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苏惟捧着一叠通告单经过公司十八楼走廊时，某扇闲人止步的磨砂玻璃门碰巧开了，一物自里侧以抛物线轨迹朝她高速飞来。 苏惟躲闪不及，被物体砸中手臂。 香浓的醋饭味和海苔味袭来，还没有时间去吃午饭的苏惟胃部突得一抽，她一边揉着被袭击的手臂，一边自肩膀上取下一块沾粘上的鲷鱼片。 漂亮的竹盒以及精致的寿司落了一地，同时遭殃的还有原本抱在她手里的通告单。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内已传来一道冷凝的磁性男声，“你滚不滚？你自己不滚的话，我不介意找人把你抬出去！” “yves……”冷叱声里，隐约混合着一个年轻女孩的抽泣，“拜托别赶我走，我以后不敢了，yves……”那毫无掩饰之意的冰冷厌恶显然令女孩无比慌乱，她的道歉渐渐变得语无伦次，“我不想走……对不起，这工作对我真的真的很重要……求你……” “快滚，我不想重复第三次。”声音的那股厌恶里逐渐带上不耐。 原本无人的走廊因这番动静引来数人，但众人都只是远远站着旁观，没人敢靠近那扇磨砂玻璃门，更别说是进去。 苏惟蹲在地上，想去捡通告单。她看了眼手指间那肥厚鲜嫩的鲷鱼片，似在考虑改如何处置。一秒之后，她很自然的将鱼片塞入自己嘴里，嚼了两口，然后吞了下去。 饿到抽搐的胃部顿时得到缓和，她满意的舔舔唇角，开始专心收拾那片狼藉中的通告单。 商郁闻风赶来时正巧看到苏惟蹲在地上吞鲷鱼片的一幕，他嘴角抽搐。m&s有这么苛刻员工么？居然连地上的东西都捡来吃！ “你叫什么，新来的？”商郁本没想理会，但经过那蹲着的女子身侧时，看见她纯黑色的齐脖短发下露出的纤细而微翘的下巴，不由停了脚步，“你……很饿？” “苏惟，来了两个月。”女子抬头，神态静淡，“中午太忙，没来得及吃饭。” 这是一张完全素颜的干净脸孔，在这个圈子甚是少见。并非说这一行幕后的工作人员都不喜欢化妆，只是每天都对着同样的工作，时间久了难免审美疲劳。 这一行，幕前和幕后，那些工作人员还是分得清楚的。 明星们璀璨闪耀的笑容和温柔，永远是留给远距离的粉丝的，在幕后待久了，看多了，谁都不会抱着一颗天真的童话心，以为自己会成为偶像剧里的灰姑娘。 再加上这行不太固定的工作时间和忙起来天翻地覆的状态，即便再爱美的女生，也不会有打扮的闲心。 素面朝天或者没来得及整理的乱发，以及因赶时间而穿着完全不搭的衣服匆匆忙忙跟前跟后，进出m&s的人随处可见。 面前这个女子却有些不同，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发梢被打的很薄，带了些自然微曲。从头到脚，她身上没有丝毫刻意装扮的色彩，却也干干净净，清爽整洁，不见半点忙碌时的凌乱。 她肤色很白，眉淡，眼睛的形状还算漂亮，只是被下眼眶因睡眠不足而出现的隐隐黑痕和浮肿冲淡了这一优点。她鼻尖挺直，唇色略淡，总体来说五官都很端正。但商郁毕竟看多了这一行形形色&色的美女，比起那些生动鲜活极富个性的长相，面前这位名叫苏惟的女子并不算突出。 虽如此，商郁的目光却在这张平凡的素颜上停留了片刻。 他看的不是她的长相，而是她的神情。 即便知道刚刚在地上捡东西吃这种匪夷所思的举动被人看见，眼底也没有半分不自在。这女子的情绪，淡然的近乎超脱，说直白点，就是面瘫。 面瘫加上不疾不徐的性子，如果工作能力又不太差的话，倒是个适合人选。 “你是谁的助理？”商郁发现自己来了兴趣。 “还不是助理，目前在宣传部做事。”说话间，她又低头去捡通告单。她动作很快，手指灵活，没几下就将那叠通告单捡起，并分成还能用和不能用的两份，准备离开。 还不是助理，那就是打杂的小妹了？ 商郁不觉得意外，做这行的人大都个性外向，尤其是助理，交际能力差一点都不行。她看起来并不笨，但太%安静，话少。就像现在，明明知道他是谁，也清楚与他攀上关系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好处，可却没说一句多余的话。 也难怪她进了m&s两个月，还在做杂务。 商郁正寻思着，磨砂玻璃门内匆匆跑出一个二十多岁身穿连帽t恤的大男孩，他一脸痛苦状的看着商郁，显然被里面的焦头烂额搞到快崩溃了。 “我说郁哥，你来了怎么不进来！里面闹世界大战啊！” “他还能怎么闹，翻来覆去不就那几套！”话虽如此，商郁的眉还是蹙了起来，他转身，几步跨进玻璃门。 厚实的自动玻璃移门再度关上，隔绝了外间各种好奇视线。 苏惟将不能用的通告单丢进走廊边的垃圾桶，捧着干净的那些，在旁人悄声议论的目光中缓缓走开。 磨砂玻璃移门的另一侧，是可媲美五星级酒店的华丽套房。 除了基本的起居室、卧房和浴室，套房还配备了健身室、蒸汽桑拿室、以及一个外延的露天阳台。这是m&s提供给顶级艺人的休息室。 商郁的脚步声让沙发前的女孩抬起了哭泣的脸。她大约二十来岁，长相甜美，沾着水珠的长长睫毛使得她此刻看起来有种动人的楚楚风情。 可显然这种风情，并不能打动斜靠在沙发一隅的那个年轻男子。 男子长腿交叠，姿态慵懒，白皙修长的手指撑于额侧，睫毛低垂，视线落在膝盖的一本时尚杂志上。 明净落地玻璃外的阳光将他的栗色发丝镀上一层细碎流光，额发下的侧脸在逆光里显得有些模糊，挺拔的鼻尖犹如奢华的工艺品一般。 男子缓慢而随意的翻看杂志，显然并不专注，只是以此作为某种彻头彻尾的无视。 “郁哥……”甜美女助理看清来人，眼泪顿时一收，哑着嗓子恭敬的喊了对方一声。 商郁没应答，伸手朝门口方向轻轻一挥，对方立刻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相比随便一句话就能逼哭她的某人，面前这个总是温雅笑着的男人更令她畏惧。 门再度关上，商郁反手拖了张椅子，坐到男子面前，“这次又是什么事？” 男子没有开口，穿连帽t恤的助理忙上前低语，“不关yves的事，是艾美私下拍他照片，你知道他对这种事最反感……” 听了解释，商郁的眉头松了两分，随即道，“那就换人吧。” “我不需要什么生活助理，有昊枫就够了。”男子终是慢条斯理的开口了。 “yves，你该知道以你目前的名气，昊枫光是安排你的通告就忙到够呛，哪里有时间打理你的生活？” “早说过，生活这种事我自己就能打理。” 商郁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他多辩驳。有些事，唇枪舌战毫无意义，他揉揉眉心，再道，“yves，这个阶段你不能出任何负&面&新&闻。” “行了，这件事先这样。”男子头也不抬，依旧漫不经心的翻着杂志，“还有，最近通告太满，我有些累，下周起我想休息。” 商郁静静看了他片刻，缓缓沉声道，“yves，范惠尔明年亚洲区的代言你还想不想签？” 觉察到商郁语气里加重的力度，男子终于停下翻页的手指，低垂的修长睫毛轻轻动了动，视线却没抬，整个人依然是那副慵懒自如的模样，“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你确定我们是在说同一件事？” “yves，你继续这么任性下去，早晚会从这个位置跌下来！”商郁的神情明显冷了，他站起身，在偌大的客厅里来回踱了两步，回头再看沙发上的人，对方却连眼帘都没动一下。 商郁眉头微拧，张口欲说什么，一旁的工作助理昊枫见状，忙使劲给他打眼色，满脸都写着拜托二字。 商郁看看昊枫，视线又落回那张耀眼的脸上，眉间褶皱更深了。这人就是被捧着宠着惯了，才会一天比一天更任性妄为！ 他想到先前还未处理完的某事，只感觉头越发的痛。 助理这份工作，原本就是矛盾的。老实的不聪明，太聪明的又不太老实。 而如今m&s里的人，不是顺着他宠着他的，就是怕了他远远躲开的，这种情况下为他物色助理本来就不易，偏偏当事人赶人的速度比他觅人的速度还快！ 商郁的脸色明暗不定，昊枫在旁边忐忑不安，几次想开口，可一想到这两人的脾气，又把话吞回肚子。 商郁沉敛的眸色赫然一动。他快步走去落地窗前，掏出手机拨了个号。 “零一，给我传真你们部门一个人的资料过来。” 