枷锁没有了,她的自卑没有了,她看着陈戒,眼里充满了感激。 也是这一刻,做为一个女性,她突然明白了解放和开放的区别,难怪以前的伟人们总是说解放思想,而不说开放思想,一字之差,谬以千里。 也是这一刻,赵雅慧明白了人生真正有价值的是什么。知识,才是真正的财富! 而另外一桌,看着旁边四人有说有笑,有打有闹,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烦!想打闹就去大排挡,在这儿折腾个啥!”马天来一脸不快道。 “唉……周末难得想图个清静。”汪安娜也不太痛快。 李利蒙是无所谓,看着四个人打打闹闹,反倒觉得津津有味。其实他跟马天来不算太熟,但是也能玩在一起,这个周末无事,他正好接到汪安娜的电话,也就干脆跟了过来。 汪安娜之所以给他打电话,只是不想跟马天来单独吃饭,她知道马天来的长处,也知道马天来的顽劣,所以总是跟他保持最恰当的距离。而整个班里,能帮她完成这个任务的,也就只有李利蒙了。 “我看你点菜不看菜谱,经常来么?”李利蒙没话找话道。 “这里也是刚开业,之前来过几次。”马天来随口答道。李利蒙给他的感觉很飘忽,那是一种无形的距离感,他虽然不反感前者,可也谈不上亲近。 三人的第一杯酒已经下肚,汪安娜见状问道:“酒还喝得惯么?” “葡萄酒我只喝冰红,这酒有点涩。”马天来回道,对于汪安娜,他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想法,从来有一说一,哪怕这是对方的一番心意。 李利蒙打圆场道:“应该是工艺原因,古法酿造可能就是这个味儿。” 三人正聊着,服务员把菜端了上来,说道:“几位的肠粉还有云吞到了。” 在李利蒙看来,这些只是粤菜里的家常菜,他不知道出手一向大方的马天来为何点了这些东西。 菜放桌上,马天来说:“整个北方,这里的粤菜算是最正宗的了,这几道是我点的开胃菜,你们先尝尝。” 汪安娜尝了一口云吞,总感觉和国外的口感不太一样,非要对比,她更喜欢国外的口味。 可是马天来的脾气她知道,前者不喜欢别人否定他的选择,因此回道:“确实挺正宗。”赞美之余,她还不忘配合表情,脸上写满了好吃二字。 李利蒙则是更上一层楼,回道:“嗯……这味道让我想起皇后大道的一家肠粉店,里面的云吞就是这个味儿的。” “你去过香港?”马天来突然一楞,他打量着李利蒙,觉得后者不像是个喜欢游山玩水的人。 “很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回国,在香港转机,所以呆了几天。” “你不是凡城本地人么?怎么感觉你也是从国外回来的?”马天来突然觉得李利蒙神秘了起来。 “不是不是。”李利蒙赶忙解释,“当时是跟着父母出国旅游。” 马天来没说话,一脸狐疑地打量着他。 “他要真是在国外长大,中文不可能这么流利。”汪安娜笃定道。 “为啥?”马天来纳闷道。 “中文最多说到小学,ABC到了中学基本没人说中文了。”汪安娜说完,脸色突然难看起来,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国外都这样。” “ABC是啥?”马天来又问,他最受不了汪安娜的地方就是她说话总是中英文混合,害得自己不得不经常让她解释。 “就是父母都是中国人,但是自己是在国外出生的小孩子。” “以后能不能直接说中文,每次问得麻烦。”马天来郁闷道。 “有些词中文说出来很长,就像ABC,但是英文说出来很短。”汪安娜苦笑道。 …… …… 两桌几乎同时吃完,一桌陈戒负责结账,另一桌马天来结账,陈戒先他一步,马天来跟在后面。 “您好,一共328。”收银员说完把账单交给陈戒。 “四个人,吃这么点儿,请不起就别来这种地方。”马天来揶揄道。 这话陈戒听着可笑,怼道:“至少这钱是我自己赚的,我脸皮没你那么厚,天天刷着家里的钱还一副心安理得。” 马天来冷笑一声道:“自己赚的?捡破烂吗?” 陈戒也冷笑一声:“捡破烂也是劳动所得,总比你年纪轻轻就开始啃老强吧?” 马天来一脸得意道:“至少我有个愿意给我花钱的爹,你老子除了负责播种,还干什么了?” 陈戒的脸色立刻拉了下来,威胁道:“把你刚才说过的话收回去,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马天来乐了,问道:“那你重复一下,我说什么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料事如神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见他有恃无恐,干脆回道:“没有你爷爷播种,哪有你这个孙子的出生呢?” 吵架,就是互相言语攻击,看谁能先激怒谁。想要激怒一个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攻击他最在乎的东西。 父亲在陈戒心里是山一样的存在,陈戒不可能允许马天来拿陈国刚开“玩笑”。 应对“玩笑”最好的方式就是玩笑,不过像马天来这类人,只有他开别人玩笑的份,哪会让别人开他玩笑,如果别人用“玩笑”回应,他就会觉得这个人开不起玩笑,老双标了。 马天来气得直想动手,可他见识过陈戒专攻下三路的“阴招”,光靠自己单打独斗,很可能讨不到便宜。现在他们只有三个人,汪安娜是个女流,动拳脚的事指望不上,李利蒙立场不明,真动起手估计也只是个和事佬的角色。 马天来冷笑一声道:“记着你今天说过的话,到时候看谁管谁叫爷爷!” “开不起玩笑就把嘴看严实点。”陈戒白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 …… “说吧,你想怎么收拾他?”说话的正是上次打印班级通讯时遇见的那个又高又魁梧的小年轻。 周一中午,学生们都在解决午饭问题,马天来又把他的兄弟们叫了出来,几人正在一家大排档商量对策。 “干脆下午翻墙进去,找个角落揍他一顿。”说话的人经常跟高个一起,是那个染着栗色头发的帅小伙。 “不行,不能在学校收拾他。”马天来百无聊赖地挑着菜道。 从华强一中变成市重点开始,校风校纪就一直受到校方关注,很早以前,打架现象就已经基本绝迹,更别提校外人员进校欺负本校学生了,谁敢挑头,那基本就是开除处理。这一点,老马在上学期就警告过他。 如果不是马虢栋为学校带来巨额捐款,以马天来的学习成绩,是断难进入华强一中的。而他自己,也并不指望能在这里提高学习成绩,但他需要这个跳板。 马虢栋虽不需要他在这里考得多好,但要把他安排到一所好大学,马天来至少要能从华强一中顺利毕业才行,这个底限,马天来心里有数。他虽然顽劣,但也不会傻到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那怎么搞?”高个问道。 “放学路上堵他!”马天来一脸阴损,仿佛已经看见陈戒鼻青脸肿的模样。 对于陈戒而言,他向来就是走一步看三步,既然他敢用玩笑回击马天来,就料到后者不会善罢甘休。 大多数人其实都有深谋远虑的能力,那些经常在校被人欺负的学生,不是不想反抗,说到底,他们都明白冤冤相报何时了。此时反抗,彼时就会有更猛烈的抱负,所谓懦弱,只不过是因为嫌麻烦,所以选择了忍气吞声。 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只能把时间用在最要紧的事情上,对于大多数高中生而言,学习压力本来就大,早就已经自顾不暇,如果遇到坏学生找麻烦,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为了避免对方没完没了的纠缠,权衡利弊后,大多都会选择沉默。 可在陈戒看来,这个利弊的权衡标准有问题。 所谓利弊,其实就是看会不会影响学习,可学习最终也是为了实现价值,为了更好的生活。这些都是马斯洛需求金字塔里的目标,这些目标,其实都是人生不同阶段对快乐的不同追求,而且是更高级别的追求。 可在马斯洛需求金字塔里,这些高级别追求是需要基本条件提供支撑的,而这个基本条件就是生理需求。 所谓生理需求,除了保证生存所需的食物供给外,还有人身安全的要求。没招惹别人,人身安全还要受到威胁,那生理需求本身就无法保证,连金字塔字底层的安全感都保证不了,上层建筑也不过是空中楼阁,就算爬上去了,心里也还是忐忑不安,因为心理阴影已经留下了。 中国人讲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话在农耕文明的道德社会里倒还有用,可在商业文明的利益社会里却有些苍白。 不像以前靠着四书五经就能走遍天涯海角,创新社会下,新生事物多如牛毛,学校要建设,要发展,要保持竞争力,就得不断引进师资。 今天买电脑,明天买投影仪,兴许后天还要买VR眼镜,东西多了就要有地方放,所以大后天还得盖座新楼,这些全要跟钱打交道,市政填不了资金缺口,校方就只能从民间想办法。 马虢栋给学校带来了巨额资金,解了校方燃眉之急,给他儿子安排个读书的地方,不过分吧?这叫懂得感恩,这叫人情世故。普天下都一样,只不过包装之后的说辞稍有不同。 换位思考,像马天来这样带资进校的学生,就算在学校里欺负人,只要不挑战到校方底限,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以前的人信息匮乏,背后的因由想不明白倒也正常,可在这个信息高度发达的时代,学生们小小年纪就能明白其中门道,自然不想招惹于他。 就算受了欺负,对于学习一般,无法为升学率提供分子的学生,也都知道校方不会站在自己这边。除非是学习能力特别强的学霸,校方权衡利弊,还会出面当个和事佬,但是屁股决定脑袋,校方的立场当然是尽最大努力既保资金,又保升学率,板子就算打在马天来身上,也如隔靴搔痒。 改革开放后,国门大开,不少家庭经济条件不错的学生选择出国留学,在那个理想与现实激烈冲突的年代,不少怀揣理想的学霸选择出国,正是不喜欢国内这种“人情世故”。陈一一不正是如此吗? 可当时的热血青年,同样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知己不知彼,到了国外一看,全TM一样。最后得出结论: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世故。 马天来知道校方的软肋,也懂人情世故,只要他摸清了校方底限,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中间的灰度,他可以有恃无恐。 陈戒也懂人情世故,他知道只要有求于人,就自然低人一等,校方求到了马虢栋,立场就天然失去了公证。但他也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他不会允许马天来拿父亲随便开玩笑,就算马天来有他的优势,陈戒也要捍卫自己的净土。 而且陈戒也有自己的优势,至少在校方看来,他是升学率的那个分子,是校方眼里的学霸! 除此之外,陈戒还有一个优势,他的基础扎实,不必担心没时间跟马天来耗。虽然不知道后者的打算,但他知道校方的底限,真把陈戒逼急了,他会按着马天来的头去撞校方的高压线,只不过现在没到这步。 “放学路上?”高个问道,“他们几个人?” “两个。” “早就想教训了他!”粟发小伙狠狠说道,上次的踢裆之仇他还一直没报。 “咱们叫几个人合适?”高个问道。 “四个足够了。”说完马天来不忘提醒一句,“你们俩之前跟他打过照面,这次就不要出面了。” “四个?”粟发小伙眉头微皱,“是不是太瞧得起他了?我看两个足够了。” “要么不揍,要揍就狠狠收拾他一次!”马天来冷笑道,完全没有察觉旁边闪过的一道身影。 …… …… 傍晚放学。 “咱们跟马天来的梁子结得太深了,周六吃饭你那么怼他,我担心他不会轻易放过你。”高格立担心道。 “目前学校是安全的,马天来就算再不聪明,也不会在校内动手。”陈戒回道。 “为啥?”高格立问。 “咱们学校注重校风校纪,对打架这种事向来严肃处理,上学期,冯诗楠教训他,连打架都算不上,就被罚写了三千字的检讨。而且我的脾气他知道,如果他敢在校内找我便宜,我肯定不会让他好过。” 陈戒见高格立心神不定,安慰道:“放心吧,咱们是拔高班的学生,学校会给咱们做主的。” 高格立担忧道:“我就怕学校和稀泥,到时候各打五十大板,那位姐上次明明占理,还不是被叫了家长?” 陈戒笑笑,回道:“你只要明白学校的处理原则就行。记住,不要先动手,但只要对方敢动手,一定要使出全部力量反抗。到时候就算拉去见校长,你也占理。” “我?”高格立瞅他一眼,“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他要找人算账也是先找你。” “在学校我不怕他,有马老师他们看着呢。” 不像那些得罪了势力而惶惶不可终日的学生,陈戒早把校方的脾气摸了个清楚,所以并不恐惧上学。 高格立见他一直强调学校里,便问:“那校外呢?” “那就说不好了。”陈戒苦笑一声,“兴许从哪儿突然跳出几个人,连我带你一块揍了。” 两人正在直通家属区的小路上走着,就听拐角处有一人说道:“小子,你可以去算命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又是一脚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抬眼望去,就见四个年纪比他稍大的人拦住了去路,看面相,不像好人。 “既然你想找揍,兄弟们不成全你好像也有点说不过去。”说话的这位长得不高,是四个人里最矮的,他回头瞅着其余三位,四人相视一眼,露出诡异的笑容。 高格立赶忙打起圆场道:“几位大哥这是赶的哪一阵风?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这是唱的哪一出儿啊?” 怎么回事高格立当然知道,他现在是明知故问,只是可惜手机不在身边,否则开个录音,日后算起账来,也好有个凭据。 陈戒心里也清楚,这帮人肯定是马天来安排的,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脱身,二对四,动起手来,是他俩吃亏。 “是谁指使你们的?”陈戒问道。 “指使?”矮子笑笑,“兄弟们的口袋指使的,现在手头紧,找你们弄两个钱花花。” 两人交涉的功夫,高格立敏锐观察着地形,试图寻找逃跑机会。他们现在正在过道中间,离学校和家属区都有距离,唯一的拐角也被这四位堵死了。 矮子的话前后矛盾,陈戒只好追问一句:“你们到底是寻仇还是求财?” “破财免灾,如果身上没钱,兄弟们就只能请你吃顿拳头了。” 矮子来前,粟发小伙就交待过,不要暴露真实意图,只不过刚才听到陈戒说话,不小心接下茬秃噜了出来,现在矮子想起粟发小伙的话,正在努力找补。 陈戒把两个裤兜外番,里面比脸都干净,他说:“平时身上不带钱,要钱下次最好预约。” 矮子把指关节掰得嘎吱乱响,说道:“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人死了总得知道哭的是谁,陈戒稳了稳身型,说道:“是马天来让你们来的吧?” “你说的人我们不认识。”矮子睁着眼睛说着瞎话,接着他又望向高格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的兜不会也比脸干净吧?” 高格立不想挨打,赶忙掏出50块钱道:“我这儿就这么些了……” 矮子直接把他手里的钱扇到地上,一脸怒气道:“你打发要饭的呐!兄弟们,上!” 高中生能有多少零用钱,50块就不少了,矮子这是成心找茬。 陈戒见情况不妙,马上动起了脑筋,他可没打算便宜这帮人,虽然双拳难敌四手,只要能够吓走三个,拿住一个,这事就好办了。 之所以还想拿住一个,是因为陈戒需要知道幕后主使,他可不打算轻易放过马天来。 高格立见钱掉在地上,刚要去捡,就被陈戒拉起身来叮嘱道:“别捡了,快走!” 两人说着话便向学校跑去,矮子四人紧随其后。 小混混脑子不够用,可是体格一般都不错,眼见越追越近,陈戒喊道:“咱俩分头跑,你回学校!” “那你呢?” “不用管我。”陈戒甩下一句,便朝校门相反的方向跑去,等他回头一看,“我去,都追我啊!” 没跑多远,陈戒就被其中两人拦住了去路,接着跟上两人,把他后路也断了。 “这回看你往哪跑!”矮子笑道。 “有钱的你不追,追我干嘛!”陈戒喘着气道,“你们根本就不是为钱来的,还不说实话!” “谁让你小子不老实!”矮子牙狠狠道,他最不喜欢跑步,却硬生生地追了400多米。 陈戒不服气道:“以多欺少,传出去也不光采,以本事一对一!” “一对一你也不是个儿!”矮子冷笑道。 “哥,别跟他废话,他想拖时间。”身后一个小弟提醒道。 矮子回头悄声说道:“一会儿你先对付他,不行就咱们四个一起上!” “好!”小弟说完,第一个站了出来。 “我不打无名之辈,先报个姓名上来!”陈戒喝道。 小弟乐了,说道:“你武侠看多了吧!你不是也没报号吗?” 矮子站在后面,吩咐道:“上!别跟他废话。” 小弟说话就是一脚。 陈戒没练过武术,本想向后躲避,可是身后还有两人,已经封死了去路,这么打下去,他肯定不是对手。 “等等、等等!”陈戒摆了个暂停的手势。 “又怎么了?!”小弟不耐烦道。 “你们几个往后退退,这么点儿地方怎么打?” “事儿真多!”矮子皱着眉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要么一对一,要么我们四个一起上,你自己挑吧!” “真不知道好歹,我是怕动起真格伤到你们。”陈戒也没别的办法,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此话一出,就见场外三人一齐护住了关键部位,陈戒见状,立马明白是马天来提前跟他们打过招呼。 陈戒哼了一声道:“还说不是马天来找的你们!” “还想拖时间?”矮子扫了三人一眼,“别跟他客气,一起上!” 反派,往往死于话多…… 四人正要动手,就见校门方向跑来两个人,老马和高格立。 “你们哪个学校的!”老马厉声喝道。 “你当我们傻啊!”矮子笑道,“凭啥告诉你!” “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就赶紧滚蛋!”老马横眉立目道,“这里不是你们放肆的地方!” 矮子冷笑道:“大叔,你可看清楚了,这儿可不是学校,我们兄弟几个处理点私人问题关你什么事!” 老马一把把陈戒拽了出来,护在身后,说道:“只要别动我的学生,你们爱死爱活,关我屁事!” “大叔,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矮子向身后扫了一眼,“我们可有四个人。” “我现在就要带他们回学校,有能耐你动我下试试!”老马说完左手搂着陈戒,右手搂着高格立,头也不回地向学校走去。 这气势还真把四个小混混震住了,小弟赶忙凑到矮子跟前,悄声道:“哥,现在咋整?交不了差,回去肯定挨骂。” 矮子也不犹豫,冲着老马后脑勺就是一拳。 陈戒余光瞥见,回头就是一脚。 “咝……”矮子立马哀嚎倒地,捂着关键部位痛苦道,“我艹,大意了。” 其余三名混混见状顿时呈鸟兽散,陈高二人一人架着矮子的一个肩膀,将其制服。 将矮子押回办公室后,老马把门关上,审问道:“说吧,谁指使你的。” “没谁指使。”矮子嘴硬道。 “没谁指使?”老马冷笑一声,看着陈高二人,“这个人你们认识吗?” 两人连忙摇头。 老马皱着眉道:“他们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如果没人指使,你干嘛找他俩麻烦!” “财迷心窍。”矮子答得倒是简练。 “你要老实交待,我今天还能放你一马,如果你还是这种态度,我就只能让警察跟你谈了。” “谈就谈呗,又不是没进去过。”矮子一脸无所谓道,他们这个圈子都是用港片古惑仔熏出来的,向来重视哥们义气,宁可进局子,也不能出卖朋友,否则出来以后会被道上的兄弟瞧不起。 “呦呵,跟我这儿还江湖义气?!”老马瞅了陈高二人一眼,“你俩先回吧,我再跟他聊会儿。” “马老师,办公室就留您一个人,不太安全吧?”陈戒关心道。 “不该你操的心少操,赶紧回家!” 老马见两人走了出去,反手把门关上,接着又在门窗上瞧了几眼,确认看不到二人身影,这才回过头来。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古惑仔早就过时了。你年纪轻轻的就该回到学校念书,搞这些事情干什么!” 矮子拍了拍后脑勺道:“脑子笨,学不进去。” “考个技校也比你游手好闲强啊!” 矮子不想废话,直接说道:“别费劲跟我套近乎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马哼笑一声道:“不用说我也知道,这事儿是马天来安排的,他们中午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不仅听见了,我还看见了,跟他一块儿吃饭的有个大高个儿,还有个染了粟色头发的,是不是?” 矮子见他所述不假,惊问道:“啊?!你都知道了?”随即恼道,“知道了你还问我?!” 要说矮子这脑子确实不太够用,随便让人一套就说了实话。 “我知道归我知道,我要看你肯不肯说实话。” 矮子回道:“还是让我进局子吧,最多也就行政拘留个几天,现在就这么出去,以后在道儿上没法混。” 老马一脸厌恶道:“你才多大就张口闭口‘道儿上’‘道儿上’的,醒醒吧,你脑子里的那个江湖早就没啦!” 没想到矮子回了一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老马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不跟你扯这些,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先回吧,以后别再打我学生的主意,下次再让我逮到饶不了你!” “就这?”矮子有点不相信。 “干嘛?非要把你送进局子就安心了?!”老马恨铁不成钢道。 老马没想到,矮子站起身来就是一个抱拳,义正言辞道:“大恩不言谢,规矩我懂,这一片我以后不会出现。” 放下拳来,矮子又说:“不过我也提醒一句,今天这事儿没平,就算我不露面,别人也会露面,告辞。” 矮子离开办公室后,老马独自生起了闷气,拍着桌子道:“这个马天来,平时都交了些什么朋友!” 第一百一十四章 晚节不保 - 束发之年 - 火峰 不比其它学校,华强一中的老师往往只需要为学生的成绩操心,这里的学生,要么是只知道低头学习的老实人,要么是有远大目标的人精,没人喜欢把时间浪费在打架斗殴上,就算同学之间闹矛盾,也经常是“吾宁斗智不斗勇也”。 而像马天来这样的,自打老马调到华强一中任教,还是第一次遇见…… “刘校,还没走呢?” 老马推开了校长办公室。 “老马啊,有事儿?”老刘放下手里的事,扬手让他坐下。 “你可真是扔给我一个烫手山芋。”老马苦笑着,一屁股坐进了沙发。 “还有能让你感觉烫手的事?”老刘呵呵一笑,“什么事,说来听听。” 老马叹了口气道:“马虢栋那个儿子太不省心了!结交社会不良青年,组织校外人员欺负本校学生,这种事咱们学校多少年都没出过了。” “还有这种事?”老刘感觉这次谈话不会太短,走到窗台拿起暖壶,“龙井还是碧螺春?” “说完回去了,别麻烦了。”老马摇摇头道。 老刘放下暖壶,问道:“这种情况多久了?” “结交社会不良青年的情况一直都有,但他之前还算知道分寸。前段时间他父母闹离婚,感觉对他影响不小,这小子现在越来越不好管了,有的时候正上课呢,当着老师的面就敢离开。” 这些小事按说都是班主任负责处理,根本无需向校长汇报,可马天来是个特例,是老刘特批入校的,就算老马想治他,也得提前跟老刘打好招呼。 “嗯……”老刘点了点头,“你说他组织校外人员欺负本校学生,欺负谁了?” “我们班一个叫陈戒的学生,还好发展及时,让我拦下来了。” “陈戒?”老刘好像有点印象,“就是那个英语不及格也能考进咱们学校的学生?” “额……是他。”老马没想到老刘的关注点这么清奇。 “他的英语成绩现在怎么样了?”老刘看了老马一眼,意味深长。 老马知道老刘的意思,如果陈戒的英语成绩没有提高,老刘肯定会拿成绩的事首先发难,毕竟老马是教英语的。 “这小子学习有两下,别看中考只考了36,一个学期就变92了。”老马的眼色里颇有得意之色。 学习有两下?老刘听后笑笑:“你也别谦虚啦,明师出高徒,再聪明的学生没你这个老师点拨,就算有提高,也不可能这么快。” “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啦。”老马此话不假,这高帽他的确戴得心虚,“还是商量下马天来的事儿吧。” “你打算怎么处理?” 老马没打算一棒子打死,不管是什么缘分,只要来到高一五班,都是自己的学生,孩子走偏了,不光是学生一个人的问题。 “学校教育离不开家长配合,马天来的情况跟家庭变故也有关系,我打算让他家长过来一趟。” “判给谁知道么?” 老刘也是从教师岗位一路干上来的,深知叫家长是门技术活,尤其对于父母离异的情况,叫谁过来是很有讲究的。 “判给他爸了。” 老刘点点头道:“这种情况叫他父亲最合适,可我担心马虢栋没时间。去年给学校捐款他都没时间出面。” 老马嘿嘿笑道:“我也担心这个,这不专程过来一趟嘛。” 老刘咪他一眼道:“你不会是想让我出面去请吧?” “我一班主任,人微言轻,这事还是你张嘴最合适。” 老刘不想趟浑水,搪塞道:“你先请下试试,不行我再出面。” “马虢栋的面我没见过,可是新闻也没少看,按他那脾气,我只要张嘴,等着我的肯定是‘孩子交到学校你们就要管好’之类的甩锅话,解决不了问题。” 老刘身为校长,干的就不是挡枪眼的活,于是回道:“这个事还得你先发起,你得先把势造起来才行。” 老马一看拗不过,只能叹气道:“把马虢栋电话给我一下。” 记下电话,老马离开了校长室,看着电话号码,他苦笑一声:“叫个家长也这么费劲,就跟不是他亲生的似的。” …… 次日,老马把马天来叫到了办公室。 “知道为啥叫你过来吗?” 马天来摇了摇头,装不知道。其实他已经猜到老马的意图,昨天夜里,他就已经收到了粟发小伙的回报。 “不管你跟陈戒有什么过节,你们是同学,有什么事情可以当面说清楚,武力解决永远是下下策,找校外人员更是下下策里的下下策。” 马天来正要回答,老马制止了他,又说: “不管你是通过什么方式进的学校,只要来到我的班里,都是我的学生,既然要上高中,你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上大学。至于怎么上,你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不干预。” “马天来你扪心自问,自打你来到学校,我对你够宽容了吧?那是因为老师希望你们好!我也知道你的情况,你有你的路,我不想挡,但是别人也有别人的路,你也不要去挡。今天我把话撂这儿,你们都是我的学生,如果你能安安分分,我一定让你顺利毕业,但你要是影响其他同学的前途,我第一个拿你开刀,听明白了吗?!” “我今天之所以只叫你过来,没叫陈戒,就是想把这件事情压下去,路我还给你留着,你别自己走死了,明天让你爸过来一趟。” 马天来笑得略显凄凉,他说:“从小到大我爸连加家长会都没参加过,就更别提叫家长了,你就别难为我了,这事我办不了。” 老刘需要造势,老马当然也需要,后者也不想撞枪口,只能让马天来打头阵,他说:“叫不了也得叫,你要叫不来,我只能让校长请他了,到时候事儿就大了。” “我试试吧……”马天来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句。 当晚回家,马天来并未告诉马虢栋叫家长的事,前者心里清楚,马虢栋是不会去的,以前有事,都是母亲出面,之前离婚闹得满城风雨,马虢栋早就跟前妻断了联系,现在有事,肯定是后妈出面,可他不想娣莲以母亲的名义去学校,以前母亲在老马面前还会遮护他,要是娣莲去了,还不知道怎么配合老马数落自己呢。 …… “不来?!你确定叫了?”老马疑惑道。 “叫了,他说有事过不来。”马天来面色平静,完全看不出是在撒谎。 老马知道这小子没说实话,但也没有为难他。让马天来离开后,他自己打了个电话过去。 哪知道接电话的不是本人,而是顾秘书。 “喂,是马天来的家长吗?”老马问道。 “马总正在开会,你是?” “我是马天来的班主任,有事想找他家长聊一下。”老马才不管什么马总不马总的,在他眼里,家长就是家长。 一听是马天来的班主任,顾秘书多加了几分客气:“学校的事跟我说吧,我替您转答。” “您是哪位?” “哦,我是马总的秘书,我姓顾。” 老马一听不是本人,立刻郁闷起来,心说刘校怎么给了自己这么个手机号? “这事儿挺急的,麻烦您通知一下,就说我有事找他。” “行,我这就替您转答。” 没一会儿,老马就接到了来电,是个陌生号码。 “喂,马老师吧?我是马天来的母亲,他是不是又在学校惹事了?”说话的正是娣莲。 老马一听声音,知道不是马天来的生母,那就只能是后妈了。 “您好,麻烦转告下马天来的父亲,这事儿最好他亲自来一趟。” “我们家老马没时间呀,学校的事儿您就跟我说吧。”娣莲心说我们家老马是什么人,你一个小小班主任,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老马当时真想摔电话,叫个家长也这么一波三折的。但他心里清楚,这事儿如果让马天来的后妈处理,很可能起反效果,所以说什么也得让马虢栋来一趟。 可是为了不让这位后妈产生误解,他没办法直言相告,只能委婉道:“这次的事情闹的有点大,已经惊动了刘校,所以还是建议他父亲能来一趟。” “这样啊……”娣莲心里倒是不急,反而有点幸灾乐祸,“如果是校长要找我们家老马,让他直接打电话吧。” 嘟、嘟…… 一听那边挂了电话,老马的火气跟着大了起来,心说这都是些什么家长,自己孩子的事情都不操心!他之前理解的叫家长难,是担心马虢栋甩锅,哪知压根连人都联系不到。 没办法,老马只能再次敲开校长室的大门。 “呦,这是谁把你惹着了,瞧这一脸的火气。”老刘好奇道。 “马虢栋我是叫不过来,马天来的后妈说了,找他们家老马得你亲自打电话才行!” 老刘眉头微皱片刻,紧接着舒缓下来,说道:“马天来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既然马虢栋没时间,这事要不放放?” “放放?!”老马的嗓门高了起来,“老刘,我可提醒你,你是快要升迁的人,现在马天来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他的情况本就复杂,要是惹出什么事来,你就不怕晚节不保?!”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家长难叫 - 束发之年 - 火峰 老马这话有个潜台词:你老刘上不去,这坑就空不出来,坑位空不出来,我就没有上升空间,我不仅是为你考虑,也是为自己考虑。 别看老马把马天来当烫手山芋,可在老刘眼里,那却是把金钥匙。这一轮调动,老刘原本是平调,可是因为马虢栋的雪中送炭,无形中解决了教育局的资金缺口,这笔巨款,不仅让华强一中受益,也让凡城其它中学得到了实惠。 钱是马虢栋出的,可是这笔资金在教育局看来,是老刘解决的。当然,如何让教育局的领导把功劳算在老刘头上,是个技术活,而老刘,恰恰拥有这门技术。 其实以老刘的资历,完全满足提拔要求,他缺的只是一个契机。 老刘消息灵通,知道上面的老领导要退了,这个节骨眼解决局里的燃眉之急,明眼人都知道老刘的用意,好在他身处教育系统多年,靠着个人魅力交了不少朋友,为他说话的人多了,局里也不反对替他做这个顺水人情。 这世上没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事,马虢栋帮老刘解决了资金问题,做为答谢,老刘自然也要做些什么,做父母的都关心子女的教育问题,把马天来安排到学校读书,正是老刘的谢礼。 老刘是个实在人,要谢就诚心诚意的谢,他不糊弄马虢栋,便把马天来安排进了全年级最好的班里。 马虢栋嘴上不说,心里却念着老刘的好,这件事让前者觉得,老刘这人实在,可交。 可在老马看来,这个马天来却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能帮老刘平步青云,用不好,也能把他拉下神坛。 “没这么严重吧?”老刘嘴上轻巧,脸色却有些担忧起来。 “这小子是匹烈马,缰绳再不紧,闯祸只是时间问题。”老马回道。 老刘踱步来到沙发边上,和老马一起坐了下来,坦诚道:“马天来的情况我倒知道一些,当初把他安排到你的班里,就是希望你能对他严加管教。学校的情况你也知道,这匹烈马,整个高一年级只有你能驯服。” 老刘把马天来安排到高一五班,明明是对马虢栋的答谢,可到老马这里,却成了对老朋友的信任,老刘的沟通艺术,可见一斑。 老马点点头,回道: “从我内心出发,所有的孩子我都想教好,可还是那句话,教育是学校、家长、社会配合完成的,社会咱们控制不了,我也不强求,但是希望家长配合,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老马眉头微皱,接着说道:“今天除了上课,剩下的时间我全在联系马虢栋,到现在我连他声音都没听到,电话不是秘书接,就是马天来的后妈接。到最后,马天来的那位后妈直接甩我一句,要找马虢栋,得你老刘亲自约他。天底下还有这样当家长的?!” 老刘看出他的郁闷,连忙安慰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谁让咱们有求于人呢?消消气,消消气。” 老马摆摆手道:“这些我就不说啥了,今天我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刘,为了学生们的前途,为了咱俩的前途,这个电话你得打呀。” 老马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刘知道自己必须拿出一个态度,便道:“好,这个电话我来打,但是打之前你得跟我交个底,马天来的情况到底多严重?” 老马先是一楞,接着反问道:“组织校外人员殴打本校学生,这还不够严重?!” “哎呦我的老马,咱不能用华强一中的标准去要求马天来,你放眼看看,全市上下,重点高中、普通高中、中专、职高那么多学校,这点事算啥呀!” 老马听着来气,问道:“听你这意思是不打算管了?!” “管肯定是要管的,这个电话我要么不打,要打就一定确保马虢栋会来,所以我不能让他问住了,你嘴里的‘殴打’,实际是个未遂。我也跟你说句实话,这点事,别说马虢栋,就是我听了,也懒得过来。你得先把我说服了,我才能去说服他。” 老刘思忖片刻,又说:“这么着吧,你先去整理信息,看看马天来近期都做过哪些出格的事,然后咱们整理一下,确实比较严重,我就叫他父亲过来一趟。你要记住,我是最后一道关,要张嘴就必须成功,如果这个家长连我都叫不来,以后,马天来就得你自己管了。” …… 自习课上,老马走到陈戒桌边,敲了敲他和高格立的桌子,悄声道:“你俩出来一下。” 三人出去后,老马担心办公室有人,直接在楼道问了起来。 “你们和马天来究竟什么过节?” 陈戒正在回忆,就听高格立摇头道:“不知道,反正从上学期开始就处处跟我们作对。” “班里那么多学生,为啥偏偏跟你们做对?”老马不是受害者有罪论,而是要了解详细情况,问马天来肯定套不出实话,他只能在陈高二人身上做文章了。 “不光是我们。”陈戒悠悠回道。 “没错。”高格立连忙附和,“我们只是没受了他的欺负,那些没能力反抗的同学,只不过是不吭声罢了。” “他还欺负谁了?”老马追问道。 “赵雅慧都被他气哭好几次了。”高格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马天来危险驾驶的事说了一遍。 “上学期,马天来开车差点把赵雅慧撞了,当时他不仅不道歉,还把赵雅慧散落的稿纸全都踩脏了,人家辛辛苦苦画了那么久的画,他不仅不帮忙捡,还和几个小混混一起奚落赵雅慧,都把人气哭了。” 老马听完觉得不对劲,说道:“你让你反映他的情况,不是让你给我编故事,马天来的岁数哪里来的驾照?” “他是无照驾驶。”陈戒不带表情,悠悠回道。 老马听得火大,嗓门也大了起来:“还有吗?” 高格立说得激动,干脆不过大脑道:“班长也吃过他的亏,都动刀了!” “啥?!”老马这回算是彻底惊到了,“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 陈戒眯了高格立一眼,心说你怎么什么都说啊?!要是老马问起为什么会动刀,你是不是要把假期开店的事和盘托出?真是不挨骂坑的。 “假期时候的事了。”高格立也不想提到开店的事,所以避重就轻。 “伤到人了么?” “伤是伤到了,倒也不严重,一个进了医院,一个进了局子。”高格立越说越嗨。 “还有别的情况么?”老马强压着火气,继续问着。 “暂时没有了。” “你们俩先回去,把冯诗楠叫出来。”老马吩咐道。 两人回到班里,通知冯诗楠老马叫她,因为马天来就在旁边坐着,陈戒只能压低声音简单陈述了经过,临了轻声嘱咐道:“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 冯诗楠没说开店的事,只是把受伤经过说了一遍,在老马追问下,她还把马天来在数学联赛考场上祸害陈戒的事情讲了出来。 老马也是奇怪,这个马天来怎么总跟陈戒过不去呢? …… …… “无照驾驶,伙同校外人员欺负本校学生,持刀伤人,导致同学受伤入院,这小子甚至还进了局子,他的所做所为,别说记大过,送去劳教也绰绰有余!” 听了老马的汇报,老刘也有点吃惊,他在华强一中当校长的这些年,这类学生还是头一次见。 “确实该叫家长了。”老刘皱着眉,“马虢栋那边我去联系,你好好想想家长来了怎么谈,千万别谈出反效果。不过马虢栋那边确实忙,咱们也得体谅他的难处,实在不行就安排一次家访,一定要把这个苗头控制住。” “安排家访我没问题,但是刘校,我有个建议,这次家访你也一起去吧。” “我也去?”老刘疑惑道。 “马虢栋跟学校的关系毕竟复杂些,我去家访,主要是谈马天来的问题,马虢栋的态度咱们不知道,如果他不重视,我就只能唱黑脸了,万一聊得不愉快,我担心会影响学校跟他的关系,这个时候由你出面唱红脸,才能稳住场面。” “行,就这么办!” …… 经过老刘协调,家访的事情总算定了下来,可是有个问题一直在老马的脑海里萦绕,这个马天来为什么总跟陈戒过不去? 这个问题别说陈戒,连马天来都快忘了,他对陈戒的厌恶已经变成习惯,早就记不起那个第一因了。 因为公园餐厅里的言语相激?肯定不是,那个时候马天来早把陈戒当成了死对头。 因为假期里陈戒抢了他看上的店面?这件事马天来确实记仇,但也只是加深了对陈戒的厌恶,而且说到底,店面是高格立看上的,不是陈戒。 难道是上次无照上路,陈戒让马天来丢尽了脸?那天马天来确实很气,要不是赵雅慧不看红绿灯横穿马路在先,他也不会如此狼狈,可陈戒只口不提赵雅慧的过失,只提马天来的无照驾驶,这种拉偏架让马天来确实火大。 这些都是结下梁子以后的事,可这梁子究竟是如何结下的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河畔庄园 - 束发之年 - 火峰 难道是因为永动机事件的那个巴掌?也不是,说起来,那是陈戒不想参加班长竞选临时想出来的主意,之所以专挑马天来出气,是因为数学联赛的过节陈戒还没找他算账。 可马天来为什么要在数学联赛上暗算陈戒呢? 对了!还不是因为冯诗楠跟陈戒走得太近,马天来看着嫉妒嘛! 根因原来在这儿,一贪成妒,久妒成仇…… 这不是某个人的问题,而是男人女人放在一起,那个化学反应的问题。马天来对冯诗楠动了心思,近而产生占有欲,加之前者从未接受过挫折教育,极不适应求而不得的苦楚,因此,在马天来的世界里,他看上的必须是他的。 这是个讲求自由恋爱的时代,男女之间动了心思看似并无问题,可追求二字的原始动机到底是什么?男女之情的背后究竟是西方世界所谓的爱,还是中国古人所说的贪?人格有高有低,男女结合的动机虽不乏大爱存在,可毕竟只是少数,对于多数人而言,所谓的追求不过是贪爱作祟。 贪、嗔、痴、慢、疑,从人的本我角度说,这叫烦恼,可从人的超我角度说,就是原罪了。 马天来这一路走来,正应了那八个字:从小微起,遂成大恶。 至于他能否迷途知返,就要看这次家访效果如何了…… 有水的地方就有文明,凡城一千多年的建城史,靠的就是一条十里河。这条河不仅是凡城的母亲河,也是马虢栋的发家河。 最早,他就是靠河畔景观小区发的家,他的住所也在十里河边,是全凡城最豪华的别墅小区——河畔庄园,而这里,正是老马周末家访的目的地。 小区不大,只有十套别墅,户主都是凡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在物价并不高的凡城,这里的一套别墅已经炒到了600多万,而旁边的普通住宅,一平米才三四千块。 周末,老刘开车带着老马,两人倒要见识一下这座河畔庄园的风采。 来到门口,穿着金穗礼服的门卫首先将车拦下,等老刘放下车窗,门卫先敬一礼,问道:“您好,有预约么?” “7座。”老刘回道。 河畔庄园一户一座,7是马虢栋的幸运数字,他把这栋别墅留给了自己。 “请稍等,我跟业主确认一下。”门卫说完,走进门房,拿起电话按了几个数字,电话接通后,就听门卫问道,“您好,有两位先生约了跟您见面,麻烦核实一下。” “让他们进来吧。”说话的正是娣莲。 放下电话,门卫打开道闸,手掌上番,指示道:“您从地下车库进去,白线圈起来的都是访客车位,可以随便停。” “谢谢。”老刘客气一声,油门一踩,直接开进了地下车库。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不一样哈。”老马打了句哈哈。 “儿子不省心,家庭不美满,挣这么多钱有啥用?”老刘说着话,眼睛依旧盯着前方。 小区采用人车分离的设计,地上走人,地下走车,地下车库与别墅的地下室相连,来到地下室,开门就是自家车位。老刘正在寻找访客停车位,就见有一扇门缓缓打开,然后就见一位打扮得当的女性走了出来,正是娣莲。 车辆熄火,两人下车,就见娣莲上前迎道:“是刘校长和马老师吧?” 老刘随即客套道:“叫我老刘就行,这位是马老师,马天来的班主任。” 娣莲点头致意,接着笑道:“给您二位添麻烦了,来来的情况我们一直挺关心的,就是我们家老马平时太忙,没办法,只能让您二位受累跑一趟了。” 老刘回道:“客气了,大家都是为了孩子着想。” 老马在旁一言不发,看着马家新任女主人,还是有些不能适应,想起马虢栋的前妻,心说真是新人胜旧人呐。 娣莲一边引路,一边说道:“老马钓鱼去了,一会儿就回,今天知道两位要来,他特意把山水人家的厨子请了过来,今天中午谁都别走,就在家吃。” 山水人家……老马想了一下,应该是凡城最近刚刚兴起的那家酒店,没想到也是马虢栋的产业。 老刘推脱几句,见娣莲坚持,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从地下室上了一楼,光线顿时明亮起来,锃亮的玻璃落地窗外是座游泳池,马天来正在里面游泳。 “来来,马老师到了,别游了!”娣莲喊了一声。 马天来许是没听见,还是泳池里扑腾。 娣莲压着火气,走到泳池边上,又提醒了一遍。 “知道了。”马天来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句,这才从泳池里登梯上来。 “马老师好,刘校好,随便坐,我先去换身衣服。”马天来倒不见外,裹着浴巾穿着泳裤,大摇大摆地上了楼。 老马看着来气,心说大家都是为了你的事操心,你咋跟个没事人似的?!他看了老刘一眼,心说咱们这是来做工作的,还是来吃下马威的? 马天来刚上楼,就见马虢栋拎着个鱼桶进了院子,看见老刘正在客厅坐着,赶忙上前招呼道:“刘校好不不见。呦,这位就是马老师吧,犬子给您添麻烦了,招待不周,您多担待。” 马虢栋把鱼竿水桶递给娣莲,接着又说:“咱们楼上茶室谈吧。” 之前电话里,老刘特意跟马虢栋打听了马天来跟娣莲的关系,得知二人相处并不融洽后,老刘建议,家访时,如果马天来在场,不建议让娣莲旁听。 马虢栋采纳了老刘建议,因此特意挑了午饭前的这段时间,这样他就有理由把娣莲支开,利用她帮厨的功夫谈事情。 三人进了茶室,马虢栋先是热了壶水,等水开的功夫,几人聊了起来,马虢栋问道:“来来出什么事儿了?” “组织校外人员欺负本校学生,这种事不止一次了。”老马回道,“这次来一是希望学校跟家长能对齐一下情况,二是一起拿个主意,孩子出了问题,责任不光在他自己,老师、家长都需要做好引导工作。” 马虢栋倒也通情达理,面露忧色道:“这孩子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也怪我平时没时间,都是让他妈惯的。” 老马回道:“马天来上学期还算正常,这学期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刘校之前跟我打过招呼,说您这边已经给他安排好了大学,只要能从这里毕业就行,可照这么下去,我担心他连业都毕不了。” “唉……”马虢栋长叹一声,“马老师,您有什么建议?” 三人正聊着,马天来推门走了进来。 “怎么现在才过来?”马虢栋面露不喜道。 “换衣服去了。”马天来面无表情道。 “知道今天老师家访就少游一天。”马虢栋瞪了儿子一眼,接着扭头跟两位老师解释道,“他每个周末都会游一场,今天提醒过他,可他就是不听。” 老刘呵呵笑道:“不碍的。” 老马笑问:“这个习惯坚持多久了?” “打搬来这里就有了,算算得有4、5年了。” 老马点点头,回道:“不用说孩子,有个愿意坚持的爱好在我看来是件好事,人总是需要有点恒心的。” 马虢栋苦笑一声:“可惜恒心都没用在正道上。” “他是没有找到目标,就冲这股子毅力,找到目标差不了。” 马虢栋摆摆手道:“毅力谈不上,就是个兴趣爱好。” 老刘看着马天来,接话说道:“你的事最近学校很重视,今天我和马老师过来就是谈谈你的事情。” 老马接茬说道:“你不用紧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今天大家都在,就是想帮你解决问题。” “真能说么?”马天来问道。 “什么话都可以说。”老马点点头。 “我不太想上了。”马天来答得干脆。 “啥?!”一听这话,马虢栋蹭地站了起来,“你再说一句!” 老刘见状赶快把他拉回座位:“今天说好不生气,有什么事大家心平气和的谈。”他看了眼马天来,又问,“你倒说说看,为什么不想上了?” “没意思。”马天来意兴阑珊道。 老马追问道:“你说的详细点,具体是哪里没意思?” “都没意思。” 马天来的回答太笼统,老马只能拆解了问他:“是生活没意思,还是学校没意思?是上课没意思,还是同学没意思?” “都没意思。”马天来说的是实话,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就是觉得人生索然无味。 马虢栋是真火了,站起身道:“每天名牌穿着,每个月大几千零花钱用着,哪个孩子能有你现在的条件,还不知足!” 老刘刚忙把他按他,继续劝道:“消消气,消消气。” 马虢栋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转身沏茶去了。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感觉没意思的?”老马又问。 马天来想了想,似是有了答案,可是这个答案他不愿说,于是沉默起来。 老马见状,循循善诱道:“今天大家畅所欲言,什么都可以说。”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她还是你 - 束发之年 - 火峰 老刘觉得马天来在顾忌他爸,打圆场道:“想说什么都可以,今天我们都在,你爸敢冲你发脾气我第一个不让!” 马天来看了父亲一眼,犹豫片刻,还是不肯说。 老马也坐到马天来身边,悄声安慰道:“我和刘校今天不是来责备你的,是想一起解决问题,趁着今天大家都在,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马天来看着老马,虽然前者平日里交友广泛,可那些时候他总是戴着一张面具,现在老马逼他把内心深处最真实最柔软的想法袒露出来,马天来反倒犹豫了。 马天来不知道自己为何犹豫,那是一种情绪,无法在脑海里形成文字的情绪。 面具,是一层外壳,也是一种武装,当所有的不如意倾倒在面具上时,他不会感到疼痛,可如果他把内心最柔软的部分暴露出来,一旦遭受伤害,是很难愈合的。 这是马天来潜意思里的真实想法。 这种伤害他经历过,那个他认为的港湾,认为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家,竟然出其不意地伤害了他。 连家都能伤害他,他又敢相信什么呢? 恐惧,让马天来看不清老马双眼里的含义,让他迟迟下不了决心。 马天来面无表情,心里却自嘲了一声,他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何会发出如此幼稚的呐喊:我想让妈回来,我想让楼下正在帮厨的那个女人离开。 马天来偷偷瞄了父亲一眼,苦笑起来:可能么? 父亲的意志就像一座山,马天来连攀登的勇气都没有,只是看了一眼,就屈服了。 这种不切实际的话,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马天来摇了摇头,选择了沉默。 马虢栋把沏好的茶端上茶台,那是一张用红木雕刻而成的古董茶台,价值不菲。好台配好茶,壶里的碧螺春也是极品,听说是洞庭山上采的明前茶,产量极低,几瓶82年的拉菲加一起也换不来一斤。 财富换来的荣华让马虢栋整天乐在其中,优越的物质生活,也曾经让马天来不断享受着周围艳羡的目光,可不知道从何时起,他越发觉得这些东西的乏味,快乐也变得越发虚无缥缈。 “刘校和马老师问你呢,有话你倒是说啊!”马虢栋催促道。 “我没什么想说的。”马天来淡淡回道。 “人家大周末抽时间来看你,有话就现在说,不是谁都有那个闲功夫天天围着你转!”马虢栋有些不耐烦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马虢栋看这个儿子也有些厌了。 曾经,马天来是父亲最心疼的人,有什么好东西都先想着他,可这一切随着递莲嫁进马家,正在悄悄改变。 递莲知道马虢栋有个儿子,当初嫁进马家,她觉得自己能够处理好和马天来的关系,可当她不断感受到来自马天来的敌意时,递莲突然发现,她高估了自己,她懂得如何笼络马虢栋的心,却不知如何转变马天来的心。 递莲没有自己想象中的伟大,也没有耐性去没完没了地用自己的热脸蛋去贴马天来的冷屁股,她舍不得马家给她的荣华富贵,也不打算在马天来身上花费更多心力。既然马天来不认她这个后妈,她再生一个不就行了? 萌生了这个念头,递莲便经常给马虢栋吹枕边风,起初后者并不同意,做为父亲,马虢栋知道自己亏欠了儿子。 可是马天来后面的所做所为实在令他这个父亲感到失望,再加上递莲没完没了地在一旁拱火,父子俩的关系也开始一日不如一日。 茶室里热气腾腾,围坐着四个人,可马天来却依旧觉得冷清、孤独。 “我想跟妈住段时间。”许久,马天来终于说话了。 “她现在在乡下,跟你姥姥姥爷住呢,你去她那儿,不上学了?!”顾韵梅皱眉回道。 马天来的母亲姓顾名韵梅,跟马虢栋是老乡,后者没发迹前,顾韵梅跟着他一起在凡城打拼,起初在一家国营公司工作,后来马虢栋生意越做越大,便辞职做起了全职太太。 两人离婚时,法院把马虢栋在凡城的几套房产和一大笔钱判给了她,可顾韵梅说什么都不想继续呆在凡城,她把房子卖了,独自回到老家和父母生活去了。从离婚到现在,她还没来找过马天来,就连电话也没打一个。 顾韵梅无暇顾及儿子,可马天来却时时刻刻都在想念着她,那个全世界对他最好的人。 “我想休息一段时间。”马天来回道。 “在这儿都看不住你,回乡下还不更学坏了!你还嫌你妈惯你惯得不够吗?!” 两人离婚案的审理过程虽然未对媒体开放,可也闹得满城风雨,害得马虢栋的公众形象大跌,他早已对她恨之入骨,说什么都不想让马天来过去。 “你已经有人陪了,可我妈还是孤零零的。”马天来语带伤感地回道。 马虢栋瞄了眼刘校和老马,摆摆手道:“今天不谈这个,只谈你的学习问题。” 老刘老马想视一眼,心说心病还得心药医,他的心结解不开,还谈哪门子学习问题。老马自知人微言轻,冲老刘使了个眼色。 老刘无奈叹了口气,走到马虢栋身边,悄声道:“咱们出去说。” …… 到了茶室外面,马虢栋掏出一支烟点了起来,吸了一口后说道:“刘校,今天让你看笑话了。”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理解,理解。”刘校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他看了马虢栋一眼,心说我要是你老子,就冲你敢休了发妻,肯定打得你满脸桃花开! 马虢栋在商海叱咤多年,察言观色早就炉火纯青,他看了老刘一眼,苦笑一声道:“我看你心里有气,怎么,是不是很想打我?” 老刘倒也坦诚,实话实话道:“怎么说也是跟你一起白手起家的,就这么离了确实有点那个。” “唉……”马虢栋叹了口气,满满吸了口烟,“老刘,你信命吗?” “我是无神论者。”老刘呵呵一笑。 “人是会变的。”马虢栋淡淡说了一句,看了眼正在楼下帮厨的娣莲,“知道我为什么找她么?” 老刘摇了摇头。 马虢栋心里苦闷,平时跟人聊得都是生意经,场面话,可是感情这种话题他却从不跟人提起。老刘身上有股子书生气,也没生意人股子里的狠劲儿,马虢栋和他聊天很舒服,不知不觉就把心防收了起来。 “她身上有韵梅年轻时的样子。”马虢栋说话的声音很低,生怕被娣莲听见,“以前过苦日子的时候,韵梅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她没什么大本事,就是那种喜气特别有感染力,我每次想放弃的时候,她都会逗我开心,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些苦都不算啥。” “听这话你前妻人不错呀,怎么走到这步了?” “还不都是钱闹的,没钱的时候想有钱,有钱了以后人就不知道怎么花了。”马虢栋苦笑着,“钱这东西驾驭不好,人是会变的……” “以前两口子在一起,有时候跑个工程回来都十一二点了,没时间做饭,我们俩凉馒头就白开水也觉得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后来有钱了,韵梅就有点不对劲了。那时候她当全职太太,我每天在外面应酬,两个人交流的时间少了,猜疑就开始多了。咱俩是过来人,这世道,大家都明白,别人为了跟你套近乎,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建材商为了揽生意,酒局,KTV,夜总会,都是常事,男人太计较干不成大事。” “我也承认,这些都是后院的隐患,但我自认把持住了底限,至少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做为一个男人,我觉得这就可以了,天天清规戒律的,还做不做事了?!” “可她就不干了,每天神经兮兮的,要不看我衬衣上的头发,要不闻我身上的香水,稍有不对就闹,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到后面,我都有些不认识她了。我也不明白了,一家人就是为了多赚点钱,生意做大了,这些都是难免的,应酬,都是逢场作戏,她怎么就不理解呢?!” “韵梅以前很贤惠,不知道后面怎么了,越来越能花钱,这些倒无所谓,只要她高兴,怎么花都行,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花了钱也要跟你生气。我有时候就想,以前那个跟我啃凉馒头都高兴的她哪去了?” “而且咱们做为男人,都希望得到妻子的尊重,以前白手起家的时候我说啥她都听,可生意做大了,她脾气也大了,人前倒还能给我留点面子,可是回到家里,稍微有点不顺心,说出来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这些苦闷你能懂么?” 老刘点着头,叹着气,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直到遇见她。”马虢栋看了眼楼下的递莲,“公司所有人要么怕我,要么谄媚,只有她,既不怕我,也不刻意的献殷勤,而且在你苦闷的时候,她总有办法解你的心宽,就跟当年的韵梅一样。” 第一百一十八章 浪里白条 - 束发之年 - 火峰 听到这里,老刘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附和一句:“是啊……人都是会变的。” “是啊……人都是会变的。”马虢栋苦笑一声,看着娣莲的背影,“她也变了,变得越来越像韵梅了。” 老刘没听懂,问了句:“你不就是因为她像韵梅才找的她吗?” “不,我是说她越来越像现在的韵梅了。”马虢栋掐灭手里的烟,说道,“结婚以前,她善解人意,总是挂着笑脸。可是结了婚后,她也开始小心翼翼,她强迫我把所有秘书换成男的,还整天吵着跟我要孩子,儿子跟我也比以前疏远了,你说这是不是命啊?” “唉……”老刘叹了口气,环视着这所豪宅,“真不知道赚这么多钱有啥用。” 马虢栋点点头,苦笑道:“是啊……我也越来越不明白赚这么多钱有什么用了。” 老刘苦笑一声,话锋一转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儿子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刚才我也看出来了,他心里怪我,只不过当着你们的面,不想说出来罢了。” 老刘建议道:“要不就让他回老家陪陪他妈?等他情绪稳定些,再回来上学不迟,照现在这么闹下去,迟早是要出事的。” 马虢栋冷笑一声道:“知子莫若父,他要想去陪他妈早就去了,他是舍不得这里的荣华富贵,乡下条件多差啊,他哪吃得了那种苦。” “要是他真想去呢?”老刘眯眼笑道。 “真想去的话……”马虢栋突然犹豫起来。 “我看是你舍不得放人吧。”老刘笑了笑。 马虢栋的心事被老刘戳穿,不禁笑了起来:“可能吧……最近很多事情都看开了,女人啥的就那么回事,还是有个儿子在身边心里踏实些。” “你是担心他去了不回来?” “有这种担心吧,谁能知道回去以后他妈给他灌输什么,万一尽是些挑拨我们父子关系的话,那我连这最后的亲人也没有了。” 老刘看了眼娣莲,悄声道:“再生一个不就行了,省得你放不下。” 马虢栋笑笑,没有接茬,推门道:“回茶室说吧。” 马天来看着两人坐定,接着就听马虢栋说道:“乡下就别回去了,你妈那边我来联系,以后让你们每个月见一面。” “一个月见一面太少了吧?”马天来为难道。 “知足吧!”马虢栋眯了儿子一眼,“你妈越不愿意现在还是两说呢。以后情况稳定些,会让你们常见面的。” “哦。”马天来答应了一句,接着便低头不语。 虽然结果和马天来的预想不同,不过至少有机会和母亲相见,他的心情还是好了不少。 可在老马看来,答应他们母子见面只能暂时缓解马天来的的心情问题,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后者要在老马手底下呆三年,这么长时间很难保证马天来的情绪没有反复,到时再惹出乱子怎么办? 马天来看不清楚自己,因为他只缘身在此山中,可老马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得可是真真儿的,他理解马天来这个年纪的迷茫,想要让他重回正规,总得给他找点事干,除了原生家庭,马天来最大的问题就是——太闲了。 做为高中生,最大的目标就是考大学,仅这一项目标,就够他们啃三年了。可是马天来的路已经提前被马虢栋铺好了,他完全没有升学压力,年轻人的精力本就旺盛,没事自然喜欢找点事干。 马天来从小就被父母溺爱,再加上他这样的家庭背景,平时最爱干的无非就是些争强斗狠的勾当。照他现在的斗法,栽跟头只是时间问题。 可老马不希望自己的学生栽跟头,做为班主任,他必须做好引导工作,可是让他做什么好呢? 学习自不必说,马天来就不是这块料,强行逼着他学,也只会增加他的逆反心理。 有一点老马和陈戒一样,他们都相信没有一个人是所谓的垃圾,只要遇到伯乐,人人都能找到自己的闪光点。 可是俗话说得好,知己难遇,伯乐难逢,这些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能不能遇到伯乐,很多时候是个运气活儿,古人讲一命二运三风水四阴功五读书,阴功就是阴德,就是现代人所谓的运气。 有人说运气这东西是修来的,古人讲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其实就是修运气的方法。 不过这运气不是马天来自己修的,而是老马家的福荫厚。马虢栋祖上都是农民,虽谈不上大富大贵,但也都是老实本份。想当年,战争年代闹饥荒,不少灾民流离失所,来到老马家门口乞讨,那都是来者不拒,大鱼大肉给不了,一碗稠粥管个饱还是没问题的。 正是几代人攒下的福气,才有了马虢栋这个光耀门楣的独苗。 现在看来,老马家气数未尽,马天来也遇到了他人生中的伯乐。 老马灵机一动,看着马天来问了一句:“你的泳游得如何?” 马天来先是一楞,没明白老马想问什么。 老马见他没反应过来,补充道:“你游得快吗?” “还行吧,认识的人里面我游得最快,问这干嘛?” 老马笑了笑道:“给你找点事儿干,你就等我信儿吧。” …… 午饭过后,老刘带着老马离开河畔庄园,路上,老刘纳闷道:“你想给马天来找个什么事?” 老马笑道:“你今天没见吗?马天来的泳游得还是不错的。” “你想让他练游泳?” “我想试试,省得他闲得没事干。” 老刘摇摇道:“咱们学校是田径特长,你让他练个跑步标枪啥的倒能培养一下,练游泳?咱连个场地也没有。” 老马笑道:“他爸不是赞助了学校一笔钱吗?” 老刘听罢直接摆手拒绝:“你少打这笔资金的主意,资金用途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了的。再说了,咱这是北方,游泳是南方人的长项,你啥时候见过北方高中盖游泳场馆的,这事儿就算报到上面也不会批的,你还是省了这份心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老刘不耐烦道:“老马呀,你快别给我找麻烦了,好钢用在刀刃上,那么多地方等钱用,出不了成绩的事你趁早别想。” “可这小子是个定时炸弹呐,他又不是学习的料,总得给他找个目标吧?说句好听的,咱是为了孩子走正道,说句不好听的,给他找个目标,咱们也少些麻烦。” 老刘看着前方,也不看他,回了一句:“想法很好,要钱,没有!” “行行行,这事我自己想办法。”老马心里暗自叹气道。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周三…… 下午自习课,所有人正在班里埋头苦学,只有马天来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着转笑,冯诗楠跟他同桌,早就习惯了他的吊儿郎当。 “马天来,你出来一下。”老马站在班门外面喊了一声。 冯诗楠瞅了马天来一眼,以为老马要找他麻烦,心说活该,接着便又伏案做起了试题。 没想到老马没有把他带到办公室,而是去了体育组。 “这是市体校的秦老师。”老马引荐道。 “你就是马天来吧?”秦老师打量着他。 马天来点了点头,接着抬起头来,同样打量起这位青年男子,后者看面相应该不到30岁,身材修长,肤色白净。 “我在体校是教游泳的,马老师说你游泳不错。” “还行吧。”马天来竟腼腆了起来,看上去倒有那么几分高中生的样子了。 “你是游什么泳姿的?”秦老师问。 “自游泳、仰泳、蛙泳都会些,不过最快的是自游泳。” “自游泳的话100米能游多快?” “没测过,我也不知道。” 秦老师点点头:“明天早晨9点,你到体校来一趟,咱们游几圈看看。” …… 第二天清晨,秦老师早早就在泳池边上等待着马天来。正如老刘所说,北方人不善水性,凡城市体校原本是没有游泳课程的。 可是游泳不行,不代表跳水不行,体校的泳池其实是为了培养跳水方面的预备对员的。而秦老师,原本也不是教游泳的,而是教跳水的。 虽然教的是跳水,可跟游泳毕竟算是兄弟科目,游泳方面的比赛规则秦老师都懂,这次测验只是摸底,秦老师只负责计时,倒也无须多么专业的知识。 多年以前,凡城市体校还没有游泳场馆,说来也巧,这座游泳馆正是马虢栋捐建的。 来到体校,进入游泳馆,马天来听着馆内有些发闷的回声,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种莫名的激动。 也许是因为他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战场了吧。 换好泳裤,马天来跳入泳池,招手示意道:“我准备好了。” “谁让你跳进去的。”秦老师指了指自己的哨子,“到出发台上来,我吹哨你再跳。” 游泳馆马天来倒是常去,可他还是第一次站在出发台上。 哨声吹响,马天来嗖的一声跃入泳道,今天不测别的,只测自游泳。 可是几圈游下来后,秦老师的眉头却逐渐皱了起来。 接着就听秦老师在电话里说道:“马老师,这孩子可能不行……”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复习趣事 - 束发之年 - 火峰 “不行?”老马听到这两个字心里立刻凉了半截,“怎么个不行法?” “他100米自由泳的平均成绩在1分50秒左右,连国家三级运动员的水平都算不上,对于业余选手来说他的成绩还算不错,可这个速度离竞技体育的水平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我知道了,秦老师给你添麻烦了。”老马说完悻悻地挂了电话。 马天来并不知道老马的真实用意,也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因为接下来就是期中考试,老马需要专心整理考试知识点,也就暂时把这件事放下了。 陈戒接触股票之初,陈国刚就有言在先,想要学股票,前提是功课不能落下,吃了半个学期老本的陈戒,自然要在考试前突击复习一下,只有成绩没问题,他的股票才能学得下去,否则老爸把他账户没收,他就没得股票可炒了。 五一放假前几天,低年级的学生准备期中考试,高三学生准备高考,整个学校弥漫着紧张的空气,就连食堂里背单词的声音也逐渐多了起来。 时间来到4月底的周五,对于低年级的高中生而言,周五下午的大课间活动是个难得的放松时间,除了负责扫除的学生要在班里值日,为了缓解压力,喜欢运动的男生基本都跑到操场上打球去了,不喜欢运动的,则会找个僻静地方,在本子上画出一道道格子,你一笔我一笔地下着五子棋。女生则三两结伴,在校场上散着步。 冯诗楠可没这么多闲时间,虽然她数学不错,可是英语成绩却是一般,现在眼看就要期中考试,她正抓紧一切时间背着单词,班里扫除不能留人,她只能跑到食堂上起了自习。 高中食堂,除了提供伙食外,也是个不错的自习场所。 做为班长,她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动员能力,把一起开店的其他三人也叫了过去。 三人之中,目前要数陈戒的英语成绩最好,虽然他中考英语只有36分,可是上个学期,他仅用了半学期时间就把成绩拔高到了92分,这件事早在全年级传为佳话。冯诗楠把他叫来上自习,自然是有事相求。 “这个单元的单词我背完了,你考我一下。”说完,冯诗楠把书递给陈戒。 “先考你几个名词吧。”陈戒翻了翻单词表,“节日怎么说?” “Festival。” 想起五一马上就到,陈戒便问:“劳动节怎么说?” “Labour  Day。” “劳动节是什么时候?” “May  the  first。”冯诗楠琢磨片刻,提醒道,“问单词表里的,别发散。” 陈戒笑笑,回道:“我是考你序数词的表达方式,看你加不加这个the,还不错。” 每年长假,过了五一,就是十一,于是陈戒又问:“国庆节是什么时候?” 冯诗楠知道国庆节在十月一日,可是十月的英语她怎么都想不起来。 “October  the  first。”陈戒等了半天,见她支支吾吾,只好自己提醒,“我只是把月份换了,你怎么就不会说了?” “嗯?”冯诗楠眉蹙一紧,“不对呀,Octorber是八月吧?” “八月是August。”高格立正在埋头做题,因为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插了句嘴。 “oct是表示八的前缀……”冯诗楠不服气,接着举例道,“章鱼因为有八只脚,所以才叫octopus,还有八面体,octahedron,也是oct开头的。” 高格立懒得反驳,在电子辞典里搜出Octorber的解释,递了过去。 冯诗楠接过辞典看了一遍,立马垂头丧气起来:“唉,好不容易想出通过前缀记单词的办法,好像还是不太行……” 陈戒这时安慰道:“oct是代表八的前缀,你用这种办法记单词挺好的。” 冯诗楠挠了挠头:“可是放到Octorber这里就说不通了呀?” 陈戒解释道:“古罗马的历法一年只有304天,这帮人不喜欢冬天,所以没给一月、二月安排月份,当时一年只有十个月,Octorber就是八月的意思,一二月是凯撒时期才有的。” 这段历史高格立也是第一次听说,感慨道:“这也太胡来了吧?” “是呀。”赵雅慧附和道,“连月份都没有,怎么开展农业生产呢?” 陈戒又说:“中国的历法是为农业服务的,西方的历法其实更像是为战争服务的,当时古罗马把三月定为每年第一个月,而三月March就是由战神玛尔斯的名字演化来的。虽然后面各月的名字也有农业、姻缘、领袖崇拜相关的含义,可之所以把战神放在首月,也足以说明古罗马对战争的重视程度了,往往到了这个月,就到了出征的时候。” “怪不得……”冯诗楠嘟囔着,“September用了代表七的前缀,现在成了九月,December用了代表十的前缀,现在成了十二月,你这么一解释,好像都说通了。” 陈戒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英语有些词看着不好记,其实要是知道古罗马时期的历史,就都简单了,好比decimate这个词,如果放到月份里,你们觉得和哪个词最像?” “呆什么特?”高格立压根没听过这个单词。 陈戒在纸上把单词写了出来,又问:“看看,和月份里的哪个词最像。” “December。”冯诗楠回道。 “聪明。”陈戒笑笑,“这个月是古罗马处理问题士兵的月份,对于临阵脱逃、叛变、不服管教的士兵,都会在这个月集中处死,这种刑罚,就叫decimation,所以decimate才有了大批杀害的意思,跟中国人说的秋后处决有点类似。” 高格立赶忙在电子词典里把词搜了出来,他看着注释,又问:“这个词也有分样的意思,十中抽一,取十分之一,这又怎么解释?” 陈戒瞅他一眼,心说这种问题岂能把我难住?便道:“decimation最早只有集中行刑的意思,后来杀的士兵太多,统治者担心士兵起义,加上连年征战,兵源逐渐不足,把这些兵全杀了就没人打仗了。所以本着法不责众的思想,统治者修改了行刑方式,他们让这些犯错的士兵抓阄,每十个士兵只杀一个,就有了现在的意思。” 高格立感慨道:“前脚处理问题士兵,后脚就要出征打仗,这古罗马的历法还真是为战争服务的。” 赵雅慧在农村长大,对历法的关注点只在农业生产方面,于是点点头道:“怪不得西方历法没有二十四节气呢……” 陈戒笑道:“西方历法每个月的来历背后都有好玩的故事,只不过有些事情少儿不宜,我就不说了,你们感兴趣可以自己看看,对提高英语的学习兴趣还是挺有帮助的。” 高格立揶揄道:“您这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当然有时间看这些,我们哪有这么多闲功夫。” 冯诗楠觉得奇怪,眯了陈戒一眼道:“就算你书看得再快,记忆力再好,这才不到一年时间,如果之前没有积累,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高格立拆穿道:“你也不想想,要是没有平时积累,只靠半个学期,就是神仙,他也不可能36变92!” “你的意思是他中考放水了?!”冯诗楠这才反应过来。 “不可能吧,那可是中考啊!”赵雅慧也觉得难以置信。 高格立摇着头,酸了一句:“学霸的世界说了你也不懂,像咱们这样的,还是赶紧复习吧。” “这话说的。”陈戒嘟囔一句,“我只不过是把别人玩的时间用来看书了,你来你也行。” 高格立眯他一眼道:“咱不嘚瑟了行不?” …… …… 得知五一结束就要期中考试,陈国刚也重视起来,最近几天,每当儿子放学回家,他都会关心一下复习进度,只有确定陈戒作业已经完成,才会允许他看股票。 自打卖出了环潮科技,陈戒最近一直没有操作,既是为了复习不想分心,也是因为市场上确实没有什么好股票。 陈戒每天复盘都有一个必做功课,就是查阅当天涨停板的股票,借以判断市场热点,虽然高科技股有走强迹象,但是大多处于底部区间,这个阶段的股票震荡剧烈,并不适合散户操作。 作业写完后,陈戒按照惯例,打开电脑浏览着市场行情。最近股票实在没什么看头,他百无聊赖地翻阅着那些正在做底的涨停板股票,数量倒也不多,没多久就翻到了最后一版,他看了几十只股票都不满意,正想休息,突然,一只股票映入眼帘。 “大为电子……”陈戒嘴里嘟囔着,手上不由自主地按起了键盘。 第一百二十章 现在别做 - 束发之年 - 火峰 当前的高科技股票基本都是在底部区间上下震荡,而大为电子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向上突破了。 陈戒之前没有发现这只股票是因为它不温不火,每天不涨不跌。市场两千多只股票,陈戒的精力只能允许他关注极少量的个股,那就是涨停板。 今天这只股票突然涨停,这才进入了陈戒的视野。 大为电子今日涨停前已经在底部盘整了一年有余,建仓周期已经足够,现在涨停,说明资金准备发力了。 这是一只市值不到20亿的个股,根据之前的建仓迹象,陈戒判断,这只股票的主力资金至少已经吃入了8、9个亿的筹码,如果股价翻倍,这些资金至少有10个亿左右的盈利。 主力资金不傻,如果自己肚子里的筹码不够,是断然不会拉抬股价的,但按现在的持仓量,火候应该差不多了。 但是个股能否爆发行情,也要看大盘配不配合。 陈戒接着研判起大盘走势,这只股票属于创业板,最近正在展开反弹,只要大盘不出现杀跌,大为电子发力上涨,盘面上的浮筹会稳定得多,没有抛压,这只股票翻倍几乎已是定局。 做股票时间久了,每个人都会形成自己的交易定式,陈戒学了一个多学期的股票,知道哪种股票最有可能上涨,只不过之前操作的股票都有各种各样的缺陷,因为不能完美符合自己的定式,陈戒一直不敢重仓操作。 像大为电子这样完美符合交易定式的股票,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可陈戒感觉兴奋的同时也同样感受到恐惧,他想满仓干一票,但也禁不住嘀咕,万一这走势是主力骗线呢? 股票市场充满着尔虞我诈,K线图说到底是人做出来的,如果资金有意做出这样一幅K线图引诱散户,那就麻烦了。 陈戒太在意自己的资金安全,导致他无法下定决心,于是他找到父亲,想要一起讨论。 陈国刚看着这只股票心里也很喜欢,说道:“这么低的位置如果你都不敢操作,那就别做股票了。” 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说明陈国刚对这只股票的信心。 如果陈戒只打算小打小闹,倒也不至于如此小心翼翼,但他心里想的是:满仓操作,万一看错,一根阴线就能吃掉他之前7000块的盈利,这让他变得过分谨慎。 “这只股票位置是低,但是市盈率已经将近1000倍了,万一这是一次假突破,一旦回档破位,那就全套牢了。” 陈国刚摇摇头道:“你的心态又乱了,以前就跟你说过,股票市场到处充满不确定性,想要高收益,就必须承担高风险。” 陈戒回道:“如果按照我学习的股票理论,这只股票确实很好,形态这么完美的个股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如果我对股票的理解没有问题,那我应该满仓操作,可我心里也在打嘀咕,这形态是不是太完美了,会不会是大资金在骗线?” 所谓骗线,就是大资金根据市场既有的股票知识反做。 明明是想拉抬股价,资金就将各种交易指标做成卖出信号,给散户一种股票要跌的感觉,散户看到信号卖出,正好被资金收割一波低价筹码。 明明想出货,资金就将各种交易指标做成买入信号,给散户一种要涨的感觉,散户纷纷追进,大资金正好割一波散户的韭菜。 兵不厌诈,是股市里的常用手段。 陈戒因为太在乎得失,迷了本心,也就看不清主力的意图。 “这么低的位置,主力干嘛要骗线?”陈国刚摇摇头道,“低位出现卖出信号,高位出现买入信号,才要考虑主力骗线,现在低位出现买入信号,主力骗线的可能性太低了。我以前说过,指标是有滞后性的,你真正要关心的是成交量。” 陈国刚说完,指着屏幕上的K线图说道:“你看这只股票的底部区间,阳线放量,阴线缩量,很明显是主力建仓,现在一举突破前期平台,这就是拉升的信号。” “爸,那这只股票您会买吗?”陈戒的思路已经混乱,失去了判断能力,他想偷个懒,如果陈国刚决定要买,他跟投就是了。 “你管我买不买干嘛?!”陈国刚识破了儿子的意图,就不告诉他,“你要自己寻找答案。” 陈戒知道父亲不会告诉自己,只能悻悻回屋自己琢磨起来。 陈戒坐在电脑前,把大为电子的基本面、技术面以及各家研报看了个遍,实在找不出问题,他咬着牙发起狠道:“赔就赔了!” 如果只是动用五分之一的仓位,陈戒的心态会好很多,就算股价暂时震荡,他靠着之前7000块的盈利,也能抗住30%的下跌,而且这只股票如果真要涨,也不可能跌这么多。 可他想搏把大的,他想满仓,想把账户里的十万七千块全部投入,如果股价真的翻倍,那他的资金就会直接到达二十一万,离一百万的目标就会越来越近。 可如果赔了,哪怕只有10%的下跌,他的亏损就会超过一万,不仅之前七千块的盈利会被吃掉,还会倒亏3000,对他而言,这个风险太大了。 可是对于这种完美符合操盘定式的股票,不去满仓搏一次,什么时候才能赚到100万呢?陈戒不甘心。 思来想去,陈戒还是决定干这一票,如果连符合自己操作定式的股票都不敢放手去做,就像父亲所说,他就别炒股了。 陈戒决定赌一把,赌的就是他对定式的理解。 打定主意,陈戒再次推开书房大门,斩钉截铁道:“爸,这只股票我决定做!” 哪曾想,陈国刚却摇了摇头:“我不建议你现在做。” “为啥?” 没有得到陈国刚的首肯,陈戒的心里开始七上八下。 打陈戒推门进来,陈国刚就发现他的状态不正常,以前陈戒讨论股票心平气和,可现在却流露着一种狠厉与浮躁。 “你的心乱了,记住,这种状态下,不要做任何决定。先找出你心乱的原因吧。” 陈国刚知道,陈戒的心态变了,在这个市场里,心态决定一切。 “如果我只用五分之一的仓位操作,我的心态肯定更稳,但是大为电子的形态太完美了,完全符合我的操盘定式,这种股票一旦错过,不知何时才能遇到。” “你好像并不是非常相信你的操盘定式。”陈国刚一语点破。 “因为定式也有风险,但我不知道那些风险会不会在这只股票上发生。可就算下次再遇到这样的股票,风险依旧存在,既然如此,我还不如抓住这次机会搏一回。” “你能看到风险这是好事,但你要通过合理的仓位配置降低这种风险,而不是和风险硬刚,有了这种心态,最后吃亏的迟早是你自己。” “如果没有前提条件我是可以慢慢来,但我现在要在两年之内赚到100万,我没时间了。” “我这么说吧,你现在实盘的股票毕竟还少,有些风险对你来说就是风险,但对爸来说,它就不是风险,因为阅历不同,我们的操作策略也不相同。但是这些都不是问题,既然你现在的阅历认为有些事情属于风险,那就规避掉他,别跟自己的本心过不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陈戒承认自己着急了,那100万的目标就像悬在头上的一把剑时不时地刺激着他,此刻,他突然发现炒股表面求的是财,可实际修的是心,他要不断打破那些魔障,让自己冷静下来。 尽人事,听天命。 陈戒冷静下来,似乎有些明白,所谓的仓位管理,其实是心态管理,他用五分之一的仓位操作,心态不乱,说明这份钱是他份内应得的。 但当他换个念头,想用半仓或者满仓操作时,他的心就会乱,说明这钱就不是他应该赚的。 但对陈国刚而言,就算他满仓心态也不会乱。 陈戒这才发现,原来每个人应得多少都不一样,这个数可能真是老天爷定的,人看不到老天爷,但老天爷却能用情绪管理着每个人。 赚该赚的钱,人就心安理得,心情平静,一旦越界,老天爷就会在无形中给人暗示,人就心态浮躁,失了本心。 但是陈戒相信,这种心态的变化会随着自己学习的不断深入发生变化,也许多年之后,再看到同样的股票,他也能像父亲一样大胆满仓而心安理得了。是知识的力量让人产生了这种变化。 老天爷喜欢爱学习的人,只是现在的陈戒还不具备陈国刚的阅历和经验,那就自然得不到老天爷给陈国刚的那些馈赠了。 陈戒想明白了,他不再挣扎,妥协道:“好吧,那我就用五分之一的仓位操作。爸,下周开盘,您帮我买两万块的。” 说来也怪,此话一出,陈戒的心态立刻恢复了平静。 哪知陈国刚却在这时来了一句:“我还是不建议你现在做。”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冰水挑战 - 束发之年 - 火峰 “我现在不慌了。”陈戒拍了拍胸脯,“心态杠杠的。” “不是心态问题。” “那是因为啥?” “是时机问题。”陈国刚看他一眼,“没几天就期中考试了,这个时候买股票,心里总是想着涨跌,你心不定,容易影响发挥。” 这回陈戒不干了,反驳道:“两年时间本就紧张,高一不抓紧时间联系,高二就有晚自习了,到时候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更没时间了。” “你还有假期。”陈国刚不紧不慢道,“还是那句话,学业不能落下。” “可是这么好的机会难得碰上一次,这次错过了,下次再遇到就不知道啥时候了。做股票本来就不容易,现在再加上这么多条条框框,两年时间根本不现实!” “人生不如意本就十之八九,路虽然有,但是条条框框也存在,要是你觉得坚持不下去,放下就好,等把高中上完,再学股票也不迟。” 陈戒这次真的有些生气,明明已经让步了,可父亲还是要刁难自己。他一句话都没说,闷闷不乐地回了房间。 陈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他感觉自己已经复习到位了,就算用现在的状态参加期中考试,成绩也不会差到哪去,哪怕是在这个强者如云的火箭班里。 陈戒心里憋着口气,怎么也睡不着,干脆坐了起来,他打开电脑,反复观看着大盘走势和大为电子的K线图,这么好的机会他真的不想放弃。 思来想去,陈戒决定这次不听父亲的,按自己的想法来,反正都是挨骂,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满仓做一次,如果股价真能翻倍,就是挨骂,他也觉得值了。 接着陈戒发现另一个问题:没有父亲帮忙,周一开盘谁来帮他买股票呢?陈戒琢磨半天,想到了海子叔,可是再一斟酌,还是觉得不妥,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可是开盘的时候他正在上课,他已经答应过老马不会再把手机带到学校,陈戒向来注重承诺,没有设备,他怎么操作呢? 陈戒眼珠一转,心说只能用那招了。 周日晚上。 “睡了没?”陈戒问道。 “没呢,咋了?”高格立问。 “咋这么久才接电话?”陈戒疑惑道。 “爸妈都睡了,我把手机开静音了,啥事啊?”高格立说话的很轻,生怕打扰到二老休息,尤其是高致勋,平时睡眠就浅,今天难得早睡一次,高格立哪敢扰了他的清梦。 “哦,明天上学别等我了,你直接去学校就行,顺便帮我跟马老师请个假。” “请假?”高格立觉得新鲜,“你明天有事?” “有病。”陈戒笑道。 “你才有病,大晚上的不说点吉利话。” 陈戒呵呵一笑,赶忙解释道:“不是你有病,是我有病。” “啊?哪不舒服了。” “现在还没不舒服,要等明天。” “我去……你还有这本事呢!都能预测自己啥时候生病了?”高格立以为他开玩笑,打趣道,“知道是啥病不?” “知道。”陈戒说完,就将整个计划跟高格立说了一遍。 “我去……为了炒股票,你也是拼了。” “没办法。”陈戒叹了口气,“那我不跟你说了,记得明天帮我请假。” 周一清晨,陈国刚还和之前一样准备出门买菜,平时他都晚于陈戒出门,可是今天不同,他都准备妥当了,也没见陈戒从屋里出来。 陈国刚觉得不对劲,赶忙推开陈戒卧室的门:“马上迟到了,你怎么还没起?” 陈戒一脸难受,有气无力道:“爸我难受,想请半天假。” “咋了这是?”陈国刚紧张道,他看陈戒脸色确实不好。 “胃疼。” “你胃本来就不好,昨天跟你怎么说的,别喝那么多凉水,你偏不听,现在好了。”陈国刚一听不是啥大事,也就放心了,“等着,我出去给你买点药。” 原来昨天晚饭过后,陈戒不知哪根筋搭错,非要把一锅凉白开放到冰箱冷藏,等到水彻底冰了,他一口气把整锅水都喝了。陈国刚说他,他就说有点燥热,前者当时还在纳闷,这才4月份,还没到夏天,哪里来得燥热? 等陈国刚来到菜场,这才开始觉得不对劲,之前起晚了,高格立都会在楼下喊他,可是今天为什么没听到声音呢? 其实这个主意是陈戒周日就提前想好的,晚上那锅冰水下肚之后,他就跟高格立打了招呼,所以后者没有等他,直接去了学校。 陈戒的难受不是装的,他也不知道一锅冰水的威力如此巨大,感觉五脏六腑都拧到了一起,揪得他直冒冷汗,下床都费劲,可是一想到上午能在家里买股票,他也觉得值了。 因为早晨要看盘,陈国刚在9点之前就会回家,陈戒吃了药,感觉好了不少,但是没有下床,等了一会儿,他见陈国刚进了书房,这才悄悄起来,打开电脑。 9点整,陈戒等待着集合竞价的开始,同时也在犹豫,毕竟这次是满仓操作,他的心里始终有点嘀咕。 犹豫来,犹豫去,转眼就到了9点15分,集合竞价开始了。 像大为股份这样的小盘股,一旦启动,很有可能连续涨停,陈戒担心涨停板开盘买不进去,咬了咬牙,直接以涨停板的价格把10万7千块全部砸了进去。 集合竞价,是买卖双方确定当天开盘价的阶段,这个时间股票价格总会发生浮动,虽然大为股份的第一笔竞价是在涨停板,但是随着卖单增多和买单撤单,股价很开就走了下来。 一看股价没有封住涨停,陈戒又犹豫了。 “今天不会高开低走吧?要是这么玩,开盘买进不就套进去了?”陈戒一边想着,一边打算把刚才挂的买单全撤了。 时间没到9点20分,所有的挂单都可以撤销,一旦过了这个时间,挂单就不能再撤了,陈戒眼见时间来到9点18分,赶忙把单撤了下来。 可是刚把单撤了,陈戒又犹豫起来,胃痛牵扯了他太多精力,让他无法专心思考。 9点25分,开盘价终于定了,高开3%开盘,这在市场上属于强势开盘。 陈戒越犹豫胃越疼,胃越疼脑子越混乱,他知道自己无法预测一只股票当天的涨跌,这么猜下去只会越来越累,只能咬咬牙,按开盘价满仓买入了股票。 刚把单挂上,陈戒就听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少爷,好点儿了么?”陈国刚隔着门问道。 陈戒一听父亲准备进来,赶忙关了显示器,躺倒床上露出一脸虚弱。 陈国刚推开房门,先是关心了一句:“中午想吃什么?爸给你做。” “熬点粥就行。”陈戒有气无力道。 陈国刚答应一声,刚要离开,突然发现电脑机箱上的指示灯还亮着。 “这小子……”陈国刚嘀咕道,“昨天晚上喝了那么多冰水,该不会是成心的吧?” 陈国刚猜到了陈戒的意图,也不拆穿,默不做声地回了书房。 …… …… 中午,陈国刚熬了一锅大米粥,又从外面买了几袋咸菜,看着简陋,却不影响陈戒吃得可口。 陈国刚见他已无大碍,悠悠问道:“说吧,昨天晚上为啥突然想起喝冰水了?” 陈戒的声音也比早上洪亮些许:“就是觉得有点燥,您也知道,再过几天就立夏了。” “燥也不至于把一锅冰水都喝了吧?!老实交待,你是不是为了请假在家买股票?” 陈戒也不狡辩,见被父亲拆穿,只能苦笑一声道:“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陈国刚哪会把这些小细节透露出来,要是让陈戒知道,以后加以防范,到时候他就更难发现儿子的那些小心思了。 “你老爸自有妙计。”陈国刚卖了个关子,反正木已成舟,他也懒得生气。 这个计划陈戒只告诉过高格立,当即说道:“不会是高格立这小子出卖我吧?!” “跟人家没关系,是我自己发现的。”陈国刚说完叹了口气,“爸劝你是为你好,可你总归是大了,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 “爸,我还是觉得不应该放弃这个机会。” 陈国刚有些自责道:“早知道你这么坚持,还不如告诉我,我来帮你买,哪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身体搞坏了怎么办?” 陈戒心说,如果只买两万块的,估计您还愿意帮忙,要是知道我满仓杀入,肯定说什么都不会干的。 “你买了多少?” 陈戒一看逃不过去,只能如实交待道:“爸,我说了您可别怪我。” 陈国刚一听话锋,当即猜到答案:“你不会是满仓了吧?” 陈戒胆怯地点了点头。 “心太急了。”陈国刚摇了摇头,倒也理解儿子的选择,毕竟100万的指标摆在那里,如果换做是他,估计也会这样选择,“要是你有我现在的水平,满仓倒也无所谓。股票市场瞬息万变,万一有点风吹草动,以你现在的心理承受能力,我担心影响你的心态,毕竟你马上就要考试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这是什么?! - 束发之年 - 火峰 当天下午的两节自习课,一节英语,一节物理,老马和老韩没讲新课,而是各发了一套练习题,陈戒心里念着股票,忍着胃疼做完了题目,对答案的时候发现错误率明显上升。 他再一想起父亲的提醒,觉得有些道理。 晚上放学回家,陈戒先是看了眼股票,大为电子收盘上涨7%,他见小有盈余,决定见好就收。 陈戒主动找到陈国刚,让父亲帮他明天把股票清仓。 陈国刚面露喜色,满口答应,可是第二天刚开盘,他就傻眼了。 大为电子停牌了…… 处于停牌期的股票无法交易,陈国刚查看公告,原来是公司正在商讨重大事项。眼看后面就是假期,没人知道这次停牌持续多久,也没人知道等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为了尽量不影响陈戒的考试状态,陈国刚只能报喜不报忧,找了一大堆大为电子的利好消息,甚至连他平时不屑一顾的小道消息,也都统统收集出来。 陈戒满仓操作,心态本就不稳,得知大为电子停牌,整个五一假期都是在忐忑中度过,这三天他原本能像以前一样在家安安稳稳地看书学习,可是因为股票停牌,他只能不停在网上搜索着信息。 股票论坛里散户众说纷纭,好的坏的都有,有人说停牌是讨论公司发展方向;有人说公司财务出现问题,正在到处筹集资金;更有甚者说董事长涉嫌犯罪,目前正在配合调查。 网络上本就真真假假,所有人都穿着马甲,意气风发地发表着言论,完全不需要为其言论的真实性负责。 如果按照要求孩子的标准,撒谎并不可取,可是网络时代,为了博眼球,谎言变成了家长便饭。只要故事编的足够有料,细节足够齐全,逻辑能够自洽,听上去跟真的一样,就能带来点击率,就能带来转发。 传谣之人,有的为了满足情绪的宣泄,有的为了达成业绩的指标,人们各怀私心,毫不在意真相。 自从人类有了历史,便饱受谎言困扰,小到家破人亡,大到国家覆灭,谎言都在充当着极不光彩的角色。哪怕所有人深知谎言的后果,可当撒谎成了人类的共同标配时,也就无人称其为恶了。 连着看了几天论坛,陈戒已经被各种颠三倒四、自相矛盾的流言折腾得筋疲力尽,如果不是他担心自己的资金安全,这些消息,他从来懒得分析。 陈戒三天的光阴就在互联网民众的流言中悄然而逝了。 三天的生命因为谎言而荒废,他不禁自问,这些网民究竟算不算犯罪? 放到古代,撒谎当然是犯罪,陈戒记不起来哪里读到的故事,古希腊法律里,一旦犯人被判撒谎,就会被埋进土里,只露出脑袋,然后被众人用石头活活砸死。 文章最后的评论说这是古代不尊重人权的酷刑,是野蛮的体现。 可是陈戒却不这样认为。 撒谎是恶,这是全世界的共识,几千年没有变过,只不过古时候民心纯朴,撒谎的人少,少到就像今天杀人犯的比例,这么少的人,司法机关自然有足够人力进行抓捕、审判、行刑。 可是随着时代发展,越来越多的战争、饥荒以及更严重的犯罪事件发生,让政府逐渐分身乏术,有句话叫抓住主要矛盾,政府的主要精力都在解决大灾大难上,像撒谎这种细枝末节的小罪小恶也就无人关心了。 大棒没有了,人类便开始了肆无忌惮地撒谎,逐渐地,撒谎变成了全人类的共同习惯。 放到现代,撒谎更加算不上犯罪,尤其在信息时代。在陈戒看来,这是整个网络成千上万人对他个人的犯罪,法不责众,网民们当然不需要负法律责任。那些怂恿别人自杀的网民尚且无需负责,就更别提只是失去了三天生命的他了。 法不责众,想到这四个字,陈戒自嘲起来,他不禁联想,如果几百年后,人类继续堕落,每个人的手上都沾着别人的鲜血,那个时候,杀人也就不是犯罪了。 想到这里,陈戒的后背突然有些发凉,然后就接到了吕国萍的电话。 吕国萍知道陈戒假期过后就要考试,专门打电话过来加油打气。因为今年的五一假期只有三天,忙碌了小半年的她不想舟车劳顿,所以留在了白城。 挂了电话,陈戒的心思暂时从股票出抽离出来,他现在必须准备期中考试了。 …… 5月6日,假期后的首个周一,分配考场的日子。 “八班啊……”高格立得知考场后,看了眼陈戒,“你在几班?”。 “六班。”陈戒说完看了冯诗楠一眼,“你呢?” “也是六班。” 三人正聊着,就见李利蒙和马天来正从班里出来,也在聊着分考场的事。 “你在几班?”李利蒙问。 “六班。”马天来并不关心李利蒙的考场,后者正要搭话,他就转身离开了。 “他也在六班啊……”冯诗楠听到二人谈话,一脸无奈。 5月7日,期中考试正式开始。上午考两场,第一场数学,第二场英语。 陈戒进入考场后,除了看到冯诗楠和马天来,也看到了李利蒙和汪安娜。后面两位分别坐在马天来的左右两排。 六班的监考老师是教物理的老韩,第一场考数学,起初一切顺利,可是到了交卷前,就见马天来不老实地做起了小动作,他跟李利蒙不停打着手势,后者倒也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韩和他已经不止一次动过口角,那是老韩恨铁不成钢。不过自打老马找他聊过,老韩也知道了马天来的门路,既然后者有个好爹,已经为他的未来铺好了路,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第二场考英语,马来天昨天就知道汪安娜跟自己一个考场,便提前打好招呼让她帮忙。汪安娜在国外生活多年,英语比中文还好,她念着马天来的好,自然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对她而言,马天来的作用远比那些虚无缥缈的公平、规则来得实惠,难得对方有求于自己,帮了这个忙,以后她有事相求也好张嘴不是? 哪知道马天来变本加厉,完全不把监考老韩放在眼里,第一场考试他还知道躲着老韩,第二场干脆是明目张胆地抄。 起初,马天来也跟汪安娜打着手势,不过后者过于谨慎,动作太小,马天来看不懂,干脆传起了纸条。 汪安娜谨慎,趁老韩不备的时候才敢把纸条扔回去,马天来却不以为意,当着老韩的面就敢把纸条扔过去。 前两次,老韩只是干咳以示警告,到了第三次,实在忍无可忍。 老韩一脸愠色,走到两人中间,把手伸向汪安娜道:“拿出来。” 汪安娜看了眼老韩,又看了眼马天来,犹豫了一下。 “拿出来!”老韩明显生气了。 汪安娜见事情败露,只能一脸委屈地将纸条交了出去。 老韩看了眼纸条里的内容,坐实了马天来作弊的事实。他见汪安娜一脸柔弱,也不怪她,断定这次作弊是马天来以势压人,所以只跟马天来算账。 “这是什么?!”老韩压着火气问道。 马天来知道他明知故问,也不理他。 老韩彻底 火了,指着班门的方向厉声喝道:“出去!” 马天来也不解释,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陈戒坐在后面,整件事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包括上一场李利蒙帮马天来作弊,他也知道。 高中难度的试题,陈戒做得很快,按照他的习惯,做完之后总要检查一遍,可是因为股票停牌,他有些心浮气躁,试题做完,他很难静下心来检查,也就正好瞧见了两次作弊事件。 马天来找李利蒙帮忙时,后者起初只是打手势,陈戒看得出来,当时他们在对选择题。 李利蒙的手势给得痛快,问什么答什么,就连坐在后面的陈戒也能读懂手势里的ABCD,陈戒也是无聊,竟然照着他的手势对起了答案,对完之后陈戒发现,李利蒙的数学还挺厉害,除了一个题目,剩下的跟自己完全一样。 选择题对完,陈戒见马天来伸出两只手比了个“15”的手势,第十五题是大题,用手势已经没用了。 李利蒙依旧痛快,把半面卷子挂在桌子右边,这样马天来就能看到了。 马天来心领神会,赶忙看着答案抄了起来。 可是到了马天来抄英语的时候,就没这么顺利了。他起初也是打手势,手势里全是题目编号,陈戒坐在后面也能看懂,可是汪安娜却总是无辜地看着马天来,脸上写满了看不懂。马天来没办法,又示意她像李利蒙之前那样把卷子靠过来些,可汪安娜还是一脸困惑。 马天来觉得汪安娜刚从国外回来,可能还不理解这些手势,也没跟她计划,于是传起了纸条。 纸条传过去后,马天来开始催要答案,汪安娜这次看懂了,不过总是提醒他注意老韩,只有老韩转移视线时,她才会把纸条扔给马天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五行缺德 - 束发之年 - 火峰 马天来第一次打开纸条,发现只有选择题的答案,只能再扔第二次,结果也只拿到了完形填空的答案,没办法,他才扔了第三次。因为前面两次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马天来只能铤而走险,当着老韩的面扔了一次,结果把老韩激怒了。 上午只有两场考试,马天来既已离开考场,只能回家,可他刚在楼道没走几步,就碰见了教导主任,年轻的老师平时叫他彭导,像老马这种有资历的喜欢叫他老彭。 这个时间,高一高二都在考试,高三都在复习,哪会有学生在楼道里溜达。 老彭一脸不喜道:“你是高几的?” 马天来心气不顺,教导主任的问题他全当听不见,继续自顾自地走着。 “问你话呢,你是高几的!” “高一。”马天来见躲不过去,随口回了一句。 “哪个班的?” “五班。”马天来就完就要走。 五班?那不是老马管的火箭班吗?想到这里,老彭计上心头。 “站那儿!谁让你走了?”老彭皱着眉头,几步走到跟前,“别人都在考试,你一个人在楼道瞎溜达个啥?跟我来!” 两人走到高一五班门口,老彭敲了敲门上的玻璃,把老马叫了出来。 “这是你班上的学生吧?”老彭一脸严肃,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他也不知从哪得到的小道消息,老马是下一届的校长候选人,这点老彭一直不服。 要论资历,老彭比他还要早进教育系统,他现在也不过是个教导主任,凭什么让老马当校长?! 老彭知道老马跟刘校私交甚密,他一度怀疑当初取消他副校长候选人的资格就是老马从中作梗。这次总算抓到一次老马的污点,他当然要好好把握。 “怎么回事?”老马一头雾水。 “别人都在考试,整个楼道就他一个人瞎溜达!” 老马点了点头,不露声色道:“知道了,我先了解下情况,老彭你帮我盯下考场。” 老彭眉头一皱道:“我怎么盯啊?!我还要去巡视考场。” “我在监考,不能在外面呆太久。” 老彭本想让马天来跟着老马进班,当着考生的面丢丢丑,可是仔细打量后,他好像认出了马天来,这不就是马虢栋的儿子嘛! 要让马虢栋知道是他罚马天乐在众人面前罚站,到时怪罪起来,他也不好交待。 想到这里,老彭只能极不情愿地回了一句:“那你尽快。” 老彭进班后,老马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怎么回事?你不在考场考试,一个人在楼道里瞎转悠啥?!” “不想考了。”马天来淡淡回了一句。 “不想考了?”老马见他不说实话,几步走到六班门口,把老韩叫了出来。 两人耳语几句后,老韩便回到班里,再看老马,脸色愈发难看,他再也控制不住,转身给了马天来一记耳光。 扪心自问,老马在他身上花的工夫远超其他学生,不仅因为马虢栋的关系,而是马天来性格顽劣,极难管教。对待其他学生,老马可以直功直令,但对马天来,他向来极注意沟通的方式方法,就怕这匹烈马冷不丁地尥蹶子。 自从马天来进入华强一中,老马就一直遭受着冷言冷语,有人说他趋炎附势,对学生区别对待;有人说他拿了马虢栋的好处,总给马天来搞特殊;甚至有人说他为了当校长,不惜通过对马天来示好巴结马虢栋,这些他都忍了。 他知道每个学生天性不同、道路不同,需要因材施教,所以顶着压力给了马天来极大的宽容,甚至为了发掘他的闪光点,几经周折地联系体校老师。可是马天来却不知悔改,变本加厉,看到这小子被老彭当枪使,老马的心都寒了。 老马越想越气,他恨铁不成钢! 啪! 这是老马第一次打他,也是马天来这辈子挨过最重的巴掌。 “别以为你有你爸撑腰我就不敢打你!想上学就拿出点态度,要么干脆回家!” …… …… “姓马的过分了!”马虢栋看着儿子脸上的巴掌印,恶狠狠道。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可就算再不争气,也轮不到你老马教训! “一天了都没消肿,这得用多大劲儿啊!”马虢栋越想越气,对老马之前上门家访的好印象也全部烟消云散,他果断拨了个电话,“吴秘书,给我联系刘校,我有事找他!” …… “哎呦,我的老马,你也太失策了!”老刘此刻也是恨铁不成钢,“你惹谁不好,偏偏惹他,马虢栋要是把事情闹大,就连我都保不了你,现在别说校长的位置,你的饭碗保不保得住都两说!” 老马不服气道:“也怨我之前太宽容,这孩子再不来点厉害的,天知道以后干出点啥!” “显你厉害呢!”老刘瞥他一眼,“这是你一个人就能解决的问题吗?!小学、初中,那么多老师管不了他,到你这儿就能好了?” 老马反驳道:“你要么别把他放到我的班里,既然放进来,我就得管!” “这是你一巴掌就能管用的事吗?!”老刘的嗓门跟着大了起来,“你这边刚一打,那边就护起了犊子,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你!” 老马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也不辩驳,问道:“你就说今天找我来是什么事吧。” “嘿!”老刘不怒反笑,“你还有理了是吧!现在马虢栋闹到教育局了,非要让我给他个交待,你说这事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清者自清!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好一个清者自清。”老刘苦笑一声,“老马啊……我只能说你太不会把握时机了,现在上面的老领导要退休,所有人都盯着那把椅子,这种节骨眼,谁都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让你清者自清,那也是几年后的事情,我用脚趾头都知道这帮人现在是怎么想的。” “唉……”老马自嘲似的叹了口气,“可能我这辈子就没当官的命吧。” 此话一出,老刘有些于心不忍,试探着问道:“要不你买点东西,去马虢栋家里拜访一下,至少拿出个态度,只要马虢栋不闹了,我帮你在教育局说说话,这事儿也就压下去了。” “啥?!”老马双眼瞪个老大,“这成什么了,我管教学生还管出错来了!他自己的儿子不管教,我替他管教,他不谢我就算了,还要我登门道歉,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老刘看着眼前这个榆木疙瘩,摇摇头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老马,你岁数也不小了,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老马依旧不愿服软,反驳道:“我为自己考虑了,师道尊严怎么办?!