苏惟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物品全部整理到一个纸箱里后，便抱着它离开宣传部。 后背，几乎要被众女冷热不一的目光射出一个洞来。 新的工作没有固定办公地点，她的东西无处可放。庞真晚上约了她吃饭，她不想抱着一个大纸箱过去，待出了m&s大门没多久，便随手将那个不大不小的纸箱搁到路旁的垃圾桶上。 庞真前一阵子减肥，这几天嘴又馋了，念叨着唐宫的烤乳鸽和牛肉窝蛋粥，让苏惟陪她去的目的只有一个——在她忘情啃鸽子的时候，看着苏惟165身高，48公斤的标准身型好时刻提醒自己减肥大计。 “你看，其实我还是理智的，至少没选择我最爱的烤肉。好歹这也算是喝粥，乳鸽嘛，不就是只小鸽子，忽略不计啦……”庞真一边啃第三只乳鸽的腿，一边自我安慰。 苏惟本来就不好美食，加上现在这份工作经常食不定时，有时饿的慌却没东西吃，终于有时间吃东西却又早饿过了头，对美食*就更淡了。 庞真啃完第四只乳鸽时，终于停下进食，取过湿纸巾慢条斯理擦着油腻腻的手指。 “对你这份新工作，我不知道该对你说恭喜还是节哀。”她摇头叹息，眼神却晶亮，“真不明白，m&s这么多人，怎么偏偏挑了你去？那人……唉，怎么说呢，他在圈内的风评不是一般的差！虽说这行传来传去的那些都以流言偏多，可这个人我却是接触过的。当年《烟火流光》剧组时，我还是个新进菜鸟，但头上到底顶着副编剧这一头衔，连导演都不见得对我多无礼。只有这人，大牌傲慢到了极点，一来就挑剔剧情挑剔台词，我年轻气盛忍不住驳了一句，回头他就让我直接走人，靠！演员居然让编剧走人！你说他脑袋里都装了什么？” 这不算是庞真第一回和苏惟提当年这件事，两个月前知道苏惟进了m&s时，她就告诫过她这行水深，身为新晋的幕后工作人员，除了管好自己的好奇心，最重要的是学会忍。别和她一样，因为管不住自己的脾气，没几天就被冠以“三流编剧，不配为他写剧本”之骂名，然后直接被人从剧组踢了出来。 那次是苏惟和庞真认识半年多来，后者骂三字箴言最多的一次，只是上次她并没指名道姓，这回是听了苏惟说转工作的事，才对号入座。 庞真还在愤慨，某个熟悉的名字经由几个兴奋的女声传入两人耳中。 Chapter 2 她们回头，镶嵌在餐厅银白色玻璃墙上的平板电视里，正上演一场华丽精致的夜舞。 那是世界顶级奢侈品牌——范惠尔最新的男款香水广告，这个品牌来头很大，已有数十年历史，通常每年都换代言人，找的无一例外都是顶级男星。圈子里的人经常戏称，只要看范惠尔广告这年的亚洲区代言人是谁，便知道谁是这一年亚洲区最红的男艺人。 可此次，范惠尔已连续两年使用同一个艺人当代言了。去年是手表，今年是香水。由此可见此艺人的当红程度。 广告长达两分钟，拍摄地点在迪拜巨大的海洋生物水族箱前。灯光梦幻，音乐奢靡，黑色面具男子身着中世纪骑士服神秘出现。黑色蝶翼状面具紧贴他的上半部脸庞，眼洞处，迷醉的深碧色眼瞳如澄澈汪洋。没有面具遮挡的嘴唇带着淡淡弧度，下颚的线条完美到了极点。他的出现令原本倍受瞩目的舞会主人——亿万富豪男遭到冷落，原本围绕着他的各国女子们立刻趋之若鹜。音乐转换，慢舞开始，蓝色水族玻璃前美轮美奂的舞会光线转暗，幽蓝的波光水影中，有轻盈的黑色长发在暗影中微扬。赫然，舞会某处传来一声惊叫，原本准备用来拍卖的天价钻石不翼而飞。 镜头最后，是无声消失于人群里那神秘男子的颀长背影。 整个广告里，男子脸上的面具一直都没取下，可但凡对明星有基本认知的，几乎都在看到广告的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广告的男主角。 广告采用剧情分集的方式，这是第一部，在惊艳所有人眼球的同时留下巨大悬念。据说紧接着会拍第二部和第三部。 小道消息称，这上中下三部曲的广告代言费，轻松越过八位数门槛。 “悬疑剧情式广告，还有神秘面具外加深碧色眼瞳……呵呵，苏惟，你说要是那人知道这个让他狠赚一笔的广告创意出自我手，会是什么表情？呵呵呵……”那天分开前，庞真眉梢飞扬，站在夜里色抬头看前方大厦上巨大的平板电子广告，眼底的得意之色一览无遗。 苏惟没出声，唇角有一点安静而浅淡的笑意。 她的目光从好友身上慢慢移向对面大厦的平板广告，这张华丽至极的脸孔似乎并不能引起她的兴趣，淡淡一掠后又无波无澜的将视线投向初夏深蓝色的夜空。 ☼☼☼☼☼☼☼☼☼☼☼ 两周后，机场。 黑色保姆车里，苏惟的下巴第三次从掌心滑落，头猛地失重，这次运气不好，额头直接撞上了车玻璃。经这一撞，哪怕她再困，也彻底醒了。 她看看窗外，天空依旧阴云密布，今天是入炎夏后最闷热的一天。气象报告说有雨，可眼看中午都快过了，雨还是迟迟未来。 不知不觉，她已在机场等了近七个小时。 前排驾驶座上，司机程思递来一瓶冰饮和三明治，“先简单对付一下，等接到了人再一起去吃饭。”程思的目光很友善，虽然是第一天接触，但这位新助理给他的印象非常好。 yves临时起意，在上飞机前折道去见一位朋友，原本的班机自然没赶上。得到通知时，苏惟早已跟着保姆车提前抵达机场。 当被告之将在机场等待下一趟班机时，她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躁又或是期盼不安的神情，以往在任何一个助理脸上见到的表情，程思这次一个都没看见。 她神态静淡，点头说了句“好，我知道”，便不再出声。 yves原本班机是早上六点抵达，因为这次行程与公事无关，纯粹只是放假，m&s那里保密工作做的非常严实，航班也挑几乎没人的时候。 类似飞机误点的事程思不是没遇到过，不过这次着实被连累的很冤。 程思跟着yves好几年了，和昊枫关系也很好，之前曾隐隐从昊枫嘴里得知，这趟假期郁哥原本根本不肯给——实在是后面的通告排的太紧，变动起来牵扯太大，后来是yves应了他开出的条件作为交换。想来想去，这条件大半和这位新助理脱不了关系。 也难怪yves连新助理的面都没见，就已经开始刁难。 只是现在，安静少语的苏惟给程思印象非常好，他心里难免会偏帮她一些，在她低头啃三明治的时候，开始说些yves的习惯和需要特别留意的事给她听。 刚挑拣着说了些，昊枫来了电话，焦急的问他保姆车位置。 没几分钟，保姆车的移门被人大刺刺打开，昊枫满头大汗的脸探了进来，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yves过来没？” 车上两人都被他问愣了。 “怎么回事？”程思接过他手里的旅行背包。 “还能怎么回事？我被他甩了呗！”他握拳敲了敲椅背，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都怪我！我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洗手间呢！” “那现在……”这情况连程思都有些懵。yves虽然任性散漫惯了，但一般不会故意给身边的人添麻烦，“等等！你确定他是自己溜号，不是被人……” “根本没人知道他今天回国，况且他头包得跟木乃伊一样，谁认的出来啊！” “那现在……”程思和昊枫脸色都是一阵青一阵白，这两人都不算主事人，偏偏这事他们又不敢去和主事人说。 最后，苏惟开口了，“他不见了多久？” “五分钟！哦，不止！我想想……嗯，最多不过十分钟！” “这么短时间，他应该还在机场附近。离开机场的交通工具无非三种：地铁、机场大巴，还有出租。机场大巴有班次，要等很久，估计他不会去这里。剩下两处不如我和昊枫分别去找。大热天的，没人会捂着脸，应该很好找。找到立刻给程思电话，让他开车赶过来，如何？” 两个男人对看一眼，赞成的同时心里都有些惊讶——郁哥这回觅人的眼光，似乎非常不错…… ☼☼☼☼☼☼☼☼☼☼☼ 机场外的出租车等候区被清空了一块，空地中央，忙碌的工作人员正在做最后的场景布置。这场戏拍的很赶，一个是因为场地使用时间有限，另一个则是因为戏里耗费大量人工和金钱弄出的布景效果只能使用一次。 一旁，不久之后需要对戏的三位主演都有些紧张。这是部小成本电影，导演是新人，主演也不算太红。几个演员入行时间都不算短了，一直都半红不紫的，所以大家都很珍惜这次机会，希望尽力做到最好，并借此机会翻身。 导演很年轻，大概也有些紧张，拿着剧本反复给三人讲解这场重头戏该如何走位该如何在最短时间内进入状态。 主演虽然不算太红，但男主角一直走的是偶像路线，拥护他的粉丝不少，今天知道他在这里取外景，有很多粉丝结伴而来，探班外加打气。 这是部悬疑电影，带点恐怖成分，导演虽是新人，但很讲究场景感觉，觉得电脑后期制作出来的镜头感没那么真实，所以把这场戏一压再压，好不容易才等到这样一个阴霾昏暗暴雨将至的白天。 悬疑电影最大的卖点就是剧情，先前几场戏在机场内部拍摄，无关紧要，有粉丝跟着也无妨。这场戏却是重头，场景布置完毕后，工作人员便开始清场。 男主角笑着和粉丝打招呼，大家虽然觉得很可惜，但毕竟偶像开口了，自然要支持。 年轻的女孩们三三两两结伴离开，众人仍沉醉在与偶像面对面的美妙感觉里，一路笑着打闹，有人太过兴奋，没注意看路，一个激动转身，与人重重一撞。 “啊！对不起——”女孩忙旋身道歉，话音却在瞥见对方的身影后顿住。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如此近距离相对，对方修长矫健的身形愈显挺拔。女孩尚在读高中，身量还未长成，她很费力的仰着头，才勉强看见对方的下巴。 这匆匆一眼，却令她心底升起一股奇特的感觉。 男子颈部的肌肤细腻白皙，扣着黑色口罩的下颚因突来的碰撞而条件反射的轻垂下，尽管隔着口罩，依然能分辨出那下巴的弧度优美而挺括，一缕幽香伴随他垂首的动作散在女孩四周的空气里。女孩下意识深呼吸，只感觉胸臆间顿时被一股矜贵而清新的气息所填满。 男子鼻梁上架着黑超，额前的栗色发丝挡去大半额头，再加上拉起的烟灰色连帽开衫，整张脸真正露出来的部位就只有挺直的鼻梁。可即便只是这隐隐约约的轮廓，已让女孩看得心神恍惚。 刹那，她只感觉有无数个浪漫美丽的恋爱场景在脑海掠过，以往那些从言情小说里看过的情节一幕幕闪现，清晰美妙。她平素语文成绩并不太好，可此刻她却觉得思路顺畅，大量唯美的形容词上涌，似乎只要一开口就能妙语如珠。 她听见与自己同来的女生们都在惊艳的倒吸冷气，心中一动，几个快步拦在他面前，脸色绯红的开口，“很抱歉撞到你，那个……请问可以给我你的手机号码吗？”大约是之前与偶像的近距离接触，女孩如今只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勇气。 黑超后面的眼眸微眯，他没开口，甚至都没停步，只朝面前女孩微扬手指，便直接绕开。 这是一个请勿靠近的手势，并不是一个客气的动作，可这个手势给人的感觉却是如此熟悉！ 尤其，是戴在男子尾指的那枚银色戒指…… “阮、阮、阮成泽！”女孩赫然惊叫，仿佛被雷击般僵在原地。 男子唯美的唇角顿时一紧，这时的他完全没想到，有人能凭借一个罩面一个抬手的动作就认出自己。或许应该说，是他太低估自己的魅力和粉丝们的热情。 失控发生在一瞬间，之前面对偶像的拜托之言尚能正常应对的女生们在瞬间疯狂。 阮成泽！ 这三个字代表了什么？ 二十五岁的顶级影视巨星？ 史上最年轻的影帝？ 两届最佳男主角的得主？ 连续五届亚洲最完美男子票选的冠军？ 任何一个性取向正常的女性生物的终极梦中情人？ …… 没有人能够冷静，片刻前被清场的粉丝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将压着墨镜企图离开的男子围得滴水不漏…… 因为要拍戏，保安都在忙碌，离这里有段距离。别说他们没发现这边的突发情况，就算是发现了，一时之间也赶不过来。 而完全陷入疯癫状态的女生们，已经开始争先恐后去扯去拉他的衣服，又或是手，甚至于大腿…… 苏惟一入眼的就是这几十人包围一人的混乱场面。 视线在周围轻轻一扫，她大致明白了现状。 给程思去电话的过程中，她瞥见一旁正从某面包车上卸物品的工作人员。那物品的纸箱半开着，她眼神极好，一眼就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苏惟看了眼距离她仅十几米的疯癫人群，再看一眼距离她一百米左右的剧组，瞬间下了决定。 她几步上前，朝那个抱着纸箱的工作人员微微一笑，“抱歉，借用一分钟。” 说完，她伸手抱过纸箱转身就跑。 那真的是跑，十几米距离，不过几秒时间。那工作人员还在发着愣，苏惟已打开纸箱，扬手一洒，纸箱里的东西如天女散花般落了她们满身。 当看清落在身上发上的天降之物时，凄厉的尖叫顿时四起。原本围绕着年轻男子的女生们又叫又跳，纷纷四下避逃。苏惟看准机会，趁着包围圈松动，冲进人堆拉住中间的男子，低声道，“跟我走，车快到了。” 苏惟拽着他连拖带扯走了十几步才发现不妥，身后人的脚步踉跄而虚浮，像是完全使不上力。 她回头，尚未开口，手臂已被对方狠狠拽住，墨镜后的眼角似乎迸出了强烈怒意。 “你——”他只说了一个字，就直接朝她身上倾倒下来。 Chapter 3 苏惟虽然不算矮，可这样身高超过一八五身形又矫健的人说倒就倒她根本扶不住，踉踉跄跄架着他后退几步，正考虑是直接放手让他倒地还是尽职的在下面当肉垫时，黑色保姆车已唰的在一旁停下。 程思不愧为m&s首席司机，飙车技术一流，他飞快下车，帮着苏惟将人弄上车，又飞速踩下油门，在逐渐增多和聚拢过来的人形成包围圈之前离开了现场。 保姆车软座上，阮成泽一动不动的靠着椅背，他的口罩脱落，鼻梁上的黑超滑了下来，额前发丝微乱，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显然已晕了过去。 进m&s两个多月，苏惟也见过阮成泽几次，但基本只是远远一眼，对方无一例外都戴着墨镜脚步匆忙。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在现实中见到他。 严格来说，他的每一处五官都不算特别完美。 微蹙的眉张扬的飞斜，眼角微挑，没表情的时候看着有些厉。鼻梁到鼻尖的线条过于挺拔，使得眼窝有些深，整张脸更显得立体而削薄。 苏惟虽进了m&s，但对所谓当红艺人的兴趣却不高，不看偶像剧也不去电影院。可阮成泽实在太红，偶尔在电影、广告和杂志里总不免掠过几眼。镜头前的阮成泽魅力四射，那些不算太完美的五官组合起来，却有种独特的魅力，让人移不开目光。 往往只是一眼，人们便会记住这张脸。 俊俏、漂亮，极其耀眼。 没表情的时候，令人有种仰望的距离感。 可一旦笑起来，却又像华丽的珍珠，璀璨的星辰，周身都散着帅气优雅的成熟气息，往往会令人忘记，这位两届影帝才刚刚过了他二十五岁的生日。 “他怎么了？”程思边开车边看向后视镜里的苏惟。 见她摇头，程思眉头皱了皱，“你刚刚……做了什么？” 她很快反应过来，“我跟一旁剧组‘借’了箱道具，帮他从粉丝里脱身。” “什么道具？” “一些小小的仿真度极高的蛇、青蛙……对了，还有蜘蛛。” “蜘、蜘蛛……”程思一头黑线，“你怎么使用这些道具的？” “撒出去。” “……” “怎么了？” “……” 程思低咳一声，头上的黑线已爬满整张脸，“没怎么，只是，yves他恰好不怎么喜欢蜘蛛这种生物……” 阮成泽岂止是不喜欢蜘蛛？ 商郁曾经戏言，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能制得住他的东西，答案只有两个字：蜘蛛。 他厌恶蜘蛛，无论真假，极度讨厌，并且……深深恐惧。 拍戏取外景，但凡在树林草丛这类有可能会出现蜘蛛的地方，商郁一定会令人先行喷除虫水清场。偏偏这人又好面子，觉得男人怕蜘蛛很没有面子，所以在公众面前一直隐瞒着。 这事程思自然知道，可苏惟第一天跟车，一时之间他也没想到告诉她，哪里知道竟会这么巧。 昊枫上车后，对晕倒的阮成泽很无语，“搞什么！这个时候晕，他下午有通告啊！他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好，等下要是耍情绪开天窗，我非被郁哥骂死！” 昊枫只是工作助理，很多时候，他根本做不动阮成泽的主。 事实证明，昊枫对自家艺人果然非常了解。那天下午的通告，阮成泽以身体不适为由开了天窗。唯一不同的是，这个背黑锅的人不是昊枫，而是苏惟。 