我行得正,坐得直,不需要向他马虢栋低三下四!” 老刘感到深深的无力,叹气道:“老马,你要明白,我是想帮你……” 老马有些心灰意冷,下意识地推开了校长室的大门想要离开,临走前,他悠悠说道:“你帮我,谁又来帮这个世道呢?” …… 期中考试结束的第二天,学校下发了对老马的处罚决定:鉴于该教师体罚学生,对学校声誉造成恶劣影响,经教务处讨论,暂停其高一五班的班主任职务,停止其一切教学活动,回家反思。 消息一出,高一五班瞬间炸窝。 “这校长脑子进水了吧?” “老马脾气臭了点,可教学水平明摆在那儿,怎么说撤就撤了!” “体罚学生?”索超越看了眼马天来,小声嘀咕道,“人不是好好的嘛,也没见缺胳膊少腿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钞能力吗?”高格立叹气道。 冯诗楠冷笑一声道:“钞能力再厉害也治不了脑残这种病。” “这件事马老师忍了,我们不忍,这口气一定要替他出了!”陈戒说完看了眼冯诗楠,“你是班长,拿个主意吧。” “拿主意前,先看看这个吧。”高格立说完扔了份《凡城晚报》过来。 陈戒只是瞄了一眼,就看到了一篇题为《如此教学》的评论文章,里面说的正是老马体罚马天来的事情,学校所说的“造成恶劣影响”指的正是此事。 高格立苦笑一声道:“现在是他们掌握着舆论阵地,咱们拿什么跟他斗?!” 陈戒读完报纸,直接揉成了团,气道:“白的也能说成黑的,五行缺德的人学会写字就是个灾难!” 冯诗楠把揉成团的报纸再次展开,也读了一遍,接着忿忿道:“被这帮人占领的舆论阵地一定要夺回来!” “怎么夺?”高格立心虚道,他暂时没有想到好主意。 几人在冯诗楠的座位边正聊着,就见马天来走了过来。 冯诗楠现在真是后悔成了他的同桌,她把报纸再次揉成一团甩在马天来的脸上,恶狠狠道:“我之前答应马老师不再使用武力,现在他不是班主任了,承诺自动失效。小心点,以后的日子有你受的,到时候我会让你求着马老师回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横眉冷对 - 束发之年 - 火峰 期中考试结束了,马天来最近的日子不好过。 他的英语成绩因为作弊本来应该作废,可是成绩发出来时,他看的清楚,上面赫然写着60分,成绩不仅没作废,竟然还及格了。 虽然华强一中每次考试都会对成绩公示,但却只有总分,没有单科成绩,马天来的猫腻被完美掩盖过去。 如果老马的遭遇也能掩盖,马天来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曾经由老马顶着的流言蜚语现在全都落到了马天来头上…… “报纸上说的事儿都是真的嘛?” “那是马虢栋找枪手写的,他的话你也信?” “到底咋回事?” “听说是马天来在考场作弊被抓了现行,老马气不过,揍了他一顿,结果被马虢栋报复了。” “才不是呢,是老马考前提醒他不要作弊,他没听,被老马发现揍了一顿,马虢栋嫌他多管闲事,这才报复的。” “哪呀,听说是马天来想跟老马买期中考试的答案,老马没答应,马天来出言顶撞,老马气不过,这才把他揍了一顿。马虢栋担心事情败露,所以才恶人先告状。” 一根鹅毛,在众人嘴里过了一遍,终于变成了鹅蛋。 随着流言的发酵,马天来逐渐感受到压力,那不是拳脚相向,也不是恶语伤人,仅仅只是嗤之以鼻的眼神,就让他觉得被人孤立起来。 冷暴力带来的慢性杀伤,威力也是蛮恐怖的。马天来脸上不说,心里却清楚得很。 其实老马的威望还没高到足以让学生们同仇敌忾,人们之所以在这件事上反感马天来,更多是因为他仗势欺人,颠倒黑白。只不过这些人敢怒不敢言,只能以冷漠相对。 汪安娜却不以为然,至少马天来对她不错,加上她刚转学过来,跟老马不熟,所以她依旧跟马天来时不时地一起下学。 世界是由一个个人组成的,马天来对汪安娜好,汪安娜也对他好,这种好虽然有时并不对等,可如果马天来对大多数人都能像对汪安娜一样,那他一定会得到这个世界的善待,只是这条路被他的傲气堵死了。 对他而言,这个世界上的多数人是用来被他瞧不起的,而不是用来善待的。马天来享受着高傲带来的优越,也必然要承受墙倒众人推的孤独,但他不会把这些情绪写在脸上,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这样。 马天来的压抑无法排遣,也无人诉说,正一个人苦闷着,汪安娜的适时出现,正可谓是雪中送炭。 在全班横眉冷对的衬托下,汪安娜的行为只能增加马天来对她的好感,日后她再有事相求,以马天来的性格,那还不是水到渠成? 也许汪安娜不是那个待他最真诚的人,却是那个最懂得把握时机的人,光是这种能力,就把老马远远甩出一大截去。 老马已经两天没在学校出现,五班的日常管理暂由老韩负责,可是英语课总要有人上吧? 终于,一个新面孔出现了。 “Hello, everyone.”新老师用近乎标准的美式发音跟同学们打着招呼,接着便做起了自我介绍。 新老师姓颜,名月,将近1米7的身高,发长貌美,第一次上课,为了给学生们留下一个好印象,她专门化了淡妆,把自己的气质衬托得恰到好处。 虽然从未出国,可在台下学生看来,这老师怎么也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就连上课从不认真听讲的马天来,都开始认真了起来。 颜月刚刚研究生毕业,专业和老马一样,也是英美文学,但她没有老马的审慎态度,学习英语的这些年,她对英美文化深深着迷,如果不是家庭条件所限,她一定会去欧洲留学,爱琴海,白屋顶,那是她在梦里见到无数次的地方。 颜月学的不是师范专业,她从事教育完全是为了每年两次的寒暑假,她对假期的补课费没兴趣,她的假期必须花在旅行上。 之所以选择凡城,因为她不喜欢一线城市的压力,这里生活节奏慢,哪怕赚得少些,却是活得快乐。 这个月,她刚刚通过竞聘上岗,这是她的第一堂课。 新老师还没经历过风雨,理想就像一把刚刚开刃的刀般锋利,为了尽快和学生打成一片,课上,她毫无保留地介绍着自己学习英语的经验,一节课下来,就把台下学生都震住了。 老马的影子,好像正在渐渐淡薄,也许不久后的某天,人们就再也记不起他在讲台上的身影了。 …… 时间转眼来到五月中旬,过了立夏,不仅凡城的天热了起来,就连凡城的街道也跟着热闹起来。 凡城市政好像突然有钱了,竟然大刀阔斧地搞起了基建,多年没有翻修过的马路,此刻已经堆满了机械。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华强一中周围的马路成了政府一期马路翻新的目标。 本是为学生服务的善举,哪知却换来了连天的抱怨。 “真是胡闹!”何老师站在办公室的窗边抱怨道,“下个月就高考了,天天叮叮当当的,考生们还复不复习了?!” 老韩调侃道:“上面有人退休了,下面的人当然得抓紧时间搞点政绩,要不怎么往上爬呢?好不容易市政有钱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喽。” “修路归市政管,跟教育局没关系吧?”郭老师也会偶尔关心下民生。 “原来没关系,现在是给学校修路,那就有关系了。”老韩回道。 颜月只在一旁听着,也不搭话,办公室里的一切让她充满好奇。 也许是投诉的声音太多,没过两天,施工队就停止了施工,但是路面已经刨开,车辆暂进无法通行,这让学校周围变得更加拥堵,每天早晨都能听见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好在那时还没上课,也就没什么人抱怨。 可是没过几天,学生们的抱怨又开始了,刨开的路面虽不产生噪音,但是路面下填埋的垃圾却成了蝇虫滋生的温床。 最近,教室里的苍蝇明显多了起来,学生们甚至不敢到操场上活动,因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吃到一只苍蝇,比如高格立。 “呸呸呸!” 周五,高格立正在操场上打篮球,正在深呼吸的他,一口气就把一只苍蝇吸进了嘴里,接着就见他干呕了起来。 “哈哈哈!快看,高格立中招了。” “好好的蛋白质,别浪费了。” “你们说这只苍蝇中午吃的什么,老高这是一吃多补啊!” 球场众人看到他的滑稽模样,当即乐了起来。 陈戒走到旁边,难掩笑意:“吃苍蝇的感觉怎么样?” 高格立指着眼前众人,心说你们等着,但他胃里反酸,舌头发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赶紧指了指校医室的方向,示意陈戒带他过去。 校医见他脸都绿了,忙问:“不会也是吃苍蝇了吧?” 一个下午,他已经见到三个吃苍蝇的人了。 高格立捣蒜似的点头,示意医生赶快帮他消毒。医生递过一小杯漱口水,示意他喝了别咽。高格立忍着漱口水的腐蚀,呼噜噜地将水在口腔里到处移动,吐出后,就听医生说道:“口腔已经消过毒了。” “胃里咋办?”高格立一脸担忧。 “你把苍蝇咽啦?!”医生差点没笑出来。 高格立哭丧着脸道:“我也不想咽啊,那玩意直接飞我嗓子眼儿里了。” 医生呵呵笑道:“一只苍蝇而已,没事儿,人的胃里全是胃酸,就算苍蝇身上有菌,也都杀死了。” “别别,您还是给我开点杀菌的药吧。” 一想到那只苍蝇正在自己胃里,高格立就忍不住干呕。 医生觉得没事,也不打算给他开药,便说:“晚上准备几颗蒜,生吃下去就没事了。” 高格立心说这叫哪门子治疗,狐疑道:“你不会是敷衍我吧?” 陈戒知道高格立是心病作祟,没等校医说话,便道:“生蒜有很好的杀菌作用,不信你上网查。” “真哒,你没骗我吧?” “骗你干嘛!”说完陈戒看了眼校医,拉起高格立,“那您先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校场上没法呆,班里也不太平,不论是看书的、聊天的,都在时不时地挥手驱赶着苍蝇。冯诗楠的小说正看到了要紧处,几只苍蝇却没完没了地在她耳边嗡嗡,害得她根本没法专心阅读。 陈戒拉着高格立回来时,正见她要出去:“外面都是苍蝇,你去哪?” “食堂,你去吗?” “食堂?”陈戒心说,你管那里叫食堂,可在苍蝇眼里,那可是天堂,“那边苍蝇更多吧?” “你忘了,那边有灭蝇灯,而且食堂师傅都有苍蝇拍,那边的苍蝇肯定比班里少。” 高格立见班里乌泱乌泱的苍蝇,胃里再次来了反应,赶忙答应下来:“走走走,就去食堂!” 陈戒拗不过他俩,点头道:“好吧,等我一下,我回班里拿本书。” …… 没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食堂门口,可是刚一推门,三个人就傻眼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让你飞! - 束发之年 - 火峰 “我去,这人也太多了吧……”高格立看着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差点吓出了密集恐惧症。 “估计都是来躲苍蝇的。”陈戒回道。 “哪用估计,根本就是。”冯诗楠回了一句,正好看见边上有三个人站了起来,“那边有坐!” 三人让过几个正在打苍蝇的食堂大爷,终于找到位置坐了下来。 啪! 啪! 周围都是苍蝇拍击打墙面发出的声音,苍蝇之多,竟让这种声音密集得产生了节奏。 高格立苦笑一声道:“我看网上都是闹螃蟹,闹蝴蝶,咱们可好,闹苍蝇……这么多苍蝇,班里还怎么上课?” “确实得处理一下了。”陈戒看着人满为患的食堂,忍不住感慨道。 “回头几个班委一起商量下,现在谁都别烦我!”冯诗楠寻着书签把书打开,“今天大结局,我得把它看完。” 陈戒耸耸肩,看着高格立道:“你自便,我也要看书了。” “哎哎……你们都看书了,我干嘛呀?”高格立一头雾水。 “自己想办法解决!”冯诗楠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唉……”高格立见没人理他,只能东张西望起来,“哎!” 陈戒听他好像有了主意,便抬头瞅了一眼,只见高格立跑到食堂师傅身边嘀咕着什么,没一会儿他的手上就多了一个苍蝇拍。 知道高格立的主意,陈戒笑了起来,他戳了戳冯诗楠,笑道:“你看。” “我让你飞!” 啪!一只苍蝇死在了高格立的拍下。 “我再让你飞!” 啪!又一只苍蝇死在了高格立的拍下。 冯诗楠眯着眼,无语道:“出去别说咱俩认识他……”说完,她再次把头低下,“好了,别打扰我看书。” “什么书这么当紧?” “嘘……”冯诗楠示意陈戒安静,“快看完了,看完再聊。” 陈戒讨了个没趣,只能跟着低头看书。 …… 两人看书的工夫,高格立已经消灭了多只苍蝇,引得食堂师傅都忍不住感慨:“小伙子,眼疾手快嘛!” 高格立脸上笑笑,心里却说,如果这些苍蝇非要找死,我宁可它们死在我的拍下,而不是我的胃里。 “唉……”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陈戒身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叹息。 “怎么了?”陈戒问道。 “看完了。”冯诗楠把书合了起来。 “不对吧?”陈戒纳闷道,“看完了书不应该是伸个懒腰,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喜悦吗?” “是吗?”冯诗楠一脸困惑,“怎么我的心里空落落的?” 陈戒凑过去瞧了一眼:“你看的是什么书啊?” “一本科幻小说。” “呦,看起科幻小说啦?”陈戒调侃道,他知道冯诗楠的转变都是拜马天来所赐。 “嗯,感觉没有推理小说好看。” “不好看?”陈戒脸上写满了我不相信,“你刚才明明那么着急。” “我就想知道男女主人公最后在没在一起。”冯诗楠有些失落道。 “嗯?”陈戒的脸上这次换上了问号,“你确定看的是科幻小说么?怎么听怎么像言情小说。” “科幻小说也是需要感情线的,否则故事怎么开展下去?” 陈戒拿起这本小说打量起来,一边看一边念叨:“《永恒光年》?讲什么的?” “讲核聚变电站的。人类原以为核聚变是清洁能源,却没发现太阳扰动对核电站的影响,接着扰动发生了,人类就灭亡了。” 陈戒眯着眼问:“太阳扰动指的是什么?” “一种周期性的灾难性扰动,周期长到人类历史都没记载,故事背影是31世纪的地球,这个时期正好发生了太阳扰动,导致了人类灭亡。而上次太阳扰动还是在上一个史前文明发生的,而上一个史前文明也是发展到核聚变阶段终结的。” 只是简短的介绍,陈戒便立刻领会了小说作者的意图:“人类对大自然的改造,往往基于人类的现有认知,表面上看没有任何危险,但那些真正的灾难往往蕴藏在人类对自然的未知里。人在自然面前永远是渺小的,这应该就是作者想表达的吧。” 冯诗楠点了点头,忍不住称赞道:“我只是说了个大概,没想到你就明白了这本书想要表达的思想。” 陈戒笑笑,回道:“是你总结的好。”他转念一想,“听你这么说,这本书还挺科幻的,也没听出什么言情的味道。” “我刚说的只是这本书的世界观,人物当然是有感情线的。这本书的男主叫孔木来,女主叫子艺,我就想知道他们俩最后在没在一起。” 陈戒摇头苦笑道:“都是作者脑海里的人物,瞧把你紧张的。” 冯诗楠白他一眼道:“你这种人就不适合看小说。” 陈戒不服气道:“谁说的,好歹我也看过四大名著!” “啥感觉?”冯诗楠好奇道。 陈戒撇着嘴道:“除了《三国》《西游》,另外两本不太建议小孩子看。” “就这?” “就这。” 冯诗楠小嘴一嘟道:“四大名著我都没看过,还想听听你的高见呢。” 陈戒笑道:“除非需要积累写作素材,否则这些书女孩子没必要看,反正也用不到。对于男生来说,这些书也无非是将来出身社会的谈资,别人都看你不看,容易信息不对称,出身社会,信息不对称很容易吃哑巴亏。” “你可真是个实用主义者,难道这些书就没什么文学价值么?” 陈戒苦笑道:“文学,本来就没什么价值。人类没有它,也照样活得好好的,甚至可以说,会活得更好。” “这话我不赞同,我想学电脑,总得买本电脑书看吧?” “这类书籍叫工具书,不属于文学范畴,文学一般说的是小说。” “那也不能说没有文学,人类会活得更好吧?它毕竟陶冶了人类的情操。” “你听过文字魔的典故么?文字,在求真的过程中,有时反而是种障碍。” “不聊了不聊了。”冯诗楠赌气道,“每次你都找些别人没听过的概念,说得人晕头转向的。” 陈戒呵呵笑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信息不对称,人很容易吃哑巴亏。” “恭喜你成功把天聊死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了。” 陈戒也想回去,可是一想起班里飞着的那些苍蝇他就隔应,只能没话找话道:“你刚才叹了口气,这意思是两个人没在一起喽?” 说到这里,冯诗楠再次坐了下来,一本正经道:“我问你个问题,两个男人追求同一个女人,一个家大业大,却把自己描绘成落魄青年,另一个穷困潦倒,却把自己包装成精英人士。同样都是撒谎,当真相大白时,为什么女人不会怪罪第一个男人,却对第二个男人如此愤怒呢?” 陈戒不假思索,悠悠回道:“人性决定的。” “别卖关子,知道答案就赶紧说。” 陈戒眯她一眼道:“亏你是个女生,你把自己代入这种情境里,感受一下不就知道了?” “哎呀,就是感受不到才问你的嘛!” “唉……”陈戒叹了口气,只能做起了解释,“搞对象这种事,你觉得女人最需要从男人那里得到什么?” “男的对她好呗。” “不一定。怎么说呢,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但也是一样的。” 冯诗楠瞪他一眼,站起身道:“你再这么聊天,我可走了啊。” “外面都是苍蝇,等天凉些再走吧。”陈戒示意她坐下来,“你想啊,每个女人对好的定义是不同的,但无外乎这么几种:男人肯在她身上用心,男人肯在她身上花钱,男人肯在她身上用权。” “那你怎么又说人和人也是一样的?” “这三种表达其实都是一种信号,不管女人图的是什么,她骨子里需要的东西都一样——安全感。” “安全感?”冯诗楠一头雾水,“我咋没觉得,我就不需要这东西。” “大多数女性身体力量不如男性,这种身体上的劣势导致这个群体天生缺乏安全感,可你跟大多数女性都不一样,你不欺负男生就不错了,当然不需要安全感这种东西了。”陈戒心说也难怪你代入不了。 “那你说的人性又是怎么回事?两种谎言的区别到底是啥?” “其实两种谎言的背后是一种履约能力的问题,家大业大的人把自己说成落魄青年,就算他撒谎了,但是真相大白的时候,他的履约能力是得到提升的,女性的安全感不降反升,当然不会生他气了。当然,撒谎总归不好,如果这个人的真实履约能力不能强大到弥补撒谎带来的负面影响,最好还是不要撒谎,毕竟,欺骗也会让女性感到不安。” “哦……”冯诗楠恍然大悟道,“穷困潦倒的正好相反,一旦真相大白,他的履约能力反而下降,再加上谎言本身的负面影响,就更容易让女性感到不安,所以才会感觉受到了欺骗。” “不错嘛,都会举一反三了。”陈戒呵呵笑着,“所以才经常有人说女人靠哄,其实哄就是一种骗,只不过哄里带着艺术,不着痕迹,但是这种欺骗也往往最具迷惑性,大多数女性其实分不清楚却不自知。” 第一百二十六章 班委会议 - 束发之年 - 火峰 冯诗楠眯他一眼,揶揄道:“说得你很懂女人似的。” 两人正聊着,就见高格立拿着苍蝇拍走了过来:“还聊呐?马上就上自习课了。” “还不赶紧把你手上那玩意儿扔了!”冯诗楠白他一眼。 高格立打哈哈道:“这是跟食堂大爷借的,怎么能扔呢?” 冯诗楠嫌他丢人:“不能扔就赶紧还了,你还打算拿着回教室吗?” 高格立拗不过,把苍蝇拍还回去后嘴里嘟囔道:“食堂大爷都说送我了,本来还打算放到班里呢。” 陈戒突发奇想,问道:“给你们打个字迷,田字上面出头念什么?” “由啊。”冯诗楠回道。 “下面出头呢?” “甲呀。”高格立一脸不屑道,“你这字迷是从幼儿园学的吧?” “别急,好的在后面呢。”陈戒笑笑,“上下都出头呢?” “申。”冯诗楠面无表情道,“你这是有多无聊?” “好的来了,田字上面不出头,下面也不出头,左面出头,这个字念啥?” 冯高二人比划着这个字,齐声说道:“这也不是个字啊……” 陈戒故弄玄虚道:“做人要谦虚,别一碰见自己不认识的字就说它不是个字。” “那你倒说说这字念啥?”冯诗楠问。 陈戒在手上写了个字母W,问:“这个英文字母念什么?” “哒不六。”高格立倒要看看陈戒卖的是什么药。 “我这个字跟这个字母一样,也发三音,田字左边出头,这个字念‘苍蝇拍’,哈哈哈。”陈戒说完笑了起来。 冯诗楠眯他一眼:“那右边出手也念‘苍蝇拍’了呗?” 陈戒琢磨片刻,点头道:“嗯嗯嗯。” 冯诗楠一记眼刀飞过:“有意思么?” 陈戒依旧哈哈笑着:“这笑话除了冷点外,我觉得还行。” 高格立挥舞着双手驱赶苍蝇,说道:“还笑呢?吃个苍蝇你就不嘚瑟了。” 陈戒的表情收敛极快,刚才还哈哈笑着,现在立马变成了扑克脸。 冯诗楠想了想,决定道:“明天开个临时班委会,讨论下驱蝇的问题。” …… 三个人踩着自习课的上课铃回到班里,这节自习以前一直被老马罢占,不过自打老韩做了代理班主任,这节课就变成了物理自习。 期中考试结束不到一周,试卷就已经全部批完,和以往相比,陈戒这次考的并不理想,要是老马还在,看到他现在的成绩,肯定是要指着鼻子臭骂的。老韩却不一样,直到现在都没找陈戒谈过。 老韩在三人之后走进教室,手里拿着这次期中考试的物理试卷,表情平静。老马事出突然,他显然还没接受自己的角色转变。 老韩的讲课风格一直以风趣为主,但是自打当了代理班主任,也许是同情老马的遭遇,也许是角色发生了转变,老韩变得严肃了许多。 站上讲台,他不经意地瞄了马天来一眼,很快便把目光闪开。他把试卷交给物理课代表,接着便在黑板上写起了板书。 整节课,陈戒没怎么听,他还在担心大为电子的事。五一假期已经结束,大为电子却依旧停牌。 股票市场非常重视流动性,如果股票没事干就停牌,一停就停很久,股民还怎么交易?但这种事情在A股市场非常普遍,有些股票停牌一两年都不奇怪。 陈戒烦就烦在这里,要是大为电子也给他停个一两年,那他100万的盈利目标现在就能宣告失败了。 为了知道何时复盘,他给大为电子的官网邮箱发过邮件,没人回复;他给董秘留言,也没人回复;好不容易找到了客服电话,人家说不属于他们的解答范围。 这几天,陈戒就连复盘也没了动力——就算看到好股票,没钱买也是白搭,他跟父亲借钱,陈国刚也总是那句:“按规矩来。” 更烦的是,吕国萍的电话也到了,每次考完试,她都要过问陈戒的成绩,这次期中考,陈戒的成绩明显退步,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解释。万一哪句话没说对,让吕国萍判他个未履行保证成绩的承诺,那他这大半年的苦可就白吃了。 成绩不理想,股票不顺利,父母难交待,苍蝇满天飞,就连班主任都被学校换掉了,陈戒最近的生活还真是坎坷。 都说秋天多事(多事之秋),可是这个夏天看似也不太平。 次日清晨,索超越没来上课。 听颜月说,索超越的出国手续已经下来,马上要去国外生活了,同学们都说他的英语真没白学。他一走,英语课代表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刚来几天的颜月班里的学生还没认全,却偏偏知道汪安娜。 “以后英语课代表的职务就由汪安娜同学担任。” 大家都知道她是从国外回来的,所以都觉得这么安排挺合适的。 下午的临时班委会,汪安娜代替了索超越的位置。 “这次临时班委会我们主要讨论驱蝇的问题。”冯诗楠说话时,就见其他几个班委不时挥手驱赶着苍蝇。 这是汪安娜第一次参加班委会,在她的期待里,至少应该有一个简短的欢迎仪式,大家互相寒暄,拉近距离。 但是这一切并未发生,这让汪安娜的感觉不是太好,所有人好像并不在乎她这个新人的加入,就像不在乎索超越这个老同学的离开一样。 这种不愉快刺激了汪安娜的记忆,这氛围像极了她读小学时的一件事。 汪安娜小时候居住的社区并不固定,随着母亲工作的变动,她换过几次学校。有一次母亲换到一个新社区,她也跟着转到了那个社区附近的私立学校。 以前,汪安娜只知道世界上有三种人,黄、黑、白,但是来到这里后,她才知道,原来每种肤色背后也有多种多样的民族。民族不同,文化也不相同,这所新学校的学生来自世界各地,每个人背后都有一种文化,谁都不服谁,谁都想唯我独尊,所以时不时会闹些小冲突。 学校认为,大家无法相互尊重,相互认同,是因为不知道彼此文明的闪光点,只有把自己的文明介绍给大家,同时也了解其他人的文明,人与人的认可才能真正建立。 汪安娜初来乍到,发现虽然班里的学生大多数是白人,但每个学生代表的文明基本都不一样,他们都有一个身份:文化代表。 文化代表的任务有两个:一、介绍自己的文明,二、倾听并发现其他文明的闪光点。第一点所有人做的都很好,问题出在第二点,很多人听了其他文化代表的介绍,却被傲慢遮蔽了双眼,根本找不到介绍里的闪光点,但是嘴上却要为了应付学校违心地夸耀一通。 班里几乎人人都是文化代表,因为为了体现个性,哪怕他们的祖先相同,也都会把自己划到民族的最小分支里。汪安娜进到新班级时,班里已经有高卢人的文化代表、凯尔特人的文化代表、日尔曼人的文化代表,以及盎格鲁-撒克逊的文化代表。 汪安娜也为自己的文明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华夏文明,她成为了华夏文明的文化代表。 因为新同学带来新的文化背景,按照惯例,班里会召开一次文化交流会。那是汪安娜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她充满了好奇与期望,那期望比现在强烈得多。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老师给汪安娜描绘的团结友爱并未出现,同学们也没有对她表现出预期里的热情,他们满脸困惑地打量着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对待这个陌生人。 随着时间推移,学生们的困惑变成了犹豫,犹豫变成了沉默,最后,在老师的提醒下,才有几个学生带头拍了拍手,算是对汪安娜的欢迎。 汪安娜对中国的了解并不多,无外乎是故宫、万里长城这些众所周知的事情,冷场加上不充分的准备让她的发挥非常糟糕,不少学生已经在眼神里表达了自己的不耐烦,只是规则所限,他们必须在汪安娜的介绍结束后说些好话。 后面几年的遭遇,让汪安娜至今都后悔当初的选择,以至于到了初中,她再也不说中文,哪怕在家,她都会用英语跟母亲交流。 这件事给她造成的影响之深,让她直到今日也无法忘怀,只要有类似情景出现,她的记忆就会自动为其重播一遍。 重播的次数多了,汪安娜逐渐有了抗体,就算没人注意到她这个新班委,她也不会有多少难过,因为她已经不抱期望了,期望越淡,失望也就越淡。 班委的更换事出突然,冯诗楠确实没有准备预案,虽然召开班委会前她也嘀咕过,但是考虑到汪安娜转学过来后的种种表现——对学校严格的管理制度颇有微词,以环保人士自居,多次批评水稻不环保,但是自己吃面包不吃边,对于牛油果同样费水的事实避而不谈,冯诗楠觉得,还是晾一晾她比较好。 第一百二十七章 那也不行! - 束发之年 - 火峰 汪安娜生性腼腆,在海外生活的这些年里,她好不容易适应了西式的为人处世,可是来到这里她才发现,国内好像并不吃这套,虽然她自信的外表帮她尽快融入了集体,可那种无处不在的距离感也经常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自信的人喜欢展现自己,可时间久了,就难免露怯。 冯诗楠的问题刚一抛出,高格立就给出一个建议:“我看苍蝇拍就不错。” 冯诗楠问道:“先不说苍蝇尸体停留在墙面上是否有碍观瞻,用苍蝇拍的话,需要买多少,谁来负责用,什么时候用?” 高格立回道:“买两个就行了,每天的值日生负责打苍蝇,中午课间操集中消灭一轮。” 冯诗楠摇头道:“苍蝇打不完的,打完旧的还会飞来新的,上课的时候怎么办?下课的时候怎么办?只是课间操处理,我觉得没效果。” 其他班委点了点头,都同意冯诗楠的说法。 “用杀虫剂,超市里都有卖的。”汪安娜建议道,回国之前,蚊虫苍蝇她都是用杀虫剂消灭,她自己还在纳闷,这种事需要开会讨论么? 冯诗楠还是摇头:“杀虫剂是消耗品,价格也不便宜,班费预算有限,不能乱花,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汪安娜回道:“实在不行我从家里带几瓶过来。” 冯诗楠还是不同意,婉拒道:“苍蝇说到底还是校外修路引起的,现在修路的事情听说已经停了,要等到高三学生高考完成才会恢复施工,一瓶杀虫剂用不了几天,总不能一直让你从家带吧?” 政治课代表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是全校范围的共性问题,学校应该出面解决,要不跟马老师说一声,让他跟校长提个申请,从学校层面走。” 冯诗楠纠正道:“现在咱们的班主任是韩老师。” “哦。”政治课代表沉默片刻,“那就让韩老师跟学校打申请吧。” 陈戒这时说道:“跟学校打申请估计也是安排大范围的消杀,现在正是苍蝇繁殖的旺季,就算暂时消灭一批,苍蝇也还是会有的,不考虑成本问题,这个方案的弊端其实跟使用杀虫剂一样。” 汪安娜瞥他一眼,问道:“不用杀虫剂,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陈戒点了点头,回道:“其实办法有很多,比如可以用苍蝇的天敌消灭它。咱们可以临时养一些青蛙,让青蛙消灭苍蝇,这样苍蝇孵化多少,青蛙就吃多少,苍蝇的数量就能得到控制。” 赵雅慧摇了摇头,回道:“夏天的青蛙很吵的,想要消灭这么多苍蝇,那得养多少青蛙?修路的噪音刚没了,考生又该觉得青蛙吵了。” 陈戒说:“那就养壁虎,壁虎不闹腾。” 物理课代表一脸隔应道:“快算了,到时候班里爬满壁虎,那场面想想就瘆人。” 冯诗楠也摇着头,脸上写满了害怕。 陈戒沉吟片刻,又说:“那就利用苍蝇自身的弱点。” “什么弱点?” “苍蝇喜欢吃腐物,我们可以利用气味诱捕它。” “怎么个诱捕法?”冯诗楠问。 陈戒说:“多找些没用的空塑料瓶,里面多放些水果的碎屑,在瓶子上面钻几个洞,进去容易出来费劲的那种,把这些瓶子多挂一些在窗户外面,班里也放一些。” 政治课代表皱眉道:“这也太麻烦了,用杀虫剂多省事。” 陈戒解释道:“杀虫剂你得天天喷,既费人力又费财力,效果还不一定好,诱捕是利用昆虫本身的天性,只要机关做好,放在那里就行了,省心,还管用。” 物理课代表问:“到哪找这么多空瓶子去?” 陈戒回道:“大夏天的,谁还不会喝个汽水,下午咱们到各班收集一下,肯定有的,20个空瓶足够了。” 陈戒对自己的方案深信不疑,冯诗楠却还是打嘀咕,建议道:“还是先做一个看看效果吧,万一没用,别的班见咱们挨个班的收空瓶,还不笑话死咱们?” 陈戒点点头,回道:“那就先做一个,你们谁有不用的饮料瓶,先贡献一下,有什么不吃的水果也给我一个。” 冯诗楠二话不说,回到座位取了一个喝了大半的饮料瓶:“瓶我这里有。” 汪安娜从饭盒里取出剩下不多的牛油果,说道:“水果我这儿有。” 陈戒凑上去闻了闻,摆摆手道:“牛油果没味道,效果可能差点,谁有苹果或者香蕉啥的么?” 好心当成驴肝肺!见自己的牛油果被陈戒嫌弃,她闷闷不乐地扣上了饭盒的盖子。 物理课代表从桌柜里取出一个苹果,有些舍不得道:“应该用不了一个吧?” “用不了,先削一块试试。”说完,高格立拿出小刀,削了一小块苹果下来。 “正好。”陈戒把刀接了过来,“刀也借我用下。” 材料准备齐全,陈戒开始了自己的演示,他把切下来的小块苹果从瓶口塞了进去,接着倒了些水,水位线没有没过苹果。 他把瓶盖拧上,然后说道:“这个瓶子只是为了实验这种装置的诱捕功能,因为没有螺丝刀,切出来的诱捕孔可能有些大,苍蝇进去了也容易再飞出来。这次实验,只要苍蝇能进去,就说明诱捕的方案是可行的。” 诱捕瓶做好后,陈戒把瓶子放在了存放墩布扫帚的角落,那里苍蝇比较集中。瓶子刚放妥,众班委便盯着瓶子等了起来。 陈戒挥挥手:“先别盯着了,等下了自习再看吧。” 冯诗楠回道:“你不是说苍蝇很容易飞出去嘛,不盯着怎么知道苍蝇进没进去过?” “如果这种诱捕是可行的,肯定会有很多苍蝇飞进去,只要下了自习里面还有苍蝇,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遣散班委后,自习课的铃声很快响起,整节自习,就见一众班委在各自座位上时不时地回头看看角落,他们都在期待着实验结果,高格立看着这帮班委着实好笑,便问陈戒:“你这招到底管不管用?” “放心吧。”陈戒胸有成竹道,“小时候家里买香蕉,吃完的香蕉皮只要几天没扔,就会有很多小果蝇在家里乱飞,当时我就是用这种办法诱捕果蝇的,效果很好。” 刚一下课,一众班委便再次集合在放墩布的角落里,冯诗楠蹲下身子,瞅了瓶子一眼,当即说道:“你们几个男班委,收瓶子的事情交给你们了!” 汪安娜心说难道真有苍蝇中计?她弯下身子一瞧,里面正有几只苍蝇扒在苹果上面搓手呢。 “早就说了,这招肯定管用。”陈戒笑笑,又说,“我看这事咱也别拖,你们现在就去收集瓶子,我去锅炉房跑一趟,那里的大爷肯定有螺丝刀,今天放学前咱们就把这些瓶子做出来。” 物理课代表见此架势,说道:“反正那个苹果我还没吃,就都留给你们做诱饵吧。” 一众班委很快完成分工,女生负责切苹果,陈戒负责去借螺丝刀,其他男班委则跑到各班收集空瓶,第二节自习课的铃声刚响,就见几个男班委又是空瓶又是螺丝刀的走了回来。 这节课是何老师的数学自习,安排的是期中考试的试卷讲解,因为苍蝇实在太多,何老师一边讲,一边挥舞着课本,时不时地抱怨一句:“这么多苍蝇,学校也不管管。” 高格立接下茬道:“何老师,这个问题马上就能解决了。” “怎么解决?” 高格立正要回答,就听陈戒在一旁小声提醒道:“低调、低调,完工了再说。” 高格立觉得有理,便说:“明天你就知道了。” 放学以后,几个班委都没回家,陈戒把锅炉房所有能借的螺丝刀,不管一字、十字,全部借了过来,一共5把,陈戒先是完成了一个诱捕器的改造,其他男班委依样画葫芦:打洞,塞苹果,注水,拧盖,一气呵成。 需要挂在窗户外边的,就由几个女生系上绳子,需要放在班里的,就直接放在不影响通行的角落,不到一个小时,高一五班就搭建了一张严密的诱捕网络,苍蝇可谓是插翅难逃。 众班委看到工程彻底完工,全部满心欢喜地离开了学校,等着第二天验收成果。 结果…… 到了第二天,高一五班的苍蝇依旧很多。 陈戒有些不解,专门检查了放在班里的几个诱捕器,里面已经抓了不少苍蝇,既然如此,班里的苍蝇为什么还是很多呢? 陈戒正在纳闷,就见老韩把冯诗楠叫了出去。 “班外面挂的那些瓶子是你们干的?” “嗯。”冯诗楠答应道,接着把挂瓶子的用意说了一遍。 老韩点点头,回道:“想法是好的,可是万一瓶子掉下去,砸到学生怎么办?这个后果你们没有想到吗?” 冯诗楠解释道:“瓶子很轻,没什么重量的。” “那也不行,教导主任刚才已经找我谈过话了,那些瓶子他就没收了,这种事以后先要跟我打招呼,下不为例,知道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打听到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知道了。”冯诗楠表扬没等到,却白挨了一顿数落,心情可想而知。 陈戒见她进来,走过去说道:“窗户外面的瓶子呢,怎么没了?” “被教导主任没收了。”冯诗楠说完,感慨道,“要是马老师在,肯定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批评咱们。” “原因呢?” “怕挂出去的瓶子砸到下面同学。” “其实当初我也想过,放在窗台上也不是不行,就是担心靠窗的同学顾着看瓶子分心。要不咱们就放在窗台上?” 冯诗楠摆摆手,似乎完全没了兴致,她说:“咱们的新班主任不想惹麻烦,我看这件事还是算了。” “是啊。”陈戒也不禁感慨道,“要是马老师在就好了,韩老师更适合当科任老师。” “也不知道马老师现在咋样了。” 以前老马在的时候冯诗楠也没觉得他有多好,现在看不见了,反而开始怀念了。 “真想知道,周末咱们一起去看看马老师不就好了。” 冯诗楠瞅他一眼道:“你知道马老师家住哪啊?” 陈戒笑笑道:“我不知道,高格立肯定知道,那个包打听,就没他打听不来的消息。” “行,那这个事我回头让他去办,办不好,头给他拧下来!” 陈戒眯她一眼道:“咱能不这么暴力么?” “先不说这些,班里的苍蝇你打算怎么解决?” “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放心,都不是事儿。” 其实当冯诗楠说诱捕瓶被没收的时候,陈戒就已经有了主意。挂外面容易砸到同学,那就不挂,放窗台上容易让靠窗的同学分心,那就不放。靠窗的位置就这么点,这俩地方都不能放,那该放哪? 陈戒当时灵机一动,想起了窗帘店绑窗帘的绳子,诱捕瓶其实不重,只要做根窗帘绳,把瓶子系住藏在窗帘后面,不就行了? 说干就干,今天课间操正好他俩值日,冯诗楠提前准备了苹果,陈戒也把之前没用掉的空瓶子全都摆了出来。说来也巧,李利蒙今天正好带了把瑞士军刀,陈戒见上面带着螺丝刀,也不客气,直接借了过来,省了到锅炉房跑一趟的工夫。 把地墩完,楼下还没响起广播体操的声音。两个来到瓶瓶罐罐的前面,开始忙活起来。 冯诗楠数了数,桌上还有八个空塑料瓶,问道:“全都要做成诱捕器么?” “咱有六张窗帘,用6个瓶子就够了。” 冯诗楠哦了一声,乖巧地切起了苹果。 二人正在忙活,就听窗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第八套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 “广播操开始了,赶紧弄吧。”陈戒提醒了一句。 “你弄几个了?”冯诗楠问。 “才两个。” “绳子还有么?” “上次还有不少没用完的。” “那你切完苹果就去系绳子吧。” 要是其他男生这么冲她发号施令,冯诗楠早就不干了,可到了陈戒这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让她干嘛她就干嘛。 没一会儿,就听窗外响起:“整理运动,一、二、三、四……” “好了没?都整理运动了,马上下操了。”冯诗楠催促道。 陈戒正在给最后一个诱捕器灌水,吩咐道:“不用等我,这几瓶都弄好了,你先绑到窗帘上。” “使唤别人是要付工钱的。” 陈戒拧好瓶盖,所有诱捕器大功告成,他说:“咱们这是公益活动,哪来的工钱?” “那你说个笑话听听。”冯诗楠不依不饶道。 陈戒懒得理她,搪塞道:“外面都下操了,抓紧时间。” “曹植命都没了,还七步成诗呢,让你讲个笑话就难住了?你这语文课代表的水分很大嘛,别废话,赶紧的!” “今天天气这么热,咱们就讲个冷笑话吧。” “是笑话就行。” 陈戒拿他没办法,一边系诱捕器,一边说道:“一个圈里圈着一头驴和一头猪,圈的篱笆又高又结实,两只动物谁都跑不出去,这个圈方圆百里没有人烟,两只动物只能靠圈旁一棵树的树叶生存,可是第二天天刚亮,驴就消失不见了,为什么?” 冯诗楠感觉这个问题有陷阱,但又反应不过来陷阱在哪,干脆装做不知道,摇着头道:“你说因为啥?” “猪也正纳闷呢。”陈戒呵呵一笑,“好了,笑话讲完了,赶紧把那两个窗帘系了。” “就这啊?”冯诗楠撇了撇嘴,“你这不叫笑话,叫人身攻击,我要罢工!” “你这话是对猪的歧视。” “你才是猪呢。”冯诗楠斗了半天嘴皮子,诱捕器一个都没系。 陈戒赶在下操学生进班前,把最后一个诱捕器系好,接着瞥了眼冯诗楠:“不想干活早说,找这么多理由干咐。” 冯诗楠也没理他,自顾自地看着第一个系起来的瓶子,指着里面的黑点说道:“你看,已经有苍蝇进去了。” “那是,也不看这诱捕器是谁做的。” “我有个问题。” “你咋这么多问题?”陈戒看见黑板还没擦,赶紧跑上讲台,“有那个闲工夫过来帮我擦黑板。” “你让不让我问?”冯诗楠威胁道。 “问吧问吧。”陈戒说话时,粉笔灰落到嗓子里,引得他一阵咳嗽。 “这苍蝇迟早有装满的时候,到时候怎么清理?” 陈戒捂着嘴,挡住粉笔灰,接着回道:“不至于吧?这么多瓶子,全装满我估计夏天都要过完了。” “怎么不至于?”冯诗楠环视一周,“你看看这些苍蝇,咱们教室里50只绝对够了。” “到时候让值日生清理一下不就好了?” “怎么清理,盖一打开就全跑了。而且如果值日的是个女生的话,我估计这活没人想干。” “那就当一次性的吧,装满了就做新的。” “那多麻烦,总不能每次都把班委留下来加班吧?” “那你说咋整?” 冯诗楠幸灾乐祸道:“你平时主意不是挺多的嘛,怎么这时候没招了?” “你聪明,行了吧?说说你的主意吧。” 冯诗楠一脸得意道:“清理苍蝇前,先摇摇瓶子,瓶子里的水肯定能把苍蝇淹死。” 陈戒还以为什么高招呢,当即回道:“这可都是淹苍蝇的水,瓶子上面这么些洞,水很容易溅出来的。” “所以呀……”冯诗楠一脸坏笑,“这事得你们男生干。” “你是班长,只要你能说动做值日的男生,我无所谓。” 两人正聊着,就见一批批地学生从操场上解散陆陆续续地回到了班里。自从高一五班有了诱捕器后,观察里面苍蝇的数量就成了课后学生们的一项趣味活动。虽然他们不知道窗帘后面也挂了诱捕器,但是地上放着的诱捕器大家都知道。 高格立刚一回班,就来到放墩布的角落瞧了起来,接着说道:“里面的苍蝇又多了。” 李利蒙路过其它班的时候,看到别人班里的苍蝇乌泱乌泱的,可是刚回到自己的教室,虽然苍蝇也是不少,但密度明显小多了。他看见高格立在角落蹲着,凑上前去道:“看来这诱捕器还是管点用的。” 其他同学也陆续来到角落,看见高格立,催促道:“看一会儿就行了,巴掌大的地儿全让你一个人占满了。” “你们看吧,我回去了。”看完了诱捕器的成果,高格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冯诗楠见他起身,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交给你个任务。” “有事儿您吩咐。”高格立哪敢惹她,赶忙应了下来。 “知道马老师家住哪吗?”冯诗楠理直气壮道。 “我又没去过,到哪知道去。” “不知道就打听,这个事儿交给你了,周末咱们一起看看马老师。” 一提起老马,高格立首先想起的就是上次直呼老马被老马抓了现行的事,他有些抗拒地回道:“打听是能打听,不过打听出来你们去就好,我就不凑热闹了。” “这叫什么话,好歹教你这么长时间,你怎么能不去呢?!” 高格立暗暗叫苦,心说你想去就去呗,拉我垫背做什么…… 要说还是高格立有办法,问了几个同学后,他发现大家都没去过马老师家,干脆不问了,接着直接去了办公室,做为数学课代表,他首先问了何老师,没想到后者还真的知道。 “行,这件事办得不错。”冯诗楠表扬他道。 “你别光夸呀,咱能来点实惠的不?”高格立卖乖道。 “没发现班里苍蝇变少了么?”冯诗楠指着自己,“知道这是谁的功劳么?” 陈戒听了直摇头,调侃道:“你还是继续琢磨驴去哪了吧。” “驴去哪了?”高格立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二位打得什么哑迷,接着说道,“不过说真的,班里的苍蝇确实少了。” 陈戒解释道:“现在这个效果是打了折扣的,要不是挂在外面的诱捕器被没收了,班里的苍蝇会更少。” “先不聊这个了。”冯诗楠打断道,“咱们还是商量下这周末去看马老师的事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必须去 - 束发之年 - 火峰 “你们觉得这次叫多少人合适?”冯诗楠问。 “啥情况都不知道呢,这次先少去几个人吧。”陈戒建议道。 高格立静静听着,也不说话,他在等待时机,找个理由把自己撇出去。 “那就咱们几个班委周末去一趟吧。”冯诗楠回道。 一听班委二字,高格立急了,赶忙劝道:“班委人数也挺多的,我看先挑几个代表去一趟看看,兴许人家马老师就想一个人清静清静呢,去的人多了闹腾。” 冯诗楠自然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不客气道:“就算只选一个代表,那个人也是你,你最好给我放老实点!” “额……”高格立被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近,冯诗楠的临时班委会有点多,下午,她再次把班委召集了起来,商量周末看望马老师。 但是大家的积极性似乎并不高。 历史、政治、物理三科的课代表周末要去补课,汪安娜则是有专栏要写,原本是用来休息的周末,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也预示着这些人的加班生活从高中就正式开始了。在充满了竞争的现代社会,情分和前程哪个重要,确实是个需要思考的问题。 当然,这里面还有另一个问题,补课费着实不便宜,缺习一堂,补习班也不会把钱退给你。 最后算下来,也只有一起开店的四个人有时间了。 冯诗楠的父母周末都在省里,没人管她,她可以自由安排周末。 赵雅慧的父母经济条件一般,就算要补课,也只能在高三的时候砸钱,她跟家里打了招呼,周末要去看望老师,父母倒也开明,让她去了,所以赵雅慧周末没有回家,还是住校。 高格立回家打报告时,何树萍先问了句陈戒去不去,知道陈戒会去,何树萍也就没说什么。在她眼里,陈戒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高格立自然要处处跟人家看齐。 老马停职回家的这些天,陈戒本就一直念叨着看望一下,反正他的股票还是停牌,最近他也没心思看盘,正好借看老师的机会出去散散心。 时间一晃来到周末,今天天气挺好,风和日丽。 陈戒不习惯空手上门,四人会合时只有他手上拎着东西,是盒糕点,其他三人见状,也就跟着买了点东西。 老马当着班主任,领着死工资,自然算不上富裕,一辆自行车从刚任教骑到了现在,住得也是跟豪华完全不沾边的老小区,老小区虽然设施简陋,但是杂费便宜,连物业费都没有。 老马不挑这些,他的人生图得是个心安理得,问心无愧,他的精神世界很富足,这就够了。 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上个学期,他们还无忧无虑地跑到赵雅慧家摘番茄,可是随着时间逐渐向高三靠近,哪怕他们还只是高一学生,那种压力就开始点滴地渗透了进来,虽然没有形成质变,但也开始让他们的肩上有了担子,这是一场蜕变,关于成熟的蜕变。 这种蜕变隐约体现在了他们的言行举止里,尤其当他们开过店,上过董事会后,那种稳重更加明显,除了陈戒,因为之前的他就已经足够稳重了。 老马的家离华强一中不远,骑自行车10分钟就到,所以四个人决定在学校门口集合。 其实老马不是凡城人,而是当年师范毕业选择志向时,选到了凡城。这么多年过去,眼看那些选择了大城市的同学,一个个置了新房,买了汽车,或者靠着补课费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转而经商,他好像逐渐落后了。 老马不攀比那些,可当他不再和这些同学保持相同步调时,他就逐渐脱离了那个圈子。老马也矛盾过,也想着办个补习班赚些钱,但他心里就是有个坎,他过不去自己。但正因没过去,老刘才对他赞赏有加,无论如何都想把他扶向校长的位置。 老马没给学生们留过电话,这四位也不知道老马今天在不在家,完全碰运气,所以刚才买东西的时候都做了两手准备,万一老马不在,手上拎的东西拿回家里也能保证消灭。 东西买过,四人朝马老师家的方向溜达着。走着走着,便来到了那家原来叫吖吖的柯尔鸭体验店门口,只不过,如今的店面让他们更加熟悉。 经过重新装修,这店家已经重新开业,只不过现在的名字叫亲恰坊柯尔鸭体验店了。 “呦,成了加盟店了。”高格立看了一眼道,但是心气早就不在了,自从看到那名站在操场淋雨的高三学生,他的心就收回来了,“最近高三年级的楼道里,人少多了。” “都在准备复习呢。” “食堂里报着单词书背的基本都是高三的。” “这么好的天气,咱就不能聊点开心的事么?”冯诗楠建议道。 “明明还没到高二,突然就觉得高三离我越来越近了。” “我有次做梦,梦见高考的时候我忘拿准考证了。”赵雅慧苦笑道。 “呸呸呸。”冯诗楠嫌这梦晦气,“还好梦都是反的。” “我们几个算不错的了,好多人到了高三还没目标,至少我们已经有目标了。” 高格立看着旁边的三个人,点评道:“有考军校的,有学建筑的,有……”高格立说到陈戒这里,突然止住。 冯诗楠反应过来,问道:“哎,你好像从来没说过你将来想干什么吧?” “以后你就知道了。” “其他人都说了自己的理想,你干嘛这么藏着掖着的,说出来大家听听。” 高格立忙替陈戒打圆场:“人家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 “听这意思你知道喽?”冯诗楠接着了眼陈戒,“为什么你只告诉他,不告诉我们?” “该你知道的时候就知道了。” “故弄玄虚,你不会是想当什么江洋大盗吧?” “我有那种气质吗?” “那谁知道去,你这个人藏得这么深,想的总是跟人不一样。” 再聊下去,陈戒怕招架不住,赶忙转移话题道:“咱还是聊高三吧。” 冯诗楠不乐意道:“高一还没过够呢,聊什么高三。” 赵雅慧这时说道:“你们说马老师还会回来教咱们吗?” “等风头过了以后,应该还会出来带课吧,但是可能不会在咱们学校了。” 高格立则纳闷道:“其实像马老师这样的人民教师挺多的吧,怎么感觉你们恋恋不舍的。” 陈戒质疑道:“逻辑有问题……为什么这样的人多就不会恋恋不舍了?” 高格立解释道:“你要念一个人的好,总得有不好的人衬托他的好吧?只有形成反差,才能突显一个人的好,如果大家都好,说明坏这个对立面不存在了,对比没有了,好这个概念也就不存在了。” 陈戒笑笑,调侃道:“呦呵,几天不见,开始有哲学思维了?” 高格立挖苦道:“我这叫近墨者黑。” 赵雅慧嘀咕道:“是好人就都会让人怀念吧。” 高格立再次否定道:“不不不,是坏人衬托了好人的好,人才会觉得好的可贵,没有坏来衬托,好就像地上的沙一样,谁又会来珍惜呢?” “好像也有点道理哦。”冯诗楠点点头道,“不过如果所有的人都是好人,好也确实不需要被珍惜了。” 陈戒回道:“这里应该补充一句,不需要被珍惜,不是说就可以随意践踏,而是珍惜的这个念头没有了。而且一旦可以随意践踏,产生这种想法的人本身也不是好人,这就和所有人都是好人这个前提矛盾了。如果所有人都是好人,坏的基点都没有,所有的好都能够闭环。” 冯诗楠一般又问:“可是好又该怎么定义呢?帅是好么?老实是好么?浪漫是好么?本分是好么?” 高格立随口答道:“看人需要什么呗,颜值控就觉得帅是好的,过日子的就觉得老实是好的。” 陈戒补充道:“可是帅的人一般不专一,而老实的人一般不浪漫。” 高格立道:“所以又想找个帅的,又想找个专一的,这种想法本身就是对自己的折磨,鱼和熊掌很难兼得。” “不对呀,电视剧里好像不是这么演的,男主总是又帅又专一又成功,身边花团锦簇也还是对女主死心塌地。” “这种电视剧就是满足女性鱼和熊掌想要兼得的心理,否则哪里来的收视率?” “电视剧是为了赚钱的,如果不能顺应观众心理就没人看,当然是怎么赚钱怎么来了,但是看的多了也有负作用,对这个世界的客观认真是越来越失真。” “接着就会有一种力量把人再拉回现实,这个力量可能就是一段感情。现实不把你伤得彻彻底底,你就醒不过来。” “呵呵,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总是想把人叫醒,但是大家就是喜欢沉迷在幻觉里不愿意醒来,酒不醉人人自醉。” “你们罗里吧嗦地讨论些什么,还去不去看马老师了?” “去,这不就快到了么?” 第一百三十章 就你话痨 - 束发之年 - 火峰 …… “是这楼没错吧?”冯诗楠看着这栋斑驳的6层老楼,不太相信这里就是老马的家。 高格立回忆着何老师给他的信息,嘀咕道:“11号楼,没错呀。” “几楼?” “二楼,203室。” 吱扭…… 冯诗楠推开了年久失修的楼道大门,看着拥挤的楼道,不尽皱了皱眉头。 陈戒见她站着不动,主动走在前面解释道:“老小区就这样。” “你们说马老师这会儿干嘛呢?”赵雅慧问。 “只要在家,干啥都行。”冯诗楠说完,跟着陈戒上楼去了。 二楼一共住着4户人家,门牌号已经全部不见了。 “哪户是203?”陈戒问道。 “边上的肯定是201。”高格立回道。 “左边和右边,哪边是201?”赵雅慧问,中间两扇门,她不确定哪个才是203。 “中间这两户,随便敲个问问不就知道了?” 高格立正要敲门,陈戒说道:“大周末的,咱们还是别扰民了,看看楼上楼下有没有门牌没掉下来的。” “敲个问问多省事。”高格立脸皮厚,不怕生,就算敲错了,赔个不是就是了。 陈戒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说道:“一楼我刚才看了,也没门牌,我到楼上看看。” 高格立摇摇头,无奈道:“好吧好吧,那你快点。” 陈戒一直走到4楼,才看见一个正在摇摇欲坠的门牌,上面写着402,知道402是哪个门,就知道202是哪个门,知道202是哪个门,那知道203是哪个门了。 陈戒回到二楼,指着左手第二个门:“是这家,没错了。” “你可真够谨慎的。”高格立说完,敲了敲203的房门,说里念叨着千万别在家,千万别在家…… “谁啊?”里面传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马老师没错了。”冯诗楠嘀咕一句,推了推高格立,“赶紧答应。” “马老师,我们来看您了。” 门一打开,马老师见是他们,眉头当即皱了起来:“我有什么好看的,你们不好好在家复习,成天瞎跑啥?” 四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老马的欢迎词如此“别致”。 老马嘴硬心软,他见四人都没说话,也不好下逐客令,缓和表情道:“既然来了,就都进来吧。高格立你愣着干嘛,别挡门口!” “哎哎。”高格立赶忙前进一步,把门口让开,放后面三人进来,接着就见客厅沙发上还坐着一位。 “刘校长也在呐?”高格立一见到老马就拘束起来,现在看见老刘,更不自在了。 老刘呵呵一笑,说道:“老马你人缘不错嘛。” 陈戒看见刘校在场,立马识趣道:“您们是有要紧事谈吧,我们来得好像不是时候,要不您们聊,我们改天再来。” “已经聊完了,你们呆着吧,老马,我就先走了。”老刘说完,和老马打了个招呼,起身离开了。 送走老刘,老马从冰箱取了4瓶饮料,放在几人面前,坐下来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的?” “何老师说的。”高格立小声回道。 “来了老师就高兴,下次别拿东西了。”老马说完拿过陈戒买的糕点拆了起来,“家里没备什么吃的,就吃这些吧。下次来前打个招呼,我好准备。” 陈戒回道:“不用麻烦,我们坐坐就走,这些东西您留着吃吧。” 老马也不理会,继续自顾自地拆着包装,接着问道:“班里最近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不过大家都挺想你的。”冯诗楠回道,前面陈戒一直您您您的,搞得冯诗楠说“你”字都有点不自在了。 老马悠悠说道:“你们都是好学生,都是能自觉学习的人,换了谁教都一样,要尽快适应,别受影响。” “我其实算不上特别自觉的人,还是挺喜欢您这样严厉的老师的。”赵雅慧微笑道。 “我?我算严厉的?你怕是没见过真正严厉的老师啥样的。”老马呵呵笑道。 老马一笑,高格立顿时轻松不少,说道:“马老师,你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不怨你,马天来那小子就是欠收拾,现在全班都在孤立他。” 哪知老马的脸立马阴了下来,斥责道:“别人的事你少操心,先把自己管好!我现在啥事没有,用不着你们收拾这个,孤立那个的,你们都是同过窗的同学,毕业以后回头再看,这些都不是事儿。别天天琢磨这些,把心用在学习上。” “哦……”高格立莫明其妙地挨了顿批,又吓得不敢说话了。 冯诗楠瞅着他,一脸坏笑,心说马屁拍在马蹄子上了吧? 老马见气氛有些紧张,主动找话道:“听说学校最近苍蝇很多?” 赵雅慧说:“是啊,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苍蝇。” 冯诗楠接话道:“都是修路闹的,马路下面埋的全是垃圾,现在翻出来了没人管,搞得到处都是苍蝇。” 老马呵呵笑道:“听说你们还做了些抓苍蝇的工具?” “诱捕器是吧?”冯诗楠说完叹了口气,“可惜被教导主任没收了一批,说是怕砸到下面同学,咱们在二楼,那么轻个瓶子能砸到谁呀?韩老师也不帮我们说说话,直接就给收走了。” “你们这代人娇贵,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要是在校期间再让瓶子砸了,家长还不知道怎么找学校麻烦呢。学校有学校的难处,大家理解一下。” 冯诗楠说道:“马老师,这事儿要是你处理,结果肯定不一样。”她寻思,要是马老师在,他们挂在外面的瓶子肯定不会被没收。 哪知老马却说:“嗯,要是我处理,压根就不让你们弄这个东西。” “啊?为啥。”陈戒问道。 “苍蝇是路面垃圾引起的,找垃圾处理厂把垃圾运走不就行了?你们弄的那个东西不解决根本问题。这事我刚还跟刘校聊呢,垃圾的事情学校很早就着手处理了,只不过几个单位一直踢皮球,上周才刚刚明确了负责单位,下周应该就有人处理了。” 听了老马的话,高格立突然想起一条小道消息,他试探着问道:“马老师,我听说刘校长马上要升了,下一任校长原来内定的是你。” 其余三人先是一楞,接着冯诗楠问:“真的假的,你跟哪听来的?” “这你别管。”高格立故弄玄虚后,接着又说,“只可惜出了马天来这档子事,现在又多了些变数。” 其实这条小道消息是高格立在家吃饭无意间听何树萍聊起的,自从有了家长群,何树萍已经加了不少家长的好友,其中有个女家长的丈夫在教育系统里工作,所以知道一些内幕。高格立喜欢打听事儿的习惯估计也是受了何树萍的遗传。 就连老马也吃了一惊,赶忙说道:“都是小道消息,别出去瞎说!” 冯诗楠却突然来了兴趣:“马老师,反正都聊到这儿了,是不是真有这回事呀?现在就我们几个,你都跟我们说说呗,保证不出去乱传。” 老马才不上当,摆摆手道:“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冯诗楠讨了个没趣,吐了下舌头不再说话。 陈戒这时问道:“马老师,您还回来教我们么?” 老马咂摸片刻,说了两个字:“难说。”接着又说,“颜老师不是教得挺好嘛,发音又标准,人也热情,你们先跟着颜老师好好学吧,正好也不用听我这口Chiglish了。” 陈戒一脸严肃,像个成年人似的问道:“吃了这么大个哑巴亏,您甘心么?难道就不打算讨个说法?” 高格立也附和道:“是啊,只要出发点是为了学生好,老师偶尔教训下捣蛋学生很正常啊,我小时候话痨,没少挨老师罚站,这不也都过来了嘛。他马天来又不是泥捏的!” “小时候话痨?”老马眯他一眼,“你现在话也挺多。” 陈戒又问:“学校后面怎么安排呢?您总不能一直在家呆着吧?” 不知为何,老马看见陈戒总有一种忘年交的感觉,于是缓缓回道:“现在风头还没过去,后面可能会调到别的学校吧。你们也别误解,让我在家休息其实是学校对我的保护。” “保护?”冯诗楠冷笑一声,“真想保护,怎么不敢跟马天来硬刚?” 高格立瞅她一眼道:“这你就不知道了,马天来他爸是谁?凡城数一数二的房地产商马虢栋,马天来怎么进的华强一中?那是他爸给学校捐了一大笔钱特批的。跟马天来硬刚,那不是跟财神爷过不去嘛!就算马虢栋是小题大做,学校也得稍微表示一下。” 这事高格立分析得很对,就连老马也无从反驳,只能笑骂道:“你这些小道消息都是从哪听来的?” 高格立腼腆一笑,回道:“马虢栋是咱们市的公众人物,这些事不算小道消息,稍微多看些新闻其实都能知道。” 老马正要回话,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信息,接着起身说道:“好了,该聊的也都聊了,你们的心意老师也知道了,时候不早了,赶快回去看书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风雨过后 - 束发之年 - 火峰 把四个小家伙送走后,老马立刻打了一个电话。 “学生们都走了?”老刘问道。 “嗯,刚走。” 老刘呵呵笑道:“你们挺能聊的,聊了这么久。” “好长时间没见了,孩子们多关心了几句。”老马苦笑一声。 “你看学生们多关心你,所以老马啊,你舍得这帮孩子么?” “不舍得也没办法,这不摊上事儿了嘛。” 老刘琢磨片刻,回道:“这件事儿吧,从哪跌倒,还就得从哪爬起来,你这个岁数,已经没机会重头再来了。嗯……可惜眼下没什么好机会,这么着吧,我先帮你留意着,一有机会,我再把你弄回来,其它学校你就先别考虑了,等我消息吧。” 老刘这会儿已经到家,他刚挂上电话,媳妇儿就在旁边好奇道:“你怎么对老马的事情这么上心?平时也没见你对谁这么好过。” 老刘收起手机,一本正经道:“我跟你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反过来说,一个好领导,能带出一帮子好兵,咱们国家的教育系统,尤其是领导岗位,就得多些像老马这样的人才行。” “呦呵,没看出来你对老马的评价这么高哒?这个老马有啥过人之处吗?” 老刘瞥了媳妇儿一眼:“先不说老马的教学水平如何,单说管理水平,就是这个份儿的。”老刘说完,比了一个大拇哥,“我们配合的这些年,老马总能把那帮小人精管得服服帖帖,帮我省了不少心。” “要是真省心,还能让马虢栋这么闹腾?” 老刘大嘴一撇道:“哎~,这事儿你不能怨老马,像马天来这类孩子,其实并不适合放在火箭班,我是为了还马虢栋一个人情,才把马天来交给他的,真要说起来,老马是替我挡枪的。教育这类孩子,跟咱华强一中的学生不能是一个标准,有时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容易引火烧身。老马这个人吧,太有责任感,他也是恨铁不成钢。马虢栋总说他前妻溺爱孩子,其实他也差不到哪去。” 之前马天来的事险些波及老刘,他媳妇儿因此也对老马有了看法,便道:“他老马在华强一中多少年了,你才去了几年?要是真有本事,哪还用得着你,其他校长早就把他提起来了,我看也就你把他当个香饽饽。” 老刘苦笑一声道:“华强一中前面那几任校长怎么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有的是过来攒资历的,有的是家里拖关系的,上一任更离谱,自己亲戚开书店,就向学生摊派教辅书、家里有干餐饮的,他就把食堂承包给人家。你说像这种领导,以老马的性格,能跟这帮人对付了么?” “他跟你就对付了?” “哎!”老刘立刻得意起来,“怎么说咱肚子里也是有点墨水的,但有一点我比老马强,我的标准只是要求我自己,我眼里能容得进沙子。正因为我能容得下别人,所以别人也能容得下我,否则我干到现在也不过是个班主任。老马佩服我也正是佩服在这里,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咱老刘可是做到了的。” “真要宽以待人,老彭提副校的事怎么还被你按下来了?” 老刘两眼一瞪,说道:“他不符合提副校的标准,我干嘛提他?规矩是国家定的,又不是我定的,不提老彭难道就是容不下他了?一码归一码。” “切,瞧把你嘚瑟的。”老刘媳妇儿瞥他一眼,“说吧,晚上想吃啥?” 刚才还义正言辞的老刘立刻乖巧起来,嘿嘿笑道:“媳妇儿做啥我吃啥,你做的我都爱吃。” “贫气。”老刘媳妇儿白他一眼,心里美滋滋地做饭去了。 风雨过后,彩虹该来总会来的。 老马的事马来天也没想到会闹这么大,被老马打了的那天,马天来并没发火,发火的是马虢栋,找学校闹事,找教育局闹事,在报纸上发文章也都是他的授意。可是此事一出,马天来却成了众矢之的,心情本就低落的他,在同学的孤立之下更加郁郁寡欢,他跟学校请了假,想回母亲顾韵梅那里休息一段时间。 自从顾韵梅跟马虢栋离了婚,她就独自回了老家。她的老家在叶县,离凡城不远,由于离着省会很近,这些年发展的也还不错,各种娱乐设施一应俱全,很是繁华。 离婚之后,顾韵梅分到了凡城的几处房产,这个伤心地她不想再回,便把房产全部变卖,在叶县的郊区买了套小院,又把父母接了过来。三口人一起生活,倒也平平淡淡。 顾韵梅一直很想见见儿子,但她知道自己状态不好,想先平静一段时间,再跟儿子联系,她不想一脸丧气地跟马天来见面。 周日,顾韵梅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就听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来来,你咋过来了?”顾韵梅说着话,赶紧用毛巾擦了擦手。 “妈,你干嘛呢?”马天来问道,正处于叛逆期的他,就算心里挂念母亲,脸上也是一脸淡漠。 “你咋自己洗起衣服了,雇个保姆不就行了?”马天来理所当然道。 “你以为还是以前呐?妈现在什么事都得自力更生了。不过家里有洗衣机,洗个衣服倒也不麻烦。” 马天来朝顾韵梅的身后瞄了一眼,墙边摆着一台全新的双层卡萨帝…… 马天来环视一周,这才发现这处院子的别致之处,有树有山,有水有景。接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住的是农家小院呢,没苦了自己就行。” 顾韵梅的笑容再也不见之前的锐气,倒是温婉了许多,她说:“这里之前是家民宿,我看挺有特色的,就买了下来,叶县的物价就是便宜,凡城一套房就能换这么个院子。” “行,挺值。姥姥老爷呢?” “你老爷钓鱼去了,姥姥在二楼,过去打个招呼吧。打完招呼就下来,陪妈说说话。” “哦,知道了。” 顾韵梅的母亲是个退休干部,大半辈子光阴都留在了叶城,本来退休了指望享些清福,哪知道还要为女儿的事情操心。老太太没退休的时候就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脾气不小,跟他姥爷隔三差五就要吵架,老头也是没办法,才培养了钓鱼这么个爱好,反正能躲一阵是一阵。 现在女儿离婚了,老太太这两天正心烦,脾气比以前还大。马天来刚看见姥姥,就被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震住了。随便聊了几句,就赶快退了出来。 回到院子,马天来跟母亲聊了一会儿,在母亲身边,他的心情好了许多,竟然破天荒地帮母亲下厨。本以为能吃个愉快的午饭,可是姥爷刚一回来,就和姥姥吵了起来。 老太太看见老头拎了一桶鱼,闻到了那股子鱼腥味,立刻不快起来:“天天就知道钓鱼,身上一股子腥味,弄得家里全是这股味,好好的院子让你搞成了鱼市。” 老太太普通话不标准,说话总是操着一口叶县方言。 老头也一样,用叶县方言回敬道:“你屋里没味不就行了,管那么宽干啥?我鱼都在冰箱冻着,哪来的腥味?” “去去去,一股子腥味,离我远点,别跟我一桌吃饭!”老太太不依不饶道。 “妈,咱都别吵了,都安心吃口饭吧,今天的菜有来来帮厨,咱们一起尝尝。” “谁想跟她一块吃!给我盛碗饭,我自己进屋吃。”老头说完拎着桶回屋了。 马天来皱着眉,心说怎么哪哪都不消停? 老太太见马天来不吭声,安慰道:“来来,姥姥没冲你生气,咱们吃饭。” 虽然老太太没冲马天来生气,但是听见家里人吵架,马天来心里也不痛快。 顾韵梅和马天来都没什么味口,倒是老太太,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吃到一半,顾韵梅突然问道:“打算几点回去,妈先把车安排好。” 马天来看着碗里的饭,回道:“暂时不回去了。” 顾韵梅一楞,说道:“你明天还上学呢。” “跟学校请假了,想休息一段时间。” 老太太一听,赶忙放下筷子,关心道:“来来你是咋了,哪不舒服了?姥姥看看。” “我没事,就是想跟我妈呆几天。” 顾韵梅心里流进一股暖流,默默点了点头,说道:“想呆就呆几天吧,不过最多只能住一个星期,别把功课耽误了。” “嗯。”马天来应了一声,继续吃饭。 “你下午有啥安排?” 听见两位老人吵架,马天来心里也烦,也想出去躲躲,便说:“这附近有游泳馆吗?我下午想去游个泳。” “哦。”顾韵梅一听马天来不打算陪着自己,心里稍感失落后,紧接着说道,“郊区没有,县里有几家,我听人们说踏浪不错,想去就去那儿吧,一会儿妈给你叫车。” 下午两点左右,出租车出现在了院子门口,顾韵梅家里没有游泳装备,所以她给马天来塞了些钱,让他去了现买。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有人溺水! - 束发之年 - 火峰 马天来拿上钱上了车,县城不大,二十分钟就到了踏浪游泳馆。 买齐了泳裤、泳帽、游泳镜,马天来走进更衣室换起了衣服,因为常年游泳,他的皮肤很白,腹肌也很明显。 冲了个凉,马天来穿着泳裤来到内场,他没急着下水,而是在泳池边先做起了热身运动,俊美的脸庞,匀称白皙的身材,让他很难不引起周围女性的关注。 马天来早就习惯了这种目光,不以为然,完成热身运动,他试了试水温,比家里的泳池稍凉一些。马天来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会怕凉,直接跳了进去。 马天来把脑袋从水里冒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泳池边上的一排出发台,勾起了他之前在体校做测验的回忆,潜意识里的不甘心驱使着他朝出发台游去。 来了池边,他双臂稍一用力,就把自己支了起来,他跃上岸边,再次站上了出发台。 这时,就听旁边有个中年人问道:“年轻人,想不想比一下?” “来就来。”马天来说完就把游泳眼镜扣到了眼睛上。 “那我喊到3,咱们一起出发。这个泳池一圈是50米,咱们不多游,就游一圈。” “行,你喊吧。”马天来把腰一弯,准备入水。 哪知那人刚喊到一,就听泳池另一边喊了起来:“溺水了,有人溺水了!” 救生员第一个反应过来,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岸上的围观者看清他游动的方向后,赶忙提醒道:“这边还有一个呢!” 救生员好像没听见,还是朝着之前的方向移动。 马天来见情况不妙,也不等旁边那边喊到三,直接跃进泳池,朝那个没人管的小姑娘一路游去。 在他游泳路线上的人见他来势汹汹,纷纷让路,个别套着游泳圈的,见他这个架势,没了命的狗刨,生怕被马天来撞到。 围观的客人都在啧啧称奇: “这位游得比救生员都快。” “该不会是个运动员吧?” “我看像,刚才他热身的时候我就看见了,瞧那八块腹肌,一看就是练过的。” 岸上的评论马天来一句都没听见,他只顾没了命的向前游,总算在溺水者沉下去前一手拽住了她。救生员先下的水,溺水者的距离也更近,但是马天来却跟救生员几乎同时接触到了溺水者。 把人拉出水面,马天来这才看清,溺水者是位年轻女性,双腿已经停止了摆动,估计是抽筋了,他扶起溺水者的下巴,开始朝最近的岸边游去。 来到岸边,众人合力把溺水者抬了上来,不过人已经双眼紧闭,看样子是昏了过去。 岸边众人见状,赶快出起了主意,建议叫医生的,建议拍后背、按人中的,说什么的都有。 马天来上过游泳课,其中有一节就是心肺复苏,他可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穷规矩,上手就做起了心肺复苏。 他右手叠着左右,跟随着自己的呼吸节奏一下又一下在溺水者的胸前按压着。 溺水的女性穿着一身比基尼,如果不是因为溺水的狼狈,看得出来,长得也不错。 这画面确实容易引发联想,不一会儿就听围观者中传出一声咽口水的声音。 “咳、咳咳!”溺水女性终于苏醒,随着几声咳嗽,水从嘴角顺势流了出来。睁开眼后,当她看见马天来的脸,也不知是害羞还是不好意思,竟然沉默了。 马天来见人已苏醒,刚要起身离开,就见一个跟溺水者同龄的男性跑了过来。 “你先等等。”男人把马天来拦了下来,“人是你救上来的,我得说声谢谢。” “用不着。”马天来淡漠地回了一句又向前走了一步。 “还没完呢。”男人依旧拦在前面,“你一个男生,不觉得这种抢救方式有些失当吗?” 此话一出,就听围观者们立刻议论起来。 女人的声音大多是: “救人要紧,你还管失当不失当?!” “这是你女朋友吧?人家救人的时候你干嘛呢!还好意思挑三拣四。” 男人回道:“我水性不好,刚才去找救生员去了。”说完他指了指身后一位健壮的年轻人。 “救生员来了也是这么个救法。”有人回道。 “但人家是专业的呀。”男人不依不饶道。 那位要跟马天来比游泳的中年男性也在围观者里,他明白男人为何不快,这种场合,男性对女性施救,都会稍微避讳一点,运作上也比较收敛,马天来刚才确实有些肆无忌惮,就像在给同性施救,或者说就像在给自己老婆施救一样。他问男人:“这是你对象吧?” “嗯。”男人还是一脸不快。 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安慰道:“人家好歹把人救下来了,中间有啥不妥当的你多担待吧。”接着他又对众人说道,“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 男人想想也是,虽然不太痛快,也只能认了,他过去把对象搀了起来,接着五味杂陈地看了马天来的背影一眼。 马天来走远以后,摇了摇头,他也不明白刚才为什么脑子一热跳了下去,早知道这女人的对象这么不识趣,还不如不救呢。 “说得谁稀罕占她便宜似的,搞得跟金枝玉叶一样。” 马天来正在嘀咕,那位要跟他比游泳的中年人已经跟了上来,笑道:“小伙子,游得不赖嘛!” “还行吧。” “还行?”中年人笑了笑,“我看你还是个学生吧?” “嗯,怎么了?” 中年人被马天来冷冰冰的态度惹得苦笑不得,又问:“你知道自己刚才游得有多快吗?” “多快?” “刚才泳池里那么多人,50米,我估计你当时最多用了半分钟。” 马天来想起之前在体校测试200米时的成绩,苦笑道:“没那么快。” “不信?”中年人笑道,“我包里有表,你游,我给你测一次。” 此话一出,马天来顿时来了兴趣,回道:“行啊!” “测归测,你能答应我件事吗?” “说吧,啥事儿。” “你想测几次都没问题,但是测完了,不管成绩好坏,我想请你接受采访。” “采访?”马天来一脸狐疑地打量着面前这位中年人,“你是记者?” “是的,我是咱们市的《晨报》记者,姓陆。” 马天来眯着眼问:“我有什么好采访的?” “见义勇为呀,现在国家提倡正能量,今天遇见了,就想采访一下,耽误不了多久的。” “行吧。”马天来点了点头。 “好嘞,那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拿表,别走啊。”中年人说完,一路小跑地回了更衣室。 过了一分钟,老陆从更衣室走了出来,看见马天来还在原地等他,高兴道:“我还怕你已经走了。” 马天来瞧了眼他手里的秒表,说道:“你怎么也有这种表?和我们体育老师的一样。” “我儿子也是练游泳的,跟你差不多大,平时我们都是一起来,今天他临时有事,不过表一直都在包里装着。” “行,那咱们开始吧。” “在这儿?”老陆往泳池看了一眼,“这里人太多,咱们换个地方。” “那去哪儿?” “踏浪还有一个泳池,是不对外界开放的,我跟那儿的管理员熟,能带你进去。那里比这儿安静,测完了咱们就在那里采访。” “行,那你带路吧。” 老陆带他来到一个侧门,上面写着“员工专用,闲人免进”。把门打开,里面是一条很长的走廊,足有七八十米深。 走廊两边都是窗户,左手边是马路,右手边则是老陆说的另一个泳池,不过位置比公众泳池更低,像是在地下一层。和体校的泳池不同,踏浪的泳池都没有安装跳台。 来到走廊尽头,一个穿着工作服的老头正在听收音机,看见老陆,招呼道:“又带儿子练游泳呐?” 老陆客套道:“那小子今天有事,我带外甥过来练练。” 老头起身把门打开,示意老陆进去,两人擦肩而过时,老头不忘调侃一句:“你可真是个闲不住。” 进门之后,两人先要下道楼梯,这处泳池因为不对外开放,人少得可怜,马天来听着耳边静得发闷的回声,看着那看不到底的池水,又感觉来到了体校的泳池,这种感觉很压抑,让他浑身不自在。 这次他们没有测二百米,只是测了五十米,不知怎么回事,马天来就是提不起兴趣,越游越慢,最后一次,仅仅50米的距离,他干脆游了整整一分钟。 马天来跳上岸边,看了眼老陆秒表上的成绩,索然无味道:“你看,我就说没那么快吧。” “不对呀……”老陆眉头微皱,心说难道之前看差了?可他再一回忆,刚才马天来确实比现在游得快很多。 马天来催促道:“行了,不琢磨这些了,你不是要采访嘛,赶紧开始吧。完事我再回去游几圈。” “不对。”老陆扬起手,突然不着急采访的事了,“你刚才绝对不是这个速度!” 第一百三十三章 见义勇为 - 束发之年 - 火峰 “当时你又没带表,心算有误差很正常。”马天来不耐烦道。 “我跟我儿子经常练,不用表也知道怎么回事。”老陆琢磨片刻,建议道,“要不这么着吧,咱们再回刚才的泳池里游一趟。” “没这个必要吧?”马天来心说,早知道刚才就不答应采访的事了,这位可真能折腾。 老陆却依旧坚持,说道:“刚才是让你一个人游,这次我给你找个伴儿。” “找谁?” “我给你找个救生员,我认识一个体校毕业的,跟我关系还算不错。” 马天来游了几圈,体能已经有些下降,便道:“那先说好,这次可是最后一次。” “好,最后一次!” 两人上了楼梯,把门刚一打开,就听管理员大爷说道:“呦,老陆,今天怎么这么快?” 老陆苦笑一声,随口回道:“我外甥想换个地方。” 马天来瞅他一眼,心说明明是你要换的。 回到原来的泳池,老陆直接带马天来去了员工休息室,这里的工作人员都认识他,根本没人拦着。 “呦,小杨,今天在班呐?”老陆打着招呼,似是跟那个救生员很熟。 “怎么,您今天又技痒了?”小杨嘿嘿笑道,“咱俩胜负已分,没必要比了。” “切,瞧把你小子狂的!”老陆不服气道,“今天不是我,是他跟你比。” 老陆身子一侧,把马天来露了出来。 小杨将他上下打量一翻,嘿嘿笑道:“他还是个学生吧?这有什么好比的,传出去怕是要说我欺负未成年了。” 马天来听后哼了一声,说道:“一会儿还不知道谁欺负谁呢!” 虽然对方是体校生,可马天来并不打算在气势上先矮一头。 老陆赶忙补充道:“刚才有人溺水的事情知道吧?你们的人救了一个,另外一个就是他救的。” “他救的?”小杨眼睛一亮,“真的假的?” “我亲眼看见的,骗你干嘛。” 小杨点点头:“那倒可以比比看,不过您也看见了,我现在上班呢,咱们老规矩,五点以后。” 踏浪每天下午五点下班,过了五点,或是老陆,或是老陆儿子,经常会跟这些救生员比赛游泳。 马天来是头一次,哪知道这些规矩,便说:“想认输就痛快点,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 “呦呵!” 此话一出,休息室算彻底炸锅,小杨的同事立马怂恿起来。 负责打扫卫生的大爷首先听不下去了,回道:“小杨,战书都下到家门口了,怕啥!” 准备下班的同事正在穿鞋,听到马天来的挑衅也不穿了,回敬道:“杨子,比!怕啥,场子我们替你看着。” 正喝水的也不喝了,眯了马天来一眼道:“年轻人口气不小啊,你知道杨子的来历吗?他可是全叶县游泳最快的人,号称裤衩都追不上的男人!你行嘛?!”说完,他从自己的衣帽箱里取出一瓶云南白药,“我这瓶借你,虽然咱现在有伤,赢个小娃娃足够了。” 老陆一看,赶忙关心道:“哟,小杨你有伤啊,那算了,今天先不比了。” 小杨原先确实打算拒绝,可让马天来的话一激,哪还管这些,他一手拿过云南白药,看着马天来道:“要比就比,这点小伤算个啥!” 马天来摇着头道:“你是带伤上场,赢了也胜之不武,没意思。” “嘿嘿!”小杨心说哪来的狂小子,接着说道,“我实话告诉你,我要是没伤,以你现在的年纪,你百分之百赢不了我。就算我现在带伤,你要真能赢我,也算你的本事。” 马天来来了兴致:“那就比比?” “比比。怎么个比法,说吧。” 老陆说道:“就现在这个泳池,这会儿客人还在,你也有伤,咱就不多游了,自由泳,游一趟,50米,如何?” “我没问题。”小杨痛快道。 “我也没问题。”马天来应道。 战书已下,二人来到最靠边的两个出发台上,小杨之前脚踝受伤,经过刚才喷药处理,感觉已经好了一些。 另外两个工作人员跳进泳池,引导着泳客把泳道让了出来,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有两个人要在这里比赛,纷纷围观起来,场面分外热闹。 马天来在出发台上环视周围,满眼都是人群,一些穿着泳装的女孩子正三三两两地朝他这里看来,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目光。 齐活儿!马天来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他充满仪式感地把眼镜移了下来,准备出发。 “预备……开始!” 随着老陆一声令下,两个年轻人嗖的一声跳入水中,虽然泳池里没有浮漂,但泳道却像刻在了两人心里一样,都在笔直地朝对岸游去。 “加油!加油!” 听到围观群众的呐喊声,马天来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越游越快,起初他还落后小杨一个身位,到了后半程,已经追到了仅剩半个身位。 泡在泳池里的两个工作人员,眼看马天来打起的水花逐渐追上小杨,对视一眼,心说:“咱叶县啥时候多了这么一号人物?” 两人刚一出发,老陆就着急忙慌地朝对岸跑去,到对岸时,两人离终点只有不到10米了。 “游得可真够快的,差点没赶上。”老陆喘着气,眼睛死死盯着两个人的身位,手指已隐约移到了秒表的两个停止键上。 离终点还有5米,马天来已经彻底追了上来,但是他的臂展不如小杨,想要第一个触壁,他必须要把身位超出。 咔咔! 老陆几乎同时按下了两个停止键,自己也跟着糊涂起来,谁先触壁的? 老陆旁边站着几个围观的泳客,见他沉默,上来摧问道:“谁第一啊?” “别急,我捋捋……” “捋啥呀,左边那个先触壁的。”一位穿泳装的女生提醒道。 老陆再一看表,小杨游了33秒74,马天来游了33秒53,确实是马天来赢了。 而马天来不过是个高一学生,真要分组,他也属于少年组,可是这个成绩,已经达到国家三级运动员的水平,这还是马天来从未参加过专业训练游出来的。 这水平,别说老陆意外,就连小杨也不相信。 女生的话刚出口,小杨赶忙跳上岸来:“啥?他赢了?!” 马天来没有急着上岸确认成绩,而是在泳池里大口喘着粗气,为了这50米,他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小杨看着秒表上的成绩,问道:“陆哥,记反了吧?” “我一开始也有点蒙,现在回过神了,确实是他先触壁。” “老实交待,这人你是从哪找来的?”小杨不服气道。 “也就今天刚认识的,以前没见过。”老陆苦笑道。 “嘿!”小杨挠着头发,“这小子可以啊!这成绩,都够国家三级运动员了。” 小杨说完,再也忍不住脚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陆赶忙蹲下身道:“不知道你有伤,今天辛苦了,改天请你吃饭。” 他拍了拍小杨,扭头看着马天来道:“怎么样,休息够了没?” 马天来缓缓爬上岸边,像个打了霜的茄子呆呆坐着,一把把眼镜拽在手里,喘着气道:“累死我了……” “我算看出来了。”老陆呵呵笑着,“你是个人来疯,人越多你越有劲儿,像你这样的,就应该去参加比赛。”他拍了拍马天来,又说,“等你歇够了叫我,一会儿咱们好好聊下。” “啊?”马天来脑子已经不转了,“还要聊啥?” “采访啊,你不会忘了吧?” …… 半小时后,采访正式开始。不过采访地点没有安排在那个不对外开放的泳池,马天来不喜欢那里,于是两个人约在了外面的一家咖啡馆里。 马天来不太适应接受采访,他跟老陆不是同龄人,两个人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所以只是老陆问什么,他答什么,老陆觉得采访有些僵硬,便以游泳做为切入点聊了起来,几句话后,气氛确实比刚开始轻松了些。 老陆也跟马天来聊起家庭、教育这些问题,他想梳理一个脉络,给马天来见义勇为的动机找一个合理解释,可马天来并不喜欢老陆的这些问题,给出的都是含糊不清的回答。 整个采访下来,老陆得到的信息并不多,除了知道他叫马天来,是华强一中的学生以外,父母信息,人生理想,马天来都没告知。 可是稿子总要写下去,对于马天来的闭口不谈,老陆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解释:低调。 马天来回去了,老陆的稿子也完成了,在他的笔触之下,马天来被塑造成了一个见义勇为的英雄,至于施救过程里的某些尴尬场面,他统统略过不提。至于马天来的淡漠,也被他描绘成了低调,一笔带过,剩下的笔墨,他则浓墨重彩地描写了这个孩子的游泳天赋。 老陆深知,文字永远是片面的,所以相对于真相,好的文章往往更注重逻辑和升华。经过老陆润色,他笔下的马天来,变成了一个生活中极其低调,对梦想却充满执着的热血少年,只有这样的定位,才符合他见义勇为的高大形象。 至此,一篇充满正能量的报道诞生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要开除?! - 束发之年 - 火峰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的道理就在这里,文字总是难免带有作者的主观意图,难免离了真实,书看多了如果不知应用,一旦进入到现实生活,就会处处碰壁,很容易变成书呆子。 行万里路则不同,因为这样的人已经开始了眼见为实的实践,总比死读书的人接近了些许现实,可行万里路看到的终是死物,山山水水虽然千姿百态,却无有情志,哪里能有人心复杂。 真想了解这天地之间的光怪陆离,还是要阅人无数才行。只要把人看够了,再看鸡汤文就不会热泪盈眶,再看厚黑学也只是一笑置之,明白了明与暗,好与坏天然的伴生关系,也就不会再对世上那些所谓不合理大惊小怪了,心平了,气也就和了,心志也就成熟了。 陈戒来此世上十几载,书看得比同龄人多,可也谈不上行万里,更谈不上阅人无数,怎么他就没变成书呆子呢? 简单说,他还是个学生,还没离开这座象牙塔,虽然受着束缚,却也受着保护,现实的残酷他暂时无需体悟。 往深了说,是陈国刚预防针的功效,陈戒开蒙的时候,父亲就告诉过他,尽信书不如无书。 同样是唐朝历史,《旧唐书》对武则天的评价明显正面得多,而《新唐书》则是对她口诛笔伐,为何?因为《旧唐书》是唐人所著,自然要给唐皇的母亲留点面子,《新唐书》是宋人所著,自然无此顾虑。 立场不同,笔下的情绪自然也不同。同样一个历史人物,后人的评价却是天壤之别,谁对谁错? 陈戒不想纠结这些因立场带来的偏颇,没意义。对武则天的评价史书虽有差异,可大周朝是真的吧,武则天称帝是真的吧?不管史官立场如何,对于这些史实,大家的意见总是一致的吧? 有意见一致的地方就行,陈戒读书只看这些。 至于那些带有立场的评价,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嘴把事,碰上喜欢武则天的人,陈戒就聊武则天好的地方,碰上讨厌武则天的人,他就聊她不好的地方,反正都是书里有的,陈戒只是引述。 对于陈戒而言,他对武则天并无好恶,甚至无感,他做的只是随顺周围人的好恶。陈戒这种左右逢源的功夫应该是遗传了吕国萍的本事,只不过他对这些嘴皮子功夫没兴趣。 马天来见义勇为的事迹很快传回了华强一中,只是一篇文章,就把他在同学眼里的印象彻底扭转过来。人都是健忘的,就连高一五班的学生,也不再计较他陷害马老师的事情了。 “看来咱们错怪他了。” “肯定是他爸背后搞得鬼。” “我看他本质不坏,要不是爹妈惯得太厉害,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宣传栏上贴着马天来见义勇为的文章,一群学生正在下面窃窃私语。 “真的假的?”冯诗楠一脸不相信地看着文章。 “救人这事应该是真的,至于动机,那就不知道了。”陈戒悠悠回道。 “虽然文章写得太玄乎,可是救人的动机总归是好的吧?” “事实是事实,但是过程和动机都是可以修饰的,这是我读历史这么多年的心得体会。”陈戒忍不住笑了起来。 冯诗楠眯他一眼道:“看你平时一本正经的,可这件事上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这话确实容易让人误会,如果不是你问,我肯定藏在肚子里。我不喜欢撒谎,现在你问了,我也只能实言相告。为了打消你的误解,我给你举个例子吧。” “呦呵,你还举栗子,那我要不要举个花生?”冯诗楠说完笑了起来,原本严肃的气氛突然变了味道。 “你还听不听我举例子了?”陈戒斜着眼道。 “你想说,那我就听听呗。” “严肃点。” “哦哦,严肃严肃。”冯诗楠立刻把脸绷了起来。 见气氛到位了,陈戒问道:“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看到一个人从桥上跳了下去什么感觉?” “啊?”冯诗楠没反应过来,“这就是你举的例子?” “回答问题。” “我又不是重度抑郁症,我哪知道。” “那我解释一下,重度抑郁症患者,精神世界非常痛苦,经常带有严重的失眠和轻生念头,这类人,看到别人跳桥会有什么感觉?” “替跳桥的人难过?”冯诗楠猜道。 “不是。”陈戒摇了摇头,“他会羡慕这个跳桥的人,因为那个人终于解脱了,可他还要在这个世上受罪。” “啊?”冯诗楠实在理解不了这种思路。 陈戒继续说道:“现在加个条件,如果这位重度抑郁症患者有点反  社会人格,这时看见那个跳桥的人会有什么想法?” “把跳桥的人推下去?”冯诗楠越听越迷糊。 “不。”陈戒摇了摇头道,“他会把那个跳桥的人救下来,他的心理活动是:想死?哪那么容易,给我活下去继续受罪!” “哈?”冯诗楠彻底无语了。 陈戒笑了笑道:“那位带有反  社会人格的重度抑郁症患者最后也许会得个见义勇为奖,但是他的动机却并没有人知道。” 冯诗楠听出他在影射什么,突然有些生气,她气得是陈戒竟然会如此负面地看待问题,这实在辜负了她对陈戒一贯的好印象,于是没好气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虽然马天来平时不招人待见,可谁都有浪子回头的时候,照你这么说,全天下见义勇为的人都是没安好心了?” “你看你看,我只是举了一个例子,你就发散了,我啥时候说见义勇为的人是不安好心了?” “你就这意思。”冯诗楠冷冰冰地回道。 “我举例子是为了说明一句话: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要听风就是雨。马天来救人了,这个事实我信,但过程和动机都是可以被人为修饰的。” 冯诗楠只是个高一学生,看书也没有审慎的习惯,便问:“怎么个修饰法?” 话到此处,陈戒只能硬着头皮举了个例子:“也许池子很浅根本淹不死人,也许马天来也知道池子淹不死人,然后他和别人打了赌,看谁能第一个游过去,他先游过去,自然人就是他救的了。当然,我说的只不过是假设,只不过是用一个坏的假设抵消了你心里那个好的假设。” 冯诗楠没好气道:“我看你就是对马天来的偏见太深,我现在倒要怀疑怀疑你说这些话的动机是什么了。” 陈戒苦笑一声道: “我说这些,是为了让你回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那个实事求是的状态里去,马天来救人的全过程我们都没亲眼所见,我说的是我编的,可也保不齐就是真的。” “文章里虽然言之凿凿,可作者也会编瞎话,既然真假未知,我们就没必要产生情绪。当然,你怀疑我的立场也是合理的,毕竟我跟他平时不太对付,我这个起话题的时机有点问题。” 冯诗楠听后依旧不依不饶道:“何止是有点问题,是很有问题!况且人就是情绪的动物,为啥不能产生情绪?!” “这种情绪没必要,现在到处充斥着带节奏的文章,要是随便看到点什么都要产生情绪,还不累死?” “以前我觉得你理性,现在我觉得那叫冷漠。” “好吧,那我这么说,如果今天这篇文章是黑马天来的,比如说他持刀伤人,那我的说法又不一样,也许他路上遇到持刀的坏人,他把刀抢了过来正当防卫呢?” 哪知冯诗楠却来了一句:“哪用比如,持刀伤人的事儿他明明就干过!” 陈戒突然发现自己错了,错就错在不该跟女生讲道理,他一脸假笑道:“冯诗楠同学,你越来越有女人味儿了……” 所有看到这篇文章的人都在关注马天来的见义勇为,唯独老刘,关注的是另一件事。 “老马啊,你的机会来了!”老刘在电话里呵呵笑道,“你很快就能回校复课了。” “你这是得了什么消息,这么高兴?”老马疑惑道。 “马天来在叶县见义勇为的事情你知道吗?” “叶县的事儿我到哪知道去,这小子只要不惹事我就烧高香了。”老马说完补了一句,“什么情况啊?” 老刘把马天来救人的事大概说了一遍,老刘一脸问号道:“可这跟我回校复课有啥关系?” 老刘一本正经道:“你和马天来,总得走一个,现在我决定了,让马天来走。” “啥?!”老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小子持刀伤人的时候你不开除,现在见义勇为了,你倒想起开除人家了,这叫什么道理?” “嗨!”老刘笑笑,“你理解错了,我不是要开除他,而是送他去一个更合适的地方。” “你要送他去哪?你就不怕马虢栋找你麻烦?” “不会。”老刘信誓旦旦道,“我敢打赌,我要真能把马天来送去那个地方,马虢栋不仅不会找我麻烦,还得谢我!”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多大点事 - 束发之年 - 火峰 老马嘀咕片刻,问道:“你是打算用这事直接保送他进大学吗?” “我可没那神通。”老刘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再者说了,马天来这孩子并不适合走学业这条路,有个地方其实更适合他。” “哪儿啊?” “体校。” “体校?”老马一听就明白过来,“你是说游泳吧,这事儿我之前找过体校的秦老师,马天来的游泳成绩虽然不错,也就是个业余水平。” 老刘回道:“之前怎么测的我不知道,但是写这篇报道的记者我是亲自打电话问过的,马天来的游泳成绩是可以媲美国家三级运动员的,他现在才上高一,要是现在开始训练,将来参加国际大赛也不是不可能的,马虢栋肯定知道这件事对他的好处。” 老马苦笑一声道:“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马虢栋连大学都给他找好了,哪知道这小子是个练游泳的苗子。” 老刘点了点头,又说:“马天来的游泳天赋还是你发现的,这件事只要马虢栋答应了,你觉得他还会记恨你吗?” 老马摇了摇头道:“我给那小子找体校老师的事马虢栋不知道,这事要是真成了,他也是谢你。” “没事,我先把你弄回来,马虢栋不计较也就算了,要是计较,我到时候再跟他解释。” 老马这时却说:“你先等等吧,人家颜老师教的好好的,我要回去,你让颜月干啥?” 老刘一楞道:“是哦,我把这茬忘了……” …… …… “颜老师来啦。”老吴看见颜月,笑嘻嘻道。 老吴是学校新请的保安,四十刚出头,跟传达室钱大爷一起看门房。钱大爷一辈子没结婚,大半辈子都住学校,一直一个人看着传达室,现在多了个人,怎么说也是个伴。 早以前,中小学没有请保安的传统,一是没钱,二是传达室和锅炉房的大爷就是学校的门神。现如今,经济发展了,大爷们也老了,新一代也没人想干他们这行了,只能从外面请人了。 现在的幼儿园大多配了校车,中小学也逐渐普及了保安,安保力量的加强体现了社会对下一代无微不至的关怀。至少看上去,学生们的学习环境更安全了。 不过古语有云:大道废,有仁义;慧智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安保力量的加强,换个角度看,有时也说明了学生们的人身安全并不尽如人意。要不是前些日子有个神经病拿着棍子在校外张牙舞爪,这笔经费老刘是断然申请不下来的。 老吴和颜月同一天面试,一个面保安,一个面老师,老吴平易近人,颜月青春朝气,两人很快就熟了起来。 颜月看见老吴,同样乐呵呵道:“吴师傅,制服很笔挺嘛。” 老吴低头看了一眼,笑道:“这身制服总共没穿几天,就跟新的一样。” 制服是学校刚发的,衣服倒是合身,就是帽子大了点,老吴刚一低头,大檐帽顺势就要掉,颜月赶忙上手扶住,呵呵笑道:“小心帽子。” 老吴嘿嘿腼腆道:“这帽子确实大了。” 老吴看颜月顺眼,钱大爷却恰恰相反,后者思想传统,受不了颜月外放的性格,更受不了她的穿衣打扮。 今天是儿童节,这个节日小学有活动,中学却没有。不过现在的年轻人都爱把自己当宝宝,学校不庆祝,学生们也会私下庆祝。颜月也是年轻人,自然也想凑个热闹,所以打扮得格外粉嫩,加上又是夏天,穿得难免清凉了些。 颜月刚出传达室,就听钱大爷皱着眉头嘟囔道:“哪有个当老师的样子……”说完他在自己的大腿上比划了几下,嘴咧个老大。 老吴呵呵笑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今天是儿童节,颜老师这是童心未泯。” “童心未泯?”钱大爷哼了一声,“童心未泯怎么不带个红领巾,当个少先队,裙子穿得这么短,哪有个为人师表的样子!就她那几块布片子,随便刮点风就得露腚。” 老吴解释道:“人家颜老师是教英语的,喝的是洋墨水,思想比咱们这些老古董前卫。” “洋墨水咋了?就算是真洋人来了,也不能穿成这样上课吧?我钱老汉在传达室这么多年,见过的老师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个像她这样了?” 听着钱大爷的牢骚话,老吴也不反驳,只是在一旁呵呵笑着。 铃…… 上课铃一响,颜月准时进入教室,不知为何,今天的她显得格外自信,步伐也铿锵有力,一双帆布鞋被她踩得虎虎生风。 颜月刚走进高一五班的教室,便立刻引起了台下的学生的注意,男生们大眼瞪小眼,心说颜老师今天这波“福利”也太猝不及防了吧? “Class  Begin!” “Stand  up!”汪安娜的起立声还像平时一样,可是男生们的“Good  morning  teacher”却比之前多了不少力道。 “什么情况?”高格立刚一坐下,就忍不住和陈戒窃窃私语了起来。 “我哪知道……”陈戒也是一头雾水。 “这教英语的老师,观念就是不一样,确实开放。”高格立咂摸道。 “这跟教不教英语没关系。”陈戒悠悠回道。 “颜老师穿成这样钱大爷都能把她放进来,看来钱大爷变了。”高格立坏笑道。 两人正聊着,就听颜月讲道:“Shape  up有好好表现的意思,这是一句俚语,今天既然讲到俚语,我们就来聊聊俚语,现在我们举手回答,说说大家知道的俚语,谁知道就举手。” “我知道一个。”赵雅慧把手举了起来,和之前不同,现在的她要比以前自信得多。 “好,你说。”颜月鼓励道。 “Joy  ride,兜风的意思。” “这个俚语不是我们课本里的,看来你平时有在课外阅读,很好!还有么?” 有个学生没举手,问了一句:“WTF算吗?” 台下一片笑声。 颜月眉头一皱道:“学点有用的。” 台下又是一片笑声。 高格立这时举起了右手。 “好,高格立你来说说。” “ants  in  my  pants,直译是裤裆里有蚂蚁,形容坐立不安。” 颜月一脸问号,她身为专八英语水平,也没听过这么句话,便问:“这句俚语你是在哪看到的?” “记不得在哪看见的了。”高格立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笑。 “好吧,还有吗?” 冯诗楠举手道:“a  piece  of  cake,小菜一碟,初中英语里有。” “初中的知识还记得,不错。”颜月示意她坐下,又说,“还有没有,我们再说最后一个。” 汪安娜觉得这种问题太幼稚,所以只是听着,并不打算举手。 倒是陈戒,这时把手缓缓举起。 “好,陈戒你说。” “Ask  for  it。”陈戒说完,不做解释,沉默起来。 “什么意思,说给大家听听呢?” “这句话不太好在课堂解释,大家下去自己查吧。”陈戒说完便坐了下来。 颜月困惑地看了陈戒一眼,倒也没有为难于他,便继续讲课了。 课后。 “你在课上说的那句短语到底啥意思?”冯诗楠好奇道。 “回去查词典。”陈戒悠悠回道。 高格立带着电子词典,听到二人对话,便坐在旁边搜了起来,接着说道:“这句短语做为俚语讲有自找麻烦的意思,这个解释很普通啊,怎么就不能在课上解释了?” “只能说你这个解释不够俚,它还有另外的引申意。” “啥引申意?”冯诗楠好奇道。 “Ask  for  it,是裙子的一种尺寸,意思是说裙子短到了这个程度,就是自找非礼了。” “你是在暗示颜老师今天的裙子穿得太短吗?”冯诗楠问道。 别看陈戒是个高中生,思想却是出了奇的传统,反问道:“难道不短吗?” 冯诗楠一脸鄙夷道:“可我看你们男生刚才的表现,听得都格外认真嘛!” “那是听课呢,还是看人呢?!”陈戒没好气道。 冯诗楠托着下巴道:“可我有种预感,咱们班的英语成绩会在颜老师的代领下越来越好。” 陈戒则道:“她的教学能力我不否认,可凡事要分场合,如果她是跑生意的销售,这么穿我能理解,现在是三尺讲台,总得注意下身份吧,你们难道就没看见她脚踝上的纹身吗?” “纹身怎么了?”汪安娜坐在后面听不下去,插话道,“我以前的学校,那些很酷的老师都有纹身,多大点事儿?” 高格立也附和道:“这年头,有纹身正常,在NBA,你没纹身都没法混。” 陈戒没想到自己反而成了众矢之的,反驳道:“我说的是分场合,NBA那帮人只要愿意,脸上全纹满了跟我也没关系,可这里是学校,一个老师的价值观影响的是所有学生。” 高格立担心道:“这话你可别出去说,小心让带纹身的揍你。” 陈戒有点着急,回嘴道:“你们怎么就听不明白呢?场合,场合,我一直说的是场合!” 第一百三十六章 涛声依旧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接着说道:“穿上僧袍,你可以去讲经,可以开法会,但是不要出入风化场所。身怀有孕,可以去公园散步,但是不要蹦极,不要坐过山车。纹了纹身,你可以搞艺术,可以当拉拉队,能做的很多,但是不要来这三尺讲台。这就叫场合!” “讲台怎么了,老师不就是个职业么?!”汪安娜哼了一声。 “不不不。”高格立赶忙打断,“老师、医生,这种职业和一般职业还是有区别的。” “没觉得有区别。”汪安娜冷冷回了一句,她知道高格立想表达什么,虽然曾经她也这么觉得,可是一想起她小时候差点因为高烧死去,就对医生没什么好印象。 灯塔国的医生,教育成本很高,成本高,毕业后的收入也高,买游艇、买豪车、买匹小矮马,这些都不算啥。不过他们的钱有一半都是给律师预备着,他们得时刻防着病人告他,万一病人告赢了,也许一场官司就能让他们倾家荡产。 为医之人,心里都对病人产生了防备,这病还能看好了?所谓灯塔国的医疗水平世界第一,不过是拥有了一大堆冷冰冰的仪器,说是医生看病,其实都是仪器看的。要是没有那些东西,光靠医生脖子上的听诊器,什么也干不了。 李利蒙在一旁禁不住说道:“这么说话的,一般都经历过医疗事故。” “医疗事故没经历过,只不过医生见多了,感觉这个职业不过也是为了赚钱而已。” “漂亮国没医保的话,看病确实挺费劲。”李利蒙嘟囔道。 汪安娜瞥了一眼道:“有医保也得先预约,住我隔壁那个白人大妈,没等到预约就死在家里了,也没见医生管过。” “医者父母心,如果医生都是你说的这样,那确实就是个普通的职业,不过我小时候生病,我妈都是带我去看老中医,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还要坚持坐堂,我说的医生是这种类型的。” 几人正聊着,就见门外有个外班学生伸头进来,问道:“你们班班长是谁?到办公室领下表格。” 冯诗楠听到喊她,赶快跑了出去,再回教室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摞纸。 没到上课时间,老韩就进到教室,他示意学生安静,接着说道:“这学期的教学满意度评比已经开始了,利用上课前的这点时间,大家先把问卷调查填下。” 这种问卷,基本都是走过场,一般一两分钟就能填完,不过他没急着收走,而是告诉冯诗楠下课后把问卷送到他办公室。 课后。 “还没填完?”冯诗楠催促道,“就差你一个了,有这么多可写的吗?” 陈戒本打算随便填填就交上去,可是看到英语老师一栏,他实在不吐不快,他本性传统,确实接受不了颜月今天的打扮,便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如实写了上去。 