回忆那天在保姆车里阮成泽醒来后的场面，昊枫总是心有余悸。 他跟了他也快四五年了，自家艺人是个什么脾气他自然清楚的很。他本以为，阮成泽醒来后就算看在商郁的面子不把苏惟赶下车，一顿训斥总是要有的，再不然给几道冷瞥，随即给她下达几项没什么意义却超级麻烦又费时的工作指令——就像以往，当他看那些小助理不顺眼准备踢人离开时一样。 然而那天在车上，醒来后的阮成泽上下扫了眼一旁多出来的陌生脸孔，在对方平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忽而笑了。 那真的是一个异常晃眼的笑容，原本那些令人仰望的距离感瞬间消失。恍然间，竟有种天使降临人间的感觉。 昊枫差点以为自己幻视了！ “叫我yves。”年轻男子提起唇，语气轻软。这么薄冷立体的一张脸，唇却带着淡而软的自然粉色，仿佛诱人的点心。 他的嗓音本来就极富磁性，声线偏低，却不算太沉厚，反而有些偏中性的细致。这句话，他似刻意压低了嗓音，那种磁性便愈发迷人，几乎接近沙哑，还是那种酥酥的，犹如触电般的质感。 昊枫哑口无言的看着自家艺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yves。”苏惟重复了一遍，语气仍旧清淡，可目光却在他脸上驻足了一阵。不过只是闭眼和睁眼的区别，面前男子给人的感觉却立刻变了。成熟取代了年轻，张扬取代了优雅。这样的阮成泽，几乎与二十五岁这个词再无任何关联。 那张脸孔，削薄俊美迷人，奇特的吸引着旁人目光，黑白分明的深邃眸底，仿似能看到流动的星辉。 接着，她似乎是想到什么，又开口礼貌道，“刚才很抱歉。” “嗯，没事。”阮成泽将连帽开衫脱下，随意拨了拨头发，转眼间狼狈尽去，那种巨星的气场和姿态仿佛与生俱来，“在机场等这么久，饿了吧？” “还好，之前程思买了三明治。” “三明治？”男子半侧长眉微挑，神态似有责怪，“阿思做事越来越不懂分寸了，惟惟今天第一天跟车，怎么能这么随便？” 惟惟……惟惟……惟惟！？ 昊枫开始凌乱，这人是要冷死他吗…… 开车的程思有些冤枉，“yves，我们是在工作中啊，没等到你哪里敢动！有三明治吃不错了！” “闭嘴，好好开你的车。”阮成泽眼波轻转，顿了顿，又道，“阿思，开去瞳园。” “现在去吃饭？那等下——”昊枫的话被阮成泽一道无声的视线余光卡住，他低咳一声，默默取出平板电脑，假装忙碌。 从这个视线余光开始，昊枫便有了些预感。果然，后来他们四人在瞳园硬是把一顿饭吃了近三个小时，这还不包括他刚到达时，进楼上房间洗澡换衣服的时间。最后，他连下午的通告也开了天窗。 而阮成泽给商郁的解释自然只有两个字：蜘蛛。 阮成泽并没对蜘蛛事件始末做任何解说，但商郁给程思去了个电话后便一清二楚了，而开天窗的事，昊枫后来也没遭到任何波及。 商郁这次似乎格外宽容，不知是否因为苏惟是他一手安排的人。 至此，要说昊枫还看不明白阮成泽的打算，那他这几年在他身边就算白混了。 ☼☼☼☼☼☼☼☼☼☼☼ 这是苏惟担任阮成泽生活助理的第十天。 这十天，她明显感觉到，m&s内那些无声注视她的目光比之前更加复杂。那已不单单只是冷或是热这两种词可以概括的，她大致能分辨出这些目光背后所代表的情绪，也能感觉到部分人话语中的冷嘲或是试探。 然而，每次，她都只是转过身去，假装没有看见和听见。 昊枫偶尔看到，有时会忍不住在事后提醒她两句。做助理虽然要忍字第一位，但那只是针对自家的艺人，她和公司其他工作人员都是地位平等的关系，对于一些难听的谣言，她如果一味忍让，只会让对方更得寸进尺。 的确，m&s内大部分人都对yves“敬”而远之，可这样并不代表这些人心里从未有过某个奢念。不过只是现实太无情，逼得她们不得不绝念。 若对象是豪门千金，又或是某个漂亮女星倒还好些。 像苏惟这样的身份和普通平凡的外表，惹来这些反应是他意料之中的——严格来说，应该是另一个人计划之内的。 她若不解释清楚，事情只会愈演愈烈。 十八楼，闲人免进的磨砂玻璃门内，身着黑色中袖小西服的艺人正靠着沙发挑选面前的剧本。这些都是下一年准备开拍的电影，商郁从诸多片约内剔除一部分，令昊枫送来任他挑选。 事业方面，商郁并不是个苛刻的人，但凡能给的自主权，他都会给。从他十五岁出道至今，一直都是如此。 阮成泽长腿交叠，眸光低垂，专注在手里的剧本上，整个人看似已沉浸在工作内，可昊枫却无端有些头皮发麻，因为不久前他进门前正好碰见正要离开的程思。碍于某艺人，程思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暗地给他使了个眼色，像是提醒他小心。 小心？ 昊枫赫然有点忧郁。 “怎么，你和那女人关系很好？”修长手指翻着剧本，男子斜眉微扬，状似随意的开口。 “yves……”他就知道，他背后提醒苏惟的事肯定是被他知道了！昊枫心中无声低吟，为了个“蜘蛛”，表面大度，温柔以待，甚至不惜在m&s人来人往的走廊和大厅数次上演“你头发有些乱，我帮你”、“你刚刚饭都没吃，这个拿去”、“谁让你去拿衣服的，这么重，这种事交给昊枫做就行了”等等之类偶像剧剧情的阮成泽，果然很符合“天使面容，魔鬼内在”这句一针见血的经典评价啊！ Chapter 4 老实说，换作以前任何一个女助理，他都不会多事。毕竟那些女生每个接受这份工作的动机都不单纯，耍小心机，冲好脾气的程思或是他发火迁怒也不是一次两次。有时他宁可自己多忙一些，也不乐意多个人来搅局。 可苏惟和她们不同！她个性好，人聪明，做事干净利落，又对yves完全无动机，可以说是近年来郁哥为他找来的最完美生活助理。可偏偏第一天见面就得罪了yves…… “yves……”昊枫低咳两声，觉得也许应该摊开来说试试，“其实那次的事，苏惟也是出于好意，她根本不知道你会对蜘蛛——” 斜斜的一瞥，令昊枫顿时收声。阮成泽没开口，只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得他心里发毛。 死穴面前，无理智可言。昊枫抖了两下，决定闭嘴。 之后数日，“偶像剧”间或上演，除了阮成泽无剧本的精湛演技令昊枫赞叹外，苏惟的反应也始终是他关注的重点。 没有受宠若惊的沾沾自喜，也没有被众人冷嘲热讽之后的幽怨与委屈。她始终如初次见面时那样，神态静淡，眸光平和，将自己的工作一一准确完成。 这种平静，显然令某艺人不怎么满意，昊枫的第六感告诉他，m&s里很快会有事发生。 冯雅白将苏惟请去办公室的事，于十分钟内传遍整个m&s大厦。 冯雅白今年三十二岁，是m&s内资格最老的一批经纪人之一，同期的诸多经纪人，能走到今天还地位不菲的人并不多。商郁是其中之一，冯雅白亦是。 这一行，当经纪人，有时比当艺人更加艰苦。 商郁能出头，一半靠的是阮成泽，而冯雅白能出头，众人私底下传言说她靠的是身体。 冯雅白长得很漂亮，她高挑、知性，身材性感，五官明丽，最关键的是，她非常懂得打扮自己，知道如何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迷人。 传言，当年阮成泽刚入行时，曾和这位冯雅白有过绯闻。具体是谁主动，又或者是否真有其事，还只是炒作，就不得而知了。 演艺圈的事，素来虚虚实实，众人只知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只是当年，阮成泽才十五岁，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和一个大他七岁的经纪人，到底有过什么事，大家都想知道，可却无人知晓。众人只知道，当年在m&s，冯雅白虽然年轻，可手里却已捏着一个很红的乐队团体，阮成泽那时刚签约m&s，已是个美得令人生妒的少年。 大家都猜测，他应该会去当时最有能力的冯雅白手里，可最后他却跟了默默无名的商郁。 要说这里面没有发生点事，大家都是不信的。 这几年，阮成泽红的无法无天，连带商郁也成了资深经纪人，相比之下，冯雅白如今在m&s的地位，反倒在商郁之下。 可毕竟也是坐第二把交椅的资深经纪人，她点名找人，苏惟不可能不去。 办公室内，脚踩十公分高跟鞋的冯雅白将一本杂志丢在她面前。杂志封面，是阮成泽的新闻。 那日他去参加一个颁奖典礼，临下车前衣服袖口被勾了道缝，破口位置太明显，衣服只得换过。 当时他们已在颁奖现场外的停车场，车上没有备用衣服，时间紧迫她只能联络同公司的人借。 恰好冯雅白手下的偶像演员左晟也在停车场，她便去对方的保姆车那里借衣服。原本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因为阮成泽比左晟高，两人的衣服尺码不同，但有时因为不同品牌的衣服尺码标准不同，故助理取几套衣服给艺人挑选时也会顺手拿大小相邻的两个号。 当时冯雅白正在车外和左晟说话，她简单说了原由，冯雅白看她一眼，似是想了想，接着告诉她车上后排左侧的男装左晟不穿，那个号比他平时的号要大些，阮成泽应该可以穿。 她道谢后，上车取了衣服，为不出错，她离开前还留意了下左晟身上的衣服，确定没有撞衫才回去给阮成泽换上。 哪知后来走红地毯时，两人还是撞衫了，且无论从衣服的穿法还是配饰，几乎如出一辙。只是阮成泽身姿修长挺拔，腿长窄腰，再加上迷人心魄的脸孔，同一套衣服将左晟生生比了下去。 左晟上红地毯时阮成泽还没走完，两人撞的实在太近，左晟脸色明显有几丝难堪。 这天的事，被记者们写成同公司艺人自打自，又大曝说幕后其实是商郁下冯雅白的面子，也有人写成是冯雅白故意为之，是为了借阮成泽博版面。总之身着同样衣服的两人被放在一起对比，评论比较，几乎将左晟的长相写的一无是处。 “那天我明明清楚告诉你是座位左侧的衣服，你却偏偏取了右侧的！后来撞衫被写，你也没给我一句道歉，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现在报道没完没了，你倒是来告诉我，这件事你准备如何收场？”冯雅白本来就是气势夺人的资深女经纪，如今蹙眉敛目问出责言，办公室内气氛顿时降至冰点。 苏惟站在办公桌前，眸光微动，朝转椅上声声逼人的女经纪人投去一瞥。那视线深定而浅澈，明明只是眸光的对视，冯雅白却没来由觉得眉头一跳，那瞬间，她竟有种被她自里而外完全看透的审视。 审视？正当她为自己用的这个词而疑惑时，苏惟的目光已经挪开。 “我在问你话，看着我！”冯雅白低斥。 苏惟闻言再度看过去，两人眸光对上，那双颜色略浅的瞳底平静一片，虽然淡定，却没了刚才那种令她眉头直跳的犀利。 错觉？冯雅白上上下下打量面前的女助理，愈发确定那只是错觉。她太普通了，普通到她完全搞不明白那人的兴趣由何而来，“近来你在m&s里很有名么，我还以为是什么上等货色，呵……不过如此。商郁是怎么教你的，做错事连话都不会说了？你打算就这样一直站下去？” 苏惟睫毛轻动，缓缓道，“如果我真的做错，我一定会道歉。但那天，我的确按照你的意思拿走了座位左侧的衣服。并且在走之前，我看过左晟的服装，确定没有撞衫才离开。” 她声音轻而缓，却并不谦卑，有种令人无法忽视的静淡感，带着奇特的宁静气息。 冯雅白盯着她，脸色慢慢变了。她完全没料到这个助理竟然敢反驳她，还是以这样平静而淡定的神态，像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虽然这件事说到底和对方并没有什么关系，可一件事的对错和她看对方是否顺眼本质上并无联系。 “轻飘飘一句话，就以为能把责任推个一干二净？你凭什么肯定左晟当时穿的就是最后出场服？现在受影响的不仅是我的艺人，还有整个m&s！我不管你到底在耍什么心机，你只要给我弄清楚，左晟和阮成泽是同一个公司的，再怎么愚蠢也不该把自家的人拖下水，这是这一行的初级知识！” 冯雅白音量渐高，这间办公室原本就只和外面用薄薄的黑色玻璃墙隔开，虽然看不见动静，但是玻璃墙只隔了三分之二，两侧空间是相连的。此刻冯雅白声音一高，外面的人立刻听得清清楚楚。 冯雅白与苏惟？ 对这两人目前的状况，众人皆心知肚明。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中间有个阮成泽。 阮成泽对这位新晋生活助理的态度与众不同在m&s早已不是秘密，现在事情很明显，阮成泽今天不在，冯雅白借题发挥，逮了错处准备给苏惟好看。 同一时间，m&s附近一间私人会所内的落地窗前，阮成泽正沐浴着午后阳光，边看杂志边享受咖啡。他对面，昊枫数次想开口，可每次都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某艺人翻着杂志，懒洋洋的丢话。 结果昊枫还没开口，对方又补充道，“跟那个女人有关的就免了，我今天心情不错，不想被无聊事影响。” 昊枫憋的半天的话又生生卡在喉咙了。这几日有关m&s内斗的报道一波接一波，总令他有种悔不当初的感觉。那天颁奖典礼前，他看见yves亲自弄坏衣袖时，完全没料到这出戏居然闹的这么大。 他以为yves只是依照惯例不着痕迹的差遣她，也就没出声，后来发生撞衫一事已经晚了。报道出来后，他被商郁叫去问话。他当时想着撞衫一事也不是yves能控制的，所以没说故意弄坏衣服一事，大致解释一下算是帮他圆过去了。 可直到刚才，当他听见yves在电话里向徐导演推荐左晟担任新电影第二男主角时，才反应过来这整件事根本就是他全部计划好的。 左晟出道很久了，可是拿得出手的作品却根本没几部。冯雅白近期力捧新人安少，花在左晟身上的时间少之又少，之前给他接的电影角色又大部分都是没几句台词的打酱油人物，难得两三个台词多的，不是心理变态就是反派男三男四，而且全无人物个性，根本无空间发挥。 这次颁奖典礼要不是他之前那个心理变态的角色得到最佳男配提名，冯雅白根本不可能花时间帮他走红地毯。 几则对长相批判的新闻，和一个著名电影导演的男二号角色，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错过这笔交易。 想清楚了这里面的曲折因果，昊枫不由感叹佩服。 这人……这人到底是有讨厌另一个人，才能想出这么拐弯抹角的整人方法啊！不仅主动牺牲色相，还利用冯雅白出手！这女人是业界出了名的蚂蝗，被她盯上的那些助理们，如今在这行几乎完全混不下去。 昊枫想到冯雅白与yves十年前的那件事，又想起这些日子来yves对苏惟的“温柔呵护”，顿时全明白了。 这件事，光是左晟的配合还不够，精明如冯雅白，怎么会让这种错误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除非她一开始就有放任的打算。放任这个错误发生，才能找到足够的立场动商郁手里的人。 当初阮成泽为了假期，答应商郁接受新助理，商郁未免他故技重施，同时要求他两个月内不得主动以任何理由踢走新助理。 很显然，阮成泽现在是在通过别人施加压力，好让她自行走路。 如此惨烈的踢人方式，与之相比，先前那些助理们反倒显得幸运了。起码她们被赶走后，还能继续在这行工作，而苏惟，一旦被逼离开，即便她想继续努力，冯雅白也不一定会给她这个机会。 昊枫的手机很快接到公司友人助理汤的来电。 “昊子！你在哪？今天你家泽少不在，你们家新助理苏惟落单，已经被冯巫婆叫进去办公室二十分钟了！也不知道那个苏惟说了什么，那巫婆大概被激怒了，骂人音量我们整层楼都能听见！靠！来m&s两年，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巫婆情绪这么高亢，以前都是几句话就能直接把人秒掉的，今天居然怒成这样！……咦？等等，你们家助理好像出来了！我要过去看看情况，我跟人打赌她应该会直接收拾东西走人——你等着啊，我拿了钱回头请你吃饭！” “……”昊枫很无语，公司里果然没几个正常人。正打算收线，却听见助理汤在那头傻傻的“啊”了一声，紧接着一阵忙乱的脚步声。 过了好一会，电话那头传来声音，“昊子昊子你还在么？” “在，怎么了？”许是助理汤在那头叫的太大声，连对面翻看杂志的阮成泽都投来疑问眼神。 “哇靠！不得了了，你知不知道我刚才看见什么？” “快说吧！” Chapter 5 “刚刚先离开办公室的人居然是冯巫婆！