问卷采用匿名形式,老韩收上来后先是看了眼学生们对他的评价,整体还算不错,看到陈戒那张时,他略微皱了下眉。 “不管了,让上面处理去吧。”说完,老韩便把一摞问卷放在了一旁。 第二天,陈戒的问券便出现在了刘校的办公桌上。 “这张问卷里反映的问题是真的么?”刘校看着站在对面的老彭问道。 “穿着确实不太符合教师的着装要求,不过那天是六一儿童节,颜月老师的出发点是好的,她也是想活跃一下课堂气氛。她来学校不到一个月,但是学生们对她的评价还是挺高的,这张问券我感觉有点小题大做了。” “小题大做?”老刘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老师就得有个老师的样子,这张问卷里反映的情况我已经私下调查过了,影响很不好!” 听了刘校的发难,老彭心里打起了嘀咕,这张问卷是他交给刘校的,上交之前他也做了调查,感觉学生们对颜月的举动大都表示理解,再说颜月平时的穿着都很得体,只有这一天稍微跳脱了一下,按理说不应该得出“影响很不好”这种结论吧? 老彭在职场混迹多年,深知这种节骨眼不能随便表露心机,只能试探道:“刘校,那你看这事儿应该怎么处理?” “你说呢?”刘校心里早已有了主意,可他偏偏不说,他的心思必须让老彭来说。 “要不我找她谈一次?”老彭问道。 “轻了!”刘校斩钉截铁道,“老师是给学生做榜样的,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个苗头怎么能惯?!咱们也有段时间没抓校风校纪了,是时候抓个典型出来了。” 老彭为难道:“颜月的典型不好抓呀,她在学生那里的口碑还算不错,也有教学能力,拿她抓典型可能会起反效果。” “会起反效果只能说明学生不理解我们抓典型的用意,至于这个思想怎么传达,就是你老彭的事了。” 一说抓典型,不用说,肯定是要给处分了,既然刘校已经指定了大方向,老彭也不好反驳,只能顺话问道:“刘校你看给个什么程度的处分合适?” 刘校点点头道:“处分是肯定要给的,不过,既然你说她平时口碑还行,也有教学能力,那这个分寸你来拿捏吧。” 刘校的提点把老彭说晕了,听前者的意思,是既想给处分,又不想给处分,这个分寸着实有些难以拿捏。 老彭猜的不错,刘校确实没打算给颜月实实在在的处分,处分不是目的,他的目的是想让颜月离开,只有她离开了,老马才能顺理成章的回来。 这几天,老刘正为如何安排老马返校头疼,哪知刚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从他内心出发,他是感谢颜月的,所以他只求达到目的,至于处分,只是一个由头。可是碍于老马跟老彭的关系,这层意思他是说什么都不能点破的。 可是这个要求也着实让老彭犯难,他站在原地,半晌没有说话。 “想出办法了吗?”刘校问道。 “要不这样吧……”老彭眉头微皱道,“她不是还没过试用期吗?我们可以以无法胜任岗位为由直接解除劳动关系。等她离开学校,我们可以召开一次教职工大会,就以她为案例重点强调一次校风校纪。” 刘老琢磨片刻,回道:“可以接触劳动关系,也可以强调校风校纪,就不要点名了。” 老彭一脸迷糊,心说刚才是你要抓典型,怎么现在又不点名了?可谁让人家是领导呢,唉……你说是啥说是啥吧。 老彭刚离开,老刘就拿起电话打了起来。 “老马,你回学校的事情有着落了,下周就可以回校上课了。” 让老刘头疼的事情有了着落,按说是件喜事,可是听声音他却不怎么高兴。 “这么快?”老马惊讶片刻,旋即觉得不对,“颜老师那边怎么办?” “她下周就不在学校了。”老刘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 “不会是因为我的事她才走的吧?”老马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你不要多想,是她自己的问题。”老刘的回答很平淡。 老马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嘀咕道:“老刘,你可别蒙我。我这岁数,大不了申请个提前退休,可是颜月还年轻,别因为我这点事把人家的前程给整没了。” “我说老马,你还是先操心你自己吧!下周一回学校复课,别迟到,我还有事,先挂了。” 涛声依旧…… 高格立总是那个最先知道消息的人。 “知道吗,马老师下周就要回来上课了。” “啊?马老师要是真回来了,不就意味着马天来该倒霉了?”冯诗楠疑惑道。 “马天来可能要转校了。”高格立回道。 “马天来的爹不是很有背影吗,竟然连马老师都扳不倒?现在还要马天来躲着他走,马老师这是有多大的背影啊?”李利蒙突然惊讶起来。 高格立瞥他一眼道:“跟背景没关系,马天来转校不是为了躲他,人家是奔好前程去了。” “他转哪去了?”陈戒问道。 “人家要去省里上体校了,听说是因为游泳好,被体校看上了。” 陈戒也是服了,干问道:“你这些消息都是从哪听来的?” “最容易打听到事儿的地方无外乎两个,一个是市井,一个就是女人堆,你没见那些武侠里,谁想打听事儿都会往怡红院跑。” 陈戒一脸黑线道:“你不会又是从阿姨那里听来的吧?” 高格立苦笑一声道:“我妈跟家长群里的家长熟,这些事不想听都有人逼着你听。” “可咱北方的长项是田径,练游泳想要出成绩还是南方的体校好些。”冯诗楠说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走了也好,本来就跟咱们学校格格不入。”高格立回道。 “马天来还是挺幸运的,人这辈子最难的就是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陈戒嘟囔了一句。 高格立眯他一眼道:“你咋还替他高兴起来了?忘了这小子之前怎么祸害咱们哒?”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份礼物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眯他一眼,笑道:“要是你在那种环境下成长起来,估计比他强不了多少。” “看来你主张的是环境论。”李利蒙自顾自道。 陈戒则说:“什么环境论,本性论的,都是西方人搞出来的名词,一把这些名词立起来,看问题就分裂了。人的成长既有主观意愿,也有环境影响,割裂不开的。” 李利蒙回味片刻道:“你的话有点道理。照你这么说的话,辩论不就毫无意义了么?” 陈戒回道: “没意义的是辩论赛,而不是辩论,那种场合,主办方给两支队伍各出一个很对立的论题,然后看哪支队伍的口才好,思辨能力强,就算哪支队伍获胜,其实论题本身都很片面,正因为论题本身的缺陷,对方才有获胜的可能。” “辩论不同,辩论在古代叫机锋,是通过讨论的方式进入真理的状态,而不是计较谁输谁赢。” 李利蒙有点不适应,感慨道:“你说起话来怎么像个教书先生……” “他一直就这样。”冯诗楠悠悠回了一句,“最喜欢给别人讲大道理。” 陈戒一脸不乐意道:“都说了那个不叫大道理,叫前人的经验分享。” 汪安娜却在这时百无聊赖了起来,懒洋洋地抛了一句:“颜老师过两天就走了,你们也不策划个欢送仪式。” 身为英语课代表,汪安娜跟颜月的关系不错,后者得知试用期不通过的消息,第一个就告诉了她。 “啊?!颜老师要走?”李利蒙惊道,相比老马,他觉得颜月更有亲和力。 “也是。”高格立咂摸道,“马老师要回来,可不颜老师就没位置了。” “你的意思是马老师把颜老师挤走的?”冯诗楠问。 高格立赶忙摆手:“我可没说,学校自有安排,我哪知道。” 英语课上。 “同学们,很高兴能认识大家,但是我可能没办法既续带领各位徜徉在英语的海洋里了,从下周一开始,你们的马老师就要回校带课了,以后的英语课,还是由他来给大家上。” “啊?!” 台下刚传出几声惊讶,便再次沉寂了起来,好像所有人瞬间就接受了这个现实,原来很怕老马的学生,这时突然发现,他们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不喜欢老马。 这种判断,不仅来自感性的觉知,也来自理性的判断,虽然老马算不上和蔼,但是班级管理水平还是不错的,如果他能回来重新担任班主任,那么老韩就能回归本位教他的物理了。 虽然老韩的物理课充满趣味,但是学生们不得不承认,他不是个当班主任的料。权衡利弊后,学生们还是觉得老马回来更合适。 而这些思考,都是在这些小人精的脑海里瞬间完成的。好学生的最大特点就是理性。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大家知道这句话用英语怎么说么?”颜月说完,便在黑板上写了一句:all  good  things  must  come  to  an  end。 “颜老师,我想为你唱首歌。”汪安娜突然站了起来。 颜月思考片刻点了点头道:“反正这是我教你们的最后一节课,今天我们就不上正文了,大家畅所欲言吧。”说完她示意汪安娜过去。 汪安娜站上讲台,颜月又说:“唱歌可以,但既然我们是英语课,你就得唱一首英文歌。” 汪安娜心说这还不容易,她知道颜月要走的当晚,就想好了送别颜月的方式,已经提前准备了伴奏。 她把U盘插到多媒体讲台的电脑里,然后挑了一首应景的《I  Miss  you》唱了起来。 刚亮嗓子,就听有人说道:“我去,汪安娜原来还是个麦霸!” “嘿,这发音太纯正了,还以为是原唱呢。” 流行音乐,一旦唱好了,经常会提醒听众一件事情,比如台下不少男生突然发现:原来汪安娜是个女生。 汪安娜当然是女生,从她第一次走进高一五班的时候大家就知道,但是此刻,不少男生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汪安娜是个女生。 “come  by  to  me  my  dear,I  miss  you……” 音乐在汪安娜的歌声中缓缓结束,太好听了。 “颜老师,这首歌是送给你的,祝愿你的遗迹能早日踏遍整个世界。”汪安娜依依不舍道,是的,颜月就连她喜欢旅游的事情也告诉了汪安娜。 “谢谢你的歌,有你的祝福,我相信这个愿望会实现的。”颜月说完话,突然感到一阵释怀,整个人都放松了,她问,“还有人想唱歌给老师听吗?” “我也有首歌送给颜老师。”李利蒙说完站了起来,没等颜月招呼,自己就上了讲台。 他是临时起意,也没准备伴奏,好在教室里有电脑,他在上面操作一番后,果然找到了自己喜欢的那首《Take  Me  Country  Roads》。 “Country  roads  take  me  home,To  the  place  I  belong,West  virginia,Mountain  momma,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 李利蒙的嗓音很嘹亮,把这首歌唱出了一种西部牛仔的感觉。 听着这首歌,颜月开始用一种很异样的眼光打量起来李利蒙。等他唱完,便说:“这首歌很老了,没想到你这个年纪的人竟然还知道。” 李利蒙傻呵呵地乐着,说道:“我喜欢听老歌,这首歌送给老师,希望你早日找到自己心灵的港湾。” 高格立坐在台下,听着李利蒙说话,噗嗤乐了起来,冲着陈戒悄声道:“今天这些人都怎么了,一个个说话文绉绉的。” “你不打算上去献唱一首?”陈戒撺掇道。 高格立摇摇头道:“本来还有这个打算,他们俩一上台,把等级抬得太高,我都不好意思上去献丑了。” 李利蒙回到座位后,颜月又说:“还有谁想上台展示的么?今天大家不用拘谨,尽情展现。” 哪曾想大家的想法跟高格立一样,颜月说完,就听台下埋怨道: “还是他们俩唱吧,我这破锣嗓子上去丢人。” “颜老师,他俩太会唱了,接不住啊……” 颜月听见呵呵一笑,说道:“那老师也送一首歌给你们,好不好?” “好呀好呀,还没听过颜老师唱歌呢。” 这时就听有个杠精说道:“说得其他老师唱歌你听过似的。” 台下学生斗嘴的工夫,颜月已经找好了伴奏,音乐一响,台下立刻惊了。 “我心永恒?!” “My  Heart  Will  Go  On?!” “我去,席琳迪翁啊?” “她的调可高,颜老师还能唱这种歌?” 随着前奏递进,颜月清了清嗓子,台下鸦雀无声。 “Every  night  in  my  dreams……” 第一句刚唱完,就听有人窃语道: “有那味儿了……” “咱们班藏龙卧虎啊……” “别吵,听歌!” 这时,颜月已经唱到了:“I  believe  that  the  heart  does  go  on ……” 听过这首歌的都知道,接下来就是难度最大也是最好听的部分了。 颜月果然不负众望,一个深呼吸就把调门抬高了一个八度。 “Once  more,you  open  the  door,And  you're  here  in  my  heart,And  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 难得有老师愿意当着学生的面唱歌,好不好听都得给点掌声,更何况是这种大神级水准,伴奏刚一结束,台下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歌唱完了,颜月讲起了自己这些年到处漂泊的经历,去过哪些大城市,去过哪些小县城,哪里的山好,哪里的水好,哪里的人好,说得绘声绘色。 学生们完全被颜月描绘的情境吸引,不知不觉就被带了进去,眼神也神往了起来。 “你们觉得老师豁达么?”颜月突然问。 “嗯嗯嗯。”台下的学生点头如捣蒜。 “我喜欢做老师,就是图这个职业有假期。”颜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人这辈子,见得多了,视野开阔了,自然就能豁达。我建议大家有机会多出去走走,不要总顾着低头看书,但是也不要像那些跟团游的游客一样,只是为了拍个照,为了跟别人炫耀自己去过哪里,没意义。” “有想去的地方,就自己做个规划,背上包,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到了目的地,用心去感受那里的一人一物,一草一木,把这些都映在心里,不要只是留在照片里,只有这样,才能让心跟自然建立联系,才有那些细微处的感悟。而且我建议大家这些事要尽早做,等你们将来出身社会,如果能够拥有这份豁达的心态,当你们面对挫折时,才能勇于面对。” “这也是我今天真正想送给大家的礼物,一份豁达的心态。”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声尖叫 - 束发之年 - 火峰 “可拉丝,比更(Class  Begin)!” 又是那口熟悉的Chiglish,老马回来了。 马天来还在叶县住着,为转校的事情做准备,为了应对省体校的测验,最近正没日没夜地练习游泳,他那无处安放的青春终于找到了地方。 青春是个好东西,前提是用对场合。用在正道上,可以迸发无限活力,要是用在邪门歪道上,呵呵,天知道会引发怎样的结果。 “啊!”校园里突然传来一声女孩子的尖叫,此时正是在校生下晚自习的时候。 “老吴快去看看吧,那边出事了。”两个女生跑到传达室报告了情况。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保安老吴提了提帽子,拎着警棍冲了出去。 到了现场一看,几名男生正把另一名男生死死按在地方。旁边站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女生,正是赵雅慧。 “什么情况?”老吴一脸严肃道。 出手的一名男生抬眼看着老吴说道:“这小子耍流氓,让我们逮住了!你看怎么处理?” 老吴一脸恶相道:“还能怎么处理,报警!” “别报警啊!”被按在地上的那名男生苦苦哀求道。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老吴恶狠狠道。 “能把我放开说话吗?胳膊快压断了。” “行了行了,放开吧,跑不了。”看到那名学生站了起来,老吴警告道,“别跑,敢跑我就报警。” “嗯。”学生点了点头。 “你们也别看了,都散了吧。”老吴看了眼男生,又看了眼赵雅慧,“你们跟我来一趟。” 赵雅慧看了眼男生,心里充满了恐惧和厌恶,老吴已经走了起来,她却没有跟上的意思。 老吴看出她有些害怕,改口道:“那你先到传达室等我,我先跟这小子谈谈。” “嗯。”赵雅慧点了点头,独自朝传达室走去。 老吴带着男生来到教学楼的楼道,灯已经全部关了,阴暗的楼道一眼忘去完全看不到头,老吴咳嗽的声音在整个楼道里回响,顿时让男生害怕了起来。 “说吧,你对人家做什么了,一会儿我回去对口径,要是有半点差错,我就把你送到局里,让警察亲自问你。” 男生清醒过来后,再一想自己刚才干的蠢事,突然有些羞于启齿。 “怎么?不说是吧,那我就直接报警啦!” “别别,我说。但是这事儿你能保证不告诉老师么?” “你现在不是跟我谈条件的时候,说!没那么多闲功夫陪你。你几班的?” 男生想想,最终放弃了抵抗,低声回道:“八班的。” “你刚才对人家女孩子干嘛了?” “也没干嘛,我就是不小心把她裙子掀起来了。” 入夏以后,华强一中已经换上了夏季校服,男生的夏季校服还是裤子,而女生的夏季校服则换成了裙子。 “不小心?”这话老吴根本不信,“不小心还能惹得人家这么大反应?你只是掀人家裙子了吗?!” “真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 “他就是故意的!”赵雅慧气乎乎道,“当时锅炉房只有我一个人,那么多位置他不去,偏偏往我这里凑。” 锅炉房的水管低,接水都要弯腰,那名男生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看见赵雅慧弯腰接水,突然觉得那个背影很好看,再一看那微微翘起的裙角,不知怎么就动了心思,凑到跟前打水的工夫就把人家裙子撩起来了,当时就他们两人,可把赵雅慧吓了一跳。 老吴知道这些孩子读书都不容易,也知道男人的那些臭毛病,他不想因为这件事坏了那个男生的前程,好言相劝道:“我刚才已经教训过他了,好在没出什么事,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还小,有些行为容易出格,但是这件事确实过份,要不这样,我让他当面跟你道个歉,他已经跟我保证过了,以后绝不再犯。” 赵雅慧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所以当时的反应有些激烈,现在事情过了,她也平静了,农村的纯朴风气让她选择了原谅,她说:“算了吧,其实刚才我也没有看清他的长相,我也不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但是请您转告他,不能再有下次!” “哎哎。这话我一定转告,再有下次,别说是你,我这关他就过不去!”老吴看看天色,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第二天。 “听说你昨天让人欺负了?”刚一下课,高格立就凑到赵雅慧的桌边聊了起来,这话是他听其他班说的,当他知道受害人是赵雅慧的时候,便想着替她出气,可是具体是谁他没打听出来,因此专门跑过来询问。 虽然赵雅慧平时跟高格立关系不错,可是此事她不想再提,因此没有理他。 高格立讨了个没趣,只能回到座位上找陈戒聊了起来:“听说没,昨天住校生宿舍里抓住一个流氓。” “流氓?哪来的流氓?”陈戒疑惑道,心说大晚上的,难道还有外来人员翻墙入校么? “住校生宿舍,有个男生让抓住了,听说是八班的。”高格立恶狠狠地说道,“可惜不知道是谁,要是让我知道,肯定饶不了他!咱们班的花也敢随便采。” “我也听说了,不严重,只是撩了下裙子。”李利蒙坐在后面补了一句。 “不严重?”汪安娜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真应该跟你互换性别,让你当次女生试试。” 李利蒙瞄她一眼,疑惑道:“你不是从国外回来的么?国外的电影里,掀裙子的桥段不是挺多的嘛。” 没等汪安娜回答,就听陈戒悠悠回道:“那也得看是谁掀的裙子,要是女孩子对你有那方面的意思,掀了就掀了,要是没意思,掀了就是耍流氓。” 李利蒙反驳道:“《老友记》看过吧?主角三男三女,他们之间没感情戏之前还是朋友,没那个方面的意思,不是也看见彼此洗澡了么?” 高格立不高兴了,反问道:“你是想说赵雅慧反应过度了吗?!” 李利蒙赶忙解释道:“赵雅慧生在中国,观念自己没有漂亮国的人民开放,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也这么大反应。”说完,李利蒙看了眼汪安娜。 汪安娜白他一眼道:“真落伍,什么年头了,你还看《老友记》,难怪唱歌也要唱Country  Road了,《老友记》里那六个人至少还是朋友,昨天的情况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能一样吗?!” 李利蒙调侃道:“你可以啊,这才几个月,中文就这么流利了?” “李同学,这个问题请你严肃对待!”汪安娜一本正经道。 高格立听蒙了,问道:“要说还是你们开放,就算是异性朋友也不能偷看人家洗澡吧?” “那段剧情不能算偷看,是协议履行期间发生的一系列误会。”汪安娜纠正道。 “异性朋友之间还能把看对方洗澡定成协议哒?”高格立眼睛瞬间亮了,“这电视剧叫啥名,我回去也看看。” 汪安娜看了眼高格立,没好气道:“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高格立又不高兴了,反驳道:“拍电视剧就是给人看的,如果不让看,那就干脆别拍,这种戏本来就是为了吸引眼球拉流量的,男观众承了这些女演员的情看了,结果又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们女人真奇怪。” 汪安娜立马回道:“女演员那是为了生计,看了就看了,可是赵雅慧有说允许那个男生掀裙子了吗?!” 高格立无奈道:“你看你看,跟你说女演员,你又跟我说赵雅慧。” 李利蒙像是开玩笑似的说道:“谁让女演员在电视里呢,她们的裙子掀不到,那就只能掀别人的了呗。” “这叫什么话?!”高格立眉头一皱,“意思女演员活该赚钱,老百姓活该遭殃呗,赵雅慧招谁惹谁了?” 李利蒙也蒙了,疑惑道:“兄弟,我是帮你说话呢,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陈戒听了半天,终于说话了:“其实李利蒙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汪安娜不以为然,回道:“他说的哪句话有道理了?!” 高格立也同问道:“是啊,他说的哪句话有道理了?!” “他至少没说穿裙子有错,也没有说是我们的学生勾引别人在先,他的出发点可不是受害者有罪论。”陈戒看了眼汪安娜的裙子,又说,“至少咱们学校的裙子设计的还是合理的,裙摆过了膝盖以下,挺得体的,要是日本学校的裙子,这话我就不敢说了。” 陈戒又说:“但是利蒙的话包含着一种整体观的思维方式,我们可以把整个男性群体看成一个人,单个男性看成是这个人身上的一个细胞,女性亦然。那个男生也许就是看了电视或者电影里的某个桥段,跃跃欲试,当剧情把这种桥段渲染成了无伤大雅,会让他误以为现实生活里也是这样。也许他原本就是想掀电视里那个角色的裙子,可如果我们把女性群体当成一个女人来看,那电视屏幕里的女性就相当于女人身上被衣服遮盖的位置,让他无处下手,那么他就只能寻找这个女人没有被衣服覆盖的位置,比如脖子的位置,也就是现实生活中的人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根红线 - 束发之年 - 火峰 李利蒙乐了,说道:“要不是你说,我都听不出来我还这种思维方式呢。” 陈戒最近很少说话,今天难得发表了一次长篇大论。话少因为心情不好,说起来还是大为电子惹的祸,这都六月份了,这只股票还是停牌状态,要是让它停到高二,陈戒两年赚一百万的计划不就彻底泡汤了? 陈戒每每想到此事,都会埋怨自己,他也搞不清楚,当初为什么鬼使神差地满仓杀了进去,这下好了,资金全部套在里面,取都取不出来,眼看最近行情有了起色,一只只股票都在争相表现,可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股票市场本来就是提供股票交易的场所,流动性是基本要求,对于成熟规范的股市,哪能一停牌就停一个多月的? “停牌一个多月算啥,你还没见过一停停几年的,早就跟你说要控制风险,鸡蛋不要全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现在傻眼了吧?” 晚饭过后,陈国刚正在书房一边看盘,一边听着陈戒的牢骚话。 陈戒的资金被套,就连复盘也没了兴趣,最近股市表现不错,看着那些蹭蹭往上涨的股票,他越看心越烦,只能跑到陈国刚身边倒苦水。 “现在行情这么好,这只股票不会真的停到明年吧?!”陈戒忐忑道。 “等等看吧。”陈国刚靠在椅背上说,“现在的情况属于不可抗力,只能看老天爷的意思了,老天爷要真让你吃这碗,肯定有你操作的时候,要是不让你走这条路,那就老老实实读书去吧。” “还没到不可抗力的范围吧?”陈戒不服气道,接着赖皮道,“实在不行,您先借我十万,等股票复牌,我再还您,咱又不是没资金周转。” 陈国刚眯他一眼道:“怎么,这就抗不住了?” 陈戒心急道:“爸,时不我待呀!这都6月份了,期中考试一结束,下面就是期末考试,期末考试一结束,就是暑假了。现在眼看新一轮牛市要来了,要是不在暑假好好干一票,就没多少时间了。” 陈国刚不紧不慢道:“那就等暑假再说呗。” “合着您是真不着急呀!”陈戒无奈道,“我看您打一开始就没指望我干这行,这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吧?” “少爷,你这话说得可就昧良心了,这只股票我打一开始就不建议你操作,你偏不听,买就买吧,你还来了个满仓操作,我之前讲的风险控制全都让你当了耳旁风,现在倒来埋怨我了?人做错了事,总得付出点代价,现在知道着急了,以后才能长记性。” 陈戒撇嘴道:“您可想好了,您就我这一个儿子,现在不伸手,以后您老的衣钵可就无人传承了,到时候我去上大学,您就一个人玩吧。” 陈国刚依旧不为所动,悠悠回道:“上大学也能学金融,学证券,慢是慢了点,但是皆大欢喜,哪种结果都好,看老天爷安排。” “老天爷,老天爷,您这嘴里天天离不开老天爷,以前您怎么说的:事在人为。这事儿明明有变通余地,跟老天爷有啥关系?” “嘿嘿。”陈国刚乐了,说道,“那我倒要请教了,人们嘴里的教训是如何转化为经验的?” 陈戒感觉话里藏着陷阱,故意没接,反问道:“恕我愚钝,您说为啥?” 陈国刚眯他一眼,心说跟我还卖关子,只能自己点破道:“教训之所以能转化为经验,是因为知道疼了,不让你疼一次,教训永远都是教训,变不成经验。下次遇到同样的错误,你还是要犯。” “真没商量余地?” 陈国刚摇了摇头。 陈戒心里这叫一个气,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很多画面,如果他是电视剧里那些叛逆的青少年,此刻肯定会拿学习成绩做为要挟:如果不给他提供周转资金,他就无法保证学习成绩。 可是这话在他嘴边绕了半天,就是说不出来。因为陈戒心里清楚,这次股票被套说到底是他自己的决策失误。而且前程是他自己的,怎么能拿自己的前程去要挟别人呢?这不成了赌气么? 思来想去,陈戒苦笑起来,说道:“您就好好庆幸自己有个识大体的儿子吧!” “呵呵。”陈国刚笑了起来,像是看穿一切,说道,“怎么,还要跟我谈谈条件?你现在除了学习成绩,也没其它东西能拿出来交换了,听你这意思,刚才是不是想说:我要不帮忙,你就不好好学习了?” 陈戒确实传统,可传统并不代表木讷,此话一出,陈戒立马反应过来,这话不能承认,一承认,不就站到父亲的对立面了?他现在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怎么能在内部搞对立? 只听陈戒跟着乐了起来,回道:“我只是知道,关键时刻,您是不会不管我的。” 此话一出,陈国刚也乐了,笑骂道:“少在这里套路我,赶紧看书去!” 其实陈国刚心里也急,最近他也在一直打听大为电子的动态,怎奈都是些小道消息,不足为信。刚才被陈戒这么一说,他就更不能不管不顾了。 陈国刚想起了之前大户室的那些大户,想看看他们是否有大为电子的消息,可他翻遍了手机,发现根本没有这些人的联系方式,只怪他之前太过低调,大户室的那些人都不跟他打交道。 有了!陈国刚突然想到了蒋达海,以后者的性格,应该跟这些人还有联系。想到这里,陈国刚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大哥,咋了?” “问你个事儿,以前的大户你还有在联系么?” “基本不联系了,但是还有联系方式,你有事?” “陈戒买的大为电子停牌了,资金全都套在里面了,想让你帮忙打听打听这只股票的消息。” “这样啊……行,我帮你问问。” “好啊,那这事就拜托你了,咱们也有段时间没见了,啥时候有空,一起出来吃个饭。”陈国刚说完加了一句,“你和徐玲咋样了?” “嗨,我俩没啥。” “没啥?上次看你们在山水人家眉来眼去的,能没啥?徐玲人不错,你们也老大不小了,要抓住机会。” “这事咱俩之前聊过,人家收入比我高,真要过起日子很别扭的。” “你们就是条条框框太多,徐玲也是,身边那么多有钱的,她要么嫌人家花心,要么嫌人家太老,也是一直单到了现在。” “哥,不是我说,徐玲那个条件的,也能跟你登对些,只可惜你有家室了。” “谈婚论嫁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已经先别那个年纪了。”陈国刚说完摇了摇头,“唉……这女强人的婚姻也确实是个麻烦,不过你好歹也是有公司的人,配她也够了。” “还是算了,压力太大。”蒋达海苦笑道。 “你先别管压力不压力,你就说你看没看上,真看上了,我帮你们说合。” “大哥,我也不瞒你,说不动心是假的,可是动心归动心,这样的女孩子我也知道要求高,我每天泡在公司里,也没时间陪人家。什么玩浪漫,花心思我也都给不了,咱们都是本分人,还得踏踏实实过日子。赚钱已经挺累了,搞个对象再跟天天考试一样,时间久了,其实也挺没意思的。” “既然你都看得这么明白了,我就不勉强你了。”陈国刚有意试探,便道,“你要没这打算,我可就给她介绍别的对象了啊……” “也不急这一时吧?”蒋达海不知为何突然犹豫起来。 “你看,还是放不下吧?”陈国刚呵呵一笑,“这样吧,进展你们自己把握,大为电子的消息你也帮我打听着,这周末我做东,徐玲我也一起叫上,到时候大家一起吃个饭。她那边消息也算灵通,我也让她帮我打听一下。” 挂了电话,陈国刚又给徐玲播了过去。 “小徐,没打扰你休息吧?”陈国刚客气道。 “还早呢。”徐玲呵呵笑着,“陈大哥,你可是第一次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啊,怎么了?” “我想让你帮我打听下大为电子的消息,看看这只股票什么时候复牌。” “行啊,我帮您问问。”徐玲应道,反正她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成与不成另说,先把事情应下来,“陈大哥,你找我不会就为这个事吧?” “呵呵,这么晚打给你肯定不是公事,这周末我做东,想请你和达海一起吃个便饭。” 徐玲也不见外,呵呵开起了玩笑:“你不会是介绍我们两个相亲吧?” 徐玲把话点破,倒也省了陈国刚绕弯子的工夫,只听后者开门见山道:“你们都很优秀,也都老大不小了,相不相亲的另说,只是让你们增进一些了解,至于走到哪步,全看你俩的缘分,你可千万别有压力哈。” 上次在山水人家,徐玲就对蒋达海印象不错,后面借着聊股票,两人还单独吃过一次饭,可当蒋达海大概了解了徐玲情况之后,却突然打起了退堂鼓,之后两人便再无联系。 谁知这根红线又被陈国刚牵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章 不速之客 - 束发之年 - 火峰 …… …… “小徐,到哪了?我和达海都到了。”陈国刚摧道。 “陈大哥,我这儿临时有点事,可能晚到一会儿。”徐玲为难道。 陈国刚也没深究,只能和蒋达海在包间里喝茶聊天,等着徐玲。他今天没叫陈戒,陈戒也识趣,知道这种场合自己不适合出现。 放在平时,陈戒肯定要利用周末看看大盘,补补功课,可是大为电子的停牌让他实在没有心情。周六,他破天慌地主动约高格立出来打篮球。 高格立知道一处打野球的地方,离新民苑不远,走路二十分钟就到,两人到了以后,就见四个人正在练习投篮,因为人数不够,他们暂时打不起来。 看到陈高二人,其中一个高个子问道:“打一场?” 高格立看见那人手里的球,眼前一亮道:“呦,斯伯丁(著名篮球品牌)啊!” 这时就见旁边一个精瘦小子调侃道:“假的!” 高个瞥他一眼道:“嘴挺碎啊!小心一会儿让你一个都进不去!” 精瘦男一脸不屑道:“话别说的太满,小心闪了牙!” “你俩还打不打了?”一个中锋身材的胖子吆喝道,他站在场中间伸出一只脚道,“打就痛快点。” 此话一出,其余五人一起站到了胖子身边围了一个圈,每个伸出一只脚,篮球往下一扔,前三个鞋被球砸到的人为一组,其余三人为另一组。 球刚砸完,高格立就无奈道:“两个高个全在对面,这还怎么打?!” 原来,他和陈戒还有那个精瘦小子分到了一组。 瘦小子记着高个刚才的挑衅,带球就想跟他单挑,结果刚要跳投,就被高个一个大帽盖了下来,高个顺势大拇指冲下,送给他一个鄙视。 瘦小子哪吃这套,抢到球后继续尝试过人,可惜身体不占优势,根本顶不过高个,只能后撤一步继续跳投,结果又是一个大帽。 帽是好帽,好是瘦小子脸上挂不住了,只能无赖道:“打手!” “放屁!”高个立刻瞪起眼来,“我打的是球好吧!” 瘦小子也不理他,径直走到篮球旁边准备场外发球。 高个冷笑一声,心说这位真不是玩不起。 陈高二人傻站了半天,心说好像没好俩啥事儿。 …… 陈高二人傻站着,陈蒋二位傻等着,茶已喝了一壶,可是依旧没见徐玲的身影。 “大哥,要不咱俩先吃吧。” 陈国刚犹豫片刻道:“徐玲说的是晚点来,也没说不来,咱们先吃不好吧?这样,我再打个电话问问。” 可是连着打了两个电话,徐玲都没接。 “不会是遇上什么事了吧?”陈国刚担心道。 “就是真遇上了,咱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儿,一会儿再打吧。” “行,那咱们就再等等。”陈国刚说完,话锋一转,“对了,上次让你帮忙打听的大为电子的事情有着落了么?” 蒋达海则笑起来道:“还真让我问着了,我一朋友的朋友正好在大为电子当车间主任,听说大为电子准备在元器件领域发力,正在和另外一家公司谈合并,只不过谁占主导暂时还没谈下来,但是按目前的情况,大为电子是上市公司,如果合并谈成了,应该是大为电子占主导。” 蒋达海吩咐服务员加水,接着又说:“陈戒这小子有点运气啊,像大为电子这种股票,又是高科技板块,又有重组题材,这要复牌,还不得来个几连板?要是这小子当初跟我打声招呼,我也得跟着买点。” 陈国刚没接这个高帽,抗拒道:“你快别捧他了,他买的时候哪知道这只股票会重组,全是运气,你这消息可靠么?之前在论坛,我也看到有人说这家公司准备合并,也不知是真是假。” 蒋达海思忖道:“我这朋友不是炒股的,应该不会放烟雾弹,既然是公司内部人员透露的消息,应该错不了。” “要是这样,那再等等倒也无妨。” “嗯。”蒋达海点了点头,“就算要等,也不会等很久了,我看这个月就差不多能复牌了。” 陈国刚的一件心事落地,这才想起徐玲:“这也有一阵了,我再给她打个电话。” 铃…… 徐玲的电话就在包里,可她现在要保持气势,顾不上低头取电话,因为她的面前站着宋函煦。 “你的电话。”宋函煦提醒道。 “不急,我今天必须把你跟我的事情了了。”徐玲冷冰冰道。 “给我个理由?”宋函煦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痴痴等了这么久,最起码也该换回她的感动才对,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当他在山水人家看见徐玲的那一刹那,他原以为是天命所归,哪曾想是这种结果。 可宋函煦不明白的是,这些年的等待已经让他变得急躁,变得不安,当他遇见徐玲的那一瞬间,他的潜意识只是想尽快完成这场等待,将自己从承诺的牢笼里解脱出来。 他对自己说这辈子非徐玲不娶,这句话是他对自己的承诺,他对徐玲的追求,并不是出于对徐玲的爱,而是来自他对自己言出必行的道德要求,哪怕这承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而是随着日久年深,这份等待逐渐变成了煎熬、彷徨、犹豫,宋函煦想过放弃,哪知徐玲却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人心是会随着时间改变的,宋函煦的坚持逐渐扭曲,越来越走向偏执。 是否所有的等待都会变样徐玲并不知道,但是直觉告诉她,宋函煦的等待走样了。 傻姑娘也许感受不出各种等待的细微差别,亦或后知知觉,发现之时却为时已晚。可徐玲不傻,从山水人家的那次邂逅,她就觉察到了宋函煦的变化,后者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阳光,温暖,取而代之的是偏执、占有欲甚至还有那一丝的戾气。 徐玲是女人,也有感性的一面,她感恩宋函煦苦苦等她这么多年,她的脑海甚至也会经常冒出冲动的念头,但是理性的红线一直将她死死拉扯,把她从感性的选择里拽了回来。 徐玲不想再被这种拉扯折磨,她必须要和宋函煦做个了断。 要是她真的了断了,宋函煦这么多年的等待又算什么?! 宋函煦不愿相信徐玲会如此冷血,也不能相信,因为一旦相信,那个曾经支撑他走完无数艰辛岁月的信念就会彻底崩塌。 “能不能不要急着下结论,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给这份感情一个机会,试着让我走近你,相信我,我会把你照顾得很好。”宋函煦的言语满含温柔。 “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曾经有那么一个人愿意等我这么多年,如果我们见面的时间能提前五前,也许不会是现在的结果。” 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五年?五年的阅历,足够让人看轻很多,看淡很多,现在的徐玲,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五年前,看见言情电视剧,她还会替别人掉眼泪,而现在,她连言情电视剧都不看了,每天看的都是财经新闻,国际大事,天灾人祸,视野变了,格局也就变了。 她早就不是那个会为儿女情长哀叹的徐玲了。只不过宋函煦的出现让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可如果让徐玲再选一次,她还是会选现在的生活。现在的她独立、自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迁就、不将就,她欣赏现在的自己。 “这五年你怎么了?”宋函煦以为她经历过什么挫折。 “没怎么,只不过这五年看开了很多事情。”徐玲淡淡笑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回忆。 “我们可以就像现在这样,找个地方坐下来,聊了过去,谈谈未来,总会走近彼此的。” “我已经看到那个结果了,既然结果不是我想要的,也就没必要开始了。”徐玲淡淡回道。 “也许经历了以后,你会发现那个结果跟你想象的并不一样呢?” “学长,我念你的好,所以不想伤害你,我们还是做朋友的好。”徐玲回道。 宋函煦的耐性正在逐渐耗尽,他压着火气道:“你为什么不能放下那些世俗偏见,跟着感觉走呢?” “抱歉,我没有跟着感觉走的资本,而且如果非要说感觉,我的感觉告诉我我们不合适。” “你指的不合适是哪个方面?” “方方面面。”徐玲回道。 “我想问你,你爱过吗?” 徐玲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我真的在你身上把爱释放,我担心你承受不了。” 宋函煦困惑道:“为什么要用承受这个字眼?” 铃…… 徐玲的电话又响起了,她不想再浪费时间,干脆点破道: “爱不光是你侬我侬,也包含对彼此的付出,我的工作很忙,这你知道。我没办法花很多时间很用心地为你准备什么,那我只能用钱来表达。” “我试问,以你现在的经济条件,如果我用一辆跑车做为礼物送给你,你能给我同等的回馈么?我们来讲人性吧,如果我对你的好让你丝毫感觉不到压力,你要么没志气,要么就干脆是个混蛋。可如果我对你的好让你感觉到压力,时间久了,如果你承受不了,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你会把这种压力发泄在我的身上,第二种,你会无法承受选择离开。既然结果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为什么要开始呢?” 宋函煦嘴角微微一扬道:“我承认我现在经济条件不如你,可你有一种可能没说,如果我把这种压力变成动力了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 哐的一声 - 束发之年 - 火峰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徐玲淡淡说了一句,“今天约了人,没别的事我要走了。” 徐玲从宋函煦的身边掠过,后者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不疼,但能感觉到力量。 徐玲也不慌张,静静站在原地,等待着宋的下文。 宋函煦五味杂陈,他刚才所有的话都被徐玲驳了回去,现在,连他觉得自己幼稚,只能用这种不需言语的方式挽留她。 两人静止片刻,徐玲打破沉默,说道:“我已经迟到了,你希望我变成一个没有时间观念的人么?” 徐玲话里有话,如果宋函煦不介意徐玲这样,那么她会在宋下次约她的时候狠狠爽约,而且拥有充分的理由。 宋函煦也推演到这了这种可能性,所以回道:“希望你能一视同仁。” “我会的。”徐玲轻轻抽出胳膊,扬长而去。 其实,徐玲依旧话里有话,她的意思是如果答应赴约,那她一定准时,可前提是她得答应才行。 看着徐玲的背影,宋函煦突然觉得自己很卑微,他明明可以高傲地看待一切,可却偏偏在徐玲这里直不起腰来,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所有人都一样,都害怕一样东西:改变。 宋函煦一直等着徐玲,这些年一直未变,以至于这种等待已经变成了习惯,一旦他决定放弃,那他接下来的人生又要用什么来支撑呢? 没有人愿意改变,尤其是感情世界里被动的一方。 …… “这么打不行啊……” 陈高二人站在三分线外商量着,精瘦小子的火气越来越大,再这么下去,免不了要武力解决问题。 “先暂停一会儿。”陈戒举手示意道,“咱们三个商量一下。” 高个一脸得意,做着挑衅的手势,说着浮夸的话。 “先别理他。”高格立把精瘦小子拉了过来,“这么打不是个事儿。” 高格立觉得这么玩太没意思,他想的是重新分配,给他们这边换个中锋。可话没出口,就被精瘦小子的牢骚话打断了。 “切,不就是仗着自己个子高点!” “咱们三个身高不占优势,不能这么打了。”陈戒也觉得这么玩没意思,但他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打算换人。 人靠衣装,精瘦小子戴着头带,穿着篮球队服,一看就经常混迹于野球场地,可再看陈高二人,各穿一件普通T恤不说,下身还是一条长裤,一看就像打酱油的。 精瘦小子从一开始就没把陈高二人放在眼里,这才决定单打独斗,就是现在陈戒说话,他也完全没放心上。 “不这么打怎么打?靠你们两个?”精瘦小子轻蔑道。 一看话不投机,高格立本想一走了知,陈戒却一把拉住了他,接着跟精瘦小子说道:“论身体素质,我们肯定不如你,但我们这里好使。”陈戒说完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对于傲慢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戴高帽,精瘦小伙听后,姿态确实低了一些,问道:“怎么个好使法?”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巧,他们有身高优势,篮下是他们的天下,咱们现在是一伙的,我们当然也想帮你出气,但是现在向篮下突破我们占不到便宜。” 这道理精瘦小子当然知道,说道:“我刚才也在外线投了三分,你没见他们一起上来封盖吗?” 陈戒不紧不慢道:“刚才你是一挑三,他们见你不传球,所以只防你一个人,不过看你身手,你的三分命中率应该很高吧?” “还行吧。”精瘦小伙的高帽多了,脖子累,主动摘下一顶。 虚怀才能若谷,精瘦小伙一谦虚,陈戒就可以说出自己的意见:“要我说,内线咱们干脆放弃,一会儿我俩给你打掩护,只要把球带到内线,我们就传出来给你投三分。等他们发现咱们的意图,加强对你的防守,咱再走内线,让他们看不出我们的意图。” “你这招行么?”精瘦小伙怀疑道。 “行不行的先这么试试。” “哎,你们还打不打了?”高个子问道。 胖子好像发现了他们三个的顾虑,建议道:“要不给你们换个中锋过去。” 精瘦小子一张嘴就得罪人,说道:“不换人也照样打爆你。” 胖子原本跟他无冤无仇,这会儿也乐了,说道:“行啊,我就等着看你打爆我。” 重新发球,精瘦小子不再独自带球,他见高格立跑到罚球线,顺势将球传了过去,高格立在篮下游走就是不投,成功吸引两人包夹后,把球往外一丢,正入精瘦小伙手中。 瞄准,起跳,投篮,三分! 精瘦小伙一气呵成。 高个眼神中流露一丝不快,他指了指精瘦小子,示意胖子防人。 现在换高个发球,精瘦小子进了一记三分,士气大涨,他的身高虽然无法盖帽,但是可以抢断,高个刚到篮下,精瘦小子一个抄手,就把高个的球断了。 “防人,防人。”这回轮到高个子不高兴了。 反正没人计时,陈戒拿到球后也不急着投篮,反正抬手就是被盖帽的命,他干脆和高格立在篮下练起了传球,一看又有两个人被吸引到篮下,高格立赶忙跑到外围替精瘦小子挡拆,陈戒见状将球传出,精瘦小子跳起投篮,又是一记三分。 两球过后,高个看明白了,说道:“他们已经放弃篮下了,现在只有那个瘦猴能投三分,看住他!” 此话一出,陈戒冲其余二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以为咱们放弃篮下,就是咱们进入篮下的好时机。 这回只有胖子一个站在篮下防守,高个和另外一人都在瞄着瘦猴,不过陈戒还是把球传给了他。 瘦猴这次果然没投三分,一个闪身过掉两人,这次他要上篮。 来到篮下,瘦猴刚起跳,就见胖子的大手已经在半空等着他了。哪知瘦猴却在这时突然将球传给陈戒,陈戒无人防守,上篮得分。 连进三球,瘦猴终于扬眉吐气,他双手指了指太阳穴,又指了指对面三人,笑道:“光有身体不行,得动脑子!” 高个这回真火了,不客气道:“今天再让你进一个,这球我白送你!” 瘦猴的嘴就是损,回敬道:“假的谁稀罕!” “好听!”高个示意胖子把球传给他,接着带球直闯篮下,这次他不拼球技,只拼身体,他见瘦猴又来防他,直接起跳把瘦猴撞到,紧接着就是一记暴扣。 哐! “撞车了,撞车了!”马路上有人喊了起来。 篮球场上没人顾着给高个呐喊,全都跑到了车祸现场。 两辆车,三个人。 巧了,车里的人陈戒全都认识。 左手边这辆是徐玲的车,右手边这辆是高致勋的车。 只不过,高致勋的车里还有一人——鲁淼。不巧的是,主驾驶的安全气囊打开了,副驾驶的却没打开,鲁淼满脸是血,看样子已经昏迷。 徐玲伤得不重,至少没看到头部流血,她的车也打开了安全气囊。 徐玲眼眼看已经迟到,看到绿灯变黄,便想加速冲过十字路口,哪知正好和准备右拐的高致勋撞到了一起。 她在等警察,他在等医生。 照顾伤者本是天经地义,可是高格立看到父亲的无微不至时,心里还是说不出来的不自在。 他知道柯尔鸭体验店今天召开董事会,可让高格立不快的是,之前他们几个学生一起参会时,鲁淼明明是自己开车,怎么现在他们不参加了,高致勋就亲自开车接送了? 高格立没陈戒传统,可他还是觉得瓜田李下,最起码的避嫌还是要的吧?! 陈戒本想上去帮忙,却被高格立拉住了,后者不想让父亲知道他们在场,他觉得别扭。 陈戒看出高格立的异样,安慰道:“别多想,救人要紧。” 话是没错,可高格立的大脑还是一片混乱,最后说道:“要去你去吧,看见我爸别说我在。” “唉……”陈戒叹了口气,“你要不去,我也别去了吧。” 两人就这样在原地呆呆站着,旁边有个中年人正用手机拍摄车祸现场,听见陈戒叹气,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听见陈高二人见死不旧,意有所指地自言自语道:“现在的教育真没法说,救人一命有什么好犹豫的?!” “拿个破手机拍个没完没了,你死不死?!”高格立当即怼了回去,本来就在气头上,他才懒得跟这种人解释各中原由。 “这是谁家熊孩子,说话也太缺管教了吧?”中年人说着话就把摄像头转了过来,正对高格立,“今天我让你好好露露脸。” “行了,别火上浇油了。”陈戒赶忙把中年人拿手机的手挡了下去,这要真让他拍进视频,以这种人断章取义的工夫,再配合网络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瓜民,到时候肯定是一场网络暴力。 “干嘛,干嘛!”中年人觉得自己被人冒犯,当即来了脾气,“敢做不敢当啊,有本事当着镜头继续骂啊!”说完,他又把手机举了起来。 高格立当时就想把手机抢过来,陈戒不想把事情闹大,把中年人的手机打到地上后,拉起高格立就跑。 高格立憋了一肚子气,边跑边骂道:“哪个王八蛋发明的手机摄像头,真TM缺德!”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颗烟头 - 束发之年 - 火峰 鲁淼因为伤势较重,先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徐玲和高致勋处理过交通事故后,也被送往医院进行检查。 徐玲外伤不重,却也检查出了颅内出血,医生强制要求她住院治疗,至少先把血块取出来再说。 “这事儿闹的……”陈国刚得知徐玲住院,不由自责起来,他和蒋达海喝了一下茶,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火急火燎地往医院赶。 车开半路,蒋达海见路边有家水果店,顺手买了些水果补品。 到了医院,徐玲已经自己办好了住院手续,不过她的情况比想象中严重,颅内出血的后遗症开始显现,可能是神经压迫的关系,她的手总是在抖,连杯子都拿不住。 “小徐,这样不行啊,赶紧给你爸妈打电话吧。” 徐玲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没打算通知他们,知道了也是干着急。” 三人正聊着,陈国刚的电话响了,是陈戒打来的。 “啥?!鲁淼他们也住院了?” 陈国刚这才知道,原来两拨人是在同一场交通事故里受的伤。放下电话,陈国刚也苦笑起来:“小徐,你知道另外一辆车是谁的吗?” “难道你们认识?”徐玲猜出了话里的潜台词。 之前谈柯尔鸭加盟的时候,是蒋达海直接与徐玲对接,徐玲还没见过高致勋和鲁淼。所以发生车祸时并未认出二人。 “不仅我和达海认识,之前谈柯尔鸭加盟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过他俩,高致勋和鲁淼。” 徐玲想想确有此事,回道:“我听达海提过,你看这事闹的,大水冲了龙王庙。”说完她就想下床过去看看二位。 “你这情况还是好好休息吧。”陈国刚这时候也没忘牵媒拉线,“你现在手脚不方便,先让达海照看着,我去打听下他们是不是也住这个医院。” 徐玲确实有点站不稳,也就不再勉强,她赶忙抓了两个蒋达海刚买的果篮说:“带点吃的过去吧,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等我好点,我再亲自拜访。” 陈国刚也不推脱,一手一个果篮出了病房。 他打电话给高致勋,两人果然也在这间医院,高致勋的伤用不着住院,只有鲁淼还在楼下病房里躺着。 陈国刚手里拿着东西,用胳膊把门顶开,见鲁淼还未苏醒,就把两个果篮稳稳当当地放在了床头柜上。 “怎么样,严重么?”陈国刚轻声问道。 高致勋看了鲁淼一眼说:“脑震荡,一直昏迷,医生说还要观察一段时间。” 陈国刚见他打着石膏,又问:“你呢?” “手腕有点骨裂,没大碍。”高致勋说完手掌上翻,把陈国刚引出了病房。 来到楼道,陈国刚问:“给她家里打电话了吧?” “她就一个闺女,还小,帮不上忙。”高致勋低声道。 “爱人呢?”陈国刚又问。 “离了。” “父母也不在了?” “嗯。”高致勋点了点头。 “现在出了这么大事,就算和前夫离婚了,打个电话也得过来吧?” 高致勋一脸为难道:“他们家的事我知道,他们俩之前为离婚闹得跟仇人似的,老死不相往来了,鲁淼肯定不想她前夫看到她现在这样。” “可人还昏迷着,现在咋办,请护工吗?” “请护工不太放心,我先照顾着吧。”高致勋说。 陈国刚觉得不妥,劝道:“老高,不用跟你家里商量下吗?你媳妇儿能同意?” 高致勋摇头道:“老何的脾气我知道,这事肯定不能商量,我跟她说我最近出差,这事你帮我瞒着点。” 陈国刚点了点头,说:“我知道鲁淼以前跟你一个公司,可你要是这么处理,我担心你家里出问题。” 现在,就连陈国刚也看出两个人并不只是单纯的同事关系。 高致勋看到陈国刚的眼神,忍不住乐了,说道:“老陈,你不会是觉得我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了吧?” 陈国刚也乐了:“既然你点破了,那我就直说了,我确实有这种担忧。别人我就不张这个嘴了,可是你看,咱俩儿子是同班同学,咱又是楼上楼下的邻居,现在还是生意上的搭档,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你把路走偏吧?”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楼梯间吧,那儿清静。”说完高致勋驾轻就熟地摸了过去。 咔,高致勋打着了火,点了一只烟。他知道陈国刚不抽烟,所以没让。 “呦,老高,没看出来,你还抽烟呢?”陈国刚调侃道,在正式话题开始前,他想把气氛尽量搞得轻松一些。 高致勋苦笑一声说:“干IT的,有几个不抽烟的?”说完,他便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陈国刚看了眼高致勋手里的烟嘴,又看了眼楼梯间地上的烟头,看来都是他抽的。 “我和鲁淼不是你想的那样。”高致勋冲地上吐了口烟。 陈国刚看了眼高致勋的神色,觉得他所说非假,便道:“想必是欠了她什么人情吧?” “想必?”高致勋听到这个词乐了,“老陈,没想到你还会用这么老的词儿。” “呵呵,我这身书生气,这辈子估计是改不过来了。” “你说的没错,我是欠她一个人情,很大的人情。” 这话高致勋早就想找人聊一聊,可是一直遇不上合适的机会,今天气氛、场合还有聊天的人都很合适,他终于想倾诉一番了。 “别看岚襄是科技公司,但是技术人员想要出头其实很难。鲁淼在岚襄负责商务,其实什么公司都一样,商务的机会永远是最多的。要是没有她,我一辈子可能也就是个设计师。” “去年公司提拔合伙人,她的机会原本是最大的,再说白点,公司领导已经内定是她了。可是那段时间她家里正巧闹离婚,她整个人的状态非常差,去年下半年,连着丢了几个政府招标,都是大项目,这几个项目一丢,公司全年业绩也就泡汤了。” “好在她是岚襄元老级别的员工,知道她的情况,董事会对她非常宽容,只是鲁淼同意,她还是能够成为公司的合伙人,只不过要额外签一份对赌协议。” “鲁淼看了对赌协议,知道以自己的状态无法完成,主动放弃了。领导层尊重她的决定,同时让她帮公司提名一个合伙人,连我都没想到,她竟然提名了我。” “按理说商务部才是她的嫡系部队,整个部门附和合伙人要求的还有几个,可她谁都没提,单单提名了我。” 听到这里,陈国刚说:“如果只是单纯的利益交换,应该不至于让你这么感激她。” “是的,我做为研发部对接商务的接口人,平时跟鲁淼的交流确实不少,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也问过她。” 陈国刚问:“那她怎么说的?” 高致勋弹飞了手里的烟蒂,说道: “她说她受够了商场的尔虞我诈,商务部有几个人业务能力是强,但是用的手段实在上不了台面,在商言商,只要在法律框架内能拉到生意,她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如果把这些人提拔成合伙人,那对公司而言可能是灭顶之灾。她觉得公司到了这个阶段,需要一些有务实作风的人走上来,而她觉得研发部就很务实。” “虽然听上去像官话,可我还是很感激她。加上后来听到的一些事,我对她除了感激,可能也多了几分同情。” 陈国刚问:“什么事?” “他前夫出轨的对象也是搞商务的,一开始只是为了从他前夫手里拿项目,结果越走越近,收不住了。鲁淼可能是受了这方面的刺激,所以不想提拔搞商务的人了吧,想想她也挺不容易的。” 陈国刚觉得困惑,说道:“要是按你说的,鲁淼于公为了公司,于私有自己的心理障碍,其实你可以更坦然些。” “要是一提名就能当合伙人,一切就简单了。提名的风声刚一走漏,就把公司捅破了天,你想想干商务的都是些什么人,那是个顶个的人精,我一个搞技术的,论嘴皮子不如人家,论搞关系不如人家,拿什么跟人争?要不是鲁淼不惜与老部下反目地帮我争取,这个位置怎么可能到我头上,真说起来,我能当上公司合伙人,90%都是她的功劳。” 说到这里,高致勋自嘲道:“我就是个吃软饭的。”接着他又严肃起来,“可我不喜欢吃软饭,鲁淼的情我必须记着,要不然还算什么男人?!” “唉……”陈国刚这下算是彻底理解了高致勋,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是这些事老何能理解么?女人有女人的思维方式,她不能,就算嘴上说能,心里面也始终有个疙瘩。其实我们一家子都得承鲁淼的情,可是时代不同了,现在这份情只能我一个人来还。” “老高啊……”陈国刚眉头微皱道,“我是担心你还着还着,最后把自己也还过去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荔枝来喽 - 束发之年 - 火峰 话到此处,高致勋乐了:“就算真把我自己还过去,又能如何?” 陈国刚骨子里的传统让他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老高啊,你这个思想有点危险。” 到了高致勋这个年纪,很多事情都看开了,面对陈国刚的担忧,他显得十分平和,问道:“哪里危险了?” “家你不要啦?真要走到你说的那步,麻烦很多。老何不痛快,孩子也不痛快,他们都不痛快,你也痛快不了,你现在新官上任,正是站稳脚跟的时候,这个节骨眼你可别出差错。咱们都是过来人,离婚这种事对谁都得退层皮,鲁淼不就是嘛。” 高致勋点点道:“你说的我知道。可鲁淼怎么办?你看她现在这个情况,孤儿寡母的,人家对我有恩,我总不能不管不顾吧?我知道你的顾虑,这点我会尽力注意,但我不能保证结果  。” “唉……” 高致勋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陈国刚还能说什么?男女有别,老祖宗都说旧了,男人放人放在一起,破事儿就是多,这是人性,没办法。 男女无差别对待,看着社会进步了,公平了,可家庭、婚姻的稳定性也会随之降低,有些人天天高喊男女都一样,可看到社会关系越来越乱又在天天抱怨,回头去看,不就是这些人喊出来的么? 一瓶醋不满,半瓶醋晃荡,越没有大局观的人越喜欢振臂高呼,不就是这个时代的悲哀么? 高致勋烟抽完了,话也聊痛快了,正要起身扶楼梯,正好碰到手腕上的伤口,一阵剧痛终于让他反应过来自己也是个伤者。 “跟你聊天差点忘了,我听说肇事那女的也在这家医院,刚才一直在忙,还没顾得上找她算帐呢!”高致勋这时突然反应过来,“对了老陈,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出事了的?” 陈国刚自然不能把陈戒卖了,要是让高致勋知道陈戒高格立当时也在现场却不上去帮忙,心里难免会有想法。 “唉,今天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撞你的那位咱们都认识。” 高致勋一脸问号道:“定责的时候我看见她了,这人我不认识啊……” “她就是达海介绍的加盟商,徐玲。” “她就是徐玲啊?”一听认识,高致勋的火气立马消了一半,“好吧,看在她是咱们第一个加盟商的份上,这事我就不计较了。” 陈国刚借着话茬继续打着圆场道:“徐玲也伤得不轻,要不是行动不便,刚才她就亲自过来了,我刚拿的果篮就是她特意嘱咐我带过来的,她说等伤好点,她肯定亲自过来看望。” 高致勋狐疑道:“这话是你编的还是徐玲亲口说的?” “人家亲口说的,这有什么好骗人的。” “难得,难得。”高致勋点了点头,对徐玲多了几分欣赏,“网上那些撞了人的女司机不是都挺跋扈的嘛,没想到徐玲还挺讲理。” 陈国刚呵呵笑道:“跋扈的那是自己心虚,怕肇事者讹人,你老高啥素质?徐玲对你当然放心,再说了,人家也不差钱,赔得起。” “听你这意思,我们还是不打不相识了?”此时,高致勋的气已经彻底消了,竟还乐了起来,“我听达海说,徐玲跟你也很熟?” “嗯,她是我的客户经理。” “对了,我听达海说,你和徐玲是炒股认识的?” 陈国刚突然谨慎起来,有些呆板地点了点头。 高致勋苦笑道:“放心,不会让你推荐股票的,自打老何炒股亏了钱,我们一家人都跟股票绝缘了。行了,你先忙吧,我回去看下鲁淼,记得帮我保密啊!” 陈国刚跟他聊完,直接从楼梯间来到楼上,他刚要推开徐玲的病房大门,看见里面只有她和蒋达海,突然停住了。 “还是让他们多说说话吧。”陈国刚自言自语道,接着乐呵呵地离开了。 “你买这么多水果,这得盼着我这辈子住在医院了么……”徐玲有气无力的笑着。 蒋达海听出她的挖苦,傻笑道:“我也不知道你爱吃啥,所以见样都买了些。” “下次别瞎花钱了,吃不完。” “不吃当然吃不完,伤筋动骨一百天,就得多补补,想吃啥我帮你拿。” “那个。”徐玲指着果篮里的荔枝,调皮地笑着,那是她最爱吃的。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蒋达海吟着诗,把荔枝递了过去。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徐玲以诗作答,接着摧道,“别作诗了,快把荔枝给我。” 蒋达海面前的徐玲,活脱脱一个小姑娘。 蒋达海没有急着把荔枝递过去,而是说道:“我替你包吧。” “我头上有伤,手是好的,你还真把我当病号啦……”徐玲说完一手抢过荔枝包了起来。 估计还是神经压迫的关系,徐玲刚想用劲抠荔枝,手就抖得不听使唤,哆嗦半天,一个荔枝也没包开。 蒋达海从徐玲手里温柔地接过荔枝,说道:“我就说我来吧。” 徐玲看着眼前给她剥荔枝的蒋达海,心里突然感动起来,吴侬软语道:“除了我爸,你是第一个给我剥荔枝的人……” “瞎说。”蒋达海压根不信,“你长得这么好看,想给你剥荔枝的人早就排到门外了。” “真的。”徐玲眼神坚定道,“真没骗你。” 蒋达海专心剥着荔枝,也不看她,说道:“看你这气质,最起码也是个大学生吧?你上大学就没搞个对象?你对象能没给你剥过荔枝?” “我要说我没搞过对象,你信吗?” 蒋达海使劲晃动着脑袋说:“不信!” 徐玲一脸委屈道:“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啊!” “我妈说漂亮的女人嘴里没真话。”蒋达海说完把剥好的荔枝递了过去。 “你这话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徐玲娇嗔道。 “我妈确实这么跟我说的。”蒋达海一脸无辜道。 徐玲见过蒋达海几次,平时感觉他油头粉面的,今天突然觉得他骨子里其实挺朴实的。 “真没骗你。”徐玲委屈道,“我的大学室友都是学霸,每天除了自习就是自习,跟这帮人在一起压力很大的,哪有闲功夫谈恋爱呀。” 徐玲接着自怨自艾道:“唉……要不是大学光顾着学习,现在也不至于连个剥荔枝的人也没有。” 蒋达海突然坐直身子抗议道:“我不算人啊……” “哦哦。”徐玲嘿嘿笑着,“着点把你忘了。” 她把荔枝放进嘴里,囫囵道:“哎,你平时不怎么吃荔枝吧?” 蒋达海点点头说:“我平时基本不吃带皮的东西,嫌麻烦。”他望了徐玲一眼,“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剥荔枝的速度……有点慢。”徐玲呵呵笑道。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蒋达海这次直接把荔枝塞进了徐玲嘴里。 “唔。”徐玲赶紧接住荔枝嚼了几口,接着荔枝的甜味便在嘴里弥漫开来,她把核吐到手里,说道,“谁让你剥的速度赶不上我吃的速度呢。” “你也别光吃荔枝,桌上吃的这么多,见样吃点,营养才能均衡。” 徐玲哭笑不得道:“我又不是来坐月子的,万一出院吃成了个大胖子,还怎么见人呐……” 蒋达海剥了七、八个荔枝后,拿出纸巾擦起了手,徐玲见状连忙装可怜道:“再帮我剥几个呗……” 蒋达海也不理她,拿起了食盒里的夹子,夹起了核桃,他说:“核桃对大脑好,你现在的情况应该多吃点这个。” “别,你咋跟我爸似的……”徐玲一脸厌恶地摆着手,“我已经把这辈子的核桃都吃完了,上学那会儿我爸天天给我买,现在看见核桃就想吐。” “怪不得你这么聪明……”蒋达海见她不喜欢,就把夹子放了回去,接着继续剥起了荔枝。 蒋达海的夸奖总是不着痕迹,一点都不刻意,这让徐玲很是受用。 “这里有你喜欢吃的吗?”徐玲关心道。 蒋达海扫了一眼后说:“香蕉吧,不过现在不想吃。” 两人距离拉近后,蒋达海也不避讳,干脆把荔枝喂给徐玲。徐玲也不介意,吃得津津有味。 “香蕉也有皮哎。”徐玲说。 “有皮,但是不用洗,好剥。” “你可真够懒的……”徐玲翻了个白眼。 “我这人坐不住,你让我踏踏实实坐那儿吃点东西实在要命。” “哦。”徐玲点了点头,“不过咱们国家的教育模式,坐不住的人很难学习好。” 蒋达海傻笑一声道:“我可没你这高学历,平时都贪玩了,呶,张嘴。”说完,蒋达海又把一颗剥好的荔枝喂了进去。 徐玲见过很多人,很多有钱人。在她眼里,很多有钱人的内心都是自卑的,他们只不过是用财富和炫耀掩盖着内心脆弱的一面。而像蒋达海这样,敢于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用如此平淡无奇的语言叙述出来的人还真的不多。 这种亲切感和平易近人,让她觉得很踏实。 徐玲打量着蒋达海,眼里突然流露出些许光芒。 第一百四十四章 很严重么? - 束发之年 - 火峰 蒋达海刚刚还沉寂在荷尔蒙的愉悦中,看到徐玲眼里的光芒,突然谨慎起来,手里的荔枝已经剥好,这次他却放进了自己嘴里。 徐玲以为他是馋了,问道:“怎么样,好吃吧?” “嗯,挺甜。”蒋达海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接着擦起了手,他想起徐玲的症状是颅内出血,于是又问,“什么时候手术知道么?” “你怎么突然变严肃了?”徐玲困惑道,接着又说,“医生还在评估,不严重的话可能用不着手术。” “哦。”蒋达海点了点头,“时间不早了,晚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哪知徐玲却略带生气说:“不要你去。” “怎么?” “感觉你像是在完成任务一样,没意思。”徐玲把头一低,索然无味道。其实她刚才就觉察到蒋达海的异样,两个人明明挺自然的,可他却突然退了一步,一下就把气氛变得陌生起来。 “你好像有点不高兴。”蒋达海关心道。 “是你先不高兴的。” “我没不高兴呀。”蒋达海依旧嘴硬。 如果这时徐玲不打破沙锅问到底,只是顺着蒋达海的话说,那条刚刚建立起的纤细纽带就会彻底断裂,可是徐玲却一改往日的矜持,追问道:“那你刚才严肃个啥?” 蒋达海不知道这话应该怎么接,只能沉默。 “你好像在害怕什么。”徐玲的眼神像是把洞穿人心的利剑,照得蒋达海无处可逃。 “我?”蒋达海呵呵一笑,尽力隐藏着,“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徐玲见他顾左右而言他,便换了种说话方式:“其实你挺会照顾人的,怎么到现在还不成家?” 这个问题问得蒋达海心里痒痒的,暖暖的,他不想回答,便问:“你也不小了,怎么到现在也不成家?” “我在等待我的Mr.  Right。”徐玲一脸傲娇道。 “啊?”蒋达海一头雾水,“什么米思特瑞特,啥意思?” “唉……”徐玲摇摇头,又说,“Mr.  Right就是真命天子的意思,难得跟你拽句英文,这么简单都听不懂。” “好好的中国人,说啥外国话,诚心欺负我听不懂是吧?”蒋达海埋怨道。 “好了,我回答完了。”徐玲穷追不舍道,“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你怎么到现在都不成家?” “我啊……”蒋达海实在找不出理由,只能憋了一句,“一忙就想不起来。” “这么重要的人生大事能想不起来?”徐玲的脸上写满了不信。 蒋达海也觉得这个理由找得牵强,呵呵笑了起来,紧接着却又绷起了脸。 “别绷脸!”徐玲没好气道,“想笑就笑,干嘛总是把自己藏起来。” “不知道为啥,总感觉现在晕晕乎乎的,好像周围的一切都虚无缥缈的。”蒋达海也很困惑,这种感觉就像喝了酒一样。 “哎,你应该谈过不少女朋友吧?”徐玲好奇道。 “我这辈子,甭提了……”蒋达海说着话开启了回忆模式,把小时候家道如何落魄,拆迁款如何到手,炒股如何赔钱,还有当的哥巧遇陈国刚到后来开4S店的经过大体说了一遍,接着总结道,“你说我这么不稳定一个人,到哪找对象去?” “啊?你不会到现在也没谈过对象吧?” 蒋达海倒是诚恳,实打实道:“那倒不至于,拆迁款下来的时候家里介绍过一个,炒股赔了钱就分了。后面开了出租车,家里也介绍过,有些是我自己看不上,看上的又不想耽误人家。这么多年也就稀里糊涂过来了。” “呦,那你谈过不少喽?”徐玲的口吻听上去阴阳怪气。 “真正谈过的也就是分拆迁款的那个,后面都是相亲,没到谈的地步。” “哦……”徐玲点了点头,又问,“为啥要相亲呢,你可以自己谈嘛。” 这些问题要是别人问起,蒋达海早就不耐烦了,可是换了徐玲,他却出了奇的有耐心。 “我妈说,人的眼睛容易迷,眼下看着喜欢过起日子就是另一回事了,长辈都是过来人,有个过来人把把关,安全。” 这已经不是徐玲第一次听到“我妈说”三个字,她不禁疑惑:“这么听阿姨的话,你该不会还是妈宝吧?” “我爸走得早,不听我妈的,你说听谁的?”说完蒋达海又把父亲如何上当受骗讲了一遍,“外面骗子这么多,换你你听谁的?我过你的意思我明白,我自己的主自己做,但是人生大事还是要和父母商量的。” “哦……”徐玲点着头,又问,“那阿姨现在还给你介绍对象吗?” “人一上岁数,精力就跟不上了,她现在着急归着急,可是心有余力不足。”蒋达海呵呵笑道,接着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呦,不早了,该吃晚饭了,说吧,想吃啥,我去买。” “嗯……”徐玲看着右上方的空气,像是在很认真的思考,“其实我也不饿,就去医院食堂吃吧,我跟你一起去,正好透透气。”说完她就把胳膊举了起来。 蒋达海赶忙上前把徐玲搀下了床,二人刚要出门,查房的护士正好进来。 “该输液了,你们这是干嘛去?” “我带她吃个饭。”蒋达海回道。 “这不胡闹嘛!”护士着急道,“她是颅内出血,需要静养,现在诊断结果还没出来,别到处乱跑。” “她在床上躺了一个下午,想出去透透气。”蒋达海见护士是个小姑娘,那股孩子王的劲儿又来了。 “外面刮风呢,想透气稍微开点窗就好,别开大了。”说完护士走到窗前略微开了一个缝。 蒋达海看着徐玲,苦笑一声道:“你看,护士不让你出去,还是我去买吧。” 徐玲不情愿地坐回床上道:“好吧,那就帮我带碗皮蛋瘦肉粥吧。” “哎。”蒋达海点了点头,转身出了病房。 “先输液吧。”护士示意徐玲躺好,接着把输液瓶挂在架上,然后拍打着她的手背,把针扎了进去,贴好胶布,突然羡慕道,“你爱人对你真好,我刚生孩子那会儿,连我们家那位的影儿都见不着,全是我妈照顾的好。” 徐玲本想解释,可是嘴刚一张开,便又合了回去,无所谓,误会就误会吧。 护士嘱咐几句后,便把徐玲独自留了下来,徐玲盯着不断下落的液滴,突然自嘲起来,心说: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所谓了? 徐玲趟着实在难受,便站起身来,推着输液架一个人在屋里踱步,来到窗外,正好看见一只金手卧在石凳旁边,像是在等人。 金毛也许是察觉到有人看它,竟向楼上望了一眼,与徐玲对视的那一瞬间,不如为何,徐玲竟然和那只金毛共情了。 她确定那只金毛正在等人,没有原因,她就是知道,然后徐玲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也在等人。 等一个人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徐玲默默体会着内心的感受,万缕千般。有种明媚的东西,叫做期待,也有种忧愁的感觉,叫做思念。 才刚分开一会儿,她竟然有点想他了。 “我可没在想他,我在想我的粥,我的皮蛋瘦肉粥……”徐玲明明独处一室,却还是羞于面对自己的真实情感。 正念叨着,病房的门再次打开,徐玲扭过头去正要埋怨,看到的却只是一身白大褂,心情顿时降到谷底,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等人呢吧?”医生都看出她的局促,开起了玩笑。 徐玲估计来人是下诊断通知的,客户经理做了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她还是有的,医生语气诙谐,看来情况不算严重,想到这里,徐玲松了口气,心说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将来可就不好找对象了。 “情况严重么?”徐玲开门见山道。 医生看了眼病历,再看病房只有她一个人,那准时她没错了。哪知这位却在此时皱起了眉头。 “嗯……其实也算不上严重。” “算不上严重是多严重?”徐玲突然严肃起来,心里纳闷道:难道我刚才理解错了? “因为你是当天送院治疗,发现及时,只要做个小手术就行,所以我说算不上严重。”医生见她还是眉头紧锁,赶忙开解道,“这种手术我常做,成功率很高,放心吧。” “之前不是说可能用不着手术吗?”徐玲还是有些害怕。 “这话谁跟你说的?”医生纳闷道,他印象里没跟徐玲说过这样的话。 “办完住院手续后医生跟我说的。” “哦,那应该是诊断报告还没出来,现在已经出结果了,你是亚急性硬膜下血肿,这种情况,只能手术清除。” 两人正聊着,就听门外传来一声:“粥来喽……” 见到蒋达海,徐玲的心这才踏实下来,赶忙凑过去道:“医生刚才说我这个情况需要开刀。” “啊?”蒋达海听到开刀二字,以为病情很重,“医生,严重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 独家秘方 - 束发之年 - 火峰 “只要及时手术,问题不大。”医生说完看了眼徐玲,“看你保养的这么好,一点不像五十岁的,按你现在的体质,这么个手术不算啥。” “你才五十岁呢!”徐玲白了一眼,“会说话嘛……” “哎?”医生一楞,“你病历上就是这么写的。” 蒋达海的脸色阴了下来,问道:“你不会是拿错简历了吧?” 医生翻了翻诊断报告,又问:“她不是叫乔阿彩吗?” 蒋达海心说这位也太马大哈了,他把医生引到床前,指着病头的卡片说:“自己看。” 医生提了提眼镜,凑上前去眯了一眼,立刻愧疚起来道:“抱歉抱歉,来错病房了,上午眼镜摔坏了,下午临时换了副低度的,果然还是误事了。” 正聊着,房门被再次推开,接着进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医生问道:“你不去照顾自己的病人,跑这儿做什么?” 近视医生叫了句“师父”后,一路小跑着出了病房,嘴上带了句:“好的好的,我这就过去。” 老医生看了眼徒弟的背影,摇摇头道:“怎么总是毛毛躁躁的。” “您学生?”蒋达海上前寒暄道。 “嗯,今年刚分配过来的。”老医生点了点头。 “是有点毛躁。”蒋达海点了点头。 “还能咋办?现在的毕业生都想去大城市,咱们凡城这小地方,有人愿意来就不错了。”老医生无奈道,“你到大城市看看,像我这个岁数的医生,都已经在家坐堂了,哪还用得着每天都往医院跑,没人呐!” 徐玲不想听这些牢骚话,手术的事儿还没着落呢,她赶忙问道:“您是来送诊断报告的吧?” “嗯。”老医生立刻严肃起来,“你是徐玲吧?” “这才对嘛。”徐玲松了口气,“总得先找对人,才能往下聊嘛。” “多体谅吧,现在缺人手。”老医生解释一句后,又说,“你是急性脑出血,实话说怎么治都行,想快点好就动手术,不想动刀就保守治疗,也能好,就是慢点,看你。” 徐玲当即回道:“不要做手术,我选保守治疗。” “行吧,那就保守治疗。”老医生微微皱眉道,“其实这病放在大城市,都是推荐你手术治疗,不仅好得快,医院的利润也大。不过我们家世代行医,老爷子不让这么搞,所以我都是实话实话。” “像您这样有医德的医生不多了。”蒋达海肃然起敬道。 “快算了。”老医生哼了一声,“这时代,都是跟钱打交道,医院效益不好,你连医生都招不到,到时候哪还有你抱怨医德的机会,你该抱怨现在的医生太少了。” “那您刚才完全可以推荐她手术治疗,您是专家,您说只能手术我们还不是得听您的。”蒋达海呵呵笑道。 老医生指了指脑袋,说道:“老脑筋,改不了喽,一看见这小姑娘害怕手术的样子,我就编不出这瞎话。” “您祖上应该不是干西医的吧?”蒋达海问道。 “呦,这你都看出来了。”老医生点了点头,“我们家是干中医的,北闫南齐听过没?我父亲是闫氏医脉第十六代传人。” 中医的事情蒋达海不懂,反正觉得很厉害就是了,他有些困惑道:“那您是怎么决定学西医的?” “老爷子决定的,现在的病太复杂,光靠医生自己望闻问切比较吃力,学些西方的医疗器械还是有好处的,现在都讲中西医结合。” 蒋达海聊起来没完,又问了句:“您那个什么闫氏的传承难道不怕断了?” “家里三个兄弟,我两个弟弟学了中医,断不了。” 徐玲眼看皮蛋瘦肉粥越放越凉,赶忙催问道:“您刚说保守治疗,具体怎么个保守法?” “吃药就行,给你开些活血化瘀的药,先吃半个月,半个月后过来复查一下,没问题再开半个月的,吃够一个月,基本就能好了。”说完老医生故作神秘道,“这药是咱们院的秘方,治疗瘀血有奇效,西药成份治标,中药成份固本。现在连交警都知道,每次一有交通事故,不用说,准把人往这里送,放心吧。” “这么管用吗?” 听老医生说完,徐玲的信心顿时大增,明明一颗药都还没吃,就感觉好了三成。 老医生笑笑道:“你吃了就知道了。”说完他看了眼蒋达海,“你跟我去开药吧。” 来到诊室,老医生很快写好了药方,交给蒋达海时还不忘吹嘘道:“这药只能在咱们药房抓,出了外面买不到。” 蒋达海看了看药价,不解道:“如果真像您说的那么管用,又是独家秘方,其实医院可以收得贵点。” 老医生摇了摇头道:“这药只有咱们医院有,医保不能报,收的太贵,老百姓接受不了。” “要是您这样的医生多些就好了。”蒋达海不由地感慨起来。 老医生心里清楚,有些事不是他跟蒋达海能解决的,既然解决不了,聊到天亮也没意义,但也懒得接话,只是回了句:“快去取药吧。” 一听老医生下逐客令,蒋达海只得起身,离开前问了一句:“您看她什么时候能出院?” “虽然没什么大问题,我还是建议她在医院里静养一个星期,毕竟是脑袋上的问题,还是慎重些好。” …… 蒋达海取药回来,正看见徐玲一脸满足地喝着粥,她怕手抖把粥洒得到处都是,硬是趴在床上喝了起来。 她见蒋达海进来,赶忙坐直身子,接着赞叹道:“这粥你在哪里买的,真地道,皮蛋入味但是保留了劲道,肉也切成了肉末,入口即化,这么正宗的皮蛋瘦肉粥我只在南方喝过。” “这附近正好有家我常去的粥棚,老板是潮汕人,粥也做得地道。”蒋达海见她嘴角挂个颗米粒,便把纸巾递了过去,“你喜欢吃就好,明天我接着给你买。” “明天?”徐玲眼睛一睁,“意思我今天不能回家了?” “嗯。”蒋达海点了点头,把老医生的原话转述了一遍,“下个星期你就在医院踏实呆着,想吃什么跟我说就好。” “我还没跟营业部请假呢……”徐玲突然头疼起来,“我还没请过这么长时间假呢,还不知道有没有人替我。” “喝完粥再想吧。”蒋达海说完便呆呆看着徐玲。 “看我干嘛?” “你刚才喝粥的样子挺滑稽的,我想再看看。”蒋达海笑了起来。 “等着看我笑话,你就是这么对待伤员的?哼,不喝了!”徐玲娇嗔道。 “还能真不管你。”说完蒋达海拿起了碗,“还是我喂你吧。” 徐玲喝了一口后,说道:“没看出来,你还挺能聊的,刚才要是再让你跟那个老医生聊下去,粥就彻底凉了。” “那个老大夫看上去挺慈祥的,忍不住就跟他多聊了几句。” “你明天还来么?”徐玲可怜兮兮道。 蒋达海看她那个表情,心里顿时软了,笑道:“刚不是答应你明天还给你带粥么?” “谁知道你是亲自送,还是点外卖呀。” “亲自送。”蒋达海点了点头,“点外卖的话,人家外卖小哥可不管喂你喝粥。” 徐玲举起发抖的手,担忧道:“你说不会落下啥病根儿吧?我才这个岁数就手抖,说真的,我心里挺害怕的。” 她看了眼蒋达海,似是有些期待。此时,如果蒋达海伸出臂膀,她一定会顺势靠过去,她需要一个怀抱让自己踏实一会儿。 蒋达海一手端着碗,一手举着勺,暂时腾不出手,只能安慰道:“没事儿的,放心吧,现在只是瘀血还没散,压到神经了。别看老医生说需要一个月,我看要不了那么久,你的手就不会再抖了。” “但愿吧……”徐玲低头头,把粥咽了下去,又说,“其实我挺不喜欢手抖的感觉,总让我想起些不开心的事。” “什么事啊?”蒋达海问,“说出来就好了。” “小时候我家楼下有个酒鬼,每次喝醉酒就发酒疯,周围邻居都怕他,有一次他在路上吓唬我,被我爸发现,狠狠揍了一顿,后来他查出肝硬化,把酒戒了,结果就落了个手抖的毛病,我一看见自己手抖,就总会想起他。” 这些话徐玲没跟任何人说过,不知为何,只是一个下午,她对蒋达海的心防就彻底打开了,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现在就像在跟家人聊家常一样跟蒋达海聊着天。 “每个人的童年都会有些阴影的,那个酒鬼后来怎么样了,还欺负你么?” “这还得说是我爸厉害,其实他平时挺和善的,别人欺负他可以,就是不能欺负我和我妈,只要我们娘俩受了委屈,我爸立马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徐玲提到父亲,眼神里顿时闪现出一缕光芒。 “这么说的话,你爸还挺护犊子的。” “我爸其实一点都不护犊子,他这人很讲理的,如果是我犯了错误,他比老师批的都厉害。” 第一百四十六章 要穿帮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 …… “恢复得不错,血块面积比之前小了不少,出院以后记住按时吃药,下个礼拜过来复查。”老医生说完便给蒋达海指了下两张X光片上的差异。 “哦哦,小了就好。”蒋达海扭头看了眼徐玲,“听见了吧,你的伤很快就能好了。” “嗯……”徐玲点了点头,心情有点复杂。 “怎么了,能出院还不高兴?”蒋达海疑惑道。 老医生像是读懂了徐玲的心思,说道:“她是想让你再多照顾几天,看来你平时没这么照顾过吧?以后多花点时间陪陪家人。” “啊?” 蒋达海没反应过来,正要解释,却被徐玲一把拉了回来,接着由徐玲说道:“知道了,谢谢您。” 老医生看她一眼,说道:“手还抖么?看你今天的力道,应该好些了吧。” 徐玲举起手观瞧了一会儿,确实没之前抖得厉害,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出了诊室,蒋达海问:“怎么样,找个地方吃点好的庆祝一下?” “先不急。”徐玲回了一句,“我想去看看鲁淼。” …… “过来了?” 两人进屋时,高致勋正用那只没受伤的人吃力打开午餐的包装,鲁淼的脑震荡有点严重,昨天才刚刚苏醒,到现在还是醒一会儿睡一会儿的状态,因为身体虚弱,高致勋同样买的是粥。 蒋达海没有客气,打了声招呼就随便找了个床沿坐了下来,只留徐玲在原地站着,她还在为车祸的事感到惭愧。 高致勋见状,安慰道:“人已经没事了,你也别太自责,找个地方坐吧。” 高致勋递了台阶,徐玲便搭话道:“我来吧。” 说着话,她上前接过高致勋手里的午餐盒,打开里面一层层的小吃,徐玲看着自己的手,心说确实比之前灵活多了。 高致勋把床摇了起来,准备让鲁淼吃饭,他刚要接过餐具,就听徐玲说道:“我来吧。” 高致勋见她过分客气,忙说:“真没事儿了,我来吧。” 徐玲苦笑道:“我先试试,不行你再来。” 高致勋没听明白话里的意思,扭脸看了眼蒋达海,后者赶忙解释道:“她是脑部出血,压迫到了神经,之前一直手抖,这两天好像好些了。” 徐玲把鲁淼扶正,小心翼翼地舀了口粥,看到没洒,这才放心地递到鲁淼嘴边。 鲁淼虽然有些迷糊,可还是看清的徐玲的脸,便问:“这位是?” 高致勋的介绍也很高明,他说:“这位是咱们柯尔鸭体验店的第一个加盟商,徐玲。” “哎呦,怎么好意思呢。”鲁淼伸手就要拒绝,当天出车祸时,她直接晕了过去,所以也不知道撞她的人到底是谁。 徐玲看了眼高致勋,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见后者没反应,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车祸这事儿,我也有份。” “你撞的呀?”鲁淼的问话因为虚弱显得有气无力。 “抱歉抱歉,你这边一切的医疗费用我都会负责的。” 哪知鲁淼这个时候还不忘了生意,半真半假道:“医疗费的事让他们保险公司去谈吧,真想让我不生气,可以考虑下多开几家加盟店。” 此话刚一出口,鲁淼自己先乐了。 “行啊,那就再开两家。”徐玲答应得很痛快,“先把粥喝了吧。” 蒋达海竖直大拇指道:“财大就是气粗!” 徐玲解释道:“你们公司能有这么敬业的商务,将来肯定有发展,鲁总既然给面子,我当然答应了。” “呵呵。”鲁淼笑了笑,回道,“看来上半年的指标能提前完成了。” 高致勋摇了摇头,无奈道:“这么多年一点没变,真是个工作狂!” 鲁淼不忘瞥他一眼说:“不工作咋办,喝西北风啊?知道现在学区房有多贵吗?” “学区房?”高致勋不解道,“凡城啥时候也有学区房了?” “你是孩子生得早,没赶上,现在的初中,好学校就那几所。”聊起这些,鲁淼的头再次疼了起来,险些又晕了过去。 “好了好了,咱们先专心养病,暂时不想这些。”徐玲说完,又把勺子递了过去。 鲁淼把粥咽下去后,挤出一句:“我不饿,不想喝了。” “是粥不好喝么?”徐玲闻了一下,确实闻不到什么香味。 蒋达海这时插话道:“我知道一家粥棚,下次买那里的吧。” “行,我试试,有电话吗?” “有!”蒋达海说完掏出手机,找到号码,递了过去,“离这儿不远,西边第一边红绿灯,右拐就到。” 徐玲把饭喂完,又跟鲁淼寒暄了一阵,见后者打算休息,便和蒋达海知趣离开。留下高致勋一人照顾着。 “你也上班去吧,这几天麻烦你了。”鲁淼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 “这话说得就见外了。” “苗苗知道了么?”鲁淼问道,苗苗是她闺女的名字。 高致勋回道:“我说你最近出差了,她还小,帮不上啥忙。” “告诉她吧,这已经没事了,总这么拖着你也不好,晚上就让她来送饭吧。” “没事,还是我来吧。”高致勋摇了摇头,“医生说了,人只要醒了,问题就不大,你再静养几天,就能出院了。” “天天在我这儿泡着,家里该有意见了。” “没事,我跟家里打过招呼了,就说我最近公司事情多。”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高致勋受伤,何树萍怎么可能不管不问。这么多年老夫老妻,这点挂念总是有的,丈夫受了伤还要坚持工作,何树萍当然心疼,晚饭前,她专门打电话问过高致勋,一听后者还要在公司加班,便打算买点吃的过去慰问。 可是到了公司,值班员工说他早就走了,何树萍就觉得不太对劲。 “还加班呢?”何树萍的查岗电话说到就到。 高致勋也没细想,顺嘴回道:“嗯,准备走了。” 听到回答,何树萍顿时火冒三丈,但她也不拆穿,心说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出了公司,她本可以坐末班公交回家,可何树萍心里有气,不花钱她心里的气出不去,所以偏要打车。 …… 她和高致勋前后脚到家,中间差了不到10分钟。 “这两天忙啥呢,每天这么晚回来。”何树萍板着脸问道。 “公司最近项目多。”高致勋继续圆着自己谎。 “项目多?我怎么没见有谁加班。” “你去公司了?”高致勋心说大事不妙。 何树萍也不回答,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保温桶,里面的参汤还是热的。 “呦,今天去公司看我啦?”高致勋自知理亏,赶紧卖乖。 “是啊……”何树萍阴阳怪气道,“咱们家的顶梁柱受了伤还要坚持工作,我这负责后勤工作的总得慰问下吧?” 何树萍说完话锋一转:“没想到啊,高致勋,你现在编瞎话都不带脸红的!说,今天晚上去哪了!” 事到如今,高致勋知道瞒不住了,这种时候,老实交待才是上策。当初隐瞒也是为了避免误会,高致勋觉得自己行得正,坐得直,既然发现了,实话实说就是了。 虽是实话,但也在人说,如何让表达尽量不要戳中别人痛点,便是高致勋的功夫了。 “其实也是公司的事儿。”高致勋心平气和道,“咱们不是还有个柯尔鸭体验店嘛,鲁淼知道吧?” “鲁淼?就是你之前在岚襄的同事,现在辞职跟你们一起创业的那个?” “对,就是她。她住院了,我今天去医院看望了下。” 何树萍知道高致勋出了车祸,但高致勋没说当时车上还有鲁淼,听了他的解释,她还以为鲁淼今天刚刚住院。 “啊,她住院了?什么病,严重么?” “女人的病吧,我也不太懂,也不好意思问。”高致勋支吾道。 “这么点事你直说不说行了,有必要骗我吗?!”何树萍一脸不快道。 “我不是怕你小心眼儿嘛!”高致勋瞥她一眼,又说,“你那醋坛子一倒,还不得鸡飞狗跳的?” 何树萍不乐意了,反驳道:“高致勋你说话凭良心!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啥时候醋坛子倒过?!我是哪种小肚鸡肠的人嘛!” “那是我的生活作风够硬,没给你这种机会。”高致勋耍赖道。 何树萍指着他的鼻子说道:“行,就冲你这句话,明天我跟你去医院一起看她!” “我都去过了,干嘛还要去!”高致勋可不想到时候闹尴尬,刚忙劝了起来。 “谁让你说我小肚鸡肠了,我就是要让你看看我是不是这种人!”何树萍不依不饶道。 “我错了还不行嘛!”高致勋心说这个节骨眼不能继续刺激她,只能怀柔道,“现在两头跑已经够忙了,相互理解一下嘛。” “谁让你先骗我来着!” “这不是忙晕了嘛,所以随口应了一句。” “你人都在医院了,怎么就忙晕了,怎么就不能实话实说了?” “我不是没想到你今天会去公司嘛,反正都是小事,咱就别较真儿了,我不是怕你误会嘛!” “你管撒谎叫小事儿?” 高格立在屋里正写作业,听着两人争吵着实头大,干脆出来制止道:“你们俩别炒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金玉良言 - 束发之年 - 火峰 刚在屋里,高格立就听见他俩吵架,知道是因为查岗引发的争吵后,他本不想插手,可眼看两位吵得越来越凶,争吵声已经让他完全写不下去了。 高格立没有陈戒那么良好的学习环境,两口子吵架难免影响他的心情。如果这两位经常吵,也许时间久了,高格立会逐渐麻木,干脆出去找清静,或者自己躲在屋里打会儿游戏选择逃避。 可正因为这种事情偶尔发生,高格立才会选择出来调停。 其实自打发生车祸那天,高格立已经很久没有搭理高致勋了,虽然网络整天都是这些花边新闻,他早就应该见怪不怪,可这种事发生在自己家,谁的心情也痛快不了。 高格立不是喜欢多心的人,但他终究还是起疑了,疑心让他和父亲刚刚修复的关系再次出现了裂痕。 高格立并不想事情闹大,这几天一直选择隐忍,他想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一切正常,那就说明是他错怪父亲了。 谁曾想这件事会以这种方式在家庭内部爆发。高格立终究年轻气盛,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之下,他的心里话终于憋不住了。 “出车祸那天,是你送鲁淼去的医院,怎么会不知道她得了什么病?!” 高格立正在气头,哪管鲁淼的辈份,真接称呼其名。在他的潜意识里,即然鲁淼为老不尊,那他自然为幼不敬。 如果高格立真的单纯,如果他的世界里只见过一次误会,可能并不会有这么大的火气,可能还会称鲁淼为小鲁阿姨。可是他所处的网络时代,全是这些礼崩乐坏的信息,导致他的内心早就压抑了很多愤怒,而这次误会,也仅仅是个导火索罢了。 “你不是说当时车上只有你一个人吗?!”何树萍也愤怒了,她的大脑竟然瞬间就把当前的遭遇理解成了高致勋对婚姻的不忠,大脑的飞速运转让她接着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这几天你回家这么晚,不会都是在医院陪她吧!” 何树萍已经用不着高致勋解释了,她现在非常相信,自己的猜测就是真相,她拿起沙发上的抱枕,狂轰滥炸似的敲打在高致勋的身上:“我让你撒谎,你让你骗人!” 高致勋一边格挡,一边恶狠狠地看着儿子,喝道:“你胡说八道啥!” 高格立也不示弱,反驳道:“我没胡说!我亲眼看见的!” 高致勋做为知识分子,在家很少说粗话,但是今天他是真急了。他说了句:“你放屁!”接着抬手就要揍他。 高致勋本想把这件事一瞒到底,皆大欢喜,可是高格立的突然出现,却把整件事变得复杂起来。 如果他现在承认当时车上有鲁淼,就等于承认之前撒了谎,何树萍肯定会说“如果当时心里没鬼,为什么不敢实话实话?!” 高致勋的本意只是不想何树萍心里吃味,但在这种氛围下,就算解释了,有人会信么? 就算何树萍信了,可接下来她又会说高致勋小瞧了自己,两口子过了这么多年,早就到了彼此使个眼色便知其意的地步。何树萍会用哪些话对付他,高致勋心知肚明。 正因为太了解彼此,高致勋也会选择隐瞒,可隐瞒说到底还是谎言,是谎言,就有付出代价的一天。 高致勋突然有些后悔,想当初还不如实话实说呢! 可要真的实话实说,以何树萍的心性,嘴上乐意心里也会不乐意,普通老百姓跟混娱乐圈的人不同,正经人家都知道个瓜田李下,都知道避嫌。 高致勋想去医院照顾鲁淼的打算,在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看来,本身就有点不合时宜。要是让何树萍知道,最后还是个去不成。 可高致勋念鲁淼的好,别人帮了自己这么大忙,这种时候当缩头乌龟,还算什么男人?!而且往大了说,鲁淼不仅是高致勋的恩人,也是高致勋这一家子的恩人,如果只是为了女人间的争风吃醋就把这份恩情忘了,高致勋就太内疚了。 其实高致勋还有另一个选项,他完全可以把鲁淼对他的帮助和盘托出,可他偏偏不说,也许是他的自尊不想让家人觉得他是一个吃软饭的人,也许是他的倔强想把所有事情扛在自己身上。 身处充满火药味的现场,高致勋却突然有了一瞬间的清醒,看着愤怒的老何,看着得理不饶人的儿子,他心里叹着气道:“这件事如果非要怪,那就只能怪他是男人,而鲁淼是个女人了。” 这次家庭危机让高致勋明白一个道理,哪有什么男尊女卑?哪有什么男女平等?男女有别才是真的! 男女有别,本是金玉良言,可在这个时代,信的人却是凤毛麟角。老祖宗说话不好使的时候,那就只能靠南墙了,可是撞南墙这事儿,它疼啊! 这一刻,高致勋突然放弃了抵抗,他看了何树萍一眼,心说你想打就打吧,他看了儿子一眼,心说你想嘚瑟就嘚瑟吧。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高致勋放弃抵抗的一瞬间,何树萍突然有种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没有着力感,打起来自然不痛快,既然打了不痛快,那还打个啥?!何树萍突然停下了手里的抱枕,不打了。 两人一停手,站在一旁拱火的高格立也蒙了,他的火就像点在了一堆湿柴火上,一点劲道都没有了,随着一种索然无味的感觉袭来,高格立也不说话了。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没什么想说的,那就各忙各的吧,何树萍坐在沙发上生闷气,高致勋躲到阳台上抽烟,高格立回到屋里呆呆坐着,其实他想写作业来着,可是刚才的一顿歪火,让他彻底没了写作业的兴趣。 第二天中午,又到了给鲁淼送午饭的时间,可是昨天吵了这么一架,高致勋的心态有了微妙的变化,他犹豫了,自己到底该不该去? 不去了?可要是不去,鲁淼中午吃啥?虽然她人已苏醒,就算没人照顾也能一个人去医院食堂吃饭,可是将心比心,谁不希望自己在最脆弱的时候被人关心呢?自己冷不丁的不去了,突兀不说,鲁淼心里也会空落落的。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件事既然自己揽下来了,就该办的圆满些。 可要是去,是不是也有点太不顾及老何的感受了?现在真相大白,老何已经知道自己每天都去看望鲁淼,她对这件事明明有意见,这个时候还顶风作案,明摆着是给老何脸色看。 思来想去,高致勋认为去还是要去的,但是一定要跟老何把话说开了才去。想到这里,他给老何打了个电话。 何树萍还在为昨晚的事情生闷气,虽是接了电话,却是冷言冷语地问了句:“啥事?” “我想跟你聊聊。”老何的嗓音充满了中年男性独有的磁性。 “上班呢,没空!”何树萍才不吃这套,想用一个电话把事摆平,门儿都没有! “现在是中午休息,不属于上班时间。”高致勋心平气和道。 “你休息了,我还没休息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有那闲时间到处乱跑。”何树萍指桑骂槐道。 “我就问你个问题,这点时间总有吧?” “有话说,有屁放!” “你看,你这话里都带刺儿的,咱能好好聊会儿不?” “怎么,我话里不带刺,还给你带朵花儿呗?” 何树萍说的是气话,却把高致勋逗乐了,他笑着说道:“咱俩心平气和地聊会儿,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希望你男人当个顶天立地的人还是忘恩负义的人?” 何树萍本想回句“说的叫什么屁话”!可在高致勋平和语气的引导下,这话何树萍说不出口,只能挤出一句:“你说呢?” 高致勋恳切道:“我今天就想听你说。” “竟问些没用的问题,你要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我当初能找了你?!” “对嘛,这才像我媳妇儿说的话!”高致勋爽朗道。 “你今天到底想说啥?!”何树萍踹着纳闷的心,说着豪横的话。 何树萍把语气抬高,高致勋就得把语气降低,否则没聊两句又得吵起来,只听他心平气和地引导道:“咱俩也有段时间没好好聊聊了,今天谁都别动气,说会儿知心话。” 何树萍越听越纳闷,突然灵光一闪,惊讶道:“姓高的,你该不会是要跟我离婚吧?!” “胡说八道啥!你这儿脑袋瓜里都装了些啥玩意?”高致勋哭笑不得道。 一听不是聊离婚,何树萍稍微平静一些,回道:“谁让你今天竟说些听不懂的话。” 高致勋说:“其实昨天我也想了,咱俩之所以吵起来,还是因为缺乏沟通,这事儿也怨我没跟你提前打招呼,其实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何树萍理解成了别的意思,说道:“你知道就好!我辛辛苦苦支撑这个家,你要说离就离,那才真叫忘恩负义!” 高致勋无语道:“哎呦我的姑奶奶,你以后能不能少看点肥皂剧?没人说要跟你离婚!”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六月七日 - 束发之年 - 火峰 “那你今天啥意思?”何树萍不解道。 “楼都让你带歪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啥意思了……”高致勋哭笑不得道,“哦,我今天是给你解心宽来的。” “你?给我解心宽?”何树萍白了一眼,“得了吧,你不气我我就烧高香了。” “跟你说正经的呢。”高致勋严肃道,“昨天咱俩闹的有点不愉快,其实都是误会,今天想跟你把事说开了。” “解释的话就别说了。”何树萍也严肃起来,语气也跟着冷了下来。 到了何树萍这个年龄,经验虽是一笔财富,也是一种障碍,这种经验可能是她和高致勋在相处中习得的,也可能是她看到别的家庭习得的,别的家庭,可能是现实生活里的,但更可能是影视剧里的,毕竟她工作以外的多数时间都用来看电视了。 虽然看肥皂剧对何树萍来说是种消遣,但同时,她也被那些肥皂剧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不需要高致勋解释,她的心里早就给高致勋定了罪名。 不论高致勋如何解释,何树萍都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既然改变不了,解释的意义又在哪里? 高致勋没有解释的机会,只能默默挂了电话,然后点了个外卖送到医院,备注里写着:“今天公司有事,暂时抽不开身”,他没办法把家里发生的情况如实告诉鲁淼,他不想让鲁淼感觉自己把家庭问题的锅甩给了她。 “这TM干的叫什么事儿啊!”高致勋点着一根烟,在走廊默默抽了起来。 男人,就是这样逐渐变得沉默。 高致勋在楼道抽烟的时候,陈戒已经吃完了午饭,自打学了股票,每天中午他都会看眼大盘,自从大为电子停牌,他每天中午的任务就变成了确认这只股票是否复牌。 对陈戒而言,今天是个好日子,大为电子竟然复牌了,不仅复牌,还是一字涨停!陈戒再稳重也难以掩饰内心的兴奋,趁着陈国刚没午休,跑进卧室兴奋道:“爸,大为电子今天涨停。” “嗯,我早晨就知道了。”陈国刚淡淡回道,自打陈戒买了这只股票,他每天都会顺带关注这只股票。 “听这意思,您早就知道了?” “嗯,开盘的时候就知道了。” “您还真能沉得住气,刚才吃饭也不跟我说一声。”陈戒埋怨道。 “这事由你发现比从我嘴里说出来好,你运气不错,首日开盘一字板,后面应该还能连板。” “一个涨停板就是10%,要是能涨七个涨停板,12万就能变24万啦!只要再翻两倍,就离100万的目标不远喽!” “现在知道复利的威力了吧?” “嗯嗯嗯!”陈戒捣蒜般地点着头。 “不过你先别激动,能不能翻倍不是咱们定的,得看主力资金的情况,接下来怎么操作心里有数么?” 陈戒点点头道:“之前手忙脚乱,现在不会了,后面就得看短周期K线了,只要出现能量背离,不管什么价位我都清仓。” 陈国刚心不在焉道:“嗯,有计划就行,忙你的吧,爸要睡觉了。” “爸……”陈戒郁闷道,“你咋一点都不兴奋。” “10万块钱翻个倍也就是20万,你觉得爸会为了20万兴奋么?” “可是我兴奋呀……” “那您继续兴奋,我先睡了。” 陈戒感觉一盆凉水浇在头上,无趣地回了卧室。 进入六月份,天气开始变得炎热,到了下午,已经没人想去操场活动,全都窝在班里吹着风扇。 自习课上,老马宣布了一件重要事情:华强一中被选为高考考场,7号8号正好是周六周日,所有教室都要在周五放学前完成考场布置。 和以往的大扫除不同,考场布置还需要把所有作弊可能消灭掉,包括板报上的文字,也要全部擦除。 