看她的样子像是已经气到不行了，真的——她连眼珠都气绿了，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一样，莫名其妙就把我们骂了一通！” “然后呢？” “然后她就进了电梯……” “我是指我们家助理！”昊枫这一问，明显感觉对面视线再次凝聚过来。 “你们家那位？哟，你们家那位倒是个奇葩，冯巫婆都进了电梯她才慢慢从办公室出来。大家都以为她被骂哭了，才出来这么晚。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居然边走边接电话，那语气平淡轻柔的，还跟人约她假期那天去游泳。见我们都看着她，还有些奇怪的问了我一句‘怎么了’——靠！怎么了？见鬼的我才想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呢！她居然完全状况外！……” 昊枫挂上电话，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可随即，对面传来的低磁嗓音却让他的小心肝再次扑腾起来。 “来，现在跟我说一说你听到的有关那个女人的事。” “……” 预计里的一场风波并没有到来。 那天冯雅白怒气冲冲离开后直接去了商郁办公室，具体谈话内容不得而知，但据知情人士透露，冯雅白离开时脸更臭了，之后直接去了最高那层找老大。 最后结果如何无人清楚，只是这件事至此并无后续，阮成泽的新助理依旧好端端的进出m&s。 作为第一个被冯巫婆盯上却安然无恙的助理，苏惟无疑又在m&s内部红了一次。 而那天在冯雅白办公室苏惟到底说了什么，把对方气成这样，也成为这几日工作人员私下谈论的焦点话题。昊枫私下也问过她几次，只是每回，她都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相处这些日子以来，他也渐渐发现，有时她不出声并不代表她傻或是胆怯忍让，总觉得在她素简的平淡外表之下，有着深邃如海的内里。 对此一事，游泳那日，庞真也表达了她无比的好奇，“你那天到底和冯雅白说了什么？回骂她？” 苏惟轻轻勾唇，“你被狗咬了，会咬回去吗？” “……”好、好毒的一句话！她就知道，认识这家伙以来，她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必定一针见血，“那你到底说了什么？你就直说吧，急死我了！” 苏惟微微扬眉，其实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把一些当事人自己清楚的事，再次提醒她一下。 冯雅白与阮成泽的旧事她并不清楚，会看出蹊跷，是之前偶尔一次陪阮成泽去采访录影，恰好碰到同在场下等待的冯雅白。 当时她正带新人安少，安少外形佳，年轻又聪明，媒体形象健康，出道才半年就聚集了大量人气。作为经纪人，这样的新人她自然上心。 那天是她担任阮成泽助理的第二天，m&s内还未对这个新助理关注起来，冯雅白自然也不可能认识她。当时苏惟就坐在冯雅白侧后方的休息区，不经意一瞥她看见了那个女人停留在阮成泽身上的视线。 那是种复杂到纠结的炽热注视，像年轻的粉丝看着偶像，像妻子看到出轨的丈夫，又像艺术家看到最巅峰的作品。当时，她就有了些猜测。之后颁奖礼那天她去借衣服，冯雅白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里有一闪而过的嫉恨与厌恶，很是短暂，可能连当事人自己都没有觉察，可却被她收入眼底。 她不用大声争辩，也没必要伏低做小，因为怎么做都没用。一个人若想让另一个人不好过，过程不重要，关键是否能达成想要的结果。 所以，她只是陈述事实。 “他比你小七岁，过去如何我不清楚，显然如今他并不把你放在心上。你对他而言不值一提，为了这样不值一提的存在，对我做这些，只会令你自贬身价。他如果不知道，你做再多也毫无意义，他如果知道，只会对你更加不屑。毕竟你不是二十二岁的年轻女孩，那个年纪可以为爱痴狂，就算做傻事也会得到怜惜。可你三十二岁了，这个年纪的女人再做这些，只会被定义为弱智。” 她凝视她，语调恬淡轻柔的仿佛在朗诵一篇优美的散文。 她不是在骂她，她只是想让刁难她的人知道，这世上有一些事，无论你如何费尽心思计谋，都不会带给你真正想得到的。既然如此，倒不如放开，也能真正放过自己。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样直白的真话。 冯雅白的脸色瞬间煞白，一个混迹演艺界多年的资深经纪人被个默默无名的小助理一语点破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事，那种感觉，糟糕到难以形容。 冯雅白种种激烈措辞的反击几乎是本能的反应，等到意识过来，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反观面前女子，依旧眸光清浅，面色平静。这副淡定模样，更衬托出她的狼狈。 冯雅白最终愤怒离去，苏惟也猜到她会去找谁，虽然她和商郁接触不多，但直觉告诉她，冯雅白不会从商郁身上占到任何便宜。 果然，这事就此平息，再没后续。 “冯雅白这人的作风我也多少知道点，在她面前说了那样的话还能平安无事的在m&s里活下来，看来那个商郁为保你没少做事！不错，跟着这样的领导就算那一位再难搞，前途也应该是光明的！”庞真喝掉果汁，再度从池边躺椅上站起，“怎么样，比一圈？” 苏惟目测了一下泳池的长度，“一个来回吧。” “输的请吃料理。” “好。” 苏惟拉下身上的浴巾，庞真在一旁叹息，“你皮肤真好啊，又白又细，虽然瘦，可该有的都有，腿也又细又直，而且你习惯素颜，不怕下水会弄花妆，真羡慕！” 苏惟轻笑，对庞真的赞美并不意外，“我也有化妆的时候。” “什么时候啊？我认识你这么久，你哪回化过？连粉底都没打过一次！”两人走到池边，庞真灵光一闪，“今天赌约追加，如果你输了，等下去吃料理要化妆去！” “好。” 见她答应的爽快，庞真不免有些得意，两人之前也一起游过泳，不过每回苏惟都是在岸上的时候多，难得下水也只是泡着。她游泳却是有练过的，那时为了减肥几乎天天去，一般情况下连男人都比不过她。 两人进了泳道，各自戴上泳镜，庞真挥手势开始，立刻一个猛子扎入水里开始游。虽然她有练过，不过也怕苏惟爆冷门，所以丝毫不敢松懈。 一个来回之后，她扶着池岸摘下泳镜，气喘吁吁的朝旁边看，一旁泳道没有人。她又去看池岸上，也没有人。她不禁得意，回头想看看对方游到哪里，结果看了半天也不见她的影子。 一旁一直在观战的救生员看不下去了，走到池岸拍拍她肩膀，指了指吧台方向。庞真转头看去，苏惟正坐在吧台座上打电话，看样子似乎已经说了一会。 “她没游？”庞真问救生员。 “她游了，你到对岸回方向时她就已经游完上来了。” 庞真被噎的半响无语，末了，恨恨咬牙。这个人！这个人果然是扮猪吃老虎的祖宗！靠！她又输了！ 庞真还在水里消化这个打击，苏惟已挂上电话走来。 “今天没法和你吃饭了。” “怎么了？” 她在池边蹲下，示意下手机，“临时要开工。” “你今天不是休假么？”庞真问完便反应过来，“那家伙故意的吧！好不容易有一天能休息，就这样都不肯放过你！” “电话不是他打的，是他的工作助理昊枫。昊枫最近太忙了，难得有次疏忽很正常。” “蛇鼠一窝！就算要开工，你也得先吃饭吧，陪我吃完再去！” 庞真咬牙切齿的表情逗笑了苏惟，“我在飞机上吃，他们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飞去哪？” “h城，在湖边取广告外景。” 闻言庞真有细微诧异，“是在q湖吗？” “应该吧，怎么？” “没，只是之前听菲儿提过，原诩这几日在h城的q湖边拍戏。我本来打算飞去看他的，可惜他戏不多，明天是最后一天。我之前在赶剧本都没时间，好可惜啊！” “原诩？”苏惟睫毛轻动，手指缓缓收入掌心。 Chapter 6 “是啊，他也是你们m&s的艺人。就算你之前一直在国外，也该知道他！想当年他多红啊，算起来应该和现在的阮成泽不相伯仲，可惜后来发生那种事……听说他参演的那部戏角色很不好，而且片酬也低——其实这几年他基本已经不怎么出来了，我一直想找机会见见自己偶像都没办法。