做为高一新生,陈戒他们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高考,让他们既新鲜又紧张。 不过老马宣布的消息不止于此,最后,他说道:“因为今年高考正好赶上周末,除此之外,我们班要选出三位同学参加校园周边的巡视工作。” “巡视?”台下有学生疑惑起来。 老马解释道:“巡视的主要任务是在考试期间排查校园周边是否存在可疑人员,可疑车辆,一旦发现,及时上报。” 学生们很快反应过来,你一言我一语道:“我还以为巡视啥呢,原来是防止高科技作弊。” 陈戒看了高格立一眼,问道:“现在高考作弊很猖獗呢?” 高格立呵呵一笑:“网上很多卖这种高科技设备的,就连我妈昨天都收到这种短信了。” 老马听台下怯怯私语,干脆解释道:“高考作弊事件近几年时有发生,所以今年特别加强了监管,维护高考的公平公正是我们每一名高中学生的责任,希望学有余力的同学能够积极报名。” “周末我来吧。”冯诗楠自告奋勇道。 老马接话道:“好,一个了,还差两位。” 冯诗楠接着往陈高二人的座位看了一眼,心说你们两个就别推辞了。 陈戒接收到了信号,他也觉得新鲜,便道:“算我一个。” 高格立见状,附和道:“那也算我一个。” 虽然还有其他人举手报名,不过人数已满,老马便说:“好了,其他同学可以等下次机会,这次的人选已经确定了。你们仨,今天的大扫除不用参加了,一会儿直接去小礼堂开会。” 三人到达小礼堂时,已经坐了不少学生,三人坐下没多久,就见教导主任老彭和一个穿着志服的女警察走了进来。 女警察姓罗,老彭先为学生做了引荐,接着就交待起了周末的任务,任务交待完毕,接下来就由罗警官介绍起了当下流行的作弊工具。 不看不知道,现在的作弊工具真是五花八门,别说陈戒,很多工具就连高格立这个科技控都没见过。 最后,罗警官特意嘱咐道:“大家的工作只是负责巡逻,如果发现可疑人员,不要与其接触,一定要第一时间报告,由学校统一处理。” 周六早晨,陈戒三人起得很早,按照分配,他们要在高考开始前一个小时进入指定位置,他们负责校园北边的巡逻。 今天高考,所有家长都在南门等待,南边早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北边是围墙,所以显得分外冷清,冯诗楠最早到达,已经早早等在了预定位置,陈高二人到位时,一眼便看到了她。三人寒暄过后,开始讨论巡逻的事情。 “咱们是一起巡逻还是分开巡逻?”冯诗楠问道。 “还是一起吧,万一有情况,相互也有个照应。”陈戒建议道。 高格立问:“北边地方这么大,三个人一起巡逻的话一个小时能完嘛?” 冯诗楠说:“还有别的班呢。” “昨天开会你没好好听吧?”高格立回道,“现在的作弊仪器信号很强的,500米范围内都有效,这么大区域,就安排了十五个人,时间够么?” “明明都有反作弊设备,真不明白叫咱们巡逻的意义是啥。”冯诗楠抱怨道。 高格立解释道:“反作弊设备都是基于已发现的设备研发的,但是对于没露面的作弊设备就很可能无能为力了。” 冯诗楠又说:“如果使用的是信号收发,人家也不一定要在车里,周围这么多家属区,人家随便找间屋子就把事情干了,这怎么发现?” “咱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不聊了,赶快开始巡逻吧。”陈戒说完带头走在前面。 大约二十分钟,三人就把北边这条街逛了一遍,并未发现可疑人员,不过倒是发现了几辆面包车,其中有两辆的窗纸是黑色的,引起了三人注意。 他们将情况报上去后,便继续开始了巡逻。 “街上没什么可疑人员了。”高格立说。 “再往前走就是家属区了。”冯诗楠说。 “反正还有时间,咱们进去看看吧。”陈戒建议道。 “不用了吧?”冯诗楠抗拒道,“总不能一家家地去敲门吧?” 陈戒回道:“咱们又不是搞人口普查,用不着这么仔细,只是看看小区街道上有没有可疑人员就行。” 冯诗楠说:“换位思考,如果你是做这门生意的,会笨到光天化日地在大街上作案吗?” 陈戒呵呵一笑,说:“还是换位思考,干这种事的一般都是团伙作案,虽然操刀的不会跑到大街上作案,但是这帮人骨子里心虚,总得派个人在外面望风吧?” 冯诗楠反驳道:“可你怎么确定哪个人是望风的呢?” 陈戒又说:“这种人一般都鬼鬼祟祟,只要觉得可疑,咱们上报就行了。” 高格立见两人相持不下,干脆说道:“反正也出来了,到处溜达一下也没坏处,全当锻炼身体了。” 少数服从多数,冯诗楠见拗不过他俩,只能跟着进了小区。 虽然离学校很近,不过这处小区住的都是中老年人,所以并没有受到高考氛围的影响,老年人们该锻炼的锻炼,该下棋的下棋,都在享受自己的退休生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可疑人物 - 束发之年 - 火峰 三人走在这片与世无争的小区里,一片祥和,冯诗楠百无聊赖道:“这种地方,咱能看出个啥,还是换个地方巡逻吧。” 陈戒也没发现异常,点点头道:“咱们刚才是从南门进来的,那就从北门出去吧。” 临到小区门口,陈戒突然看到一栋楼下,有个染着黄发的中年男人叼着烟,来回溜达着。 “你们看。”高格立站在不远处轻指黄毛,“那人看上去有点可疑,鬼鬼祟祟的。” “人家不过抽个烟,哪里鬼鬼祟祟了?”冯诗楠问。 高格立回道:“这么老的小区,刚才转了半天,全是老年人,怎么会有个中年人出现在这里,而且他也不往远处溜达,就守着这栋楼的门口,难道不可疑么?” “兴许在等人。”陈戒猜测道。 “反正等得不是老人,谁见老人会把自己染一头黄毛啊?!除非老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人。”高格立推测道。 冯诗楠觉得高格立小题大作,不过她也正好休息一会儿,便说:“那就等等看呗。” 其余两人点头同意,便找了附近的一处长椅上坐了下来。 没两分钟,果然从楼上跑下一人,看样子是个高中生,黄毛迎上前去不知说了些什么,就见高中生时不时地点着头,接着便朝小区南门走去。 “哎?”高格立见状无趣道,“什么嘛,原来是等儿子呢。” 冯诗楠瞥他一眼道:“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等的确实不是老人。” “不一定是等儿子吧?”陈戒心里顿生疑惑,“如果真是父子关系,应该一起出门才对呀。要是那个学生是去参加高考的,那就更有问题了。” “我也觉得奇怪,只是说不上来为什么。”冯诗楠点点头道,侦探那股劲又来了。 “啥问题?”高格立问。 陈戒分析道:“要是参加高考,做父亲的不跟他一起出来也就算了,怎么也得送到校门口吧?” “你想说他俩不是父子关系么?”高格立问。 “我觉得不像。”陈戒回道。 “我也觉得不像。”冯诗楠附和道。 “看吧,我就说这个人有问题。”高格立趾高气昂的,接着又问,“现在咋办,通知学校?” 陈戒摆手道:“别急,万一人家真是父子关系,今天儿子高考,被咱们整了这么一出,多晦气。” “那咋办?” “你们今天带手机了么?”陈戒问。 “肯定带了,万一遇到情况,没带手机怎么报告学校?”高格立回道。 “我也带了。” 陈戒说:“行!既然咱们都带了,那就用手机联系,我去确认下那个学生是不是参加高考了,你们在这儿继续盯着这个人。”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陈戒离开后,黄毛也跟着离开了小区,冯高二人依计跟在他的身后。黄毛脚步很快,冯高二人也加快了速度。 没一会儿,黄毛便来到了另一处小区,门口正有一对母子等在那里,黄毛上前搭话,那名母亲显得有些生气,黄毛安慰几句后,女人便安静下来。 黄毛跟学生嘱咐了几句,那名学生也像之前那位一样时不时地点头答应着,接着便和母亲上车离开了。 “这男的跟刚才那个学生应该不是父子关系。”冯诗楠分析道。 “我也觉得。”高格立回道,“要是这个后生也是参加高考的,黄毛的身份就非常可疑了。” 冯诗楠指着驶离的汽车说:“你去盯着他,确认一下这个学生是不是参加高考的。” 高格立诧异道:“不是吧姐?人家可是开车走的,我这11路怎么可能追得上去?” 两人正聊着,正好有辆的士从不远处开来,冯诗楠立马把车拦了下来,冲着高格立说道:“现在追得上去了吧?” 高格立哭笑不得道:“咱用得着这么认真吗?学校又不给我报销打车费……” 冯诗楠打开车门,直接把高格立扔了上去,接着义正言辞道:“事关公平正义,你还在乎这几个打车钱?赶紧的!” “那你咋办,一个人行么?”高格立担心道。 “不用操心我,你再不出发就跟丢了。” 车门刚一关上,高格立的使命感油然而生,他指着前面说道:“师傅,跟上那辆车!” 冯诗楠看了眼表,离考试开始只有半个小时,如果这男的真是个卖作弊工具的,按他这种交易方式,最多只能再联系一个学生,她必须跟紧了。 黄毛送走这对母子后,先是接了一个电话,紧接着就往华强一中的方向走去,冯诗楠紧随其后。 正在这时,陈戒发来一条消息,证实了刚才那名学生进了华强一中,看样子确实是来参加高考的。 冯诗楠的疑云渐浓,跟随的步伐更加坚定。 没多久,她就看到黄毛来到学校门口的一家餐馆,里面除了一个学生再无他人,见到黄毛,他显得非常不耐烦,但是说了什么冯诗楠并未听清。 三人小组现在只剩冯诗楠一个人,目标变小,不易惹人怀疑,她索性壮起胆子走进餐馆。 “你怎么才来?还有10分钟就停止进场了!” 看脸色,学生非常生气,但是语气却压得很低。 “我干这行没失误过,肯定误不了你的时间。”黄毛说完,把一个袋子递了过去,“怎么用之前已经说过了,到时候等信号。” “确定能用吧?”学生狐疑道。 “都是测试过的,放心。”黄毛说完,回头扫了一眼,看到冯诗楠,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扒到学生耳边嘱咐了几句。 “行行,知道了。”学生赶时间,听了几句便急着要近学校。 离开餐馆前,他又抱怨了一句:“下次早点儿!呸呸,没有下次。” 黄毛跟随学生刚刚出去,高格立也发来了消息:“我跟的那个也进了考场,应该也是考生无疑。” 事已至此,冯诗楠已经确定黄毛有问题,可她刚要报告学校,就见黄毛打了辆的士正要离开。 不能就让他这么走了!冯诗楠打定主意,也不管之前罗警官的嘱咐,抢步上前一把推上了车门。 “你没事儿吧?!”黄毛见身后突然冒出个学生,一脸不快道。 冯诗楠挡在车门前面,不让黄毛离开,同时在校门口搜索着其余两人的身影。 “你想干嘛?”黄毛突然警惕起来,“赶紧让开!” “这车我要用!”冯诗楠蛮不讲理道,她在尽力拖延时间。 “懂不懂先来后到?一边儿呆着去!”黄毛不耐烦道。 黄毛不耐烦,司机更不耐烦,催促道:“你们要吵到别处吵,别耽误我跑生意,到底上不上车?” “等一下!”冯诗楠实在找不到陈高二人的踪影,只能拿出手机报告道:“学校门口有情况,有辆黄色的士,车牌号5812,赶快来人!” “我艹!” 听到冯诗楠打报告,黄毛的眼神立刻狠厉起来,他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接着便向主路大步跑了过去。 就算黄毛是男性,身体素质有优势,可是要论跑步,还真不是冯诗楠的对手,黄毛连50米都没跑出去,就被冯诗楠追了上来。 黄毛见逃跑无望,只能转过身来恶狠狠道:“不想死就赶紧滚,别逼老子发火!” 冯诗楠一脸轻蔑地扬了扬手,示意他有本事上来。 “呦呵!”黄毛见状也不废话,干脆亮出匕首,狗急了都会跳墙,何况人呢? 黄毛做的生意虽是打了法律的擦边球,倒也没有伤人的习惯,他原本想把冯诗楠吓走了事,哪知这姑娘无动于衷,只能说道:“都是混碗饭吃,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冯诗楠则说:“有些饭能吃,有些饭不能吃,吃了不该吃的饭,抢了别人的饭,就得接受惩罚!” 抢了别人的饭?这话黄毛听着纳闷,便问:“你倒底是干嘛的?不会是同行吧?” “呸!”冯诗楠一脸厌恶,“谁跟你是同行!” 一听是自己会错了意,黄毛又说:“实话告诉你,今天我兄弟就在附近,识趣的话你赶紧离开,别等一会儿说我们人多欺负人少!” “人在哪儿呢?叫出来我看看!”冯诗楠也没别的话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能拖一秒是一秒。 两人对峙的工夫,周围已经逐渐围起了人墙,黄毛担心一会儿不好脱身,虚晃一刀便向人群跑去。 围观路人见这家伙有刀,哪个敢拦,立马让出了一条退路。 “别让他跑了!”冯诗楠眼见黄毛要溜,立马大喊一声。 路边有几位倒是想上前阻拦,可黄毛毕竟有刀,几人见状只能默不作声。 冯诗楠急火攻心,手上也没趁手的家伙,脑袋一热,直接把手机扔了出去,正中黄毛后脑。 黄毛被手机砸中,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冯诗楠顾不上捡手机,一记飞踢,便把黄毛踹倒。 黄毛眼看束手就擒,哪知这时,人群里突然窜出几人,把黄毛扶了起来。 “怎么回事?”其中一人问道。 “你们怎么才来啊!”黄毛埋怨道。 第一百五十章 绳之以法 - 束发之年 - 火峰 带头的是个光头胖子,满脸横肉,看到黄毛受欺,也不搭话,指着冯诗楠问道:“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冯诗楠吃过以少敌多的亏,这次没再硬碰硬,她微微向后移步,余光扫着四周,心里暗暗着急:怎么还没有人过来? 光头不想生事,拉起黄毛准备离开,黄毛哪咽得下这口气,使着劲想要挣脱,他非要上前把冯诗楠教训一顿。 冯诗楠前脚变后脚,换了个架势,防备黄毛上前,但她只想拖时间,并不想卷入争斗。 黄毛成功挣脱,举拳便打。 冯诗楠不怕他打,就怕他跑,眼见黄毛近身,她一个急步向后退开,引着黄毛继续跟来。 光头见黄毛还要上前,喝道:“六子!今天不是闹事的时候!” 黄毛听到光头喊他,立刻冷静下来,随后往大部队走去,准备离开。 光头上前两步,搂着黄毛的肩膀说:“就是嘛,对付个小娃娃而已,哪天不行,你还怕她跑了?” 冯诗楠眼见黄毛要跑,只能再次上前给他一脚,将他激怒。 没等黄毛反应,光头发飙了:“给你脸了是吧!给我收拾她!” 得了命令,几个小混混一起将冯诗楠围住,路人看几个大老爷们欺负小姑娘,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打抱不平起来。 光头抬手横指一周,恶狠狠道:“再吵吵,连你们一起收拾!” 黄毛又是第一个出手,冯诗楠要防着身后,只能躲闪,眼看就要撞到后面小混混的怀里,人群里突然有人拎着个凳子啊啊啊地冲了过来,冲着黄毛就是一板凳。 “你们咋才过来?!”冯诗楠看着高格立埋怨道。 “打你手机关机了。”陈戒回道,他手里什么都没拿。 “估计摔出毛病了。”冯诗楠下意识向地上瞅了一眼,这才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拿走了,那可是她刚用没多久的新手机! 冯诗楠心里有气,凶巴巴地盯了黄毛一眼:这笔账得算到他的头上! 想到这里冯诗楠更不能让黄毛跑了,不过她现在得先考虑自己的安全,黄毛又把刀子亮了出来。 陈戒起初想用上不了台面的那招防身,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有刀。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陈戒本想找个机会带两人先行离开,可是不知不觉中,三人已经被团团围在当中。 “兄弟们,给我削他!”黄毛一发狠,几个小混混一拥而上。 黄毛手上有刀,高格立再害怕也不能让他们两个手无寸铁的人上,只能用板凳勉强挡住一刀,冯诗楠上去就给黄毛一脚,直接把包围圈踢出一个缺口。 “快走!”冯诗楠大喊一声,带头走在前面。 哪知光头这时挡住了去路,一脸不快道:“刚才让你走你不走,现在想走没门儿了!” 黄毛赶忙喊道:“大哥,不能让她走了,她知道咱们的事儿!” 眼看包围圈重新围了起来,陈戒心说不好,这时就听人群外面有人大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是咱们学校的保安。”高格立看到救星,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还有罗警官。”陈戒看着后面的人影说道。 老吴拎着警棍,没好气道:“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嘛?敢在学校门口闹事!” 冯诗楠看到罗警官,指着黄毛和光头道:“就是他们俩!” “抓了!”罗警官话音刚落,就见她的身后突然冒出几个人,看样子像是便衣警察。 看见警服,几个小混混立刻心说大事不好,纷纷散去,黄毛和光头刚想跑,就被几名便衣狠狠暗在地上。 光头右脸贴在地上,看着黄毛没好气道:“叫你今天别生事,偏不听!” “带走!”罗警官一声令下,这二位便被扭送到了警车上面。 上车前,她来到冯诗楠三人面前,一脸严肃道:“昨天跟你们说过的话都忘啦?遇到这种事,不要以身犯险,下次一定记住。” “哦……”冯诗楠低头支吾道。 “没受伤吧?”罗警官又问。 “没有,就是手机丢了。”冯诗楠心疼道。 “手机?怎么丢的?” “刚才防身当砖头用了,掉在地上不知道被谁捡走了。”冯诗楠委屈道。 “有谁看见她的手机了?”罗警官冲着人群大声问道,连问几遍,人群里都没人搭话。 “跟我回局里备个案吧,兴许还能找到。”罗警官建议道。 “算了。”冯诗楠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我知道,手机丢了很难找回来的。” 罗警官又问:“什么型号的知道么?” 冯诗楠报了型号后,罗警官说:“我先帮你留意着,有消息了通知你。”说完她拍了拍冯诗楠的肩膀,“你们今天的表现很勇敢,高考已经开始了,你们的任务圆满完成,需要我找辆车送你们回去么?” 冯诗楠总感觉坐警车的感觉怪怪的,婉拒道:“不用了,我们自己回去就好。” …… 回家路上,高格立先是发起了牢骚,说道:“下次别这么傻了,你觉得自己在维护社会的公平正义,可又有谁理解你呢?当时那几个混混围着你,那么多路人,没有帮忙的不说,连手机都让别人偷去了。” 冯诗楠则说:“那么多围观的人,也就一个小偷,大多数人还是好的。” 高格立反问道:“袖手旁观也算好人?!” 陈戒插话道:“你对人的要求太高了,如果不是咱俩认识她,换做我们遇上这种事,估计也是袖手旁观。” 高格立解释道:“我对人的要求不高,但是想要称谁为好人,那个要求就高了。好人这个称谓不是谁都可以叫的,包括我在内,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还是好人多。”冯诗楠笃定道。 “可能我们对好人的定义不同,至少我不这么认为。”高格立回道。 “那听你意思,这个世界上就没好人了?”冯诗楠问。 高格立随性地点了点头,说:“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但这只是一种现象,我并不未此感到悲观或者愤世嫉俗,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 冯诗楠没搭理他,扭头看着陈戒,问道:“你说这个世界上好人多还是坏人多?” “你俩真无聊……”陈戒甚至不想参与这种讨论。 冯诗楠一本正经道:“这个问题多严肃啊,你怎么能觉得无聊呢?” 陈戒说:“因为你们俩对‘好人’的定义不同,自然就会导致判断不同,想要回答这个问题,得先确定何为‘好人’,不然讨论这个问题没意义。” “不存坏心眼的人就是好人。”冯诗楠笃定道。 陈戒问道:“那我就要问了,啥叫好心眼,啥叫坏心眼?” 冯诗楠又说:“心里想对别人好就是好心眼,心里想着害别人就是坏心眼。” “你说的两种情况基本同时存在于每个人的身上,这话你认吗?” “也是。”冯诗楠点了点头,“可要这么说的话,那高格立的话也不成立嘛,怎么能叫世上没好人呢?充其量只能说好的不纯粹。” “还是标准的问题,你刚说的只是你的标准,为什么不听听他的标准呢?他会得出这个结论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冯诗楠瞥了高格立一眼,催促道:“那你快说,你的标准是啥。” 高格立哼笑一声道:“我就举一个例子,如果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疼的不行,要吃给吃要喝给喝,按理说已经做到一个母亲该尽的责任了吧?可这个人实际是个人贩子,只关心自己子女的死活,别人家孩子的死活全然不顾,你说她是好人还是坏人?” 冯诗楠肯定道:“当然是坏人了!” 高格立又笑了,笑里带着嘲讽,他说:“不对呀,按你的说法,这个人也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充其量只能说好的不纯粹嘛!” 冯诗楠反驳道:“我说的也没错呀,这样的人也不能完全定义成坏人。” “那是你的定义,在我这里,这样的人就是坏人,按照这个标准,这个世上确实没几个好人。” 冯诗楠想了想,回道:“你的例子太极端,这样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少数?”高格立又乐了,“你只要把我刚才的例子举一反三,比如把自己人比做自己的孩子,把外人比做别人的孩子,就能发现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没明白。” 高格立回道: “我就不拿你们举例子了,就拿我爸说吧,整个公司对他而言都是自己人吧?为了自己人活好,他就得不停找项目,比如咱们学校之前的教务系统。为了中标,那么短的工期他都敢接,最后系统上线毛病一大堆,搞得学校老师怨声载道,做为自己孩子的公司赚到钱了,可是做为别人孩子的老师们就倒了霉了。” “我举这个例子并不是说我对我爸有意见,因为这样的人太多了,他也只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普通人而己,人类好坏的标准是由大多数人塑造的,他的所做所为并不低于平均标准,所以我没理由对他有意见。” 第一百五十一章 真正的难 - 束发之年 - 火峰 高格立接着又说:“换言之,如果社会的大多数人习惯欺骗,习惯冷漠,那么这些习惯就会成为标准。” 冯诗楠回道:“你都说是‘如果’了,也就是说现实中的大多数人并不喜欢撒谎和冷漠。” “谁敢说自己没撒过谎呢?我看就连他也不敢这么说吧?”高格立说完瞅了眼陈戒。 “你们俩辩论扯上我干嘛……”陈戒无语道,“再说了,人的一生又不是一成不变的,知错能改不就好了?” 高格立又说:“可我感觉这个时代是相反的,我们小时候总被家长教育做人要诚实,可是人长大了呢?为了利益,还不是一个个睁眼说瞎话?再我看,多数人并不是知错能改,而是明知故犯。” 冯诗楠不客气道:“别老大多数、大多数的,你才几岁,才认识几个人,凭什么定义大多数人是什么样子的?” 高格立借话说道:“咱们一样大,你又认识几个人,凭什么定义大多数人是什么样子的?” “哎?”冯诗楠眯他一眼,“你最近有点嚣张嘛!” “跟嚣不嚣张没关系,讲道理而已。”高格立苦笑道。 陈戒说合道:“我看你俩别争了,你们理解的世界很大程度取决于你们接收的信息,她生活在部队,看到的都是精气神,你平时经常上网,看到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新闻,接收的信息不一样,得出的结论就不一样。人的圈子很小,说什么多数不多数其实都是片面的。” “我不这么觉得。”高格立反驳道,“她的生活环境很小众,而网民是以亿计的,如果我的认知真的是网络带给我的,那么网络也能把这种认知带给别人,这么说来,我的观点应该更能得到共鸣。哪怕这个结论是片面的,可如果大多数人都持这种观点,那这个结论都会逐渐客观。” 冯诗楠看着高格立,说道:“是不是跟陈戒呆久了的人,说话都是这味儿的?” “跟我有啥关系?”陈戒郁闷道。 …… …… 每年一度的高考终于在六月初落下帷幕,和往年一样,走出考场时,考生的表情各不相同,超长的发挥的,早已把喜悦写在脸上。传统学霸不论发挥再好,也会低调地埋怨自己的表现。学习不好的,有的坦然接受,有的愁眉苦脸,一派芸芸众生相。 陈戒没时间理会这些,高考结束了,他们的期末考试也要即将到来。 人越长大,就越会觉得时间过得快,明明感觉期中考试刚刚结束,期末考试就要到了。 这个学期,陈戒基本是在吃老本,语数外他吃到大学也没问题,可是其它课程他已经逐渐有些力不从心,他必须在期末考试前把功课跟上来。 想要把功课跟上,陈戒必须解决股票的问题,大为电子一天不清仓,他的心就一天踏实不下来。他不得不承认,炒股票这件事确实有点影响学习。 复牌以来,大为电子已经连续三个涨停板,陈戒的资产已经突破了16万大关,资产实现了60%的增值,半年不到就有这样的实盘成绩,对大多数股民而言,已经非常难得,可是这个成绩离100万的目标还相去甚远。 实盘之前,陈戒觉得股票不过是涨涨跌跌,只天回家看个结果就行,可是真做起来,他才发现自己想当然了。 股价没离开成本区的时候,陈戒天天担心股价下跌,后来停牌,他又得提心吊胆地搜集信息,生怕出来了黑天鹅,自己逃跑不及时。现在复牌了,三个涨停板已经远离持仓成本区,可陈戒又开始担心股价突然下跌导致的资产缩水。 每天都在想股票的事情,害得他根本无法专心学习。 陈戒不喜欢浑浑噩噩的状态,想要恢复以前的学习生活,就必须尽早把股票清仓。 可是大为电子涨起来没完,接着又来了两个涨停板,正在涨的股票怎么卖?陈戒只能等着,这种等待有兴奋也有煎熬。 知道第五个涨停板的当天下午,老韩进行了一场期末考试前的物理测验,陈戒只得了87分,那是他物理课的得分第一次没有超过90。 马上就要期末考了,这个成绩不行啊……陈戒看着分数,暗暗发愁道。 吃晚饭时,他问陈戒刚:“爸,您对大为电子的后市怎么看?” “你先说说你是怎么看的?”陈国刚反将一军。 陈戒眉头微皱试探道:“我也不知后市如何,但我觉得自己已经赚够了。” “觉得赚够了就清仓。”陈国刚淡淡回道,毕竟对于新手而言,60%的收益已经非常可观了。 陈戒哪知父亲来了这么一句,心有不甘道:“那要后面还涨怎么办?” 陈国刚点点头道:“我只能说有这个可能,就要看你自己怎么选了。” 陈戒为难道:“爸,我下个月就期末考了,最近我想抽点时间复习,要不这只票您帮我看着吧。” “那怎么行,之前咱们说得好好的,你做决定,我只帮你操作,怎么,想反悔了?” 陈戒回道:“我现在得开始复习了。保证学习不掉队,这也是咱们之前约定的呀。” 陈国刚不动声色道:“这是什么道理,为了一个约定破坏别一个约定?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总得有个取舍,这也是人生的修行。”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只能减少睡觉时间了,可您老之前不是让我多注意身体别睡太晚么?” “身体是你自己的,成绩、事业也是你自己的,取舍还是要你来做,你也不小了,得学着规划自己的时间了,以前你事情少,体现不出规划生活的重要性,现在不正好是个机会么?我是提醒你要注意身体,也说过学习不要掉队,如果非要拿你跟我的约定说事,我好像没跟你说过不能见好就收吧?” “可是这只股票还没出现走弱迹象,现在为了腾出精力冒然卖出,如果后面一直上涨,心得多疼啊……万一后面还是连板,不就错过了达成目标的机会了?” “万一、万一,你自己都说是万一了,谁都不知道后面走势如何,明天可以是涨停,也可以是个跌停,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制定计划就好,人生没有一帆风顺的,越是想吃这碗饭的越要经历磨难,这些都是你成长道路上的考验。少爷,你有点执着了。” “执着不好么?排除万难勇往直前不应该被鼓励么?” “排除万难?”陈国刚一脸问号,“你倒说说,难在哪里?” “难在明明是一只好股票,但我因为自身精力原因无法持有。” 陈国刚说: “风水是轮流转的,这只股票现在上涨可以称之为好股票,不过上涨之后就是下跌,好股票也会变成坏股票,而且这个转变可能很快,也许就在明天,你感觉到的无奈也许正是老天爷给你的暗示呢?” “你所谓的难其实是你假设出来的,你假设这只股票后面还会继续上涨,而你现在因为客观条件无法继续持有,这便成为了难。如果你的假设本身就不成立,这个难不就不存在了?” “你刚才说如果抓不住这只股票,会让你离目标更远,这同样是个假设,万一明天股票开始调整,你受不了震荡中场出局,就算获利,最后实盈也可能大幅度缩水。我说的这些都是后市的可能性,你为什么唯独相信它一定会涨呢?” “做股票,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别给自己那么多假设。” 陈戒若有所思道:“那我就尊重现在的客观情况,明天把股票卖了?” 陈国刚点点道:“如果你就是这么打算的,执行就好。做股票跟做计划不太一样,有时候要尊重你的感觉。” 陈戒心里有个轻重缓急的分类,如果尊重内心的声音,这个节骨眼,期末考试的优先级要高于股票。于是他狠下决心,让父亲在第二天上午把大为电子全部卖出。 陈戒的感觉又对了。 第二天开盘,大为电子继续一字板涨停,看着如此强势的个股,陈国刚卖出时其实也有一些不舍,可是今天的大为电子只在涨停板上呆了五分钟就被大批卖单砸了下来,全天都没有再次封住涨停,而且看今天的成交量,这只股票的短线行情已经结束,短期之内不会再有行情了。 21万,是清仓之后陈戒的账面资金,比之前的10万已经翻了一倍。 回到家后,陈戒看着当天大为电子的走势突然犯起了糊涂,他不禁问自己,到底什么是“难”? 起初他觉得,那些无法让他实现计划的现实阻力叫难,可看今天的走势,那个计划他庆幸没有执行。现在看来,昨天他认为是现实阻力的东西其实更像是一种提醒。回过头看,这确实不能叫难。 可他昨天还是犹豫了,彷徨了,至少下决心卖出的时候他是做了剧烈思想斗争的,如果非要说难,选择卖出才是真正的难——他需要放下执着,尊重本心。 陈戒现在才反应过来,真正的难,是敢于尊重内心的声音。 第一百五十二章 根基,祖荫 - 束发之年 - 火峰 21万——陈戒看着资金余额默默盘算着,高二还有一年时间,利用复利原理,只要再找两次翻倍的机会,资金就能到80万,最后只要再找一只股票完成25%的盈利,100万的目标就能实现了,不过有个前提,他每次都要满仓操作才行。 满仓操作,这个字眼是陈戒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因为风险太大,可是经过这次锻炼,他的心理承受力已经比最开始强大不少,现在只需要再找三次机会,一年三次操作,这个频率对他而言还是能够接受的。 最关键的是,陈戒赶上了好时候,现在的大盘正是熊市的尾声,牛市的开始,牛市一旦启动,最少也有一两年的时间。去年他还觉得资产翻10倍是天方夜谭,可是现在看来,倒是能够看到点希望了。 破晓前的那缕鱼肚白似乎正向他缓缓招手。 将计划梳理一遍后,陈戒终于把心放到肚子里,现在是该准备期末考试的时候了。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这话出自曾子的《大学》,道出了学习的根本规律,虑而后能得的根本在知止,学习这个事儿,最忌讳心不定,现在的孩子个顶个聪明,可是学习成绩却不是个顶个的好,心不定是根本原因。 能让孩子心不定的原因很多:家庭关系不合谐,父母天天吵架的;亲情缺失,单亲家庭的;家里不安宁,经常有人上门讨债的;亲友不慎,每天团团伙伙的;开窍太早,整天患得患失的。 陈戒虽然不在此列,不过炒股票的心理状态和搞对象极为类似。 搞对象是怕表白了被拒绝,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不表白怕被别人抢跑,每天看着人家出双入对心里难受,整天患得患失。炒股票是买了怕跌,害怕套牢以后永无出头之日,卖了怕涨,一旦错过时机,追都没法追,也是整天患得患失。 所谓学霸,不是说他厉害到能够逆天而行,相反,是他自己的思维方式和周边的环境都能按照客观规律配合他而已。 什么是客观规律,曾子在《大学》里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陈戒学习再好,股票在手,心也很难安定,只不过基础扎实,能让他吃点老本而已。连他自己都能意识到,如果继续持有股票,他的学习成绩一定会受到影响。 可陈戒的过人之处在于,他能准确意识到影响学习的不利因素究竟是什么,并且在决定认真学习的时候果断解决这个不利因素,当然,也不能排除陈国刚对他的引导。 可陈戒为什么能准确发现不利因素呢?他为什么能够意识到定心对学习的重要性呢?他的思维过程并不复杂,当他决定准备期末考试时,很自然就想到了炒股对他的影响,根本没有想学习先定心这种考虑。 说没有,其实也有,只不过这个逻辑链条已经变成了陈戒的潜意识,“想学习先定心”这六个字就像一个函数,当陈戒把“想学习”这个参数传入这个函数时,大脑自然给出了“股票”这只拦路虎。 可这个潜意识里的函数又是哪里习得的? 答案就是陈戒的开蒙童子功,陈戒背完《千字文》和《百字姓》后,陈国刚接着为他安排了四书五经的背诵任务,《大学》这篇文章陈戒打小会背,到了现在,早就溶入血液,变成思维方式的一部分,而他却并不自知。 谁的童年不想有个好成绩,让学生羡慕老师喜欢呢?可是不少孩子动了想学习的念头时,大脑并不能给出相应的结果,说到底,是没有安装这个函数。 就算老祖宗的东西没丢干净,孩子的大脑能够给出影响学习的拦路虎,可这个结果有时并不是孩子能够解决的。 孩子想学习,家里天天乌烟瘴气,今天来个人借钱,明天来个人讨债,后天干脆几个人聚在家里喝酒打牌,孩子就算想学习能学在心上么?这些问题是孩子自己能够解决的么? 为什么孩子会成长在不同的环境,西方人习惯用概率解释问题,东方人习惯用祖荫解释问题。两种答案反应了两种文明看待事物的哲学观念。 西方人是个体观,分析问题总喜欢割裂了看,看得见的问题他们分析,看不见的问题一概忽略,所以得出概率论这种没有感情色彩的结论。 东方人是整体观,分析问题时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都要放在一起分析,历史是看不见的,传承是看不见的,但是这些因素东方人都要考虑,所以得出了祖荫的结论。 哪个答案更正确,不同年龄的人会有不同选择。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有的家庭父母天天吵得不可开交,有的单亲父母天天忙着第二春,可孩子的学习依旧很好,这不是祖荫的问题,而是孩子自己的根基问题,根基深的孩子,很多知识都似曾相识,不用学都知道,成绩自然不受影响。 但是这种孩子毕竟少,所以才叫例外。 陈戒有祖荫,有根基,这样的人更是少数中的少数,所以他的道路注定很难被人复制,那些听到什么“只要按照我的方法走,人人都能成功”的成功学话术,还是谨慎为好。 陈戒赚到钱,还是老规矩,零头请大家吃饭。 不过通知的时候赵雅慧已经回家,临近期末,她决定在家复习,也就没有参加这次的聚餐。 冯诗楠周末家里没人,但她想利用白天时间复习,因此把聚餐时间改在了晚上。 何树萍起初不想让高格立出去,可是一听聚餐是陈戒发起的,倒也没说什么,她看好陈戒,从不反对儿子跟他走近,前提是必须写完今天的家庭作业。 高格立原本想吃烧烤,不过冯诗楠晚上吃得少,所以建议改吃轻食,陈戒自然想到了学校附近的那家西餐厅。 三人进去坐定,点餐的功夫就见门外进来个熟人。 “马天来?”高格立余光望去,“他不是去省里上学了,怎么回来了?” 马天来也一眼看到他们三人,只是眼神里多了些平淡,少了些不可一世,他没有过来打招呼,直接和同行的人走了过去。 “感觉他和以前不一样了。”冯诗楠说。 “嗯。”高格立点了点头,“没以前那么阴郁了。” “看来体校生活挺适合他。”陈戒回道。 马天来的弱项就是文化课,之前在华强一中,身边的人都比他学习好,在这些人的衬托下,他显得一无是处,一股傲气无处发泄,心里分外压抑。 现在来到体校,大家的文化课都很一般,马天来的压抑感终于消失,同时,他靠着自己在游泳上的天赋,不仅受到了教练青睐,也得到了体校领导的重视,毕竟北方体校难得出个游泳厉害的学生。 众星捧月般的生活让他真正体会到了被人重视的感觉,他现在过得很好,物质上精神上都很好,怨气也比之前少了许多,现在看到陈戒,他的心里更多只是平静:你好,我也不差! 和马天来同行的两人是他的体校同学,一个姓毕,跟他同岁,一个姓盛,今年刚满18,他俩都是练游泳的,不过成绩一般。 其实体校里也一样是用成绩分高低,马天来成绩最好,对朋友也一向大方,俨然成了游泳队里的领军人物。 “今天教练不在,咱们一块喝点吧。”小毕坏笑道,这小子虽然未成年,却总喜欢偷摸整两口,学习不好,酒量却是不低。自从练了游泳,天天都在教练眼皮底下,已经很久没碰酒了。他和老盛这次来帮马天来取行李,总算离开了教练的监视。 老盛只有18岁,却是游泳队里年龄最大的,所以得了这么个戏称。 “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老盛今天负责开车,刚考的驾照,他可不想就这么没了。 “明天还要回队训练,今天不喝了。”马天来一脸严肃道,这种表情在他身上确实难得一见。 小毕说道:“昨天200米,你都游进两分半了,还怕这点酒?” 200米,两分半,这是国家二级运动员的标准,可是刚进体校时,马天来的成绩还属于三级运动员,只不过接受了半个月的专业训练,他的成绩就得到了大幅提升,难怪学校和教练都喜欢他。 马天来白了一眼道:“一个酒就把你馋成这样,要喝你自己喝,没人陪你。” 老盛也开起了玩笑,说道:“小心将来被人说你是白斩鸡。” 小毕百无聊赖地摆弄着餐巾说:“你们都不喝,我一个人喝有啥意思。” 马天来见他有些不痛快,又说:“这地方能有好酒?下个月的比赛,要是咱们能把400米接力拿下来,到时候我请你们喝点好的。” 小毕讪笑道:“放心吧,有我拖后腿,这个接力咱们拿不下来……” 马天来没好气道:“拿不下来还不赶紧练练,你还有心思在这儿喝酒!” 今晚店里没什么客人,周围安静得很,马天来一行人的对话都被陈戒他们听了过去。 冯诗楠一脸诧异,轻声说道:“没看出来啊,马天来啥时候这么自律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士别三日 - 束发之年 - 火峰 高格立也觉得神奇:“以前让他去小会堂开个会都得求爷爷告奶奶,现在这么自觉啦?!” 陈戒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他是找着自己的位置了。” 冯诗楠咂摸道:“人还真是会变呵。” 陈戒翻着菜单,随口说道:“环境对人有多大影响现在明白了吧。” “难怪孟母要三迁了,孟母是个明白人……”高格立感慨道。 “呦,连你都会引经据典了?”冯诗楠惊讶道。 “这叫近猪者肥。”高格立看了陈戒一眼,意味深长道。 “赶紧点菜。”陈戒没好气道。 “哎?”冯诗楠好奇道,“你最近怎么这么能请客,上次不是刚请过?” “人家现在是有钱人。”高格立阴阳怪气道。 冯诗楠说:“有钱还不都是父母的,零花钱多了也没必要这么花吧?” 陈戒斜了高格立一眼,暗示他适可而止,然后吧唧着嘴继续看着菜单。 “我就要份秘制牛排套餐吧。”陈戒说。 冯诗楠也选好了菜,说:“我晚上吃的少,要份地中海简餐就好。” 高格立看了眼简餐的价格说:“你可真能给他省钱。” “我晚上本来吃的就少。”冯诗楠理直气壮道。 陈戒苦笑道:“没事儿,咱仨吃不了多少钱,不用给我省。” 冯诗楠撇着嘴说道:“臭美!谁替你省钱了,都说我晚上吃的少了。” “要省你省,我可不省。”高格立坏笑一声,“我要卢森堡豪华套餐。” 冯诗楠看了眼套餐价格,不自觉地睁了睁眼。 “waiter!”陈戒连菜单都没看,就把服务员叫了过来,接着把三人点的餐报了一遍。 “好的,这就准备。”服务员见三人都是小孩子,便把这就为您准备的“为您”二字吃了。 服务员拿走菜单,高格立在背后议论道:“瞧那小英文拽的,还waiter……” “这叫入乡随俗。”陈戒面无表情道。 “早知道我也点个贵点儿的……”冯诗楠想到陈戒刚才下单时的爽快模样,禁不住嘟囔道。 “你不是晚上吃的少嘛?”高格立调侃道。 “简餐里也有贵的好吧!”冯诗楠不服气道。 陈戒见她心里不平衡,定了一个规则,他说:“细水长流嘛,你这次点便宜了,下次吃饭还叫你,他这次点贵的,下次就不叫他了。” “嘿嘿,现在天色已晚,吃得简单点,下次挑中午,我要吃肉肉!”冯诗楠一脸得意道。 “行……”陈戒拉着长音,“只要赚到钱,吃啥都行。” “哎哎哎。”高格立挑眉道,“这次可不怨我,是你自己说秃噜的。” “哎?你是自己赚的钱吗?”冯诗楠好奇道,“我还以为是你的零用钱呢,我看你快被高格立带坏了,小小年纪也是满脑子生意经。” “哎哎哎。”高格立再次挑起了眉毛,“我怎么就带坏他了?而且做生意跟年纪大小没关系吧?” “刚才不是有人说了,这叫近猪者肥。”陈戒瞟了眼高格立,这个词他总算还了回去。 高格立回了一句:“嘿!在这儿等我呢。” “什么生意这么赚钱?”冯诗楠问。 “这你就得问他自己了。”高格立再大嘴巴,兄弟交待保密的事情,他也一定守口如瓶。 “切,神秘兮兮的。”冯诗楠一记眼刀过去,“快说,赶紧的。” “问题是我也不知道哎。”高格立回了一句,赶忙看了陈戒一眼,心说你赶紧解围啊! “那你说。”冯诗楠扭脸看向陈戒。 “你啥时候成十万个为什么了?”陈戒打着哈哈。 “不行,上次你俩就跟我卖关子,再不告诉我,我可生气了。”冯诗楠说着话嘟起了嘴。 高格立见状笑了起来,说:“大姐头,您有点走错路线了,卖萌这条路不适合你。” “不适合我是吧?”冯诗楠立马上演锁喉杀,“这回说不说?” “疼疼疼疼疼,大姐头,轻点!”高格立求饶道,说完他扭脸看着陈戒,“大家都是自己人了,你就告诉他呗。” 冯诗楠一听更生气了,手上一紧,说道:“你刚才不是说你不知道吗?” “他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的。”高格立一脸委屈道。 “连我也不能告诉?”冯诗楠看着陈戒,心说你跟我还真是生份! 陈戒看她不依不饶,只能安慰道:“会告诉你的,但还不是时候。” “敷衍……”冯诗楠嘟囔道。 陈戒突然严肃起来,说道:“我跟你保证,如果我决定说出来,你一定是第二个知道的。” 以陈戒之前的行事风格,他的承诺还是靠谱的,冯诗楠听后倒也不再纠缠,说道:“那可说好了啊。” “嗯。”陈戒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一想起会把当前的计划告诉她,自己还有点小兴奋。 三人正聊着,服务员便端着三个盘子走上前来,说:“你们的点餐已经上齐了,需要喝点什么吗?” “三杯苏打水就好。”陈戒替他们两个一起做了主。 服务员回到后厨,没一会儿又端着三个盘子走了出来,陈戒三个聊得正欢,高格立完全没有察觉背后有人过来,他低头正好看见鞋带没系,刚一弯腰,就把服务员拌了个趔趄。 哐当! 三份餐点洒到了马天来的桌上,溅了三人一身。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服务员上前陪着不是,赶忙拿起毛巾替这三人擦拭。 “没事,这事不怪你。”马天来难得心平气和。 “开车出来的,穿的都是脏衣服,别擦了。”老盛也安慰起来。 “不好意思,怪我怪我。”服务员还是一个劲儿地抱着歉。 “道啥歉啊!这事儿又不怪你。”小毕说完指着高格立,“是他自己不长眼。” 陈戒心说:“得,每次碰见准有事。” 不过三个人心里清楚,这次确实不是马天来招惹在先,高格立也不是蛮横之人,便向服务员招手含笑致歉。 许是小毕误解了高格立笑容的含义,看见高格立笑,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喝道:“少嬉皮笑脸的,谁跟你笑了?” “得。”高格立马上收敛笑容,心说马天来认识的怎么都是一批莽汉啊?! “算了,换家店吃吧。”马天来说完站了起来,他自己都惊奇于现在的好脾气。 “就这么算啦?”小毕看着衣服上的污渍,一肚子闷气,“这衣服脏成这样,就这么出去也太丢人了。” “丢人不会脱了。”马天来说完便把外套脱了,露出里面的背心,雪白的肌肤和健壮的肌肉尽收眼底。 冯诗楠假装不经意地一眼略过,心说体校确实锻炼人哈? 就连高格立也感慨起来:“哟呵,没看出来,这家伙一身的腱子肉。” 小毕这时说道:“我今儿就穿了一件,你脱了还有背心,我脱了可就成膀爷了。” “装啥装,看你这做派,以前没少当膀爷吧?”老盛调侃道,说完也把外套脱了下来,也是一样的腱子肉,只不肤色比马天来稍黑一些。 服务员见状,对小毕说道:“要是不介意,店里有临时换洗的衣物,三位的外套我们会拿去干洗,洗好以后会送到各位府上。” “我用不着,问他们吧。”马天来倒也痛快,这衣服他本就嫌旧,也就不打算再洗了。 “我们不住这儿,这衣服也不付钱,不用洗了。”老盛说完把衣服抓在手里,也没递给服务员。 小毕无奈道:“你们俩都不洗,那我也不洗了,先给我件换洗衣服吧。” “好的,我这就去拿。”服务员说完,赶忙跑进储物室翻腾起来。 “嘿,没想到,这小地方服务这么到位,都有大城市的水准了。”小毕点头咂摸道。 马天来毕竟是半个商人,一眼看出其中玄机,说道:“盘了这么大个店,成本肯定不便宜,大周末的人都这么少,再不把服务搞好点,迟早是个关门大吉。” 小毕等衣服的工夫,老盛看着窗外的行人,发现几乎没什么人会对这家店投来注视目光,往往只是一扫而过。 “你们这儿好像没什么人吃西餐。”老盛思忖道。 马天来点头同意,接着说道:“小地方现在还是这样,沾个‘西’字的东西都不便宜,普通老百姓就算吃饭,一般也挑中餐馆,便宜。” 这时,服务员挑了件衬衫交给小毕,含歉说道:“库房只有衬衫了,您要不先将就一下?” 小毕也不挑剔,感觉衬衫还算顺眼便伸手接了过来,接着问道:“这衣服你们洗了就不用还我了,一件换一件吧。” 马天来是场面人,就算点的餐全都洒到地上,他也打算结账走人,于是问道:“地上这些多少钱?” 服务员赶忙回道:“不用不用,已经够给三位添麻烦了,这顿饭算我们的。” 马天来也不搭话,掏了三百放在桌上,接着冲老盛和小毕使了个眼色:“走吧。” 两人跟在马天来后面,心里暗暗竖起大拇哥,佩服他的敞亮。 第一百五十四章 真不是我! - 束发之年 - 火峰 敞亮是种气质,不是谁都有的。 同样是掏钱,马天来举手投足间流露着一种自然,可对另外一些人,难得想大方一回,不仅讨不来好,反倒让人记恨,受了好处的甚至还要试探他是真大方还是假大方,没完没了地找其借钱,借了又不还,哪次突然不借,就满世界地宣传人家小气。 更有甚者,为了抢着结账大打出手,其实心里谁都不想把敞亮的名声让给对方,这种人能叫敞亮么? 人是复杂的,缺点再多也有优点,不管马天来平时行事如何,敞亮这点倒是真的。 可人的优点与缺点,其实也是相对的,在华强一中时,同学觉得马天来阴郁,可到了体校,这种评价变成了深沉。陈戒的传统在冯诗楠眼里叫理性,可以汪安娜眼里就成了迂腐。 人,哪有什么优点缺点,说到底只有特点,特点是个中性词,只不过环境不同,特点表现的侧面亦不相同罢了。 这个世界没有垃圾,只有放错了位置的宝贝。话虽如此,可现代文明还是创造出了成堆成山的垃圾,在没有找到自己的位置时,宝贝也是垃圾,人亦如此。 回到人类社会,人从出生开始就要尽快找到自己的位置,可当代父母望子成龙的教育,把一个个孩子都教育成了皇帝、公主,而在金字塔的社会结构里,能站在塔尖上的总是少数,当大多数人发现自己挤不上去又不愿回归本位时,但出现了位置的差错。 位置一旦错了,再闪亮的宝石都失去了光芒,他们最终会成为什么,不言而喻,功利教育的弊端便在此处。 周一清晨,高格立便碰到了这么一位“宝贝”。 “第几趟了?”陈戒笑问。 “第三趟了……再这么拉下去,我就得去校医室挂水了。”高格立脸色蜡黄,有气无力道,“那家西餐厅以后再也不去了,食材一点都不新鲜。” “那我怎么一点事都没有?”陈戒幸灾乐祸后,看了眼冯诗楠,“你看,她也没事。” 高格立捂着肚子,酝酿着下一次如厕,他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品问题?” 陈戒回道:“跟人品没关系,那家店客人本就不多,便宜的菜能走量,每天卖完了都能买现的,食材自然新鲜。你点的菜死贵死贵,平时自然没人吃,那积压的食材也就卖不出去,时间久了难免变质。” “有道理。”高格立刚说完,脸色再次痛苦起来,“又来了,不行不行,我得去趟厕所。” 哪知这位刚跑出去,便又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 陈戒惊讶道:“这次这么快,你不会原地解决了吧?” 高格立已经没心情做鬼脸了,赶忙道:“纸用完了,你带纸了么,借我几张。” 陈戒故意逗他,说道:“是借还是要?借的话可是要还的。” 高格立的表情近乎扭曲,说道:“不让我拉裤子上你不甘心是吧?啥时候了还跟我这儿贫嘴!” 陈戒呵呵笑着,不紧不慢地把纸巾掏了出来。高格立实在等不及这乌龟速度,一把抢了过来,恶狠狠道:“别让我抓住你拉肚子!” 洗手间的潜规则,男性清洁工严禁清洁女厕,而女性清洁工却可以堂而皇之地在男厕里溜达。 也许是周末大家都吃了不少好东西,今天的坑位格外紧张,高格立进去时,只有一个蹲位没人,肠胃叽里咕噜的呼唤让他飞一般地跑了进去。 “难怪这个坑没人。”高格立进去时,眉头微皱道,不过他急着解决问题,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把厕所门关上,一位人称辫儿姐的中年妇人便拿了个拖把走进男厕。 拉肚子这种事,来得也快,去的也快,高格立噼里啪啦一阵,也就两三分钟的工夫,整个人放松以后,他赶忙提上裤子冲了厕所。 哗…… 高格立按开水阀,便池立刻浊清相间了起来。 “哎?”高格立对冲水的成果并不满意,于是按了第二次。 哗…… 接着又是第三次。 哗…… “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高格立着急回去,安慰了自己一句,便开门走了出来。 辫儿姐此时刚把洗手间的地面清洁完毕,见有一个坑位空了出来,便打算进去清理纸篓。 可是刚一进去,辫儿姐就看到了坑位里的惨状,喝道:“回来!你哪个班的!” 这语气一听就不是好事,高格立没有自报家门,先是问道:“怎么了?” 辫儿姐横眉立目道:“上完厕所怎么不冲啊!留着等谁给你收拾呢,小时候爹妈咋教育的?” 辫儿姐的语气冲,话也重,高格立听了很不痛快,回道:“我冲了啊!冲了三次,没听见吗?” “冲了咋还是这个样子!留个烂摊子给谁看呢?”辫儿姐质问道,“亏你还重点中学的学生,这点素质都没有?!” 高格立越听越火大,反驳道:“我的已经冲干净了,里面那些是上一位留下来的,没见已经干了吗?我冲了三次冲不下去啊!” “这种话我听过好多次了,别跟我再这儿解释!”辫儿姐说完还认真瞅了一眼,心说只不过有点粘,哪里干了?不过她说的没错,这话确实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现在谁说这话她都不信。 高格立不耐烦道:“我管你听了多少次,信不信是你的事,我说的是事实!” 这种场合,当着门后面诸多厕友吵架,高格立都觉得脸红,他想马上结束这场谈话。哪知辫儿姐却依旧不依不饶,也怪高格立点儿背,这位今天心情不好,加上之前遇到好几次这种情都找不到肇事者,今天好不容易抓个现行,还能让你跑了?! “我也不跟你废话,你就说你是几班的,我找你班主任说去!” “不是我的锅我为什么要背?!”高格立越发火大。 “行啦!多大点事儿,能不能让人安心上个厕所?”门后一位厕友打抱不平道。 “你妈妈要是干这个工作,遇上不冲厕所的,你啥感觉?”辫儿姐回道。 “现在也不确定就是他干的呀?你又没证据。”又一位厕友听不下去了。 “你们可以自己出来看看,他把这里弄成什么样子了!”辫儿姐没好气道。 “什么叫我把这里弄成什么样子了?都说了不是我干的!”高格立欲哭无泪道。 “你们这些孩子,鬼精鬼精的,撒谎从来不脸红,我信你才怪!”辫儿姐回道。 “谁撒谎了?!”一听辫儿姐使出了群体伤害,又一位厕友不高兴了,“还是那句话,你有证据么?没证据就老老实实打扫,别学人家当侦探!” 辫儿姐原本不爱猜疑,只不过被骗的次数多了,也就开始疑神疑鬼了,只能说她被环境驯化了。 这时,辫儿姐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人孤立了,她的心里泛起了以往的回忆,突然委屈起来:“你们自己出来看看,看看他把厕所弄成个什么样子,有本事你们自己打扫一次看看,别光在门后面躲着说风凉话。” 辫儿姐身面有位男生已经等了许久,见他俩的架势暂时也聊不完,忍不住说道:“要是不打算清洁,那个坑我能先用一下吗,憋不住了……” 高格立没说话,辫儿姐也没说话,男生一脸尴尬,只能一脸痛苦地站在原地继续等着。 哗…… 随着一阵冲水声,又有一个人走了出来,正是老马。他虽一言未发,但所有对话他都听得真真儿的。 老马见是高格立,立马说道:“我还以为谁呢。” 老马自知还没洗手,因此不跟高格立发生身体接触,他先是来到高格立原先的坑位打量一眼,接着便把眉头皱了起来,问道:“真不是你干的?” 高格立在厕所里站了几分钟,都快急死了,一脸委屈道:“真不是我干的……” 那位男生终于忍不住了,赶忙跑进老马的坑位关起了门。 老马见状,建议道:“我就是他的班主任,我们出来聊吧,别耽误别人上厕所。” 三人出来后,辫儿姐没好气道:“行,既然你是班主任,那我就要好好说了,这些孩子你们可得好好管管,大家都是人,讨生活都不容易,得让他们学会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 “你先等等。”老马摆了摆手,心平气和道,“他都说了不是他干的了。” “我亲眼见他从里面出来的,还能有假?”辫儿姐睁大眼睛道。 “哎呦……”高格立解释得口干舌燥,“我都说了那是上个人留下来的,真不是我。” 这话辫儿姐根本不信,反问道:“里面那么脏你也蹲得下来?!” “我今天拉肚子,当时就那一个坑位,你说我该咋办?总不能跑女厕所里解决吧?” 老马也没证据,但他相信高格立没撒谎,只能打起圆场道:“既然他说不是他干的,我相信我的学生。” “哼!相信?”辫儿姐冷笑一声,“这种事儿我见得多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绿脸小生 - 束发之年 - 火峰 这是高格立有生以来上得最不痛快的一次厕所,他刚想反驳,肚子却不争气,一股细若游丝的气又开始在肠胃间游走起来,他摆了摆手示意休战,一股脑再次跑进那个坑位方便起来。 噼里啪啦…… 听到声音,辫儿姐和老马都有一点尴尬。 老马着急回教室,建议道:“我看今天这事儿就这样吧。” 辫儿姐不干,说道:“那不行!你是他的班主任,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前提你得证明这事确实是他干的才行。”老马不耐烦道。 老马和辫儿姐都没有证据,只是因为彼此立场不同,一个选择相信,一个选择不相信,便在这里喋喋不休了起来。老马也不想卷入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怎奈辫儿姐没完没了的纠缠,厕所已经逐渐空了,可两人的争吵依旧没有结束。 这时下早自习的铃声已经响起,往常,陈戒都会和高格立相约一起去食堂买早点,可见后者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陈戒只能来到卫生间寻他,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两人正在争吵。 老马见学生陆陆续续地走出班级,再这么争下去太不好看,便说:“这么聊下去也没个结果,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吧。” 辫儿姐也吵累了,最后甩了一句:“我看现在的学生不诚实就是你们这些当老师的不管不问。” 老马受够了她的先入为主,没有忍住,回了句:“只要你能拿出证据,我马上让我的学生道歉!” 两人的持续僵持终于引来了学生的围观。 “这不是高一五班的班主任嘛,怎么和清洁工吵起来了?” 有个刚才上大号的学生亲耳听到了全部对话,上前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没想到这老师还挺护犊子的,比咱们班主任强多了……”一个围观学生感慨道。 陈戒也在人群之中,他大概猜到不冲水的人说的应该是高格立。 哗…… 高格立拖着快要虚脱的身体,走了出来。 “你看,我冲水了,那一片就是冲不下去啊……”高格立强忍着腹痛说道。 辫儿姐刚要反驳,高格立举手制止了她,说:“不说了,我今天拉肚子,我要去校医室。” “拉肚子就有理了?!”辫儿姐依旧理直气壮。 陈戒听着知情人的描述,大概知道了来龙去脉,先是去高格立的坑位上看了一眼,接着捂着鼻子上前说道:“他今天拉肚子,看成色也知道里面那一摊明显不是他干的啊!” “是啊。”刚才听过辫儿姐胡搅蛮缠的厕友打抱不平道,“没那个专业素养非要学人家当侦探。” 老马抓住台阶赶忙说:“你看,这次真是你误会了,我看这事儿就这样吧,我先带他去趟校医室。” 辫儿姐刚想上去纠缠,围观学生当即谴责了起来。 “吵了一早晨了,没完啦?!” “没看见别人今天不舒服嘛,咋这么点同理心都没有!” “男厕所就不该招女性清洁工,多不方便啊。” …… 辫儿姐终于知道众怒难犯,只能把气咽了下去,可话又说回来,今天这事没有证据不说,就是依靠推理也能还高格立清白,何至于白白生了这么一场气呢? 高格立此刻已经脸色蜡黄,陈戒在左边扶着,老马在右边扶着,一起走在去往校医室的路上。 其实陈戒一个人就够了,老马只是想借机抽身离开。 “怎么样,撑的住吗?”老马关心道。 高格立一脸疲惫,点了点头。 老马见他没有大碍,吩咐陈戒送他去校医生,自己则回办公室取教案,准备上课。 “我自己能过去,你先去买早饭吧。”高格立说。 “少吃一顿不碍的。” 高格立点点头,说:“走归走,我一个人能行,不用扶我了,搞得我真跟个病秧子似的。” “你这脸色确实不好看。”陈戒眯了一眼道。 高格立瞥他一眼说:“还不是昨晚的西餐害的,以后再不去那家店了。本来还有点力气,刚才吵架全用光了。” “估计是以前留的怨气一直攒着,今天爆发了。”说完陈戒笑了笑,“我看辫儿姐认准了这事儿是你干的。” “我冲水声那么大,稍微留点意就知道我冲了,就这观察能力还想当侦探?真是服了!” 陈戒耸耸肩道:“是人都一样,只能相信自己能够理解的东西,你不能跟幼儿园小朋友讲乘法,也不能跟初中生讲微积分,因为他们的观察、理解能力还不到位。所以在辫儿姐的世界里,你就是主犯。” 高格立叹气道:“其实刚才有一阵,我都打算认个错算了,我是真不想跟她吵了,因为我一下想起了之前看到的一个故事。” “啥故事?” “野史里的一个故事,我估计你肯定听过。”说完高格立就讲了起来。 据说孔老夫子在世时,有个年轻人曾经向他求教,年轻人有个特点:脸色发绿,看样子有点营养不良。 他首先见到了孔子的弟子,问他一年有几季,孔子的弟子说有四季,绿脸不同意,说一年只有三季。 两人相持不下,便争吵了起来。 吵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惊动了坐在里面的孔子,孔子出来询问原由后,当即回道,一年只有三季。 绿脸得到孔子答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孔子的弟子却是气得够呛,哪知孔子这么解释:“你的一年有四季,他的一年只有三季,你没发现那人脸色发绿吗?他是蝗虫精变的,蝗虫啥时候见过冬天?” 压根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有啥好争的? 听了高格立说的故事,陈戒点了点头,又问:“那你怎么又不跟她认错了?” “我发现场景不太一样,问季节那是求学去的,可辫儿姐摆明了是来找事的。本来不是我干的,我要认了,谁知道她后面怎么变本加厉,没准一会儿要找老师告状,一会儿又要让我写检查的,那时候我再反悔谁还会信,这种哑巴亏我可不吃!” “可以可以。”陈戒呵呵一笑,“没想到,你都学生活学活用了,今天这个场合,确实不适用你说的那个故事。” 两人来到校医室后,医生给高格立做了检查,吃了止泻药后,又给他挂了钾盐、钠盐、葡萄糖,让他趟他床上休息。 “估计要挂一个半小时,前两节课你帮他跟老师请个假。”医生说道。 陈戒点了答应下来,接着跟高格立道了个别,便离开了校医室。 进了食堂,他见冯诗楠也在买早点,便过去打了声招呼。 “高格立今天怎么了?”冯诗楠问。 陈戒耸耸肩道:“拉肚子,他说是昨晚的西餐没吃舒服。” “怎么咱俩没事,就他有事?”冯诗楠想到一个解释,笑道,“可能是吃得‘太好’,肚子消化不了吧?” 陈戒又把早晨说过的清库存理论重复了一遍。 冯诗楠觉得有理,点点头道:“也是,这大夏天的,放久了难免不新鲜。下次再有聚餐,咱们可以自己在家吃。” 陈戒说:“在家吃是图卫生,不过碗筷都要自己洗,在外面吃是图方便,至于卫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冯诗楠点点头:“其实也是,家里做饭,我妈洗菜前不仅要泡,还要加小苏打洗农药。我看饭店里的菜也就拿水冲冲就下锅了。” “饭店的理念,只要别吃了他们的饭立马拉肚子就行,其它的只要吃不死人,随便造。要是每道菜都像家里洗的那么仔细,那得增加多少人力?” “其实也是。”冯诗楠若有所思道。 陈戒笑笑:“你怎么不反驳我呢?” “反驳你啥?”冯诗楠不解道。 “你应该说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呀,我刚才的话好像把人说的太坏了。” 冯诗楠一脸无所谓道:“其实就这样喽,愿意在外面吃就得接受这些,不愿意吃就自己在家做呗。” “其实家里做的也不一定干净,菜生长所依赖的土壤是否有污染咱不知道,农药是否超标咱不知道,豆制品的制作环境是否卫生咱不知道,炒菜的锅是否含有毒性物质咱也不知道。” 冯诗楠反驳道:“你说的所有情况都有相应的检测和质检部门负责监督。” “可现实情况是民不举,官不究,政府每天那么多事情处理,怎么可能每天把这些地方都跑一遍呢?可当举报发生时,就说明这些违法行为已经不止发生一次了。” “照你这么说,那就没什么能吃的了。” “这个时代,本来也就没什么能吃的了……” “你也太悲观了吧?” “我这叫认清现实。” “你认清了能怎样?难道还能不吃饭了?” “吃啊,但是没那么馋,全当填饱肚子。” “可是像你这样活着,人生又有什么趣味呢?” “可是自己骗自己地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感觉像你那样活着太累。” “累是因为你心里有一个对美好的向往,这个向往跟现实的差距才是累的原因,如果这个向往没有了,自然就不累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语感而已 - 束发之年 - 火峰 …… …… 考考考——老师的法宝,分分分——学生的命根。期中考试没结束多久,期末考试又临近了。 铃……随着铃声响起,老马走进教室,手里拿着一摞卷子。 数卷子似乎是所有老师的标准技能,老马只是轻轻搓了几下,就把几个组的券子分了出来。 “把卷子传下去,这节课我们单元测验。” 老马话音刚落,就听讲台下面抱怨起来:“唉,又做卷子……” “这才哪到哪?”老马扫了一眼,“等你们到了高三,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 “刚才刚学完,今天就考,单词都来不及背。”台下继续抱怨着。 “这话谁说的?站起来我看看。”老马此话一出,台下立刻鸦雀无声,“做为拔高班的一员,这些单词寒假的时候就该背了,单词没背这种话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老马见台下终于安静,说道:“不要交头接耳,安静做题。” 陈戒拿到卷子,粗略扫了一眼后便拿笔做了起来,高格立这几天都是恶补理科,单词都压根没背,才刚看到选择题就发愁了起来。他没急着动笔,先是把整张卷子看了一遍,看到完形填空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 这题,他见过,就在练习册的综合练习章节,这一章的习题按理说会在期末考试前统一讲解,可是高格立没按常理出牌,这本练习册他是从后往前做的,反而无意中押中了题。 押题,不仅是门技术活,也是门运气活,高格立明明和其他同学在同一起跑线,只因押中了题,便无意间领先一步,这题他不久前刚做,答案记忆犹新,原本要花十分钟完成的我题目,他靠着记忆,两分钟便完成了战斗。 所谓完形填空,就是把一篇英语文章中的某些单词挖掉,然后给出一些意思相近、时态不同、固定搭配容易混淆的选项,让学生在里面选择正确答案。 陈戒刚开始做选择题,看见高格立已经写完了的完形填空,心里还在好奇,这小子的速度怎么这么快? 高格立的速度是假快,汪安娜的速度就是真快了,她靠的不是平时记忆,全凭语感,顺嘴念到哪,答案立刻浮现。 不过令汪安娜惊奇的是,李利蒙的速度和她一样,两人几乎同时完成了选择题。 只用了半个小时,两人便完成了作答,再看其他人,还在埋头奋笔疾书。汪安娜在同学们诧异的瞩目中把券子交了上去,而李利蒙,则是低调地等到考试结束才把券子传了上去。 英语测验结束后,汪安娜迫不及待道:“没看出来,你做题速度这么快。你刚才怎么不直接交卷?” 李利蒙解释道:“我想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错误。” 汪安娜白他一眼道:“得了吧,我看你坐那儿就发呆了,啥时候检查卷子了。” “你没事干看我干嘛,不会对我有意思吧?”李利蒙做了个鬼脸,打起了哈哈。 “切。做得快又不代表做得对,别嘚瑟。”汪安娜不屑一顾道,这话要是马天来说,她可能还犹豫一下,可李利蒙哪有马天来白净? 时间转眼来到下午,老马的卷子已经批改完毕,英语自习上,他把券子发了下去,准备讲解。 讲解开始前,老马先是对测验做了简单总结,他说:“这次测验的成绩不太理想,反应出了两个问题,一、大家的预习不到位,二、大家的复习不及时,选择题里有几道昨天刚刚讲完,今天还错,而且不是少数,这不是这个班该有的状态!” “85,差强人意。”高格立看着分数,不痛不痒道。 “没复习还能考出这个成绩,可以了!”陈戒搭话道。 高格立反问道:“你考多少?” “92。”陈戒嘴上心平气和,脸上却写满了对于这个分数的不满,自从暴露了英语的真实实力,他便再没有放水,虽然这次他也没有及时复习,可这些单词都是陈戒之前练习记忆力时背过的,直到现在都没忘。所以成绩还算不错。 高格立看不惯陈戒这种学霸嘴脸,埋汰道:“你个凡尔赛,少来!” 两人正在说小话,就听老马又说: “同样是人,为什么有的人优秀,有的人平庸?其实主要是两点原因,一是科学的方法,二是严格的贯彻。在坐的都是好学生,脑袋瓜谁都不比谁差,为什么有的人成绩好,有的人成绩差?我看就是这两点出了问题。” “什么是科学的方法?上课之前先预习,课程结束勤复习,我代了这么多年班,要说最科学的学习方法,除此无他。” “大家再年轻,精力再旺盛,也很难保证45分钟全程专注。所以只有预习了,才能带着问题听讲,听讲时才能有所侧重,听到预习时已经掌握的内容可以适当放松大脑,听到有疑问的内容时神经才绷得起来。” “对于理解能力好的学生,预习阶段就能通过自习掌握百分之七八十的知识点,只要上课再认真听讲,课后只要稍微复习就能完全掌握。为什么现在复习的效果不好,说到底还是预习做得不到位,上课都没听懂,复习的时候你坐上一天照样还是不懂。” “这些学习方法之所以没落实下去,说到底,是预习复习这四个字大家天天见,天天听,习以为常,结果反而失去了对学习方法的敬畏。好东西就在眼前,不识货谁也没办法。” “不要被拔高班这四个字迷了双眼,拿这次的测验成绩而言,我们跟其他班根本没有差距,如果大家再不重视,到了高二,这个班里至少会换掉一半的人。” 拔高班和其他班的唯一区别就是这个班的流动性,拔高班的学生是一年一换,优胜劣汰。只是聪明,不下辛苦,想在这个班里长久地呆下去,门儿都没有! “情况就是这样,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大家自己掂量。现在我们先讲卷子。”老马说完抖了抖手里的答案,“先看选择题。第一题:飞机上,乘务员给一位年迈的妇人递了一杯水,年迈这个词怎么说,这个前几天刚刚讲过,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做错呢?” 老马看了眼高格立,没好气地问:“这道题你选的啥?” “Old……” “你当时课上怎么讲的,你复述一下。” 高格立暗暗叫苦,心说我要能复述,怎么可能做错?!可是忘了二字他又不敢说,因此只能呆呆站着。 “不知道是吧?那你就站着听吧!”老马瞪了高格立一眼,本打算让汪安娜起来回答,可再一想,以她之前的语言环境,做题很可能依赖的是语感,让她回答,不一定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想到这里,老马伸手一指,说:“李利蒙,你告诉他。” 李利蒙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说法,只能回道:“也没啥为什么,就是语感吧,这个地方老外不会用'old'表达年迈。” 老马不满道:“汪安娜用语感说事儿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说起语感了?别看你这次考得不错,可不能飘啊!好好说,我之前都讲过。” 考得不错?汪安娜这才瞄了眼李利蒙的卷子,98分?! 李利蒙是真想说,可对语法、固定搭配那些东西,他压根儿就不懂。 老马见他支支吾吾,不由怀疑道:“你的答案不会是抄你同桌的吧?” “没抄,我自己写的。”李利蒙说完同样瞄了眼汪安娜的试券,心说94分,她还没我高呢! “行了,你先坐下吧。” 高格立以为自己可以坐,屁股还没挨到座椅,就听老马没好气道:“高格立,我没说你,你继续站着听课!” “明明讲过的内容,一问三不知,这课上得有啥意思?”老马把卷子甩到桌上,班主任的范立刻拿了起来,“我再讲最后一遍,以后谁要再错,这句话我让他抄500遍。” 这道题的正确答案是elderly,老马在台上讲着原因,李利蒙在台下听着,总感觉有些牵强附会,心说语言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人一生下来,先学的是说话,小孩子哪个会去追问苹果为什么要叫苹果,爸爸为什么要叫爸爸,不都是王八的屁股——规定(龟腚)嘛! 语感?汪安娜还在琢磨李利蒙的回答,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位同桌神秘起来,她很清楚,李利蒙的卷子是自己做的,而且那个速度,不像是只靠听课就能达到的,他到底是谁?明明说自己是凡城本地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英语语感? “这次明白了吗?”老马讲解完毕,再次望了眼还在罚站的高格立。 高格立点了点头,有气无力道:“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就再复述一遍。” 高格立没办法,只能将老马刚才的讲解复述了一遍,老马这才勉为其难让他坐下。 “语感?”陈戒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回头看了一眼李利蒙,双眼逐渐微眯起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能改天吗? - 束发之年 - 火峰 …… …… “终于放学了……”陈戒伸了一个懒腰。 “复习得怎么样了?”高格立问。 “这几天在看物理,化学还没开始复习呢,有点悬。”陈戒回道。 “有点悬?”高格立一脸疑问,“再悬还能悬到哪去?” “也许下学期就不在这个班了。”陈戒苦笑道。 高格立眯他一眼道:“你们这些凡尔赛,我才不信呢。” 此时班里的学生已经直得差不多了,陈戒见周围没人,便说:“学那东西还是挺分心的,做事情还是制心一处的好。” “知足吧,至少你赚到钱了,多少人学了好多年也没见个起色。” “你呢?”陈戒问,“你复习得怎么样了?” “还行吧。”高格立拎起书包,“最近我爸妈打冷战,虽然气氛有点怪异,不过家里倒是安静了不少,挺适合看书的。” “打冷战?因为啥?” “也不怕你知道,还是上次车祸的事,我爸说不清和鲁淼的关系,我妈有些生气,其实我也生气,但是这个节骨眼我不能拱火,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 “鲁淼啊……” 此时陈戒已经到家,晚饭的时候,他和陈国刚闲聊,说起了高格立的遭遇。 “你明天跟高格立解释下吧,你高叔叔有他的难处。”陈国刚说完,便把之前和高致勋在医院楼道里的对话转述了一遍。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陈戒点点头,“那我明天找机会跟他说下,这种事还是挺影响家庭和谐的。” “每个人都有苦衷,但不是所有苦衷都能跟人说,误会,都是信息不对称造成的。” “您和妈最近咋样了?”陈戒突然想到了自己这个家。 “你指的是哪方面?” “重新归建的事。”陈戒过了十年安安静静的生活,现在,他想要一些烟火气了,一家人,还是在一起热闹些。 “哦,这个啊……现在要看你这边的情况,要是你走学业这条路,等你考了大学,爸就打算去白城了,股票哪里不都是个做。要是你股票真的学成了,爸就打算退休了,到时候咱一家三口到处转转,也算给这个家补补课吧。” “出去转转?”陈戒问,“我妈能有时间吗?” “就看她放不放得下手里的工作了,你走了炒股这条路,其实去她的公司锻炼一下也很好,你总不能像爸一样天天呆在家里吧?你还年轻,还是要多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 “跟人打交道太累,就算去公司帮忙,我可以做资产管理,总算学以致用。” “说句心里话,爸还是觉得你考大学最合适,还好家里有个公司,要不然你连个后路都没有,要不是因为这个,我打死也不同意你现在接触股票。” “也是,现在有个好文凭确实挺重要的,直接决定未来收入。不过收入高,压力肯定也大,加班什么的想也知道会是家常便饭。” 陈国刚笑笑,说:“你年纪不大,看得倒挺透彻。” “资本家嘛,换位思考,谁会养个闲人呢?他给你一万的月薪,你至少得有帮他赚十万的能力才行,怎么可能让你舒舒服服地朝九晚五呢?” “你才多大,就盼望朝九晚五了?” 陈戒解释道:“我是喜欢自由,不想把全部时间都耗在工作上,人总要有点兴趣的,否则跟个机器人一样,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陈国刚说:“社会是个金字塔结构,一开始谁都得努力,想要往上去就得竞争,等你当了管理者自然有时间去追求兴趣。” 陈戒摇摇头,回道:“这话可不像您说的。” “哪里不像了?”陈国刚问。 “您说话一向实事求是,我妈是管理者吧,可她轻松吗?她有时间追求自己的兴趣么?我看她是全公司最忙的人,公司里的会开完还要去外面开,每天连轴转,这不是我追求的生活。” “性格决定命运,你看你蒋叔,看了4S店还不是轻轻松松,你妈是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才把自己搞得那累。” 陈戒附和道:“我妈对人缺乏信任,所以只能自己上了,不过我也信不过别人,如果走上这条路,一样是个劳碌命。” 陈国刚突然感慨道:“你这辈子,不是你想清闲就能清闲的。你觉得你能选择,其实并不能。就拿你的同龄人来说,就算他们知道你在走的路,可他们也模仿不了,缺少基础条件。” “其实也是。”陈戒点了点头,突然感觉这顿饭吃得有些沉重。 “这几天还看股票么?”陈国刚关心道。 “每天只是瞅眼大盘,主要精力都在复习上了,股票不敢看太久,看久了手又痒,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吃过晚饭,陈戒回房复习,6月的凡城天气闷热,就算到了夜里也凉不下来,陈戒开着窗,外面都是蝉鸣,白噪音不会让他觉得很烦,反到衬托了内心的宁静。 虽然周围都是现代家具,但是每当看书的时候,他总感觉自己坐在古时候的书案上,点着一盏油灯,桌上文房四宝样样齐全,他手里的书也变成了线装的竖版古籍,他经常会有这种错觉,虽是错觉,却让他获得了独特的沉浸式体验。 只不过这种体验并未持续多久,时间刚到夜里10点,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叔啊,咋了?” “那个啥,你明天晚上有时间吗?”蒋达海的语气透着一股心虚。 “明晚,有啊,你要干啥?” “不打扰你学习吧?” “那得看你让我干啥了。”陈戒呵呵一笑,心说正事肯定有时间,不是正事,那我就恕不奉陪了。 “听懂了。”蒋达海淡定道,“那你肯定有时间,明天放学我去接你,咱们学校门口见。” 次日放学。 “没事叔,陈戒跟我说了,你们晚上有事,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去就行。”高格立乖巧地道了个别,自己回家去了。 “啥事啊,神神秘秘的?”陈戒问道。 “叔想买个东西,你帮我参谋参谋。”蒋达海压着声音说。 “就这?”陈戒立马没了兴致,“我还以为啥事呢……下个月就期末考试了,这也没几天了,咱就不能换个时间么?” “换不了,急,赶紧上车,车上跟你说。”蒋达海怕陈戒真跑了,一把把他拉到了车上。 车开起来,蒋达海才气壮起来,没好气道:“你也不问问我要买啥。” “你除了股票汽车还能有啥爱好,问我也就是股票的事儿呗,我这几天都没看。” 蒋达海眯他一眼道:“股票的事,我问你爸不是更靠谱,何苦要跑来问你小子!” “也是。”陈戒点了点头,“那你找我啥事?” “都说了,买东西。” 陈戒一脸黑线道:“买啥你倒是说啊……” 哪知蒋达海还腼腆了,卖着关子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 蒋达海把车停好后,说道:“别愣着了,下车吧。” “到啦?” “嗯。” “银楼?”陈戒看着牌匾,突然恍然大悟,“叔,你这是要送人的吧?” “现在明白还不算晚。”蒋达海似笑非笑道。 “我要没猜错的话,你是要送小徐阿姨吧?”陈戒突然坏笑起来。 “知道了还问?”蒋达海又腼腆了。 “那不对啊。”陈戒眯着眼,“这事儿你得跟我爸商量啊,找我干嘛。” 蒋达海摆了摆手,说:“你爸都不近女色多少年了,他哪知道这些东西。” “这话说的。”陈戒郁闷道,“说得我就近女色似的……” “你们年轻人脑子活,问你总比问你爸强。” “反正来都来了,那就看看呗,要是买了人家不喜欢,你可不能怪我啊。”陈戒这叫丑话说在前面。 蒋达海没好气道:“你个臭小子,平时我对你这么好,让你帮个忙咋还推三阻四的?” 陈戒苦笑道:“术业有专攻,我对这些真没研究。” “少废话,赶快走!” 两人来到银楼,先在一层转了起来,陈戒瞄了眼导购牌,一楼是金银首饰,二楼是名贵珠宝,三楼是钻戒定制。 “咱要不直接去三楼吧?”陈戒坏笑道。 蒋达海看了导购牌,立马明白了陈戒的潜台词,赶忙摇起头道:“时候不到,时候不到,先转一楼。” 两人溜达着来到一个专柜,导购员十分热情,拦下蒋达海道:“先生,我们新进了一批首饰,今年新款,送给太太最合适了,过来看看吧。” “都是什么样的?”蒋达海不懂金银细软的东西,反正货比三家,看看无妨。 导购见来了生意,赶快介绍起来:“您看是想要个什么样的首饰呢?我们这里有项链,镯子,吊坠,看您喜欢哪种。” “这个是啥?” “哦,这个是簪子,盘头用的,一般结婚的时候才会用到,不过看您孩子都这么大了,也就没给您推荐。” “啥眼神儿啊……”蒋达海没好气道,“我这面相像是结了婚的人嘛?” 第一百五十八章 意料之外 - 束发之年 - 火峰 导购是个小姑娘,看上去年纪不大,听蒋达海这么说,赶忙解释:“抱歉抱歉,我还以您是带着孩子过来的……” 这回陈戒不乐意了,说道:“我俩长得也不像吧……” 小姑娘一句话说错,生意没了,蒋达海没再驻足,向下一个柜台走去。 “叔,这年代金饰都是办中式婚礼才用的,你现在是送礼,买金的不太合适吧?” “那应该买啥?”蒋达海疑惑道。 “珠光宝气的,BlingBling的那种,咱们去二楼吧,看看珠宝。”陈戒建议道。 “你看,我就说带你过来没错吧。”蒋达海眉飞色舞的,又说,“晚上想吃啥,一会儿买完了请你吃点好的。” 一说吃饭,陈戒这才想起还没跟家里打招呼,问道:“咱俩出来买东西跟我爸说了吧?” “打过招呼了。”蒋达海说着话向二楼走去。 上了电梯,陈戒又问:“叔,你跟小徐阿姨进行到哪步了?” 蒋达海眯他一眼道:“小小年纪,这么八卦,你问这干啥?” “礼物不是随便送的,阶段不同,送的礼物也不同,珠宝这些东西都是快办事前送的。” “啊,还有这说法?你听谁说的?” “这不用听谁说,想想就明白,这么贵重的东西,肯定是快结婚前的信物,这东西一买,就相当于事情基本定了。” “还没到那个地步。”蒋达海思忖片刻,又说,“不过我现在就想买,没听过有句话叫:千金难买我乐意?” “好好好,你乐意我也没得说,不过你得想好,现在送珠宝,后面送的东西可就不能再是这个价位了。” 蒋达海不耐烦道:“送啥都是凭心意吧,哪有这么多讲究?” “小徐姨姨要是真看上你,那还好说,不过就怕人家父母挑理,现在的人没那皇帝的命,有那皇帝的病,总得掂量一下吧?别礼送出去了,最后落不到好。” 蒋达海看着他,一脸不可思议道:“你们这代人到底经历了啥,咋思想都这么复杂?” 陈戒郁闷道:“我只是就事论事,就凭小徐阿姨那气质,家里就算经济条件一般,父母肯定也是讲究的人,这方面注意点总没坏处。” “我可没你那么多想法,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就是想送她点东西。” “非要送珠宝么,送个花啥的不也挺好?对了,你们现在已经正式相处了么?” 蒋达海扣了扣脸,说道:“应该还不算吧。” “窗户纸还没捅破就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啊?”陈戒耸着肩,“唉,有钱人的世界我果然不懂。” 蒋达海揉着他的脑袋笑骂道:“你个富二代少跟我在这儿装。” “那三字跟我没关系,我的家当里最值钱的就是一部手机。”陈戒苦笑道,“我还是觉得没点破前不要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而且我觉得就算送了,人家也不一定要。” 蒋达海说:“要点破总得有个契机吧,我不送点东西,怎么点破?” “叔,现在都是先有对象之实再有对象之名,平时接人家下下班,节假日一起出去旅旅游,找个机会拉拉小手,亲亲脸蛋,这事儿不就坐实了嘛,哪用得着送东西这么费劲。” 蒋达海都听乐了,笑骂道:“臭小子,没看出来你经验挺丰富嘛!” 陈戒无所谓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你叔天生不爱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你以后也一样,既然要跟人家真心处,就送点像样的,知道吗?” 陈戒心里叫苦,心说你人再实在,可到现在还不是一直单身?于是苦口婆心道:“叔,现在的姑娘喜欢浪漫,你得投其所好。” 蒋达海摆摆手道:“你叔就是个传统男人,老婆孩子热炕头,过日子,要那么浪漫干嘛?想找浪漫的,我手底下那帮小兔崽子倒是浪漫,对象找了一大堆,有一个结婚了么?” 陈戒无奈道:“过日子那是后话,前提您老得先有个老婆吧?” “那你说送啥?” “关系还没确定就先培养下感情,平时吃吃饭,逛逛街……”说到这里,陈戒突然过来,问道,“小徐阿姨的生日知道么?” “不知道,没问过……” “认识这么长时间,女方生日都不知道,您这还处对象呐?” “烦烦烦,不买了!”蒋达海暴躁道,“送个东西还送出这么多麻烦。” 陈戒呵呵一笑,说道:“没钱的想送没得送,有钱的想送不知道送什么,你以为搞个对象容易呐……” 蒋达海感慨道:“你们这代人事儿真多,我看等你们将来出身社会,找对象是个大麻烦。” 陈戒笑笑,不置可否,接着问道:“确定不买了?那咱回家吧。” “急啥,出都出来了,吃点东西再走。我跟你爸打了招呼,没让给你留饭,你现在回去也是挨饿。说吧,想吃啥?” “啥都行。” 蒋达海不耐烦道:“最烦听这话,想吃啥咱就吃,差这点钱是咋的?” “确实没啥特别想吃的。”陈戒苦笑一声。 “那就跟我撸串儿去吧。” …… 打定主意后,蒋达海带着陈戒来到一处常来的烧烤店,这家店味道还行,倒也不算最好,蒋达海常来的原因只有一个——这里停车方便。 把车停好,二人来到店外挑了个没人的地方坐好,蒋达海点了三十个串和一些特色小菜,就让服务员下单去了。 “不知道徐玲吃了没。”蒋达海说着话拿起了电话。 “叔,你干嘛?”陈戒赶忙问道。 “给你小徐阿姨打个电话,没吃的话过来一起撸串儿。”蒋达海理所当然道。 “你快算了,下次再说吧。”陈戒就像看小孩子一样看着他。 “又咋了?!”蒋达海是真有点烦了,他觉得再跟陈戒聊下去,他就不想找对象了,这也太烦了! 陈戒苦口婆心道:“小徐阿姨那是跟你撸串的人吗?就算人家一个人的时候吃的简单,你带人家出来吃饭,就得稍微上点档次,这才体现对人家的尊重。” “就你事儿多!”蒋达海彻底没了耐性,指着旁边一桌的小两口说,“人家这不吃得好好的,一块吃个饭哪有那个多讲究?” 陈戒长叹一声道:“叔,你要不换个目标吧……我感觉你跟小徐阿姨不太合适。” “咋不合适了?”蒋达海没好气道。 “别急啊,我就给你分析这个事儿。我先组织下语言哈……”陈戒想了一会儿,说道,“夫妻有很多种模式的,古时候日子过的清苦,夫妻那叫同甘共苦,再后来变成了夫唱妇随,到了现代,人们都追求夫荣妻贵。” 陈戒也看了眼旁边一桌的小两口,说道:“你看见那女孩子的眼神没,人家的心在男人身上,虽然两个人看穿着经济条件一般,但是人家这叫夫唱妇随,男的指东女的不会往西。可是小徐阿姨是这种人么?人家靠自己就能活得比大多数人好,为什么到了这个年纪都不结婚,肯定还是眼光高嘛,一般的男人根本驾驭不了,你就别指望夫唱妇随了。” 蒋达海听得脑仁疼,无语道:“你想得也太远了吧?我不过是关心一下,她吃就吃了,没吃就过来一起吃,咋还扯出夫唱妇随了?!” 陈戒点破道:“你们现在关系没定呢,没定就处在观察期,你在观察她,她也在观察你,你不能总是按自己的方式想问题。” 蒋达海回道:“她有没有在观察我我不知道,反正我没观察她,人哪还有个十全十美的,差不多就行了,缘份到了,搭伙儿过日子的事,磕磕绊绊很正常,照你这个说法,谁也搞不成个对象。” 蒋达海心说,好不容易突破了两人收入不对等的心理障碍,你现在又叭叭过来说这些,烦不烦! 陈戒哪知道蒋达海的心路历程,继续苦口婆心道:“你是这么想,人家不一定这么想,小徐阿姨也老大不小了,这么多年肯定也遇到过不少男人,要是愿意将就,不早就结婚了?” 蒋达海执拗道:“要照你这么说,这个电话我更得打了。我就是这么个活法,要是合适,就继续发展,要是不合适,趁早拉倒。” 事已至此,陈戒终于不再坚持,默默地啃起了毛豆。可他没想到的是,徐玲竟然答应了。 徐玲工作多年,什么样的有钱人没见过,之所以一直没结婚,还不就是觉得那些人不真实么?蒋达海今天约她撸串,反倒让她闻到了一丝烟火气。 “你看,徐玲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蒋达海掏出钥匙,嘱咐道,“在这儿看摊子,多帮我点些串儿,我现在过去接她。” 陈戒心心念念地想要回去复习,哀怨道:“这个点儿正堵车吧?接回来得几点了?” “你忘了你叔以前干啥的了?”蒋达海自鸣得意,“开了那么多年出租车,哪条道车少我还不知道?” 陈戒见蒋达海离开,自言自语地来了一句:“叔,这么好的姑娘你可得把握住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百变徐玲 - 束发之年 - 火峰 每个月的月底,徐玲都要准备月度报告,蒋达海给她打电话时,她正在公司加班。 目标国富路,出发!蒋达海开着车,嘴里哼着小曲,看样子心情不错。 蒋达海挑女人的标准不高,无非脸蛋、长相还有性格,要不是人生前半段一直起起伏伏,他这种要求估计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之所以拖到现在,一是他自己不稳定,不想耽误女方,二嘛,他不挑,女方总要挑一挑的。蒋达海没学历,工作也不算稳定,女方的家长总要犹豫一下。 蒋达海看上徐玲,纯粹就是看上人家长得漂亮,气质好,要不是徐玲经济条件太好,这事儿估计早就成了。 对,女方优渥的经济条件不仅不能吸引蒋达海,反而成为了压力。他的骨子里还在追求传统的夫唱妇随,但他心里清楚,夫唱妇随的基础是男性要比女性强,得能让女性产生依赖感才行,如果女方收入比你还高,凭什么让人家听你的? 这个道理,不论男人女人,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个时代,赋予了女性更多施展才华的空间,同时也就预示了传统婚姻模式的瓦解。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世界终究不是割裂的,老祖宗的整体观思想在客观现实里总是能被不断证实。 传统的婚姻模式正在瓦解,新的婚姻模式尚在形成,尘埃泛起尚未落定,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无序。 可人类并不喜欢生活在充满不确定性的环境里,这是人性。在人性的牵引下,无序,就要找到秩序,而寻找秩序的过程中,总要有一代甚至几代人付出头破血流的代价。 呼唤群体秩序和尊重个性本就是一对矛盾体,前者是人性,天然的,不可改变的,而后者是通过教育形成的,这里的教育不仅是学校,娱乐、影视、意见领袖、成功人士,四面八方、五花八门的耳濡目染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人的观念。 人类在不知不觉中被各种暗示引导着向人性挑战,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照此下去,这个秩序怕是永远都找不到了…… 蒋达海有时也会迷糊,他不知道是他的追求有问题,还是缘份未到。如果传统婚姻注定退场,那就意味着他需要改变观念,毕竟身边的年轻人已经给出了多种婚姻模式的参考。如果是缘份未到,那他就继续等待。 可人并不只有纯粹的理性,蒋达海也有感性的一面,在医院照顾徐玲的那段时间,他的理性逐渐模糊,最后得出结论:走一步看一步,稀里糊涂地过吧。 说是稀里糊涂,可人的观念哪有那么容易发生改变,他的举手投足还是夫唱妇随的那一套。 要不是陈戒今天提醒,蒋达海真的意识不到,所以他才义无反顾地打了这个电话,想要看看徐玲的反应。 蒋达海随性惯了,讲究的日子他过不来,牛排他就爱吃全熟的,有人说他土他立马就敢说对方是野人。 穿深色西装他就爱穿白袜子,别人说他不懂礼仪(深色西装要配深色袜子),他立马就说这叫跳色,是时尚,顺便还会数落别人屁都不懂。 每种事物被创造出来,天然就会衍生一套规矩。 筷子发明出来,就要有一套使用筷子的规矩,不能插到碗里,不能挑菜,只能夹自己跟前的食物吃,不要交叉摆放,不要……不要…… 果冻发明出来,就要有一套果冻的食用规则,3岁小孩禁止食用,儿童要在监护人的监督下食用,等等。 汽车被发明出来,就要有红绿灯,就要有交通规则,哪里单行,哪天限号,哪里不能停车,还要考试,还要年检。 无一例外,所有创新都是先有产品,后有规则,之所以要有规则,因为所有创新都带有一定的危险性。而规则,往往是在悲剧发生后才制定的,所谓亡羊补牢。 刚有果冻时,没有规则,因为规则会限制销量,资本家巴不得老少咸宜,所有人天天都吃。直到有小孩因为吃果冻噎死了,这才对食用人群进行了年龄限制。 汽车自不必说,现在的交规如此复杂严格,每年死于车祸的人数都能超过十万,就更别提连红绿灯都没有的那个年代是个什么景象了。 有汽车就要有加油站,有了加油站自然就要有一套规则,比如不能见明火。后来,又因为有人在加油站打手机导致爆炸,便新增了一条加油站内禁止打手机的规则。 说起打手机,其实,最需要一套规则的就是手机。手机拉近了人与人的距离,但也让人彻底失去了私人空间。没有手机前,下班就是下班,人们回到家里就是生活,做饭、放松、一家团聚。现在有了手机,只要公司临时有事,随时随地都能找你,生活与工作的界限彻底消失,电脑、智能手机APP甚至可以让你不在公司也能办公,美其名曰提升效率。 手机就像一只手,随时随地都能抓到你的手,本来是陪伴家人的时间,朋友叫你你得走,老板叫你你得走,有时,为了找个推脱的理由甚至要绞尽脑汁。 现在,智能手机有了,倒也不用出去了,在家都能解决,在家办公,在家联网游戏,在家帮别人点赞。无数互联网公司觊觎着你的私人时间,开发了一大堆杀时间的应用让你欲罢不能近乎成瘾地刷着,弄得工作不像工作,生活不像生活。 世人苦手机久矣,可为何手机规则迟迟没有建立?因为悲剧尚未发生,或者说发生的数量还没有达到交通事故那种令人重视的程度。 可就算规则建立了,人就真能完全遵守么?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因为所有新生事物都会伴随规则的产生,无法避免。在这个充满创新的时代下,如果规则的数量超过人类的接收极限,就会物极必反,人们一旦厌恶规则就会摒弃规则,世界就会进行彻底无序的状态,那才是人类的真正浩劫。 蒋达海没有想过这些,他约了徐玲,徐玲答应赴约,这就够了,他觉得他们俩还能走得更远。 如果陈戒今天不在,这只是一次家常便饭的邀请,但是有了陈戒一席话的铺垫,蒋达海突然发现了徐玲更多的好,她的自然,她的不做作,想到这里,蒋达海笑了。 徐玲何尝不是如此,尤其这几年,凡是对她有意思的男人,哪个好意思请她撸串?可蒋达海就偏偏敢打这个电话,在她看来,蒋达海很真实,这种真实让她觉得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了。 这里的真实二字其实有个前提:虽然收入不如徐玲,但是蒋达海并不缺钱。如果他现在还在开出租,哪怕徐玲同样认为他真实,但也不会为之动心。 有些化学反应,只有在两个人门当户对的时候才会发生。 “喂,我到了,你那边忙完了么?”蒋达海的声音很温柔。 “马上就好,你再稍稍等我一下。”徐玲话中带笑,声音份外甜美。 十分钟后,徐玲小跑着来到楼下,身上的职业装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清爽的夏季装扮,一件白色T恤,一件牛仔短裤,一双一字带凉鞋,看得蒋达海心头一阵荡漾,他突然有点后悔把陈戒留在那里。 唉,应该先送那小子回家的。蒋达海懊恼道。 “头一次看你这么穿。”蒋达海呵呵笑着。 “撸串儿嘛,不着穿得太正式。”徐玲呵呵一笑,“我都忘了上次吃烧烤了是啥时候了。” 蒋达海没有回话,先是打量起了徐玲的这身行头。 徐玲看看自己,好奇道:“咋了?哪里不对么?” “这衣服像是新买的。”蒋达海嘀咕道。 “哈,被你发现了。”徐玲笑着说道,“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楼下结账呢。” 国富路营业部本就在商场四楼,二楼就是女装,徐玲早晨来时穿的那身太正式,所以临时买了一套。 徐玲调皮着问道:“怎么样,好看么?” “嗯。”蒋达海突然木讷起来,嘿嘿傻笑着。 “不给陈戒打个电话么?”徐玲又问。 蒋达海解释道:“我直接从学校接的他,这小子自从手机被老师没收了一回,就再也不敢带手机到校了。” “哟,那咱们快走吧,别让他等急了。” “好,这就出发。”蒋达海一按电打火,一个油门,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你来得还挺快,这个点不堵车么?”徐玲好奇道。 蒋达海说:“你忘啦,我以前开过出租,这块我路熟,有些路段是不堵车的。” 此刻,徐玲坐在蒋达海旁边,不仅感受到他的真实,还感受到了那张娃娃脸背后的沧桑,她突然有点心疼眼前的这个男人。 蒋达海行驶在路上,中间不断穿插着徐玲从未走过的小路,也就十多分钟,便来到了烧烤店旁边的停车场。 蒋达海把车停好,解下安全带说:“到了,走吧,陈戒那小子估计等急了。” 他刚下车,就见陈戒打来了电话。 “这小子不是没带手机么?”蒋达海纳闷着接起了电话。 第一百六十章 我看有戏 - 束发之年 - 火峰 “叔,接上小徐阿姨了么?”陈戒问道。 “何止接上了,我们已经回来了,你在哪儿呢?” “我琢磨你俩吃饭我当电灯泡不太合适,就自己先回来了,现在已经到家了。” 蒋达海刚离开,陈戒就琢磨起来:继续留下来,这个饭可能会吃很久,那今天的复习就全泡汤了,而且有他在这儿,人家两个想说点悄悄话也不方便,思来想去,陈戒觉得还是回家得好。 回家复习、不当灯泡,都是理由,但是解释的时候肯定要说不当灯泡,这点生活经验陈戒还是有的。 “那你晚上不吃饭啦?”蒋达海关心道。 “刚才点的串我都打包了,饿不着。”接着陈戒坏笑道,“那我不说啦,你们赶紧吃饭吧。” 挂了电话,蒋达海重新找了个桌子坐下,接着把菜单递给徐玲说:“想吃什么,随便点。” “我晚上吃得不多,你点吧。” 蒋达海又问:“有忌口吗?” 徐玲笑着摇了摇头,在她印象里,约她吃饭的男人,除了陈国刚,他是第二个会问这种问题的人,这可能就是人以群分吧。 “你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其实心还挺细的。” 蒋达海心里挺美,却没写在脸上,他一本正经地拿起菜单,随便点了几个菜,接着又问:“咱俩点40个串够么?” “太多了,咱俩吃不了这么些个,20串足够了。” “那就点30串吧,好吃你就多吃点,不好吃我来解决。”蒋达海看到旁边的啤酒桶,又问,“来杯扎啤么?” 徐玲微微一笑道:“不喝了吧,容易发胖。” 不对呀,蒋达海之前从陈国刚那里听过,徐玲的酒量,就连男的都得甘拜下风,要是真的怕胖,还能让人知道她的酒量? 蒋达海正在琢磨,突然看见桌上的车钥匙,恍然大悟道:“你是担心发胖还是不想一个人喝?没事儿,我可以找代驾的。”说完他就招手要了两杯扎啤。 单刚下去,服务员就把撸串必点的花毛一体(花生和毛豆的拼盘)端了上来。 徐玲拿起一颗毛豆,怀念道:“上大学那会儿,每次考完试,我们宿舍都会吃顿烧烤庆祝一下,算算好多年都没尝过了。” “你们多长时间聚一次?”蒋达海问。 “之前每年都会聚一次,这两年没人组织了,也就不聚了。” “怎么不组织了?” 徐玲惆怅道:“原因挺多的吧,刚毕业那会儿,虽然大家各奔东西了,但是都没什么牵挂,每年聚一次还都回得来,现在成家的多了,想聚一次越来越难了。” “一年只不过聚一次,这也抽不出时间来?” 这话徐玲听得新鲜,好奇道:“你和你的同学经常聚么?” “经常聚?”蒋达海笑笑,“关系好的天天联系,不过都是些挣着死工资的闲人,肯定没你们高学历的日理万机。不过再忙一年聚一次总还是有时间的吧?” “众口难调吧……”徐玲轻叹一声,“刚开始组织聚会的是我们班长,后来有个同学冒起来了,成了知名券商的明星经理,加上班长这几年过得有些不如意,就让那个同学组织了。其实组织活动这种事挺累的,有人要点好酒,有人不想见荤,有人不想多花钱,所有人的要求都得照顾到,很难。我们聚餐是AA制,现在大家混得都不错,所以上次聚餐,点了几瓶茅台,不过结账的时候,有几个不喝酒的不想平摊,闹得不太愉快,最后是我们那位明星经理自己掏的钱。人家现在有头有脸,估计也是不想伺候,其他人也知道这种事吃力不讨好,这两年也就没人组织了。” 蒋达海嗤之以鼻地摇了摇头:“人呐,钱一多了就事儿事儿的。” 徐玲借题发挥,调侃道:“蒋经理,你这话是不是有点自己骂自己的嫌疑?” 蒋达海赶忙回道:“我跟你们没法比,就是混口饭吃。” 徐玲拿起他的车钥匙把玩起来,笑道:“混口饭吃的人还能开得起卡宴?” “你就快别拿我开玩笑了。” 两人正聊着,服务员端着两杯扎啤走了过来:“您的扎啤到了。” 蒋达海赶忙转移话题道:“来来来,边喝边说。” 再说陈戒这边,撸完串后,他如愿以偿地把今天准备复习的化学内容看完了,正伸懒腰准备睡觉,陈国刚掩开门缝道:“复习完啦?” 陈戒见陈国刚的表情不对,便问:“爸,您是有事儿要问我?” “嘿嘿。”陈国刚难得一副小孩子模样,“你蒋叔和小徐阿姨的事咋样了?” “我看有戏。”陈戒胸有成竹道。 “哦?”陈国刚一听来了精神,“怎么个有戏法?” 陈戒嘿嘿一笑道:“爸,没想到您也有这么八卦的时候。” 陈国刚笑骂道:“少废话,赶快说。” 陈戒把自己的分析所得悉数讲了一遍,陈国刚听后点了点头,说:“照你这么说,他俩还真有那么点儿戏。” 陈戒一脸的机关算尽,说道:“何止那么点儿,我看非常有戏。” 陈国刚扒拉着陈戒脑袋,笑骂道:“你才多大岁数,说得你多懂似的。” 陈戒揉着脑袋说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陈国刚接着纳闷道:“你说你蒋叔真有意思,这种事不来问我偏要问你。” “我们是同龄人,比较有共同语言。” 陈国刚瞟他一眼道:“拉倒吧,他跟我是一辈人,跟你算哪门子同龄。” “我说的是心理年龄。” 陈国刚一琢磨:“也是,你蒋叔天天就好跟一帮小孩子打成一片。” “您老还有别的指示不,没指示我可要睡觉了。” “睡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陈国刚知道他要准备期末考试,最近也就没有督促他看股票。 …… …… 高致勋和鲁淼的事陈戒已经告诉了高格立,知道原委后,高格立选择了理解,换位思考,如果他处在高致勋的位置,可能也会和父亲做出相同的选择,剩下的问题也只能交给时间解决。 心里的疙瘩解开后,高格立也心无旁骛地投入了期末考试前的复习。 小学时的好学生只对学习成绩有要求,到了高中,想当好学生,除了低头学习,也要抬头看路。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多多少少开始规划未来,他们必须合理地安排好时间,保证手里的事情不会发生冲突。 陈戒如此,高格立如此,汪安娜亦是如此。 汪安娜除了英语,其它科目的水平都还停留在国内初中生的水准,她在6月初把接下来的专栏文章准备好,就是为了在考前一个月里专心复习补短板,生性要强的她,绝不允许自己被调出高一五班。她的特殊经历让她得以进入拔高班,可要留下来,必须靠实力。 冯诗楠却没这样的好运气,自从她在全国青少年田径锦标赛里夺了金牌,就被省队看中,省体校本来想把她招入省队训练,可是她的文化课成绩比一般体校生优秀太多,华强一中的校领导希望她走学业这条道路,因此拒不放人。二来就是她的个人意愿,冯诗楠要考军校,她对体校根本没兴趣,要是真去了,马天来便又能成为她新的校友了。 虽然人不在体校,可是训练不能停,7月底,她要参加全国U17田径选拔赛,之前的全国青少年田径锦标赛她是代表学校参赛,而这次,她代表的是全省。 冯诗楠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哪怕期末考试临近,她也要按时参加训练,高强度的训练学习,逐渐让她精力透支,开始在课上打起了瞌睡。 而这一切,都被陈戒看在眼里,当他一大早来到学校,冯诗楠已经早早开始了训练,当老师在课上讲题,冯诗楠已经扒在桌上打起了瞌睡。照此下去,下个学期,这个班里也许就再无冯诗楠的身影了。 陈戒知道冯诗楠的理想,他想帮她一把,7月1号,离期末考还有一个多星期,陈戒找到了她。 “复习得怎么样了?” “还行吧。” 此刻,冯诗楠精疲力尽,她的大脑已经停止了运转,随口回了一句。 “还行?”陈戒压根儿不信,瞟她一眼道,“那我请教一个问题,上节化学课复习的卤素氧化性,由强到弱的顺序是啥?” “氟,碘……”冯诗楠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答案,只能不耐烦道,“不知道、不知道。” 陈戒担忧道:“您这状态怎么参加期末考试?” “这不还有一个星期吗?”冯诗楠执拗道。 陈戒又问:“这个星期你不用训练么?” “唉……”冯诗楠突然觉得很无力,“还能咋办?大不了下学期离开这个班呗。” “那你不考军校了?”陈戒提醒道,“只要能留在咱们班,哪怕最后一名,考个一本也不成问题,要是去了其他班,你必须挤进前十才行,我就怕你被训练拖累,最后越学越倒退。” 冯诗楠无可奈何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真的尽力了,最近脑子都不转,你让我怎么复习?” 第一百六十一章 换个技师 - 束发之年 - 火峰 做为高一五班公认的大姐头,冯诗楠可以在其他同学遇到困难时提供帮助,可是当她身处困境,谁又能够帮她一把呢? 高处不胜寒,强者的无奈又有几人能懂…… 好在陈戒看出了她的无奈,他微微一笑,说道:“你可以找我呀。” “你?”冯诗楠勉强挤出一缕笑容,“你自己不要复习么,哪还有时间管我?” “我差不多复习完了,带着你一起复习就当巩固了,现在还有一个星期,抓紧时间的话应该来得及。” 听到陈戒愿意伸出援手,冯诗楠的疲惫顿时减轻不少,那感觉就像找到了战友一样,她干脆打开话匣子,如实说道:“我可告诉你,我现在除了数学,其它科目基本都没复习,一个星期能行么?” “我嘴皮子不笨,你脑子不笨,咱俩配合的话,一个星期兴许够用。” “真的?你没骗我?”冯诗楠的眼眸里突然燃起了些许希望。 陈戒笑了笑说:“不试怎么知道。” “真哒?”冯诗楠显得有些兴奋,“说说你的计划。”她的心里有种感觉,如果这事陈戒插手,说不定真的能行。 “今天我先带你过遍化学,后面的计划看你今天的消化程度来定,你跟家里打好招呼,晚饭咱们在学校食堂解决。” “去哪复习呢?” “学校旁边有个付费自习室,我们就去那儿吧。” …… “啥,你要带那位姐去复习?”高格立一脸不快道,“你咋不关心一下我的学习进度?这么重色轻友的事你是怎么干出来的!” 陈戒满不在乎道:“如果你也每天参加训练,我肯定也会帮你复习。” “嘿嘿。”高格立气乐了,“这话我还真是无从反驳,意思我这一个星期就自己回家了呗。” 陈戒笑着点了点头说:“是这么个意思,理解万岁哈。” …… 冯诗楠原本以为自己的期末考试看到了希望,哪知晚上刚到食堂,她竟然吃着晚饭睡着了…… “哎哎,醒醒!”陈戒叫醒她后,说道,“这才几点你就犯困……” 冯诗楠可怜兮兮地说:“好困,现在脑子就跟浆糊似的,要不今天算了吧。” 陈戒体谅她的不易,咂摸道:“你的身体积累的疲劳太多,这样复习没效果。” “还是让我回去睡会儿吧,睡饱了我再起来看书。” “睡饱了就又该起床训练了。” 冯诗楠也没了主意,一脸委屈道:“那你说咋办?” “吃完饭我带你去个地方,先把疲劳释放掉。” “你要带我去哪?”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饭罢,陈戒带她来到一家店的门口,冯诗楠看着招牌,一脸迷惑道:“要去这儿?你确定?” “按摩比睡觉能更快释放疲劳,先把你的疲劳释放掉,咱们再复习。” “不至于吧……”冯诗楠抗拒到,“我还没七老八十呢。” 陈戒坚持道:“想让我帮你复习,就按我说的来,快去。” “这地方我也没来过。”冯诗楠指着门口,“你在前面带路。” “我又不按,你自己进去就行。” 冯诗楠执拗道:“不要,要我进去,你必须先进去。” “行行行。”陈戒就像哄小孩子似的,“我带你进去行了吧?” 前台的阿姨穿着白大褂,见到他俩进来,招呼道:“两位都按么?” 陈戒回道:“就她按,我不按,一个小时多少钱?” “68。” 跟高格立呆久了,陈戒也学会了讨价还价,说道:“您看我们都是学生,便宜点呢?” 阿姨打量冯诗楠一翻说:“那就给你们按50算吧。” 冯诗楠瞅了陈戒一眼,意思是向他最后确认,陈戒点了点头:“去吧,我跟你一起上去。” 两人来到一个包间,没一会儿,一个盲人男技师摸着门框走了进来。 “是谁要按?”技师摸到了床沿,拍了拍床,“趴下吧。” 冯诗楠也没做过盲人按摩,人家吩咐,她就乖乖扒了上去,陈戒见了不太自在,说道:“换个女技师吧。” 技师听着是个男性的声音,以为是怕自己劲儿太大,回道:“我劲小点就行。” “跟劲儿大劲儿小没关系。”陈戒说完解释了一句,“不是我按,是我朋友按,女的。” 前台阿姨正从门口走过,听到陈戒的谈话,进来说道:“谁按都一样。” 陈戒着急给冯诗楠复习,直接回了句:“男的按不太方便,换女的吧。” 阿姨打量他一眼,说道:“小伙子年纪轻轻还挺封建,你没见妇产科的医生都是男的?人家孕妇都没觉得不方便。” 陈戒实在懒得理论,因为这跟道理无关,完全是观念问题,观念这东西理论到天亮也没结果,这种时候靠的就是一个字:势。我是掏钱的,哪怕我的要求不合理,你也得掂量掂量,更何况陈戒觉着自己的要求很合理。 “我们赶时间,尽快换个女技师吧。”陈戒懒得跟她废话。 怎奈陈戒今天碰到一个杠精,阿姨觉得自己的话也没错,说什么都要给陈戒上一课。 碰上这种人,讲什么瓜田李下,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都没用,她只认她的死理。陈戒突然感觉这个世道真是可悲,老祖宗的规矩像过街老鼠,那些乌烟瘴气的观念却是甚嚣尘上。 其实阿姨哪有什么观念,她的想法只有一个:到手的生意不能黄了。今天店里唯一的女技师请假,她只能让男技师上阵了。要是她实言相告,陈戒扭头就走,到手的钱不就跑了? 陈戒轴起来也是九头牛拉不回来,不管阿姨怎么劝,他就是不为所动,说到最后,阿姨也烦了,回道:“女技师现在在其它分店,协调需要时间。” “那就协调吧。” 所谓的协调不过是找关系好的同行借调,阿姨当然不想把钱让别人赚了,于是抬高门槛道:“你要协调,50块钱下不来,最少得68。” “68就68,赶紧协调吧,按完我们赶时间。” “行吧。”阿姨见事已至此,只能答应道,“那你等下,我去找人。” 几人对话的工夫,冯诗楠一言未发,陈戒再一看她,睡得这叫一个香…… 睡着了,陈戒便不再扰她清楚,他把书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了化学课本,开始按章节分类做着提纲,争取能把重要的知识点串联起来,只要形成联系,冯诗楠记忆这些内容就能事半功倍。 走廊里时不时传来一阵艾草的味道,楼梯偶尔发出几声吱呀的声音,冯诗楠睡得很香,陈戒低头翻着课本,十分认真。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帮冯诗楠梳理知识点的时候,陈戒对课本的掌握也不知不觉间更加扎实。 约么过了二十分钟,女技师姗姗来迟,阿姨带着她走进房间,接着一脸哀怨道:“为了协调她,我刚才可是求爷爷告奶奶的。” 陈戒对生意人的话天生绝缘,不管阿姨说什么,好像都不能带动他的情绪,他只是淡淡回道:“麻烦您了,咱们开始吧。” “是你要按吗?”女技师问。 “是她。”说完,陈戒便把女技师的手放到冯诗楠的背上。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女技师的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她的手只是轻触到冯诗楠,就让后者有一种放松的感觉。 女技师见她没反应,便问:“等久了吧,你是睡着了吗?醒一醒,我要开始按了。” 冯诗楠缓缓睁开双眼,似是刚才那一觉睡得很香。 女技师感觉到冯诗楠的身体在动,知道她醒了,便问:“你吃劲儿么?” 陈戒知道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代她答道:“不是来治病的,就是来解个乏,不用太大劲儿,可以多按按腿。” “好的。”女技师说完,便按了起来,她的两只手刚一落下,便摸出一处异样,拇指只是轻轻一点,冯诗楠便突然觉得有股电流从脚踝直冲后脑。 “酸。”冯诗楠忍不住说道,一阵酸麻过后,她的身体竟比睡着的时候还要放松。 “你的身体不错,捏着挺健康的,就是腰椎这里有点僵硬。”女技师边说边捏,看不见这个世界,除了听力,他们只能通过语言了解世界。 因为没用劲,冯诗楠并无多少痛楚,算账感过后,只剩下放松,捏着捏着竟又睡着了。女技师见她又没了动静,便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捏了起来。 陈戒依旧在旁边精炼着知识点,他在尽最大努力把整本书的脉络理清,这样帮她复习的时候就能尽可能地减少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来到8点,女技师腰上的闹铃响起,她要下钟了。 冯诗楠也被闹铃叫醒,再次睁开又眼的她,整个人都精神了,精神得甚至有些懒散,懒散得不想起来。 她伸了个懒腰开心道:“真舒服,比我睡上一天恢复得都好。”接着她看了眼女技师,“在哪结账?” “他已经帮你结过了。”女技师说完笑了笑,“你男朋友挺体贴的,刚才你睡着了,他就一直坐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说。” “我跟她是同学。”陈戒赶忙解释道。 冯诗楠突然腼腆起来,娇嗔道:“今天是我按,你干嘛要替我付钱?” “别扯这些没用的,8点了,赶紧跟我复习去。” 陈戒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感觉冯诗楠过得太辛苦,有点动了恻隐之心,稀里糊涂地把钱交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吓我一跳! - 束发之年 - 火峰 “这回明白了么?”陈戒问道,此时,他们已经在付费自习室里坐了十多分钟。 冯诗楠摇摇头。 “还是很累么?”疑惑道。 冯诗楠吐吐舌头:“可能是刚才按的太放松了。” “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就差一个星期期末考试了!”陈戒突然严肃起来,他知道冯诗楠需要一些刺激。 “你吓到我了,干嘛大呼小叫的……”冯诗楠挨了数落,人果然精神了不少。 “现在精神了吧?精神了就开始复习。”陈戒说完翻回目录,“我先把书给你串讲一遍,剩下犄角旮旯的知识点不多,我找了几道比较有代表性的题,做一下应该也就记住了。” 冯诗楠刚要问什么,陈戒立刻捏住她的嘴说道:“现在没时间听你说话,你先听我说。” “嗯嗯……呜……”冯诗楠想要说话,却被陈戒硬生生地捏了回去。 …… …… 时间转眼来到10点半,看店的老板过来提醒道:“这里差不多要关门了,你们好了吗?” “差不多了。”陈戒答应一声,扭脸看着冯诗楠,“怎么样,这回理清楚了么?” 冯诗楠一脸自信地点了点头,连她都惊叹自己现在的理解速度。 “没问题就回家吧。”陈戒站起身,看了眼墙上的时间,“这么晚了,我送你吧,咱们打个车。” “好呀。”冯诗楠没有拒绝,“正好还有几个疑问可以在车上聊下。” 陈戒这时突然说道:“我的零用钱已经用完了,要打车就得花你的了。” 冯诗楠很敞亮,说道:“这有啥,只要这次名次不掉,我也请你们吃回好的。”她转念一想,高格立又没出力,于是改口道,“没‘你们’了,只请你一个。” 一晚上下来,整本化学书的脉络冯诗楠已基本理清,只剩一些犄角旮旯的零散知识点尚有疑问,刚才做题,卤素部分的题她虽然做对,但是有些运气成份,车上,他跟陈戒一直在讨论这些问题。 “师傅就停这儿吧。” 不远处就是门岗,冯诗楠没让司机把车开过去,而是停在了不远处的路边。两个还没下车,就见前面几个人拿着手电筒照了过来。 “回来了,回来了!” 冯诗楠刚打开车门,就见几个人影冲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冯母,侯君婷。 “这么晚回家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冯母一脸愠色道,她见车上还有一人,还是个男生,火气更大了,“你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冯母身后全是冯诗楠从小到大的玩伴,一水儿的小伙子,看到车上的陈戒,那眼神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了,陈戒感受到这群人彻骨的寒意,心里一阵发毛。 “楠姐,你大晚上不回家就是跟这小子在一块儿呢?!” “毛蛋!”冯诗楠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怎么说话呢!” 哟呵?!一群小伙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说你还挺护着这小子! 冯诗楠扭脸看着冯母,抱歉道:“今天我们一起复习来着,忘了跟家里打招呼了。” 自从冯父去了省里,侯君婷的整颗心就栓在女儿身上,大晚上的不回家,还跟个男生在一起,冯母内心的小火山早就活动起来,只不过当着众人面,她也不好让女儿下不来台,只能忍着火气说道:“明天还得早起训练,赶紧回家。” 说完冯母扭头就走,竟连正眼都没瞧过陈戒。陈戒心里暗暗叫苦,心说这事儿闹的,他这边倒是让高格立跟陈国刚打过招呼,却把冯诗楠这边忘了。 冯诗楠知道陈戒受了委屈,走之前一脸歉意地跟他打了招呼,接着跟司机嘱咐几句便把车门关上,然后便自知理亏地跟在了冯母后面。 部队大院里比冯诗楠年长的男生要么考上学校去了外地,要么投身军旅不在凡城,剩下的都比冯诗楠小,她更是成了这群男生的孩子王。 这帮男生跟在冯诗楠身后,一个劲儿地滴眼药。 “楠姐,下次可不敢这么晚了,现在坏人多。” “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下句怎么说来着……” “画人画皮难画骨。” “对对对,凡事都得留个小心。” 原本冯母在场,冯诗楠并不打算发飙,可听这几位越说越离谱,冯诗楠的火气终于被顶了起来,她把毛蛋推开,没好气道:“再煽风点火小心我踹你!” 回到家里,冯母这才放开了呼吸,质问道:“今天怎么回事?你爸不在,我是不是就管不了你了?!” “今天真是复习去了……”冯诗楠又解释了一遍。 “那个男生怎么回事?” “妈你别误会,人家今天帮我复习来着。他看时间太晚,怕我一个人回家不安全,这才送我回来的,下次别这样了,看把人家吓的。” 冯母一双鹰眼盯着女儿,没好气道:“那么多学生,为啥他谁都不送,偏偏送你?” 听这意思,冯诗楠心说打死都不能交代今晚自习只有他俩,于是回道:“其他人下自习都回去了,我有点问题让陈戒解答了下,最后就剩我俩他有点不放心,所以才送我回来的。” “陈戒?”冯母回忆片刻,“他就是你之前提过的陈戒?” “嗯。” 冯诗楠之前跟母亲提过他,人聪明,学习好,有点老学究,冯母一听是他,这才把心放了下来,嘱咐道:“以后这么晚回家记得提前打招呼。” “知道了。”冯诗楠点完头,马上说道,“差点忘了,妈,这个星期我们都会晚自习,我先提前打声招呼。” 冯母困惑道:“学校组织的?” “算是吧……”冯诗楠怕母亲找熟人核实,没有把话说死,“不强制,自愿参加,我因为练长跑,最近复习有些吃力,所以就报名了。” “哦。”听了冯诗楠解释,冯母这才气消,接着又自责最近没把女儿的营养跟上,她一边想着明天买些西洋参,一边关心道,“身体要紧,明天还要训练,差不多就休息吧。” 冯诗楠想起车上聊起的知识点,回道:“嗯,我把剩下的几道题做完就睡。” 冯母关心道:“作业这么多呀?” 冯诗楠委屈道:“刚才要是不数落我,这会儿估计早写完了。” 冯母没好气道:“想找骂是吧?妈还不是担心你的安全!” …… …… 第二天上午,刚一下课,冯诗楠就跑到陈戒桌边。 “有事跟你说,能出来一下么?”冯诗楠客气道。 “哟。”高格立听见她跟陈戒说话的语气,立刻调侃道,“大姐头,你也难得有温柔的一面嘛。” “再废话,小心……”冯诗楠说完比了一个锁喉杀的手势。 高格立见状装模作样道:“唉……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两人出来后,陈戒首先问道:“是昨天的知识点还有疑问么?” 冯诗楠摇了摇头,一脸歉意道:“昨天没吓到你吧?” “哎,我以为啥事儿呢。”陈戒苦笑一声,“还好吧,不过昨天晚上真是见识了你们部队大院的团结。” “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担心我而已,他们怕你是坏人,所以有些不太友好,不过我已经解释过了。” 从小玩到大……听到这几个字,陈戒突然感慨起来,说道:“我好像还真没几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真是人生各有不同,环境千姿百态。” “人生再不同,每个人的一天还不都是24小时么?你的时间都花在看书上了,我的时间都花在打闹上了,结果当然不同。”冯诗楠心说不对,“差点让你带沟里,不说这个了,今天打算复习什么?” “今天复习物理。正好我卷子刷得差不多了,手上有几道比较典型的题,串完了可以让你做一下,记住解题思路,重复的题你就不用再刷了。” “好的。”冯诗楠语气里透着一丝轻快。 “今天状态怎么样,上课还犯困么?”陈戒心说今天要是还疲劳,我可没闲钱再带你去按摩了。 冯诗楠把大拇指一竖:“今天没问题!” 谁都一样,怀抱希望的时候哪怕累些也会很有精神,自从陈戒昨天自告奋勇帮她复习,冯诗楠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加上昨天晚上复习化学的效果,她现在对陈戒越发的信赖,能够看到希望,冯诗楠的倦怠感就消退了许多。 晚上,两人如约在学校食堂吃饭,一起讨论着晚上的复习计划,汪安娜到食堂也零食,正好看见他俩。 陈戒帮冯诗楠复习的事她是知道的,看到冯诗楠眉宇间的轻快,汪安娜突然不自在了起来。 回国之前,她在为融入主流努力改变着自己,能够被他人认可就已不易,何曾有过推心置腹的朋友? 回国之后,她虽然在华强一中收获了很多簇拥,但这些人的存在只能保证她在校内的知名度,让人能够高看她汪安娜一眼,这些人里又有谁能跟她说几句心里话呢? 那个唯一聊得来的人,现在也转学体校,练起了游泳。 第一百六十三章 讨个巧劲 - 束发之年 - 火峰 此情此景,让汪安娜第一次强烈地意识到:人生,还真是孤独…… 两人吃饭的画面,不仅被汪安娜看到,就连老马也看到了,今天老婆没做饭,特意嘱咐他从食堂带些回来,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他还撞不见这档子事。不过老马也没多想,毕竟同学之间,偶尔一起吃个饭,很平常。 因为省去了按摩的一个多小时,两人今晚的复习非常充分,冯诗楠在自习室就已经做完了陈戒为她挑选的全部试题。 夜里十点,两个人的物理复习宣告结束,冯诗楠对今晚的复习效果非常满意。 合上物理书,陈戒笑道:“现在知道大纲的重要了吧?” “嗯……”冯诗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实在的,从小到大,我都没关注过大纲这东西,别说是我,除了老师,我估计全校也找不出几个像你这样抠大纲的人……” “不关注也正常,大纲本来也不是给学生看的。但是大纲涉及考点,老师们出题肯定是要围绕大纲走的。”陈戒说完指着自己脖子后面的领子,“能看到有什么东西么?” “领子?”冯诗楠一头雾水地问道,接着不忘调侃一句,“你该洗衣服了……” “你的关注点还真是与众不同……”陈戒别了她一眼,又问:“领子上面缝着什么?” “你是说商标么?” “嗯。”陈戒点了点头,“它是商标又不是商标。” “啥意思?”冯诗楠听得糊涂。 “如果它的作用仅仅是商标的话,为什么只缝两边不缝中间呢?” 这种小细节冯诗楠还真没关注过,便问:“这东西除了当商标,还有别的作用?” 陈戒比了个勾子的手势,又问:“想起啥了么?” “你是说这东西还能挂衣服?” 陈戒点了点头:“整件衣服,只有这个地方能往衣服勾上挂,除此之外,你用哪挂都不舒服。纲领纲领,就是这个意思。掌握了纲领,就能提纲挈领,讨的是个巧劲儿。你现在的复习时间很紧张,如果按正常进度,这本物理书至少也要一个星期才能过完,现在只有从大纲入手,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你的复习时间。” 此话一出,冯诗楠突然一本正经地打量起他。 “干嘛?” 冯诗楠咂摸道:“讲课抓重点,比喻很形象,你这嘴皮子不当老师可惜了……” “这些话都是我爸当年教我的,不过谁知道呢,兴许机缘巧合真会去当老师也说不定。”陈戒收拾起书包,又说,“不早了,赶紧回家吧,今天我就不送你了,我把你送上车就走。” 冯诗楠一边拎起书包向外走着,一边笑道:“咋啦,怕挨揍呀?” “不看僧面看佛面,有你在,量他们也不敢动手。我是怕再来这么一出,我这个教书先生该寒心了,兴许脾气一上来,明天撂挑子了。” “好啦……”冯诗楠安慰道,“不管这次考得如何,考试结束后都会好好报答你的。” “放心,我是不会跟你客气的。” “你一个人走夜路安全么?” “我家离这儿近,两步地就到,再说我是男生,不用担心。明天有历史课,趁你带着课本,咱们就复习历史吧。” “好的,那就这么定了。”冯诗楠随手拦下一辆的士,“明天见。” 目送冯诗楠离开后,陈戒独自一人回到家里。 昨天放学,高格立已经跟陈国刚打过招呼,后者知道儿子最近帮忙同学复习需要晚归,也知道他在跟谁复习。陈国刚是过来人,早就把人性这东西摸透了,到了陈戒的年纪,一起复习的人又是个女生,长相又清秀,夜又向来是个暧昧的时间,这种情况,按理说他应该提个醒。 可陈国刚却稀里糊涂地默许了,现在已经复习了两天,后面还会有第三天、第四天……时间是个神奇的催化剂,他不知道在哪个时间点,两人就会发生一些奇妙的化学反应。 一旦这种反应发生,自己再去干预是不是有些晚了?可真要干预,又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呢?至少在外人看来,陈戒做的是件助人为乐的好事,可陈国刚除了看出发点,也要看一件事情伴生的结果。 爱因斯坦的质能方程一经公布,表面上看是科学理论的一次重大飞跃,可同时也触发了原子弹的发明,以及后面核电站、核泄露、核污染的发生,直接影响了人生未来几十年的生活方式,这就是一个科学发现伴生出的结果。 陈戒助人为乐是好事,可是方式是否有待商榷,这是陈国刚最犹豫的地方。 按理说,这种情况,陈国刚不会犹豫,早在昨天晚上,就应该给陈戒提醒,可也不知怎么,他就是张不开嘴。 理性告诉陈国刚,这件事他必须加个提醒,可感性对此却不甚赞同,它不希望陈国刚插手。一向理性的他自然不会为感性屈服,可他确实很矛盾,解决矛盾的唯一办法就是搞清楚感性的自己为什么不想插手。 所有的念头都有一个根因,但是根因往往埋藏很深,只有心静到极处,才能隐约看见潜意识里那千丝万缕的联系。 眼看过了夜里十点,陈国刚决定今天跟陈戒谈谈,但他必须先把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否则就算张嘴,也是言之无物,陈戒不可能听得进去,想到这里陈国刚逐渐放慢了呼吸,让自己静了下来。 早期,柯尔鸭体验店开董事会的时候,他见过冯诗楠,他承认,他对这孩子印象不错,看上去就透着一股精气神,她正派,陈戒传统,这样的两个人放在一起都会彼此克制,很难擦出什么火花。 这是陈国刚发现的第一个念头,也是最容易发现的念头。这个预判确实让他认为没必要干预两个人的复习计划。 可他还是觉得心里有一层迷雾在,不把这层迷雾拨开,他始终无法看清内心的真实想法。 想到这里,陈国刚做了一个深呼吸,继续观察着自己的内心……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她要走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男人的一半是女人,陈国刚越向内心深处走去,里面的认知便越发感性,甚至超越了感性,变成了一种感觉,一种知道,说它是感性并不准确,可说它是理性也不准确,那就是一种知道。那是人与人之间的最初印象,甚至比第一印象还要超前。 陈国刚再次看到了冯诗楠的影子,他对这个人生不起半点厌恶,那种感觉熟悉而亲切。陈戒此时也出现在了画面当中,那是陈国刚生命的延续,看着儿子的背影,和曾经的自己是如此相像。 这时,陈国刚突然发现,冯诗楠的气质也是如此地似曾相识,她和陈戒放在一起的感觉怎么如此熟悉?他想上去一看究竟,于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可他回过头时,竟然不是陈戒,而是年轻时的自己,他想去拍冯诗楠,可手刚刚抬起,便又放了下来,因为已经没有必要。 他终于回忆起那似曾相识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冯诗楠——像极了年轻时的吕国萍,虽然长相不同,可那气质,活脱脱是她的翻版。 难怪他的感性不想插手,因为那也是他的青春。 陈国刚睁开双眼,被这荒诞的冥想逗乐了,而且他惊奇的发现,最终的胜利者竟然是自己感性的一面。他竟然无法说服自己张嘴提醒陈戒。 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怎么去说服陈戒呢? 这时陈戒还没到家,家里只有陈国刚自己,后者坐在沙发上自己傻乐了起来。 顺其自然吧,想到这里,陈国刚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爸,您自己在家乐啥呢?”陈戒刚一推门,就听陈国刚一个人正在傻乐。 “想起一些有意思的事,你和小冯复习完了?” “嗯,今天复习了物理,她人挺聪明的,一说就能明白,所以进度还算顺利。”陈戒侃侃而谈,一点没有做贼心虚的样子。 陈国刚见他一副光明正大,感觉不像有所隐瞒,接着问道:“饿不饿,要不爸给你弄点夜宵?” “夜宵不用了。”陈戒说完把校服脱下,“爸,我校服该洗了……” 第三天、第四天……陈戒的复习计划顺利进行着,每天放学,两人都会准时出现在食堂。巧了,老马媳妇儿最近身体不适,连着几天都让他从学校带饭,可每次带饭都能看到这二位,这就有点奇怪了,偶尔遇见一次实属平常,可这天天遇见,又该怎么说? 老马有分寸,现在正是期末考试前的关键时期,就算要找两人问话,也得先等考试过去再说。而且话说回来,如果两个人的期末考试都很优秀,只要没人打他俩的小报告,老马也不介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期末考试如约而至,与以往考试不同的是,这次考试决定着高一五班所有学生的去留。 人生无不散之宴席,索超越走了,马天来走了,这次走的又会是谁呢? “啊?”陈戒没有想到,要走的人里竟然有赵雅慧。 赵雅慧倒也豁达,温婉一笑道:“没关系的,今年走了,明年再考进来,就是有点舍不得大家。”说完她看了陈戒一眼,半开玩笑道,“你有点偏心哦,复习的时候只顾着冯诗楠了。” 一听这话,高格立自告奋勇道:“下次考试我跟你一起复习,一定把你带回来。” 冯诗楠扬了扬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年级大排名出来后,她成功留了下来,只不过名次不太好看,没了马天来,冯诗楠变成了高一五班的最后一名,如果没有陈戒的帮助,她这个凤尾可能就要变成鸡头了。 陈戒的成绩也不太好,分心炒股终究对他的成绩造成了影响,他的考试成绩甚至还不如高格立,他紧挨着冯诗楠,变成了高一五班的倒数第二。他活了十六年,从小到大,别说班里前三,年级前三都是常客,倒数第二,这个时候着实令人有些唏嘘。 要是碰上心气高的学生,这个名次肯定会造成很大的心理打击,可陈戒看得很开,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花了那么多时间在股票上,学习成绩有所下滑很正常,谁让这里是火箭班呢?如果放眼整个凡城,陈戒的成绩照样妥妥进入全市前100名。 得知赵雅慧将要转班,冯诗楠拍了拍陈戒,说道:“也算我们一个,到时候大家一起复习。” 陈戒眯她一眼,心说你不拖后腿就不错了,接着看向赵雅慧问:“分到几班确定了么?” “定了,下学期我去八班。” “八班?”高格立皱起了眉头,他总感觉自己和这个班有点瓜葛,可又记不起来什么事情。 …… …… 不知不觉间,暑假开始了。交了差的陈戒终于可以继续他的股票生涯。 他的总资产已经定格在21万很长时间了,这个假期他必须要让这个数字动一动了。下学期他就高二了,高二的晚自习会一直上到十点,想要利用晚上时间看股票已是难上加难,想要资产有些起色,他必须抓住这个暑假。 知道了复利原理的陈戒有个大胆的想法,以前他感觉100万是个遥不可及的目标,可当他的资产来到21万时,他已经隐约能够看到终点的那条缎带了。 只要抓住两次翻倍机会,第三次随便来一个小打小闹,他的目标就能实现。 更重要的是,他处在一个堪称黄金档的历史时期——牛市周期,而且有过一次满仓操作经验的他,心理素质早已今非昔比。 天时、人和都已具备,现在差的只有地利。 完成这一壮举,凡城实非首选之地,他在这里干扰太多,说是干扰,其实也是幸福的干扰,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的他,自从进入华强一中,倒是结识了不少知心朋友。 虽然知心,却不同路,陈戒这条路,只能自己走。这个假期,他必须把全部精力投在股票上,稍有干扰,就可能前功尽弃,至少在这个节骨眼,友情,变成了一块绊脚石。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他要走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凡城不能呆,那就只能想个别的去处,除了白城,陈戒又能去哪呢? 母子连心,陈戒正想联系吕国萍,后者倒是先把电话打来了。 “儿子,期末考试怎么样,我听你爸说这次考试的成绩影响到下学期换班?”吕国萍凭考必问,陈戒早已料到。 “是的,有些同学下学期就到别的班了。” “我管别人干嘛,你呢?下学期还在这个班么?”吕国萍关心道。 “我没动,还在这个班。” 吕国萍这才放下心来,说道:“那就好,好不容易进了火箭班,可别掉队了。” “好的。”陈戒怕她问名次,赶忙转移了话题,“妈,这个假期我想去白城。” “好呀。”吕国萍高兴还来不及,“这次妈一定抽时间多陪陪你。” 又来了……陈戒已经听腻了这种空头支票,不过这次他反而不希望吕国萍成功履约,这样他能在家安静地看股票。 “不用,您有事就先忙您的,这次我不用人陪。” “你是来白城有事吗?”吕国萍问。 “去了再跟您说吧,不过您得答应我一件事,这个假期,千万别给我安排社交活动。” 吕国萍隐约猜到了什么,便问:“你不会是来妈这儿躲清净,炒股票的吧?!” 陈戒忐忑道:“听您这意思是不欢迎喽?” 吕国萍内心五味杂沉,她当然盼望着儿子过来,可还是不想让他过早接触股票,只能应付一句:“先来了再说吧。” “别。”陈戒不希望计划出现变数,干脆点明道,“您猜得不错,我的主要任务就是股票,所以您还是提前有个思想准备得好,您要不欢迎,我可以再找其它地方,要是去了,你就得尊重我的决定。” “这话说的,哪有当妈的不欢迎儿子的道理?!”吕国萍叹了口气,“来吧来吧,我啥也不说,这总行了吧?” 陈戒的脸变得也快,立马一副乖儿子模样,说道:“嘿嘿,就知道您最好了。” “几号过来确定了吗?我好让人给你定票。” “我19号过去。” “哦。”吕国萍点了点头,又问,“你爸这次过来么?” “他说不跟我一起走,确定日子了他自己过去。”陈戒突然想到什么,又说,“对了妈,我有家门钥匙,这次过去不用让吴叔接我了。” “放心吧,就算你想让他接,人家也不会接的。” “啊?吴叔怎么了?” “人家现在好歹也是个部门领导,谁还苦哈哈地给你当司机去。” “哟,您把吴叔提拔啦?” “嗯。妈要准备交班了,最近正在安排人事。” “恭喜恭喜,您总算有时间歇歇了。” “但愿吧。”说起交班,吕国萍总感觉五味杂陈,突然意兴阑珊道,“行了,妈不跟你说了,你想自己过来就过来吧,到了记得来个电话。” “好嘞。” …… …… 凡城是内陆城市,夏天又干又热,白城是沿海城市,还在南方,夏天又闷又热。 下了飞机,陈戒直奔地铁站,来过白城这么多次,这还是他第一次乘坐地铁。 进了家门,陈戒先跟吕国萍报了个平安,吕国萍也没多说,只是让他去楼上书房看看。 陈戒推开房门,里面的奖杯照片已经全部收拾起来,办公桌上是一套崭新的六屏电脑,跟陈国刚书房里的款式一模一样。 吕国萍嘴上不赞成陈戒炒股,可到动真格的时候,亲妈果然还是亲妈。 陈戒摸着崭新的电脑,顺利找到开机键,进入桌面,陈戒确定,这台电脑就是炒股专用的,里面已经预置了股票多屏互动的软件,和陈国刚那台大同小异,陈戒捣鼓了一会儿就已顺利上手,同时,他也没忘给吕国萍回复一个淘气表情。 19号是周六,股市不开盘,陈戒本打算明天开始看盘,可是看到崭新的电脑放在眼前,他实在忍不住想要上手,也顾不上收拾行李,就在电脑前面摆弄了起来。 “6屏电脑就是爽哈……”陈戒打开一只股票的K线图,只是轻按一下快捷键,这只股票的分时走势和多周期K线就在六个屏幕上同步展示出来,股票态势一目了解。 因为电脑是全新的,股票软件的界面风格和陈戒平时使用的不大相同,他半玩半看地摆弄着电脑,把界面一点点调整成自己常用的样子,一直弄到太阳落山才算完成。 陈戒再一看表已经7点多了,母亲既然没打电话过来,估计还在开会,陈戒给她发了条信息,便自己点起了外卖。 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各家互联网公司都在开发自己的APP,移动互联网大潮势不可挡地来到了。 前几天,他刚刚下载了一个支付软件,只不过他没有银行卡,暂时使用不了。今天,他又下载了一个点外卖的软件,便想足不出户,点个外卖。 完成了注册,挑选了套餐,可是到了付款这步,陈戒找不到货到付款的支付方式,最后只能作罢。 陈戒只有移步来到楼下,可是打开冰箱,里面除了矿泉水,空无一物…… 舟车劳顿,又捯饬了一下午电脑,陈戒实在懒得出门,毕竟新鲜劲还没过去,他想赶快吃个饭,接着摆弄那台电脑。 曲阿姨的私房菜馆应该有外卖吧?想到这里,陈戒在网上找到了私房菜的订餐电话。一问才知道,私房菜馆的外卖都要在网站上预约,陈戒看了一眼,还是需要绑定银行卡。 “我货到付款不行吗?”陈戒问道。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边的外卖业务都需要先在平台完成付款才能下单的。” “这样吧。”陈戒建议道,“你们老板姓曲对吧,你就跟她说这单外卖是吕总点的,让她帮忙送到吕总家里,你们曲总知道的。” 接电话的小姑娘倒是机灵,马上回道:“您是曲总的朋友是吧?您先别挂,我跟经理商量下。”没一会儿,小姑娘就走了回来,“您把地址报一下呢?我让专人给您送一趟,就不走平台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发现玄机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一听有戏,高兴道:“那就麻烦了,价格别忘了把送餐费算进去,我到时候一起付了。” “我们经理说这单不收您钱。” 陈戒一听不干了,回道:“那你还是别送了,我怕让我妈骂死。” 吕国萍虽然溺爱陈戒,但有一件事她却经常唠叨:生意上的朋友,关系再好,钱这方面也要算的清清楚楚,该给人家的一定不能差了。 “这就有点难办了……经理说免单的事儿我这边也做不了主,这样吧,您先别挂,我再给您问问。” 接线生放下电话,再次找到经理,两人正聊着,曲思瑶正好从旁边经过,听到吕总二字,凑过来问道:“怎么了?” “好像是吕总的儿子想订外卖,但是没办法在平台订餐,想用货到付款的方式结账,这个走不了平台,所以打算找个店里的伙计给他送一趟,本来说是免单,但是对方坚持付钱。” “陈戒是吧?”一个学期没见,曲思瑶依旧记着他的名字,“真够婆婆妈妈的,电话在哪,我跟他说!” 接线生带着曲思瑶来到电话旁边,后者拿起电话问道:“喂,你是陈戒吧?” 陈戒听这声音耳熟,寻思片刻突然反应过来:曲思瑶! 失策失策,陈戒开始后悔打了这个电话,本来是想躲清静,结果刚来第一天就被熟人认了出来,这还得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陈戒干脆选择沉默,直接挂了电话。 嘟嘟嘟…… “喂!喂喂!”曲思瑶拿着电话,看了眼经理,“挂了,这家伙该不会是个骗子吧?还好今天我在,以后这种事尽量少应承。” “好的,今天失策了,我还以为真是吕总呢……”经理连忙抱歉。 经理挨了数落,负责接单的小姑娘自然也跑不了,照样被经理批了一顿。 接线生心里也是一肚子委屈,只能在心里默默诅咒陈戒。 阿嚏! 闷热的夏天,陈戒突然打了个喷嚏。 “好像有人骂我……”陈戒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来到楼下翻起了行李,外卖点不成,晚饭总得解决吧?长夜漫漫,饿着肚子可没办法干活。 陈戒翻了翻行李箱,里面除了衣服就是一台笔记本,什么吃的都没有。他想起飞机餐里剩下的那个小面包,突然心疼起来。 人,你不让他真正饿一回,他就不知道粮食的珍贵。 行李箱里没吃的,陈戒只能翻起了书包,但他没抱多大希望,书包是他亲自整理的,他知道里面除了雨伞就是书。 翻着翻着,他突然发现最里面有个地方鼓鼓囊囊的,那是书包的小兜,他没记着走前往里面塞了东西。 饼干!陈戒竟然找到了一包饼干,这时他才想起,这包饼干是他去年国庆期间带来白城的,竟然一直没吃…… 陈戒看了眼保质期,这饼干正在过期边缘徘徊,他犹豫着看向窗外,心说要去外面吃饭,来回少说一个小时,他再看看饼干,直接撕开包装吃了起来,吃得有些口渴,他又从冰箱取出一瓶矿泉水。 “还是热一下吧。”陈戒嘀咕着把水倒进电热壶,等了一分多钟,就听水壶刺啦啦地响了起来,反正不是自来水,热了就行,想到这里,陈戒关掉电源,倒了一杯,喝了起来。 晚饭解决,陈戒再次返回楼上,摆弄起了那台六屏电脑,屏幕随着他的按键快速切换着,比他之前那台单屏电脑方便太多,这时陈戒不由感慨:难怪要把电脑称做生产力工具! 天时、地利、人和,万事已备!剩下就看陈戒自己的了。 陈戒坐在电脑前,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句话,他朗朗上口道:“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这话出自于老子的《道德经》,陈戒小时候背着玩的,可是现在看来,还真是至理名言。 100万的目标看着很大,可是经过陈戒分解,现在已经划分成了三个小步骤,后面两步暂不考虑,首先考虑第一步。 第一步是什么?找到一只具有翻倍可能的潜力股! 选股的规则其实很清楚:小盘股,热门板块,近期活跃,有题材有热点,只要把这些信息写成公式放到选股器里,让电脑自动执行就能把搜索范围缩小很多。可惜这时的陈戒还不会写选股公式,想找股票只能一个个翻,笨是笨了点,可至少是个办法。 陈戒首先打开大盘,研判起了宏观趋势,创业板已经在上半年涨过一轮,板块下的股票目前都在高位,前期获利盘也完全具备抛售空间,因为陈戒没有底仓,这个时候冒然追进风险很大,只要市场有任何风吹草动,获利盘一跑,套牢的就是陈戒这批高位接盘侠。 他要找的是能满仓杀进的股票,安全性是硬性要求,除非创业板能经过长期横盘充分换手,否则现在的创业板并不适合他。 决定放弃创业板后,陈戒又打开了主板市场的K线图。 所谓主板,就是上证指数和深证指数,上证的股票盘子比较大,适合基金操盘,深证的股票盘子较小,适合短线操作,陈戒想都没想,直接打开了深证成指的K线图。 上一轮筑底回落后,上证和深证指数已经逐渐企稳,但依旧在底部区间徘徊,是否有可能继续创新低是陈戒必须研判的事情。 当市场走势偏弱时,在一个低点长时间徘徊往往意味着会有近一步下探,而指数的轻微下探,放大到个股层面就是鬼哭狼嚎的杀跌,这一点,陈戒已经在之前的复盘中反复遇到。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低点徘徊如果跌不下去,在利好消息的配合下就会反身向上迎来反转。 方向一旦判断错误,除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外,账户资金也会发生大幅度缩水……可如果判断对了,那这里就是物极必反的临界点,抄了一个大底不说,想不赚钱都难! 如果判断走势处于物极必反的临界点,不仅是个哲学问题,也是一个技术问题。 陈戒的主屏此刻正在显示着深证成指的日线图,但是上方的屏幕正在同步显示着周线图,陈戒无意间向上瞟了一眼,终于发现了玄机。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大底出现 - 束发之年 - 火峰 这里就是底! 陈戒内心深处一个坚定的声音告诉自己。 曾几何时,他还总是笨手笨脚地运用着那些基础知识,可当这些概念逐渐融入他的潜意识时,陈戒突然发现,他已经具备了研判趋势的能力,只需一眼。 周期越大信号越准确。 能量与趋势背离意味着反转即将发生。 现在,这两点都在深证指数的周线图上发生了,周线图的信号虽然滞后性较大,但那只是买卖点的提示信号,对于背离信号,准确性非常大。 陈戒有种预感,他下次动手的时机快要出现了。他有些庆幸:还好已经放假,否则就要错过绝佳的买入机会了。 “看股票呢?” “哎呦!”陈戒打了个机灵,“妈您吓我一跳!” “有这么认真么,我开门你都没听见?”吕国萍纳闷道。 “您往常回家不是都会打个招呼么,怎么今天一点动静没有……”陈戒依旧惊魂未定,他冷不丁看了窗外,天已经彻底黑了。 “上车的时候想打来着,手机没电了。”吕国萍看了眼电脑,“怎么样,喜欢么?” 陈戒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说道:“喜欢喜欢,多谢老妈慷慨赞助!” “哼。”吕国萍才不吃这套,“按理说我就不该给你买什么电脑,不过看你又学习又炒股的挺辛苦,算是给你的慰问奖。” “保证不辜负领导期望!”陈戒调皮道,“妈,只有一个建议,下次回来动静大些,这么大个房子,就我一个人,您突然冒出来,真容易把人吓坏了,您也真厉害,一个人一住就是这么多年。” “是啊……”吕国萍感慨起来,“房子再大里面没人也没意思,等你毕了业,就和你爸搬过来吧。” “哟。”陈戒喜出望外,“您和我爸没事啦?” 吕国萍瞪他一眼道:“本来也没什么事儿。”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您吃过饭了吧?” “吃过了。”说完吕国萍掏出手机,“我在你这儿充会儿电,帮妈看着,我去收拾一下。” “好……”得了新电脑的陈戒,今天说话份外乖巧。他知道母亲公务繁忙,见手机已经有了10%的电量,便主动帮她开了手机。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陈戒也没想到,刚一开机,吕国萍的电话就响了。 “雅涵是谁?”陈戒看着来电提示,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曲思瑶的妈么?” 这时就听外面有个声音由远及近道:“是我的电话吗?” “嗯……”陈戒回答得犹犹豫豫,他总感觉没什么好事。 “雅涵呐,最近怎么样啊?”吕国萍拿起电话就朝屋外走去,陈戒也跟在了后面。 “还是老样子,最近店里又上了几款新菜,有时间过来尝尝。”曲雅涵笑道。 “行啊,没问题。”吕国萍答应得爽快,“咱姐妹正好也有段时间没聚了。” “是啊,不能光顾着工作忘了生活不是?对了姐,陈戒是不是来白城了?” 陈戒怕的就是这个,赶忙一个劲儿地摆手使眼色:“就说我不在。” 吕国萍不知道陈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迁就道:“没有啊,你听谁说他过来了?” “哦,没有是吧……那就是瑶瑶猜错了,今天有个人假借你的名义订餐,她还以为是陈戒呢,看来是有人弄错了,萍姐,个人信息可要保存好哦,小心泄露,现在倒卖信息的可猖獗了。” “好的,我会注意。”吕国萍一边应着,一边瞄了陈戒一眼。 “行,我这边看下大家时间,咱们一起抽个空聚下哈。”曲雅涵打过招呼便把电话挂了。 放下电话,吕国萍问:“你今天给私房菜馆打电话了?” “懒得出去了,就是打过去点个外卖。” “那你假借我的名义干啥?!订个饭,至于把我搬出来么?”吕国萍不快道。 陈戒见母亲的小火山蠢蠢欲动,赶忙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这种事不要发生第二次!”吕国萍向来极重名誉,为了订个晚饭就把自己搬出来,这也太掉价了! 陈戒领教过吕国萍的脾气,赶忙承认错误。 当妈的就是这样,刚才还在发火,扭脸就又关心起来,吕国萍问:“你不会还没吃饭吧?” “吃了吃了。”陈戒赶忙点头,生怕吕国萍又发脾气。 “吃的啥?” “包里带的饼干,不吃浪费了。” 吕国萍一听立马心疼起来:“家里没菜,趁现在不晚,咱从外面叫点吃的吧。”说完她又自责起来,“今天本来想买菜回家的,公司人事调整比较重要,一直拖到现在。” “没事,咱明天出去吃顿好的不就行了。” “好吧,今天就只能委屈一下了。” “不委屈。”陈戒很会为母亲解心宽,“我这新电脑都到手了,心里亮堂着呢,哪里来的委屈。” 吕国萍微笑点头:“不委屈就好,那你早点休息,妈先去准备点材料。” “妈,您就在书房准备材料吧,我带电脑了,回屋看也一样。” “书房留给你用吧,家里哪还找不出张桌子。”吕国萍说完反手带上了房门。 书房逐渐从刚才的喧闹中归于平静,陈戒的心再次静了下来,有了6屏电脑,他再也不用没完没了地切换周期,只要把六个屏都看一遍,一只股票的态势便尽收眼底,在没有选股公式之前,多屏电脑确实帮他提高了效率,也让陈戒体会到了满满的仪式感,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有那么点父亲的味道了。 感觉自己不断向喜欢的偶像靠近,这种感觉挺奇妙的,陈戒甚至有一种陈国刚附体的感觉,他要的就是这种状态。 状态回升的陈戒突然灵感来袭,他有一种想法,市场临近反转临界点时,很多未来走强的股票并不能反应出自身的热点属性,所谓热点往往是建好底仓的游资为了后期拉升放出来的消息,然后经过多平台的叠加宣传才正式成为了热点。 如何发现那些还未成为却可能成为热点的股票呢?这是摆在陈戒面前的头等难题。 股票市场,信息永远是不对称的,就算对称,当你手上的资金量不够时,你也无法决定哪类题材会成为后期热点,这个市场,谁有钱谁老大,只有掌握了游资的持股偏好,才能发现未来的市场热点。 信息搜集是最耗时也是最耗神的工作,就算整个周末都花在这个上面,陈戒也不敢保证能够整理出一个脉络,所以他不敢耽误,赶忙查起了资料。 经过整理,陈戒发现了未来可能成为热点的几个领域,主要是五新:新能源,新材料,新生物,新科技,新文化。这么多概念,这么多股票,谁都可能成为未来的龙头,陈戒只有20多万资金,最多只能分成两仓,他必须在这些股票里选出两只可能翻倍的股票。 陈戒有些痛苦,那个灵光一闪迟迟不肯出现,他把手插进头发里,缓缓摩挲着,接着开始了自问自答。 1、我承认信息存在不对称,大资金一定有我们不为人知的消息渠道。 2、得到消息后,大资金一定会先建底仓,这个时候他要尽可能保证筹码的价格低廉。 3、消息可信度越高,大资金的建仓力度越大,反之可能只会蜻蜓点水地试仓。 陈戒终于在自问自答里找到了线索:资金、资金还是资金,只要底部的建仓资金越多,那么这只股票就很可能成为后期的热点板块,可怎样才能知道筑底阶段主力的建仓量呢? 建仓,就会出现主动性买入,主动性买入就是买方害怕抢不到筹码,所以不会挂单,而是直接按卖一价格成交,这种操作会不断向上蚕食卖方的抛盘,因此,这种买入一定会伴随成交量的放大和股价的上升。 如果筑底阶段经常出现这种成交量形态,岂不意味着大资金正在买入?股票市场里,消息面都假的,只有真金白银的买入才是真的。 陈国刚曾经说过,股票市场历经二十年的发展,主力资金的操作习惯也在不断发生变化,以前股票少,主力资金看准一只股票往往会全力出击。可是随着股票的逐渐增多,主力资金也有了新的操作模式,他们的鸡蛋不会放到一个篮子里,而是选择一个方向主攻,多个方向佯攻,形成板块或热点效应,筹码最集中的股票往往会让散户无法追到,其它跟风的股票则会留出口子,给散户一些追涨的机会。 想到这里,陈戒有点明白了,他需要首先找出那些底部建仓比较彻底的股票,然后找出这只股票对应板块的底部建仓量,如果个股和所在板块的建仓量能排在全部版块靠前的位置,那么这只股票就极有可能成为后面的黑马! 可是有些股票盘子大,有些股票盘子小,像银行类的股票,体量如此巨大,就算建仓量排在全部版块第一名,后期的涨幅也照样缺少爆发力。 比如一只1000亿市值的股票,就算底部建仓量有100亿,也不如一只20亿市值底部建仓量有10个亿的股票有爆发力。 所以除了底部位置的建仓量,陈戒意识到,他还需要一个指标,来确定底部换手的充分程度。 陈国刚之前说过,指标这东西没用,如果陈戒能把成交量玩明白,股票也就基本明白了。这话是在初级阶段说的,是为了保证陈戒不在浩如烟海的指标当中迷失自己。可是所有规则,都有它的应用场景,不是一成不变的。陈戒现在的场景是选股,他必须用一些条件帮助自己尽可能减少选股范围,这个时候,指标就派上了用场。 所以才有那句老生常谈: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可这个指标是什么呢?陈戒不断寻找翻查着指标,终于找到了一个符合要求的:换手率! 该有的指标都有了,现在可以开始选股了,这时陈戒看着整个市场2000多只个股,欲哭无泪:这也太多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凡城来客 - 束发之年 - 火峰 两千多只股票,这要选到何年何月…… 没办法,谁让陈戒不会写公式呢?老股民都知道,股票分析软件自带选股器,只要会编辑公式,带到选股器里电脑会自动计算出符合条件的股票。陈戒接触股票不到一年,可怜的他连公式编辑这码事都不知道。 股票虽然多,但是按板块分类之后,就能将范围缩小很多,这是陈戒的惯用方法,其实这个办法他刚才试过,可是在行情不温不火的时候,各大板块的状态差不多。 既然是差不多,说明还是有区别,都说细节是魔鬼,想在股票市场里捕捉战机,靠的就是细节。 市场已经经历了两次探底,但是板块不同,两次探底的深浅也不尽相同,能在股票市场里赚到钱的不仅是狠人,也是聪明人,没有几个人会笨到把两千只股票一个个地翻一遍,陈戒也是如此。 虽然不知道选股器,但陈戒通过比较板块之间的差异,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 新能源,新材料,新生物,新科技,新文化,这五新概念媒体最近一直炒作,如果市场处于顶部区间,这些宣传陈戒自会小心,可现在行情还在萌芽阶段,这些消息倒能反映一些市场方向。 人的精力有限,陈戒不苛求能抓住所有黑马,只要发现一到两只,够他自己赚的就行。别看只有五个方向,可是相关个股却有几百多只,这个数量还是太多,陈戒需要进一步排除。 散户不像机构,没那么大的资金体量,不需要考虑船大难调头的问题,只要技术和心态过硬,完全可以赚快钱。 但是散户的资金量并不足以发动行情,所以只能跟庄,想要跟庄,就得提前发现那些资金已经进入却又尚未启动的个股。而市场的二次探底就为陈戒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跟庄机会。 所谓的二次探底,其实就是一个W型的底部,而第二个底的深浅,往往能够反映资金的进驻情况。有资金托底的股票,第二底往往很浅,而没有资金托底的股票,第二个底依旧下探很深,甚至创出新低。 五新概念虽然在近期被反复提及,可是经过对比,陈戒发现,只有新能源和新科技两个概念有明显的资金进场痕迹,这两个领域在市场二次探底的时候,只有一个轻微的下跌,便止住了跌势,很明显,是资金买入抵挡住抛盘的结果。 自从实盘之后,陈戒变得比之前更加谨慎,毕竟是跟真金白银打交道,万一看错,他就一朝回到解放前了,为了确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问题,他需要找父亲商量一下。 但他知道陈国刚的套路,后者不会把意见直接告诉他,只有在陈戒能够提供明确思路的前提下,陈国刚才会指点一二。 电话接通,陈戒首先把自己的分析所得告知父亲,陈国刚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便说:“你的分析没毛病,就在这两个方向上选股就好。” “可我有个问题没想明白,既然五个概念都是热门,为什么其它三个没有资金追捧呢?” “呵呵。”陈国刚笑笑,“这是个经验问题,你毕竟还是新手,在这个市场里吃的亏少,等你到了我这岁数,自然就明白了。” 又来……陈戒暗暗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您是过来人,就把经验传递一下呗,我们这些后来人也能少走些弯路嘛。” “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资金都被骗怕了嘛!先说新材料,所谓新材料,就是目前没有的材料,现在没有,那就需要研发,可这东西的试错成本大,什么时候能研究出来谁也不知道。就算研究出来,是否具备经济效益也是个未知数。概念不能变现,就不能体现在公司财报上,那这个概念就不具备成长性。资金都是短视的,都想赚快钱,现在的资金体量都大,赚不到钱还是小事,万一上市公司中途放弃,或者研发失败,只要消息一出来就是连续的跌停,资金再多也经不起这么折腾,说白了,资金不敢赌,自然谨慎得多。” “新生物跟新材料一样,研发周期也很长,不确定性也很大,上市公司为了效益,很可能夸大甚至虚构研发进度,万一暴雷,也是血本无归。” “新文化拼的是IP,有热门IP的公司收益才有保障,但是哪个IP会火谁也不知道,这个板块可能会有个别公司走出行情,但是形成板块效应不太现实。” 说完这些,陈国刚补了一句:“你找的这两个板块是比较保险的,所以我说你的分析没毛病。” 陈戒哦了一声,感慨道:“我现在的水平能知道哪些板块能行,但是不知道不行的板块为什么不行。” 陈国刚回道:“嗨!就是个经验问题,卖油翁不是说了嘛:唯手熟尔。” 挂了电话,陈戒再次有了底气,现在的选股范围已经缩小到了两个板块,明天周日,一天时间足够锁定目标股票了。 想到这里,陈戒伸了一个懒腰,走出了书房。他朝楼下看去,吕国萍正在餐台上敲着键盘。 “妈,您还没忙完呢?” 沉浸在工作里的吕国萍还没切换回母亲的状态,她目不转睛道:“我明天早晨有个会,得在今晚把邮件回完。” “家里没吃的了,我去买些早点吧。” 吕国萍看了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说道:“打个车去吧,妈这两天有点忙,吃饭问题得你自己解决了。” 陈戒来过这里几次,知道附近很难叫到车,便说:“来的时候我见不远处有个超市,我走着过去吧。” “嗯,注意安全。”吕国萍淡淡回了一句,继续敲起了键盘。 吕国萍所在的小区叫尚德雅域,一水的独栋别墅,小区的入住率不高,本应是万家灯火的时间,却没几处亮灯的地方,小区的夜晚分外幽静,陈戒走在路上,只能偶尔听到几声知了叫唤。 出了小区,便是宽阔的公路,他顺着路边走了一刻钟,也没见有出租车从这里经过。不知过了多少个路灯,他终于来到了那家便利店。 叮咚,随着一声提示音响起,便利店的玻璃门应声而开,接着便是一股冷风吹了出来。 “空调开得可够低的。”陈戒嘟囔一句,迈步走了进去。 店里没有顾客,只有两个店员,都是年轻人,男的正在摆弄货架,女的则无所事事地站在收银台里面,看到陈戒进来,点了点头。 牛奶、面包、方便面,陈戒看着价签,心说这里的东西可真不便宜,白城收入高,可这消费也不低啊…… 陈戒把篮子放上收银台,叮咚的声音再次响起,店里再次走进一人,听声音是外地口音。 “给我拿包烟。”男人说道。 “抱歉,我们店里不卖烟。”女店员回道。 “又不卖?”男人显得很困惑,“你们这儿哪有烟卖?” “下个路口左转,有个烟酒专卖,不过这个时间应该下班了。” 男人道了声谢,扭头离开时嘟囔了一句:“这么大的城市买个烟真费劲。” 男人离开后,女店员也不搭理陈戒,一边扫码一边跟男店员闲聊,像是换了张脸,她说:“真是个土豹子,连咱们商超不卖烟都不知道。” 男店员冷笑一声,操着一口白城话附和道:“外地人,没见识。” 陈戒正要付钱,突然看见柜台旁边的关东煮,他晚上没怎么吃饭,显然有些饿了。看到价格,他先是犹豫了一下,这里一串丸子的价钱能在凡城吃上一碗热面了。 陈戒觉得不值,怎奈饥肠辘辘,那食物的香味实在诱人,要不是价钱太贵,他真想吃个痛快。 “麻烦快点,我们要打烊了。”女店员表情虽然平静,陈戒还是觉察出她心底里的不耐烦。 犹豫再三,他挑了几串不太贵的丸子用来解馋,付过钱后,便拎着袋子走了出来。他回头看了眼牌匾,是白城常见的一家超市,应该是连锁的。 陈戒本是原路返回,不知怎的,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黑色的沥青路面显得愈发压抑,路灯的色调也带着一丝寒芒,灰色的水泥桥墩也开始透着冷漠,就连路边的铁栏杆也散发起了无趣。 “真是个没有人情味的城市。”陈戒看着四周的钢筋水泥,感慨起来,他不明白,母亲是如何在这种城市里生活这么多年的,相比起来,他更喜欢凡城那种充满烟火气的城市氛围。 对于外地人而言,这座城市真的没什么归属感。 夜晚是感性的温床,她让陈戒的感性肆无忌惮地泛滥,可是刚一到家,吕国萍便把他从这种情绪里拉了出来。 “明天你曲姨要来家里坐客,瑶瑶也在,你总这么躲着不太合适吧?”吕国萍认为陈戒为了炒股搞隐居有点小题大做,所以没有惯着他。 陈戒不解道:“您和曲姨不都是在饭店里见么,这次怎么想起来家了?” “凡城的蔬菜基地来人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计划有变 - 束发之年 - 火峰 “蔬菜基地?”陈戒先是一楞,突然反应过来,“就是那个泡菜基地吧?” “嗯。”吕国萍点了点头。 “哦,这都7月了,第一波白菜也该下来了……”陈戒点了点头,又问,“这是派人送泡菜过来让您尝鲜的么?” 吕国萍瞅他一眼,回道:“光是尝鲜哪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你忘了妈是干嘛的了?” “哦哦。”陈戒立马反应过来,“这是找您报关的吧?” 吕国萍公事忙完,心态逐渐放松下来,她摸着陈戒的脑袋笑道:“我儿子果然不笨,一点就透。” 哪知陈戒哭笑不得道:“凡城生产的泡菜,跑到白城报关?这也太绕路了吧,走秦皇岛多快呀……” “把货发到济州的话,从白城走海路更近,而且你得考虑成本,内部转运的费用肯定比外面便宜,这个钱干嘛自己不赚,便宜别人呢?” 陈戒眼前一亮,问道:“听这意思泡菜卖得不错?” “还可以。”吕国萍似笑非笑道,“这批泡菜已经全被订光了,不过第一次是试产,产量不大,赚不了几个钱。” “看来那个朴会长还挺靠谱的。” “公司有他的股份,当然靠谱,人总不至于跟钱过不去吧?”吕国萍合上电脑,又说,“这个人还是有些头脑的,他在当地注册了一家公司,专门接收进口的散装泡菜,然后打上他的包装,就成了本土品牌,两头赚钱。” “本土品牌……这种标签还能增加销量?”陈戒心说,要在国内,一般都是进口品牌更受青睐吧? 吕国萍苦笑道:“他们那个地方的消费者就这种心理,比较支持本土品牌。” 陈戒提醒道:“妈,您就不怕他做大以后把持渠道,挟天子以令诸侯么?快消品都是渠道为王,他要也做成卧耳马那么大,还不得天天压供应商价格?到时候老乡们还赚个哪门子钱?” “你都想到这步了?!”吕国萍惊讶之余摇了摇头,“要妈说,你不经商真是可惜了……既然你说起了,咱就聊聊。” 吕国萍打开电脑,翻开一张世界地图,指着朝鲜半岛说道:“你看他们周围哪还有像中国这么稳定的农产品供应商。西伯利亚?太冷,一年最多一季蔬菜,搞大棚的话成本太高,中间商没钱赚。北美?跨了一道太平洋不说,那边人工贵,运费也贵,更不经济。” 陈戒指着那条像蚯蚓一样的岛国说道:“这不还有个地方么?” 吕国萍笑道:“他们自己的蔬菜都靠进口,你还指望他们出口?” 陈戒竖起大拇哥,佩服道:“您这市场调研做得真彻底。” “钱不是那么好赚哒……”吕国萍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今天不早了,快去睡吧。” “等等。”陈戒突然反应过来,“明天既然是谈公事,您就不能在公司里安排会客么,干嘛要来家里呀……” 吕国萍知道陈戒图清静,但是也没惯他,回道:“正事当然在公司谈,可是谈完了总不能直接打发人家回家吧?都是乡里乡亲,地主之谊总要尽一下的。” 陈戒不依不饶道:“尽地主之谊也不一定要来家吧,曲姨的私房菜馆也可以嘛……” 一听这话,吕国萍干脆挑明道:“去私房菜馆也可以,但你得跟我一起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你不就是想一个人在家图清静嘛!陈戒,你这个想法很危险,让你学股票,妈已经做了让步,但你不能像你爸似的离群索居,人是社会人,总要跟人打交道的。” 陈戒也有自己的道理,回道:“打交道不怕,咱能换个时间不?下星期也行啊,后天就开盘了,我得在明天先把股票选出来,事情总得分个轻重缓急嘛……” “谁让你不早说,我都跟雅涵说了你明天下午过来,有困难自己解决,明天下午你肯定得露个面。”吕国萍说话虽然虚虚实实,但对承诺却极为看重,答应了的事情怎么好意思反悔? “唉……”陈戒冷不丁叹了口气。 吕国萍不喜道:“年纪轻轻的,叹个哪门子气。” “不如意事常八九,能与人言无二三呐……”陈戒念着这句话,转身回了楼上。 吕国萍见他又进了书房,叮嘱道:“别睡太晚啊!” “哦……”陈戒心说晚睡还不是拜您所赐,他原本能用一天时间悠哉地看盘选股,现在只剩半天,陈戒担心完不成选股影响周一开盘,只能晚上加班搞了。 好在现在换了六屏电脑,陈戒拥有了和父亲一样专业的设备,心气大盛,立马坐下看了起来。 时间转眼过了零点,吕国萍已经洗漱完毕,正要睡觉,见书房的灯还亮着,突然愧疚起来,她原以为陈戒炒股只是图新鲜,可是现在看来,这小子还挺当回事的。 知道陈戒因为自己的原因调整了计划,吕国萍有些过意不去,嘴上从不服软的她自然不会跑到陈戒面前道歉。她打开冰箱,取出一盒牛奶,热好以后端到书房,算是给儿子陪了个不是。 这是母子多年的默契,陈戒知道母亲想要表达什么,嘿嘿一笑,当着吕国萍的面喝了下去。 “小心烫。” “没事,温度正好。” 吕国萍知道儿子不再责怪自己,心里也就安逸下来,再次嘱咐让他早点睡觉,然后独自回了卧室。 凌晨两点,陈戒已经把选股范围缩小到了5只,剩下的工作就是看研报了,陈戒估摸着5只股票的研报一上午看完没问题,便关了电脑回到卧室。 他的脑子此时已如浆糊一般,还以为自己是在凡城的家,在凡城的时候他是断不会在凌晨2点洗澡的,因为他担心楼下的邻居以扰民为由报警。陈戒以前翻墙的时候经常看到这类报道,这种事虽未在他身边发生过,但在国外却是家常便饭,随着中国方方面面都要与国际接轨,这种事情的发生只是时间问题。 第二天,正在过暑假的陈戒没有赖床,睡了不到6个小时的他没到8点便早早起床,他心里有事,想睡也睡不踏实,这个上午他必须把目标股票定下来。 吕国萍起的更早,陈戒起床的时候她已经把早饭做好,吕国萍跟儿子打了个照面后就推门上班去了,门外依旧是那辆红旗L9。司机起的更早,7点钟就把车从公司提了出来。 看到母亲的座驾,陈戒突然想起了那辆加长保时捷911,他的思绪只是停留了一瞬便立刻切换到了街上那些妙龄少女的复杂眼神里,那种眼神他在车里见到过,是一种会让雄性动物产生愉悦感的奇妙眼神,做为即将成年的雄性生物,陈戒也不能免俗,光是想想,愉悦感便油然而生。 陈戒看着驶去的汽车,突然替自己的同类感到悲哀,他发现男人成功的标准其实是由女人定义的。 如果女人喜欢有钱人,那么男人就会绞尽脑汁赚钱,而不管这钱是否违心,是否地道。如果女人喜欢帅哥,男人就会挖空心思打扮自己,哪怕不务正业。如果女人喜欢甜言蜜语,那么男人就会油嘴滑舌,一股油腻。 可女人又何尝不是呢? 中世纪的西方男人喜欢腰细的女人,于是有人发明了束腰,结果把女人折腾的骨骼变形,内脏错位。同时期的东方男人喜欢脚小的女人,于是有人发明了三寸金莲,还细分出了金莲,银莲,铁莲,女性同样被祸害得苦不堪言。 真是风水轮流转呐…… 由此看来,不论把成功的标准交给男人或是女人定义,看上去都不靠谱,时间久了,迟早都会扭曲。可人总是要有一个自我完善的目标,如果连目标都没有,人和动物又有什么区别?科技再发达,不过都是猴子手里的树枝罢了。 可这目标又该由谁来定义?也许老祖宗早就看出人类自身的不靠谱,才总说天意,天意。也许这目标让老天爷定义确实最为合适,可老天爷又不会说话,还是需要找个代言人的。 替天行教,那是圣人干的事情,可是这个时代,但凡有人敢说自己代表天意,估计早就被送进精神病院了,所有人都被谎言骗怕了,哪会轻信这种疯言疯语?! 谎言的弥漫破坏了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老天爷自然不会在这种世道安排圣人临凡,因为说了也没人信,老天爷总不希望自己的代言人也被送进精神病院吧? 人与天的沟通渠道没有了,人类的乱象就全出来了。 陈戒发现自己扯远了,赶忙把思绪拉了回来,就算他对这个世道再悲观,可生活总要继续下去,现在的他人微言轻,这些想法只能埋在心里,他能做的只有要求自己。 务虚的念头暂且放放,还是先解决那100万的问题吧。想到这里,陈戒回到楼上,打开了电脑。 之前陈戒已经通过技术分析将标的股票缩小到了5只,现在他要通过基本面分析进一步确认最终目标…… 第一百七十章 发达国家 - 束发之年 - 火峰 炎日科技。 嗯……陈戒的目光最终锁定到了这只股票上。 底部盘整充分,K线形态健康,成交量温和放大,现在的走势正处于底部区间的突破临界点,一旦突破,后市可期。 不过话说回来,符合这种技术形态的股票很多,其中不乏各种假突破,刚买进去就调头向下的不在少数。 假的和真的,乍看上去差不多,可在专业人士看来,这“差不多”里其实差很多。 想让突破具有持续性,就要保证这只股票有题材,有故事,有业绩,有的越多,关注的人越多,才能有人愿意持续买入,也能保证股价持续上涨。 陈戒看研报,就是为了发现每只股票背后的故事。 最后一份研报看完,陈戒狠狠伸了个懒腰,正想找杯水喝,电话响了。 “儿子,车到外面了,赶紧出来。”电话里是吕国萍的声音。 “去哪啊?不是说下午在家等客人么?”陈戒纳闷道。 “老家来的人开完会就给你曲姨送菜去了,现在都在私房菜馆呢,你也赶快出发吧。” “哦……” 挂了电话,陈戒赶忙下楼,果然看见门口停着辆出租车,里面坐的不是别人,正是曲思瑶。 外面有人等着,陈戒不好意思拖沓,赶忙从柜子里取了件衣服,边跑边套。 拉开车门,曲思瑶瞅他一眼,接着懒洋洋地抱怨道:“你可真够磨叽的。” “不是说好来我家的吗?” “没听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嘛,啥时候到的?” 陈戒可不想跟着母亲一起编瞎话,干脆没搭茬,转移话题道:“你今天这身儿打扮跟哪学的?” 刚才在窗边,陈戒只看到了她的侧脸,直到打开车门,他才发现曲思瑶的打扮。 拉直了的双马尾,一身萝莉装,一双公主鞋……硬是把个高三学生拉回到了初中时代,陈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也许是气质太百变,亦或是气质太混乱,虽和初次见面时的蝙蝠衫风格不同,但这两种打扮在她身上都不违和。 曲思瑶半开玩笑道:“跟你们乡下人真是没法沟通,这叫流行,懂不?” “啥?!”陈戒假装没听清,“这叫流行病?哦,那我懂了。” 曲思瑶的脸立刻拉了下来:“陈戒同学,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陈戒一脸黑线道:“你就比我大一岁好吧……”说起大一岁,陈戒突然问道,“对了,你要升高三了吧?” “别提我的伤心事!”曲思瑶正色道,“一想起这事我就跟老了十岁似的,本想穿个萝莉装显下年轻,还要被你说三道四……” 陈戒心说我也没说啥呀……接着回道:“我这张嘴已经很积口德了,要是让你同学看见,估计就是说五道六了。” “这都放假了,他们到哪说我去?再说现在这种打扮很平常,又不算奇装异服。” “你们几号放的假?”陈戒随口问道。 “上周放的。”说完,曲思瑶神秘兮兮地看着陈戒,“萍姨说你中午刚到,其实你昨天就到了吧?” 陈戒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心说小姑娘的直觉很敏锐嘛,但他哪肯轻易承认,反问道:“何以见得?” 曲思瑶坏笑道:“昨天打电话到店里叫外卖的人是你吧?” “你们家还有外卖服务?”陈戒明知故问。 “切。”曲思瑶扫兴道,“你这个人还真是不坦诚。” 陈戒心里暗暗叫苦,心说不是我不坦诚,而是老妈之前没说实话,虽然我没兴趣陪她撒谎,但是也不能直接出卖队友吧? 两个人一路沉默来到饭店,工作人员见到曲思瑶直接把她引到了楼上贵宾室,里面只有两个人,曲雅涵、吕国萍。 “其他人呢?”陈戒好奇道。 “就咱们四个,没别人啊?”曲思瑶纳闷道,刚才曲雅涵叫她的时候,说的就是四个人一起坐坐。 看到两人进来,曲雅涵先是数落起了闺女:“一到假期就这样,晚上不睡,早晨不起,看看表,现在几点了?” 曲思瑶打哈哈道:“我这不是等着顺路接他嘛。” 曲雅涵没好气道:“我是刚才告诉你陈戒今天过来的,打电话的时候你还没起,你是从哪未卜先知的?” 曲思瑶指着自己的小脑瓜一本正经道:“直觉!直觉!” 曲雅涵则向吕国萍抱怨起来:“这孩子,真不知道随了谁!”接着便看向陈戒,“别站着了,赶快坐,你妈说你没吃饭呢,我就让瑶瑶把你一起接过来了。” 和曲雅涵打过招呼,陈戒先是坐了下来,然后看了母亲一眼,意思是问老家来的人呢? “已经2点多了,他们吃完饭已经回宾馆休息去了。” 陈戒一听,问道:“您俩已经吃过了吧?” 曲雅涵回道:“刚才光顾说话了,也没怎么动筷子,现在没事了,咱们四个一块吃个安生饭。” 说完,站在曲雅涵旁边的服务员向前移了一步,开始上菜,示意菜上齐后,她便转身走了出去。 曲雅涵指着几个冷盘说道:“这几道就是泡菜基地腌渍的泡菜,我们刚才已经吃过了,先让你们两个尝尝鲜。” 曲思瑶夹了一片颜色最红的,刚放到嘴里,就叫了起来:“这个好辣……” 曲雅涵解释道:“这个是香辣味的,只走内销,打算后面往火锅店推广。” 陈戒则是夹了片颜色淡些的泡菜,咀嚼几口后回味道:“这个是甜辣口的,不过不怎么辣,好像还放了苹果。” 曲雅涵笑笑:“这个是出口的,完全按照韩国饮食习惯调制的。” 曲思瑶这时说道:“好歹自诩发达国家,怎么天天围着个泡菜转,天天这么吃不腻么?” 陈戒听到此问,顿时来了兴趣,回道:“发达国家这个概念是白人定义的,主要看生产力水平和经济发达程度,比如工业化程度,第三产业比重,经济国际化程度等等,简单的划分标准就是看人均GDP,一般以2万美元做为分界线。韩国的人均GDP已经达到2万美元,按照西方标准,确实达到了发达国家的水平。” 曲思瑶困惑道:“发达国家天天吃泡菜,我咋这么不信呢?” “发达国家的定义本身就有问题,人均GDP不等于人均购买力,就算收入高,可如果物价也很高,或者两极分化严重,那么老百姓的真实够买力可能还不如发展中国家。假如我一年只赚1000块,如果鸡蛋是1毛钱一斤,那我一年可以买一万斤。发达国家居民就算一年能赚1万块,可如果鸡蛋是10块钱一斤,那他一年也只能买一千斤,别看他收入比我高,但是购买力不如我,那么我的实际获得感就比他强。” “而西方国家真正的发达,是通过控制汇率和定价权,通过进口,从其它发展中国家购买价格低廉的生活用品,人家一块钱等于你十块钱,买的东西自然就多。可这项优势韩国却学不来,汇率他控制不了,定价权他也控制不了。GDP是上去了,可物价也上去了,所以他不能算是西方意义上的发达国家,只是说是伪发达国家。” 陈戒一口气说了半天,把在坐三个人听得一愣二楞。 曲思瑶首先打趣道:“老弟可以呀,经济学得不赖呀,这么早就为大学打基础了?” “谁是你老弟……”陈戒眯了她一眼。 “陈戒,你才这个岁数就开始接触这些啦?”曲雅涵刮目相看道。 “陈戒这点随他爸,平时就爱到处瞎看。”吕国萍插了一句,接着话锋一转,“吃菜吃菜。” 不知为何,陈戒突然从曲思瑶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失落。 那种失落只是一闪而过,曲思瑶很快回到了刚才的状态,问道:“听你这意思,是不希望看到咱们国家变成发达国家么?” “西方世界的发达国家都是建立在剥削基础上的,当被剥削的人们拒绝再被剥削时,西方所谓的发达就结束,韩国没有经历过西方的殖民时代,没有殷实的资本积累,他的发达注定只能建立在剥削本国国民的基础上,很难剥削其它国家,我们跟他的处境一样,如果只是一味地想要达到西方世界定义的发达国家的标准,到时候也可能是物价飞涨,真正的购买力可能还不如以前,所谓的生活品质,最后换来的也只不过是商品的包装更养眼而已,这种华而不实的’发达‘不要也罢,除非我们走出自己的另一条道路,重新定义‘发达国家’,否则很容易掉进西方人的陷阱里。” 当着两个资本家的面聊这些,气氛想不尴尬都难,陈戒感受到了两位长辈的沉默,赶忙补了一句:“吃菜吃菜,刚才是我胡说八道的,别当真。” 曲思瑶却回道:“但是我感觉你的话有些道理。”接着她又调皮道,“刚才我觉得你应该去学经济或者金融,现在我感觉你应该入党,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 第一百七十一章 众怒难犯 - 束发之年 - 火峰 几人正聊着,大堂经理突然推门而入:“曲总,外面出事了。” “怎么了?”曲雅涵不慌不忙道。 “市监局来人了,后面跟了很多记者。”大堂经理神色紧张道。 “肯定是他!”曲思瑶恨恨道。 曲雅涵不动声色,看了眼大堂经理:“出去看看。”接着瞅了眼曲思瑶,没好气道,“把你那身衣服换了。” 曲雅涵走后,陈戒多嘴道:“谁呀?” 曲思瑶说:“前些日子有个人应聘保洁,没干几天就走了,那人长得文质彬彬,怎么看也不像打扫卫生的,当时就感觉他不对劲。不说了,我先去看下情况,你要跟我一起么?”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暗访?陈戒听出了弦外之音,那名保洁应该是名记者。 陈戒也是图新鲜,起哄道:“妈,我跟她去看看情况。” 吕国萍白眼道:“你又帮不上忙,过去添什么乱!” 曲思瑶借坡下驴:“要不你先在这儿?我去去就来。” 陈戒本来不爱凑热闹,但是这种事他第一次遇见,强烈的好奇让他总想一睹为快。 “妈,我跟思瑶一起过去看看。”陈戒起身道。 “你俩饭还没吃呢。” 曲思瑶看了眼桌上的泡菜,索然无味道:“等我们回来再说吧。” 出了贵宾室,陈戒问道:“你怀疑那个保洁是记者么?” “不用怀疑,肯定是他!”曲思瑶笃定道。 “听你的意思是被暗访举报了吧?” “嗯。”曲思瑶依旧迈步走着。 “怎么感觉你一点不担心?”陈戒纳闷道。 “担心?”曲思瑶冷笑一声,“我掐死他的心都有了!”说完她拿出手机找了一段视频递了过去。 在陈戒的印象里,被人暗访捉赃,应该是店方心虚,可听曲思瑶的语气,怎么理直气壮的?!接过手机,里面的视频正是这名记者的暗访记录,视频里,一名厨师正把掉在地上的肉重新下锅,下一幕,则是另一名厨师赶走了饭盆上的一只苍蝇,接着舀饭入锅炒了起来。 面对如山的铁证,陈戒纳闷道:“我咋感觉你有恃无恐的?” “切。”曲思瑶哼笑一声,“我敢这么说,每个做餐饮的后厨都有问题,只不过是大与小而已。他来这里一个星期,也只抓拍到了两个画面,行内人都知道,这叫吹毛求疵。这次暗访背后没人指使我根本不信!” “可人家毕竟拿着证据。” “证据怎么了?内部该处理处理,外部该罚款罚款,我妈能把这个店做到今天,也不是吓大的!” 陈戒跟曲思瑶一共只见过两面,谈不上什么交情,他现在的立场,更像是个消费者。见曲思瑶这种态度,陈戒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 “你这话跟我说说就好,可别让顾客听见,太影响口碑了。”陈戒提醒道。 “听见我也不怕!这个级别的饭店,谁家能做到我们家的价位?周围这些饭店,价钱比我们家贵不说,你去暗访看看,用的是什么油,买的是什么肉,都是同行,不想拆穿罢了。这次无非是嫌我们做大了,抢了他们生意,故意找茬!” 这话在一个消费者听来实在缺乏诚意,陈戒没忍住,嘟囔了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陈戒你到底站哪边的?”曲思瑶气呼呼道,“这世上任何事都不能做到百分之百的完美,是人就有疏忽的时候,就会犯错误,只不过我们把错误犯在了敌人的双眼下面。我们可以不让这种暗算再次发生,我们可以和找麻烦的人化敌为友,我们可以使用统一的供应链,统一的地沟油,过期的冷链,把这些看不见的龌龊埋藏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这样你们是不是就高兴了?” 陈戒听不惯这种强词夺理,反驳道:“先不管别人暗访的目的是什么,现在是咱们让人抓住了把柄,下次豪言壮语前,请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吗?” “请别用‘咱们’这个词,我跟你不是一伙的!”曲思瑶没好气道,“别以为你什么都懂,这根本不是把柄的问题,而是经营理念的问题,想找不犯错的餐厅可以,出门右转就是米其林,那边一块蛋糕没切成标准正方形都要扔进垃圾桶,想矫情就去那种地方,我劝你进去的时候先看看菜单,看看那一口就吃完的菜得卖多少钱!浪费的那些东西最后还不都是消费者买单?想要把实惠还给消费者,就得有一定的容错率,就算规章制度再严格,也不能保证被百分之百的执行。再说难听点,出来吃饭本来就是个眼不见心不烦的事,面上的事这个级别的餐厅都能做的很好,可是只要你想找,还是能找出问题,谁家都一样,只不过谁摊上谁倒霉罢了。而且你听清楚,这话我只跟你说,出去了我是打死不会承认说过这些的。” 曲思瑶一席话后,陈戒突然不想反驳了,因为他觉得曲思瑶的话有道理啊…… “那你现在去哪儿?”陈戒换了个话题。 “怎么,不跟我继续辩论了?”曲思瑶一副奉陪到底的架势。 “不讨论了。”陈戒摇摇头,“我觉得你的话有道理,如果想图干净,最好的办法还是在家吃饭。” “在家吃饭就一定干净了?”曲思瑶笑笑,“你怎么知道菜是用什么水浇的,牲口是用什么料喂的?种菜的地有没有污染,牲口的肉有没有打激素?这些你都不知道,怎么就敢断言家里的饭干净呢?” 陈戒一阵反胃,说道:“照你这么说,那就没一个能吃的了。” “哎。”曲思瑶连忙制止,“我可没这么说,我没说干净,也没说不干净,我只是说不知道,说白了,这个事儿它怕琢磨,你越琢磨事儿越多。而且我跟你说实话,在吃上,往往越挑剔的人越倒霉。” “啊?这话怎么说?”陈戒越听越糊涂。 “这话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可别出去传!” 曲思瑶神秘兮兮地看了陈戒一眼,又说:“我妈刚开始做餐饮的时候还是个小店,那时我还小,经常在后厨乱跑,有一次,我见有个客人因为菜难吃要求重做,可能也是话说得难听了点,那个厨子硬生生在菜里吐了一口,你猜怎么着?这加了佐料的菜被那个客人吃了个精光,当时我都笑岔气了,现在我也看开了,吃饭这种事,不能太挑剔,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正好提醒你一句,你可以说菜不新鲜,菜里有头发,但是不要随便说菜做的难吃,小心厨师找你麻烦,哈哈。” “你们这行水好深啊……”陈戒感慨道。 “我才说了点啥,你就觉得水深,再说了,哪一行水不深呢?” “也是。”陈戒点了点头,“那你现在去哪?” “听我妈的话,先把这身衣服换了。” “干嘛非要换衣服?”陈戒不解道。 “上战场就得穿军装,总不能穿着人字拖打仗吧?虽然一会儿不一定用得着我,但我好歹也算个预备队。你跟我一起过来吧。” 两人说着话来到顶楼边上的一间屋子。 曲思瑶推开门道:“除了罗羽豪,你是第二个进过这个屋子的男生。” 陈戒一只脚本已经迈了进去,可这话他听着实在别扭,便又别腿伸了回来:“那我还是别进去了,我在门外等你就好。” 曲思瑶不耐烦道:“别扭捏,快点进来,里面就是几件备用衣服,要是让服务员看见我屋子外面站个男生,到时候又要说三道四了。” 恭敬不如从命,趁着曲思瑶在更衣室换衣服的工夫,陈戒把屋子打量了一番,屋子不大不小,一张老板桌,一墙书柜,一个衣帽间,紧凑但不拥挤,只是这种商务风格的装修曲思瑶能喜欢么? “好了,走吧。”曲思瑶一声令下,走出更衣室。 陈戒跟在后面,心说真应了那句人是衣裳马是鞍,刚才还是个小萝莉的她摇身一变就成熟了起来。 两人走在过道里,曲思瑶解释道:“这种事一般都是公关部处理,不过要看事情的严重程度,如果严重就需要我妈出面,到时候我可能会在旁边帮衬一下,所以要提前准备准备。” 陈戒问:“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么?” “以前小打小闹,这种事是家常便饭,不过那个时候我还小,只能在旁边看着,现在上了规模,这种事都有专人处理,都是例行检查,像今天闹得这么大,这些年还是第一次。” 曲思瑶说的不错,自从私房菜搬到这里,就一直风平浪静,原因大家心里清楚,这块地是部队资产,谁会吃饱了撑的跑到这种地方找麻烦? 不过狗急了尚且跳墙,更何况人呢?曲雅涵的店越开越大,把周围几家老店挤的没了生意,既然横竖都是个死,那两者相害取其轻,自然是要找找她曲雅涵的麻烦了。 这次暗访正是周围几家店的老板一起出的主意,曲雅涵得了地利,却犯了人和,这场风波也就自然躲不过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意外之喜 - 束发之年 - 火峰 办公室内…… “曲总,白城的主流媒体都到了,大家都挺为难的,这次只能麻烦您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了。” 做生意的都讲个广结善缘,私房菜馆的公关与这个片区的基层公务员关系一直不错,后者见到曲雅涵总会敬称一句曲总。 私房菜馆每季度的卫生公示都名列前茅,但这次证据确凿,曲雅涵也只能自认倒霉。 “该处理处理,该罚款罚款,我们一定配合,不过处罚决定下来前,我想先跟媒体说几句话。” “这个没问题,您自便。”市监局的公务人员回道。 曲雅涵问秘书“那些记者现在在哪?” 秘书向楼下望了一眼,纳闷道:“刚才还在门口呢,怎么一转眼都不见了,我去问一下。” …… …… 三分钟前。 “这些记者怎么还在门口堵着?!”曲思瑶皱眉道,旁边站着陈戒。 “他们都在等曲总露面。”大堂经理面色沉重道。 “怎么不知道疏导一下?影响多不好!”曲思瑶说完走到门口,前脚还在发火,此刻却当前一众记者脸带歉意道,“让大家久等了,曲总还在开会,稍后会跟各位见面,大热天的也别在门口晒太阳了,请先到大厅等候,里面给大家备了解暑的饮料。” 几个扛摄像机的摄像早就受不了了,若大个机器扛在身上,衣服早就被汗浸湿,一听里面有饮料,直接大步走了近去,旁边拿话筒的记者见状跟着走了进去。 前面的动了起来,后面也开始跟着走了进去,没两分钟,门口就空了。 曲思瑶知道大厅现在空空如也,哪里来的饮料?所以记者往里走的工夫,她马上安排厨房把现成的饮料端了出来,酸梅汤、绿豆汤,全是私房菜的独特配方,皆是解暑的佳口。 记者陆续进了大厅,饮料也端了进来,这些记者本打算来一次口诛笔伐,谴责私房菜馆的食品安全问题,怎奈实在有人渴到极处,看见饮料,哪还管卫不卫生,干不干净,一饮而尽。 “这绿豆汤熬的有点意思。”一个摄影师突然赞叹道。 “是么?我也尝尝”他的搭档呷了一口,“嗯!确实好喝,服务员还有么,再来一杯。” 曲思瑶亲自上阵招待,回道:“既然来了,别光喝这一种口味,这儿的酸梅汤也不错,来一杯尝尝。”说完她顺手递了一杯过去。 这人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立刻眼前一亮,跟旁边的摄像师说:“这酸梅汤不像用粉冲的,你也来一杯尝尝。” 没等摄像师回话,曲思瑶已经递了一杯过去,说道:“这酸梅汤是店里自己熬的,厨师长的独门秘方,解暑不腻,喜欢的话尽管喝,管够。” 陈戒也没闲着,跟曲思瑶一起给记者们递饮料,后者跟记者们的互动他全部看在眼里,心里不禁佩服起来,这帮人明明是来找茬的,可照这么个喝法,很可能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吃人嘴软的道理谁不知道?记者里还就有这么几个不吃这套的,有个赵姓记者见旁边的同行大口喝着饮料,忍不住嗤之以鼻道:“瞧你们这点出息!” “行啦老赵,今天大家急火火地赶过来不就是想抢个独家嘛?可你看这阵势,根本没戏!还不如坐在这里喝点酸梅汤解解暑呢,一会儿稿子好了别忘了借我抄抄。” “老古啊,我敢借,就怕你不敢发!”老赵嗤之以鼻道,他的稿子来前已经写好,这趟过来无非是想眼见为实,以免冤枉了好人。 老古拿过稿子刚看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质疑道:“你这稿子的措辞是不是过于尖锐了?” 老赵冷笑一声道:“我看不是我的稿子尖锐,是你中了这儿的糖衣炮弹吧?!一杯酸梅汤就把你收买了?” 老古也不生气,呵呵笑道:“人家态度已经挺到位了,咱们差不多就行了,谁这辈子还不犯点儿错?你敢说你干记者没写过错别字?没冤枉过好人?人无完人嘛!” 这话曲思瑶也被听了过去,赶忙过来接茬道:“都说民以食为天,食以卫为先,干餐饮的最在乎这个,这次确这是店里的工作疏忽,感谢媒体监督,让我们能及时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老古笑道:“小姑娘,看你年纪不大,挺会说话嘛!” 哪知老赵却问:“你在这里工作么?看你长相还是个学生,这家店不会还涉嫌招收童工吧?” 这话曲思瑶听了直想骂娘,可他知道这帮记者得罪不起,他们手里的笔向来杀人不见血,但她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打起了哈哈:“您这话是想夸我年轻么?那我就先说声谢谢了。” 老古立马乐了,笑道:“老赵,这回没脾气了吧?” 陈戒识眼色,当即递了一杯酸梅汤,曲思瑶会心一笑,心说你小子还挺有眼力见儿,她接过杯子,递给老赵,笑道:“您想怎么写那是您的事儿,大热天的,先喝点东西消消暑吧。” 这下倒把老赵整得不好意思了,他稀里糊涂地接过杯子,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曲思瑶见状,只好递个台阶,说道:“您先休息着,我先去别桌看看。” 她和陈戒刚出大厅,便被大堂经理拦了下来,问道:“你去哪了,曲总到处找你。” “跟我妈说,铺垫我已经做好了,现在该她表现了。” “好的。”大堂经理说完拿出对讲机讲了几句,又说,“已经跟秘书打过招呼了,曲总马上就到。” 曲思瑶点了点头,看着陈戒说道:“我要在这里等下我妈,你可以回去找萍姨了。” 陈戒一点没有挪窝的意思,回道:“我不急,反正人都出来了。” “行,那你跟我一起等吧。” 话间刚落,就见曲雅涵从楼上走了下来。 “妈,记者都已经请到大厅了,现在正在尝咱们的酸梅汤呢。” 曲雅涵对闺女的表现非常满意,似笑非笑道:“好,我过去看看。” 刚进大厅,曲雅涵就感觉气氛不对,本应是剑拔弩张的氛围怎么感觉跟进了菜市场似的?这帮记者虽说已经架好了机器,却你一句我一句有说有笑,手里还都端个杯子。 曲雅涵见状立马找到了这次谈话的切入点:“怎么样,酸梅汤还合大家味口么?” 离她最近的女记者干脆问了一句:“这酸梅汤是怎么做的,回头我也给我儿子熬一锅。” 曲雅涵又不傻,秘方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于是回道:“喜欢喝厨房还有,走的时候我让后厨给你带一锅。” “那怎么好意思。”女记者说着笑了起来,那笑容明显心口不一,摆明了是恭敬不如从命。 寒暄过后,曲雅涵来到前排,稳住场面后,她一脸正色道:“店里管理出了问题,让大家费心了,涉及违规操作的人员我们已经做了处罚,以后坚决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刚才我也跟市监局的领导交换了意见,不管这次如何处罚,我们都诚恳接受,这也是对我们的一种鞭策,这种鞭策我们会反应在后面的行动上,欢迎大家随时监督,一起见证私房菜的成长。” 这话如果直功直令地讲出来,确实给人打官腔的感觉,可有了曲思瑶之前的铺垫,就显得充满了人情味,尽显真诚。此话一出,别说其他人,就连老赵的稿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写了…… 陈戒看在眼里,乐在心头,他不由地佩服起了这对母女,心里也在不住地感慨:想要做生意,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工夫果然是门必修课。 陈戒没有贬义,他认为这就是曲家母女的天赋,这种天赋就是能够帮助她们左右逢缘,化险为夷。 吕国萍总说陈戒有经商头脑,可他心里清楚,他没有曲家母女这种本事,或者说,他也许有,但他并不享受这种左右逢缘,更不想把这种本事变成安身立命的手段。 记者们的尖锐态度经此一事也得到了软化,这种软件也被市监局的人看在了眼里。 这世上很少人会雪中送炭,大多数人能做到顺水推舟已是非常难得。这是曲雅涵的人生经验。 这次事情闹得如此之大,曲雅涵知道后果的严重性,如果媒体风向一致地尖锐批评,市政很可能顶不住压力责令店里停业整顿,对于盘子如此之大的店面,停业的损失是曲雅涵承受不起的。 她不能要求市政为她雪中送炭,那就必须改变媒体的态度,只要他们的态度能够缓和,让市政做个顺水人情还是有可能的。这也是市监局公布处罚计划前,曲雅涵特意要求先跟媒体见面的原因。 不过曲思瑶今天的表现却在她的意料之外,曲雅涵从未想过,那个平时古灵精怪的女儿竟也能办出如此滴水不漏的事来。 她对女儿今天的表现非常满意。 见面会过后,记者们陆续离开了大厅,走在最后的正是刚才那位女记者,她的身后跟了一位厨师,厨师的怀里抱着一口锅…… 曲思瑶见风波已过,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换下这身正装,她不喜欢让人拘谨的衣服。回到楼上,刚从厕所出来的老古正朝她迎面走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出演MV? - 束发之年 - 火峰 “呦,是你啊。”老古刚从卫生间出来,手还是湿的,他把双手背到身后,随便抹了几下。 “他们都走了,你掉队了。”曲思瑶笑道,她也对这个帮自己说话的大叔颇有好感。 “没想到啊小姑娘,你这个年纪气质就已经这么好了。”老古说着话从身上掏出一张名片,“对平面模特感兴趣么,有时间可以去试个镜?” “这名片是你的?”曲思瑶疑惑道,“你不是记者么?” 老古苦笑道:“家里老二刚出生,最近手头紧,不忙的时候也替广告公司跑些私活,最近他们有部广告正在招主演,你的气质很符合,反正现在也是假期,过去试试兴许就取住了呢?” “哪方面的广告?能给多少?”曲思瑶好奇道。 “我记得有两个广告,一个是饮料方面的,还有个是服装类的,好像是运动鞋。你要真想去,我帮你跟导演打个招呼,给你这个数。”老古说完伸出手掌,“这个数对新人来说不少了。” 五千?五千在白城够干啥的…… 老古的报价实在难让曲思瑶产生举趣,但她却并不打算直接拒绝,万一这广告真的拍火了,能替店里提高知名度不说,兴许以后还能在娱乐圈里游走一把,她们这代人,谁心里还没有个明星梦呢? 不过高手还价,讲得是欲擒故纵,第一次叫价,老古肯定有所保留,曲思瑶准备探探虚实,于是回道:“还是算了吧,这里可是白城,物价在那儿摆着,五千太少了。” 算了,是她的态度,钱少,是拒绝的原因,曲思瑶把球踢了回去,接下来就得看老古的反应了。 要说老古确实抠了点,导演许给他的演员薪酬明明是五万,可到了他这儿,却硬生生确掉了百分之九十。 老古之所以砍价如此之狠,缺钱确实是一个方面。所谓的缺钱,生活花销只占其一,最主要的原因,是老古心底里那强烈的不安和虚荣,只有银行账户里有足够多的存款,他才能觉得心安,才能觉得面上有光。 另一方面,则是出于眼红,圈里的规矩老古知道,广告预算下来的时候,导演永远是吃第一口的人,上面提到的两则广告,导演少说也有二三十万的外财入帐,却只给他一万的推荐提成,这种差距怎能让他心里平衡?! 为了这两个广告,老古前后已经推荐了四五个试镜,都没谈成,不过经过几次失败,他也品出了导演的要求,像曲思瑶这种气质的孩子,正是导演苦心寻找的。 老古平时也要工作,没那么多闲工夫跑去当星探,现在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实在懒得再跑,便说:“五千对于学生而言不少啦!何况你还是个新手,总不能跟专业模特平起平坐吧?这样吧,我再给你加点,这个数不能再多了。 ” 说完老古拇指食指一伸,摆了个八的手势。 “八千?”曲思瑶琢磨片刻,倒也认可老古的说法,毕竟是新手,能上镜就不错了,钱上就不苛求了,“行吧,八千就八千。” “那就这么定了?”老古喜出望外,“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你就这身衣服,别换,现在就一起过去一趟怎么样?早点定了早点拍,去晚了角色就没了。” 两人正聊着,就见陈戒从楼下走了上来,他来到曲思瑶身边,问道:“你不是去换衣服了么?怎么还是这身?” 曲思瑶见是陈戒,赶忙把他拉到一边,悄声说道:“我想去面试平面模特,但是这事儿不能让我妈知道,可我一个人去又有点害怕,你跟你一起去一趟如何?” “啊?”陈戒一脸困惑道:“你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怎么又冒出平面模特了?” 曲思瑶指了指身后,说道:“呶,就是后面那个人,他不仅是记者,还是个星探,他说要推荐我去试镜。” “就他?”陈戒瞅了老古一眼,“一脸油腻,不像好人……” “哎呀你忘啦?好歹他也是为咱们说过话的,我感觉可以去试试。” 这事儿陈戒总感觉不太靠谱,但见曲思瑶跃跃欲试的样子,又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只能说道:“算你聪明,知道这种时候叫上我。” “那你是答应啦?” “不答应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你羊入虎口吧?” “哈,就知道你最好了!Mua!”曲思瑶竟然在陈戒脸上亲了一口。 “你干嘛!”陈戒吓得赶紧擦起了脸,“这大城市的姑娘都这么开放吗?这也是个乱亲的!” “瞧把你吓的,亏你还是个男的。” 陈戒不乐意道:“男的怎么了,男的也得洁身自好啊!我警告你,你最好控制一下自己。” 曲思瑶正要回嘴,老古上前搭话道:“怎么样,能出发了么?” 曲思瑶回过神来,摸了摸脸上的汗说:“天太热了,我想先去洗个脸。” “不用,那边有化妆师,见导演前我让她们给你化个妆就行,保证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 …… …… “老古,这几天没见你过来啊!”办公室里,一个扎着马尾辫的中年男子正戴着墨镜,翘着二郎腿,抽着雪茄。 “这几天不是一直忙着找演员嘛,郝导呢,怎么没见他?” “出外景去了,人在新区植物园呢,找他有事?” “前些日子的两个广告不是在招演员嘛,我今天带了个人,想让他看看。” “咱们公司接的广告多了,你说的是哪两个?” “我记得一个是饮料,一个是运动鞋。” “那两个啊,演员已经定了,小郝没跟你说吗?” “啊?他没告诉我啊!”老古郁闷道。 “没事,反正你人也带来了,过来让我看看,如果有别的广告合适,我这边也能安排,省得让你白跑一趟。” “哎哎,那就麻烦总监了。” 老古推门出来,回到接待室,曲思瑶正坐在沙发上照镜子,陈戒则在屋里踱步,像是在浏览这里的装修。 “总监答应见你了,我先带你去化妆间点个妆。”老古见陈戒也要跟来,伸手拦道,“你就别跟着了。” 曲思瑶见状,附和道:“那你就在这里等我吧,我去去就来。” 老古像是这里的常客,进了化妆间便跟几位化妆师寒暄起来,几句话的工夫就把房间里的姑娘们逗得呵呵直笑。 寒暄过后,老古直入主题道:“这孩子是来试镜的,麻烦好好帮她化个妆。” “来吧,你就坐这儿。”一位化妆师把曲思瑶让了过来,化妆箱刚一打开,里面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就把曲思瑶看呆了。 落地式的化妆箱,从上到下一共五层,曲思瑶愁道:“这得化多久额……” 化妆师呵呵一笑:“你的底子好,化个淡妆最行,给我十五分钟,保证把你打扮得美美的。” “那就谢谢姐姐啦……”曲思瑶开心道,她也好奇自己打扮出来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曲雅涵家教甚严,才上高三的她,从小到大还没用过化妆品,最多只是一些乳液,防晒霜。 乳液、粉底、腮红,口红,十五分钟过后,曲思瑶的青春气质被完美衬托出来,她照着镜子,心里别提多美了。 接待室里能看到化妆间的门口,曲思瑶出来时,特意向接待里瞅了一眼,发现陈戒正好也在看她,害羞之余,心底却莫明其妙地升起了一种强烈的自信。 一码归一码,从审美的角度上说,陈戒也承认这个妆确实很适合曲思瑶,可是一个高三学生化成这个样子真的合适么?陈戒那个老学究的劲儿一来,顺嘴嘟囔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去拜天地呢……” “总监,人我带过来了。” “行,让她进来吧。” 说着话,老古把曲思瑶让了进来。 干这行的,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总监早就习惯了,看到曲思瑶,面无表情道:“坐下说吧。”他见老古没有离开的意思,不喜道,“这里没你事了,出去等着吧。” 老古离开前冲曲思瑶使了个眼色,鼓励她好好表现。 门关上后,屋里安静下来,总监倒了杯水递了过去,然后说道:“刚才老古把情况跟我说了,你要试镜的广告现在已经确定了角色。” 曲思瑶先是一楞,心说角色定了干嘛不早点通知,这不瞎耽误工夫么? “不过……”总监似是读出了她的不快,接着又说,“我手上现在有个更适合你的角色,要不要考虑一下?” “什么角色?说说看。”曲思瑶不卑不亢道。 “有个唱片公司这次要跟我们合作,整张专辑的MV都要交给我们拍摄,现在正在挑选女主角,看你是否有意愿挑战一下?” “MV?”曲思瑶心里顿时一亮,感觉这是要迈进娱乐圈的节奏啊,她强装镇定,接着问道,“音乐方面的么?” “嗯。”总监点了点头,“按照这名歌手的流量,MV发布后,一个星期点击量破5千万完全不成问题。之所以这次跟我们合作就是想给有潜力的新人一些机会,让更多新人被大众认识,我认为你的个人条件完全有能力争取这个角色。” “能先告诉我这个歌手是谁么?”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又有何妨? - 束发之年 - 火峰 总监面无表情,似是对她的提问有些不快,他说:“这张专辑目前还在筹备阶段,属于商业机密,暂时不便透露歌手信息,我现在能告诉你的是这次的MV一发布,肯定能捧红几个新人。” 这种爱来不来,不来拉倒的嘴脸实在让曲思瑶反感,可她确实好奇歌手的身份,只能压着火气问了一句:“既然要试镜,总得告诉我跟谁合作吧?” 合作?听到这两个字,总监心里不禁觉得可笑,这么好的机会,多少小姑娘挤破了头都要争取,以你的资历,也配用合作二字?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这位总监别的本事没有,打压新人、吊人胃口那是一个顶仨,他见曲思瑶不太上道,脸色一沉道:“现阶段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你可以回去考虑一下,确定要来,就跟老古打声招呼,他会告诉你需要准备什么,如果试镜通过,下星期会安排你参加MV选角的见面会,到时候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这时总监按下电话免提,吩咐道:“让老古过来领人吧。” 曲思瑶一听,这是要下逐客令了?刚才她清楚听到“见面会”三个字,难道是和明星本人面对面吗?想着能和海报里的明星来次真人互动,曲思瑶的少女心突然泛起了涟漪,她本来还想多问一句,哪知总监却在这种节骨眼结束了会谈。 生气归生气,可曲思瑶必须承认,这位总监营造神秘感的手段确实了得。 得知曲思瑶有机会参加MV的选角,老古也跟着兴奋起来,明星跟企业家不一样,这方面出手都很大方,要是他推荐的人选能被看上,好处费自不必说。 “这个姓林的我真是服了,有这种事竟然不跟我打声招呼!”老古突然郁闷了起来。 “姓林的是谁?”曲思瑶问。 “就是那个扎马尾辫的总监,就知道让我选广告演员,这种事从来都不想着我。” “有区别吗?”曲思瑶又问。 “企业家都是干实业的,手脚小,广告预算卡得都紧,预算紧我们的佣金就少。明星不一样,钱来得容易,手脚也大,选角这种事特别舍得给钱。” “哦,那你知道这次是谁要拍MV吗?” 老古苦笑道:“我连拍MV这个事儿都不知道,你觉得我还能知道是谁要拍吗?” 曲思瑶纳闷道:“可他说如果我有意向,让我先跟你打招呼,报名MV试镜需要准备什么你还知道?” “知道个大概,一般就是两样东西,一份简介、一套个人写真,另外,我跟你说个窍门。”老古把背一弓,压低声音道,“如果想过姓林的这道关,你最好准备一套泳装写真,他这个人吧,有点那个。” 没等曲思瑶回话,陈戒先忍不住了。 “不去不去!这都是哪门子的乌烟瘴气!” 老古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赶忙解释道:“这行现在就这样。这年头,想当明星的小姑娘海了去了,有机会上镜的艺人毕竟是少数,二线以下一直到十八线的艺人你知道有多少吗?!这些人别说上镜了,连个牵线搭桥的人都没有,这种写真又不出格,你不想拍,有的是人拍!别说这种写真,就是再过分的,只要给资源,照样大把的人抢着进来。” 曲思瑶被陈戒的反应逗乐了,笑道:“不就拍个写真嘛,瞧把你紧张的,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也太封建了点儿。” 陈戒不服气道:“正二八经的选角肯定得从角色入手,看这个演员的气质是否符合角色需要,然后再看演员的专业程度,是否具备把角色的情感表达出来的能力,就算不是专业演员,也得先试个镜看下镜头感吧?现在倒好,啥都没有,上来先要套写真,你这是选角呢,还是选妃呢?!” 老古心里冷笑起来,回道:“你说的情况也有,但是你认为这种正规选拔轮得着你么?” 陈戒直接甩了一句:“轮不着就不去!” 老古苦笑一声,心说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接着看了一眼曲思瑶,无奈道:“你们自己商量吧,决定了就给我来个电话,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老古离开后,曲思瑶埋怨陈戒道:“你嘴咋这么快呢!我还没考虑好,你就给我回绝了。” “这有啥好考虑的,听他那意思,你们说的那个总监就没安好心。” “要写真就没安好心了?我看你有点小题大做了,照你这个说法,出现在海滩上的男人,是不是都应该把眼挖了?” 这会儿陈戒突然想起了冯诗楠,这种话换成是她是断然说不出来的,陈戒无奈,只能附和一句:“你们现在都这么‘大方’哒?