这次如果不是迫于生活，他估计不会接这种角色……这一行啊，不怕你不红，就怕你曾经红到家喻户晓，后来却落了下来。从天堂到地狱的变化，任谁都受不了。” “是什么样的角色？” “一个有童年阴影的强&奸&犯，强&奸&杀人之后逃亡，后来逃到某个城市，看见当年喜欢的女孩在湖边的豪华酒店举行婚礼，后来在湖边自杀了。” “谁写的剧本？这么烂。” “菲儿那组的老大呗，就喜欢写这种狗血无厘头的配角，好衬托金光闪闪的主角！”庞真咒骂了几句，转头看好友，“我还以为你对这行的人都不感兴趣，怎么突然关心起来？” 苏惟笑笑，不置可否，起身道，“我该走了，九点的飞机，我还得回家一趟整理行李，再晚会误点。” 庞真见她实在赶时间，这才同意放行。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她却突然想起自己和她认识这么久，都还不没去过她家，甚至连她住所的地址都不怎么清楚。 半年多前，两人在同一家饭店吃饭。那饭店不大，东西也不算贵，可有一道菜却限量供应，庞真那天刚和上一任男友分手，心情不好，就想吃这道菜，结果去晚了，被告之已经卖光。 她知道这只是店家用来招揽生意的手段，并非厨房真没有这道菜，如果是平时也就算了，可那天她却不依不饶，喊来了经理一通投诉。正骂的兴头上，一旁有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伸来，将一个精致的小盅搁在她桌上。 “吃我这份，还没动过。”女子素净的脸庞神色平淡，说完便坐回隔壁座位。 半途杀出个人，庞真满腔怒气怨愤再度迁移，“你什么意思！我认识你吗？要你在这里多事！装什么好人啊！谁要你让给我！我没钱吃吗！” 她记得自己当时骂的很难听也很大声，顿时整个饭店的人都转过来看她们，连那经理的脸色也青一阵白一阵，可被骂的人却仍然神情淡漠。 等到她终于骂完，对方才浅淡而礼貌的笑了笑，“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在帮你，我只是觉得你太吵闹，影响到我用餐的心情。如果能用这道限量菜让你安静下来，我觉得非常值得。” 后来两人成朋友后，庞真才告诉苏惟，当时她被她那番轻描淡写的话气得差点直接把盘子扣到她脸上。 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庞真个性直，虽然脾气暴躁，可和苏惟的性格却很互补，一动一静，所以当初听说她即将进m&s工作，着实有些费解。 在她印象中，苏惟更适合在一个沉静的环境里工作，没有太多压力，也没有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这并不是说苏惟不聪明，可一个人光是聪明不够。在庞真看来，她对这行没有企图心，因为她并不喜欢这行。 一份既不喜欢工资又少的工作，还得伺候个随时给脸色看的大明星——她实在是想不通苏惟怎么到了今天还没有辞职！ 阮成泽广告的拍摄地点在h城湖边酒店外的游艇俱乐部内。 这是一支饮料广告，国内新生品牌，此次能请到阮成泽这样的国际巨星应该花费了一笔不小的开支。巨星加盟，广告商自然不遗余力，将方方面面安排到完美。 五星级的总统套房是必备的，除此之外，就连苏惟这样的随行助理，都被安排到一间单独的套房。 抵达h城的次日，是简单的签约仪式。记者招待会要等广告首播那日才会一并进行，所以现阶段所有关于广告的拍摄和宣传都还处于保密阶段。 正式广告拍摄会在第二天开始，一则广告商即h城人，想一尽地主之谊，二则广告的女主角还未到场。这倒不是说女主角耍大牌故意迟到，而是阮成泽去的早了。 苏惟跟了阮成泽虽然才两周，但她也清楚依他如今的地位和习惯，素来是人等他，从未有他等人的现象。 虽奇怪，但她并未多问。签约仪式之后，第一日无工作安排，她回房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t恤牛仔裤，便出了房间。 q湖虽大，但靠湖的顶级酒店并不多，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就能知道哪家酒店正在拍摄电视剧。 穿过酒店大堂时，她被迎面走来的昊枫叫住。 “什么事？”她停下脚步。 “你——”对方看了看她，颇为犹豫的抓抓头，几次话都到了嘴边，最后还是没说 。 “没事我出去一下。” “等等！yves那里有点事，你出去前先过去一趟。他就在俱乐部的游艇上，最大的那艘白色的。” 昊枫思前想后，还是照吩咐说了。yves想要做的事，就算他这回装没看见放了她，下回呢？广告拍摄要三天时间，依他上次的观察，他家艺人对这件事绝对没这么容易罢休。既然是早晚的事，不如干脆点！ “我知道了。”苏惟点点头。 她踏上游艇的时候，甲板上的人都看了过来。 这是一个顶级的艇上派对，男男女女形形色色大约二十来人，几乎清一色泳装，一看就知道是上流圈子的私人聚会。 而显然，身着白t恤牛仔裤且生面孔的她与这个场合并不搭配。 服务生很快走了过来，微微弯腰拦在她面前低声道，“抱歉小姐，这个是私人聚会，你并没有在邀请名单内。” “我不是来参加聚会的。”苏惟解释道，“我是阮成泽的助理，他有事找我过来。” “很抱歉，我没有接到过这方面的通知。你现在打扰到了我们的贵宾，请你尽快离开——” 逐客令一出，那些原本落在她身上的疑惑目光慢慢带上了不屑、轻视以及厌恶。 “居然直呼yves的名字，就算是助理也太不懂礼貌了吧！” “你怎么知道她不懂礼貌，说不定就是故意想上来结交有钱人，还真好意思把yves当借口！” “现在的明星助理真是不知所谓……” “就是，还不如我家的佣人，至少他们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连想的念头都不要有。” …… 甲板栏杆处，几个名媛手执香槟饮料相谈甚欢，她们没有压低音量，也根本不觉得有压低音量的必要。她们这种层次的人的尊重，是留给上等人的。 这些对话半个甲板的人都听见了，闻言纷纷了然一笑，瞥向苏惟的视线有同情也有傲慢不屑。 苏惟本来就有事，此刻自觉任务已完成，刚想离开，却被人自身后拉住了手臂，“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迷人的磁性嗓音，带着独一无二的细致感，温柔而低沉，甚至有些宠溺的味道，“你怎么没换衣服？一定是昊枫那小子没和你说清楚。” 苏惟再度转回身时，甲板上已一片安静，这一次投射过来的目光明显要复杂的多。 “昊枫告诉我你有事找我？”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夏日，面前女子迎光而站，阳光灼目的打在她身上，将她脸上每一寸肌肤和表情都清晰无比的呈现在他面前。 明明是近距离的对视，他却突然觉得自己看的并不清楚。 这种不清楚并非指外表，而是内在。 那双安静的浅瞳，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色的耀眼流光，与她向来素简的模样有些许冲突。 阮成泽挑了挑俊挺长眉，朝她笑起来，“今天不是工作日，不用这么严肃。游艇主人是我朋友，你好好放松玩一天，别拘束。”说着，也不等她开口，便搭着她肩膀朝后方楼梯走，“带你去见见我朋友，顺便问问他有没有你能穿的泳衣。” “不是吧，yves刚才搭着那女助理肩膀离开？”那几个名媛目瞪口呆。 “就算是玩玩，yves这回品味也太差了吧！” “人家是助理，近水楼台！” 醋意横飞且漫不经心的调侃对话里，突然出现一道微微沙哑的性感女声，“那女人是谁？” 三人回头，顿时诧异，“jessica？你不是在韩国吗？” 白色的甲板上，身材高挑性感的年轻女人拨了拨长长卷发，倨傲的眉宇间带了抹不悦，“那个，和yves走在一起的女人——是谁？” Chapter 7 苏惟再度踏上甲板时才发现游艇已不在岸边，这艘艇价格昂贵，性能优越，启动的时候竟让人完全感觉不到。 