可我就不明白了……” 曲思瑶笑道:“什么地方不明白,姐姐告诉你。” 陈戒瞅她一眼,一本正经道: “要是这么说的话,女人能‘大方’,男人也能‘大方’喽?”陈戒说大方的时候,特意抬起手比了个双引号。 “嗨。”曲思瑶笑了,“泳装写真只有女生拍,男人就算拍了也没人看吧?” “我说的‘大方’是投其所好,女性拍写真是因为男人喜欢看,因为女人的要求和男人不同,‘大方’方式自然也不相同。” “哦?那你说男人的‘大方’应该什么样的?” “女人需要的是安全感,一切能给女性安全感的方式都可以称为‘大方’,掏钱时的果断,魁梧的身高,坐拥的资产,都可以。”陈戒这时话锋一转,“但是,如果女性的写真可以随便让男性阅览的话,那男性这些‘大方’的手段是不是也可以用在众多女性身上?” “你究竟想表达什么?”曲思瑶越发听不懂了。 “我想说的是,如果女性认可自己这种‘大方’的方式,那也应该认可男性‘大方’的方式。举个简单的例子,女人可以拍泳装写真给很多男人看,那男人也可以同时取悦很多女人。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说那些‘大方’的男人是渣男呢?感觉很双标啊……” 曲思瑶摆摆手道:“不一样,不一样。女孩子拍写真是为了记录青春,你说的那种男人都是感情骗子。” “记录青春我不反对,但是随便哪个男人都能看就很有问题。” 曲思瑶脸色一沉:“能有什么问题?” “这么说可能有点冒犯,但是正常情况下女孩子是不会这么干的,之所以干了,肯定是去交换一个自己更想得到的东西,比如名,比如利,对于明星而言,就是知名度,就是成名之后带来的大把财富,如果没有这些吸引着她们,这些女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大方’呢?男人也一样,同时取悦很多女性,多情的背后也是色字当头。名利声色,两边都在追求,既然都是一类人,干嘛要互相攻击?女人说男人渣,男人说女人便宜,完全没必要。” 曲思瑶不喜道:“我说过男人渣了么?” 这话曲思瑶在心里说过无数次,倒是没在陈戒的面前提过。 “现在不说不代表将来不说,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不说,白天黑夜形成了昼夜交替,男人女人组成了人类社会,本来是一个整体。白天离了黑夜彼此谁都无法形成完整的一天,男人女人离开彼此也无法完成社会的繁衍,明明互为彼此,却总是要把另一半自己认为错误的事情变成自己的坚持,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么?” “呵呵。”曲思瑶皮笑肉不笑道,“陈戒同学,你先搞搞清楚,我也想正二八经的试镜,靠自己的真正实力去获得角色,可现实给新人这样的机会了么?你别忘了,开出这些奇葩条件的林总监就是你们广大男性群体的其中一位,可看他开出的条件,他并不认为女性的‘大方’是错的。这么说来,你所谓的女性的‘错误’不正是男性引导出来的么?” “男人和女人,既是对立的,也是统一的,这里面有你们的敌人,也有你们的战友。而敌人的最大特征就是抛出诱惑引诱你犯错。就像那些承诺高额回报的P2P理财一样,人要不是贪心作祟,又怎么会上当受骗呢?” “你说的都是马后炮,没有上当前,对于很多人而言,那就是他实现理想的唯一出路,在只有这一条路可走的前提下,大把的人愿意铤而走险。” “可这是你的唯一出路么?以你的条件,需要通过这种方式获得角色么?” 曲思瑶眨了眨眼,表情僵硬道:“你平时都是这么聊天的么?我不过是想参加个试镜,需要这样上纲上线么?” 陈戒无法理解曲思瑶的追星梦,固执道:“这种试镜明摆着动机不纯,为什么还要去呢?” 曲思瑶忽然平静下来,看着天边的云彩缓缓说道:“也许等我再长大一些,我的执念会淡掉,而且我也没你说的那么不顾一切的追求名利,我只是好奇,如果好奇付出的代价在我的承受范围内,我尝试一下又有何妨?” 第一百七十五章 烦死我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被曲思瑶气得不善,赌气道:“去吧去吧,我也真是闲的,管你这档子破事儿!” “这话可是你说的,我的事你以后少管!”曲思瑶说完气呼呼地掏出手机,准备叫车。 陈戒没打算跟她一起回去,但他在白城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如何用手机叫车,所以站在原地打算拦个出租回去,低头的工夫,正好看见地上有线名片,便顺手捡了起来。 “你干嘛!”曲思瑶一把把名片抢了回来。 “嘿!”陈戒气乐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东西掉了,帮你捡起来连个谢字都没有。” “我有手有脚的,稀罕用你啊!”曲思瑶说完把名片塞回兜里。 分道扬镳后,陈戒独自回到家里,发现母亲没在,便又来到书房看起来了股票。直到落日的余晖晒进窗台,吕国萍才推门进来。 听到开门声,陈戒从书房走了出来,他见吕国萍两手拎满了食材,便赶紧上前搭了把手。 “您这一下午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你曲姨约了几个朋友,下午一起坐了坐。”吕国萍把外套搭在沙发上,重重坐了下来,看样子很是疲惫。 陈戒把时蔬放进冰箱,说道:“这还像个周末,我还以为您又去跟什么人开会去了。” “跟开会差不了多少,约的都是市监局的领导,谈的都是正事。” “还是那个暗访视频的事?” “嗯。”吕国萍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和瑶瑶下午去哪了?也不跟我们打个招呼。” “别提了……”陈戒现在想起来都来气,“陪着那位大小姐去做明星梦去了。” “啊?”吕国萍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明星梦,你说清楚点。” 陈戒晃了晃脑袋,把下午的遭遇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字里行间流露着一种担忧。 吕国萍眉头微皱道:“要说瑶瑶的气质,当个平面模特她完全有能力驾驭,只不过她开学就上高三了,正是要劲儿的时候,这个时候搞这些,有点分不清主次了。” 陈戒无奈道:“该劝的都劝了,人家不听我能有啥办法。” “我看是你劝的方式有问题,现在的女孩子,谁还没个明星梦,你张嘴闭嘴攻击瑶瑶的理想,她能听得进去才怪。” 陈戒嘿嘿一笑,照着吕国萍的话学了一句:“现在的人,谁还没个一夜暴富的梦,我张嘴闭嘴攻击人家的理想,别人听得进去才怪……都是些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吕国萍揶揄道:“你少说别人,让你考大学不考,非要现在学什么股票,我看那个想着一夜暴富的人里面就有你!” “您厉害,说不过您,我投降,行了吧。” “我说到点子上了,你当然说不过我!”说完,吕国萍叹了口气,“瑶瑶这事儿我还得跟她妈说说,都高三了,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哎?以前没听瑶瑶说起过啊,她怎么突然搞开这些东西了?” “还不是那个姓古的记者撺掇的,我从一开始就感觉他不像好人。” 吕国萍思忖片刻道:“你现在饿么?要是饿了,妈先准备晚饭,等吃完了饭我跟你曲姨好好聊聊这事儿。” “不饿。”陈戒斩钉截铁道,“早就气饱了。” “不饿咱们就晚点吃,我先给你曲姨打个电话去。” “啊?!瑶瑶要去参加试镜?”曲雅涵也没想到,自己闺女突然唱了这么一出。 吕国萍点了点头,又说:“陈戒下午跟她一起去的,说是有个唱歌的要拍MV,最近正在选演员,看对瑶瑶了,想让她去参加试镜。” “唱歌的?谁啊?” “这面试的也奇怪,就是不说是谁,还说试镜要带一套泳装写真,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而且瑶瑶明年就高考了,现在忙这些,我担心她分心。” “姐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好好说说她!我说刚才怎么翻箱倒柜的,敢情是在找相册呢,还好你跟我通个气,这妮子是要反天了!姐我先不跟你说了哈,我现在就找她算账去!” 吕国萍赶忙劝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叛逆心重,多引导,可别硬碰硬啊!” 没想到事态真被吕国萍说中,曲思瑶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去,结果曲雅涵一顿数落,更加坚定了她报名的决心。你们都不同意是吧?那我自己悄悄去,我偏要冷不丁地惊艳所有人! 周一,陈戒按照计划满仓买入了炎日科技,可是当天的行情不温不火,看得陈戒直打瞌睡,可是股价尚未离开他的持仓成本区,他又不敢真睡过去,按照A股市场T+1的交易制度,陈戒当天买入之后已经无法进行任何操作,可他的心就是踏实不下来,炒股就是这样,钱一旦进了股市,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更何况他还是满仓操作。 让陈戒静不下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脑子里总是漂着一串数字,那是老古的手机号,记忆力一向惊人的陈戒在捡起名片的一瞬间就把电话号码记了下来。 这串号码之所以在他脑海里面乱飞,说到底,他还是放不下曲思瑶,他的直觉告诉她,那场所谓的选角没有那么简单。虽然只和她见过两面,可陈戒并不讨厌这个古灵精怪的女生,他不希望曲思瑶参加这种不靠谱的试镜。可是他的气头还没过,所以他在死命压制着这种情绪,两种对立的情感在他身体里不断冲突、碰撞,让他无比烦躁。 “曲姨已经说过她了,她肯定打消这个念头了……”陈戒安慰自己道。 可是到了晚上,他还是忍不住问母亲:“妈,曲姨那边有消息么?曲思瑶还要去参加试镜么?” “瑶瑶又不是那种头脑发热的人,说了肯定会听的。” “我看您还是问问好。”陈戒忐忑道。 吕国萍不喜道:“话说到了就行,再说就显得多嘴了。” 一看没戏,陈戒也不好强求,乖乖打起了下手。 周二,行情依旧不温不火,陈戒一边受着股市的煎熬,一边受着良心的谴责,一整天闷闷不乐。 周三上午开盘,陈戒看着开市第一分钟的市场成交量,已经大概猜到行情不会有什么起色,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他对曲思瑶的焦虑日渐加深:我明明坐在这里无所事事,万一这姑娘真有个什么闪失,我又没有及时提醒,那这罪过可就大了…… 两件事情已经搅了陈戒好几天,这种状态他必须想个办法改变,市场行情陈戒控制不了,但是曲思瑶那边他还是可以出份力的,哪怕知道她打消了试镜的念头,陈戒的心里也会好受很多。 “尴尬了……”陈戒翻着通讯录,突然发现没留她的电话。可他又没办法直接问母亲,一是有些不好意思,二是吕国萍很可能认为他多管闲事。 这时,那串号码再次在陈戒的脑海浮现,既然不能问母亲,那就问老古吧…… “喂,哪位?” 陈戒甚至能从电话对面烟熏嗓的声音里闻到烟味:“您好,请问是古生来古先生吗?” “说事儿。”老古不耐烦道。 “曲思瑶最近给您打过电话么?” 老古楞了一下:“你谁啊?” “那天我跟她一起参加试镜的。” “哦,是你啊?这事你直接问她不就好了,问我干嘛?” 要说陈戒是真老实,一脸苦笑道:“我没她电话……” 老古呵呵一乐,挖苦道:“小伙子你火候不行哎,连个小姑娘电话都要不到。” “您方便把她电话告诉我下吗?” “她还没给我打电话,我也不知道哎。”老古心说就算打了我也不能告诉你,上次在一起,属你小子唱反调唱的最欢,我这点买卖差点让你搅黄了,我还能把她电话告诉你?想啥呢! 陈戒一听,心说还好,那丫头没打电话,既然没打,看来是打消念头了。想到这里,陈戒客套一句:“好的,我知道了,给您添麻烦了。” “不客气不客气,没别的事我就挂了啊。” 刚把电话挂上,陈戒又开始犯嘀咕:老古是个老油条,上次在一块,我就极力不赞成曲思瑶试镜,处处跟他老古作对,大家立场不同,他能跟我说实话?我看够呛。 唉……陈戒的心再次烦闷起来,心说这非亲非故的,我这操的是哪门子闲心呐?!可明知是闲心,陈戒就是放心不下,在他眼里,那个所谓试镜就是个火坑,他总不能明知是个火坑还要眼睁睁让曲思瑶去跳吧?他必须确定曲思瑶打消了念头,否则良心上实在过意不去。 想到这里,陈戒突然哀叹起来:人这辈子,想图个心安理得真是太难了…… 唉……真是上辈子欠她的,现在还能咋办,继续找人呗! 编瞎话实非陈戒所长,可这个节骨眼,不编瞎话好像也套不到消息,这该如何是好? 陈戒打开通讯录,漫无目的地搜了起来,可翻了一圈下来,这里面除了同学还有家人,也没别人了。 搜着搜着陈戒乐了,他突然看到一个名字,而这个人,兴许真能帮他。 第一百七十六章 找对人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吴叔,忙呢?” 没错,这种时候,在这偌大的白城,他能想到的也只有吴翰凡了。 “陈戒啊,听说你到白城了?” 呦呵,陈戒听到吴翰凡的声音乐了,后者当司机那会儿,死活不愿意直呼陈戒的名字,现在当上领导了,总算是有点自信了。 陈戒心照不宣,呵呵应道:“是啊,我上周末刚到。” “没把你叔忘了就好,怎么,是想出去兜风了吗?你说个时间,虽然不干司机了,带你出去还是没问题的。” “叔儿,我是有事相求。” “有啥事直接说,跟我还拐弯抹角的。” 这还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吴翰凡说话的气势明显和以前不同了。 陈戒为难道:“这事不好电话里说,咱们见面聊如何?” “现在吗?”吴翰凡苦笑道,“最近公司事情多,叔现在翘班肯定要被吕总骂死的,哈哈。” “看您时间,有空了告我一声就行。” “没问题,这事儿急吗?” “有点急。” “行,那就今天吧,曲总今天正好也忙,估计晚上没时间陪你,我这边忙完正好过去带你吃个饭。” “行啊,那就这么定了。” 挂了电话,陈戒的心总算安了一半,再看盘面,没想到趴窝好几天的炎日科技也突然有了动静,几天的盘整让这只股票形成了一个小平台,这会儿股价正放量上攻,眼看就要突破平台创新高了。 “终于来了!”陈戒的心气也被发力上攻的股价调动起来,“这就对了!涨,涨,涨!” 这时陈国刚也打来了电话。 “儿子,不容易啊,你那只股票终于涨了,这次你买了多少?” “老规矩,满仓。”陈戒呵呵笑着。 “你小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你就不怕一朝回到解放前啊?!” “这不是您老的原话嘛,要是这种股票都不敢做,那就别炒股了。” “嗯,这股票确实不错,爸这次跟你沾光,也买了一些。”陈国刚说完,拿起杯子喝起了茶,一脸云淡风轻。 “爸,妈这里现在也有六屏电脑了,您打算啥时候过来?” “我等过些日子吧,不着急,再说了,就那一台电脑,我去了,你用啥?” 陈戒点点头道:“也是,那就等我做完这一单再说。” 挂了电话,陈戒继续盯盘,不同于前两天,今天的市场有行情,陈戒也有精神头儿,他现在就想看看这只股票今天能不能涨停。 陈国刚做的是短线,看中的就是股票的爆发力,他选的股票,只要没看错,基本都是冲着涨停版去的。陈戒师从父亲,选股风格自然有异曲同工之妙。 中午收盘时,炎日科技已经有了8%的涨幅,眼看就到涨停板,虽然夏日炎炎,陈戒却一点不困,心心念念地就想亲眼目睹这只股票冲到涨停。可是家里没有剩饭,陈戒怕出去吃饭耽误下午看盘,便在冰箱里找了些早餐吃的面包,打算凑合一顿。 眼看面包已经拿了出来,陈戒却不想吃了。他琢磨着,要是炎日科技今天涨停,至少得有两万入账,这种时候啃面包也太扫兴了吧? 这时陈戒突然想到最近流行起来的手机APP,听说已经支持手机订餐了。想到这里,他拿出手机,在应用商店里搜了一会儿,还真找到一款外卖应用,不仅能够订餐,还能送餐上门。 注册好了账号,陈戒顺手领了一个新人优惠券,点了一份外卖,正要付款,系统却提示他要绑定银行卡。 他连身份证都没有,更别提银行卡了……陈戒就连炒股票的银行账号用得都是陈国刚的。 股票账户的银行卡号陈戒虽然记得,但是总觉得网络上的东西不安全,万一绑定上去,银行卡让盗刷了怎么办?安全起见,陈戒决定还是啃面包吧……不过今天心错,陈戒见离下午开盘还有时间,便打算搞点花样。 他来到厨房,先是找出黄油,然后开火化开,接着把切好片的面包放到小平锅里煎。微波炉里则是叮着起司,一会儿用来涂面包的。 吕国萍家里总是不缺西式食材。 叮! 微波炉灯熄灭后,陈戒把化好的起司取出,均匀涂抹在了切片上面,然后再次倒上黄油,这次他要煎培根。同时他又取出一个小圆锅,把牛奶倒了进去,开火,加热。 虽然是夏天,可牛奶,还得喝热得,要的就是这个烟火气。 虽然把午饭吃成了早餐,可总算填饱了肚子,陈戒一看时间正好,再次回到电脑旁边等待着惊喜。 一点半、两点、两点半……眼看就要收盘,炎日科技虽然大涨,却始终没有封住涨停。这时陈国刚又来电话了。 “我看这只股票今天涨不停了。”陈国刚说。 “我看也像。”陈戒嘟囔道。 “短线爆发力强的股票,平台突破至少应该给个涨停,今天涨不停,说明气势还是不够凶狠,这种情况我以前没跟你说过,今天正好碰好,我顺便提一嘴。” “好,您说,我听着。” “炎日科技如果今天不能涨停,明天就很可能出个低点,一般会在早盘出现,尤其是刚开盘的时候,最喜出现一个探底的走势,很可能会打到你的持仓成本线,那个时候是最考验心理的。这种情况你有两种选择,一是在明天低点的时候继续补仓,能拿到比较便宜的筹码。不过你是满仓进入,手上已经没有闲钱了,所以也可以先卖出一部分,明天低点出现的时候再买回来,这样能拉低你的持仓成本。风险就是万一明天没这个低点,你的入场进会就没有了,变现的这些筹码就相当于踏空了,行话也叫T飞了。所以第二种情况就是观望,明天出现这种情况心态不要波动就行。” 陈戒想了想,回道:“那我还是选第二种吧,毕竟现在满仓,我还是尽量少折腾的好。” 两人电话还没挂,陈戒的手机又响了,是吴翰凡打来的,那时的手机已经支持呼叫保持的功能了。 以前的电话,如果打过去的时候对方正在通话,会提示忙音,后来的电话会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 陈戒接起吴翰凡的电话,问道:“叔,这才不到三点,就忙完啦?” “没呢,不过今天我能早点走,给你打电话是告诉你6点我准时过去接你。” 果然,6点刚到,吴翰凡就出现在了吕国萍家门口,开得还是那辆加长保时捷911。 “叔,您还真准时。”陈戒一上车,下意识先把安全带绑了起来。 “我在路上跑了这么些年,哪条路需要多长时间心里有数。而且再晚走的话就赶上晚高峰了,路上可要堵呢。说吧,晚上想吃啥?” “现在吃不进去,咱先说事儿吧。” “也行,现在已经见着面了,说吧,啥事?” 接着陈戒就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吴翰凡直接听乐了,笑道:“你咋这么老实呢?将来出入社会可以要吃亏的。” 陈戒腼腆道:“编瞎话这种事确实干不来。” “嗯……”吴翰凡沉思片刻道,“曲总跟吕总关系不错,这个忙咱们是得帮下,不过我没曲总电话,就更别提她闺女的了,要不我跟吕总要下?” 陈戒赶忙摇头道:“能跟她要我就自己要了,这事儿最好别让她知道,省得说我瞎操心。” 吴翰凡无奈道:“可是没电话咱也没法确认呐?” “还是得从那个姓古的记者身上想办法。” “跟他要?这人我也不认识额……” 陈戒死盯盯地看着他,意思明摆着:叫你来就是解决这个事儿的。 吴翰凡心领神会,赶忙应道:“我想想啊……把那个记者的电话给我。” 报了电话,吴翰凡又问:“这人叫什么你还知道?” “没记错的话叫古生来,之前在名片上扫过一眼。”陈戒见他胸有成竹,好奇道,“叔,你打算怎么说?” 吴翰凡坏笑一声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拿到古生来的电话,吴翰凡直接播了过去。 “喂,是古生来吗?”吴翰凡直接打开了免提。 “你谁啊?!”被人直呼名字,老古多少有些不快。 “你把我们家小姐弄哪去了?!”吴翰凡不客气道。 “小姐,哪个小姐?”老古越听越糊涂。 “曲思瑶曲小姐,我们家夫人的千金,家里已经找了她一个下午,听说是你撺掇她参加什么试镜去了,你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是谁吧?你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就敢给她安排试镜?!” 老古听后一楞,立刻紧张起来,不是吧?这个曲思瑶不就是个假期过来酒店实习的学妹嘛,原来这么有来头哒?可他转念一想,不对呀,白城地界有头有脸的人他多少都知道些,也没听过姓曲的人家呀? 不过老古还是有些担心,林总监安排的试镜总归有些出格的戏码,要是曲思瑶真像他说的有些背景,万一真闹出乱子,他以后还怎么在白城混啊…… 想到这里,老古立刻客气起来:“我最近也没见她,有事也只是电话联系,你有事可以直接找她呀。” “我要是能找着,还用得着问你?!小姐电话现在打不通,她晚上有个直飞巴黎的航班,现在眼看就到登机时间了,她是不是去你安排的试镜了!” 要说真是巧了,曲思瑶确实给老古打过电话,林总监也确实给她安排了试镜,时间就在今天晚上! 第一百七十七章 晚了一步 - 束发之年 - 火峰 吴翰凡说谎不眨眼的本事着实让陈戒叹为观止。 “她也没跟我提起过今晚有航班的事哎……”老古冤枉道。 “你只要告诉我她现在人在哪里,这事儿我就不跟你追究了,夫人那边我也会替你瞒着。”吴翰凡刚吓唬完老古紧接着又喂了颗枣。 “好,好好。”老古满口应承着,“试镜地点在安帕斯,时间是晚上8点,现在去应该来得及,再晚他们就出发了。” 安帕斯?这是个什么地方?陈戒盯着吴翰凡,脑袋上一片问号。 吴翰凡使了个眼色,告诉他等会儿再说,接着又问:“小姐是用138xxxxxxxx这个号码给你打的电话吗?” “等等我看下哈。”老古笨手笨脚地打开通话记录,“不是这个号码。” “唉……”吴翰凡假装叹了口气,“小姐果然背着夫人又弄了个手机号码,怪不得联系不着她,她是用哪个号码打给你的?” 陈戒马上反应过来,做好了记电话号码的准备。 “是159xxxxxxxx。”老古接着提醒道,“要打得赶快,这种试镜开始前,都会上交手机,打晚了她接不到。” “知道了。”吴翰凡挂了电话,看了眼陈戒,问道,“号码记下了?” “记下了。”陈戒说完挑起大拇哥,“吴叔,你这编瞎话的本事我实在佩服。” “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吴翰凡油门一踩,档杆一挂,速度立刻提了起来,“马上就是晚高峰了,咱们得抓紧时间。” “安帕斯是什么地方?”陈戒好奇道,“知道他们要去哪吗?” “安帕斯是白城最大的游艇俱乐部,他们肯定是上游艇了,咱们得赶在他们起航前拦住曲思瑶,要是上了浦江再要找人就麻烦了。”吴翰凡意识到事情不妙,提醒道,“你赶紧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别上船。” “打了,没人接……” “再打!” 陈戒连着拨了几遍电话,还是没人接。 “坏了!”吴翰凡嘟囔道,“她肯定已经上船了,这傻孩子,上了贼船自己还不知道。” 接下来便是一阵沉默,陈戒虽然年纪还小,可也隐约知道后面将要发生什么。 “坐稳了,我要加速了,记得让吕总帮我报销罚单!” 吴翰凡话音刚落,陈戒便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推背感,他看着吴翰凡,心说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浦江的身影但横亘在了两人面前,吴翰凡趁着左转灯没有变黄,一个加速,来了浦江路上。 浦江路的右手边就是浦江,现在的位置在潜水区,而安帕斯则在前面不远处的深水区上。 可是刚一左转,一大片红色尾灯便出现在了二人面前——晚高峰开始了。 “我去!”吴翰凡骂了一句,“得,本来十分钟的车程,这一堵上,没有半个小时是别打算到了。” “还不到7点,应该来得及。”陈戒安慰道。 “但愿吧。” “叔,你应该有曲姨电话吧,要不先跟她说一声?” “说了也没用,除非她有直升机。现在只有咱俩的位置离安帕斯最近。”吴翰凡打开敞篷,点了支烟,吐了一个烟圈,说道,“真不懂现在这小姑娘,这明星除了好看点,又不关心你,又不给你钱,有啥好追的,现在可好,把自己搭进去了。” “可能是种精神寄托,也可能是荷尔蒙作祟。” “我看是精神空虚还差不多!”吴翰凡随着车流把车前移了十几米,还没来得及过路口,便又是一个红灯,“这帮明星外表光鲜,背地里乱得很,之前安帕斯那边就出过事情,只不过后来拿钱摆平了,不过总有纸包不住的一天。这帮孩子还没完没了往里搭钱,看着真觉得可怜。” “追星这种事没有谁是无辜的,明星用来祸害粉丝的钱还不是粉丝提供的?” “其实也是。”吴翰凡掐灭烟头,把烟蒂塞进烟盒里,吐出最后一口烟道,“人这辈子,都是自作自受。” 绿灯刚一亮起,吴翰凡一个油门便送过了马路,在极其拥挤的车流里一阵辗转腾挪,硬是穿插到了下一个路口。即使他使出浑身解数,到了安帕斯时,也已经7点半了。 “你先下去找人,我去停车,一会儿电话联系。对了,俱乐部有门禁,一会儿有人卡你,你就报吕总的名号,我们在安帕斯有个泊位,门童会放你进去的。实在不行,给我打电话,我跟他们说。” 陈戒一听,心说以前只知道老妈的公司有不少好车,原来还有游艇哒? 俱乐部的大门很显眼,门口一块大石上正写着“安帕斯”三个字。陈戒望向江边,确实有一艘游艇上人头攒动,游艇和豪门电视剧里的那种一样。 这时他隐约听见船上有人喊了一声:“人到齐了吗?到齐就出发了!” 陈戒立刻着急起来,急冲冲地跑向俱乐部大门,果然被一位身着绿色T恤,头戴白色鸭舌帽的工作人员拦了下来。 “哎哎哎,没看见门口写的字吗?非会员禁止入内,你一小孩子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我们家在这里有泊位!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工作人员听出陈戒不是本地人,冷笑道:“这种话我一天听十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凑热闹也不挑挑场合,乡巴佬……” 陈戒指着他,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蹦出一句:“行,你等着!”他当着工作人员的面拨通了吴翰凡的电话,“叔,这帮看大门的狗眼看人低,我一句话都不想跟他们多说,你跟他们说吧。” “还没进去呐?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到。” “快点吧,那边马上要出发了。” “知道了。”吴翰凡挂上电话立刻小跑起来,没一分钟就来到了入口。 “就他!”陈戒现在哪管什么礼貌不礼貌,手指头就差戳到工作人员鼻尖上了。 “乡巴佬你想搞事情?!”工作人员话音刚落,就见吴翰凡一脸煞气地站在自己面前。 “你骂谁是乡巴佬呢!”吴翰凡气乎乎地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哟,凡哥,今天怎么想起我了?”说话的是安帕斯俱乐部经理,姓郝。 “一会儿再找你算账,我们现在就在前台,赶快让你的人放行!”吴翰凡说完把手机丢给了门童。 门童差点被手机砸到,正要生气,一听电话里是郝经理的声音,赶忙答应起来:“经理啊,刚才有个小孩子要闯门禁,我拦了一下。” 郝经理听出吴翰凡的怒意,立刻吩咐道:“现在没工夫听你解释,赶紧给我放行!” 门童一听就急了:“不合规矩哎,他们还没出示会员卡。” 郝经理的火也大了起来,怒道:“你TM再跟我废话立马滚蛋!” 哪知门童脾气也不小,回怼道:“哎!请你搞搞清楚,公司有公司的规矩,没带会员卡是不让进的,你现在怪我是个怎么回事!” “我!”郝经理被他气到语塞,“小丽在不在你旁边,电话给她!” 门童一脸不情愿地把电话交给同事,嘴里的零碎话依旧不停。 “小丽,凡哥是吕总的人,赶快放行!”郝经理着急道。 小丽是老员工,虽然也没见过吴翰凡,但是和吕总有过几次照面,听到郝经理吩咐,立刻打开了闸机。 吴翰凡现在也被气到语塞,一边用手指着门童,一边快步进入闸机,陈戒紧随其后。 “指指指,就知道指,显你有指头啊!”门童嘴里嘟囔着。 “那边!”陈戒指着那艘正在出坞的游艇,快速跑了过去,嘴里不停喊着,“等一下!” 可惜,两人还是晚了一步,那艘游艇终于还是出发了……不过船上霓虹璀璨,陈戒站在码头边上也能看清上面的红男绿女。 他先是看到一个戴着墨镜扎着马尾辫的男人正在左拥右抱,又看到几个比基尼少女趴在围栏边上吹着海风,有说有笑,可就是没有看见曲思瑶的身影。 就在游艇即将消失在夜色之中时,他隐约看见有个没穿比基尼的女生正缓缓走了出来,身高、气质都与曲思瑶极为相似,她在这群人里显得与众不同,格格不入。 “曲思瑶!!”陈戒大喊一声,终究没能阻止那艘被欲望裹挟的游艇在夜色之中消失。 他也没有看见,随着这声呼喊,船上有个女生缓缓将头望向了码头的方向。 “M的!还是晚了一步。”吴翰凡说完调头就要走。 “叔,你要去哪?” “我去踢死那个WBD门童!”吴翰凡恶狠狠道,他的愤怒无处发泄,所以说了句气话,然后紧接着便问,“看到曲思瑶了吗?她在不在船上?” “没看清楚,只是看见有个人影和她长得很像。” “你看那帮人的做派,应该是这艘没错了。” “现在咋办?”陈戒心说总不能游过去吧?再说我也不会游泳啊…… “开上咱们的船追!” “你会开船么?”陈戒眯眼问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回得去么? - 束发之年 - 火峰 “车跟船一样,一个在地上开,一个在水上开,能开车就能开船。” 陈戒嘴撇了个老大,心说你就吹吧…… 夜幕降临,吴翰凡看不清哪一艘是公司的船,于是快步跑到前台,问道:“我们公司的船在哪个泊位上?” 小丽问:“您是要干什么?” 吴翰凡瞥了男门童一眼:“还能干嘛,开船追呀!” “啊?”小丽一脸为难道,“太抱歉了,浦江这边游艇出航都是需要提前报备的,贵司的船今天没有打申请,是没办法出航的。” 吴翰凡没好气道:“实话告诉你,我们是去救人的,如果去晚一步,船上的人有任何闪失,责任谁来负?” 小丽合十道:“您先别急,您的船用不了,可以先用我们的冲锋舟,速度不比游艇慢。” “冲锋舟在哪?赶快带我们过去!” “就在那边。”小丽先是指了一个方向,“多问一句,您有驾照吗?” “有!”老吴说完掏出驾照,“二十年驾龄,什么车都开过。” “呦,您这个是机动车驾驶证,不能用来驾驶冲锋舟的。” “照猫画虎的事,冲锋舟有啥难开的,你先赶紧带我们过去。” “这个真不行。”小丽苦笑道,“这样吧,让他带两位去一趟吧。” 小丽说着话指了指门童。 “他?!”吴翰凡和陈戒异口同声道。 吴翰凡连摇头带摆手:“他不行,捣乱一个顶仨,要是你带我们过去,我倒没意见。” 小丽苦笑一声道:“实在抱歉,我也没有驾照,他的驾驶技术很厉害的,除了脾气轴了点,人还是不错的。” 陈戒见状,凑到吴翰凡边上说道:“叔,这种时候还是搁置争议,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吧……” “要去你去,我是拉不下这个脸。这样,你先跟他聊着,能聊通就聊,聊不通也别强求,我跟她先去找下冲锋舟,大不了交点罚款。” …… …… 游艇之上。 “哎,别干坐着,过去吃东西啊。”林总监嘱咐道。 “我不饿。”曲思瑶摇了摇头,“试镜什么时候开始?” “已经开始了呀。”林总监一脸邪魅的笑道。 “没人通知我呀?”曲思瑶纳闷道。 林总监嘴角一弯,说道:“今天这个局就是试镜,能不能争取到机会,就看你们的表现了。”说完他把胳膊搭在曲思瑶的肩上,“想当演员,想在人前露脸,首先就得放得开,你看她们,多自在,再看看你,多拘谨,你这状态哪有一点当演员的样子。” 说完,林总监招了招手,一个穿着拖鞋,套着半袖、沙滩裤的小年轻应声来到跟前:“林哥,啥事?” “给她拿身衣服,让她把现在这身先换了。” “好嘞。”小弟转身下了船舱,没一会儿又走了上来,他把手里的衣服递给曲思瑶,“来吧,先把衣服换了。” 曲思瑶只是看了一眼,脸就刷地红成一片,沙摊她也去过,可这么露的泳衣他还真没穿过。 “害羞个啥。”林总监嘴角一歪,越发喜欢她的清纯,他拍了拍旁边女人的雪白胳膊,“你看这些姨姨,哪个穿得不比你奔放。” “哎呦讨厌!”旁边的女人立刻娇嗔起来,“什么姨姨,都把人叫老了。” 那嗲嗲的声音激出曲思瑶一身鸡皮疙瘩,她婉拒道:“江上风大,我穿自己这身暖和。” 林总监也不生气,他知道女人从清纯走向奔放总要有个过程,便说:“你穿这身不方便,一会儿派对开始,大家要一起做游戏,你就这一身外套,弄湿就不好了。” 曲思瑶开始厌恶林总监的嘴脸,问道:“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歌手本人?” 林总监眨了眨眼,用舌头刮了一遍牙龈,拉下脸道:“实话告诉你,我们这次MV里的主打歌就打算在这艘艇上拍,之所以把大家叫过来试镜,就是想提前看看你们的配合程度,而且正主现在也不在这艘艇上,只有初试合格的演员我们才会安排下一步的面试。不过凭你现在这个配合程度,很可能连这一轮都过不去。” 这时旁边的女人帮腔道:“哎呦,既然来试镜了,你就放开一点,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想出名就得豁得出去才行,又想捞名利,又想当白莲花,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啧!”林总监瞥了女人一眼,“人家姑娘还小,有些不适应很正常,想当年你不也是这样儿嘛,现在还不是服服帖帖的?”说完,他就捏起了女人的下巴,一脸坏笑。 “哎呦,你讨厌死了。”女人拍打着林总监的胸口,一脸娇羞。 曲思瑶越发隔应起来,要不是水性不好,她真想直接跳江游走算了…… 这时,刚才送衣服的小弟再次跑了过来,提醒林总监道:“来了来了,Kivi哥的船靠过来了。” “嗯?他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好公海上见吗?”林总监站起身来,果然看见另一艘艇靠了过来。 两船越靠越近,船上的人逐渐看清对面船上的来人,立刻爆发出了一阵尖叫。 “快看,是Kivi!” “Kivi,我爱你!” “啊!是Kivi,我要晕过去了……” 船上的女孩儿声音一个比一个尖,足见Kivi的火爆程度。 “原来是他啊……”曲思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和巨星见面,只可惜,Kivi不是她的菜。 “你怎么又回来了?”林总监边问边把Kivi扶上了船。 “封海了,说是要来台风。”Kivi扫兴道。 “说是要来,至少也得明天了。”林总监和Kivi顺着楼梯来到天台,刚一露面,便再次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声,这些比基尼少女们争先恐后地朝Kivi的边上靠了过去,挽着他的胳膊,都像做梦一样。 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曲思瑶现在就是这种状态,不知道为何,她突然从那些尖叫声中摆脱了出来,变得出奇清醒。 “试镜我不想参加了,请问怎么回去?”曲思瑶刚问完,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这人谁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从刚才就看她不舒服,一点都不合群,装什么清高。” “Kivi仔刚上船就泼凉水,给她脸了!” 众少女你一句我一句地嘀咕着,眼神中充满了怨愤。 “怎么,玩得不开心么?”Kivi言语温和地宽慰道。 “有点累了,想回去了。” “你上我的船吧,我送你上岸。”Kivi的嗓音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Kivi好温柔啊……” “说得我也想回去了……” 一众少女痴迷Kivi的同时,满眼的妒火全都投向了曲思瑶。 “心机!” “凭什么Kivi对她这么好,她也配?!” 妒火燎原后,女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要上Kivi的船。 Kivi诚恳鞠了一躬道:“抱歉,刚才扫了大家的兴,我先送她上岸,一会儿回来一定会和大家好好见面。” 谦虚,温柔,诚恳,这样的Kivi让女孩子们越看越爱。 “啊……怎么办……我已经彻底沦陷了。” “要是Kivi愿意送我上岸,叫我死了都愿意。” 伴随着众少女的惋惜声,Kivi搭手把曲思瑶带到了自己船上。 虽然不是Kivi的粉丝,可是经过刚才一幕,曲思瑶也对这个年纪轻轻就唱响歌坛的人产生了一丝好感。甚至在搭手上船的一瞬间,心里还产生了一丝荡漾。 “好安静啊……”曲思瑶没话找话道,“船上其他人呢?” “这艘船现在只有你我二人。”Kivi的嗓音依旧温柔,曲思瑶的心防也随之柔软下来。 Kivi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也是来参加试镜的么?” “嗯。”曲思瑶局促地点了点头。 “可我感觉你并不是很期待这次合作。”Kivi突然低下了头,显得有些委屈。 “额……”曲思瑶见状心都化了,可又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是不是有点紧张?”Kivi直接道出了她的心事,“不着急的话我们可以聊聊天,彼此熟悉一下。” “嗯……”曲思瑶木讷地点了点头。 Kivi像个大哥哥一样呵呵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还是有点紧张哎。”说完他把双手按在曲思瑶的肩上,稍一用力,把她按到了座位上,“你等我一下。” 曲思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好像完全不听使唤一样,Kivi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没一会儿,Kivi端着两个杯子走了过来,里面装着一些棕色的液体。 Kivi的表现非常自然,他把其中一杯放到曲思瑶面前,缓缓说道:“做艺人的压力都很大,所以平时会备一些酒在身边,我喝纯的就好,你要加些雪碧吗?” “呵呵。”Kivi见她没有反应,自作主张道,“那就是需要了,等我一下,我去取。” Kivi把雪碧加到曲思瑶的杯里,两人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说到高兴处,两人就会一起碰杯,呷上一口。 这种感觉就像做梦一样,曲思瑶逐渐轻盈起来,她的脚无法踩牢地面,眼前的Kivi也逐渐变得朦胧,她的意识模糊了…… “你还好吗?”Kivi轻声唤着她,那声音依旧温柔。 正当她要沉沉睡去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曲思瑶!!” 第一百七十九章 极品人渣 - 束发之年 - 火峰 曲思瑶听到有人喊她,可意识已经无法控制身体,然后,就连意识也消失了。 Kivi看过她的简历,知道外面喊的是她,他向船外看了一眼,发现有条冲锋舟正在靠近,只不过上的是林总监那条船。 Kivi默默来到驾驶室,将船驶离…… “曲思瑶!”陈戒不停喊着,却一直等不到那个想要的回音,他扭头看了眼小丽,“还不能靠过去么?” “停靠的技术我还有点生疏,给我点时间。”小丽聚精会神道,当时她和吴翰凡都在冲锋舟边上,见陈戒只有自己过来,便知道门童指望不上,虽然没有驾照,可她总算上过几天课程,在吴翰凡答应万一出事会替她报销罚款后,便自告奋勇地做起了驾驶。 “叫什么叫!哪里来的小瘪三!”小弟指着陈戒骂骂咧咧道。 吴翰凡不等冲锋舟停稳,一个箭步跨了过去,没等小弟张嘴,直接一脚踹了上去:“我闺女呢,你们弄哪去了!” “怎么回事啊……”林总监懒洋洋地走到甲板上,“他们俩谁啊?” 小弟凑上去应道:“好像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谁?”林总监不耐烦道。 “听那小孩儿喊好像是叫曲思瑶。” “你才小孩儿呢!”陈戒一句话怼了回去。 “你说的人我有点印象。”林总监突然玩心大作,他想好好逗逗这两个人,“好像是老古引荐的。” 吴翰凡见众人全部围在林总监周围,估计他是个主事的,便问:“人呢?” “嗯?”林总监一脸疑惑,“是谁让你们来这里找她的?” 吴翰凡见他一脸诚恳,自己倒先心虚了,他贴着陈戒问道:“哎,你确定看到曲思瑶在船上了?” “看着像,不确定。”陈戒悄声回道。 “就是老古说他在这儿的!”事已至此,吴翰凡也只能硬着头皮找了。 “弄错了。”林总监扶了扶墨镜,“老古确实跟我提起过这个人,但我没有给她安排试镜,她现在也不在船上。” 陈戒和吴翰凡大眼瞪小眼,心说真的假的? “不信啊?”林总监摊开双手,“不信你们可以随便找。” 旁边小弟看着林总监,心里一阵佩服,心说这种演技封个影帝完全没问题。而林总监,也完整地示范了一场辟谣式造谣。 两人四处寻找的工夫,就听几个比基尼少女悄声嘀咕起来。 “这俩人是干嘛的?” “过来找人的,就是刚才被Kivi接走的白莲花。” “她啊……那就让他们两个慢慢找吧,咱们玩咱们的。” 在场众人都知道曲思瑶现在何处,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吱声。 “难道老古撒谎了?”陈戒找了半天,越找越没底。 “是啊,就这么大点地方,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吴翰凡也是一头雾水。 “她是不是已经回家了,要不再打个电话?” “行,我再问问。”吴翰凡掏出手机,拨了曲思瑶的电话。 “听,有声音!”陈戒捕捉到了一丝极微弱的音乐声。 林总监见状赶忙冲小弟使个眼色,后者立马把音响音量开了起来。 “把声音调小一点!”陈戒想去寻找刚才的声音,可是小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找够了么?”林总监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不过语气却依旧不紧不慢,“这么点地方,我已经让你们找了足够久了,你看,客人们都没兴致了。” 林总监的话陈戒听到了,但后者却扯着嗓子道:“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这点小伎俩林总监一眼看破,原本他想跟陈吴二个多玩一会儿,现在看来已经不能让他们在呆下去了。他看了小弟一眼,后者问道:“找够了没?这么多客人不可能就等着人们两个吧?!” 吴翰凡看了眼陈戒,又瞅了眼裤兜,陈戒明白,他又拨通了曲思瑶的电话,现在就看能不能听到刚才的声音。 可是小弟一直挡在音响前面,陈戒根本无法近身。 眼看电话就要超时,陈戒灵机一动,干脆来了个釜底抽薪,他把音箱的电源线扽了下来。 “听到了!”陈戒赶忙顺着声音的方向跑去。 “小兔崽子往哪跑!”小弟火冒三丈,心说你擅闯领地不说,还损坏他人财物,这我岂能饶你! 吴翰凡哪会让他坏了陈戒的正事,上去又是一脚,直接把小弟踹进了水里。 吴翰凡惊出一身冷汗,侥幸道:“还好下面是浦江……” “啊!!” 见人落水,船上立刻乱成一团,一众比基尼少女顿时吓得花枝乱颤。 陈戒火中取栗,趁着众人不备马上打开了传出音乐声的柜子,柜门刚一打开,一阵浓郁的香水味便扑鼻而来,把他熏得直头晕。 他很快在一个柜子里找到了装手机的大袋子,里面一水的新款智能机,上市时间都在半年以内。 他正要找到寻找曲思瑶的手机,音乐声却突然停了。 “叔,再打一次!” 吴翰凡拿出手机,刚把屏幕点亮,林总监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有点过分了兄弟!”林总监一脸怒意,伸出另一只手就要抢他电话。 “陈戒,接着!”吴翰凡立刻把手机扔了出去,腾出双手和林总监打在一处。 “打人啦,打人啦!” “快报警啊!” 小丽见上面乱成了一锅粥,也冲船上喊了起来:“好了没有,赶快走啊!” “再等一下。”陈戒应了一声,同时拨通了曲思瑶的电话。 林总监棋差一招,硬是忘了曲思瑶的手机还在船上,要是让陈戒他们拿了去那就麻烦了,所以说什么也要将吴翰凡制服,只要没有证据,林总监大可有恃无恐,他掐着吴翰凡的脖子,眼神逐渐狰狞起来。 “撒手!”陈戒此时已经站在林总监旁边,手里拿着曲思瑶的手机,“这个你怎么解释?赶快说,曲思瑶现在在哪!” 林总监稍一迟疑,便被吴翰凡挣脱出来,后者一个反手,便把林总监压在身下。 “赶快说,曲思瑶现在在哪?!”吴翰凡逼问道。 “你先把撒开!”林总监挣扎道。 “警告你,别耍花样!”吴翰凡将手松开,林总监站起身来,重新理了理衣服。 “跟我来吧……”林总监的气势彻底泄了,他看了眼旁边的一众少女,啐了一口,心说关键时刻一个都指望不上! 小弟此时也从江里爬了上来,看见林总监正带着陈吴二人走下船舱,问道:“林哥,怎么样了?” 林总监也不搭话,打开一个小门,那是一个储物室,他把吴翰凡让到前面,说道:“人就在里面。” 吴翰凡见里面乌漆麻黑,刚要探头瞧个明白,林总监一脚就把他踹了进去,接着便把门反锁了。 小弟立刻心领神会,一把便将陈戒按倒在地。 眼看两个人要被控制,陈戒这时大喊一声:“丽姐,报警!” “怎么还有别人?!”林总监顿时慌了。 “外面有条冲锋舟。”小弟提醒道。 林总监三步并做两步,马上冲到了甲班上面。 “丽姐快走!”陈戒喊道。 呜……船外响起了发动机的声音,小丽应声而逃。 “MD,晚了一步。”林总监见状马上给Kivi去了一个电话,“别玩了,事闹大了!” Kivi正要下手,接到林总监的电话,顿时没了主意:“现在怎么办?” “只要人没事就行,你那边还没开始吧?” 虽然林总监的问话方式足够隐晦,可Kivi还是觉得有点尴尬,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没开始就行,赶快收拾收拾,一会儿警察就要到了。” 挂了电话,Kivi马上开始收拾,抽屉里的药片,曲思瑶喝过的酒、用过的杯子,一股脑全部扔进了江里,这样一来便死无对证了。 回到船舱,林总监让小弟把陈戒放开,然后打开储物室的大门,恭恭敬敬把吴翰凡请了出来。 “误会,都是误会。”林总监笑道。 “少TM废话,赶快说,人在哪!”吴翰凡的一对眉毛早已拧在一处。 “她真不在这条船上,不信你问他们。”林总监指着众人,接着拍了拍吴翰凡的衣襟,“刚才我是跟你们闹着玩呢。” 陈吴二人对视一眼,心说这个货唱的又是哪出儿? “曲思瑶的手机还在船上,就算她现在不在,刚才肯定也在,你把她弄哪去了?!”吴翰凡没好气道。 林总监摊开双手道:“手机?我可没见过什么手机,兄弟你可别冤枉我!” 这时,陈戒懊恼道:“手机被他们抢走了……” 吴翰凡是真服了,他被林总监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彻底折服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遵纪守法并不妨碍一个人成为人渣。 吴翰凡看着周围冷眼看热闹的比基尼少女,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妥协道:“你只要告诉我曲思瑶的下落,今天这事儿我可以不再追究!” “这就对了嘛!”林总监嘴角微翘,“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第一百八十章 不了了之? - 束发之年 - 火峰 林总监移步出了船舱,不一会儿便返了回来,说道:“人在岸边,我现在带你们过去。” “你在给谁打电话?”陈戒问道,既然人不在这里,那就一定在电话那头的人里。 “不该问的别问。”林总监甩了一句后,扭头去了驾驶舱。 “哎……”陈戒心说你还有理了?正要发难,吴翰凡一把拉住了他。 吴翰凡挤眼轻声道:“人没事儿就行。” 林总监缓缓把船靠岸,旁边是一艘白色游艇。 “人就在那艘船上。”林总监指着外面。 陈戒狠狠指着他道:“人要没事还则罢了,要是少了一根头发这事儿没完!” 林总监冷笑一生气,没搭理他。 陈戒第一个冲上船去,吴翰凡紧跟其后。和林总监的船不同,这艘船出奇的安静,陈戒耳边只能听见海浪拍案的声音。 船上漆黑一片,陈戒借着月光摸进船舱,隐约看见一个房间从门缝里渗出些许光亮,他轻轻拧动把手,门没上锁,把门推开,曲思瑶正在床上躺着,睡得很沉。 “曲思瑶!”陈戒喊了一声,并未得到想要的回应。 吴翰凡从后面串了上来,架起曲思瑶,轻拍她的脸颊,仍旧没有反应。 “这是让人下药了吧?”吴翰凡嘟囔道,可是曲思瑶的睡相十分安稳,衣衫也很整齐,看着又不像。他想起电视剧里常见的桥段,掐了她的人中,可是依旧没有反应。 “先把她背到车上再说吧。”陈戒建议道。 “从这儿到停车场有段距离呢。”吴翰凡眼珠一转,“有了,我这儿有管鼻通,可以试试。” “这玩意儿你还随身带着?”陈戒纳闷道。 “白城夏天太热,容易打瞌睡,随身带一管困了吸一下可以提神。”吴翰凡拧开鼻通,刚要往曲思瑶鼻子里塞,立马被陈戒制止。 陈戒一脸隔应道:“这东西你都用过了,再往人家鼻子里塞,也太不卫生了吧?” “这都什么时候了,哪还管得了这些。” 吴翰凡刚把鼻通塞进曲思瑶鼻子,后者便微微抖了一下。 “哎哎,有用,有用,再塞一会儿,兴许人真的能醒。” 果不其然,刚过半分钟,就见曲思瑶的神情逐渐痛苦起来,她的头在微微扭动,显然想要躲开这刺激的气味。 “嗯……难闻……”曲思瑶话音刚落,眼睛缓缓睁开。 陈戒兴奋道:“醒了,醒了!” “Kivi,是你么?”曲思瑶揉着眼睛,“我怎么睡着了?” “你可算醒了,我和吴叔已经找你一晚上了!”陈戒着急道。 “找我?出什么事儿了?”曲思瑶只是顺话搭音,大脑还没恢复运转。 “你先醒醒,一会儿到了车上再说。”吴翰把枕头立了起来,让曲思瑶靠床坐着。 “Kivi呢?”曲思瑶的心里依旧惦记着他。 “Kivi?就是那个搞说唱的?你刚才跟他在一块呢?”陈戒虽然不怎么关注流行音乐,但周围的人都在谈论,他多少也能知道一些。 “是啊,聊得好好的,我怎么睡着了。”曲思瑶懊恼道,整个人依旧不甚清醒。 “还聊呐?!”吴翰恨铁不成钢道,“再晚一步,你就得哭着跟我俩说话了!” 陈戒这时突然站起身来,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 “你找啥呢?”吴翰问。 “证据,这情况不用说,肯定让人下药了。” “我去!”吴翰凡惊道,“现在连你们这么大的孩子都知道这些龌龊事了?” 曲思瑶整个人轻飘飘的,就像在梦里一样,眼前两个人的对话每个字她都听得真真的,可就是理解不了每句话的意思。 陈戒边翻抽屉边说:“网上天天就是这些,想不知道都难。你看她那个状态,要是喝醉了哪会是这种样子?” 吴翰凡摇摇头道:“别找啦,人家敢让你进来接人,肯定已经把证据销毁了。” 陈戒气道:“那就眼睁睁看着这帮人逍遥法外?!” 吴翰凡劝道:“老话说旧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次人没事已经是万幸了。” “我就不信这船上一点证据都留不下来!”陈戒一脸怒意地掏出了手机。 “你干嘛?” “报警啊!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警察肯定比咱们找的仔细。” 吴翰凡不耐烦道:“这种事你得有确凿的证据,现在人在这里好好的,你就算报警,人家也能把自己摘干净,这些老江湖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陈戒反驳道:“难道非要等到有人出事了才解决吗?!” “这帮人做事滴水不漏,一看就是惯犯,不用说什么非要等到有人出事,我敢说,已经有人出事了,而且不止一个。” “要是真出过事,怎么到现在还是风平浪静的?” “啧。”吴翰凡心说这小子咋这么不开窍呢,“这种事都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双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当然就心照不宣了。” 这时陈戒突然埋怨起了曲思瑶:“真不知道这破圈子哪点吸引你!” “啊?”曲思瑶的目光依旧呆滞。 “唉……”陈戒见状,知道她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能先把她带到车上再做打算了,“知道她家住哪儿吗?” 吴翰凡回道:“哪个小区我知道,门牌号记不清了。” “先送她回家吧,到了小区打个电话问下。” 两人扶着曲思瑶来到车上,吴翰凡开车,陈戒在后坐照顾曲思瑶。反正那管鼻通已经给她用了,陈戒干脆让她一路上吸着,希望她早点恢复神志,也许还能问出些什么。 直到最后,安帕斯也没看到警察过来,原来是小丽担心自己无照驾驶的事被警察知道,压根儿没敢报警…… 车开到小区后,吴翰凡拨通了曲雅涵的电话,把人送过去时,曲雅涵已经等在门口。 “怎么了这是?”曲雅涵看着目光呆滞的女儿,立刻着急起来。 吴翰凡赶忙编了一句瞎话说:“没事没事,孩子参加试镜,跟几个大人闹着玩,喝多了。” 曲雅涵凑到身上一闻,虽然味道不大,但确实闻到了酒气,然后没好气道:“好好的学人家喝个哪门子酒!” 陈戒眯了吴翰凡一眼,心说你怎么不敢实话实话,这不是助纣为虐嘛! 吴翰凡冲他微微摇头,心说这件事到此为止! 回去的路上,陈戒没有坐到副驾的位置,而是独自一人坐在后面,显然有些不太高兴。 吴翰凡知道他在生自己的气,解释道:“这件事我们没有证据,就算说了,曲总也是干着急没办法,不如不说。” “算了……”陈戒冷笑一声。 “你说什么?”吴翰凡没有听清。 “又是算了……”陈戒苦笑道,“中国人太喜欢这两个字了。” “不然还能怎样?”吴翰凡看着夜色,缓缓说道,“你也要替曲思瑶考虑,她一个女孩子,本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如果我们把这件事捅了出去,对那些WBD来说没有影响,可是曲思瑶呢?网上的人会怎么说她你想过吗?她的人生还没开始就被扣上这些子虚乌有的风言风语,你让她怎么面对以后的生活,怎么成家立业?” 陈戒忿忿道:“就是因为你们总是这么想,这些人才变本加厉,有恃无恐!” “你现在还小,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吴翰凡嘴上宽慰着陈戒,其实心里也烦,他再次打开敞篷,点起了一支烟,“我在车里抽烟的事你可别跟吕总说,回头又该骂我了。” 陈戒心说我不能跟你聊,跟我妈聊总可以了吧?!他的心里实在烦闷,他必须找个人倾诉。 …… …… “这件事是妈大意了,你能多留个心眼很好,要不是你,瑶瑶今天就麻烦了。”吕国萍话锋一转,“但是善后上面,你吴叔的想法更顾全大局。” “那这帮人就没人处理了?!”陈戒还是恨意难平。 “今天万幸是瑶瑶没事,既然没出事,就不要再生事端了,只会对瑶瑶不好。她现在必须心无旁骛地准备高考,你爸不是常说,做事情总得抓住主要矛盾。” “对,今天万幸没事,那要是出事了呢?”陈戒问道。 吕国萍深舒了口气,下面的话她并不想说,至少不想当着现在的陈戒说,她问:“你真想听吗?” “想听。” “但是我给你的答案可能并不是你想要的。” “那我也想听。” “有句话我要讲在最前面,只有孩子的世界才讲对错,成年人的世界只讲利害。” “这个我明白,可我好奇的是,这件事如果真的发生,曲姨或者说这些长辈们打算怎么分析里面的利害。” “妈和你曲姨这代人相对传统,对女人的名誉看得很重,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希望鱼死网破。也许这对瑶瑶不太公平,但事情已经发生,失去的已经失去,我们只能往前看,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如果鱼死网破,虽然能让不法之徒绳之以法,可瑶瑶失去的也会更多,她未来的感情生活,她的婚姻,将来都成问题。” 第一百八十一章 要不要去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没有急着反驳,他思忖着,突然有点明白过来,说道:“还好今天没出事……真要出事,我感觉曲思瑶不是那种善罢甘休的人。” “你才见过她几面,瑶瑶很乖的。” 陈戒没好气道:“很乖还不听劝?不让她试镜偏要去!” “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可能都有点叛逆吧,不知道雅涵当时跟她怎么聊的。反正没出事就好,你今天立了大功,改天妈得好好奖励你。时候不早了,今天早点睡吧。” …… 翌日。 “喂……你起了吗?”电话里的声音楚楚可怜。 “都10点了,你可真能睡。”陈戒开着公放,收没离开键盘,“没事啦?” “嗯……其实我早起了,只是犹豫要不要给你打个电话。”曲思瑶一改常态,说话萌萌的。 “受不了你,好好说话,有啥事直说。” “昨天的事谢谢你了。”曲思瑶声音不大,但很诚恳。 “昨天?昨天没事儿啊。”陈戒说了句气话,昨天他气那帮人渣,今天他气曲思瑶不听劝,加上吴翰凡让他不要放大此事,所以陈戒并不打算点破,“另外你今天这语气咋回事,就跟让谁说了似的。” “早晨让我妈说了……谢谢你替我瞒着。”曲思瑶早晨刚让她老妈数落,不过不是因为追星,而是因为醉酒。 “我替你瞒啥了?”陈戒继续装傻。 “别装了,萍姨都告诉我了。” “哦,你知道啦?!”陈戒这下彻底放开了,“那我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你知道昨天晚上情况多危险嘛!晚去一步你就成人家的餐后甜点了!” “餐后甜点……好吧,这个词还挺含蓄的。” “以后追星能把眼睛擦亮点吗?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追。” “其实Kivi也不算我的菜,我就是觉得他挺温柔的,跟他聊了一会儿。” “哎呦,你也不想想,人家工作那么忙,平时都是按秒算钱,能有那个闲工夫陪你聊天?!” 曲思瑶不服气道:“人家不一定非要图我什么。我又不差,有人喜欢很正常吧?” 不可理喻!陈戒懒得理她,敷衍道:“对对对,全世界都喜欢你,都应该围着你转,谁不喜欢你谁就脑子有病,就罪该万死。要没别的事,您继续追您的星,我继续度我的假。” “聊的好好的怎么还生气了?”曲思瑶委屈道。 “聊不通,不想聊了。” “好啦,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下次注意好吧?” 陈戒嗓门立刻大了起来:“还下次?!你意思还有下次?!” 曲思瑶撅着嘴道:“谁还没个追星梦了,只不过我运气不好,第一次就出状况。” 陈戒语重心长道:“出状态不一定是坏事,它能让你看到平时看不到的情况。我生气是因为你明明知道这些情况,却依旧执迷不悟。” 曲思瑶不乐意道:“我看到什么情况了?不就是喝了点酒嘛!” 陈戒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老妈跟她说事的时候,没提酒里有问题的事。 “你不会是第一次碰酒吧?” “嘿嘿,怎么会呢。”曲思瑶突然调皮起来,“你也不想想我妈是干啥的,以前看店的时候嘴馋,偷偷喝过几次。” “那你喝醉过么?”陈戒问。 “最多就喝过一瓶盖,这么点酒哪至于醉了。” “那你昨晚上是喝了多少?” 曲思瑶揉揉脑袋,努力回忆着昨晚的情景:“其实要说吧,昨晚上也没喝多少,最多半杯。” “那你就不想想,那点酒至于醉得不省人事?” “其实也是。”曲思瑶楞了一下,突然问道,“不会吧……你是想说……” “停!”陈戒赶忙打住,“明白了就行,我实在不想把这帮人渣的龌龊事挂在嘴上。也不知道你们咋想的,这些人让经纪公司随便包装一下就能让你们迷得死去活来。” “有被隔应道……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也太恐怖了。”曲思瑶这才有些后怕起来。 陈戒哼了一声说:“还好昨晚我和吴叔及时赶到,否则你现在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话?唉……曲思瑶同学,你可长点心吧。” 曲思瑶乖巧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本来打这个电话是想约个时间请你吃饭表达一下谢意,现在看来,一顿饭这个谢礼份量不太够哎。” “吃不吃饭的都是小事,专专心心学习,高考考个好成绩比啥都强。你总算还是个正常人,没觉得是我搅了你的好事就行。” “哈哈哈哈……”曲思瑶大笑起来,“这么说起来,你好像确实有点碍事了。” “友尽!再见!” 陈戒刚要挂电话,曲思瑶急忙挽留:“哎哎别再见呀,我就跟你开个玩笑。” 陈戒不客气道:“我没觉得你在开玩笑,你看你就是这种人!没时间陪你瞎耽误工夫,我还有事呢!” “好啦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了,我答应你,好好学习,高考考个好成绩,这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好了,不跟你白忽了,我要忙了。” 白忽是什么意思?曲思瑶刚想问,陈戒就把电话挂了。 陈戒确实没心思聊闲篇儿,今天炎日科技的走势和昨天陈国刚分析的一样,果然一直在低位震荡,眼看昨天的收益就这样打了水漂,任谁也好受不到哪去。 可是电话刚挂,炎日科技的走势就有了起色,几笔大单就把盘面打得翻红了。 所谓翻红,就是股票当前的价格超过了昨日收盘价,股价翻红,至少能够保住陈戒昨天的收益,现在就看这只股票能不能继续发力创出新高了。 截止中午收盘,炎日科技一直在昨天的收盘价附近震荡,陈戒明白,这是典型的蓄势走势,这只股票下午应该还有动作。 正在想中午吃啥,谁知电话再次想起,陈戒以为又是曲思瑶,一看来电,原来是高格立。 “听说你去白城了?”高格立问。 “消息很灵通嘛,谁告诉你的?” “刚去你家找你了,你爸说的。” “嗯,上星期就过来了,出啥情况了?” “你忘啦?过两天那位姐要去参加U17田径锦标赛了,下学期咱们升高二,一切都会紧张起来,我想趁这最后的轻松时光出去走走,你那边还有空,咱们一块看冯诗楠比赛去。” 陈戒也知道这个假期是高中阶段最后的轻松时光,所以才躲到白城炒股票的,高格立想出去走走,可陈戒想的是尽早达成收入目标。 “我在白城呢,暂时回不去……”陈戒婉拒道,哪怕他跟高格立关系再好,交情归交情,奋斗归奋斗。 “没事儿没事儿。”高格立笑道,“她比赛的地方离白城很近。” “哪儿啊?”这话刚问完,陈戒就后悔了。 “苏杭,离白城很近吧?” 陈戒眉头微皱道:“不就几个人绕着操场跑步嘛,有啥好看的……” “看比赛是假,出去散心是真,这个假期不玩,再想玩就得高考以后了。” 唉……陈戒暗自叹气,高格立诚意满满,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理由拒绝,便问:“比赛几号开始知道么?” “那位姐的比赛是28号开始,如果能一路杀进决赛,我们可以玩三天,30号再回去。” “你先等等……”陈戒打开日历一看,总算找到了一个理由,“28号恐怕不行,那天是个周一,周一股市开盘的,我得看股票。” 高格立哪管这些,直接反问道:“你意思让我一个人当啦啦队啊?!那也太没意思了。” “有两个人的啦啦队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吧?” “还能叫好多人呢,李利蒙,赵雅慧,只不过我还没跟他们联系,这不先想到你了嘛!” “你刚还说只有你一个人,这不挺热闹么?” “兄弟我这是惦记你,想让你假期出来活动活动,只要带上电脑,你那股票到哪不能炒?” “我家都是台式电脑,没有笔记本哎……”陈戒为难道。 “听你这意思就是死活不想出来呗?”高格立有些不太高兴,回道,“反正话我带到了,你要不想来,我就找他们去了。” 不管怎么说,高格立有活动总算惦记着他,陈戒心里当然清楚,所以话不能说得太绝,于是回道:“我先看看,如果能借到电脑我就过去,到时候我联系你。” 高格立想得简单,他认为以陈国刚的经济实力,如果陈戒真的想去,现买一台笔记本都来得及。所以在他看来,陈戒就是敷衍他,因此不太高兴地回了句:“那可说好了哦。”然后便挂了电话。 其实高格立也没想错,对于陈戒而言,这确实只是个意愿问题,如果后者真的想去,随便从吕国萍的公司里借台电脑就能成行。 陈戒只是有些不适应,从小到大,他都是独来独往,这种生活状态虽然孤独,却可以尽量减少外在不确定性对他计划的影响,让他总能按部就班地完成目标。可是现在不同,他有了朋友,收获友情的同时,他的计划也出现了更多变数,让他时不时地需要调整进度。 凡事有利就有弊,这世上的一切本就都是双刃剑。 现在摆在陈戒面前的问题其实只有一个,他到底要不要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打个赌吧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算着日子,明天周末,下周一比赛,这也没几天了,如果确定就去,还真得早做打算了。 田径比赛一般都在上午进行,如果要去,就必须提前在手机里把股票软件装好,第二天的操作策略也得提前一天在酒店想好。 陈戒的智能机里装着股票软件,但是只能看盘不能交易,他在自己所在券商的官网上搜了一下,还真发现了支持智能机的交易软件。 他没有急着下载,他总感觉在赛场上炒股票不太靠谱,要么就看比赛,要么就炒股票,两头兼顾结果就是哪头都顾不上。 这时陈戒看了眼盘面,突然玩心大作:要不听天由命? 如果今天炎日科技能够涨停,那就周一过去,反正那时候的股价已经远离持仓成本区,周一就算跌停也无所谓,到时候只要监控一下盘面的走势即可。 如果没涨停,周一还是在家老实呆着吧。 陈戒和老天爷打了一个赌,再一看表,马上就到下午一点,他赶忙从冰箱里取了点吃的,刚把肚子填饱,回到办公桌前一看表,正好一点半。 A股市场分为早盘和午盘,早盘9点半开盘,午盘一点半开盘。许是这个赌真被老天爷听了去,午盘刚开始,炎日科技就出现了异动,股价像火箭发射一样一飞冲天,成交量也在惊人的放大。 这架势不会真要涨停吧?陈戒嘿嘿一笑,心说老爸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短线强势股的涨停从来不拖沓,一鼓作气,午盘刚开始,才过五分钟,炎日科技便封死了涨停。 哪怕是这种只有天知地知所打赌,陈戒也不喜欢食言,既然涨停,那就说去就去。 陈戒马上拿出纸笔,列了一个单子出来,笔记本、望远镜、换洗衣服……列出表单后,他开始逐一消灭。 他先给吕国萍留了言,让她晚上回家多带一台笔记本电脑。然后选了几件夏天穿的短袖衣服,至于车票,他想等母亲回来商量一下,看是找车送他还是自己过去,在陈戒看来,这算不上公车私用,他是在合计哪种出行方式更省钱,派车的成本和买车票的钱说到底都是公司的钱,当然哪个便宜用哪个。 能准备的都准备好后,陈戒一直等到下午收盘,确定当天炎日科技以涨停收盘后,他便出了家门。 当前的股价相比于陈戒的持仓成本已经有了20%的涨幅,资金已经相对安全,过了最煎熬的阶段,陈戒的心情也轻松了起来,他推门出去,准备为这次旅行买些食品,也包括那个望远镜。 陈戒没有叫车,他想一个人出去走走。这时吕国萍回消息了。 “你要笔记本干嘛,家里的电脑不好用吗?” 陈戒不想在电话里聊他要旅行的事,老妈会问东问西不说,也会影响他看风景的心情,所以他只是回了一句:“您先帮我借一台,用处回来再跟您说。” “行,没别的事妈先忙了。” “好的。” 处理完消息,陈戒无所事事,他在街上走着,发现来过白城这么多次,还没好好欣赏过这个城市的风景。尚德雅域的附近都是间隔很宽的住宅区,马路很宽,稍微走远一点就能看见高架,四周人烟不多,感觉有些空旷。 陈戒更喜欢充满烟火气的小巷弄堂,比如冒着热气的包子铺,人生鼎沸的菜市场,彼此问候的老邻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那更像一种回忆吧。 现在有个很时髦的词叫“怀旧”,这个词更像是为80、90后量身定做的,他们成长在国家飞速发展的年代,一年一小变,三年一大变,他们总在不断经历着新事物的冲击,可那些回忆却一直都在心里,未曾忘却。 他感觉自己仅有的十六年生命在时代的快速拉扯下变得无限漫长,对于其他国家的老百姓而言,这种发展速度也许穷其一生也无法经历,这也导致陈戒的某些记忆刚要开始深刻便要面临着抛弃。这种感觉,对于80、90后而言,也许是种共性的存在。 曾经最深刻的回忆也许永远都回不来了吧,陈戒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感觉自己老了…… 人老了,总喜欢缅怀,喜欢回忆,喜欢感慨,心也柔软了下来。 “听说你下周就要比赛了,准备得怎么样了?”陈戒莫明其妙地给冯诗楠发了一条消息。 他呆呆看着手机,等了几分钟,没有回复。 陈戒苦笑一声,装起手机,继续散步。 走了一个小时,陈戒来到一处批发市场,里面有很多小摊位,商品应有尽有,他很快就发现了自己想找的望远镜。 选好了自己想要的款式,陈戒突然琢磨起来,要是那丫头真得跑出了名次,总得表示一下吧? 可是送她什么好呢? 陈戒琢磨着,没一会儿便逛到了一家书店门口。对于物质并无过多追求的他,决定送冯诗楠一套科幻小说。 “老板,这里有科幻小说卖吗?” 店里生意火爆,老板顾不上招呼他,随便应了一声:“什么书都有,10块一斤,随便挑。” “书还能按斤卖?”陈戒两眼一瞪,显然有点接受不了。 “店铺到期了,清仓大处理,买到就是赚到。” 这句话不知道被老板重复了多少遍,听上去是那么的连贯流畅。不过陈戒并没有老板说的赚到的感觉,谁知道这是不是老板的营销套路呢?也许半年以后再过来,这位老板依旧还在这里卖书,说着同样的话。 店里的书架已经泛黄,上面分门别类的摆放着各种书籍,他看到了父亲给他启蒙用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也有四书五经,唐诗宋词,都是很薄的书,10块钱能买好多本,不过纸张的质量实在不敢恭维。 地上放着一排排的牛皮纸箱,许是没什么人动过,里面的书随便翻开一本就是呛人的灰尘。 这种书陈戒自己尚且不看,就更别提送人了。 “老板,离这儿最近的新华书店在哪您还知道?” 这话老板听着就来气,打发他道:“不买书就出去,别妨碍别人做生意!” 陈戒讨了个没趣,这才想起来手机上有电子地图,他拿出手机,搜了下书店,果然跳出了很多结果。可他刚要出发,突然又想到个问题:万一她要没取中名次呢,是不是得送她个安慰奖? 安慰奖自然得走关怀路线,要不送她一又跑鞋吧。 想到这里,陈戒又在批发市场逛了起来,他先是逛了几个运动专柜,里面东西虽然便宜,可那些鞋看着就假,考虑到冯诗楠的生活条件,这种鞋肯定是不能送的。 接着他又逛了几家专卖店,鞋倒像真的,不过价格也上去了,看着那些动辄上千块的专业跑鞋,陈戒总感觉做为没有经济能力的学生,送这么贵的东西是不合时宜的。 算了,二合一吧,不管取没取中名次,还是送书最合适。想到这里,陈戒离开了批发市场。 陈戒先是来到最近的一家书店,书店很大,有上下两层,楼梯很宽,台阶两边坐满了看书的人。 陈戒看了眼导购图,小说类的图书在楼上。他顺着楼梯上楼,很快便找到了小说类的书架,旁边紧挨着幼儿读物。 陈戒喜欢安静的书店,可是旁边的小孩子实在太闹腾,这直接影响了陈戒的购物乐趣。正因为喜欢,所以不管是书,还是书店,他都很挑剔。他不会在管理不到位的书店里买书。 陈戒看着那些放任孩子大声喧哗的家长,感觉他们和批发市场的那个书店老板其实是一类人,他们都缺乏对知识的尊重,陈戒心里哀叹着,却也无可奈何。 陈国刚在他很小的时候说过,一分尊敬一分收获,两个人同样都在读《论语》,一个焚香沐浴后恭恭敬敬阅读的人和一个抠着脚丫翘着二郎腿阅读的人,收获完全是不一样的。 虽说焚香沐浴有些麻烦,但在陈国刚的教导下,其它的书陈戒可以躺着趴着看,但是只要是读圣贤书,他是一定是要坐在书桌前翻阅的。起初他也觉得麻烦,可是一年下来,当他的习惯养成,他就发现,每当要读这些古书时,他的状态就特别清醒。 陈戒对于书店环境的近乎偏执让他无法容忍在这样的店里消费,可真正符合他心意的书店并不多,这也正是他逐渐在网店里买书的原因。 不买归不买,找书还是可以的。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想买的书,那是本上个月刚刚面世的科幻小说,一共三部,这么新的书冯诗楠应该没看过,得嘞,就它了! 出了店门,陈戒继续向下一家店进发。下一家店有点远,陈戒足足走了半个小时才到。 “有间书屋……这店名有意思。”陈戒看了一眼,迈步走了进去。 这家书店的规模不大,甚至没有供客人坐着阅读的地方,看客们只能席地而坐。而正是这种狭小的空间,反而让熊孩子们放了这家书店一马。陈戒在导购小姐姐的引导下,很快就找到了那套科幻小说。 刚把钱付了,陈戒一看手机,冯诗楠回消息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被嫌弃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呦,这是哪阵风?”冯诗楠打趣道。 “东南风转西北风。” “咱们国家的冷空气都是从西伯利亚过来的,啥时候有东南风一说了?” 陈戒看着屏幕呵呵一笑,键盘按得飞快,回道:“你地理学得好,行了吧?关心一下老同学,瞧你这一杆子拉的,准备的怎样了?” “你不是不去苏杭吗?关心这些干嘛,跟你又没关系。” 陈戒听出她有些不高兴,回道:“高格立跟你说的?我也没说我不去呀,这会儿人在白城呢,有事在身。” “又去白城了?”冯诗楠玩笑道,“大城市的漂亮小姑娘不少吧?” “额……”陈戒头上一脸黑线,赶忙回了句,“我陪我妈呢。” “瞧您这日理万机的,还能想起我来,真不容易。” 陈戒眼睛一翻,耐着性子回道:“好心当成驴肝肺,咱们好好说话不?” “好话有的是,得等我比完了再说,现在没空,一会儿还有训练,别烦我了啊。” 我……陈戒一脸郁闷,看了眼手里的书,心说早知道不给你买了。 装起手机,陈戒继续溜达,越走越远,很快便来到了闹市区。此时天色渐晚,最后一缕残阳正在天际线上苟延残喘,闹市里有不少小吃店,如果吕国萍晚上不回家吃饭,陈戒大可以在这里流连一翻。 可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陈戒从来不会在母亲工作的时候打扰她,虽然这些小吃卖相不错,他也只能准备回家。 随着打车软件的兴起,拦路叫车变得越来越困难,街上的很多的士都已经被人预订,想叫辆空闲的车着实困难。陈戒不是上班族,也不知道什么打车软件,他只是纳闷,明明显示空闲的车辆,怎么他去招手,司机都不停车呢? 这时,他突然想起电子地图里好像能搜到公交信息,他把目的地输入软件,选择公交方式,果然跳出了公交的出行方案。 打不到出租,就坐公交呗。陈戒看着地图提供的出行方案,发现606路公交正好在尚德雅域附近有站。 等了十分钟,陈戒终于上车,他排得靠前,竟然混了个座位。 虽然已经傍晚,可总归是夏天,车上空调开得再大,也敌不过一个个人体暖气释放的热量,陈戒在轻微的颠簸中逐渐有了困意。 不知走了几站,正当他昏昏欲睡时,突然有了推了他一下。 “哎,你年纪还小,起来站会儿,我这上了年纪的,腿脚没你好使,你让我坐会儿。” 说话的是个中年大妈,虽然头发一片黑亮,可是周围还是暴露了她的年龄,陈戒看她发根发白,说明头发应该是染的,约摸得快60了。 陈戒正在犯困,听见大妈要求让座,暂时没有反应过来。 大妈见他没反应,当时就急了:“我说你怎么回事,懂不懂得尊敬老人?让你起来你就起来!”说完直接上手拉扯起他。 大妈是标准的北方口音,白城本地人一听就知道她是外地的,听她如此颐指气使,没等陈戒回话,先是呛道:“尊老前面还有爱幼,你凭什么让人家给你让坐?还挺理所应当。” 大妈一听他本地口音,回敬道:“我来白城玩是给你们贡献GDP的,没我们这些过来旅游的,你们都得喝西北风,别不知好歹!” “乡巴佬就是乡巴佬,白城缺你那点GDP啊!有本事你别来,看看我们喝不喝西北风。” “你算老几敢这么跟我说话!知道老娘啥身份吗?正黄旗!”说完大妈指着自己额头,“知道这是啥吗?通天纹!” 陈戒刚才就压着火气,听到这里彻底不高兴了,这位大妈要是卖老,他还能忍受,可大清都亡了一百多年了,您这优越感是从哪来的? 陈戒才不管她多大岁数,敬称也全部省略,先是打趣道:“你也是旗人啊?我也是!” “你?就你?”大妈轻蔑道,“瞧你那德行哪像我们旗人!” “我确实在旗,只不过跟你不是一个旗的。” “呦呵。”大妈撇着嘴轻蔑道,“你是哪个旗的倒是说出来听听!” “那我说了你可听好了!”陈戒冷笑一声道,“我是五星红旗的!不光是我,这一车人都是五星红旗的,我们五星红旗的都没得瑟,你一正黄旗的在这儿嚷嚷个啥!” 打一个就得拉一个,得罪了一个人,就得让一车人都站在自己这边才行,吃亏的买卖陈戒向来不做。 此话一出,立马引起了车上看客的共鸣,刚才大家都已经看她不爽,陈戒一句话,立刻让大家团结了起来。 “小伙子说得好!” “这么有本事,别坐公交啊,出去坐你的八抬大轿去!” “白城不欢迎你!哪来的赶紧回哪去!” 没一会儿车上就吵成了一锅粥,陈戒可没那个闲工夫陪大妈耍贫嘴,他到站了。 陈戒回到家时,吕国萍正在厨房准备饭菜。自打安排接班人的计划启动后,吕国萍的事情就逐渐少了,所以难得也能早回家一趟。 她见陈戒进门,手上还拎着大包小包,便说:“笔记本放你卧室了,咋想起出去买东西了?” “下周一我想出去一趟,提前买些东西准备一下。” “啊?没听你说过啊,打算去哪?”吕国萍问。 “苏杭。” “苏杭?倒是不远,你去那儿干嘛?” “有个U17的田径锦标赛,我们班正好有同学参加,很可能拿到奖项,我们班里几个关系好的商量了一下,打算过去加油助威。高二就要忙起来了,所以大家想利用这个假期出去好好玩一趟。” 吕国萍点点头,心说你这理由倒是滴水不漏。 “理由倒是充分,去就去吧,是你自己过去吗?” “其他同学是从凡城出发,我直接从白城走,到了苏杭再会合。” “哦……”吕国萍点了点头,“是哪个同学参加比赛呀?” “冯诗楠,您上次见过。” “是她呀。”吕国萍突然紧张起来,“儿子,你跟妈说实话,你跟她没啥吧?” “哎呦……”陈戒突然不耐烦起来,说是不耐烦,其实是用来掩盖面对这种问题时的害羞,“这个活动压根就不是我组织的,我就是去凑个热闹。” “凑热闹?”吕国萍突然严肃起来,“从你学股票开始,妈还没见什么热闹能把你从这上面拉走的呢!” “妈,我们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本来没什么,让您这么一问突然就很奇怪。” “奇怪?我看是你心里有鬼。妈得跟你说清楚,不管你是参加高考还是学习股票,这个年纪,都要先把安身立命的本事学到,等你有了本事,什么样的好女孩儿没有啊。” “妈,您再这么说下去我尴尬症都快犯了……” 陈戒没办法,只能把自己跟老天爷打的赌如实交待出来。 “你买的股票涨停啦?!”吕国萍总算不再纠结冯诗楠的事,虽然她平时不看股票,可也大概知道涨停板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会赚很多钱的意思,“赚了多少?跟妈说说。” “股票没有变现的时候赚的钱都不真实,只有落袋为安才算数,现在讨论赚了多少没意义。” “你那点儿钱,赚多赚少能如何,说出来也让妈替你高兴高兴。” 陈戒想憋着这口心气,所以死活不想说:“现在真不到说的时候,我答应您,一清仓我就告诉您具体数字,这总行了吧?” “哼,你跟你爸一样,都是犟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穷规矩。早知道不给你拿电脑了!” 陈戒马上借题发挥道:“别呀,我知道您对我最好啦!”他抱起笔记本,继续夸道,“这电脑好啊!速度真快!” 吕国萍被他逗得气也不是,乐也不是,只能妥协道:“下周几走?去几天,用妈帮您准备什么吗?” “不用不用,该准备的我下午已经全备齐了,就看到时候是买票过去,还是您那边派个司机,哪个省钱走哪个。” “派个司机还得往返接你,还是坐火车吧,一会儿我让秘书把票给你买了。” “不用,大周末的,也让人家休息一下吧,车票我自己买就行了。” “几号回来定了么?” “这个暂时还没定,定了我告诉您。” 周末两天,陈戒一直在留意炎日科技的消息,同时也在准备下周操盘的预案,他现在能做的不多,无非是卖出时机的确定上。连续两天的上涨,已经让股价出现了背离,如果这只股票不属于超强势股,下周开盘的回调是再所难免。 可如果下周一这只股票再次涨停,那就不能再按常理考虑这只股票了,不按常理出牌的股票一般被称做妖股。 这只股票是否成妖,关键就在周一。成妖,陈戒高枕无忧;不成妖,下周就要面临回调,只要发生回调,陈戒要做的预案可就多了,这让他很是头疼,但他已经决定周一要去苏杭,这个计划他是不会变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是时候 - 束发之年 - 火峰 7月28日,苏杭,艳阳高照。 上午9:30,女子组100米短跑预赛,冯诗楠分在D组,最后出场。 此时,高格立、李利蒙、赵雅慧三人已经坐在了看台之上。 “看比赛的人不多呀。”高格立郁闷道,若大个体育场,连一半都没坐满。 “现在是暑假,学校不会组织学生看比赛的,来的人应该都是亲朋好友,这个规模已经不错了。”赵雅慧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接着四处张望起来, 这时体育场的广播响起,通知参加A组100米预赛的选手入场。 李利蒙指着场下一名选手问:“那个人好像有点面熟。” “她也是咱们学校的,七班的,跟冯诗楠一个队,她俩都被选中参加短跑了。”高格立一想,“不对呀,你这视力可以啊!不会是戴了隐形眼睛吧?” “从来不用那玩意儿,天生视力好。”李利蒙得瑟道。 高格立纳闷道:“能进咱们学校的,九年义务教育早就熬成近视眼了,视力好的也得有一二百度,你竟然没近视?这不科学啊!” 赵雅慧拍了拍高格立:“别说话别说话,比赛马上开始了!” 啪! 发令枪一响,8名运动员立刻飞奔了起来。十几秒便分出了胜负,来自七班的参赛选手跑了个第五,没能进入下一轮比赛。 高格立百无聊赖道:“女子组的短跑没看头,女孩子还是缺少一点爆发力。” 李利蒙笑了笑,回道:“所以国际田联才把女运动员的运动服设计得很暴露,就是为了吸引眼球,其它赛事也一样。” 赵雅慧反驳道:“人家那是为了方便活动好吧!” 李利蒙摇头苦笑道:“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是说给观众听的,资本家们可不这么想。” “跟资本家有啥关系?” 李利蒙解释道:“你也不看体育赛事都是谁赞助的,资本家怎么可能干赔本买卖?谁都看得出来女子田径缺少观赏性,没人看就赚不到转播费,资本家想要提高收视率,只能在着装上想办法了。” 高格立咂摸道:“怪不得女足成绩那么好,收视率还那么低,原来原因在这里。” 赵雅慧闭着眼摇着头:“你们两个就胡说八道吧!身上越轻松,越有利于发挥,这么穿都是为了出成绩,你们想到哪去了!” 三人正在争论,就听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其实你们说得都没错。” “陈戒?!”高格立先是一惊,“你怎么来了?” “这么大个体育场,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李利蒙也深感意外。 “哈哈。”陈戒笑道,“想给你们一个惊喜,看来目的达到了。” “不是,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你跟冯诗楠联系了?”高格立再一想,“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坐着的?” “呶。”陈戒看了眼赵雅慧,“我问她了呀。” “我去!”高格立一拍大腿,“雅慧,你这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吧?” 赵雅慧笑道:“我没打算保密,可你们也没人问我呀。” 陈戒挨着高格立坐了下来,接着把书包放到旁边的座位上说:“来吧,边吃边看。” 他打开书包,将爆米花、瓜子、膨化食品这些小零食一一取出,递给三人。 “兄弟,你这不是来看比赛的吧?倒像是来看电影的……” “反正坐着也是坐着。”陈戒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还没到她吧?” 赵雅慧解释道:“小楠在D组,现在刚比到B组。” “哦,那不急。”说完陈戒便打开手机瞅起了股票。 高格立在旁边瞄了一眼,小声道:“我猜你也得把这东西带过来……” 陈戒耸了耸肩道:“没办法,谁叫今天周一呢。” “怎么样,这个假期赚了不少吧?”高格立坏笑道。 陈戒不喜欢说大话,谨慎道:“现在还说不好,得看这只股票表现如何。” 高格立试探道:“要是你真能做出名堂,我让我妈跟你买点如何?” “阿姨吃过那么大亏,还没死心呐?!” “我妈是瞎做,如果有个懂的人带她,我觉得让她再试试也可以。” 陈戒白他一眼道:“你不是最痛恨这东西嘛?你之前怎么说我的,说我迟早要碰得头破血流,说我是造粪机,都忘啦?” “嗨,以前我是不懂,现在看你这么稳健,好像也没那么抵触了。” “你还是抵触些好。我说的可不是气话,股票这东西不是谁都能做的。” “你买啥,我就让我妈跟着买啥,这样也不行?” “这世上不确定性最大的就是人,可能我说这个时候买入最合适,但是阿姨不一定会听,她可能还想观望一下,一看真涨了,等她准备买,我已经要抛了。就算跟我同一时间买入,我说抛的时候阿姨也不一定会听,也许她觉得股票还会涨,所以死活不卖,最后跌到原地坐了过山车都是好的,就怕心里不平衡,回到原地还要捂着,不赚钱不走,结果硬生生变成了套牢。” 高格立说:“那就让她跟你一起买一起卖,不让她自己思考。” 陈戒突然问了句:“阿姨当过兵么?” “没当过,问这干嘛?” “没当过兵的人缺乏纪律性,你就算跟她说了,她也不一定能执行。最后阴差阳错又被人当韭菜割,图啥呢?高兴一天是一天,干嘛非给自己找那个不痛快,股票这东西不是谁都能玩的。” 赵雅慧见两个人神神叨叨的,问道:“你俩嘀咕啥呢?” 陈戒暂时不想把自己炒股的事公之于众,但又不想编理由骗她,于是转移话题问道:“到她了么?” “C组刚比完,下一组就是。” “好的,不聊了,专心看比赛。”陈戒收起手机,从书包里拿出了望远镜。 “呦呵,你这装备还挺齐全。”高格立笑道。 陈戒拿起望远镜瞭望着赛场说:“我还盼着她当冠军呢,三天时间,自然得多备点东西……出来了,出来了!” “哪呢?给我也看看。”高格立顺手把望远镜抢了过来。 赵雅慧也急忙预订了席位:“看完了也给我看看。” 陈戒摇头道:“你们也是,过来看比赛也不带点设备。” 赵雅慧叹气道:“我们本来打算早点出发,抢前排的座位,结果来了以后前排已经没位置了。” “那位姐在6道,位置不错啊!” 高格立刚说完,望远镜就被赵雅慧抢了过去,她从镜头里正好看见冯诗楠向这边看了一眼,刚忙招手喊了起来:“小楠,我们在这里,加油啊!” 高格立的这次活动属于突然袭击,之前也没跟冯诗楠打过招呼,为的也是给她一个惊喜。 看到四人,冯诗楠嘴角微微扬起,她见陈戒也在其中,便打了个飒爽的手势。 这时广播传来一句:“请各位参赛运动员就位……” 啪! 枪响的同时,冯诗楠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好样的,起跑阶段没吃亏!加油!”李利蒙干脆站了起来。 “小楠加油!”赵雅慧也喊了起来,她已经很久没像这样热血沸腾了。 “加油加油!”高格立振臂呼喊着,再看陈戒,纳闷道:“哎,你怎么不喊!” 喊?陈戒苦笑一声,我也得有心情啊…… 陈戒心说也怪自己手欠,偏偏在比赛开始前看了眼手机,不看不要紧,炎日科技跳水了…… 不是一米板也不是三米板,这次跳水是从十米台上往下跳,才几分钟就快跑到跌停板了。 陈戒千考虑万考虑,就是没考虑跌停的可能,周末他在网上查了两天消息,都没有这只股票的利空新闻,就算周一技术性回调,也不应该往跌停上跑啊! 陈戒手上现在除了手机什么都没有,眼看收益大幅度缩水,又没办法研判行情,他当然着急了。 现在可好,比赛看不在心上,股票又无能为力,这叫什么事啊! 高格立见他心不在焉,大概猜到了原因,也跟着蔫了下来。 不过旁边二位却丝毫不受影响,看到冯诗楠率先冲线,李利蒙叹服道:“厉害厉害,大姐头这功力果然不是吹的!” 赵雅慧则是担忧道:“还是有点悬,第二名跟她差距不大。” 李利蒙点点头说:“她的成绩是四个组里最好的,刚才那个第二名实力也不弱,看来冠亚军要在她俩之间决出了。” 赵雅慧说:“第二轮淘汰赛要到明天了,小楠下午还有个女子400米,现在时间还早,咱们干啥去?” 李利蒙对苏杭的风景很有兴趣,提议道:“去划船吧,我在网上查过了,公园离这儿不远。今天周一,公园里肯定人少,划过船,吃个饭,正好能赶上下午的比赛。” 赵雅慧附和道:“我看行,中午再一起吃个苏杭的小吃,惬意!” “去哪吃呢?”李利蒙问。 赵雅慧这趟出来已经花了不少钱,所以不太想去很贵的地方,建议道:“网上那些知名的地方都是哄弄外地人的,一会儿咱们就在街上找个本地人问问,看有没有好吃又不贵的地方。” 陈戒却在这时回道:“中午你们去吃吧,我要回趟酒店。”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个承诺 - 束发之年 - 火峰 李利蒙回道:“现在人都到齐了,这个时候你脱离组织?” 高格立知道内情,接话道:“他有点急事,让他先去处理一下。” “不好意思,确实有点急事,不过下午比赛开始前我应该能到。” 回到酒店,陈戒赶忙打开电脑,时间刚到十一点,还有半个小时收盘,可炎日科技似是等不到收盘就想往跌停板上跑了。 陈戒看了眼资金余额,资金缩水了将近一万。 “早知道周五先卖一部分了……”陈戒懊恼道,虽然学习股票已有将近一年时间,可他总还算个新手,马后炮的毛病还在。 懊恼归懊恼,不过陈戒知道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快速调整情绪,打开小时图研判起来。 从K线图上来看,目前短线的上升通道仍然存在,量能虽然有衰减迹象,可也能理解为前期上涨过快的一次调整。可这调整将要持续多久陈戒并不知晓,调整幅度他也不知道。 未知带来的恐惧让他没有心情去想下午看比赛的事,甚至连午饭也没心情吃了。 陈戒正心烦,突然电话响了。他见是冯诗楠打来的,本想装做没听见,可铃声一直在响,吵得他实在心烦。 “你怎么才接电话?”冯诗楠有些不开心道。 “手头有事,咋了?”陈戒的语气没有丝毫情绪。 冯诗楠听他说话冷冰冰的,好心情顿时凉了半截,不过看在他大老远过来替她加油的份上,也就没有生气,继续说道:“没想到嘛,你们还有这份心,还知道过来替我加油。” 陈戒听她没什么正事,不耐烦道:“没什么事的话等我忙完再说。”接着就把电话挂了。 “哎哎……”冯诗楠这下真生气了,“什么人啊!” 这个年纪的陈戒,还不能完全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的心态离不开环境的影响。如果他身在凡城,也许还能心平气和地分析行情,可他人在苏杭,缺了陈国刚这个定心丸,心里总是七上八上的。 人,只要心一乱,就迷,迷了,很多能看懂的事情也就看不懂了。陈戒现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哪怕知道父亲不会给他支招,这个电话他也必须要打。 “爸,炎日科技的走势看到了吧?后面应该怎么操作我一下没主意了。” “后面?”陈国刚先是一楞,“你还没抛呐,我早盘冲高的时候就全抛啦。” 陈戒一听更没了主意,埋怨道:“您抛了怎么也不告我一声……” “哎。”陈国刚没让他继续往下说,“我说少爷,那我倒要问问了,是你做股票还是我做股票?” 陈戒知道父亲后面说啥,所以没接话茬。 “问你话呢,回答我!”陈国刚又问一遍。 “我做。”陈戒听出来了,父亲是肯定不会给自己支招了,不仅不会支招,下面肯定又是一顿数落。 陈国刚理直气壮道:“既然各做各的,我卖股票干嘛要告诉你?” 陈戒知道再往下聊肯定挨数落,干脆换了话题道:“您是买了多少?早盘不会就是您把股价打下去的吧?” “不多,买了一千万的。”陈国刚的凡尔赛完成后,继续说道,“我想想啊,上午三个亿的成交额,我贡献了一千万……呦,我好像还真脱不了干系。” “都这种时候了,您还诚心气我?”陈戒欲哭无泪道。 “哪种时候?这不还没到你的持仓成本区嘛!” 陈戒无奈道:“可您这一卖把形态全破坏了!就算运气好,现在的上升形态能够修复,最少也得半个月时间。” 陈国刚听出陈戒状态不对,分析道:“少爷,我感觉你现在的思路有些混乱,你继续想做翻倍行情,就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妖股不是每次都能让你碰上的,所以你一开始就应该做好中长线的战斗准备。可我不同,我的目标很明确,我就做短线,20%的收益我已经够了,我够了我就走了,没毛病吧?” 陈戒心说您一千万的本,20%的收益就是两百万,您当然够了……而且父亲平时不会告诉他投入的具体金额,这次这么痛快告诉他,摆明了就是想气气自己。想到这里,陈戒更心烦了。 陈国刚又说:“你可能觉着自己学成出师了,可是我看来,你现在还是学习阶段,需要积累的经验还有很多,如果你连这种情况都应付不来……” 父子二人同时说道:“那就别做股票了。” 陈戒又说:“我知道您就会说这句话,我知道您打一开始就不赞成我搞这个,算了,不问了,我自己想办法。” 陈国刚听出儿子有些不高兴,反而乐了,呵呵回道:“你才十万的本,现在吃点小亏总比以后栽大跟头强。” “早就变成二十万了好吧!”陈戒执拗道,“我看您就是想让我早点赔干净了然后考大学去。” 陈国刚想试试陈戒的决心,有意激他一下,便说:“这你可说错了。做股票,考大学,你走哪条路要看你自己的运数,我可没什么先入为主,顺其自然吧,儿咂。就算赚不到一百万,你还有考大学这条路走,也不错嘛。” “既然上了这条船,我是不会轻易回头的!” “精神可嘉!”陈国刚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故意调侃道,“那你就看看眼下的问题怎么处理吧,你蒋叔中午请吃饭,爸就不陪你聊啦。” 那边刚挂电话,陈戒也来了一句:“什么人啊!” 这种时候,赌气的散户经常会说:“我就死守到底,我就不相信你涨不回去!”可结果往往是越等越跌,最后硬生生由散户变成了股东。 之所以要赌气,说到底是因为信息不对称,因为变盘发生时,散户不知道主力的意图,无法判断后市走势,只能说句气话给自己打气。 陈戒不想赌气,哪怕死守,他也要有充足理由,如果理由不存在,他干嘛死守呢? 11点半,早盘结束,市场休市,炎日科技真的被打到了跌停板上。 大盘今天没有暴跌,炎日科技的突发跌停肯定不是受市场影响,那就一定是受到了消息面的刺激,可陈戒等了一中午,也没见市场发个公告出来。 怎么办?如果要抛,就得利用午盘时间挂单,否则下午一开盘跌停板上的封面一定很多,排队卖出的话很可能无法成交,如果今天不能成交,明天大概率又是个低开,那不就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可现在大盘处在底部区间,别看今天的跌停吓人,主力很可能是利用这次震仓清洗浮筹,一旦洗盘完毕,后面就是大行情,如果现在卖了,后面不就踏空了? 横看成岭侧成峰,同一只股票,观察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也完全不同。股市里的结论说来简单,其实就三种:买、卖、观望。可一旦结论下错,结果很可能是天差地别。 可陈戒连形成结论的依据都没有,现在哪怕来个小道消息也比当个睁眼瞎强啊!这到底是观望还是卖出呢? 其实陈国刚早对这只股票进行了研判,他对当前走势的判断是:大盘处于底部区间,后面肯定要有一轮牛市,牛市一来,各股怎么说也得表现一番,炎日科技的基本面没问题,就算不强势,也会有一波行情。但是短线来看,上周已经出了两跟长阳,这只股票不算极强势的个股,所以短期会有一定回调。陈国刚的资金量大,不想参与震荡行情,所以选择落袋为安,等盘整完毕再进场也不迟。 如果陈戒足够心静,这样的分析他也做得出来,可谁让他没在凡城,没在陈国刚的羽翼之下呢? 陈戒试图分析炎日科技的后市走势,怎奈心绪实在乱得厉害。可唯一能够指望的父亲现在也是袖手旁观,自己不去分析又能靠谁呢? 既然只能靠自己,那就必须让自己的心静下来。想到这里,陈戒开始琢磨自己的心到底乱在了哪里。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一套心里暗示法,为了让自己安静下来,他不断提醒自己:我已经死了,这世上的一切已与我再无瓜葛。 默念了大概五十遍,陈戒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死了,整个人都空灵了起来。这时,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四个大字:制心一处。 这四个字陈戒从小时候就一直听父亲讲,想要做成一件事,必须制心一处。明明是一直听的东西,可心一乱就全忘了。 陈戒继续剖析,他在梳理自己的并行任务,接着恍然大悟道:“嗨,我就不应该来参加什么啦啦队!” 可现在已经来了,又该如何是好?陈戒看了眼手机,突然有了主意。 我把手机关机不就好了!这样谁也找不到我。 陈戒以为这样就能进入制心一处的状态,可是刚把手机关掉,他又开始烦了起来。 这次又是什么?陈戒顶着烦意继续向内心深处摸索,接着便看到了四人分别时的一幕。他看到自己答应其他三个人会在下午比赛开始前到场,问题正是出在这里! 第一百八十六章 怎么蔫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这对陈戒而言就是一个承诺,而他极重承诺,他没有办法爽约。原来是履约的紧迫感让他的心静不下来。 看来在下午这场比赛开始前,陈戒的心绪是难以平静了。 找到了自己无法平静的全部原因,陈戒反而看开了,反正脑子一团江湖,既然如此,下午就好好看比赛吧!比赛结束也收盘了,正好还能跟他们一起吃个晚饭,只要明天早晨前脑子有一阵子能够清醒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陈戒出了酒店,打算找个地方吃午饭,他先是来到酒店的餐厅,午餐是自助,不过一个人要收80块,陈戒感觉太破费,便到外面找起了饭馆。 酒店位置比较偏僻,地处苏杭郊区,这里的物价相对市中心便宜不少,陈戒吃了碗兰州拉面,只花了9块钱,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自己参加数学联赛的课后培训时,有一天回家正好看见桌上的干馒头和酱豆腐,那是父亲的晚饭,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9块钱的拉面无比满足。 吃饱以后陈戒搭乘地铁再次来到体育场,他提前跟高格立打了招呼,知道了他们的位置,便顺着看台寻了过去。 李利蒙好奇道:“你怎么总是神神秘秘的?” 高格立噗嗤一乐,补了一句:“我看叫神神叨叨还差不多。” 陈戒不想就这个话题开展讨论,便问:“比赛还没开始么?” “快了,3点20准时开始。”赵雅慧答道。 陈戒现在的心情很放松,已经彻底把股票抛之脑后,反正现在跌停了,最坏的结果 已经发生,下午的走势只能更好,不会更差了,兴许再看手机能有惊喜也说不定。 心情放松的他,很自然地闲聊起来,他问赵雅慧:“家里的蔬菜快熟了吧?不用在家帮忙么?” “确实快了,不过还没到摘的时候,这趟出来,回家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李利蒙突然来了兴趣,问道:“雅慧你们家是种蔬菜的?平时都种些啥?” “西红柿,茄子,灯笼椒,都是些市场上常见的菜。你呢,认识你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你家里是干嘛的呢。” 李利蒙笑道:“其实咱们俩算半个同行。” “哦?你家是做什么的?”赵雅慧好奇道。 “跟你差不多,也是跟这些绿油油的东西打交道。” “难道是做苗圃的?” “差不多吧。”李利蒙含糊道。 “你家是做苗圃哒?”高格立也来了兴趣,“那应该很赚钱吧?现在谁家里还不整几盆花养养。” “呵呵,账都是父母管的,具体赚不赚钱他们也不跟我说。” 高格立扫了眼他身上的服装,咂摸道:“应该挺赚钱的,从你爹妈这个手笔上也能看得出来。” “衣服能看出个啥来,有些人一身债,还不是该穿好的穿好的。”李利蒙扭头看了赵雅慧一眼,“这才是正二八经的有钱人。” 高格立点点头,赞同道:“你不提醒我还真没发现,雅慧,你今天这身看着不错嘛。平时就见你穿校服了,今天这身还真适合你。” 之前在赵雅慧家摘番茄,她的穿着还很普通,是一件洗了又洗的衣服,已经有些泛旧了,加上农村动不动干农活,衣服难免埋汰一些。可是今天不同,赵雅慧的穿着一身绿色T恤,再配上一条牛仔裤,白色的帆布鞋,看着特别精神。 “确来越像艺术家了哈。”陈戒笑了笑,似乎是看出了背后的原因,便问,“最近鸭子的生意好吗?” 赵雅慧回道:“养殖场已经开起来了,不过和农村常见的养殖场不太一样,柯尔鸭娇贵,所以环境特别干净,菜园我已经很少去了,现在时不时会去养殖场看看。” “都有养殖场啦?!”高格立惊讶道,“发展的这么快?” “哎?”陈戒突然觉得不对,“咱们不是已经有养殖场了么?” 陈戒记得,之前为了给公司拍宣传片,吕国萍特意在泡菜基地所在的乡找过一个养殖场,那个规模已经足够大了,怎么还要搞? “之前那个养殖场主要是提供肉鸭的,环境什么的都不适合柯尔鸭,养殖场的场主又不想花钱改造,所以鲁总决定让我爹妈弄了。” 高格立又问:“现在做大了,鸭子得有不少了吧?” 赵雅慧笑道:“连孵化带销售,鸭子一直进进出出,平时养殖场大概保有两三百只的规模。” “这么多?” 陈高二人异口同声道。 “养殖场的规模容纳500只也富富有余,只不过鲁总说目前公司的吞吐量还跟不上,所以只让保有200只,否则成本太高。” 李利蒙越听越糊涂,问道:“之前在店里看见你们,你们说是假期找点活干,怎么现在听上去这买卖像是你们自己的。” 高格立心说原本确实是自己的买卖,可惜现在已经不是自己经营了。只听他苦笑道:“我们确实是打工的,雅慧可不是,知道以后怎么称呼她了吧?得叫赵老板。” 这话直接把赵雅慧说语塞了,她赶紧低下头,腼腆起来。 “赵老板,你们那儿接受入股不?”李利蒙笑问。 “快别听他俩瞎说。”赵雅慧不自在道。 “他们公司的事我也略知一二,她不好意思说我来跟你说。”高格立马上介绍起来,“这家店采用的是加盟模式,现在柯尔鸭是网红宠物,销量不成问题,你可以开一家加盟店,店里既可以体验也可以销售,全套的店面设计都由他们公司负责,你现在跟雅慧搞好关系,加盟费兴许还能便宜些,哈哈。” 高格立本来只是过把嘴瘾,哪知李利蒙真的来了兴趣,追问道:“加盟费怎么算?” “啊?”高格立楞了一下,“我随便说说的,你不会真要搞吧?” “凡城物价这么便宜,一个加盟店花不了多少钱吧?不过凡城的购买力暂时上不去,这么贵的宠物销量估计有限,到时候可以开个网店,线上线下一起销售,大城市的钱相对好赚一些。” 高格立听他分析得这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一脸蒙道:“看来开苗圃还真是赚钱哈……” “你不会真想开吧?”就连陈戒也好奇起来。 “知道我为什么感兴趣吗?”李利蒙笑道。 三人同时摇头,表示不知。 “因为这家公司有自己的养殖场,这样能保证直 销,直 销没有中间商赚差价,那进货的价格就实惠得多,如果按目前网上柯尔鸭的价格销售,利润还是有保证的,不过具体有多少油水,得实际测算一下才知道。” 听到这里,高格立突然凑到陈戒耳边悄声问道:“你还知道现在加盟费是多少?我记得之前说后面做大了,加盟费要涨,也不知道涨了没……” 陈戒也咬起了耳朵,回道:“我都多长时间没操心了,我哪知道。” 咬完耳朵,高格立正坐说道:“你要真感兴趣,可以让雅慧帮你打听打听,加盟费什么的她可以帮你问问。” 赵雅慧楞了一下,看了眼高格立,心说我这边只负责生产端,销售那边的事我也不清楚哎……不过既然说到这里,她也不好推辞,只能回道:“我有公司销售总监的电话,要不你跟她聊聊?” “好啊!”李利蒙应得干脆,“电话发我吧,你们销售总监怎么称呼?” “姓鲁,叫鲁淼。呶,这个是电话号码,你可以记一下。” “好嘞,我抽空联系一下。” 高格立摇头笑了起来,心说稀里糊涂就谈了一笔生意,然后他重新打量起李利蒙,心说这兄弟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实际有点东西。 陈戒今天就是为了看比赛来的,所以之前聊天的空挡一直留意着赛场消息,这时他打断众人的谈话,提醒道:“来了来了,先看比赛吧!” 现在是400米女子短跑B组预赛,冯诗楠在8道,位置不算最好,这个项目依旧分为ABCD四个组,每组前四名进入下一轮比赛。 冯诗楠中午被陈戒冷冰冰的挂了电话,现在人还有点生气,听到观众席有人喊她名字,干脆头都没抬,何以解忧,唯有跑步! 发令枪一响,冯诗楠再次一马当先,不得不说,这姑娘的爆发力确实是几位选手里最好的。 可400米和100米稍有不同,进入后半程,前者就要开始拼耐力了。可是冯诗楠最初参加的就是长跑比赛,所以她的耐力也相当出色。 可今天不知怎的,到了300米时,她的速度突然降了下来,原本第一的名次,在最后50米被接二连三的超过,最后冲线时,她险守第四勉强进入下一轮。 台上四人揪着心看完比赛,见冯诗楠有惊无险地冲线,这才把心放了下来,缓缓坐下。 “不对呀。”高格立纳闷道,“这位姐的主角光环呢?上午跑100的时候还是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怎么这会儿蔫儿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我想静静 - 束发之年 - 火峰 “可能还没恢复过来吧,毕竟上午刚跑完100。”赵雅慧回道。 “不至于吧?”高格立疑惑道,“上学期的青少年田径锦标赛拿了那么多金牌也没事,这才两场预赛就恢复不过来了?又是不是七老八十。” “也许是水土不服吧。”陈戒猜测道。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能顺利挺近下一轮就是好事,正好中午也没好好吃点东西,咱们晚上找个地方一起吃个饭吧。”高格立看了陈戒一眼,“你不会晚上又有事吧?” “只要别回太晚就行。”陈戒苦笑道。 李利蒙说:“来就是为了看苏杭的夜景,既然晚上没事,回去那么早干嘛?” 陈戒只能找个理由回道:“我住的地方有点偏,太晚怕没地铁。” 高格立知道他晚上还要看盘,解围道:“这样吧,晚饭咱们四个人一起吃,吃完你先走,我们三个继续活动游湖,如何?” “甚好,甚好。”陈戒点头应道。 “甚好是啥意思?”李利蒙问。 高格立见他一脸认真,回道:“甚好就是非常好的意思,你不会真不知道吧?初中语文就教了。” “我语文确实一般。”李利蒙呵呵笑了起来。 高格立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说吧,咱们晚上去哪吃。” “去吃苏杭的小吃吧。”陈戒提议道,“对了,冯诗楠能出来么?” 赵雅慧说:“来前问过了,比赛结束前她都要随团活动。” 这时,高格立看着手机说道:“这附近有家饭店不错,我看人均消费也不高,咱们就去这儿吧。” 陈戒看了眼他的手机屏幕,问道:“这些信息你是从哪查到的?” “手机APP,现在智能手机都流行这个。” “APP是啥?”陈戒问道,他的手机虽然装过一些程序,但他只知道那些东西叫应用,这个时候手机APP刚刚兴起,只有像高格立这样的科技爱好才搞得明白。 “APP就是Application的缩写,屏幕上这些方块图标就是了,也叫应用,这些应用可以从应用商店里下载。” “哦。”陈戒点点头,“那还挺方便的。” 高格立这时看了眼赵雅慧的手机,说道:“您都是趁养殖场的人了,手上的功能机也该换换了。” 赵雅慧笑道:“我等上了大学再换吧,现在有这个手机就够用了。” 此时还是智能手机良性发展的时候,手机里的应用确实给老百姓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便利,可谁能想到,这东西会在后来变成一台随身携带的游戏机呢?谁又能想到,后来随时随地都能联系的社交软件变成了绑架私人时间的痛苦根源呢? 世间万物,都是一把双刃剑,不及时加以限制就会物极必反。 确定了饭店,高格立顺势打开电子地图:“这家饭店不远,有公交直达,不过咱们四个人,可以打个的,也就是个起步价,平摊下来跟坐公交差不多。” 赵雅慧在旁边看着高格立的一顿操作,发现这东西确实挺方便,然后又说:“现在时间还早,先找个地方坐会儿吧。” 高格立看了下时间,回道:“离饭点也就两个小时了,去哪儿时间都不够。” 陈戒看了眼旁边的商厦,建议道:“要不去看场电影吧。” 三人想了想,觉得这点时间也只能干这个了,所以纷纷表示赞成。 来到商厦顶楼的电影院,四人看着电影海报,发现暑假期间基本都是动漫电影,除了高格立,其余三人对动漫都没什么兴趣,少数服从多数,最后大家选了一部灯塔国的动作片。 哪知电影刚放到一半,李利蒙就打起了瞌睡,陈戒在他旁边,见状问道:“怎么,不好看么?” 李利蒙坐起身道:“其实这电影我之前看过。” “啊?你咋不早说,早知咱们就选其它电影了。” “没事,这部电影我还挺喜欢的,一直都想再看一遍。”李利蒙苦笑道。 陈戒纳闷道:“真要喜欢还能把你看睡着了?” “可能是不太适应酒店的床吧,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有点犯困了。” 其实李利蒙没说实话,他之所以感觉电影乏味,是不太喜欢这部电影的配音。 两人正聊着,后面的一个中年男子没好气道:“你俩小点声。” 陈李二人一听,马上停止了谈话,可陈戒有件事没情想明白,这片子是国内最新上线的,李利蒙是从哪提前看过了? 出了影院,四人按计划来到之前要去的饭店,到了饭店,他们找了一处角落坐了下来,等餐的工夫聊起了后面几天的旅行计划。 李利蒙似是对这座陌生城市特别好奇,来前已经在网上查了资料,他知道苏杭最有名的就是园林,所以想先去园林看看。 高格立从小到大跟着父母在国内的不少城市留下过足迹,虽然没来过苏杭,但是各地的老宅子他早就看腻了,便说:“园林有啥好看的,就是几处老院子种上几棵树,没意思。” “我还没见过园林呢,听说很有年代感,而且网上的评价也不错。” 经过之前的聊天,高格立大概知道李利蒙的家庭条件,便说:“你去过的地方应该也不少,跟其它地方的老宅子差不多,只不过多了些水乡的秀气,真没啥好看的。” “那你说去哪合适?”李利蒙问。 高格立两眼放光道:“去欢乐世界吧,有过山车、跳楼机,听说还能蹦极,这才是年轻人该玩的东西。” “哪还没有个过山车?!”李利蒙嫌弃道,“那东西有啥好玩的,只要有钱,哪里都能造,可历史这东西别的地方可模仿不了。” 陈戒见两人僵持不下,插话道:“你们也不问问人家女孩子的意见。” “哦哦。”李利蒙第一个反应过来,“雅慧,看你,你说去哪我都没意见。” “行,雅慧听你的,你说吧,你想去哪。”高格立也绅士了起来。 “园林是古香古色,欢乐世界是现代气息,反正咱们要住好几天,有的是时间,不如两个地方都去吧。” 陈戒呵呵一笑,他早就知道赵雅慧会当和事佬,所以才让她来化解冲突。 这时高格立又问:“那咱们是先去欢乐世界还是先去园林?” “嗯……”赵雅慧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陈戒看出高格立还是想争个一时长短,只能自己当起和事佬,说道:“苏杭的园林有很多,散落全市各地,这两天咱们还要看比赛,可以趁比赛空档挑几个园林转一转。欢乐世界这种游乐场进去就是一整天,可以等比赛结束以后再去。” 赵雅慧觉得陈戒分析得有道理,附和道:“要不就按这个计划来吧。” “好吧,那就先去园林,再去游乐场。”高格立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后面几天的游玩计划刚定,菜就一道道上了过来,糕点、醋鱼、藕粉,都是苏杭的特色餐点。 李利蒙见没点饮料,建议道:“咱们点些喝的吧。” “我喝可乐。”高格立说。 “我喝果汁。”赵雅慧说。 “你呢?”李利蒙看着陈戒。 “我都行,你先点吧。” 李利蒙回道:“我想尝尝这里的茶,苏杭好像是碧螺春的产地,我想来一壶尝尝。” “行啊,那我也喝茶。”陈戒附和道。 高格立就纳闷了,看着李利蒙,疑惑道:“没看出来,你还挺传统,一般像你这么好奇中国文化的都是外国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是接待外国友人呢。” 李利蒙呵呵一笑:“难得出来一趟,就想尝尝当地的特产。” …… …… 聚餐结束,其余三人决定趁着夜色游湖,陈戒则乘坐地铁回到了酒店。 承诺履行后,陈戒的心情彻底放松下来,只有这种状态他才能心无旁骛地研究股票。 心情虽是放松下来,可是酒足饭饱加上舟车劳顿,陈戒又犯起了困。 有个好状态可真叫难……陈戒感慨着,他需要尽快恢复清醒,于是来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接着又把空调打开,总算让自己清醒了过来。 可他刚把电脑打开,门口又传来了动静,陈戒以为遇到了小偷,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听了起来。经过一阵嘶嘶作响,几张小卡片从下面的门缝里塞了进来。 陈戒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小脸立马涨得通红,卡片上的画面哪是一个正当年的小伙子受得了的。 想安静一会儿这么难嘛! 怎么说陈戒也是个年轻小伙子,卡片上的画面充满了诱惑,让他总想拿起来多看几眼,可是他有正事要办,要真拿起来,今晚恐怕就报销了。 陈戒忍着燥意,气乎乎地捡起卡片开门扔了出去。可他刚把房门关上,心里就出现了一只手,那只手不断挠着他,让他又痒又燥,陈戒拼命挣扎着,勉强控制着自己没把那些卡片捡回来。 他再次来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这次不仅是脸,他直接用凉水洗起了头。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有点情况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冷静下来,重新回到座位,打开软件,翻到了炎日科技。 唉…… 一声叹息,炎日科技一下午都没打开跌停,如果明天收不上来,陈戒这几天等天白忙活了,想到父亲能在上午获利了解,他突然羡慕起来,看来短线翻倍的行情不是那么好遇到的。 由于今天没有卖出,陈戒现在很被动,本来是盈利的局面,如果明天继续杀跌,他不仅无法盈利,反而会转入亏损。 由盈转亏,对心态影响最大,而他记得父亲之前说过,炒股票炒得就是心态,而他现在,正在面临一场心态保卫战。 一旦由盈转亏,陈戒不仅要面临懊悔,还有套牢后的煎熬,假期总共就一个多月,股票一旦盘整起来,这么点时间可能根本不够。而且一旦套牢,他所有资金都会陷在里面,那整个假期也就一事无成了。 因为卖出时机不同,父子二人的操作策略也天壤之别,陈国刚先知先觉,已经在高位套现,他现在可以悠哉地等待股票盘整完毕再行进场。陈戒后知后觉,只能亡羊补牢。 可如果明天卖出,陈戒又会面临另外一个问题,因为不能陷入亏损境地,他必须设置平仓线,可一旦平仓,万一股票立刻结束洗盘重新上涨,陈戒就面临踏空的尴尬,那这只股票就跟他彻底无缘了,这就是没有踩准市场节奏的代价。 可踏空也比套牢强啊! 白做就白做吧,陈戒安慰自己道,炒股好比钓鱼,不是每次下饵都能有鱼上钩的。 陈戒吸取了经验教训,明天说什么也要认真看盘,不能出去看比赛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陈戒怀着忐忑的心情入睡,自然做不了什么好梦,当晚他竟梦见了高考,看到卷子时他竟然一道题都不会做,监考老师巡视到他身边,看着一张白卷,眼神里充满了鄙夷,而那监考老师不是别人,正是马天来。 陈戒在压抑、焦虑的状态下迎来了第二天的朝阳,他起床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手机关机,今天他不希望任何人打扰自己。 9点半,股市准时开盘,陈戒给自己设的平仓线比成本价高了两个点,如果股价打到这个位置那就说明他跟这只股票无缘,为了保证本金安全,他必须无条件清仓,就当坐了一回过山车。 炎日科技开盘后持续走低,陈戒看着价格离自己的平仓线越来越近,心里暗暗着急,谁都不想自己的辛苦付诸东流。 他打开30分钟的K线图,量能已经出现衰减迹象,如果形态还不能修复,那短线的头部就会出现,陈戒也必须立刻离场。 在股票市场里,同样的错误有时会犯不止一次,陈戒现在才反应过来,他的目标是中长线目标,可是他的操作策略却是短线策略,这种情况不吃憋才怪! 不过这个市场承认运气的存在,有些人学了大半辈子股票,每次操作都按计划止盈止损,可到最后还是亏个底儿掉,有些人明明做错了,可照样能赚得盆满钵满。 只能说陈戒的运气太好了。 股价已经跌到了离陈戒平仓线只有五分钱的位置,可却再也跌不下去了,一上午都在这个位置盘整,陈戒盯了一上午,真到收盘也没有打穿他的平仓线。 这种位置收盘,陈戒根本没心情出去找饭店,破天荒地花了80块钱在酒店餐厅吃了一顿自助,他必须保证精力充沛,才能保证下午盯盘的时候不走思。 下盘开盘,刚过了五分钟,炎日科技的走势便出现的异动,明明已经接近跌停,可大量买盘却在这时直接把股价打了上去,半个小时,股价翻红了! 陈戒悬着的一颗刚刚放松,下一波进攻又开始了,股价在昨天收盘价的位置盘整了半个小时,又开始晃晃悠悠的继续上涨。 明明是上涨,可陈戒却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因为这次上涨没有量能支撑,他放松的心情再次紧张起来。 他马上打开30分钟的K线图,果然发现了股价和量能的背离,他突然意识到,这次上涨不是股价重回上升通道,而是下跌前给散户最后一次的离场机会。 计划赶不上变化,陈戒马上调整策略,准备在高位卖出。 2点半时,股价已经上涨的5%,并且已经盘整了十几分钟,陈戒感觉股价已经上涨乏力,刚要卖出,又变盘了。 一千手,三千手,五千手,八千手,一万手!(一手等于100股) 连续几笔大买单一下子把股价打了起来,涨到8%的时候,突然出现的连续几万手的大买单直接把股价打到了涨停板的位置! 五百万,一千万,五千万,一个亿! 一个亿的资金挂在涨停板的买单上,陈戒知道,这只股票今天跌不下去了。他翻开30分钟K线图,竟然发现量价背离的现象被神奇地修复了,这只股票再次回到了上升通道里。 一块石头暂时落地,陈戒再次打开手机,刚一开机,便接到了陈国刚打来的电话。 “儿子,股票还没卖吧?” “差一点就卖了……还好涨了回来。” “看走眼了,看走眼了……”陈国刚懊恼道,“本来想等它回调抄个底,没想到这家伙只用一天就修复了形态,你小子这运气爸都不知道该说啥了,唉……这次看来要踏空了。” 陈戒回道:“目前危险还没解除,现在这只股票已经走到了上升通道的上沿,明天冲高我就打算卖了。” “不急着卖,明天你要看这只股票是怎么开盘的,如果巨量跳空高开,那就直接突破了上升通道的上沿,上升通道就变成了这只股票的技术支撑位,这只股票可就要站着涨了,这个时候乱卖,小心错过妖股。如果明天没有跳空缺口,冲高之后调头向下,你到时候再卖不迟。” 陈戒挠了挠鼻子道:“往常请教个问题您老都不舍得告诉我,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我临时告诉你的东西都是书本上没有的,只有出现了这种形态我才会讲,书本上有的,爸没必要教你第二遍。” 陈戒刚把电话挂了,高格立又接着打了进来。 “哎呦,你还知道开机呐?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高格立埋怨道。 “没开公放吧?”陈戒谨慎道。 “没开,想说啥说吧。” “这两天的行情不好做,只能老实在酒店盯盘了。” “现在手机开机了,意思盯完了?” “嗯,什么事儿,说吧。” “来了苏杭难道我还要找你讨论作业吗?肯定是出去玩啊!” 刚才陈国刚的电话已经把明天的操作思路说明白了,陈戒现在心情放松,便说:“行啊,去哪?” “轧马路,哈哈……” “你们不去逛个园林吗?” “太晚了,最近的园林过去都得5点了。” “哦。”陈戒看了眼放在桌边的书,“今天的比赛如何,冯诗楠进决赛了么?” 高格立一脸黑线道:“这些事儿咱能见了面再说么?我这电话现在是异地漫游……” “好吧……”陈戒呵呵一笑,“你们在哪儿呢?我去找你。” “没动,就在体育场,咱们体育场门口见,到了说一声。” 挂了电话,陈戒刚要出门,电话又响了…… “今天挺忙嘛!”陈戒自嘲一句,接起电话。 “今天晚上有空吗?”来电话的是曲思瑶。 “我现在不在白城。” “不会就回家了吧?之前说好请你吃饭的。”曲思瑶不高兴道。 “没有,我在苏杭,过两天回去。” “苏杭?出去玩吗?就你一个人?”曲思瑶坏笑道。 陈戒听到那不怀好意的笑声,赶忙解释道:“同学,你想多了,我和同学一起出来的。” “男的女的?” “有男有女。”陈戒如实答道,“一共4个人。” 曲思瑶感觉陈戒没撒谎,顿时没了兴趣:“你咋这么老实呢!问你啥都说。” “没有撒谎的习惯。” 这话曲思瑶听着就假,有意试探他道:“那女生是你女朋友吧?” 陈戒却一反常态,回道:“无可奉告。” “呦,看来被我猜中了。”曲思瑶笑道。 “你好八卦,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是你说的不习惯撒谎,刚说完就翻车了吧?” “我想告诉你就说实话,我不想说的时候就保持沉默,这算哪门子撒谎,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完了再聊。” “哼,还说不是你女朋友,瞧你着急的样子。” 陈戒怕她跑到母亲身边嚼舌头,只能说道:“那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们都是同学,我也没有什么女朋友,抱歉让你失望了,没事我先挂了。” 这次他没等曲思瑶回答就直接挂了电话,他觉得这种话题实在无聊。 自从上次救了曲思瑶,陈戒并未觉得两人关系走近,反而感觉渐行渐远,因为他意识到自己跟曲思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陈戒重视精神世界,而曲思瑶更重视现实的东西,比如名,比如利,比如被人捧在高处的优越感。 赶到体育场时,其余三人已在门口等候,陈戒看到三人,先是关心起了今天比赛的成绩。 “出了点情况。”高格立回道。 第一百八十九章 来了来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什么情况?”陈戒突然紧张起来。 “今天的1500米预赛那位姐退赛了。”高格立说,“不过100米和400米进了决赛。” “怎么退赛了,难道受伤了?”陈戒关心道。 “不知道。”高格立眯了一眼,“打她电话是关机的状态,跟你一样。” “你们不打算去看看她,还有心思出去玩?” 高格立不服气道:“你跟她刚做一年同学就知道着急,我跟她小学就是同学,能不着急嘛!可网上查不到她训练的地点,我们也不太想出去玩了,这不才轧的马路嘛。” “真的。”赵雅慧补充道,“高格立为了查消息,手机流量都用完了。” 陈戒眼皮一搭,问道:“有这么夸张么?” 这时李利蒙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接起电话嗯了几声就挂了。 “我知道她在哪训练了。” “你跟谁打听的?”高格立惊讶道,“没想到你还有这门路。” 李利蒙笑得很收敛,回道:“苏杭这边正好有朋友,让他帮我打听了下。他们在玉国酒店旁边的中学里训练。” “玉国酒店?”陈戒一楞,“我就住玉国酒店……” 高格立这回彻底“服”了,苦笑道:“您老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人家就在你家门口训练你都不知道。” 陈戒也觉得尴尬,勉强解释道:“他们训练的时候我不是睡觉就是在房间里忙,等我出来,他们已经到赛场了,碰不到很正常。” “那咱们现在怎么说?”赵雅慧问。 高格立琢磨道:“这个点他们应该也结束训练了吧?知道他们住哪儿吗?” “就住玉国酒店。”李利蒙回道。 “尴尬不?”高格立盯着陈戒问道,这回他彻底乐了。 “尴尬……”陈戒也无语了。 “那就啥也不说了,玉国酒店,走起。” 由于路程较远,四个人打的也不划算,所以他们打算乘坐地铁。地铁上,陈戒突然问道:“知道他们住哪个房间吗?” 李利蒙回道:“知道在哪住就不错了,我朋友又不是八卦娱记,哪能连房间号都知道。” 陈戒又问:“难道要一直在大厅等着?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利蒙说:“他们总要吃饭吧?到了饭点应该就都出来了。” 这话提醒了高格立,他问:“按说你下来吃饭的时候应该遇见过代表队吧?” “这个真没有……”陈戒也纳闷儿,“他们上午比完赛可能不回酒店吃饭吧,晚饭我跟你们在一起吃,遇不见也正常。” 下了地铁,四人步行二十分钟来到玉国酒店。其余三人因为没办入住,因此只能在大厅等候。 闲着没事,高格立建议李利蒙带他去训练场看看,剩下陈戒和赵雅慧在大厅留守。 四人在一起的时候,赵雅慧跟他们一起嘻嘻哈哈,可是现在只有她和陈戒,赵雅慧突然感性起来。 这是陈戒的气质决定的。 平时,赵雅慧会把自己的情绪和困惑隐藏的很好,但她知道陈戒懂得多,也知道他说话用词很柔和,这让她敢于把自己的真实感受倾诉出来而不用担心听到一些她不想听的话。 “你知道吗,我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住这么好的酒店。”赵雅慧感慨道。 “以前有那么多假期,就没考虑出来旅游一下么?” 赵雅慧回忆道:“我是在乡下上的小学,那时候没有什么旅游的概念,大家都是上学念书,下学帮农。暑假的时候要照顾庄稼,寒假的时候要修缮房屋,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赵雅慧从来不跟同学聊这些,因为不想被人笑话,可现在不同,她知道陈戒不会笑话她,不仅不会笑话,他还会发自内心的倾听,这让赵雅慧觉得很温暖。 “我看你家都是砖瓦房,应该不需要修缮房屋吧?”陈戒确实在认真听着,他从小在城市长大,对乡村的一切都充满好奇,所以问出来的问题也不敷衍,而这,正是赵雅慧喜欢的聊天。 “现在的房子是我小学五年级搬进去的,我家最早住的是祖上留下来的泥胚房,一到夏天准漏雨,所以必须趁着冬天把房屋修缮一下。” “那叔叔阿姨肯定挺勤劳的,带着你们越过越好。”陈戒感慨道。 “嗯。”赵雅慧点点头,“他们是挺勤劳的,不过其他人也一样,搬进砖瓦房是乡里统一安排的,好像是因为一个危房改造的工程。” “也就是凡城穷了一点,否则你们能早点搬进去。” “听我妈说是因为隔壁村的一户人家房子塌了,一家五口死了三个,所以也把危房改造提上了日程,要没这件事,拨款且下不来呢。” “唉……”陈戒这会儿突然跟凡城的父母官共情了,感慨道,“穷地方筹措资金没个很站得住脚的理由确实费劲。有人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我一直不信,还是跟民风有关的,你看你们以前过得这么艰苦,不也没给国家添什么麻烦么?” 赵雅慧回忆片刻后说:“还真是。” “其实这次见你,我觉得你变化挺大的。” “是吗?哪里变化了?” “以前你身上更多是那种农村姑娘的气质,朴实、善良,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没什么心眼的人。这次见你,感觉你身上的气质变了,有一种艺术家的气质了。”说完,陈戒呵呵笑了起来。 听了这话,赵雅慧的话匣子也打开了,说道:“你知道嘛,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高格立他们到后面呼呼大睡,可我怎么都睡不着,就想把窗外的风景全都装到我脑子里。” “怎么样?装进去了么?”陈戒感觉这时的自己仿佛是个老年人,正在这里哄孙女呢。 “南方的山上有好多树,南方的城市有好多河,马路上有很多我没见过的车,还有很多气派的建筑,有现代的,有传统的,快到苏杭的时候,我看到他们的农村里好多小楼,白墙黑瓦,窗户很小,看着特别复古,跟古装片里的小楼一样。” “哦……”陈戒好像有了印象,“你说的那个应该是徽派建筑。” “你看,我一说什么你都知道,可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一路上我脑子里的思绪一直乱飞,我就经常在想那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给人的感觉很豁达,我觉得就是因为见过了很多事情,可能见的多了,经历多了,人自然就豁达了。” “你知道人怎么才能真正成熟起来吗?”陈戒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赵雅慧对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她摇着头,等待着陈戒的下文。 “如果一个人总是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绚丽多彩的东西,其实是很难成熟的,这样的人会很单纯,也容易受伤害,因为他对世界的了解是片面的,他只见过太阳,没有见过月亮,他只见过白天,却从未经历过黑夜。这样的人生不完整,因为不完整,所以思维就有了局限。过于单纯过于执著于美好的东西,一旦遭遇阴暗,就很容易遭受打击。” “反过来也一样,如果一个人只经历过黑夜,没见过阳光,思维就会非常负面,视野也总会局限于世界上不美好的东西,就会愤世嫉俗。” “人想豁达就得完整了解这个世界,知道他美好在那里,不美好在哪里,但又不能对美好生出贪恋,对丑陋生出厌恶。” 这话赵雅慧并不认同:“人只有向往美好,才有改变世界的动力呀?” “那是人没意识到美好与丑陋的伴生关系,这两种东西就跟硬币的正反面一样,是共生的。人的主观意识想让世界变得美好,但是这种改造发生后,客观上也让世界变得丑陋。如果真正意识到两者的伴生关系,人也就不会再对美好生成贪恋,对丑陋生出厌恶了,因为本来就是一个东西。你没听过最好的香水是用最臭的花做的么?” “所以还是我见得不够多,但我确实不喜欢那些阴暗面的东西,看多了会让人变得消极。” “不是叫你喜欢阴暗面的东西,而是知道它,接受它,前提是你也同时知道这个世界存在光明,两者不能偏颇,偏颇就很难豁达,老祖宗管这种心态叫中庸。” “中庸是这个意思啊……今天第一次听说。” “那你理解的中庸是什么意思?” “我自己没想过这个问题,老师也从来没讲过。可是听你说完,我突然感觉这种心态很像老人,年轻人这样不好吧?” “那年轻人怎样才叫好呢,仗着年轻气盛碰得头破血流?” “难道我们遇见坏人也不管不问了吗?要容忍坏人和我们共处么?” “你这个是假设,所谓坏人就是用了不道义的手段动了别人的蛋糕,谁的蛋糕被动了,那个人自然会着急。你觉得这种心态像老人,是因为你还没真正感受过中庸,还在中庸的门外,一旦进来,就完全不是你想的那种感觉了,心态会很平和的。” 赵雅慧刚要再问些什么,陈戒突然提醒道:“快给高格立他们打电话,代表队出来了!” 第一百九十章 我在楼下 - 束发之年 - 火峰 赵雅慧刚拿起电话,看了一眼电梯间后问:“代表队在哪呢?”她只看到一群学生模样的人穿着便装,和想像当中统一着装的代表队并不相同。 “你看这些人高高大大的,一看就是练体育的。” 赵雅慧仔细看了片刻道:“可我没看见小楠。” 陈戒心说这姑娘不会真生病了吧?接着回道:“这样吧,我打电话叫他们两个回来,你过去问一下冯诗楠的房间号,我是男生,直接过去问可能会引起别人防备。” “我不是代表队成员,他们会告诉我么?” “你就说是她同班同学,专门过来替她加油的,下午看比赛见她不舒服特地过来看看。” “哦,我去试试。”赵雅慧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一个男生身边问道,“你好,请问冯诗楠在哪个房间,我是她同学,下午看比赛见她有些不……” 哪知这男生没等赵雅慧说完,赶忙搪塞了一句不知道便跑开了。 赵雅慧觉得奇怪,心说这男生看着高高大大的,怎么还腼腆起来了? 没办法,她只能走到一个女生身边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是哪个学校的?”女生没有直接告诉她,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我是华强一中高一五班的,和小楠是同班同学。” 女生见赵雅慧并无可疑之处,便和她攀谈起来:“看来你们交情不错嘛,大老远的专程跑过来替她加油。” “是呀,明年就升高二了,我们也就这一个假期好轻松了,现在正好有时间,就过来看看她。这几天也不好影响她训练,所以一直也没见面,下午看她比赛的时候不舒服,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不会打扰她很久的,我们见个面就走。” 赵雅慧都奇怪自己啥时候这么健谈了。 女生点点头道:“也好,看见老熟人兴许还能让她恢复的快点,她在603,你们过去吧,不过别让教练组的人看到哦,否则我们又要挨数落了。” “嗯嗯,好哒,多谢啦。” 赵雅慧回到座位时,陈戒正好打完电话,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说:“问到了,人在603,听刚才女生的说法小楠好像确实有点不舒服。他们俩什么时候回来?” 就见陈戒一脸不快道:“这两个家伙,这会儿正跟别人打篮球呢!” “啊?他们不是去训练场了吗?” “训练场现在没人,他们回来的路上被篮球场的人叫住了,这会儿正3V3呢,说暂时走不开……” “那就咱俩先上去吧。” 陈戒点了点头,和她一起进了电梯。来到603,陈戒没有急着进去,说道:“毕竟是女生的房间,你先进去看看,方便的话我再进去。” 赵雅慧呵呵一笑,心说你还挺讲究。她敲了敲门,接着就听到有人应声,那声音确实很像冯诗楠。 “呀!”看到赵雅慧,冯诗楠立马活蹦乱跳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赵雅慧也很高兴,回道:“你们声势这么浩大,想不知道你们在哪都难。” “快来快来。”冯诗楠把赵雅慧引到屋里,“他们三个呢?” “其中两个还在路上,陈戒现在就在门外,他让我先来探探路,看看他方不方便进来。” “有啥不方便的……”冯诗楠翻了个眼,“这位老学究还是老样子。” 赵雅慧看了眼陈设,确实没什么不方便的:“那我叫他进来啦。” 冯诗楠无所谓道:“随他,他想一直站在外面我也没意见。” 陈戒进来后,先是突兀地和冯诗楠来了个四目相对,后者显然还在为他挂断电话的事情生气,所以赶忙移开了目光。 “好点了么?”陈戒问。 “我又没生病,干嘛这么问……”冯诗楠一脸黑线道。 “听说你1500米退赛了……”陈戒总感觉冯诗楠对他有种敌意,所以没敢多说。 “嗯,有点水土不服。” “真是水土不服呀?”赵雅慧显得有些惊讶,“还真被陈戒猜对了,那你喝药了么?” “刚才喝了瓶藿香正气,打算好好睡一觉。”冯诗楠说完双手合十向天祷告道,“但愿明天决赛别掉链子。” 陈戒见房间里有两张床,没话找话道:“你室友呢?” “去训练场了吧。” “哦。”陈戒见她对自己冷冰冰的,十分自觉地不再搭话。 “我还以为你受伤了呢……下午比赛的时候让我们好一阵担心。” “长跑其实是我的长项,教练看我身体不适,不让我过度消耗体能,所以出此下策。”说完冯诗楠突然凑到赵雅慧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啊?原来是因为这个啊。”赵雅慧突然乐了起来,冯诗楠赶忙冲她使眼色,让她收敛一些。 陈戒见她俩聊得兴起,自己却被晾在一边,更觉得别扭了。怎么打开局面呢?这时陈戒突然想起给她买的书,虽然书是要在决赛以后才会送她,可现在冯诗楠莫明其妙的不待见自己,还不如现在送了缓和下气氛。 想到这里,陈戒说道:“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走时还特意把房门带上了。 陈戒离开后,赵雅慧收敛笑容,又说:“你知道吗,陈戒也住这个酒店。” “啊?”冯诗楠两眼一瞪,心里突然乱了一下,赶忙镇定道,“他怎么没跟你们住一起?” “不是一起出发的。” “不是一起出发也可以住在一起嘛。” “不知道了,他这个人有时候是挺奇怪的。” 两人正聊着,陈戒再次敲门,进门以后,他把手里的三本书递给冯诗楠道:“这是最新出版的科幻小说,我逛书店的时候正好看到,就帮你买下来了。” 冯诗楠余光一瞟,正是自己迷了很久的书,可她嘴上却不明说,埋怨道:“真要被你害死了,下午还想好好睡一觉,你这书放在这里,让人怎么睡得着嘛!” “哦,那还是等你决赛以后再给你吧。”陈戒说完就要伸手接书。 可冯诗楠显然不想交还,把书往后一背道:“既然都给了,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我这不是怕影响你休息嘛。”陈戒早就看出她那点小九九,心说装,你接着装。 “书先放在我这儿,没什么事儿你先回吧,我和雅慧再聊会儿。” 陈戒看她真心喜欢这套书,反而不敢给她了,万一看起来没完,影响明天比赛怎么办? 直接要她肯定不给,陈戒干脆从她背后把书拿了回来说道:“我看还是等你比完赛给你保险。那你们聊着,我先下去了。哦,对了,我就住你楼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3点以后尽管找我。” 陈戒前脚把门带上,冯诗楠后脚开始抱怨:“什么人啊,哪有送了东西又要回去的!” 赵雅慧笑笑道:“他是怕你看书太晚影响明天的比赛。” “那3点以后有事找他又是什么意思,找他帮忙还得看时间?” 赵雅慧解释道:“他应该有什么自己的事情要忙,我们在一块儿的时候他也经常缺席。” “神秘兮兮的……不管他了,咱们聊咱们的。” “不打扰你休息了,我们知道你没事就好。对了,你比完赛急着回去么?不着急的话咱们几个可以一起出来玩。” “好呀,我迟几天也无妨,到时候跟最后一批完成比赛的队伍一起走就行。” “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记得手机开机哦,今天打你电话一直关机,还以为你出事了,可把我们吓得够呛。” 冯诗楠吐了吐舌头:“抱歉抱歉,手机没电了。” 虽然陈戒已经把书收了回去,可是当天晚上冯诗楠还是迟迟无法入睡,她又开始进入喜怒无常的状态,陈戒明明知道跟她住在同一个酒店,眼看明天就是决赛,这都十点了,竟然都不发个短信鼓励一下,你说气人不气人! 陈戒许是感受到了这种无名的压力,明明已经趟了下来,可就是感觉有什么事情没做,他稀里糊涂地拿起手机,给冯诗楠发了条消息:“明天要加油哦!” “嗯。” 看见冯诗楠只给自己回了一个字,陈戒感觉自讨了一个没趣,便没再回复,早早睡了。 冯诗楠之所以只回一个字,是埋怨陈戒短信来得太晚,可晚归晚,至少还是来了,这一晚,她睡得分外香甜。 第二天,100米和400的决赛全都安排在了上午,冯诗楠经过一夜修整,状态已经恢复了八成,她能感受到内在的蓬勃能量马上就要喷涌出来,凭着这种状态,她有信心冲击金牌。 今天体育场的看台虽然仍有空荡,但也比前几天多了不少,大概都是来看决赛的。 经过前面几场决赛的预热,体育场内的观众热情已经被彻底点燃,接下来就是女子100米短跑决赛,冯诗楠此时已经出场,处在第七赛道。 “哎呦喂。”高格立顿足捶胸道,“怎么分在这个赛道了!” “这个赛道怎么了?”陈戒好奇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 被申诉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高格立一脸嫌弃道:“8号赛道那个女生胳膊不老实,昨天下午她就是用胳膊把自己硬生生送进了决赛。” “裁判看不见么?”陈戒惊讶道。 “小动作哪有那么容易发现,昨天跟现在一样,被淘汰的女生就在那位的左手边。” “不是可以申诉么?” 高格立耸耸肩道:“这种规模的比赛没有录像回看,申诉了也没证据。” “这就有点麻烦了……”陈戒担心道,说不上为什么,他的这种担心比自己的股票跌停还严重。 这时广播站响起了声音:“请参加100米女人短跑决赛的运动员进入各自位置。” “要开始了!”赵雅慧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感觉比冯诗楠还要紧张。 “同学,你掐疼我了……”高格立挤眉弄眼道,显得十分痛苦。 “哦哦,抱歉抱歉。”赵雅慧连忙松手,“小楠加油!” 滴……这是通知运动员预备的声音,8名运动员已经全部在助跑器上各就各位了。 啪! 枪声终于响起,可是各位运动员只是跑了几步就全部减速返回,陈戒等人刚要加油呐喊,心说这是咋了? “有人抢跑了。”李利蒙猜测道。 “谁啊,不会是小楠吧?”赵雅慧的声音已经颤抖起来。 “抢跑的肯定是刚才第一个跑出去的。”高格立回道。 “哦,那还好。”赵雅慧这才安心下来,刚才她看得真真的,冯诗楠并不是第一个冲出去的,“第一个冲出去的谁你们知道么?” “光顾着看那位姐了,没注意啊……”高格立回道。 接着几人就见赛道上的裁判员冲主席台打着手势,然后就听广播里说道:“8号赛道运动员抢跑,取消比赛资格。” “几号?”高格立以为自己听错了。 “8号。”陈戒回道。 “哈哈!”高格立立刻兴奋起来,“有句话咋说的,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该!” “楠姐运气不错啊!”李利蒙点点头,“感觉老天爷都在帮她。” “剩下就看她自己的表现了。”陈戒看着剩余七位运动员重新在助跑器上蹲了下来,手上的拳头默默握了起来。 啪!发令枪再次响起。 “冲啊!”高格立随着枪声直接跳了起来,他这么个喊法,不出五分钟嗓子就得哑。 “加油加油!小楠加油!”赵雅慧也振臂高呼起来。 “楠姐加油啊!”李利蒙也很兴奋。 陈戒见这三位喊得一点章法都没有,立刻没了参与的性质,他握紧拳头,默默看着跑道上的进展。 冯诗楠起跑位置不错,排在第二,和第一名只差半个身位,因为身高优势,相同步幅下,冯诗楠的跨步更大,跑到三十米左右时就有隐隐超出的趋势。 排在第一的女生是个短发假小子,见冯诗楠马上反超,立马把全部的精神拿了出来,怎奈速度已经到达极限,在跑过50米后,眼睁睁被冯诗楠超越。 “嘿!”陈戒见到冯诗楠变成第一,心里也跟着亮堂起来。 眼见冯诗楠要以第一名的身份冲线,可是到达80米时她的速度突然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慢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高格立见假小子追了上来,开始着急起来。 赵雅慧见冯诗楠有些扭捏,心说不会是她昨天跟我的事情吧!偏偏要在这个时候么? 好在冯诗楠经验老道,最后20米硬生生地强撑了下来,就在假小子想抢先撞线前,冯诗楠首先伸头冲过终点。 台上四人大眼瞪小眼:“看清了么,谁赢了?” “还用问,肯定楠姐赢了!”李利蒙笃定道。 “有点悬……”赵雅慧担忧道,“最后撞线那一下,我看假小子的腿好像先过线了。” 陈戒接话道:“我也没看清楚,等主席台结果吧。” “听!快听!”高格立指着主席台的方向,“咱们那位姐首先冲过终点的!哈哈!” “第一名,金牌,漂亮!太给咱凡城人民涨脸了!”李利蒙也兴奋起来。 “啧……”陈戒这时却摇了摇头。 “小楠都得金牌了,你麻烦个啥?”赵雅慧疑惑道。 陈戒咂摸道:“感觉我这慰问品送得有点轻了。” “呦,你还准备慰问品啦?”高格立一脸坏笑看着他,“那我们是不是也得备一份呐?” “看我干嘛!”陈戒眯他一眼道,“各人各心意,想送你就送呗。” 为了防止高格立继续八卦,陈戒赶忙找了个上厕所的理由走开了。比赛告一段落,陈戒的一颗心已经放了下来,他来到过道,打开手机,看看另一颗心能不能也安下来。 我去!一字板。炎日科技今天竟然以一字涨停板开盘! 这真的是运气,陈戒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的水平,充其量只能判断大方向,抓妖股哪是他擅长的? 炎日科技敢于一字涨停,就说明这只股票正式成妖了,所谓妖股,就是不按套路出牌,什么业绩、基本面统统不顾,只要有噱头,只要够凶狠,各大游资立刻进场争强,这种股票就是靠的就是个击鼓传花,看谁倒霉当最后一个傻子。 陈戒买入的位置是启动之初,那个位置根本只能大概知道股票会涨,哪知道撞上了一只妖股,妖股一出,那就是连续涨停,只要再有4个涨停板,陈戒的资金就能翻翻了。 可是陈戒却突然感到一阵索然无味,他原本以为这个市场存在规则,所以想凭自己的技术打下一片天地,现在看来,运气在这个市场里的份量远超自己想象。 可运气这东西不靠谱,谁知道哪天运气就没了,陈戒的头脑很清醒,他并没有因为今天的涨停而沾沾自喜,他甚至怀疑起了当初的选择。 不过上涨总比下跌强,涨停总比不涨强,至少陈戒今天不用再为股票的事情操心了。 颁奖仪式结束后,紧接着便是女人400米的决赛。 100米决赛结束后,教练便看出了冯诗楠的异样,于是安排助理教练给冯诗楠送了两颗药。药喝下去,果然见效,400米决赛时,冯诗楠轻松获得了冠军。 可颁奖仪式却迟迟没有举行。 陈戒四人觉得纳闷,见看台最前面的观众正在议论纷纷,便想过去打听个消息。 “女人400米的颁奖仪式怎么还没进行?”高格立使出包打听的工夫,跑到前面打听起来。 “听说有人申诉,说是看到有人在赛前服用药物。” “不至于吧?”高格立困惑道,“只是一个U17的国内比赛,用得着这么拼命吗?” “反正是有人申诉了,具体情况不清楚。” 陈戒就在高格立身后,听到两人谈话,顺眼向体育场望了一眼,唯独不见冯诗楠的身影。 观察室内。 一名男裁判说:“冯诗楠同学,有人申诉你赛前服用药物,我们怀疑这种药物可能影响你的成绩,现在我们依照规则对你进行检查,请你配合一下。” 冯诗楠的脸顿时红了起来:“搞错啦,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裁判冷冰冰道:“是不是我们想的那样,调查以后就知道了,现在请你先配合工作。张医生,麻烦带她做下尿检。” “配合工作可以,我有个要求。”冯诗楠回道。 “说。” “麻烦给我换个女裁判。” “不管换哪个裁判,工作流程都是一样的。”裁判没有理会她的申请。 张医生是位中年女性,大概猜到了冯诗楠的情况,也没理会教练那个榆木脑袋,她问冯诗楠:“你刚吃的药还能给我看下。” 教练助理一听,赶忙从袋子里取出药来,张医生看到药名,心领神会,这药很常见,高考前很多女生都会吃。 张医生笑着悄声道:“你可真够拼的,来例假了也能坚持比赛。” 冯诗楠也轻声回道:“来的确实不是时候,唉……” “张医生,你们两个聊什么呢?”裁判警惕道。 “没什么,情况我大概知道了。”她看着冯诗楠,安慰道,“你别害怕,例行工作还是要做的,先去做个尿检,结果很快就能出来,是你该得的跑不了的。” “好的,谢谢张医生。” 冯诗楠的比赛已经全部结束了,做完尿检,她闲着没事,刚一打开手机,就听到山呼海啸般的未收消息提醒。 “你人呢?”陈戒问道。 “听说你被申诉了?什么情况?”赵雅慧问。 “知道是哪个货申诉你么,告诉我,看我不收拾她!”李利蒙发消息道。 “姐,你别吓我……”高格立的消息最后一个到达。 冯诗楠直接建群,在群里回复道:“都是误会,别放在心上,我的比赛全结束了,赶紧找地方,明天出去玩!” 高格立爽快道:“干嘛明天,今天下午就出去嗨皮。” 冯诗楠发了个拒绝的表情,回道:“下午不行,我要好好补个觉。” “嗯嗯,别听他的,先休息好再说。”赵雅慧心照不宣,昨天她就知道冯诗楠来例假,这几天当然要多休息,少运动。 正聊着,张医生打来电话说:“你的尿检结果出来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申诉结果 - 束发之年 - 火峰 “我就说没事嘛。”张医生把检测结果递给裁判。 裁判谨慎地瞅了眼张医生,又看了眼冯诗楠,既然结果如此,他也只能接受:“我去通知主席台,颁奖仪式照常进行。” 虽然没有官方承认在颁奖仪式前进行了突击尿检,但看台上的观众早就传疯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谁谁谁的成绩已经查明作弊,一会儿就要公布处罚结果。 “他们不会是在说小楠吧?”赵雅慧焦虑道。 “放心吧,是谁也不可能是她!”高格立担保道。 四人正在担心就听广播里说:“女人400米决赛颁奖仪式将在5分钟后开始。” “不是早该开始了么?延迟的原因也不说一下。”台下立刻窃窃私语起来。 主席台许是听到了观众席上的质疑,但是根本懒得解释。 颁奖仪式结束后,冯诗楠主动给赵雅慧来了个电话。 “说吧,咱们晚上去哪儿?” 听到小楠的声音,赵雅慧的心算是彻底放了下来:“哎呦,你没事吧?刚才急死我了,看台上好多人说女人400米决赛被人申诉了,说是服用药物,我差点以为是你呢……” 冯诗楠笑得很尬,心说这种事越描越黑,还是不说为好:“是裁判组在讨论事情,耽误了一些时间,我现在没事了,快说咱们晚上去哪儿?” “你想去哪?”赵雅慧笑道。 做为今天的双料冠军,冯诗楠的愿望自然要放在第一位实现。 “我要吃肉肉……”冯诗楠立刻萌了起来。 “明白!我让他们几个准备,咱们在哪里回合?” “玉国酒店吧,我得先跟队坐大巴回去。” “几点?” “5点半应该就回去了。” 商量好了时间地点,冯诗楠挂了电话,自打初中以来,她就一直在各种田径项目里获奖,小规模的发个奖杯,给几个记事本,大规模的则颁发奖牌,有时还能领到一些奖金。 能拿奖牌的赛事都很正规,冯诗楠看着手里的两块金牌,激动许久无法平息,眼前甚至出现了她在奥运赛场里奔跑的画面。 冯诗楠一个人傻乐着,看着脑海里那些画面,如果不是决定报考军校的话,也许她真有机会参加奥运。 4点所有项目比赛完毕,冯诗楠收拾好行囊,随队离开了征战三天的体育场,两块金牌的恩赐让她十分喜欢苏杭这座城市。 回到酒店,大厅空空荡荡,冯诗楠心说这四个怎么还没过来,又一想应该都在陈戒的房间里。 今天一大早他就来到体育场观看决赛,电脑压根儿没开,后来知道炎日科技一字版涨停就更没必要开电脑了。 陈戒四人不到四点就回了酒店,坐着没事便到他的房间里参观。 “你房间里还有浴缸啊?真会活!”李利调侃道。 陈戒解释道:“酒店是家里订的,浴缸这东西我自己是不会用的。” “为啥不用?”李利蒙问,“躺在里面泡个澡,多舒服。” “你不嫌脏啊?”赵雅慧一脸隔应道。 “用热水先逛一遍不就没事了?” “你可真勤进……”高格立插了一句。 李利蒙也不理会,又走到热水壶旁,刚要把纯净水倒进去,又被赵高二人拦了下来。 “你是从外星来的吗?”高格立一脸不可思议道,“这壶有多脏你不知道?” 李利蒙困惑道:“烧热水的壶,有细菌也早杀死了。” “你不看报道吗?”高格立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之前有个女的爆料她住酒店专门用热水壶煮内裤,这东西有人能爆出来,很可能不是个别情况。” “真的假的?博眼球的吧?”李利蒙嘴上不太相信,可是瓶子里的水却怎么也流不进壶里了。 “反正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高格立直接拿起一瓶水拧开喝了起来。 “这女的脑子有问题吧?神经病不在医院呆着跑出来干嘛?” “呵呵。”这时陈戒悠悠说了一句:“这个时代,一人有病,全国吃药。” 聊到这里,陈戒的电话突然响了,冯诗楠打来的:“你们都在一起吗?” “现在都在我房间里,520,忙完了就过来吧。” “520?”高格立笑道,“你挺会挑房间嘛。” “都说了不是我挑的……”陈戒尴尬道。 当当当! “这么快?”陈戒赶忙起床开门,门一打开,冯诗楠没跟他说话,先是跑到赵雅慧那里,两人嘻嘻哈哈地庆祝了一翻。 冯诗楠也不客气,看见送给自己的科幻小说就在桌上放着,拿手一拎:“现在是我的了!” 陈戒郁闷地看她一眼,心说你还真不客气,脸上依旧平静:“本来就是送给你的。” “定好了吗,晚上去哪?”冯诗楠陷在椅子里,现在的她无比放松,班长的霸气展露无疑。 “挑了几个地方,离得都不远,看你想吃哪个。”高格立半弯着腰,像个跟班一样,“有醋鱼,有烧烤,有排骨,今天是庆功宴,以你为主。” 冯诗楠哪能真让他们破费,因为烧烤的价钱相对便宜,她说:“撸串吧,好久没一起吃烧烤了。” “行啊。”高格立收起手机,“那咱们现在就得出发,那地方很火,晚了怕没地方。” 陈戒又说:“咱们五个人没办法打的,只坐地铁了。” 冯诗楠看了眼电子地图也就是4公里左右,一本正经道:“要不你们打的,我跑着过去。” 陈戒瞟她一眼道:“同学,咱能暂时收起你的凡尔赛不?” 连去地铁站带坐地铁,四人总共花了40分钟来到这家烧烤店。他们赚里面太热,选了外面的一个桌子坐了下来,桌子上面撑着一把遮阳大伞,看着比普通大排挡高档一些。 四人点的还是老样子,等串的工夫,便闲聊起来,冯诗楠跟李利蒙不算太熟,但也并不介意开个玩笑。 “哎,你之前不是一直跟马天来玩吗?怎么这次也跟着一起来来了?” 李利蒙知道她是开玩笑,回道:“我要是告诉你他是派我来监视你的,你信不信?” “你逗我呢?”冯诗楠仔细瞅着他的脸,竟然觉得这话有三分真实在里面,忐忑道,“你不会说真的吧?” “哈哈哈……”李利蒙笑了起来,“自从他去了体校,我就没联系过他,别害怕,马天来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嗯,不可怕,可恶!”高格立哼笑道,“不过少了这家伙捣乱,日子好像变单调了。” 李利蒙如实道:“你们的矛盾我略有耳闻,但跟他一块玩的时候我倒是从未听他提起过。” “那你们平时聊啥?”赵雅慧问。 “就是聊他的朋友,他朋友多厉害,他朋友干这个,干那个,他怎么帮过这些人,这些人怎么帮过他,跟谁能结交,跟谁要保持距离,他的话题基本都是这些。” “好江湖啊……”赵雅慧听得直头疼,“这样你也能跟他聊在一起?” 李利蒙说:“其实我跟大多数人都能聊得来,其实方法很简单,只要他的话题你不是特别反感,就听着,然后保留负 面评价,偶尔插入一些正面评价,别让话掉下来就行。” “倒也是个方法,感觉你有点为了聊天而聊天。”陈戒回道。 “我确实不享受聊天的过程。”李利蒙点了点头,“说是聊天,其实更像是一种采访。我就是对人太好奇了,想知道每个生命的状态,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他们的性格如何,他们的遭遇对他们性格塑造上产生的影响,等等这些。” “你现在跟我们说话也是在做采访么?”冯诗楠突然觉得这咱谈话有点无趣,她像被人当成小白鼠了一样。 “实话说,并不是,现在这个场合更像是一场正常的聊天,没有目的,想到什么说什么,很放松,我享受这种状态。” “为什么今天不采访了?”冯诗楠又问。 “我感觉你们都不是偏执的人,我可以比较放心的表达观点而不用担心选边站队的问题,虽然我感觉我的三观还算正常,但有时还是会被放到对立面上。偏执的人很喜欢捍卫自己的观点,我不想引发冲突,只能掩藏自己的观点,和这样的人谈话只适合采访,我没办法和他深入交换意见,因为会被贴很多标签。” “你很适合当记者。”陈戒突然来了一句。 “看吧,兴许真有机会也说不定。”李利蒙呵呵笑着,他对当记者没兴趣,但他也没有实话实话,长久的掩藏,让他在遇到哪怕是场真正聊天的时候也习惯掩饰自己。 陈戒不再说话,以前他没觉得,但是今天几句话下来,他感觉李利蒙是有城府的,这种城府还不熟练,还很稚嫩,有些笨拙,但他已经在往那个方向上走了。他突然发现李利蒙并不适合当记者,可能后者自己也并不喜欢,刚才的回答也可能只是敷衍而已。 “你们的串儿来了!”说着话,系着围裙的小哥捧着一个大盘子上来了,里面至少有三四十个串。 李利蒙今天很放松,突然问道:“你们想喝点儿么?” 第一百九十三章 8月2日 - 束发之年 - 火峰 “你该不会想喝酒吧?”高格立问道,“咱们都还未成年呢,喝点饮料得了。” 陈戒插话道:“饮料都用不着,我看这家的免费茶水就不错。” “你们不喝那我可点了。”说完李利蒙伸手招来服务员,点了两瓶啤酒。 “你一个人喝得了这么多么?”冯诗楠问。 “酒喝多了对大脑不好,咱们这个岁数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赵雅慧也劝。 “我已经满18岁了你们信么?”李利蒙突然神秘起来,他见众人没反应,接着掏出了身份证。 “我今年16……你确实比我大两岁。”高格立先说。 “你这个年纪应该已经上大学了吧?就算是复读也应该是从高三开始吧?”赵雅慧疑惑道。 陈戒、冯诗楠在等李利蒙揭晓答案,没有说话。 李利蒙却再次神秘起来,说道:“不提也罢,小孩没娘,说来话长。这酒你们要是不喝,我可一个人喝了。” 自己没喝过的东西,看着别人在旁边痛饮是什么感觉?更别说李利蒙成心把啤酒下肚时的冰爽通过拟声词表达出来了。 “嘶……哎……”李利蒙又是一杯啤酒下肚,手跟前的串也吃得七七八八了。 冯诗楠瞥他一眼道:“我说,你是非要让别人跟你喝一个才甘心么?瞧这小嘴声音多的!” 李利蒙自觉失态,马上收敛起来,不再发出声响,不过高格立还是被引诱上勾,拿起李利蒙的杯子疑惑道:“有那么好喝么?” 高格立尝了一小口,立刻皱起眉头:“又酸又苦真难喝。” 李利蒙笑道:“喝酒喝得不是味道,喝得是那个上头的劲儿。” 所有的串都上齐后,五人聊起了后面的计划,冯诗楠可以跟最后一批运动员回去,所以还能在这里呆三天,陈戒心心念念地想念着白城那套属于自己的六屏电脑,所以想早点回去,可看其他人都没意见,只好随大流。 后面三天,五人不仅一起逛了园林,还去了苏杭的主题乐园,因为挑的都是工作日,所以人不是特别多,虽然学生们都在假期,但是家长上班也没办法带孩子过来。 苏杭的主题乐园是前两年新开的,建设之初就比肩国际知名的游乐园,因为后发优势,所以园区里的游乐设施特别多,五人一大早过去,足足在里面逛了一天。 8月2日,在五个人逛完了一处苏杭的园林后,分别悄然临近。最近几天,大家已经把苏杭的小吃基本吃了一遍,在陈戒和冯诗楠的节约观念下,他们尽可能的尝试更多小吃。到了今天,已经没什么想吃的了,天天在外面吃饭,让陈戒觉得现在就是一碗方便面也要比外面的饭好吃。 清淡的吃了个晚饭,五个人各自回酒店收拾行李,其他三人一路,冯诗楠和陈戒一路,他俩很默契地选择了地铁。 今天晚上的车厢与以往不同,多了很多打扮靓丽的情侣,偶尔还能见到小孩子出售鲜花。 “哥哥,买花么?”一个看着只有7、8岁的小女孩来到陈戒跟前问道,她看了眼冯诗楠,“送一支给旁边的姐姐吧。” 陈戒和冯诗楠相视一眼,诙谐的尴尬……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怎么会在今天卖花?”陈戒问道。 “今天是七夕呀。”小姑娘一脸无辜。 “你才这么小就知道七夕啦?”陈戒又问。 “我家是开花店的,每一年有几天生意最好,其中就有七夕。” “那你知道七夕这天人们会做什么吗?”陈戒问道。 “就是男生给女生送礼物。” 陈戒很想回一句“女生也可以给男生送”,但这跟他想要引导的话题没关系,所以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 “那你知道送花的男生跟女生是什么关系吗?” 陈戒本想等小女孩回一句“男女朋友”,然后借他和冯诗楠都是学生不能早恋的由头委婉地拒绝她,哪知道小女孩摇了摇头,特别实在地回道:“不知道。” 冯诗楠都听不下去了,埋怨陈戒道:“你又不买,别耽误小姑娘做生意。” 小姑娘很会借题发挥,补了一句:“哥哥你看,姐姐都不高兴了,买一支吧。” “小妹妹你误会了,花是不能随便送的,我们还是学生,要以学习为重。” 小姑娘一脸委屈道:“哥哥你不买花了么?” 冯诗楠看不下去了,回了一句:“姐姐买一支,你这花多少钱呀?” “10元一支,20元三支。” “姐姐要一支就够了。” 冯诗楠刚要掏钱,陈戒把她拦了下来:“得得得,还是我来吧。” 小姑娘马上接话道:“哥哥你是扫码还是现金。” 陈戒拿出十块钱塞给小姑娘:“现金。” 把花卖出去后,小姑娘道了声谢便继续寻找起下一个买家。陈戒拿着花自言自语道:“这小姑娘还真是个做生意的材料。” 他偷瞄了一眼冯诗楠,不好意思地把花递了过去:“七夕快乐。” “同乐同乐。”冯诗楠接过玫瑰把玩起来,“这应该是我收到的第一支玫瑰。” 下了地铁,两个开始朝酒店进发,有了这支玫瑰护身,街上卖花的人也不再找他俩的麻烦。 今天街上的气氛太暧昧,两个人都变得腼腆起来,反而不知道说些什么,冯诗楠把玩着鲜花,陈戒假装看着电子地图,一路无言地回了酒店。 陈戒收到了母亲的消息,说是票已订好,明天周日,他正好可以修整一下准备周一的开盘。 截止周五,炎日科技连续都是一字涨停报收,这两天陈戒没有认真看盘,看到股票又是一字板就放在一边不管了。 但是连续的一字板后就是资金的获利了结,下周开始陈戒必须盯盘,他要准备卖出了,这次操作他的计划是翻倍即可,只要达到目标,陈戒就会全部抛售,现在看,这个目标近在咫尺了。 冯诗楠现在正一个人在房间里收拾着东西,她的室友已经随队返回,现在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没人跟她聊闲话,看小说便成了她每天睡前的消遣,她看的速度不快,到现在连第一本书都没看完。 其实要说题材,冯诗楠还是更喜欢推理小说,推理小说的作者更善于制造悬念,而科幻小说更加注重逻辑,文学性有时会稍微差些,冯诗楠经常把它当成枕边书来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11点半,冯诗楠准备关灯睡觉,她扭头关灯时看到床头放着的那朵玫瑰花,突然觉得有点失落,也许是因为陈戒一晚上都没联系她的缘故,明明住楼上楼下,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 唉……冯诗楠懒得跟他生气,把灯一关,睡了。 苏杭离白城很近,高铁一个小时就到,陈戒让母亲买了中午的车票,为的是能在酒店多睡一会儿。 退房前他给冯诗楠发了一个消息,问她是否离开了,没人回复。 回到白城,吕国萍难得在家,今天周日,她可以在家好好休息一下了,自从启动了接班人的计划,她的空闲时间开始逐渐增多起来。 陈戒简单收拾了一下,洗了个澡,接着便打算一整天在家呆着,难得吕国萍在家,他想好好陪陪母亲。 “妈,您不是有个家庭影院吗?咱们下午看电影吧。” “好啊!”吕国萍突然来了兴致,“不过那些电影妈都看过好多遍了,得买些新片子了。” “现在还有卖这种DVD的地方么?”陈戒问道,在他印象里,现在的电影都从网上看了,已经没人买DVD这种过时产品了。 “有家店之前一直去,不过是几年前的事了,也不知道现在还开不开。过去看看吧,今天妈开车,咱俩出去兜兜风。” “好啊!” 吕国萍的家里有车库,只不过她平时公务繁忙,都是司机接送,今天难得休息,总算能自己驾驶一回了。 吕国萍的车很普通,是辆20万左右的普通轿车,陈戒平时不常来,车库更是一次也没下去过,看到这辆车,问道:“妈,您怎么不给自己弄辆好点的车。” “自己开车,又不是接送客户,低调些好,这辆车的操控性不错,很适合我。”吕国萍一琢磨,突然反应过来,“这该不会是你第一次下车库吧?” 陈戒点了点头。 车库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每家都有两个车位。不过里面的车就让人眼花缭乱了,各种豪车,跑车,吕国萍的车在这里是最不起眼的,陈戒也奇怪,以母亲那个凡事争第一的劲儿,竟然也能容忍把一辆20万的车放在这里?! 这车放在车库有些日子了,吕国萍都担心打不着火,所以自己先上车发动了一下试试,还好,能打着。 “妈,这车开了几年了?”陈戒站在车外问道。 “快8年了,怎么了?” “没事,随便问问。”陈戒听着发动机均匀的振动声,心说母亲还挺省车,发动机像新的一样,一点杂音都没有。 吕国萍招手道:“车没问题,快上车吧,咱们这就出发。” 陈戒的“好”字刚一出口,电话就响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又出现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这么多天不见人影,每天忙啥呢?”曲思瑶气呼呼道。 “谁呀?”吕国萍示意陈戒赶快上车。 陈戒系好安全带,捂住话筒缓缓对了个口型:“曲思瑶。” “哦,瑶瑶啊,她有事吗?” 陈戒摇了摇头,然后对着电话说道:“现在有点事,晚点跟你说。”他听出曲思瑶有些不高兴,这种时候当然要避其锋芒,尤其还当着老妈的面。 挂了电话,吕国萍已经将车开出车库,嘟囔道:“我还以为是你爸呢。” “我爸?” 吕国萍点了点头:“你爸昨天晚上给我来了个电话,说过几天得让你回去一趟,好像是他的一个叔叔要结婚了。当时我也困,没细问,早晨起来才反应过来,你爸的叔叔都多大岁数了,这年纪还结婚?” 陈戒也蒙了:“问题是我爸有叔叔这事儿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都不认识人家,干嘛点名让我回去……” “那就不知道了,等回家你可以问问他。” “妈,爸没说也让您回去一趟么?” “问我意见了,但是妈这边走不开。” 陈戒想想也是,要是只说让自己回去没问母亲,估计她早就已经生开闷气了。 两人很快到达那家卖DVD的店,这家店开了有些年头,店面显得有些斑驳,生意也是勉强维持,为了招揽顾客,最近正在进行打折促销,打折的都是一些老片子,而吕国萍最爱看的就是老片子。 她像进货似的一口气买了几十张碟子,里面已经基本看不到她曾经最爱的言情电影,取而代之的是战争片,不是打仗就是商战,要么就是刻画职场女性的电影,买完了自己的,她又问陈戒,反正促销很便宜,陈戒便挑了一套安史之乱的记录片,母子俩看了看两大袋子影碟,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吃过晚饭,陈戒给父亲去了一个电话。 “呦,爸正想找你说个事儿。” “是回去参加婚礼的事儿吧?” “没错,是你妈跟你说的吧?” “嗯。”陈戒点了点头,“不过爸我就不明白了,您的叔叔今年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娶媳妇啊?再说我也不认识,干嘛非要我回去?” “我叔叔?谁跟你说是我的叔叔?”陈国刚哭笑不得道。 “我妈说的。” “我看她是睡糊涂了……我说的明明是你叔叔。” “我叔叔?”陈戒立马反应过来,“是海子叔要结婚吗?” “反应挺快嘛。” “这么快?是和小徐姨姨吗?” “嗯。怎么样,这下是不是值得回来一趟了?” “嗯嗯嗯,要是海子叔结婚那必须得回去。他们什么时候办事啊?” “下礼拜六,你看你几号能回来。” “我明天就走,后天早晨应该就能到。”陈戒计划坐明天下午3点以后的航班,到了省里转火车,9点半前应该能到家,这样不耽误看盘。 “哦,那个时候我可能不在家里,这几天在帮你海子叔布置新房,出去的早。” “没事,我带钥匙了。” …… …… 周一上午,陈戒依旧起个大早,吃过早餐便坐在了电脑桌前,炎日科技当前的股价已经距离陈戒的成本价5个涨停板,再有两个板,他的21万资金就能翻倍了。 一个涨停板的涨幅是10%,因为复利的原因,只需7个涨停就能实现资金的翻倍。 陈戒还是第一次这么舒服地做股票,眼前距离目标价位近在咫尺,反而有些慌了,万一今天没涨停怎么办?我是卖还是不卖,要是卖,当前的股价还没到自己的目标价位,要是不卖,万一又来一次一朝回到解放前怎么办? 这几天玩得太欢,陈戒一直都没准备预案,难免显得有些慌乱,直到开盘…… 又是一个一字板! 还好是个一字板! 陈戒长吁了一口气,他的运气是真的好,要是今天没涨停,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操作了。还好现在是一字板,他果断收拾起行李,准备回家。 离启动位置接近90%的涨幅,不少资金已经憋着想要套现,陈戒刚把行李收拾好,再看炎日科技,竟然开板了! 所谓开板,就是股票无法封住涨停,随着抛压增大,炎日科技的股价经历了一波跳水,陈戒这下有点慌了,卖还是不卖? 让子弹飞一会儿吧,没主意的时候别乱做决定,先看看再说。 眼看股价从10%的涨幅跌到了3%,接着就跌不下去了,这种形态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陈戒感觉这是新资金进场吸纳筹码的信号,很可能还有新一轮的行情,但是新行情何时启动,陈戒并不知道情。 下午两点半,所有的股票好像都很有默契,变盘总是在这个时候发生。 炎日科技突然结束了盘整开始发力上攻,只用了15分钟就重新回到涨停。 再有一个涨停板陈戒就能圆满完成任务了。 带着喜悦与期盼,陈戒踏上了返回凡城的旅途。 8月5日清晨,8点,陈戒出现在了新民苑。回到家里,陈国刚果然没有在家,陈戒给父母发了个消息报了个平安,然后简单洗漱,便坐到了自己电脑前面。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用惯了六屏电脑的他,再看他的电脑,突然有些不太适应。他倒是想用父亲的电脑,可他连开机密码都没有…… 开盘了,股海众生人人盼而不得的涨停,在陈戒这里看得麻木,没错,今天又是一个涨停板。 今天的涨停虽然不是一字板,可开盘之后不到一分钟就冲到涨停,这种坚决让陈戒感觉后面还有上涨空间。 明明已经达到了自己的获利预期,明明已经有21万入账,可陈戒却在此时犹豫了,他想追求更大的收获。 得不到的时候想要得到,得到了以后想要更多,股海确实是人性的一面照妖镜。 陈戒的内在开始斗争起来,那熟悉的动画片里的场景再次出现,一只天使、一只恶魔盘旋在他的上空。 天使说:“见好就收吧,市场已经给了你想要的,就该按计划卖出了,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恶魔说:“计划赶不上变化,你没看见现在新一轮的上涨已经开始了?!有钱不赚你是傻子吗?!” 天使又说:“明天的事情谁都不知道,应该趁现在先把收益锁定,不要被贪婪迷失了双眼。” 恶魔又说:“既然明天的事情谁都不知道,那你怎么就确定明天不会继续涨停?” 两边说的都是道理,陈戒实在难以决断。 这时天使又说:“不要自己把一条鱼全都吃完,哪怕后会还会涨,也该留些空间给别人赚点。” 这句话终于打动陈戒,是啊,自己已经吃到了鱼身子,鱼头鱼尾为什么不能留给别人吃呢?想到这里,陈戒把股票彻底清仓,锁定了收益。 42万,陈戒的股票账户变成了42万。只要再翻一倍,就能变成82万,到时候随便做只股票,100万的目标就能实现了! 曾经遥不可及的目标,现在竟然近在咫尺。 无股一身轻,陈戒现在无所事事,也想去给蒋达海帮点小忙,他给后者打了电话,蒋达海确认陈戒确实不忙,便点头让他过来帮忙。 “我这两天忙,今天你要过来的话可没专车接送,你得自己想办法。” “放心吧,一会儿就到!” 刚把电话挂了,蒋达海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在婚房,这小子不知道地址不会去老房子了吧?他赶忙给陈戒又打了个电话,哪知这小子欠费了。 陈戒的手机套餐,在异地开流量就是这么费钱。 蒋达海看着正在楼下指导安装师傅的陈国刚,心说大哥应该跟他说了地址,也就没再多想。 哪曾想,陈戒真的跑到蒋达海以前住的地方去了…… 蒋达海不在家,家里只有他年迈的母亲,老人家身体不好,准备婚礼这种事太费人,他没敢让老太太操心,蒋达海年纪不到40,母亲岁数也就60出头,可多年的岁月沧桑让她看着像个70多岁的老人。 陈戒跟老太太寒暄了一阵,接着要到了蒋达海婚房的地址,刚出单元门,就见有个人总是在周围转悠。 此人之所以引起陈戒的警觉是因为他的穿着实在怪异,现在正是夏天,大清早的,戴着帽子倒无所谓,可还捂了个口罩,不嫌热啊?再加上他眼神里流露的阴郁,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刚才在小区门口陈戒就见过他,现在又晃荡到这里,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陈戒忙着赶去婚房,也就没有对他多加留意。 刚进小区,陈戒就看见一栋楼的门口堵着好几个人,其中就有父亲,他指指点点,像是在安排工作。陈国刚看到他,也没多说,便让他和其他人一起往楼上搬东西。 要搬的东西太多,就算有电梯,也足足搬了一个多小时,总算能喘口气时,陈戒看了眼小区门口,那个戴口罩的男人又出现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是他是他 - 束发之年 - 火峰 “又是他……”陈戒嘟囔道。 “又是谁?”陈国刚顺着儿子眼神的方向望去,眼熟!这个身影陈国刚总觉见过却又对不上号。 “你之前见过他?”陈国刚问。 “在海子叔旧房的小区见过,当时就觉得他鬼鬼祟祟的。” “你确定是一个人么?” “就是他,穿着什么的都没变。” 陈国刚心里觉得奇怪,可也说不出个道道,只能继续安排师傅们往楼上送货。 到了中午,蒋达海说什么也要请陈国刚出去吃饭,但后者却说:“之前说好的,婚礼那天好好吃,这几天先把婚房布置出来,出去吃饭太花时间。”他见蒋达海想要反驳,赶忙招手,“这事儿你听我的,要不明天我可不来了。” “好吧。”蒋达海说完拿起电话播了这几天经常点餐的饭馆叫了三份盒饭。 盒饭送到,三人在客厅里吃了起来,就听陈戒问道:“怎么不见小徐姨姨过来?” 陈国刚说:“傻小子,咱们这儿规矩,新娘子结婚前不能进婚房,得等办事那天才行。” 蒋达海就像事外人一样一脸平静道:“大哥,你这几天不用看股票么?” “最近没什么好股票,一直空仓呢。” 蒋达海知道陈国刚是不想分心,这份情他记在心里,所以只是哦了一声。 陈戒吃完盒饭走到厨房倒垃圾,他从窗台向下望去,又看到那个戴口罩的男人。 “爸,又是那个人。” “什么?”陈国刚一听,赶忙来到窗台,结果一个人影都没看见,“没有啊。” 陈戒走近一看,确实没人:“我刚才真的看见了,正往楼里走呢。” “大哥怎么了?”蒋达海也跟了过来。 “没事。”陈国刚只是怀疑,所以没有告诉蒋达海,他看了眼陈戒,“咱们到楼下看看。” 两人来到电梯口时,电梯正好停在他们这层,电梯刚一打开,一个人影正在里面站着。 正是那个口罩男,他的眼神透着股冷冽,毫无温度。 那气场着实把陈戒吓得不轻,要不是父亲就在身边,他还以为自己跟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效果和恐怖片也没多大区别了。 “你是谁!”陈国刚不客气道。 那人也不回话,也不出来,一动不动,电梯内外,三个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电梯门再次自动关上。 陈国刚本想和他对峙,但是陈戒真被吓到了,硬生生拉住父亲想按开门键的手。 “不会真是冲咱们来的吧?”陈国刚忐忑道。 “那个人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人看,好瘆人啊!”陈戒后怕道。 陈国刚嘱咐道:“这事儿先别跟你海子叔说,大喜的日子,咱别给他找不痛快。” 蒋达海见这父子俩半天没回来,推门走了出来:“你俩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没事,以为看见了个老熟人,结果认错了。” “哦。”蒋达海怎么说怎么听,也没放心上,“大哥,婚房也布置得差不多了,今天早点回去吧,明天我自己找个保洁收拾一下就行。” 陈国刚看着客厅里的彩带、气球基本都已布置妥当,又走到卧室瞄了一眼,蒋达海老母亲选的床上用品也都布置上了,家里确实比前几天像样多了。 陈国刚点点头:“看着确实差不多了,剩下打扫的事情也不是我们爷俩的长项,那就交给你了,你可别应付,好好找个保洁,收拾得干净些。” 蒋达海摸摸脑袋,憨笑道:“我自己的婚姻大事,肯定不应付。” 陈国刚突然想起什么,翻出一个箱子:“这里面的大小喜字是贴电梯贴井盖用的,结婚当天早晨再弄,你先保存好了。” “好的,哥你这心思比女人都细。”蒋达海调侃道。 陈国刚扒拉着陈戒的脑袋:“这些年给他又当爹又当妈练出来的。” 说完蒋达海拎起车钥匙:“走吧哥,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不用,你忙你的,我们打个车就回去了。” “我看过了,货都送完了,这里下午不用留人了,走吧!” 三人坐到车里,蒋达海将车从车库开出,来到小区街道,陈国刚父子二人不约而同地顺着车窗东张西望起来。 “你们俩瞧啥呢?”蒋达海好奇道。 陈戒搪塞道:“叔,你这新小区的绿化做的真不错。” “绿化还行,不过物业费也不便宜,我以前住的那小区破是破点,但是不用交物业费。” 蒋达海说话的时候,父子俩互换了眼色,确认没有发现口罩男的身影。 回到家里。父子二人没再去想那个口罩男人,而是谈起了股票。得知陈戒已经按原计划清仓,鼓励的同时也懊恼自己卖出太早,好好的一只妖股被自己踏空了。不过他倒也会自我安慰:“老天爷这是知道你蒋叔要办事了,缺个人手,专门让我空仓帮他。” “爸,这几天海子叔那边要是没事,我就继续看股票了,下学期要开始晚自习了,这个假期能做就尽量多做几单吧。” 陈国刚点点头:“那就抓紧时间吧,你蒋叔原本打算在周五办婚礼,就是怕影响你看股票,专门移到周六,你可别辜负他一翻好意。” 陈戒一脸黑线道:“头次听说办婚礼因为客人时间改期的……这搞得压力很大嘛。” “谁让你特殊呢,我们少爷的面子谁敢不认?” 一听少爷二字,陈戒知道后面就是挖苦,赶忙跑回书房打开了电脑。 高格立以为陈戒还在白城,所以这两天也没找他。陈戒没人打扰,做事情就容易专心。 还是老套路,经过几天盯盘和信息收集,陈戒又发现了一些潜力不错的短线股票,只是这些股票暂时不满足进场条件,他需要观望,俗称“养股”。眼看资金数量来到42万,陈戒越发小心起来,为了不被打扰,他甚至取消了用资金账户里的零头请客的念头。 周五下午,市场清淡,父子二人早早关了电脑来到外面选衣服,蒋达海结婚,自然要穿得体面一些。 结婚当天,蒋达海选了店里的几个伙计充当伴郎,徐玲则是找到她的闺蜜充当伴娘。当地习俗,已婚女性不能当伴娘,徐玲找了好几圈才勉强凑够5个,说什么也不打算再找。蒋达海也很配合,把自己的伴郎也砍到5个。 婚礼在酒店进行,蒋达海的母亲好多年没像今天这么高兴了,招呼客人忙得不亦乐乎,整个人都年轻起来。女方情况稍有不同,因为婚礼是男方家里操办的,徐玲的父母更像客人,高兴归高兴,心里多少有些不舍,徐母婚礼还没开始就偷偷抹起了眼泪,让徐父好一顿说。可等徐玲穿着婚纱出场时,他自己心里也不痛快,掏出一只烟抽了起来。 蒋达海除了母亲基本再无亲人,收礼金的事便交给了陈国刚父子,陈戒第一次帮别人操办婚礼,可谓份外上心,礼金一张张点得极为认真,搞得陈国刚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眼看桌子前面的客人等得有些不耐烦,陈国刚赶忙给陈戒做起了工作:“你能别这么数钱么?就跟没见过钱似的,一会儿该让客人笑话了。” “那该怎么数?” 陈国刚无奈道:“你正常数就行,别每张都要搓一下,人家还以为男方家里都是财迷呢……” “哦哦。”说完陈戒示范了一遍,“这么数行么?” “这么数行。” 父子俩正在斗嘴,就听司仪让徐玲的父亲上台了,就是那出父亲把女儿的手交给女婿的戏码。 陈戒观察片刻说道:“爸,徐老爷子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陈国刚瞅他一眼道:“你将来如果是个闺女,你也这样儿!” 陈戒回道:“所以男人和女人还是不一样的,从结婚上就能看得出来,两方父母的状态就不一样。” “男女有别,老祖宗都说旧了。” 司仪话音刚落,便有一个男人走到台上,众人一看,不是徐父! “这谁啊?” “不知道啊?” 台下的宾客全蒙了。 徐父心里也咯噔一下,心说这小子哪来的? 听着台下的窃窃私语,司仪马上着手恢复现场的秩序,他走到这个男人面前,想要玩个幽默:“这位先生,我是不是走错片场了?以你这个岁数,女儿应该还没到参加婚礼的年龄。” “我没有女儿。”男人回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女儿?”司仪脑子转得飞快,“是没结婚吗?今天在座的单身女性很多,看上谁,一会儿我帮你要联系方式,你先不要猴急,先让我们这对新人把仪式完成还行?” 男人有点厌烦司仪的贫嘴,干脆没有搭理。 司仪有些尴尬,只能没话找话道:“你不会看上今天的新娘子了吧?看来咱们的新娘子就是优秀,追求者络绎不绝。不过人家名花有主了,麻烦先让我们把仪式进行下去,你可以先到下面休息一下。” 又是一阵沉默。 陈戒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爸,前几天在小区里鬼鬼祟祟的人就他这个身材吧?” “是他?!”陈国刚心里直呼大意,怎么把他忘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锁定目标 - 束发之年 - 火峰 如果不是徐玲今天大婚,她真想臭骂眼前这个男人一顿,可她现在套着婚纱,气质一定不能乱,她面沉似水,看了蒋达海一眼。 怎么又是他……蒋达海最近因为准备婚礼已经忙得不可开交,现在看见他,就连脑仁都疼了起来。 蒋达海收到了徐玲的信号,他也觉得宋函熙过分了,之前就没完没了,现在连婚宴都要搅和,可蒋达海不是小孩子,这种时候就算有气也得忍着。 宋函熙的事情徐玲跟蒋达海解释过,纯粹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么多年死等一个人,这种剧情只有琼Y剧才拍的出来,可在蒋达海的观念里,这种单相思实在有点冒傻气,真喜欢你当时就说啊,这都十年过去了,黄瓜菜都凉了。 现在人家要结婚了,你来我们婚礼上闹,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合着全世界都得围着你转,都得为你的痴情和浪漫服务是吧?然后我还得把自己媳妇儿心甘情愿交到你手上,再祝你们幸福?想啥呢兄弟! 虽然讨厌,可宋函熙毕竟等了徐玲十年,蒋达海从心里替他惋惜,这个火怎么也发不起来。他只好看了眼司仪,示意他来处理,不过脸色可没徐玲好看,他显然对司仪刚才那几个冷笑话不甚满意。 司仪见状,只能走上前去示意宋函熙回去。 “你跟他不会幸福的。”宋函熙悠悠来了一句。 听到这话,蒋达海脸都气绿了,大喜的日子跑到我们婚礼上乌鸦嘴,给你脸了! 蒋母看不下去了,跑到台下指着司仪的鼻子骂道:“再不让他闭嘴我一毛钱都不给你!” 徐父也早就按耐不住,今天要不是女儿大喜的日子,他早就上去揍这小子了。 司仪也犯起了头疼,凑到宋函熙耳边道:“兄弟,我混口饭吃不容易,你也别让我为难了,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 可宋函熙就跟魔怔了一样,像是完全没听到司仪的说话,他刚要张嘴,司仪见要坏事,赶忙捂住他的嘴道:“别说了,别说了。” 几个伴郎见不动手不行,只能连拉带拽的把他拖了出去,宋函熙也不挣扎,就这样被带了出去,他的眼神空洞,像个死人一样。 蒋达海赶忙打发司仪出去,交待几个伴郎不要动手,交给保安处理就行。同时也在发愁,姓宋的纠缠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这个宋函熙太偏执了……”陈国刚看着宋函熙摇了摇头。 陈戒听父亲知道此人名字,便问:“爸,这人您认识?” “之前吃饭的时候见过,是个厨师,水平很高,听说暗恋了你小徐姨姨十年。” “这么喜欢干嘛不明说呢?这不是自己折磨自己吗?”陈戒眉头微皱道。 “你不认为这个叔叔有点可怜吗?”陈国刚好奇道。 陈戒摇头道:“我感觉他潜意识里就喜欢折磨自己,有机会的时候没行动,现在明知道没机会了,又跑来唱这么一出。要是让我说,他并不是真的喜欢小徐姨姨,他只是想用这么一份感情折磨自己,这个人换成谁其实都可以,可能他碰到小徐姨姨的时候正好在看琼Y剧吧,正好中毒了。” 陈国刚打量着儿子,咂摸道:“你这孩子其实挺善良,可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吧……忒理性了。” 陈戒把最后一捆红包用皮筋扎好:“哪有那么多值得感动的事情……” 陈国刚拍了拍他:“像个男人了。” 宋函熙被几个伴郎架走,婚礼继续进行,经过这么一折腾,徐父的忧郁也好了许多,在司仪的祝词中,他把女儿的手正式交到蒋达海手里,还顺便讲了几句。 “我这辈子也是这么过来的,先当儿子,后当丈夫,然后又当父亲,以后还会当姥爷。当丈夫的难处我懂,夫妻之间难免有矛盾,但做丈夫的能让尽量让一让,不要打老婆,如果真有意见,也不要自己处理,请发回原厂,由我解决。” …… …… 婚宴持续到了下午一点多钟,蒋达海和徐玲送走亲友便立刻赶往了机场开始了小两口的蜜月之旅。 陈戒回到家里,继续分析起了自己的股票,人家的小日子开始了,自己的目标也得继续。不过他屁股还没坐热,便被父亲以喝茶为由叫到了客厅。 “爸,您今天好兴致。” “今天周六,爸心情不错,想跟你聊会儿,你不着急做股票吧?”陈国刚说着话给儿子倒了杯茶。 “不着急,您说吧。” “你的运气是真好,今年正好赶上牛市周期,照你现在的进度,只要选股的时候谨慎一些,这100万的目标兴许真能提前实现。” 陈戒立刻谨慎起来:“话还是别说太满的好,小心阴沟里翻船。” “谨慎一些总是好的,你能时刻提醒自己,爸就放心不少。不过爸还是要嘱咐一句,现在股票做的顺利主要是大势支持,这种行情,傻子都能赚钱,你可不要沾沾自喜,行情一旦过了,你再用同样的操盘手法,许就不灵了。” 陈戒点了点头:“现在牛市刚刚起步,至少一年之内应该都是牛市行情,等到了市场开始出现分化,我会谨慎起来的。” “好,能说出这番话,看来你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才一年时间,你就学到了现在的水平,不容易啊。” “爸,您今天咋了?平时您都不怎么夸我的。” “爸就是有点感慨,今天你蒋叔终于也把人生大事了了,爸突然想起自己结婚的时候了,时间过得真快。”陈国刚说完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爸,我以前听海子叔说中国人的性格总要喝些酒才能说些感性话,今天看来,喝茶也是可以的。” “喝酒说的也是唠叨话,没喝酒的人听了也会烦。得两个人都喝到位了才能聊出点意思。不过酒这东西最好还是和知心朋友喝,饭局上的喝酒大多是互相占便宜,没多大意思。” “爸,您说这个假期我还回白城么?要是过去的话,这次我想咱俩一块过去。” “月底就开学了,我看你就别到处乱跑了,趁着假期,再找一只股票做做吧,开学你就没时间了。” “这回您不担心我完成目标后就不考大学了?” “老天爷要是真让你吃这碗饭,我也没办法。说真的,要不是国萍在白城有些产业,爸是真不想你现在就学这些,可谁让你手上的牌跟别人不一样呢?牌不一样打法就不一样,爸不是那种认死理的人。” “说起股票了,爸,我有个建议,之前我想跟您聊股票,您总是躲躲闪闪,我希望在后面的操作里,您可以不告诉我操作思路,但是至少能听我分析股票,我也不为打听什么,就是想一起聊聊天。” “听你分析可以,不过你可别指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暗示,也别打听我在做什么股票。” “好的,一言为定。” …… …… 到了周日,陈戒终于从前几天建立的股票池中确定了下一个操作标的——优邦新材,属于五新当中的新材料。 这只股票单从走势上看并无亮点,可却是新材料领域里真正实现了研发突破的公司,如果陈戒没有翻阅公司财报的话是根本不会发现的。 明明有自己的技术壁垒,却一直没有在股价上得到体现,这在A股市场里是常见现象,主要出现在市值过大的绩优股身上,因为市值太大,资金炒不动,所以大家干脆放弃。 可优邦新材却是一只小盘股,不超过50亿的市值,这么好的基本面,却没有资金支持。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1、陈戒真的捡到漏了。 2、这只股票的基本面有猫腻,圈里人都知道,只有散户不知道。 这个市场麻烦就在这里,两种可能性所带来的操作决策完全相反,作为永远处于信息劣势的散户根本不知道真实原因,所以只能从形态上来判断。 这只股票已经在一个底部区间来回盘整了将近一年时间,因为市值不大,近一年的换手率已经达到了1000%,也是就股票已经完全换手了10次。 虽说换手率越充分说明建仓量越大,但是换手率过高也说明场内资金观望为主,过于犹豫,缺少发动行情的魄力。 陈戒认为这只股票如果真的有行情,换手率到这个位置已经差不多了,再拖下去,只能说明场内资金做多态度不坚决,这样的犹豫股作为散户主必须坚决离开。 现在离开学只剩两周,这只股票如果还是不能发动行情,陈戒就必须另寻机会了。 8月11日,周一,离开学只剩整整两周时间,陈戒一大早起来就坐到电脑跟前,心心念念地盼着优邦新材赶快启动,如果今天还没动静,他就得考虑其它股票了。 他把股票给陈国刚看了,后者看完也认为这只股票会涨,可是什么时候启动他也没底,对于还剩两个星期就要开学的陈戒,确实等不起。 第一百九十七章 新的猎物 - 束发之年 - 火峰 假期结束前的最后两周。 陈戒的资金量已经来到42万,如果不是满仓操作,像优邦新材这样的股票他完全可以买些尝尝。但是现在,他必须慎之又慎。他离成功也许不算遥远,但离回到原点也就几步路的事。 今天周一,如果优邦新材不能表现出启动的迹象,陈戒就必须寻找别的股票了。 这次运气没有站在陈戒这边,直到收盘,这只股票的走势依旧不温不火,没有一点想要启动的意思。 无法启动,主要是受了大盘的拖累,今天市场发生了连续上涨后的第一次大跌,一片哀嚎。优邦新材也不能幸免,跌了5%,这一跌,便把之前的盘整形态完全破坏,开学前的两周能把形态修复就不错了,至于启动,还是别指望了。 不过这种行情也给陈戒提供了选股的便利,所谓跌势见英雄,能在大盘大跌的时候还逆势上涨的股票往往有些看头。 今天的涨停板连10个都不到,刨去次新股和一字板,只有两只股票被打到涨停,这个搜索范围就太小了。 其中一只是生物制药,走的是独立行情,大盘现在刚从底部启动,这只股票已经涨到天上,这种位置的涨停危险系数太大,陈戒直接忽略。 那就只剩一只涨停板:桉华高科。 这只股票是从底部突然拉起的涨停板,按理说并不符合陈戒的选股定式,底部盘整带太窄,建仓阶段的换手率也低得离谱,根本就没有资金进场的痕迹,这种时候的涨停意义也不大。 这最后的两个星期就没什么可干了吗? “晚上想吃什么?”陈国刚推门问道,顺便瞄了眼陈戒的屏幕。 “啥都行。”陈戒随口应了一句。 “那我就随便做了,今天不饿的话咱们可以晚点吃。” “好的。”陈戒随口应了一句,他现在正在发愁,根本没什么胃口。 陈国刚回到书房,没一会儿,就给陈戒推送的一则新闻,陈戒打开,正是讲桉华高科的。 原来陈国刚也发现了这只股票,桉华高科的形态他也不喜欢,但事出必有因,能在今天大盘下跌的时候拉出涨停,肯定有什么突发利好,只要这个利好具有可持续性,出现一波紧急建仓的行情并不稀奇,这是陈国刚的经验之谈。 拉下来就是找原因了,究竟是什么利好让桉华高科突然启动了? 桉华高科的主营业务是医疗保健,近期突然宣布成功研制出了一种血液检测的仪器,传统的血常规检测都要抽取几试管的血液,而桉华高科宣称公司最新研制的血液检测仪只需要扎破手指取几滴血液,不仅取血量大大减少,更能检测多达200项指标。简直是对传统检测的彻底颠覆。 这则新闻是昨晚十点发布的,目前官方尚未给出任何回复,陈戒找到这家公司的客服电话,打了半个小时都是占线,这些人估计跟他目的一样,都是来确认消息真实性的。 如果消息是真的,那么这只股票很可能平地起惊雷,直接开启牛市通道,以陈戒之前的能力,这种突发利好他能看到一倍的涨幅,可经过几次操作和全程对消息面的跟踪,现在的他已经意识这只股票后面会有一连串的利好,可能直接把股价送到天上。 这是一家创业公司,目前正处于初创期。如果真的研发出这种产品,那天使资金肯定会大力追捧,而每次的融资成功对公司都会是一次重大利好,现在的创业公司没个几轮融资都不好叫创业公司,只要控制好融资节奏,在适当的时候宣布一下消息,那么股价上涨的持续性就有了保证。 可万一是假的,公司只要一出来辟谣,以市场现在的反应速度,不用说,几个跌停板是必须的。所以陈戒必须搞清楚这条消息是真是假。 可是公司的客服电话直到下班陈戒都没能打得进去。 如果明天开盘前不能确定消息是否真实,一旦股票再次涨停,那就是短期超过20%的涨幅,这样位置就有点高了,陈戒出于资金安全肯定不会去赌,这时再去追,他就有点不情愿了。 难道又要错过了?陈戒眼看开学临近,真的有些着急。 陈戒百无聊赖地翻阅着公司信息,突然发现这家公司的注册地竟在白城! 如果是在白城,那老妈那边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呢? 想到这里,陈戒赶忙拨通吕国萍的电话,一打听,吕国萍竟然和这家公司的管理层有过往来。 “妈,那新闻上说的那个产品是真的吗?” “这个消息我们这边最近几天一直在传,已经有好几波人想要拉我合伙投资这家公司了。” “看来消息是真的了。这家公司的老板您认识么?” 吕国萍努力回忆道:“在一个宴会上见过,人挺低调的,不是那种特别张扬的人。” 亲妈总不会坑自己吧?有了吕国萍背书,陈戒的心气顿时提了起来,桉华高科,就是你了! 晚上吃饭,陈戒把信息同步给了父亲,陈国刚听了直夸他观察仔细,连他都没想到能通过吕国萍这条线来寻找消息。 可是第二天一开盘,陈戒先傻眼了,怎么还低开了? 如果消息是真的,大家应该进场抢筹,把开盘价打得高高的才对呀? 陈国刚在书房,也在观察这只股票,看到低开,他反而高兴了:这是老天爷给我的低价捡筹码的机会!没说的,干! 敲一次确认键,500万,陈国刚敲了三次确认键,1500万就这么砸了进去,钱进去了,股价也起来了。 陈戒一看情况不对,才几分钟股价就已经翻红,再不买就来不及了,于是一股脑地满仓杀入,他怕用现价报单踏空,干脆用涨停板的价格报单,当时股价距离昨日收盘已经上涨了3%,这是陈戒最终的成交价格,他的每股成本价比陈国刚的足足高了5个百分点。 3%,这是桉华高科的最大涨幅,全天这只股票都在这个涨幅附近上下震荡,直到收盘。 这种绵软无力的走势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犹豫。谁在犹豫?资金在犹豫,资金背后的人在犹豫。 第一百九十八章 行业颠覆 - 束发之年 - 火峰 收盘后,陈国刚也琢磨起来,今天桉华高科的低开确实有些蹊跷。如果是巨量开盘,那是主力资金约定了一个价格倒换筹码,倒也可以理解,可是今天早晨开盘的量并不大,基本都是散户行为,现在的价位这么低,大资金究竟在犹豫什么?为什么到了下午才姗姗来迟? 好在大资金在下午开始逐渐进场,否则陈国刚的心里就更加打嘀咕了,但他还是忍不住给吕国萍打了个电话。 “老吕,桉华高科这家公司没问题吧?” “又不是咱自己的公司,有没有问题我哪知道。” 陈国刚知道陈戒已经满仓杀入,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消息的真实性,为了获得一手信源,他问:“你现在能否联系到这个公司的管理层,就说我是私募基金的,准备买入他们家股票,买入前想对这家公司进行一次考察,希望他们安排。” “你要觉得他们公司有问题,不买不就好了,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吧?” “现在的情况是我和儿子都买了这家公司的股票,如果消息是真的,那这家公司就值得长期持有,现在买到就是赚到。可如果消息是假的,那塌方只是迟早的事,我们就得尽快撤出来。” “好吧好吧,我给你们问问,你们爷儿俩可真能给我找事。” “孩儿他妈,尽快哈。” “这两天忙,等我抽出空就帮你问,行了吧?” 可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里,桉华高科的股票上下拉扯,虽然公司没有发布任何公告,可是市场分歧非常之大,看空这只股票的恨不得把他砸到退市,看多这只股票的却又是把所有抛盘照单全收。一周之内,桉华高科每天的K线基本都要留下上下影线,成交量也开始逐渐放了出来,但是股价却没有丝毫抬头的征兆。 眼看再过一周就要开学,陈戒也越发着急起来,这股票天天拉大锯,看的人心惊肉跳的,要是开学以后也天天这么个走法,那还听不听课了? 周六一大早,陈国刚就收拾了行李准备出发,他要去白城一趟,好好考察一下这个桉华高科。吕国萍已经回了电话,说考察已经帮他安排好了。陈国刚炒了这么多年股票,还是第一次像基金经理一样跑到上市公司考察。 可他一个人去总归势单力薄,而蒋达海这个时候度蜜月还没回来,那该找谁一起去呢?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麻烦的是他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过去,如果说自己只是个游资客,估计他连人家上市公司的大门都进不去。 带着问题陈国刚来到白城,见到吕国萍,两个人简单问候了彼此,接着便言归正转。 吕国萍先是递了一张工牌给他,说道:“这次考察,你是以定慧投资咨询有限公司的基金经理参加的,我让小吴和许秘书跟你一起过去,小吴会办事,许秘书懂财务,到时候也好有个照应。” 陈国刚翻看着工牌,笑道:“你这弄的也太逼真了。” “本来就是真的。”吕国萍瞥他一眼,“这家公司是给咱儿子准备的,我前段时间刚注册的,要是他真决定吃股票这碗饭,到时候就进公司做资产管理吧,我把公司的现金流划一部分给他。这次你先挂靠这家公司做考察。” 陈国刚没有想到,之前一直不支持儿子炒股票的她,竟然已经着手做起了准备。吕国萍的想法很简单,儿子已经没了文凭这个靠山,那就得给他找个别的靠了。给他一个身份,以后出身社会也方便一些。 “行,具体时间定了么?”陈国刚挂上工牌站在镜子前打量起来。 “下周一上午10点。” “开盘的时候去啊?”陈国刚为难道。 “对方就是这么安排的,谁让你不早点提要求……” 周一上午9点,吴翰凡和许秘书已经等在了吕国萍家门口,见陈国刚出来,吴翰凡上前寒暄。 “陈总,好久不见。”吴翰凡每次见到他都喊陈总,许秘书也跟着打了个招呼。 “我又没在公司任职,这么叫我不合适。”陈国刚每次都要纠正一次。 吴翰凡指了指他身上的工牌,笑道:“您现在已经任职了。” 陈国刚也乐了:“上车,出发。” 车上,陈国刚大概讲了这次考察的初衷和需要解决的疑惑,同时交待了一会儿进厂后的注意事项,股票上的事主要由他张嘴,小吴负责留意周围情况,有异常及时反馈,如果聊到财务方面的问题,则主要是许秘书负负责对接。 架车40多分钟,三人终于来到高新技术开发区,这里是大片的工业园,到了桉华高科的厂区,对方接待人员已经早早等在了门口。 “陈经理欢迎欢迎。”一名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中年男子上前握手迎接,“我姓郝,您叫我老郝就行。” “郝总您好。”陈国刚看了眼他胸前的名牌,此人全名叫郝塞雷。 桉华高科这次派了五人过来接待,三男两女。进了厂区,他们没有急着安排三人参观,而是先把他们请到了体验室里。 两名女招待把三人请到沙发上坐下,然后拿了三份取血样的器皿。 “陈经理。”老郝自信笑道,“几位今天过来估计是为了我们公司的新产品吧?我也不喜欢绕弯子,咱们直接开门见山,大家平时去医院体检,检测的项目再少也得抽三试管血吧?我们这个新产品不用,指头上一扎,小导管一引,很少的血就可以。检测的项目也很多,现在已经支持两百多个项目。今天既然来了,就给三位免费做次血检如何?” 吴翰凡和陈国刚都好说,爽快答应,许秘书没想到来一趟还得挨扎,起初有些抗拒,在郝经理的解释下最终也点头同意了。 三份血样采集完成,接下来就是等待结果。这时郝经理又说:“这种化验速度很快,三位完成考察前就能拿到结果 。” 采血量少,检测项目多,等待时间短,这简直就是对血检行业的颠覆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 再去一次 - 束发之年 - 火峰 “这种设备能在家里使用吗?”陈国刚问。 郝经理笃定道:“可以!现在的尺寸已经能够放在家里使用了,不过我们的下一代产品可以把机器做的更小。” 陈国刚不禁犯起了嘀咕,这家公司如果有这么厉害的产品,股价早该飞上天了,怎么直到现在还在趴窝? 因为属于上市公司,桉华高科的财报可以对陈国刚一行人开放,只不过他们看到的跟市面上的一样。 负债率偏高,郝经理会说因为是初创公司。 毛利不高,郝经理说产品还没大批量上市,所以成本很难摊薄,影响了利润究竟。 现金流不充沛,郝经理说A轮融资的钱已经全部投到了生产线上,目前A轮第二批还在谈判。 所有问题郝经理都对答如流,许秘书也没法再说什么。 果然,没到午饭时间,他们的化验报告就已经生成出来,许秘书看着自己的检验报告,感慨道:“确实挺快哈。” 但是吴翰凡和陈国刚却意识到一个问题,从进厂到现在,他们都没见到真机!就连刚才取血,也是直接交给了工作人员。 “几位没其它疑问的话我们就一起吃个便饭吧。” “吃饭的事情不着急。”陈国刚回头看着吴许二人,“你们饿么?” 两人同时摇了摇头。 “郝经理,我们现在还不饿,您能先带我们去看下真机吗?” 吴翰凡观察着郝塞雷,只要他犹豫,就说明这里面有问题。 “哎呦,你看我怎么把这事儿忘了。招待不周,招待不周。走!咱们这就去。” 郝经理的表现十分自然,看着确实像是真忘了。 几人来到另外一间体验室,室内靠墙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是一台洗脚盆大小的血液检测仪。吴翰凡趁着没人注意,果断拍了几张照片。 因为已经做过血检,谁也不想再挨一针,所以陈国刚三人只是打开机器简单看了一下,能够看到实物,三个人的心里也踏实下来。 三人来到厂区空地上,陈国刚看着两间体验室,突然觉得奇怪,吴翰凡也看出异样,凑上去提醒道:“我们第一次进去的体验室在厂区西面,刚才去的体验室在厂区东面,他们为什么不把两个体验室放在一起?” “我也觉得奇怪,不管了,先吃饭吧。” 吃过午饭,郝经理把三人送出厂区,陈国刚还想在工业园里逛逛,便让吴翰凡带着许秘书先回去了。走前,吴翰凡把刚在厂区拍到的照片发给了陈国刚。 “进厂区的时候不是说了不让拍照么?”陈国刚埋怨道。 吴翰凡回道:“他们早就看到我掏手机了,结果也没管,我估计也是想借我们的手把照片发到网上,替他们宣传一下,好让股票也涨涨。” 快收盘的时候,陈国刚看了眼手机上的股票软件,桉华高科还是处于震荡状态,不过近几天的震荡已经为股票做了一个小型的盘整平台,而平台最后一定要选择突破方向。 陈国刚看了眼手机里的照片,心说能向上突破当然最好。竟然他们默认了,那就发一个试试? 晚上8点,陈国刚用自己的小号马甲在几个主要论坛的桉华高科股吧里把照片传了上去。才刚一个小时,评论量就破了一百大关,直接成为了当晚的热门贴子排到了论坛首页。 上了首页更不得了,没一会儿评论量就破了一千,吧友纷纷询问这家公司的情况,竟然在评论区里互动了起来。 陈国刚见状哪还敢在下面回复,早早把状态设置成了隐身。看着评论区的火爆程度,陈国刚心说,明天这只股票要出事。 第二天,集合竞价阶段,桉华高科就已经出现了大单托盘,一度把开盘价锁定在了涨停位置。可是说来也怪,9点20分左右,突然出现了大批抛盘,硬生生又把股价砸了下来。最终,桉华高科的开盘涨幅定在了5%的位置。 开盘后,桉华高科继续遭到资金抛售,坚决程度超乎陈国刚预料,硬是把股价砸到了昨天收盘的位置,同时放出了近期最大的成交量,开盘才刚5分钟,成交量就已经和之前的全天交易持平了。 明天他发的明明是个重大利好,怎么今天会遇到这么大的抛压?好像全是商量好的。 陈国刚不得不再次怀疑起了这家公司的基本面,可公司情况他是亲眼所见,没有看到明显的异常啊? 陈国刚正在犹豫,桉华高科突然结束了跌势,刚才的抛压释放完毕,股价再次恢复了上升趋势。 陈国刚做了这么多年股票,这种走势还是第一次遇见。他总感觉有些人像是知道内幕似的,任外面的消息如何耀眼,他们都对这只股票坚定看空。 也许是他昨天上传的图片太爆炸,就算空头如此抛售也依旧不影响投资者买入的热情,还没到中午,这只股票就坚决涨停了。 陈戒人在凡城,昨天晚上的帖子他也看到了,所以更加坚定了持股的信心,只是不知道那贴子是陈国刚发的。陈戒自己都纳闷,现在买什么涨什么,这股票做得也太顺利了吧? 吕国萍到家时,陈国刚已经做好了晚饭。两人一起吃饭时,吕国萍也聊起了桉华高科。 “老陈,桉华高科考察得怎么样?” “看了他们的厂区,暂时没看出问题。”陈国刚的语气并不轻松。 吕国萍见他神色紧张,又问:“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麻烦就在这里,我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就是说不上来。” 吕国萍提醒道:“他们的生产车间你去了吗?” “他们说车间设计公司核心机密,只有签了保密协议的员工才能进去。” 吕国萍琢磨片刻道:“这理由听上去倒也说得通。哦,对了,这几天有几个朋友正跟商量投资桉华高科的事情,你说我投还是不投?” “还是谨慎些好,这家公司总感觉没那么简单。” 吕国萍叹气道:“有什么猫腻你也不跟我说,产品见到了么?” 陈国刚点点头:“见到了。” “见到实物不就行了,刚才回家我也看到你的检测报告了,既然体验过,就应该放心了。” 陈国刚眉头微皱道:“说实话,我们今天算不上真的体验。” 接着,陈国刚便把参观的整个过程跟吕国萍讲了一遍。 “是挺奇怪的,先不让你看机器,只是取血,把你的血样拿到什么地方也不知道,那检测结果是不是那台机器测出来的也是未知数。今天看到机器的时候你应该再用一遍。” 陈国刚点头:“确实失策了。” “要不我再给你安排一次?” “嗯,你想真想投的话还是再去一趟保险些。” “我这就联系。”说完吕国萍便拿起电话,“许秘书,再帮我约一次桉华高科的考察。” 半小时后,许秘书回过电话,却说目前考察团体较多,考察申请已经安排到了下个月底,想要再去一趟,就得9月底了。 到此,吕国萍也觉察到了一种异样,这家公司虽然各方面都应付得游刃有余,可就是觉得很奇怪。 “这次考察申请电话打过去就批准了,怎么再要去就要排期了?”吕国萍不解道。 “是吧。”该说的都说了,陈国刚的心情也放松下来,“这家公司总给人一种想要隐瞒什么的感觉。” “可是身边好几家公司都投了,手笔还不小,我不投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他们是怎么个投法?” 吕国萍解释道:“桉华高科是上市公司,当然是以融资换股权了。” “换得的股权有没有冻结期?” “业内规则最少半年,但是天使资金都是长期持有,换成股权后一般不会立即套现的。” 陈国刚又问:“你认识的这些投资人他们的资金过了冻结期么?” “都是前两三个月刚谈妥的,你怎么关心起这些了?” “那应该不是他们,今天开盘,有大批资金从桉华高科跑了出来,大概十几个亿,这种资金量,绝对不是散户能干出来的。” “你怀疑有人撤资了?”吕国萍问。 陈国刚点点头:“还是很坚决的撤资,我感觉这些资金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如此义无反顾。” “那算了,我还是观望一下再说。” “这家公司很奇怪,我想在这里多住几天,暗中继续考察一下。” “行啊,反正这里就我一个人,可是你不回去,陈戒咋办?” 陈国刚笑笑:“放心吧,如果这小子知道我在做什么,一定支持我留在这里,我就呆几天,他一开学我就回去。” 一听陈国刚要在这里住一个星期,吕国萍笑道:“那我最近是不是不用在公司食堂吃饭了?” 陈国刚瞥她一眼道:“有我在你还吃哪门子食堂,回家!老头儿做饭给你吃。” “哈!好呀,公司食堂我早就吃腻了,这几天正好尝尝你的手艺,说实在的,有些日子没吃,还真挺惦记这口的。” 第二百章 大跌眼镜 - 束发之年 - 火峰 周三,陈国刚倒是想一大早就去工业园,可是今天开盘,操作的又是基本面扑朔迷离的桉华高科,所以他必须盯盘,重新考察的事再快也要等到收盘之后再进行。 今天桉华高科可谓牛气冲天,竟然直接以一字涨停板开盘!可是开盘没过五分钟,便再次出现了抛售潮,十几笔超大单连续砸盘,股价很快便被砸了下去。 其实昨天的看空者并没有将筹码完全抛售,他们见股票气势如虹,保证一部分资金套现的同时,其余筹码也想沾沾短线上涨的光,想在今天赚个冲高卖出的钱,现在开盘就是最高价,涨停板上的封单也足够资金套现,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又是一场坚决的抛售,因为抛得太坚决,就连一些本来看多的投资者也做出了紧急规避的动作,这波跳水跳得是淋漓尽致。 多空分歧过大,这种股票做起来确实累,陈国刚现在的收益在20%上下,算算也有300万入账,如果不想跟着股票操心,他现在确实可以套现离场。可上次操作炎日科技他就因为提前离场导致踏空,所以这次他不想卖出的太随便。 陈国刚心里还有一个想法:万一这家公司的基本面确实优秀,他的担忧经过证实全都是子虚乌有,那么他入场的位置就是地板价,这么好的位置卖出就是踏空。 今天收盘一定要再去工业园一趟,陈国刚如此告诉自己。 桉华高科的抛压大,脱单也大,抛压释放完毕时,它的股价依然没有翻绿,硬是挺在了上涨3%的位置。以陈国刚的经验,如果能在这个位置止跌,今天很可能又是一个涨停。 陈国刚的“如果”没有发生,股价破位了,到了下午竟然还翻绿了,抛盘硬是把这只股票从涨停板打成了下跌,在K线图上留下了一根极不和谐的大阴线。 这根大阴线陈国风看了不舒服,陈戒看了也不舒服。 陈戒的成本价本就比陈国刚的高了5%,桉华高科这么个跌法已经基本打到了前者的成本线,陈戒现在是满仓操作,他不会允许自己资金的由盈利变成亏损,炒股炒的是心态,哪怕这单不赚钱,他也必须先把资金撤出来,想到这里,陈戒果断清仓了。 陈戒42万的资金,想要退出倒还容易,可陈国刚是1500万的资金,别看他现在还有5%的盈利,可桉华高科是只小盘股,加上多头被空头吓破了胆,根本没人敢在下面挂单,5%的出货空间根本出不完1500万的筹码,陈国刚现在随便卖个几百万,就能把股价打到自己的成本线,所以他只能继续观望。 索性股价没有继续下跌,陈国刚以5%的浮盈撑到了收盘。 被一只股票这么折腾,陈国刚更是坚定了去一探究竟的决心。 下午3点,刚一收盘,陈国刚便叫了的士,直接开往了工业园。他在桉华高科的周围来回转悠,跟附近工厂的看门大爷还有周围小卖铺的老板都做了交流,却始终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 太阳转眼将要下山,时间来到下午6点,陈国刚想到还要回家准备晚饭,便准备叫车回去。 大概等了十五分钟,总算看到一辆的士经过,司机闲着没事,便和陈国刚闲聊起来。知道陈国刚是来打听桉华科技这家公司,的哥立马笑了起来。 “怎么?这家公司的事情你知道?” “这家公司很搞笑哒,说是高科技公司,其实一开始是搞房地产的,因为中间资金链断过,为了续命,才搞了这么个桉华高科,为的是吃国家的对高科技公司的政策补贴。”说完他用手指着桉华高科的厂房,“这里原来就是个罐头厂,被他们老板收购过来换了个牌子就成高科技公司了,你说搞笑不搞笑。” “这么钻空子,政府不办他吗?” “政策总是有漏洞的嘛!补贴一到手,老板拿着之前的烂尾楼和这里做一下资产置换,就把钱补贴到房地产那边了。” “桉华高科是上市公司,还能这么操作?” “这些都是他们老板上市以前做的,说起上市,也搞笑得很,先说桉华高科研发出了新产品,然后把财报做做漂亮,这不,就上市了。” 陈国刚对财务也略知一二,不同意道:“财报就算要‘做’,也得有真材实料才行,宣称研发出了新产品,没有销售,没有收入也是白搭。” “怎么没有收入?!之前都已经把那家房地产公司盘活了,只要让那家地产公司一直买桉华高科的产品,收入不就有了?” “还能这么玩啊?!”陈国刚也算大开了眼界。 “现在知道了吧,他们这家公司的老板很搞笑哒。上市以后也有意思,这个老板把他地产公司的住宅楼折现入股了桉华高科,前两年都是靠卖楼房才让这家公司没退市的。” “过去又不代表将来,桉华高科不是搞出了一款血检仪嘛。” “血检仪?没听过,估计又是什么骗钱玩意儿,哈哈哈。” 听了这么多来龙去脉,陈国刚心在滴血…… “你说的这些我怎么在网上查不到?” “你没听过‘控评’这东西吗?有人敢在网上乱说,直接删 贴、封号、律师函。” “师傅,专心开车吧,我累了,想躺一会儿……” 回到家里,陈国刚看到了陈戒给他发的消息。 “爸,桉华高科今天打到我的成本线了,我清仓了。” “清就清吧,不是什么好股票。”陈国刚回完消息,放下手机,准备晚饭。 吕国萍到家后,陈国刚把今天车上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还好我没投。”吕国萍庆幸道,“你们爷儿俩不是买了这家公司的股票吗?现在怎么办?” “陈戒的已经清了,我的仓位比较大,可能要费劲一点。” 吕国萍后怕道:“怪不得我朋友都跟我说A股的股票炒不得,这陷阱也太多了。这么不靠谱的东西你当初怎么不拦着点?我抽个空得跟陈戒聊下,还是得让他上学去,喜欢股票,到时候报个金融学,去当个分析师也行啊!” 陈国刚反对道:“都要这一步了,不要随便改变计划,先让陈戒把他的目标完成再说,如果高二结束还完不成,再让他考大学也来得及。” 第二百零一章 他开窍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国刚又说:“咱们做家长的,别总是替孩子做决定,咱们要做的就是把每条路的利害给他讲清楚,至于怎么选择,还是尊重他的意见。” 吕国萍哪听得进去,回道:“咱们做家长的,不就是比孩子多见过几年市面吗?他这个年纪什么都没经历过很容易头脑发热做出错误的选择,这种时候家长就得强硬,要不然等孩子碰个一鼻子灰他反过来要怪咱们的。” “陈戒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那他终究还是孩子!” “好吧。”陈国刚妥协了,“如果你想跟他谈就谈吧,我不干涉。” 其实陈国刚明白,不管人的一生选择怎样的道路,都不会一帆风顺,遇到挫折的时候也难免会打退堂鼓,只要这个时候有人拉他一把,找到症结,这个坎也就过去了。 陈国刚希望这时的陈戒还是坚定的,如果他犹豫了,再让吕国萍给他打几下退堂鼓,陈戒难免不会动摇。 陈国刚之所以妥协,因为他和吕国萍在某些想法上是共鸣的,做为父亲,他也想尽可能地给儿子多留几条后路,他只是希望吕国萍的谈话柔和一些,别把孩子的兴趣也一起否定掉了。 陈国刚猜得不错,这几天陈戒确实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当中,虽然他在几次操作中确实赚到了钱,可他总感觉哪里不对,他原本以为,股票这东西应该存在某种定式,只要按照定式去操作,其它的事情根本不用考虑。 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不是这么回事,这个市场里的所谓定式全部都是人造的,而人造的定式就总有推翻的一天。曾经他照猫画虎地学着父亲的模样炒股,可如果不是被半夜的鼻血暗示,他又怎么会在第二天把股票全部抛出,如果当时不抛,他又哪里来得现在的收益。 然而这种主观的东西并不是人人都具有的,也许两个人在同一时间同一价位买了同样多的股票,但在持有的过程里,陈戒流过鼻血,那种紧迫感逼迫着他不得不把股票卖出,另一个人则没有这些主观感受,结果就是白白坐了一趟过山车。 这种觉知的能力是主观的,并不是谁都能具备的,股票里的所谓运气,其实更像是一种直觉,而这种直觉并不是谁都具备的。 陈戒看的那些书里,很多作者都在宣称他的成功可以复制,可却闭口不提这个市场对投资者洞察力的要求。 事到如今,陈戒已经知道大多数人并不适合从事这个行业,可他当初为什么要如此坚持? 想了许久,陈戒终于意识到自己当初的那份野心:他想找到这个市场里那个最究极的定式,但这其实是个哲学问题。 这个定式真的存在么?陈戒终于怀疑起来,就算真的存在,他能证明么?在这个充满谎言的市场里,又有谁能帮他一起处理这道证明题呢? 没有。人心真的太复杂,太善变,如果不把人的因素剥离,陈戒永远无法找到这个定式。 想到这里,陈戒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天下大势分久并合,合久必分。股票市场,久跌必涨,久涨必跌。 陈戒好像有点悟了。为什么总要计较短期的涨跌呢? 是啊!为什么总要计较短期的涨跌呢?难怪陈戒之前的操作没有得心应手的感觉,原来他跟陈国刚根本就不是一种操作风格。 陈戒根本不喜欢短线!他喜欢的是抛开了人为因素的大势,哪怕市场里充斥着谎言,可规律是根本不随谎言而变化的,跌久了自然会涨,涨久了自然会跌,哪怕人类的那张嘴再能言善辩,再巧舌如簧,就算说破了大天,市场依旧按照自己的规律运转,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陈戒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是顺势而为,现在是牛市,只要买入绩优股,只要盘子不太大,总会涨的,你管他什么形态呢! 陈戒好像突然之间解脱了,他终于找到了那把能让自己在股市里游刃有余的兵器了。 好巧不巧,吕国萍的电话这个时候打来了。 “儿子,你爸不在,这两天没饿着自己吧?” “放心吧妈,饿不着,找我什么事?” “妈还是想跟你聊聊学业的事,你喜欢炒股票妈不反对,但是能不能先把大学考了,这东西变数太大,就算你真的完成目标,以后万一有个变故,你连个后路都没有。” 没想到陈戒的语气出奇地平和:“妈,您的意思我明白,之前我也跟您说过,如果高二结束我还没有完成目标,我就去考大学,您再给我一年时间,我只想知道老天爷到底想要怎么安排我。” “现在不提目标的事了,妈还是建议你好好学习,喜欢股票,到了大学报个证券或者金融专业不也一样吗?” “妈,有志者立常志,无志者常立志,目标既然定了,哪有朝令夕改的道理?” 吕国萍见说不过他,也只好作罢,反正从刚才的谈话中,她听得出陈戒并不抵触考大学,既然如此,那就先按目标走吧。 陈戒现在心里很静,有了那把趁手的剑,他再次来到电脑前坐了下来,这次他不再关注股票形态,他只看哪些股票会涨。 哪只股票会涨,这个问题非常依赖直觉。所谓直觉,其实是因为过于熟练而不用思考的状态,陈戒已经把市场里的所有股票全部复盘,那些股票走势非常清晰地印入了他的脑海,而他做的,也只是把现在这些股票的走势和脑海里那些K线图进行比对。 抽查了几百只股票,陈戒发现大多数股票都会上涨,这反而印证了牛市已经来临的结论。 会涨的股票里就要挑哪只更安全,陈戒现在不图暴利,他只图安全,哪怕慢点,只要能涨就是好的。 上证50虽然都是绩优股,却也都是大盘股,这些股票陈戒炒不动,他相信这些股票都能上涨,但是不能指望这些股票能在短期给他带来收益。 陈戒继续扩大范围,开始寻找上证180的个股。这些公司的基本面基本不用去看,因为都是很优秀的公司。 陈戒挑了一只最顺眼的股票,准备明天满仓买入,然后一直放着不动,听天由命。如果高二结束前这只股票帮他实现了目标,他就接受从此以炒股为生,如果目标没有实现,他就乖乖回家准备高考。 第二百零二章 她决定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迷时师度,觉时自度。 在陈国刚的引导和多次交易的实践下,陈戒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交易风格,和前者相比,他的交易风格更接近纯粹的哲学,陈国刚的短线风格需要对人性和市场精准的判断,可在陈戒看来,人性、市场都逃不过老天爷的法则,所有的变化都逃不过自然规律。 什么是自然规律?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跌久必涨,涨久必跌。在熊市向牛市的转变节点上,只要业绩没有问题,前期下跌足够充分,闭着眼买就是了。 这种操作思路决定了陈戒的选股范围——周期性股票,比如能源、矿产。 而五新概念里正好有新能源概念,能源板块中拥有新能源概念的股票不在少数,去除大量李鬼后,陈戒把目标锁定在了一只老牌电力股上——申华电力,曾经让蒋达海折戟的地方。 股票买入后,陈戒的假期也宣告结束。 新学期伊始,陈戒回到那个熟悉的班级,曾经高一五班换了名字,变成高二五班,教室里多了些新面孔,都是从其他班里换过来的,赵雅慧的身影消失了,她期末考试的成绩不理想,已经分到8班去了。 高格立看着赵雅慧原来的座位,突然说道:“真没想到走的会是她。” 陈戒回道:“那你以为会是谁?” 也许真应了那句“一不做,二不休”,到了高二,他们的节奏突然快了起来,火箭班的进度让陈戒的压力越来越大,夜里回到家总是昏昏欲睡。除了周末,平时根本没有复盘的时间。好在他的炒股思维已经由短线变成长线,否则以他现在的精力,频繁的盯盘他根本受不了。 陈国刚也不再强求儿子每天回家都要复盘,只是默默地做好后勤工作,只有陈戒想聊股票的时候才附和着聊上几句。 高格立也被繁重的学业压得喘不过气,平日里的乐天派硬生生地沉默寡言了起来。他没有陈戒的好基础,在火箭班逐渐吃力起来,作业经常写到凌晨,看不到头的苦日子让他突发奇想,买了个倒计时钟,然后把终点定在了高考那天。虽然700多天的数字让他有些崩溃,但眼见百位由7变6,他逐渐看到了希望。 就连在国外一直接受精英学校魔鬼训练的汪安娜也叫苦不迭,骨子里透着理性的她从来不信西方所谓的快乐教育,在她眼里,那是资本主义特色的愚民政策。回国以前,每天公立学校放学之后,她们都要在教室里再上三节课才能放学。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很难适应当前的教学进度,被课业压得喘不过气。 不过汪安娜用不着熬日子,她把全部不满化成了文字放到了自己的专栏文章里。为了增加文章的可读性,她闭口不提自己精英学校的经历,而是用国外的快乐教育对比,把当下的教育体制喷的一无是处。 汪安娜没兴趣为了什么大声疾呼,她只想通过情绪宣泄把心态调整回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无心的情绪宣泄出乎意料地唤来了诸多共鸣,她的文章甚至被人拿到教育局,做为了减负势在必行的直接证据。 汪安娜乐享其成,早就开始谋划未来的她巴不得知名度越高越好。不过共鸣者虽多,厌恶者也不在少数,文章里尽一切能事吹捧国外教育缺席的态度着实让不少国人反感,里面不乏计算机高手,干脆将她的个人信息人肉了出来。 随着汪安娜个人信息的曝光,网络暴力纷至踏来,网民不仅知道了这位专栏作家的真身,还知道她只是在读高中生,甚至查出了她的所在学校——华强一中。 大量网民向报社投诉,责问一个三观不正极尽媚外之能事的高中生是如何成为专栏作家的? 可就在舆论隐约指向马氏家族的时候,这股风却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吃瓜群众的好奇再次引回到了汪安娜身上。 就在汪安娜曾在海外生活的经历曝光之时,汪母终于坐不住了:“你给我消停点儿,就不能安安稳稳地读两年书嘛!” 汪安娜自知没有能力平息这股风波,只能去体校找马天来帮忙。 马天来最近正在准备省队的选拔测试,周六也没闲着,下午三点才完成了当天的训练任务,换好衣服来到操场,汪安娜已经等待多时。 “这是个机会。”马天来淡淡说道,“如果你想把专栏做大,知名度是必须有的。” 知名度汪安娜确实需要,可她接受不了像透明人一样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下她。 “如果能让人肉我的人闭嘴,这确实是个机会,如果不能,我宁可销声匿迹。” 马天来半晌没说话,汪安娜知道他在算账,他在算帮她平事值不值得,毕竟控评总是需要资金的。 这件事汪安娜原本可以自己摆平,前提是需要母亲点头,毕竟钱都在母亲那里,可是后者的态度让她张不开嘴。 马天来在体校的表现让他与马虢栋的关系有所缓和,只要他张嘴,父亲点头应该不是问题,可他实在想不出能从汪安娜身上得到什么。 “想出名就不能怕挨骂,就算这次帮你平了,下次呢?” 这是一道选择题,如果汪安娜不再考虑出名,马天来可以让她在网络上销声匿迹,如果她还想走这条路,最好现在就学会适应。 马天来说的含蓄,汪安娜却听的明白,她不假思索道:“那就让我在网络上消失吧……” 马天来怔住了,显然,汪安娜有些不能被人知道的故事,让她宁可急流勇退。 “知道了。”马天来站起身,“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接下来,汪安娜的专栏毫无征兆地停更了,关于她的流言也逐渐平息下来,变成时代里一闪而过的涟漪。 高二的校园生活规律而沉闷,后墙的板报不再有人更新,学校也不让各班擦除,以免教育局的领导突然过来视察。赵雅慧离开后,老马将文体委员的职务再次交给了冯诗楠,当然,这并未给她增加多少实际工作。 最近,冯诗楠正在认真考虑一个问题:要不要退出学校田径队。晨练已经严重侵占了她的休息时间。起初她认为别人能坚持她也一定可以,可她后来发现,田径队里的其他成员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学业上使劲,他们可以晚上回家倒头就睡,可冯诗楠不行。 日子久了,学习成绩下滑不说,就连训练成绩也跟着疲软,她看着镜子里那个逐渐泛起黑眼圈的自己,认为这样的生活不能再继续下去,她必须做出选择,为了军校梦,她申请退出田径队。 第二百零三章 搞点花样 - 束发之年 - 火峰 “退出田径队?”老马深感意外,“你条件这么好,应该继续练下去啊!” “我想先以学业为重。”冯诗楠淡淡说道,考军校的事除了父母和陈戒几人知道外,她还没跟别人提过。 冯诗楠的学习成绩虽然不错,可和她在田径上的天赋相比,还是后者更有发展空间,老马替她惋惜,建议她在考虑一下。 “这是我慎重考虑后的决定。” “好吧。”老马点了点头,“可是咱们学校还没有退出田径队的先例,我得跟刘校商量一下。” 这事老马确实为难,这些体育生当初都是因为特长加分才进入华强一中,本来就是为了提高学校体育实力招收的,如果退出,那便失去了特招的意义,校方怎么可能同意冯诗楠的退出申请? 可老马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不忍心当面拒绝。 趁着下午没课,老马再次找到老刘,哪知老刘出奇痛快,当下就同意了冯诗楠退出田径队的申请。 “老刘,这个先例不好开吧?”老马担忧道,“要是让其他体育生知道也要退出,以后特长生就不好带了,到时候免不了有人要钻空子,先以特长生的身份进来,然后找理由拒绝训练。” “放心吧!”老刘胸有成竹道,“这些钻空子的人怕是没有冯诗楠的本事。” “此话怎讲?”老马不解。 “冯诗楠是体育特长生不假,可她是特长生,不是特招生。你忘啦?” 老马皱着眉头,似懂非懂。 “一看你就没有吃透学校政策。”老刘瞥他一眼,“特招生是中考成绩达不到我校录取分数线,通过特长加分达线的。特长生是中考成绩已经达到我校录取分数线,同时具备一定特长,在原有分数上继续加分的。也就是说,即使把冯诗楠的特长加分取消,人家也是够格进入华强一中的。你说的那些想钻空子的人,只要他们的中考分数达标,想退出,没问题!就怕他们没这个水平!” 老马这才恍然大悟:“这么回事啊!”接着感慨道,“话说你这记性也太好了吧?我只管一个班,都没记清楚,你管着全校这么多人,冯诗楠的情况你还记得。” “知道我为啥知道不?”老刘笑笑。 “难道是因为她爸的关系?”老马打哈哈道,冯诗楠的父亲是高级军官,这事老刘也知道。 “扯远了啊!”老刘突然不快起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那是因为啥?” “他们这一届田径队都是特招生,只有冯诗楠是特长生,所以我才记得清楚。” “原来如此……”老马点了点头,“这孩子基础不错嘛。” 第二天清晨,陈高二人刚进校门,就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前面走着,二人快走几步,上前玩笑道:“今天睡过头了?” 冯诗楠回头见是他俩,爱搭不理道:“没有啊。” “今天不用晨练?”高格立疑惑道。 “我退出田径队了。” “啊?!” 高格立震惊之余,陈戒却是淡定,说道:“总算退了,精力再旺盛也有吃不消的时候。” 冯诗楠也长舒一声:“是啊,终于能多睡一会儿了。” 高格立又说:“我记的国庆期间咱们市有个高中田联赛,那你就不用参加了吧?” 冯诗楠一楞,调侃道:“哎呦,消息挺灵通嘛,你还知道田联赛?” 陈戒笑笑:“他包打听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高格立一脸得意道:“那是!” 陈戒看了眼冯诗楠,问:“国庆有计划吗?” “有啊,学习!最近的课都没怎么听懂,得赶紧补一下。你们呢?” 高格立哀怨道:“还能干嘛,跟你一样呗……” “如果大家国庆都在凡城的话,要不要一起出来上自习?”陈戒建议道。 冯诗楠摇头道:“国庆估计出不来,我妈肯定让我在家看书。” 高格立也没好到哪去,自从上了高二,何树萍的要求也严格起来,除了陈戒,她几乎否决了高格立与其他同龄人的一切往来。在她看来,那些天天打游戏、刷动漫的高中生全都是不务正业,是新时代的狐朋狗友。 可陈戒却偏偏在国庆玩起了失踪,人都找不到,高格立连个出门的理由都没有。 这书,一看就是七天……直到假期最后一天晚上,陈戒给他打来了电话。 “你国庆人呢?!”高格立郁闷道,“连个消息都没有,这算哪门子哥们?” “假期回了趟乡下,手机落家里了……”陈戒苦笑道。 “怎么这个时候想起回乡下了?”高格立疑惑道。 “祭祖呀,”陈戒楞了一下,“凡城这边不都是秋天祭祖么?” “祭祖不都是清明吗?”高格立怔道。 “我老家是秋天。” “我小学同学也有秋天祭祖的,但都是暑假回去。” “我以前也是暑假,今年有点事,被我爸拖到了十一。” “哦?啥事啊?”高格立两眼放光,立刻八卦起来。 陈戒看他一眼,心说难怪他是包打听,好奇心也太旺盛了,接着说道:“老家的族谱有着落了,乡里约着国庆一起搞了次活动。” “我们家的族谱早不知道哪去了,听说浩劫的时候烧掉了。”说到这里,高格立长叹一声。 “我们的族谱差点也没了,当时被乡里的老人藏了起来,老人去世后就没了下落,今年听说找到了,所以搞了次比较像样的仪式。” 族谱的事两人聊了一个小时,直到何树萍给高格立端来牛奶才宣告结束。 …… …… 国庆假期转瞬即逝,第二天自习课时,老马宣布了一个消息,秋季运动会开始了。 近几年华强一中的体育成绩逐渐崭露头角,对于运动会的重视程度也与往年不同,运动会已经不仅是单纯的体育竞技活动,也是华强一中对外宣传的新方式。 老刘得到内部消息,他的调令很快就要到了,他想在离开前再为老马多铺些路,也好堵上那些红眼病的悠悠众口,所以他让老马带头,把这次运动会搞出点新花样。 第二百零四章 还是算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新花样?” 老马大脑一片空白,一会儿就一个头两个大,他生性传统,自认最缺乏的就是创新能力。可他知道老刘是为了他好,所以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自习课上,老马像往年运动会召开前一样只是简单提了几句,接着强调大家还是要把心思用在学习上。至于新花样,他只字未提。 既然敢接下来,老马肯定有他的办法,他没创新能力,不代表别人没有。刚下自习,他就把冯诗楠叫到了办公室。 “新花样?” 哪知冯诗楠听了也是一头雾水,主意她倒不缺,可至少得有个方向吧? “马老师,能再具体点吗?光有一个新字,这也太抽象了。” “刘校就是这么交待我的,说要把咱们体育强校的特色展现出来,具体怎么个新法,你得自己想办法。现在离校运会还有半个月,时间来得及。” “哦……”冯诗楠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自己回到座位想起了办法。 她想找个人商量一下,可惜赵雅慧已经调到了八班……想着想着,她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走到了陈高二人身边。 “今天放学等我一下,跟你们商量个事。” 高格立见她一脸严肃,战战兢兢道:“咋事这么神秘?” “下了学再说。”冯诗楠说完扭头回了座位。 …… …… 晚自习结束,高二高三的学生陆续放学回家。路上,冯诗楠走在前面,陈高二人跟在后面,高格立见她半晌都没说话,按捺不住道:“大姐,啥事儿您倒是说啊……” “新花样……啥叫新花样?”冯诗楠嘟囔道。 “你一个人嘟囔啥呢?”陈戒眯眼问道。 冯诗楠把老马的话复述了一遍,这次,三个人一齐陷入了沉思。 高二的他们,每天都要连上两个晚自习,放学已经晚上9点,一些生意不好的店这时已经准备打烊了。 三个路过一家门店,正好看到店员正在收拾摆在门口的易拉杆。 “哎!”陈戒突然有了主意。 “你吓我一跳!”高格立惊了一下,“咋啦?” 冯诗楠猜出了端倪:“有什么主意快说。” 陈戒回道:“学校以前的运动会太低调了,这次咱们就让它高调些。” “怎么个高调法?” “奥运会都看过吧?咱们可以参考那种模式。” “开幕式,比赛日,闭幕式,运动会不都是这么搞的么?”冯诗楠回道。 高格立突然想到什么,惊问:“你不会还要整个文艺演出啥的吧?” “为什么不能?”陈戒反问道,“咱们的开幕式、闭幕式太单调,领导在主席台上讲个话就算交差了,太走过场,既然马老师这么要求了,咱们就要在形式上搞些创新,不仅要有独具特色的表演,还要把颁奖仪式搞起来,播报的时候再和全运会的最好成绩做个对比,再请电视台的记者报道一下,这体育强校的标杆不就立起来了?” 冯诗楠提醒道:“可马老师当时也说了,让大家还是把心思用在学习上。” “想搞些新花样出来,肯定要投入精力,我们可以先把整体策划弄出来,然后让马老师看一下,如果他还是认为对我们精力牵扯太大,那就让他向刘校协调别人去执行。” “那你具体打算怎么弄呢?”高格立问。 “框架还是这么个框架,开幕式、比赛日、闭幕式,但是里面要加入外宣的工作。”陈戒拖着下巴说道,“开幕式可以回入预热的环节,每个班级都要出一张自己班级的形象宣言,就挂到学校围栏上。同时各班还要把自己的班级拟人化,根据各自班级特点想一个节目出来,在开幕式当天的入场仪式上表演。” “正式比赛时,我们还要加入颁奖环节,咱们学校以前不重视体育,前三名只有奖品,连证书都没有,这次不仅要有证书,还要有奖杯。这些动作一线城市的学校早就有了,可以到网上查下他们怎么弄的。” 冯诗楠提醒道:“你加了这么多环节,运动会的时间会延长不少吧?学校能同意?” 陈戒回道:“颁奖仪式和比赛项目是并行的,这个主要是为了配合外宣工作,到时候让记者把镜头给领奖台就行了。” “不光是颁奖仪式,开幕式加了那么多表演,也很拖进度吧?”高格立又问。 “要跟各班提前说好,表演是跟着行进队伍一起走的,类似于西方的节日游行队伍,开幕式前的排练要花些时间,正式上场耽误不了多久。这些到时候要靠学校统一传达。” 冯诗楠眼眸一斜,萌意十足道:“你说的这么详细,心里早就想好了吧,这个方案你帮我写还行?” “哈哈。”高格立坏笑一声,顶了陈戒一下,“给自己揽上事了吧?” 冯诗楠瞪他一眼,上去就是一拳:“挑拨离间!” “没事。”陈戒笑笑,“这东西好写,我明早就能给你。” “真哒!”冯诗楠两眼放光,然后一脸嫌弃地看了眼高格立。 …… …… “不行不行,太花时间了,你们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上!”老马看着冯诗楠交上来的方案,一口否决。 “各班的海报设计可以由学校出面统一制作,不会耽误学生多少时间的。”冯诗楠解释道。 想到学校捉襟见肘的财政情况,老马无奈一笑:“学校才不会给各班出这个钱呢。” 冯诗楠不想陈戒的辛苦打水漂,继续建议:“学校只要出人去谈,钱可以从各班班费里出。” “校方也是要形象的,更何况咱们也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学校,这话学校说不出来的,最后还是要你们各班自己去搞。”老马摆摆手,“我看除了颁奖仪式可以考虑下外,其它的事情还是算了。” 冯诗楠回道:“只有颁奖仪式的话,气势上不来,容易给人一种应付的感觉,毕竟要搞新花样出来,总还是要投入一定精力的。” “唉……”老马叹了一声,“实在不行就不搞了,你们的精力还是要放在学习上,学校也是,整天弄些虚头巴脑的事情。” 老马见她不吱声,话锋一转道:“你的方案写的很细致,下了不少辛苦吧?这样吧,我跟刘校商量下,看最后怎么弄,你先回去等消息。” “好的!”冯诗楠这才转忧为喜,回了教室。 眼看运动会近在咫尺,可是过了两天,老马也没找她。 第二百零五章 刘校急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陈戒见整节英语课老马也没提运动会的事,刚一下课便来到冯诗楠座位问道:“你不会是晃点我吧?这都两天了……” 高格立也在旁边帮腔:“大姐头,有点不厚道了哦。” “死我远点!”冯诗楠白了高格立一眼,她看着陈戒,反问道:“你觉得我有那么无聊吗?” 陈戒提醒道:“这离运动会也没几天了,一点动静也没有,如果要按我们说的搞,就要马上给各班下通知了,否则各班连入场式的节目都排不出来。” 冯诗楠肯定道:“马老师确实说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动静,难道是担心耽误学习不搞了?” “不会吧?”高格立疑惑道,“马老师真有这么伟大?” “你是不是又知道啥了?知道赶紧说!”冯诗楠催促道。 “我也是听小道消息哈。”高格立故作神秘道,“听说刘校马上要离开了。” “离开?”陈戒一楞,“去哪?” “刘校还没到退休年龄吧?”冯诗楠又问。 “啥退休啊!”高格立一脸胸有成竹,“人家是产房传喜讯——生(升)啦!” “哦?”冯诗楠立刻八卦起来,“升哪去了?” “听说调到省教育厅了。” 陈戒眯眼道:“可这跟马老师有啥关系?” “哎呦……”高格立不知道陈戒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一个萝卜一个坑啊!刘校走了,下面的人才能上来嘛。” “哦~~”陈戒恍然大悟,“你是说刘校一走,马老师就……?” “哎……”高格立点了点头,“就是这么个意思。” “不对呀。”冯诗楠眉头微皱,“就算刘校走了,接他的也应该是齐校吧?” 高格立下巴一抬:“齐校有校外补课的黑历史,按刘校的性格肯定不会选他。这次让马老师想创意,听说就是为了增加他的履历,将来上任更加名正言顺。” 冯诗楠困惑道:“可我没觉得马老师在这件事上多积极……” “哦……”陈戒似乎懂了,看着高格立道,“所以你才觉得马老师伟大?” “是啊。”高格立点点头,“自己的政绩工程都这么不当回事,如果真是为了学生的学习着想,那还真的有点伟大了。” “如果真是这样,咱们就要考虑一个问题了。”陈戒瞬间严肃起来。 “什么问题?”冯高齐声问道。 “这么好的老师,难道不该更上一层楼吗?这样的人当校长,是学生的福气哎!” “也是。”高格立陷入沉思,想起以前老马对他的责备,还不都是为了自己?想到这里,他说:“咱们应该帮马老师一把。” “怎么个帮法?” 冯诗楠话刚出口,就听陈戒嘟囔道:“是人都有私心……” 冯诗楠火气立马上来,回顶道:“马老师宁可为了学生不当校长,怎么就有私心了?!” “你听我说完嘛……”陈戒苦笑道,“是人都有私心,马老师也一样,只不过他在公与私之间选择了公,这种选择很了不起,但也一定也很矛盾。如果马老师完全没这个私心,你再怎么想帮他,他也不会答应。但是真要帮他,就得替他解决这个矛盾。” “啥意思?”冯诗楠越听越迷糊。 “我们能帮到马老师的前提就是他确实想当这个校长,他有想法,我们出主意才有意义。” 高格立白眼一翻道:“马老师又不是傻子,这种机会,搁谁身上都得有点想法。” “好!”陈戒斩钉截铁,“假设马老师确实有这个想法……” “别假设啦!”高格立不耐烦道,“马老师肯定有这个想法。” “那就好办了。”说完陈戒便和冯高二人俯身商量了起来。 …… …… “老马,你的方案呢?!” 眼看运动会举办在即,老刘见他一点动静都没有,气得质问起来。 “还在准备、还在准备……”老马随口搪塞道。 “胡说八道!”老刘瞪他一眼,“我早跟别的班主任都打听了,你压根儿没跟他们聊过这事儿!” 老马忍不住交了实底,说道:“这眼看高二了,只是一个运动会,没必要搞得太复杂吧?孩子们的精力应该多用在学习上……” “老马啊老马……你让我说你啥好!”老刘已经无语了,拍了拍自己的椅子,“你知道这个位置有多少人惦记吗?我现在周末都不敢回家,全是过来说情的,别人挤破头想争取的位置,你可倒好,放在眼前你都不稀罕!你那套清高该收敛收敛了。” “老刘啊,你还以为我是二三十岁的小伙子呢?我早过了清高的年纪了,有机会我当然想争取,但是运动会这个事是不是再斟酌一下,要是拿我的教学成绩说事我肯定没二话,积极配合。但要把整个学校都搞得鸡飞狗跳,是不是太折腾了?” “啥呢折腾?”老刘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老马,你的视野要打开一点。现在全国都在推行教育改革,我们以前就是太唯成绩论了,忽略了学生综合素质的培养,我们现在不是折腾,而是以前的工作做的不到位,要利用这次机会把这堂课补上。” 老马摇摇头道:“这话要是放到大城市我没意见,人家好大学多,对家乡学生肯定有更多的指标倾斜,对成绩的要求自然可以放低一些。可是老刘你看看,咱凡城连个像样的大学都没有,咱们的学生都是要考外省大学的,外省大学可不看你的综合素质,人家就看成绩。” “对啊!”老刘借坡下驴,“这个问题你都看见了,你觉得上面看不见吗?!我这次调去省里就是要寻找机会为咱们省争取更多的师资力量。我去省里呼吁,家里总得有人坐镇吧?人家领导过来视察,一看我们要改革没改革,要创新没创新,凭啥给你政策倾斜?!” 老马继续摇头:“你说的这些都不是短期之内能够落地的,正式政策没下来前,我们还是得先把学生的成绩抓上去,不能丢了西瓜捡个芝麻。” “好了!”刘老彻底没了耐性,“要不是看在共事多年的份上,我真是懒得跟你废话,搞得就跟我求你似的!下周就是运动会,我最多只能给你一天时间,明天运动会的方案还出不来,这个位置我就考虑别人了!” 两人吵得正焦灼,就听门外传来一声:“别呀!” 第二百零六章 三个皮匠 - 束发之年 - 火峰 “谁在外面?!”老刘没好气道。 外面的人自知失言,刚要开溜,却被齐副校长抓了个正着:“干嘛呢!这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吗?” 老刘听是齐副校长的声音,问道:“外面谁啊?” “几个学生。”齐校说着话推开了校长室的大门。 老马瞥了眼齐校身后,眉头一皱道:“你们在这儿干嘛!” 老刘一眼认出陈戒,问道:“你们有事吗?” “校长您好,我们是来找马老师的……”陈戒不卑不亢道。 “我们在谈事情,你们的事等会儿再说。”老刘还没从刚才的气头里走出来,说话硬生硬气。 “我们找马老师的事跟您找他的事其实是一个事……”陈戒苦笑一声道,算是变向承认偷听了他们的谈话。 老刘面沉似水,问道:“什么意思?” 冯诗楠站出来道:“那个……这届校运会的方案我们已经有了,这事您别怪马老师,他早就把事情交待下来了,是我们方案一直没想好,拖了些时间,刚才找马老师就是说这个的。” 老马听蒙了,心说我啥时候交待你们这个了?不过他见几个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有没有吱声。 “哦?”老刘来了兴趣,“正好马老师也在,那就说说你们的方案吧。” 陈戒回道:“这次方案是基于三个前提拟订的:“1、目标方面,这次校运会的亮点为的是体现我校体育强校的面貌。” “2、时间方面,因为下周就是校运会,时间相对较紧,因此方案要在创新的基础上尽可能简化。” “3、约束条件,根据马老师的要求,要尽量减少学生在校运会准备上的投入时间。” “呦呵。”老刘眼前一亮,“听上去还是做了些准备的,继续往下说。” “基本这三个前提,我们的计划是:1、高一到高三的全部班级都要制作本班的宣传海报,一份挂在校园外墙,一份用作开幕式入场。我们已经测量了校园外墙的整体长度,并根据这个长度得出了外墙海报的最佳尺寸。” 老马心说这也太折腾了,刚要反驳,陈戒赶忙回道:“海报我们已经联系好了制作公司,因为量大,所以制作费用可以给一个不错的折扣,费用可以从班费用中扣除,这样就避免了学生自己设计占用掉过多的学习时间了,马老师,您是这个意思吧?” 老马微微点头,刘校这时问道:“三个年级四十几个班,全压给一家公司做时间来得及吗?” “时间的问题我们考虑过了。”冯诗楠接茬说道,“所以找了一家相对较大的设计公司,对方需要的信息也都拿到了,需要我们最迟明天提供设计主题和海报中需要包含的元素,所以需要每班出个人跟这家公司对接,只要材料给齐,他们说周末帮我们加个班,下周一肯定全部出来。” “只让一家公司承接还有一个好处。”陈戒补充道,“因为所有的设计都出自于这一家公司,他们内部方便比较,可以保证各班设计的主题不会重复,对我们校运会的宣传质量会有好处。” 这时高格立又说:“外宣方面除了海报设计外,我们还考虑请电视台给予一定程度的报道,但是我们做为学生,社交圈没有那么广泛,这一点估计需要学校来帮忙想办法了。” 刘校看着眼前的三个学生,心说他们不过才上高二,就具备了这样的方案策划能力,感慨之余,担忧道:“学校可以负责联系电视台,但你们是否考虑过,万一校运会的方案没有按照设想执行怎么办?如果中间出了纰漏,真要上了电视,那笑话可就闹大了。” “联系电视台这件事还是慎重考虑吧……”老马也不无担忧的附和起来。 陈戒点点头道:“这也是我们没有贸然联系电视台的原因,第一次搞创新,出纰漏是难免的,但也一定是有亮点的,这就要看电视台的立场了,如果台方愿意配合我们的拍摄角度,把校动会的亮点拍出来,安排报道也未尝不可,如果他们要求很强的独立性,那就确实需要斟酌了。” “听你说话真累……”高格立瞥他一眼,“我直接挑明了说吧,电视台有关系,人家愿意帮忙,咱就找。电视台没关系,就拉倒!” “什么关系不关系的,胡说八道啥!” 老马扬起手刚要揍,刘校示意道:“他说的也是实话,马老师你看?” 老刘眼神一递,老马就知道了他的意思,回道:“电视台的事情咱们最后再定,先看方案的落地情况吧。” “嗯。”老刘点了点头,“你们接着说。” 陈戒应道:“外宣的部分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校运会的流程安排了。流程安排上,我们不改变主体流程,只是在入场式的同时加入了表演环节,这样不用拉长以往入场式的时间,又能丰富校运会的内容。” 老刘听了外天,总算听出点纰漏,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奥运会是先表演后入场么?” “因为表演使用的场地和代表团入场后占用的场地相同,只有表演退场代表团才能入场,否则没地方列队。” 老刘一楞:“听这意思这个问题你们也考虑到了?” 陈戒点了点头。 “那你们是怎么解决场地冲突的问题呢?” “其实只要做过调研,这个问题就不难解决。”陈戒胸有成竹道,“校运会的规模毕竟不能和奥运会相比,所以我们的处理方法和奥运会稍有不同。这次校运会,各班的运动队伍不再使用中心操场列队,中心操场全部留给表演人员。” “操场留给表演人员?”老刘听得一头雾水,“那参赛队伍摆到哪里?” “参赛队伍在赛道上列队。”高格立插话道。 “这就是你们做的调研?”老刘听完连忙摇头,“不行不行,校运会是三个年级全部参赛,你以为就你们高二啊,将近五十个班赛道根本容纳不下。” 第二百零七章 就二十八次 - 束发之年 - 火峰 “容纳得下!”陈戒斩钉截铁道。 老刘乐了:“我倒想听听是怎么个容纳法。” 陈戒回道:“现在每个班虽然都有四五十号学生,但是真正报名参赛的,每个班平均也就15到20个人。我们学校的跑道是一千米,三个年级不到五十个班,所以只需要给每个班留两米的位置,一排三个人,是完全能够容纳得下的。” 老刘当了这么多年校长,经验毕竟丰富,继续提醒道:“孩砸,你别忘了,每个班入场的时候都是要报幕的,你表演节目需要伴奏吧?报幕和伴奏是不能混在一起的。” 三个臭皮匠大眼瞪小眼,心说咋就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呢? 陈戒第一个反应过来,回道:“别共用一个声道就行了,把报幕和背景音乐的音箱分开摆放,让伴奏听着像背景音乐的感觉就行。” “能行么?”刘校怀疑道。 “明天早操的时候试一下就知道了。” …… …… 次日早操,李利蒙从楼上下来先是一楞:“哎?今天跑步还有音乐哒?” 陈高二人走在后面,对视一眼,心说看来学校已经把昨天说的话当回事了。 往常早操,学校广播站没有播音任务,每个班只需到达自己的指定场地,全部到齐后就按顺序进入操场跑步。但是今天例外,教导主任早早来到广播站指挥起来。 “高一六班你们人呢?赶紧集合。” “高二三班,尽快进入预定位置!” …… 楼下列队的学生也察觉到了异样,心说今天又是放音乐又是训话,这是要干嘛? 高格立淡定地站到队伍里,刚要剧透,就被老马叫了出来。 “陈戒,高格立,你们两个跟我过来。”老马说完来到冯诗楠旁边悄声道,“你一会儿先领操,下操以后去校长室集合。” 老马带着二人来到主席台,正好看到老刘。后者余光瞥到陈戒,说道:“今天下午教职工大会,将要宣布下周的校运会计划,除了昨天说的那些,你们还有需要补充的吗?” “如果确定要联系电视台进行外宣的话,还有一个动作。” “什么动作?” 陈戒定了定神,上前一步道:“以往取得成绩的运动员,是由班主任在校运会后颁发奖励,奖品也大多是香皂毛巾这些生活用品。这次我们可以在比赛过程中增加颁奖环节,奖品以突出荣誉感为主,可以颁发奖杯或者奖牌。” 老刘眉头微皱道:“奖杯、奖牌倒还好说,颁奖台到哪找去?现做来不及吧?” 老马回道:“体育那边我已经打听了,他们有现成的颁奖台,可以借给我们临时使用。” 老刘摇头道:“马老师,你们这么搞会不会太复杂了,下周校动会就开幕了,各班准备节目都来不及,你现在又增加这些新环节,你考虑过给学校这边的排列时间够不够吗?” 陈戒此时插话道:“时间确实很紧,但只要计划周密,应该也来得及。我们现在有三个年级,每个年级都有教导主任,只要大家分工合作,就能把时间抢回来。” “说说你们的想法。” “陈戒你来说吧。” “嗯。”陈戒点了点头,“1、开幕式的表演节目,我们计划只让高一的学生准备。开幕式的进场时间大概是十五分钟,一个节目平均时间三分钟的话,刨去演员入场和退场的时间,只需要准备四个节目就够了。高格立昨天已经找高一的学生了解了情况,可以让他谈谈。” “好的。”高格立接茬道,“为了缩短校运会的准备周期,我们尽可能针对高一学生的才艺储备安排节目。学校有一个街舞社,成员大概有二十多人,基本都是高一学生,他们可以出一个舞蹈节目。学校音乐社也有五个高一学生,可以安排一个合唱节目。” 老刘问:“这才两个节目,还有么?” 高格立点点头,又说:“另外我还听说,今年咱们学校组建了一个武术社,社长是咱们学校的体育老师,社员都是高一学生,大概有三四十人,现在刚学完太极拳,也可以在校运会上表演。至于压轴节目,那就是方阵表演了。” “孩砸,你知道排练一个方阵节目需要多长时间吗?下周就校运会啦,来不及!” “刘校,你别急嘛。”老马安抚道,“这些孩子心细着呢,早就考虑到了,你让他们往下说。” 陈戒补充道:“如果是运动式的方阵,排练周期确实很长,所以这次校动会我们使用静态方阵。” “啥叫静态方阵?”老刘一头雾水。 “就是人不用动,每个人举个方板,一面白色,一面红色,每个位置根据指令举起白色或红色的一面,构造各种图案,按照操场大小和高一学生数量,我们可以组成一个40乘60的方阵。” “这个啊……”老刘恍然大悟,这种活动他年轻的时候没少搞,以他的经验,虽然240人的方阵并不算大,可要准备起来最少也得一周时间,要想达到演出级别的效果,还得加上一周时间打磨才行。 “这东西我以前经常搞,下周就要上场的话来不及。” “来得及。”高格立胸有成竹道,“要展示的图案我们昨天晚上就想好了,第一张图是华强一中的校门图案,上面包含华强一中的名字,第二张图是校徽,第三张图校训,第四张图把华强二字拆解,和校运会做一个呼应,就写‘少年强则中华强’,这行字一出,咱们就放一首《精忠报国》,把气氛推向高潮,配合这首歌,我们的方阵同步显示歌词,这效果就拉满了。” “拉满啥!”老刘听着头都大了,“你们算过这里面有多少次翻板的动作吗?要把这些动作整齐划一,知道需要多久吗?” 高格立挠了挠头:“不多吧,也就二十八次……” “不多?!”老刘叹了口气,瞟了老马一眼,“你告诉他们,想当年咱们排一个翻十六次板的方阵用了多久。” 第二百零八章 时代变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看到老刘的面色,老马乐了,说道:“刘校,这都啥年代了,老脑筋要改改了。” 老刘一挑眉:“听这意思你有办法?” 老马看了眼高格立,问道:“东西带了吗?” “没带……还在书包里放着。” 这时,老马见早操已经结束,各班开始带队陆续返回教室,建议道:“刘校,咱们回去说吧,正好给你看样东西。” 老马陪老刘先回校长室,陈高二人回教室取了东西,再去校长室时冯诗楠已经到了。 老刘见到二人后说:“有什么新花样,拿出来看看。” 说完高格立取出一沓白纸,每张纸上都写满了字,但是只有0和1两种数字。 “这是啥?”老刘一头雾水。 “二进制编码。”高格立把纸放在桌上,指着其中一张说道,“方阵里的每个人手里都有一块板子,假设板子的正面是白色,用0表示,背面是红色用1表示,这里每一列都有28个数字,除了0就是1,代表28次翻板的颜色。一共240列,每一列都是一串独立的编码,代表每个人的翻板顺序……” “哦……”刘校恍然大悟,“只要每个人记住他需要的编码,然后根据自己的编码举起他需要的颜色,这样图案就出来了是吧?” “是的。”高格立乐呵呵地点着头。 陈戒也不忘在一旁助攻,说道:“校长,这套编码是高格立用一晚上在电脑里模拟出来的,只要每个学生能够按照自己的编码规则举牌,这个节目用不了多久就能排好。” 老刘欣喜之余也不忘跟老马感慨:“老马啊,咱们是真老喽……那咱们也别耽误时间了,你就根据孩子们的建议尽快梳理个流程出来,中午咱们一起过下,下午直接上会。” …… ……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第四节下课铃刚响,三个便相约来到老马办公室询问情况,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老马也不客气,把方案中有疑问的地方直接抛出来讨论。 时间一晃就到12点半,老马看了眼手表,问道:“你们都跟家里打了招呼了吗?这个时间还不回家吃饭,家里该着急了吧?” “马老师没事,我们都跟家里打过招呼了。” 高格立回答倒是爽快,哪知老马斜眼一瞥:“打招呼了?从放学到现在你们连校门都没出过,怎么打的招呼?!” 老马的潜台词再明显不过:你们是不是又有人把手机带到学校了?! 三个人当然听出话外之音,高格立一脸黑线,心说这不明摆着过河拆桥嘛! 老马依旧咄咄逼人,等着他们仨给个说法。 还是陈戒出来解围,说道:“马老师,高格立是怕您担心说了瞎话,其实我们没跟家里打招呼。” “那还不赶紧回家,这都几点了。” 冯诗楠回道:“可咱们还有几处细节没有讨论清楚。” “都是小细节,下午说也不耽误。” 陈戒也没走的意思,回道:“您不是还要跟刘校汇报么?还是先讨论清楚吧,毕竟下午就要开会了。” 老马见几人态度坚决,摆了摆手:“既然不回了,那就一起吃饭吧,边吃边说。” 老马领着他们来到食堂,取了餐盘后带头走在前面,不等三人张嘴,就让打饭的阿姨给他们各自打了一份肉、一份鱼还有一个素菜。 领过米饭后,四人找了角落坐了下来,老马说道:“筹备校运会这种事原本就跟你们无关,难得你们这么上心,今天多吃一点。” 高格立见气氛不错,便八卦起来:“马老师,听说刘校要被调走了?” “你听谁说的?” “我听教育局的人说的。” 老马笑骂道:“你这耳朵可够长的,赶紧吃饭。” 哪知高格立穷追不舍:“马老师,我看刘校跟你关系不一般呐……” 老马低头吃饭,只是扬眉看了一眼,漫不经心道:“何以见得?” “筹备校运会平常都是由主事这方面的副校长负责,怎么也不会找到一个班主任头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给你镀金呢。” 老马有些不喜,直接怼道:“就你是明眼人,其他人都是瞎子是吧?胡说八道啥!赶紧吃饭。” 陈戒见状赶紧给高格立使眼色,接着便把话题引到了校运会上。 随着饭菜逐渐下肚,校运会最后几处细节也逐渐清晰起来,颁奖仪式被安排在了所有项目的决赛结束后进行,因为操场已经被田赛项目占据,出于安全性考虑,颁奖台只能摆放在裁判台旁边。 午餐在颁奖仪式背景音乐的讨论中顺利结束,校运会这种级别的赛事,国歌肯定是用不了了,流行音乐多是靡靡之音,也不符合运动会昂扬的气氛,老马急着去校长室给老刘汇报,懒得再动脑筋,直接选了《奥林匹克进行曲》做了背景音乐。 三人本想陪着老马一起去校长室,有什么问题也好帮着解答,但老马这次死活没答应,硬是让他们赶紧回去午休。 方案汇报还算顺利,基本是一次性通过,方案定稿后,老刘拿出珍藏的茶叶,沏茶的同时也没忘了撒些枸杞,看着红通通的枸杞随着水位线漂浮起来,突然自嘲道:“这真是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呀……老马你也来一杯,提提神。” 老马接过茶杯,接茬道:“是啊,长江后浪推前浪,咱们都老喽,这次要不是这帮孩子,这方案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出来。” 老刘盯着杯里的枸杞,随口说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老马,你这人就是心太软。” “我?”老马乐了,“我心软?你又不是没见过我骂这帮兔崽子。” “这是两码事,就拿这次校运会来说,这个方案你不是不能出,你是不想出,原因你自己清楚,我就不煽情了。实话说,要不是这几个孩子,你就真和这大好机会失之交臂了。” 老马乐了,笑得很欣慰,他说:“我为人人,人人为我,老天爷终究还是公平的。” 第二百零九章 免费设计 - 束发之年 - 火峰 由于时间紧迫,老刘基本参考了陈戒他们的校运会方案,只在部分细节上进行了微调,接着就在下午的校职工大会上正式宣布了计划,刚一散会,各方就分头行动了起来。 老马负责联系体校,彭导分管校内社团,联系各社团着手准备节目。齐副校长负责外宣,向各年级教导主任、班主任传达外宣海报注意事项,最后还把陈戒几人推荐的设计公司联系方式转发给了各班级主任。 各年级班主任拿到联系方式后,不敢懈怠,第一时间找到了各班文体委员,其中自然少不了冯诗楠,自打赵雅慧去了八班,这个职务便再次交到了她的手上。 冯诗楠既是文体委员,又是班长,班费的使用情况她最清楚,高二刚一开学,班里就收过一次班费,但是统一买过一次教辅资料后,班费现在已经所剩无几。虽然设计公司已经给了不错的折扣,但是班费还是不够。 冯诗楠拿不准主意,于是找到陈高二人商量起来:“你们说咱们是否有必要再收一次班费?” 高格立大嘴一撇道:“开学不是刚交过嘛,咋又要收钱?” “上次买教辅用掉了呀,现在班费只剩不到200块了,不够设计公司的报价。” “嗨!我以为多大事儿呢。”高格立歪嘴一笑道,“大姐头,我这也就是冲你,咱们自己人不说两家话,要是班里真没钱了,咱们班的设计费我让他们免了吧。” “哟,你还有这本事呐?”冯诗楠将信将疑道。 陈戒立马瞧出端倪:“你不会又是搞公私两便那套吧?老实交待,你跟这家设计公司啥关系!” 高格立嘿嘿一笑:“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我一表哥在这家设计公司当个小领导,学校要设计外包,他要完成业绩,这叫周瑜打黄盖。” 冯诗楠立刻调侃起来:“你这满脑子生意经都是从哪来的……” 高格立不服气道:“要不是我这生意经,你这会儿还在为班费发愁呢。不过我可先说好,免费做的东西,大样得咱们自己出,里面至少要包含主题、配色基调。” 陈戒一脸黑线道:“你表哥已经接了这么大笔单子,已经不少赚了,帮人帮到底呗。” 高格立连忙摇头道:“已经很帮忙啦!5折的优惠已经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了,将近五十个班的设计要在这几天弄出来,就算三选一,也得做将近一百五十张效果图,装裱的费用都没跟咱们要,现在还要免费赠送一个班的,这单生意根本不赚钱!” 冯诗楠听他说得头头是道,扭脸看着陈戒冷笑道:“他说不赚钱你信么?” 陈戒笑着摇头:“不信。” “不信拉倒!”高格立没好气道,“这忙我还不帮了,班费的事你们自己想办法去!” 高格立嘴上硬气,心里的账头却算得仔细,这单生意,表哥只给了他500块的介绍费,他们班的设计如果真要免费,这钱肯定要从介绍费里扣,这种赔本买卖他可不干。 冯诗楠心里清楚,高格立的话肯定有水份,但也总比没人帮忙强,因此说道:“就算信你,可这种时候,你让我到哪找人出大样?” “姐,你是咱们班文体委员,这事哪用找人,你自己就能干嘛!” 冯诗楠回敬道:“你也别忘了,我充其量只是体育委员,咱们班的文艺委员这会儿已经去八班了。” 高格立听罢,索性摊了摊手:“那我没办法了。” 冯诗楠不知自己怎么回事,每次一到最无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总是陈戒,她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委屈道:“帮忙想个办法呗……” 陈戒呵呵一笑,计上心头:“我给你推荐个人,肯定管用。” 冯诗楠眼眸一亮:“谁呀?” “汪安娜。” “她?你怎么想起推荐她了?”冯诗楠一脸问号。 “你别忘了,她可是从国外转学过来的。广告、包装,这些表面文章都是西方社会的强项,她在国外呆了这么多年,要是连这点熏陶都没有,那不白呆了?” “可我跟她又不熟,就这么过去找她,人家能帮忙么?” “你可以带着他去呀。”陈戒说完便瞥向高格立。 “你看我干嘛,我跟她不熟。”高格立抗拒道。 “你少来。”陈戒眯他一眼,“别忘了她的数学当初是谁帮她补起来的。” 高格立摆手道:“这都哪年的老黄历了……” 陈戒回道:“我看她不像那种过河拆桥的人,这份人情她应该记得,你俩先找她聊聊,实在不行,咱们再去找雅慧帮忙。” “那还等啥,现在就去找她呗。” “唉……”高格立一脸幽怨,“你们可真能给我找事。” 找到汪安娜后,没曾想二人刚把情况说明,前者就痛快地答应下来。 “只是出大样是吧,什么时候要?” “周五前能出来不?”冯诗楠问。 “这么急吗?”汪安娜有些惊讶。 冯诗楠解释道:“这样设计公司能在周末把设计图赶出来,周一就能装裱。” “时间有点紧,我尽量吧,你给我留个电话,有疑问我再找你商量。” 汪安娜抄下电话,又问:“有没有主题要求,还是我能随便设计?” “和体育相关的,积极向上的就好。” “Gotcha!” …… …… 陈戒眼光不错,自从汪安娜接下任务,便开始收集资料,汪安娜有油画功底,虽然还不到专业级别,但是画这种抽象的大样不在话下。 她先在网上查了些其它学校的海报设计,在她看来,这些设计太过程式化,千篇一律,实难入眼,既然要设计,自然就要有些新意。 汪安娜索性放弃参考的念头,干脆按自己的理解画了起来,没有了限制,她的思路反而开阔,只用一个晚上,就把大样画了出来。 大样出来时已是周四深夜,她没有把画样发给冯诗楠,而是拍了张照,先发给了高格立。 第二百一十章 失去控制 - 束发之年 - 火峰 “不错嘛。”高格立看到消息随手回了一句,“你怎么还没睡?” “做大样。”汪安娜发了个委屈的表情,“才画出来,要不是看在你的情面,谁会接这种事。” “哦哦,我面子这么大哒?”高格立正要睡觉,不想深聊下去,便说,“大姐头看过了吧?” “我还没发她,这不先给你看一眼。” “哦哦,画的挺好,可以直接交给设计公司了。”高格立打着哈欠敷衍道,一股悸动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我还不是太满意……”汪安娜犹豫片刻,继续写道,“而且既然做了,我想让这个设计完全属于自己。” “你要靠自己做完整张海报么?”高格立突然清醒了些。 汪安娜在国外学过电脑设计,做张海报本来不是问题,但她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一个海报设计邀请赛,便想小试身手,只是碍于课业实在繁重,所以一直犹豫。 谁知这时冯诗楠正好找她出海报,正愁没有动力的她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所以这张海报不仅是班级的宣传海报,也是她日后参赛的投稿作品。 不过主办方作品要求的其中一条就是参赛选手不得抄袭,且投稿作品的版权必须属于作者自己,如果汪安娜只做大样,最终效果交由设计公司处理,很容易出现版权纠纷,所以她必须完整实现这个设计。 对一个PS重度用户而言,设计海报本来不是难事,可既然参赛,汪安娜自然不想无功而返,至少要进前三,比赛对她才有意义。如果想要入围,她感觉光有PS功底还不够,她想学习3D建模,让作品立体起来。 汪安娜认为,以她的天赋,周末两天搞明白3D建模应该不是问题,前提是她得有一个好的老师。在她的朋友圈里,谁的电脑水平最高毋庸置疑,于是便出现了今晚的对话。 “我?!”高格立这回彻底清醒了,“你可别开玩笑了,让我写个代码还行,建模我哪懂啊……” “谦虚了不是?要是你不懂,咱们学校就没人懂了。”汪安娜的高帽立刻送了出去。 可是替汪安娜补过数学后,高格立已经回过味儿了,现在已经有了抗体,他可不想又被别人当成工具人,于是不失自恋地婉拒道:“我确实不懂建模,所以咱们学校没人懂建模这话我感觉你说的也没错,你也别太拼了,早点休息。” 汪安娜见他无意帮忙,只好随便寒暄几句,互道晚安后二人便草草结束了谈话。 挂了电话,高格立看着天花板,一股失落突然袭来。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可他知道,如果今晚汪安娜没有联系他,他是断然不会出现这种感觉的。他看了眼身边的手机,突然生起一丝厌恶。 “手机这东西到底是谁发明的,真该拉出去枪毙……” 高格立诅咒手机发明人的同时,汪安娜正看着眼前这幅大样思索着,突然后悔接了海报设计,她原本指望这场辛苦能给自己带来些什么,可现在看来,只是一场徒劳无功。 汪安娜在斟酌,如果真想把这幅大样提升到参赛作品的级别,注定还要花很多精力,可如果不做,这几天的辛苦就白费了,这个沉没成本汪安娜不想认。 汪安娜的成长经历告诉她只要再坚持一下,事情总会过去的。 汪安娜没出国前,还在国内上幼儿园,那时的她总被别人欺负,也不知从哪学到“咬牙坚持”四个字,年幼的她就知道打碎的牙只能往肚子里咽。 就在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出国的事情办好了。 到了国外,因为不会英语,她被学校同学欺负,她还是咬牙坚持,最后用自己流利的英语和优异成绩获得了同学和老师的认可。 回国之后,她成为报社年纪最小的专栏作家,本来前途无量,却因文章立意被网友炮轰,可她依然选择坚持,她无法接受已经走到一半的成名路就此戛然而止,不能成为专栏作家,那就再想别的办法。 现在,眼看新的机会就在眼前,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只要这次的海报设计能按预期实现,她就能获得曝光的机会。 只是她没想到高格立拒绝的如此干脆,而且委婉地让自己无法继续张嘴。她感觉高格立变了,但又无法形容这种改变,只是觉得这个人不再像以前一样容易控制。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种有什么东西即将逃离掌控的感觉。 曾经的她因为无力掌控周遭吃过太多的苦,直到她意识到女性的真正力量。面对陌生人,她总是一幅毫无人情味的冷漠,可对那些注定走近她生活的人,亲人、同学、朋友,她却总示之以柔,以退为进,这种处事之道让她收益良多。 百炼钢不如绕指柔,女性的真正力量正是这“柔”字诀。 在她悟到“柔”字诀的这些年里,哪个男生不是手到擒来,服服帖帖地给她提供帮助?可像高格立这样的,却是极少见到。 汪安娜的不安逐渐泛起,外人面前的阳光、率真此时也不复存在,她急需知道高格立的拒绝究竟是什么原因,并因此焦虑起来。 周五一整天,除了和同学寒暄,汪安娜都异常安静,她在观察,观察那个脱离掌控的样本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查无异样后,汪安娜的心总算放宽些许,这才愿意相信高格立可能只是因为不懂建模才将她拒绝,为了验证猜想,她不经意地问了他几个数学上的问题。 高格立觉察到了异样,他感觉到来自汪安娜的试探,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明明对方知道却还要问自己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问马老师姓啥一样,太明显了。 高格立没有直接拒绝,但也反感明目张胆的试探,以前汪安娜问他问题,高格立放下手里的活也要解答,现在不同,高格立也不直接拒绝,手上没事就看看,手上有活就不开,完全不受束缚。 第二百一十一章 灵感来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汪安娜觉察到这种变化,突然不适应起来,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她已经几乎忘记。至少在华强一中,没有人会认为她是一个拥有控制欲的人,她热情、开朗、健谈,让人发自内心的想要靠近她,帮助她,这是她在海外多年练就的生存技能。 至少之前一段时间,高格立很吃这套,直到她和马天来走的越来越近,高格立的舒适区便不复存在,那种感觉就和得知自己的爱豆突然官宣结婚一样。 高格立也许永远不会觉察到内心的微妙情愫,也意识不到在他内心深处,汪安娜和他的关系如此不对等。 原因很简单,汪安娜的心智已经成熟,并且开始懂得如何释放女性魅力,而高格立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他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陌生的关系。 看不清楚的时候,观望或者说逃避,未尝不是一种办法。 汪安娜大概猜到高格立的情况,也不纠结,继续完成自己的设计,不过冯诗楠已经等不及了,眼看其他班在陆续确认效果图,这边还一点动静没有,能不着急么? 汪安娜被她摧的实在没办法,直接躲到了学校的档案管里。 档案馆的气氛略为神秘,里面中大部分资料都不公开,只有玻璃展柜里的物品可供浏览。 汪安娜踱着步,仔细观瞧起这些老气横秋的物件。 一张清朝初年县志的残页,说的是华强一中最初的模样——私塾。 一套已经包了浆的文房四宝,那是几代老先生传承下来的古董。 一把已经断掉的戒尺,介绍里没有说明戒尺毁坏的原因,汪安娜觉得肯定是以前的老师体罚学生打断的,然后不寒而栗起来。殊不知,戒尺做为封建时代的象征,根本逃不过多年之前的那场浩劫,这把戒尺也正是在那个年代被人为毁坏了。 后面是几张老照片。 第一张是断壁残垣,那是这座学堂在清末时的残败。 第二张还是这座学堂,看得出来,是在原有基础上修补翻新了,那段时间正是洋务运动搞新式学堂的时候。 第三张虽然还是黑白照片,但建筑风格已趋近现代,虽然还是平房,却告别了传统的合院风格,这几处平房至今还在华强一中的校园内,现在做为库房使用了。 第四张是彩色照片,教室也变成了楼房,汪安娜认得出来,这座楼就是现在的实验楼。 “历史”二字对于汪安娜而言一直是个冷冰冰的字眼,可就在那一刻,这两个字就像拥有了生命一样,活灵活现了起来,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内心深处有个东西苏醒了。 一种奇妙感觉苏醒的同时,她的灵感也随之而来,晚上回家,她把之前设计全部推翻,弄了一个体育版的文房四宝,毛笔变成了标枪,墨水变成了泳池,宣纸变成了赛道,砚台变成了沙坑。 一股莫名力量推动着她,让她鬼使神差地从网上找到了文房四宝的3D建模文件,竟和她构思中的样式如此吻合,以至于简单修改就达到了她的设计构想。 汪安娜没想到,她只用了两天就学会了3D建模。 周末两天,她都没有看过手机。到了周日晚上,她刚拿出手机,就看到了冯诗楠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 她赶忙把自己设计的作品发了出去,告诉冯诗楠直接装裱即可。 看到汪安娜的信息,冯诗楠压了两天的脾气正要爆发,可是点开文件刚看一眼,脾气立马没了。 “嘿,有点意思呵……”冯诗楠咂摸着,心说陈戒的眼光确实不错。 周一上午,各班确认了最终效果图。到了放学,所有宣传画就完成了装裱,老马看着进度,心说总算赶上了校运会的进度。 由于学校人手不够,周二上午,设计公司专门派人过来协助宣传画的安装,一直忙到下午三点才全部装完。 上了高二,陈戒基本不在家里吃晚饭,晚自习前,他和高格立和之前一样去食堂吃饭,刚出教学楼,就见学校周围密密麻麻围满了人。 “我记得咱学校是叫华强一中吧,啥时候改成华强一小了,这都是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么?”高格立调侃道。 “我看不像,要都是接学生放学,应该都堵在门口才对,你看周围的围栏也全是人。” 高格立顺着陈戒所指望去,发现不少本校学生也在围栏边上品评着什么。 “那不是赵雅慧么?”高格立说着话快步来到围栏边上,和她隔着围栏说起话来。 短暂聊过几句,高格立这才知道这些人都是来看各班校运会宣传画的。 “雅慧你等下哈,我们也出去瞅瞅。”高格立说完拉起陈戒便朝门口走去。 来到赵雅慧跟前,陈戒抬头一看,正是高一五班的宣传画。 “我看其他班都是平面设计,只有这一幅画是3D效果,你们加钱了吗?”赵雅慧不解道。 高格立嘿嘿一笑:“先别管加不加钱,你先说好不好看。” “我最喜欢这幅作品的创意,能看出它的灵感来自于文房四宝,但是经过简单的勾勒就和体育产生了联系,暗含了文体不分家的寓意。这幅画不管是画风还是元素选用上,跟其他班都不一样,你们这是单独定制的么?” 这话把高格立听乐了,他说:“咱们楠姐连班费都快拿不出来了,还单独定制?” 赵雅慧一惊,问道:“这画是咱们自己画的么?这画从空间感和画风上看,不像手绘的,咱们班有人懂3D建模?厉害了!” “这个人貌似上周五还不懂呢,周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周一给的成品就成这样了……”高格立摸摸后脑勺,他自己也纳闷。 “不可能。”赵雅慧笃定道,“3D建模零基础的话怎么可能两天就学会?” 陈戒苦笑道:“这你就得问汪安娜了。” “这画是她画的?”赵雅慧惊讶道,接着哀叹起来,“她好有天赋……” 高格立见她有些失落,赶忙安慰道:“她有绘画基础,估计以前学过3D建模,只不过我不知道罢了,要是你在的话,设计的肯定比她好。” 第二百一十二章 吃得消吗? - 束发之年 - 火峰 一波三折之后,校运会终于开幕了。 一大早,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就在围墙边上架好了设备,先给围墙边的宣传画拍摄了几组镜头,说来也怪,整组宣传画的拍摄不到10秒,汪安娜的画就占去其中5秒。 开幕式正式开始的时候,摄像机已经按照预定机位进入了现场。刘校和电视台的沟通还算顺利,对方同意根据学校意愿进行拍摄,这其中自然少不了马虢栋的功劳。 虽然马天来已经离开华强一中,但却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目标,在体校这段时间,表现何止良好,身为北方人的他,已经隐隐具备了与水性天生就好的南方人一较高下的能力,按照这个进步速度,他进省队只是时间问题。 马虢栋现在逢人就说自己儿子游泳多么厉害,心情也好了不少。知道刘校有事相求,当然愿意帮忙,以他在传媒界的声望,电视台自然买账。 华强一中的校运会是一水的田径项目,每年校运会各项比赛的三甲基本都被特长生垄断,为了保证每个班都能在校运会上有所斩获,特长生都会平均分配到各个班级,唯独火箭班例外,因为很少有特长生的文化课成绩能达到火箭班的门槛。 所以别看火箭班平日里傲视群雄,可在校运会的赛场上,从来都是吃瘪的那个。 铁饼、标枪、铅球,随着一场场比赛的告一段落,高二五班起初热烈的呐喊声也逐渐熄火,他们的参赛队员大多连预选赛都没过去。 老马早就猜到结果,淡然处之,他坐在五班最后面的角落里观察着赛场,思考着来年校运会有哪些可改进的地方。 可冯诗楠从小受部队生活熏陶,荣誉感向来爆棚,眼看自己的同学被一个个淘汰,早就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而且这届校运会的最大不同就是会给得奖学生颁发奖牌,虽然冯诗楠已经在各种大赛上奖牌拿到手软,但她还是好奇这次校运会颁发的奖牌会是什么模样。 虽然从其他学生那里也能看到奖牌,但她心里早就打定主意,就算欣赏也要欣赏自己赢来的才行。 赛前,冯诗楠分别报名了女子100米,400米和4X100米接力。 按照她的估计,400米是她的强项,应该没有对手,所以争夺冠军应该没有问题。 爆发力不是她的强项,但是按照本校特长生的实力,100米跑个第二问题不大。剩下的4X100米,她打算跑第四棒,再争取一个第三名,这样一二三名的奖牌她就都能看到了。 已经参加了三项比赛,考虑到体能问题,冯诗楠没有报名1500米长跑,虽然那是她最擅长的项目。 运动会一共进行两天,第一天是淘汰赛,决赛都在第二天进行。 前面的田赛高二五班已经全部铩羽,这帮尖子生早就憋着一股气,总算等到了冯诗楠出场。 “即将进行的是女子100米短跑。”主席台话音刚落,高二五班便叫喊了起来: “高二五班,非同一般!” “楠姐出场,不同反响!” 冯诗楠朝五班的位置瞄了一眼,一脸轻松。 淘汰赛阶段,有实力的参赛选手都会有所保留,他们需要保留一部分精力观察对手,好为明天的决赛提前制定比赛策略。 淘汰赛总共进行两轮,成绩排在前6位的将会参加明天的决赛。 第一轮淘汰赛,冯诗楠赢得很轻松,以小组第一的成绩进入第二轮比赛。 接下来是女子400米跑,更是冯诗楠的长项,她赢得毫无悬念,依旧是小组第一。 眼前上午的比赛将要结束,终于来到了女子4X100接力的环节,冯诗楠早已入场,可是主席台却迟迟没有通知运动员就位。 “什么情况?”陈戒伸长脖子,望向起点的位置,那边围了几个人正在商量什么。 “我瞅一眼去。”见有热闹可看,高格立的职业病又犯了。 高格立刚要起身,就见一位体育老师模样的人走过来问道:“这里是高一五班吗?” “嗯。”众人点了点头。 “你们班有位同学出了点情况,无法参加4X100米的比赛,需要来个人替一下。” 这位正说着,就见老马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交涉几句后,老马扭脸问道:“有谁体育不错的,上去临时替一下。” 怎奈这帮女孩子的天赋都用在了脑子上,跑步却是个顶个的不行,而且这个时候上去,万一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比赛失利,责任算谁的?都是人精,这点账当然算得过来。 “我去吧。” 众人往说话的方向看去,汪安娜已经站了起来,从小在西方长大的她,显然没有受到“枪打出头鸟”这种古训的影响。 “好!”老马点了点头,“赶快准备一下,比赛马上开始了。” 体育老师见状,指着操场边的卫生间:“你先去那边换下衣服,你这身衣服跑起来太吃亏。” 三人走后,高格立马上八卦起来:“除了大姐头,其他三位也没报名别的比赛,能是啥事儿呢?” 陈戒瞅他一眼,爱搭不理道:“还能有啥事……女孩子,啊不,女人那点事呗。你们初中生物的老师没讲过吗?” “初中生物?”高格立寻思片刻,恍然大悟,“那个啊……” “想起来了?”陈戒面沉如水。 “你们老师还讲啦?!”高格立一脸震惊,“我们老师直接跳过,让我们自己看的……” 两人正聊着,汪安娜已从卫生间走了出来,换了一身运动装。平时看她身高也算正常,可是刚扎进这些田径女生的人堆里,立马失去了踪影。 陈戒不再引申,把话题引回比赛:“我看这场比赛有点悬……” 高格立附和道:“确实,汪安娜这身高和这帮练田径的女生比起来确实吃亏,步幅上不去。看她平时体育课表现一般,真是想不明白,干嘛要在这个时候出头。” 陈戒望向冯诗楠,嘀咕道:“已经参加了两场比赛,也不知道她吃不吃得消。” 第二百一十三章 我要加赛 - 束发之年 - 火峰 连续几轮淘汰赛,冯诗楠的体能已经开始下降,这会儿正在校医旁边排队领取葡萄糖试剂,这种试剂葡萄糖含量很高,喝起来齁甜齁甜的,不过对于体能恢复确实有很大帮助。 排到冯诗楠时,校医把仅剩的三剂葡萄糖全部给她,然后站起身,准备返回校医室再取一些过来。此时汪安娜已经换好运动服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冯诗楠把其中两剂给了另外两个队友,最后一剂则直接递给了汪安娜。 “以前参加过运动会么?”冯诗楠问。 汪安娜先是摇头,然后看了眼试剂瓶,没接。 “葡萄糖,补充体能用的。”冯诗楠解释道,“别看每人只跑100米,很累的。” “你不喝么?” “我用不着这个,你喝吧。”冯诗楠说完稍一使劲,掰开试剂瓶,给汪安娜递了过去。 “咳咳……”汪安娜刚喝了一口就止不住的咳嗽,“这也太甜了,有水么?” “别喝水,现在这种状态最管用。对了,你以前跑过接力么,知道怎么交接棒吗?” “没跑过,很难吗?” 冯诗楠内心顿时万马奔腾,心说拉替补的时候怎么不提前问问?! 一切准备就绪,主 席台再次通知运动员各就各位。 冯诗楠听到通知,赶忙把其他三人叫到一起。 “汪安娜没跑过接力,让她跑第一棒,这样不用接棒,难度小一点。” 其余三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顺序敲定后,冯诗楠又向汪安娜简单讲解了比赛规则和交棒技巧,便急忙赶到了第四棒的位置。 她看了眼其他几个班的参赛选手,大都是她在田径队里的队友。说心里话,她已经不对这场比赛报有希望,只要汪安娜不要占道,不要掉棒,就已经算顺利完成任务了。 默契的建立需要时间,汪安娜的自告奋勇出发点是替班里分忧,但她也希望享受比赛,冯诗楠赛前说的那些条条框框在发令枪响起的刹那便被她抛之脑后。 汪安娜完美贯彻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体育精神,看着身边运动员一个个离她而去,虽说心有不甘怎奈实力不济。好在没有串道,眼看就能交棒给下一名运动员了。 “别减速啊!”冯诗楠心里暗暗着急,她明明提醒汪安娜要把棒交出去再减速,可后者显然没听进去。第二棒看汪安娜到了眼前,立即开始起跑,可前者却开始减速了。 “跑起来啊!”第二棒着急道。汪安娜听到呼喊突然想起冯诗楠的嘱咐,开始跑了起来,可她身体素质本就一般,再加上来回一折腾,已经被其他队伍甩出老远。 后面两棒虽然奋起直追,可是实力限制根本不是体育生的对手,明明使出了吃奶的劲,和其他队伍的距离却不减反增。 冯诗楠开始起跑,稳稳将棒握在手中。6个参赛队,她在最后一名。 校运会不比正规赛事,参赛学生的水平参差不齐,差异很大。之前有一年校运会,一个班里正好有4个练跑步的体育特长生,4X100接力时,硬是把当时的火箭班跑了个套圈。 赛后,当时火箭班的班主任直接跟校长表达了不满,听说还吵了一架,具体细节没人清楚,但是自打那次校运会,特长生的分班问题就变成了一门技术活。 虽然平衡了各班体育生的数量,但也不排除某些班级在某个单项上存在优势的可能。就像今年秋季招生,高一年级有个班级收了3个特长生,还全部都是练跑步的,更巧的是,这三位还全是女生。 所以冯诗楠刚发力,虽然第五名立马就被甩到身后,可就在赶上第四名时,第一名已经到达终点。淘汰赛阶段,只取前两名进入下一轮比赛,她还需要再超过两人才能拿到名额,可第二名也离终点不远了。 冯诗楠已经忘记了拼尽全力的理由,此刻,她的大脑完全空白——这正是她喜欢赛跑的原因,速度可以让她忘记一切! 冯诗楠奋力奔跑着,眼看和第二名只差一个身份,可还是以第三名的名次冲过终点线。 是的,女子4X100米接力,高二五班没能挺进下一轮。 冯诗楠回头看着终点线,心里满是不甘,如果老天爷不想让我看到铜牌的模样,那就再给我个金牌吧! “丽华!”冯诗楠小声叫她,那是她4X100米的队友。 “嗯?”丽华抬头看她。 “下午的1500有把握么?”冯诗楠问。 “我的组里3个班都是体育生参赛,希望不大。”丽华苦笑道。 “下午我来跑吧。”冯诗楠笃定道。 “好呀!”丽华求之不得,转而又问,“这样的话,基本所有径赛你都参加了,身体吃的消么?” “我没事,中午休息一下就行。” “好哇,1500本来就是你的长项,你来跑,可能又是一枚金牌。” …… …… 每年校运会都是难得放松的时候,多数学生宁愿和同学外出聚餐也不想回家吃饭,除了陈戒。 陈戒要回家,因为要看盘——他的股票有起色了,等了半个学期,申华电力终于动起来了。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之前申华电力的安静闷得陈戒心慌,可是现在刚动起来,就是雷霆之势。 申华涨停了!用一根巨量长阳打穿了横盘三年不曾突破过的颈线。 前年高点:4.27元。 去年高点:4.31元。 今年高点,4.28元。 今天涨停板的价格:4.4元。 申华电力这是要鱼跃龙门了! 三年的大底一旦突破,那可是大行情,股语有云:横有多长,竖有多高!一个三年长度大底,运气再不好一年的牛市总有吧? 可如果运气太好呢,这只股票有没有可能就此打开疯狂涨停模式? 陈戒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像申华电力这种老牌A股盘子太大,出现涨停的概率很小。不过现在大盘还在筑底阶段,这只股票能够先于大盘启动,本身就是强势的表现。陈戒隐约感觉,申华电力可能就是让他实现百万目标的千里马。 第二百一十四章 旧伤复发 - 束发之年 - 火峰 股票常有,牛市难得。 陈戒甚至已经不再担心百万目标的问题,他用一个中午的时间大概浏览了几百只股票,发现大部分股票都已经处于蓄势待发的模式。 当大多数个股都处于突破前兆时,不就正是整个市场的牛市么? 已经复盘无数次的他,深知中国股市迎来牛市是如何难得,眼看牛市近在咫尺,他实在不忍错过。 父亲这边他插不上手,母亲那边应该还有机会。吕国萍的公司那么大,总得有人帮她管理资产吧? 下午临出发前,陈戒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股票账户,之前还是绿油油的颜色,今天总算翻红了…… 上午的三场比赛让冯诗楠的体力透支,她本打算中午休息一会儿,可是母亲的一个电话让她全无心情——他们一家要随父亲搬到省里,这几天就要走。 凡城,她从小生活的地方。 “妈,这种事能不能回家说?下午还有比赛呢。”冯诗楠有些烦躁。 “就是个校运会,还能难倒你?”冯母不以为意。 挂了电话,冯诗楠和队友一起去食堂热饭,她们担心食物不卫生影响下午发挥,都让家里备了午饭。 冯诗楠兴致不高,吃完饭便独自回到班里,她把班门反锁,只留自己对着后黑板发呆。 不知为何,原本稀松平常的桌椅板凳此刻仿佛都有了血肉,冯诗楠有点累了,她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 主 席台的广播再次响了起来,下午的赛程开始了。冯诗楠揉了揉脸,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她没有午休,直接朝赛场走去。 走到观众席入口附近时,陈戒正迎面走来,刚要寒暄,冯诗楠似是没什么心情,自顾自地走了。陈戒以为她还在为4X100米的失利耿耿于怀,也不在意。 下午的天气突然热了起来,这让参赛选手的体能消耗更大,葡萄糖变成了供不应求的抢手货。 马上就是女人1500米比赛,冯诗楠急需葡萄糖恢复体能,可是挤到校医这里一看,原先满满一箱的葡萄糖已经见了底。不少没拿到糖的运动员已经开始抱怨起来。 “这不公平啊!其他班的都领到了,刚到我这儿可好,没了!一会儿怎么比赛啊?” “是啊,跟我一组的都领到了,就我没有,这也太吃亏了!” …… 校医赶忙起身,拎着空箱子挤出一条路道:“没啦没啦,你们等一下,我再取些过来。” 知道无糖可领后,冯诗楠只好来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算把精神勉强打了起来。这时,主 席台恰巧传来运动员入场的通知。 “五班的1500不是丽华来跑吗?”旁边两个女生嘀咕道。她们也是校田径队的,都认识冯诗楠,本以为胜券在握,现在却不得不认真起来。冯诗楠的实力众人皆知,他们两个只能抢仅剩的一个晋级名额。 发令枪响起,观众席的呐喊声随之响起,不比其它短跑比赛,1500米的用时最长,选手们可以赚足观众席上的呐喊。 平日里一向稳重的陈戒,此刻也加入到了呐喊的队伍,他高举着手臂,看上去十分投入,股票的事情压了他两年,这份轻松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前100米冯诗楠不占优势,暂列第四。 “落后这么多,不像大姐头的风格啊……”高格立嘀咕道。 丽华坐在高格立前面,扭头道:“小楠的优势是后程,爆发力不是她的强项。” 陈戒一看是她,忙问:“我记得报1500的人是你吧,怎么换成她了?” 丽华耸耸肩:“她说上午的4X100没跑好,要在1500上找回来。” “她这么个跑法,身体吃的消么?”陈戒担忧道。 “呦。”丽华的笑容别有深意,“没想到你还挺关心他的。” 这话堵得陈戒语塞,还是高格立解围道:“丽华,你啥时候也成话题终结者了?” “不对呀……”丽华突然话锋一转。 “怎么不对?”高格立忙问。 “已经过了300米,按说小楠应该发力了。” “上午的体能消耗过大吧……”陈戒嘟囔道,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突然有种隐约的忐忑。 他站起身来,使劲眺望着跑道,很快发现了她的位置,他看过她的比赛,熟悉她一贯的跑步风格,和以往相比,今天冯诗楠的跑姿有那么一点点不协调。 陈戒担心自己看走眼,正想看得仔细些,后面班级的学生不耐烦道:“哎,能坐下看吗?挡到人了!” 华强一中所谓的体育场其实就是操场加上周围的平地,没有闪耀的聚光灯,也没有错落的观众席,所谓的观众席,只不过是上课用学生的座椅,前面的人站起来,自然就会挡到后面的人。 陈戒后面坐的是高三年级,就算高三学生的平均身高高于高二,但也只是略高,前面随便站起一个人,都会完美遮挡他们的视线。 高格立也看出了些许异样,扒在陈戒耳边小声提醒道:“大姐头的状态不太对,不会是旧伤复发吧?” 旧伤?! 陈戒这才想起,上次在白城,冯诗楠参加青少年田径锦标赛的时候好像确实出过状况。 陈戒望向赛道,现在赛程已经过半,可冯诗楠的后程优势不仅没有体现,反而还落后了两名,现在只是处在第六的位置。 现在,高二五班逐渐有人察觉出了异样,他们第一次看到冯诗楠脸上吃力的表情。 “大姐头没事吧,1500不是她的强项吗?” “她又不是铁打的,上午参加了那么多比赛,是个人都会累嘛!” “那还楞着干嘛,加油啊!” “哦哦。” 众人反应过来,立刻发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冯诗楠似是感受到了这股助威的气势,速度竟然再次提了起来,没一会儿就跑到了第五。 陈戒却感觉不妥:“不行,得让她赶紧下来。” 话音刚落,他赶忙起身想从观众席外围绕到操场边上,高格立见状也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正朝操场边跑着,突然就听前面有人尖叫起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 有人咬我 - 束发之年 - 火峰 “有人晕倒了!” 陈戒顺着声音望去,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让他的不安越发严重。 “不会真是她吧?”高格立也加快了步伐。 “这孩子是哪个班的?赶紧来个人啊!”这位班主任离晕倒学生最近,但她对施救没有经验,担心弄巧成拙,因此只是站着喊人。 坐在前排的高一新生,只是微微躬身向前张望,屁股却从未彻底离开座位,发现自己束手无策后,又纷纷坐了回去。 这时一位年纪稍长的班主任走到跟前,他是第一个愿意蹲下身来查看状况的人,他见倒地者嘴唇发紫,站起身道:“校医呢?快去找校医!” “老高,你去找校医!顺便打个120。”陈戒接过话茬道,此时他已来到事发地点,确认倒地者是冯诗楠后,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校医怎么还没来?!”年长的班主任焦急道,接着吩咐起自己的学生,“来几个女生,把她送到校医室!” “别动!”陈戒说话时已经把食指中指搭在冯诗楠的颈动脉上,接着又把二指搭在她的人中上。 离陈戒最近的观众席,几个高一男生嗤之以鼻道:“赶紧腾开,救人呢!没功夫看你表演。” 颈动脉没有脉搏,鼻息感受不到,不用看了,冯诗楠的心脏骤停了!这种情况必须原地施救,每一秒都是黄金救援时间。 陈戒自顾自地站起身,大喊一声:“有谁懂心肺复苏吗?” 然后他望着校医室的方向又喊了三遍,依旧没人应答。 “还是先送校医室吧!”几个女生见冯诗楠嘴唇越发青紫,抢进一步准备抬人。 “别动!”陈戒赶忙拦下,“她现在是心脏骤停,必须尽快安排心肺复苏,黄金时间只有4分钟,现在挪人,会错过最佳抢救时间。” “你刚才也问了,这周围也没个懂心肺复苏的人呀!” “没时间了!”陈戒不再犹豫,他回忆着之前在白城看的驾校视频,十指交叉抻起了胳膊,接着单膝跪地,模拟着肺部呼吸的频率自己做了起来。 大概做了半分钟,高格立气喘吁吁跑了回来。 “校医呢?”陈戒忙问。 “准备点东西,马上就到。”高格立知道陈戒在做心肺复苏,蹲下身嘀咕道,“你懂心肺复苏么?” “我不懂你懂?”陈戒的精力全在救人上,也顾不上说话难不难听了。 高格立见他误会,急忙解释:“你傻呀,我就是懂也不敢做啊,这种事情多专业啊,万一出个差错,人家家长不得一辈子追着你不放。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陈戒没接话,只是问道:“叫救护车了吗?” “叫了,应该在路上了。” 这时旁边一个女生问道:“已经三分钟了,还没动静么?” 另一个女生现学现卖道:“心肺复苏三分钟等于没开始,正常做个半小时都是正常的。” 半小时?!陈戒一听突然慌了起来,他可没想到这东西能做这么久,现在全校的人都在围观,而且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说不尴尬那是假的。 但陈戒就是有把负面能量转化为动力的能力,他必须要让冯诗楠醒来。 “别看了别看了!”校医从人群中使劲挤了进来,刚看到冯诗楠的面相,眉头便皱了起来。 他刚要屈膝量她的脉搏,陈戒回道:“量过了,没有脉搏。” 陈戒的断句和他心肺复苏的频率保持一致,听着总感觉不太自然。 “太乱了、太乱了。”校医扫了一眼,找到一位看着像班主任的老师,“把保安找过来维持一下秩序。” “按压的频率再快一些。”校医嘱咐道,他不知道陈戒是因为连续按压出现的肌肉僵硬。 陈戒正好担心自己误事,借着话茬道:“我换您来吧。” “没事没事。”校医急忙把他按了下来,指着自己右臂说道,“里面现在还打着钢钉,使不上劲。” 高格立补了一句:“他已经按了四分钟了。” 校医一听,便问:“哪位还学过心肺复苏,能替一下这位同学?” 几个考过驾照的老师倒也学过心肺复苏,可真碰上实战心里也没底,现在4分钟过去,眼看冯诗楠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万一在自己手里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和家长交待?! 陈戒看出大家的顾虑,便也不再勉强,继续死撑着按压。 眼看时间不能再耽误下去,校医果断吩咐:“上人工呼吸!” “啊?!”陈戒的脸腾地红了,人也定在了原地。 “按压别停!”校医赶忙提醒,“怎么,没学过?” “学……学过,只是……没这个必要吧,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同学,救人要紧!”校医催促道。 人半天没醒来,旁边的女生也着急了:“都什么年代了,快点儿吧!” 陈戒努力保持着手上的力道,尝试着把脑袋凑了过去。 校医真急了,不耐烦道:“别墨迹了,不行就换我来,连个人工呼吸都不会。” 这回反倒是陈戒不乐意了,推开校医道:“不用,我能行。”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做足思想准备,两手按开冯诗楠的小嘴,直接把头埋了下去…… “哎呀!”陈戒突然叫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校医忙问。 “这丫头咬我。”陈戒揉着嘴道。 “咬你?”校医正在纳闷,就见冯诗楠的脑袋微微动了一下,“醒了醒了,有动静了!” 校医见状赶忙给冯诗楠做了检查:“有生命体征了,快送医院!” 众人正替冯诗楠庆幸,救护车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开到操场边上时,校医赶忙招手示意,把急救人员引了过来。 陈高二人护送着担架床小跑着,突然发现两边路人的眼神别有深意。 “刚才就是他吧?” “是啊,校医要换他他就是不让,非要自己给那个女生做人工呼吸。” “这俩人听说一个班的?” “看来关系不一般。” …… 风言风语听得陈戒一阵脸麻,要是老老实实坐回观众席,还不得被这些话淹死…… 想到这里,陈戒拉上高格立,一起坐进救护车里,美其名曰:护送同学。 第二百一十六章 有人哭了 - 束发之年 - 火峰 “醒啦?” 冯诗楠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首先是高格立的那张大脸…… “总算醒了。”陈戒从隔壁空床上站了起来,“马老师已经打电话通知你家里了,阿姨马上就到。” “醒了醒了。”护士见状,立马跑了出去寻找医生。 冯诗楠愣了一会儿,也不说话,似乎还在状态之外。过了许久,才缓缓问道:“我怎么在这儿?” “吓都被你吓死了,你自己咋了不知道啊?”高格立惊魂未定道。 陈戒示意他压低声音,接着安慰她道:“虚惊一场,没事了。” 没等多说,护士带着一整个医疗团队进入病房,陈高二人见状自觉来到走廊等候。 十分钟后,冯母也赶了过来。冯诗楠长得和母亲很像,陈高二人虽未见过冯母,但仅凭长相就猜出了面前此人的身份。 “您是冯诗楠的母亲吧?”陈戒问道。 “你们是楠楠的同学?知道她在哪个病房吗?”冯母焦急道。 陈戒指了指旁边的病房,不过医生还在里面检查,他没让她直接进去。 门口等待的功夫,冯母大概了解了来龙去脉,接着长叹一声。 “阿姨,您干嘛叹气?”陈戒问道。 “没事。”冯母摇了摇头,脸色依旧沉重,“今天谢谢你们了。” 几人正说着,医房里的医护人员推门走了出来。 冯母快步迎了上去,询问情况后只见她点了点头,便急冲冲地进了病房。 陈戒见一切安顿妥当,挥挥手道:“人没事了,咱们回吧。” …… …… 运动会结束后的一个星期冯诗楠依旧没有到校,因为缺席决赛,她的名额被五班其他同学取代,最终与奖项擦肩而过。 住院的一个星期里,学校领导、老马分批来到医院看望。当地电视台也报道了冯诗楠在赛场晕倒的事情,本来也要到医院做后续采访,但是军区方面特意打了招呼,要求保护军属隐私,电视台无奈,只得不了了之。 冯父在省里的工作繁忙,一直也没抽空回来看望女儿,他想把闺女接到省里治疗,但是冯母见冯诗楠恢复得不错,也就没有折腾。冯父不再坚持,只是叮嘱冯母,孩子一出院,就尽快搬来省里。 一切都在回归正轨,似是波澜不惊,可陈戒的人生轨迹却悄然发生着变化…… 就连陈国刚都没见过这种阵势,申华电力做为老牌大盘股,接近500亿的市值,竟能连续拉出7个涨停板,休整两天后,又是三个涨停,陈戒现在的资金量已经突破百万。申华电力的市值也从启动前的不到500亿,变成了上千亿市值的超级大盘股。 陈戒先斩后奏,中午回家,发现申华电力再次涨停,马上查了账户资金,一看已经达到104万,不带一丝犹豫,直接在涨停板上进行了清仓。 落袋为安后他才告诉陈国刚。 陈国刚觉得有些可惜,自己嘟囔道:“涨停不出货,出货不涨停,今天涨停封得这么死,其实可以再捂一捂。” 陈戒倒也看得开,回道:“赚自己该赚的就行,后面涨的就给别人赚吧。” “心态倒是不错,不贪心。”陈国刚点点头,语气喜中带忧,他担心陈戒的成长是不是太顺利了。 “你小子的运气真是少有。”陈国刚看着陈戒的资金余额感慨着,他没想到儿子能用不到两年便完成目标。 陈戒还算清醒,已经复盘过近两千只股票的他,深知天时的重要,就算他的技术再好,如果不是碰到牛市,他想在两年内达成目标几乎是不可能的。 “真不打算上了?”陈国刚的语气透着遗憾,怎么说也是个学习的好苗子。 “嗯。”陈戒的回答也流露着忐忑,他也没有完全接受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他听出儿子的犹豫,接茬劝道:“突然离开学校不适应吧?想继续完成学业爸一定支持你。” 陈戒沉默片刻,摇头道:“爸,说实话,如果行情清淡,我也想先把学上完。现在牛市已经露头,机不可失。” “那你以后怎么打算?” 陈戒回道:“您这边用不着帮忙,我想去妈那里。” 陈国刚知道吕国萍的脾气,急忙摆手:“你现在过去等于诚心气她。” “爸,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这个年龄、学历,除了去妈那里,谁能要我?去了如果能干出点成绩,妈的气自然也就消了,如果干不出成绩,明年接着回来上学,也赶得上高考。” 这话倒也有理,陈国刚点点头道:“想清楚了就行,什么时候动身?” “越快越好,我最近物色了几只股票,只要妈那边资金到位,就能干起来了。” “行吧,我明天去趟学校,先给你办个休学。” “好。” …… …… 下午,陈戒请了假没去学校,这是他整个学生生涯里第一次请假。离开凡城前,总要跟老朋友打个招呼吧? 先去哪呢?高格立那边晚上跟他说也来得及,先去医院吧。陈戒边想边走,已经站到了医院门口。 “你也要走?”冯诗楠显得有些惊讶。 陈戒一楞:“‘也’从何来?” 冯诗楠便把马上搬到省里的事情告诉了他。 陈戒长舒着气道:“怎么突然就物是人非了……” 冯诗楠点点头,看着窗外唏嘘道:“人走茶凉的感觉真不好。” “你跟高格立说了么?” “还没。”冯诗楠回道,“你说了?” 陈戒摇摇头,突然有点心疼老高。 “你几号走?”冯诗楠又问。 “就这两天。你呢?” “看恢复情况,估计一出院就要搬到省里了。” “这么着急?”陈戒有些意外,“以你的身体应该快了吧?” “估计就这几天了。” 两人正聊着,冯母推门走了进来。 “小陈也在呢,今天没上课?”冯母的寒暄并不走心,似乎有什么心事。 “阿姨好,我今天请假了,顺道过来看看她。” “哦,你们要不待会儿再聊,我跟楠楠说几句。” 陈戒以为冯母在下逐客令,识时务道:“我没别的事,那您和她聊,我就先回去了。” “不用不用,我就两句话,说完了还有事要忙。楠楠马上要到省里上学,你们这些老同学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趁现在有空多聊聊吧。” 这话不像假客气,陈戒心说,那就等等吧。 可等陈戒再一进去,却发现冯诗楠竟然在哭鼻子…… 第二百一十七章 结局 - 束发之年 - 火峰 “什么情况?堂堂大班长怎么哭起鼻子了?” 自打做起股票,这几天是陈戒最放松的时候,看到冯诗楠在哭,他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哪知玩笑一开,冯诗楠哭的更伤心了…… “别呀。”陈戒这才着急起来,关切道,“到底怎么了?” 陈戒想把阿姨叫回来,可是出了病房一看,冯母早就不见了踪影。 没办法,陈戒只能回到病房,坐到冯诗楠床边,耐心询问起来。 “我不能考军校了……”冯诗楠带着哭腔说道。 陈戒先是一楞,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阿姨跟你说的?”陈戒紧接着问道。 冯诗楠蜷腿坐在床上,脑袋埋在臂弯里微微点头。 “原因呢?”陈戒眉头紧缩道。 “我有心脏骤停的病史,军校体检过不了的。” 陈戒心想,以冯诗楠家里对部队的了解情况,如果这个结论是阿姨告诉她的,那军校这条路估计确实走不通了。 可陈戒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他的大脑再次飞速运转起来,想着怎么安慰她。 “你考军校的目的是什么?”陈戒问。 “我想留在部队。”冯诗楠回道。 “只是为了留在部队的话……”陈戒欲言又止。 冯诗楠微微抬头,见他眉头紧缩,劝道:“我爸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你就别费劲了。” “你先等等。”陈戒说着话赶忙掏出手机,起身坐到角落里查了起来。 冯诗楠也不说话,自顾自埋头躺了下来。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外边树叶的摩挲。 不知过了多久,陈戒忽然嘟囔起来:“只是想留在部队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冯诗楠把盖在脸上的被子掀开,轻声问道:“什么办法?” “我看很多军校都有文职的招聘公告,你可以先考个普通高校,毕业后应聘军校的文职岗位,只要进了军校,后面就有操作空间了。” “能行么?” “问下家里不就知道了?”陈戒说着话把手机递了过去。 冯诗楠将信将疑,犹豫地接过电话拨了号码。 “这么想留在部队?”冯母问道。 “嗯。”冯诗楠点点头。 “我先问问,一会儿回你。”说完冯母挂了电话。 漫长的几分钟后,冯母终于回电。电话那边传来了好消息,冯母说可以试试。可冯诗楠似是还没从刚才的悲伤中走出来。 “还难过呢?”陈戒安慰道,“这叫计划赶不上变化,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强,知足吧。” “嗯。”冯诗楠呆呆地点了点头,心情逐渐好转过来,可是一想起陈戒也即将离开,心情再次低落下来。 “又怎么了?”陈戒实在不理解女孩子这阴晴不定的心情。 “不告诉你……” …… …… 陈戒离开凡城前,冯诗楠出院了。她和冯母一起收拾东西,准备起程。 “楠楠,收拾好了吗?”冯母催促道。 冯诗楠正在做最后的整理,把书柜里的书本逐个放入纸箱,书柜搬空时,她在角落里捡到一部黑色记事本,里面都是她出板报时的素材。 她打开本子翻瞧,一张信纸掉落出来,是陈戒那首名叫《蒲公英》的小诗。 一滴,两滴, 下雨了。 雨后,一棵蒲公英长大了…… 它飞了出去, 想要知道世界的模样。 它飘上马路, 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 觉得这就是世界。 风说不对, 把它吹到了田野, 蒲公英觉得这就是世界, 却又被登山家带走了。 他和它来到寺院祈祷, 带着各自的愿望。 等到木棉花开, 他,又带着蒲公英离开了…… 他们来到南方, 登上最高的山峰,一览众山小。 蒲公英终于明白, 原来这才是世界。 可它还是回到了田野, 因为那里才是它真正的家。 冯诗楠起初一直犹豫,看到这首诗,她果断拿起电话给陈戒打了过去。 “还在凡城么?” “我在车站,准备上车了,应该算在凡城吧。”陈戒笑着回道,“有事?” 冯诗楠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只回了句:“一路顺风。” “哦。”陈戒见状,只好客套一句,“保重,有机会再见。” 挂了电话,冯诗楠有种说不出的压抑,犹豫片刻,她穿起外套,不顾母亲的催促跑了出去。 出了部队大院,她又跑了一程,总算拦下一辆的士,司机问她去哪,她答:“凡城火车站!” 坐在车上,她后悔没在电话里问清火车班次,只能让司机尽量开快些。 陈戒好歹救过自己一命,于情于理送他一程都说得过去吧?冯诗楠自我安慰着。 到了车站,冯诗楠才发现她根本不知道陈戒去哪……原本打个电话就能知道的事,可她就是办不到。 好在凡城火车站不是大站,只有一个进站口,她只要守在入口,总能等到吧? 可以守了十几分钟,她都没有看到陈戒的身影。正在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陈戒的短信先到了。 “马上就要发车了,还以为你会过来送我,老同学,再见了。” 看到短信,冯诗楠立刻拉住旁边不远处的站台人员,询问马上发车的火车所在的站台。 得知3站台马上发车,冯诗楠立刻跑了过去,可是刚要进站,就被检票员拦了下来。 “没有车票不能进站!” “我送人。” “送人得有站台票。” 冯诗楠哪管这些,直接冲过检票口跑向站台,检票员在后面追着,冯诗楠边跑边向各个车厢张望,她从车尾跑到车头,直到火车启动,也没看到陈戒的影子。 站台人员此时也追了上去,拉着冯诗楠便是一顿训斥。冯诗楠一句也没听进去,看着开动的火车,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铃…… 冯诗楠的电话突然响起,是陈戒打来的。 “我看到你了。” “你在哪?” “倒数第三节车厢。” 冯诗楠顺着车厢数过去,正好看见陈戒向他招手。想起刚才那些冲动,突然觉得自己好傻。 “你去哪?”冯诗楠问。 “去申城,报考大学的话,这里是个不错的选择。”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