这片水域很大，阳光明朗的夏日，水色清透蔚蓝，站在艇上望出去，犹如汪洋般无边无际。 她扬手看表，长长吐了口气，眉间隐隐泛起些不悦。 一杯香槟被递到眼前，她看了眼架着茶色墨镜的男子，问道，“游艇现在能回去吗？” “怎么？” “我今天还有事。” 男子似不在意的笑了笑，“你的事情不就是时刻都陪着我么？”他一手插着裤袋，另一手将冰凉的香槟杯在她额头贴了一下，拉近的距离令他的声音愈发暧昧，“惟惟，你也不是第一次在m&s做事，难道你不知道我可不是每个助理都对她这么好的……” 好么？她沉默，抬头看他一眼，那人挺拔的鼻尖几乎要触上她的脸颊。 就在苏惟考虑是把他丢下湖，还是自己跳下湖的时候，有人解救了她。 来者是个女人。她身材高挑，水果色的分体式泳装与薄软的沙滩裙勾勒出她丰满的线条，晒成古铜色的肤色跳跃着健康，脸上的妆容很艳丽，眼线描绘的很深。 她叫jessica，是这艘游艇主人的妹妹，标准的千金小姐。 对方扫了眼苏惟身上用来遮盖泳衣的白色t恤，眼底的妒意有部分转变成了鄙视。 随着jessica的到来，其他几个名媛也慢慢围了上来。当苏惟发现自己彻底陷入对方的包围，而阮成泽亦不知去向时，她肯定了自己刚才的猜测。 很多事她虽然不想计较，可有时候人的耐性也是有限的，何况今天她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 她侧头看向来的方向，游艇离湖岸已经非常远，游艇仍在前行，没有返航的意向。 而身边的名媛们还在各使手段，进行她们极尽恶俗的套话盘问以及明褒暗贬，浑然不知自己早就成为某个无聊艺人的工具。 苏惟盯着游艇外的湖水看了片刻，侧目瞥向她们，“你们有钱有时间，为什么不多读点书让自己变得聪明一些？” 语调平淡的一句话，却惊住了一干自以为在玩语言艺术的气质名媛。 苏惟眸光轻移，最后定在jessica脸上，“尤其是你。”她的声音不轻也不重，却没来由的令她们感觉到阵阵压力，“你的妆容和泳衣的颜色不搭。你的肤色，不适合在白天画烟熏妆，尤其还是在这样一个场合。淡妆加亮色唇彩就足够了。” “你、你说什么！？”jessica的脸色从红到白，最后青白交加。 长这么大，她素来任性惯了，优越家世令她有这种任性而为的资本。哪怕是与其他名媛相较，她也一贯是被赞美追捧的对象。生平第一次，被人当面指责不会穿衣化妆，这对一直被周围人标杆为时尚先驱的她来说简直是个侮辱！ 怒意来的太快太猛，瞬间充斥她全身，她冷笑一声，就要扬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 “jessica，算了，别和下等人生气！”那几个名媛见她变脸，知道事情要糟，忙拉住她。 虽然她们也想给她点教训，可阮成泽也在，而jessica又是肆无忌惮惯的，出手便没分寸，她们怕被连累，只能劝说，“yves好像在二层和你哥喝酒，不然我们去找他们吧？他难得来一趟h城，要不是你哥请他做新品牌的代言人，我们还见不到他呢！” jessica盯着苏惟，眼神不善，那感觉就像是在看什么厌恶的脏东西。 yves的名字还是起了作用，jessica放下手，转身从某个名媛手里取过喝到一半的西瓜汁，抬手就泼到苏惟身上。 “今天你走运，我给yves面子，不和你这种下等人计较。不过，你以后最好别再我面前出现！” 白色t恤被染了一大片红色污迹，那甜腻的西瓜汁浸湿了布料粘粘的贴在她身上，很不舒服。 苏惟的耐性终于到了尽头。 她没有惊叫，也没有面露惶惶。她看了眼面前嚣张跋扈的富家千金，眸光清冷似水，很快将弄脏的白色t恤脱了。 衣服下面，是阮成泽不久前给她找来的泳衣。 纯紫色的比基尼，纤细的束带衬着她白皙的肌肤，格外惹眼。 几个名媛还来不及开口说什么，对方已跃身跳入清澈的湖水里。 甲板上，顿时惊叫声四起。游艇还在前行，速度很快，瞬间就远离了苏惟跳水的位置。 她们扶着栏杆拼命朝后面看，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一股后怕自她们之间蔓延开，阮成泽虽然对她们都很客气，可对方毕竟是他身边的人。 “这事不能让yves知道！”几个中不知谁说了句。 “好像……已经晚了……”另一人指了指她们后方，二层围栏处，手执红酒的阮成泽居高临下安静的看着她们。 游艇随着湖水轻晃，那人栗色的发丝在风里微扬，湖面的银光在他面容上盈盈跳动，仿佛有生命般勾勒着这张薄冷俊脸上的每一道线条。 他看着她们，忽而缓缓勾起唇。 苏惟在很多年前就明白，祈求是最无用的。 当你俯低了姿态，放下所有尊严去求，就等于将自己的命运和未来交到了别人手里。别人答应倒还好，可若是别人拒绝呢？ 失去的，远比想像的要多得多。 她知道，今天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阮成泽都不可能命令游艇掉头，或许他等待的就是她低头求他的那一刻。 以她的估算，自游艇到湖岸的水域距离大约在五、六公里左右。即便她回国后以很少游泳，体力不如从前，这段水域也不过是两个小时的事情。 辛苦两个小时，能解决自己的困境，她认为非常值得。 她今天，还有事情要做。 然而，还是晚了。 两个多小时后，当她拖着湿漉漉的沉重身体寻到那家酒店时，她并没有在忙碌的人群中找到她要找的人。 这几日天气炎热，在湖岸边游泳的人不在少数，但身着比基尼的她还是引来了工作人员的注意。 问清她的来意后，那人很好心的告诉她，她要找的人因为戏份被删减，所以提早收工离开了。 “还在酒店吗？” “应该不在了，今天有几个新演员进场，他既然没戏份了房间就得让给别人。”那人回了几句，又转身去忙碌。 湖风扑面而来，苏惟迎着阳光，沿湖岸朝来时的方向走。 她走的很慢，日光西斜，不知不觉已临近傍晚，湖水吹干了她湿漉的黑发和身上的水珠，有一些冷，却令她愈发清醒。 酒店外，昊枫正惴惴不安的来回走动，见她出现，立刻松了口气迎上来。 “你总算回来了！没什么事吧？冷不冷？”他不经意低头，顿时吓了一跳，“你怎么光着脚？这里又不是沙滩，都磨破了！”浓浓歉意涌上心头，他忙脱下短袖外套，披在她肩上，“快回房间洗个热水澡，要是感冒了就麻烦了！” 苏惟淡淡推开了对方的手，“他呢？” 昊枫的脸色顿时尴尬起来，他抓着头皮，“苏惟，你听我说，其实这次的事我也有错。不过，yves真的没想到你会跳下湖，那个jessica是这次投资商的妹妹，你也知道有时候——” “他呢？”还是两个字，可那双凝视着昊枫的浅瞳却慢慢冷下来。 “在、在里面……”那目光只是冷，并不厉，可昊枫却不知怎么就给了她要的答案。 酒店大堂左侧的池畔露天咖啡厅内，阮成泽正享受着傍晚的阳光。 他看到走来的女子时，有一瞬的意外。 他一直以为她保守，所以先前在游艇上，一直套着她没品位到极点的白t恤。可此刻，她身着紫色比基尼一身狼狈朝他走来，脸上却没有分毫不自在。 她不胖，没有傲人尺寸，可也不算很瘦，看起来骨骼精致肌肤光滑双腿纤细皎白。这个素来平凡到不起眼的女子身上，此刻竟隐隐透出一股惑人风姿。 这种风姿，与容貌以及身材无关，而是更接近气质与气场。优雅、恬淡，年轻却成熟，有些矛盾，却偏偏真实存在。 他突然想起她刚刚自艇上跳下水的一幕，优美的身线犹如回归水域的人鱼。 阮成泽蹙眉，他有些不解自己怎么会突然对她有了这么多正面评价。 那女子转眼已走至跟前，他取下墨镜，薄唇微弯，眉宇间带着温柔，“没什么事吧？我担心好久，见你平安回来总算放心了。” 苏惟看了他许久，缓缓勾起了唇角，“阮成泽，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其实你是一个很幼稚的人？” 周遭的气氛一瞬间改变。 Chapter 8 阮成泽盯着她，眸色逐渐沉了下去。在那瑰丽的表面之下，某些真实的危险的东西正缓缓泛起。 他搁下咖啡，慢慢站起身，以俯视的角度静静的看着面前女子，“从来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这么大胆的话。” 苏惟唇边的笑容加深了，可她的眸光却愈发剔透冷定，“那么你应该记住今天，因为我是第一个告诉你实情的人。” 刚走到泳池边的昊枫停了脚步，那一头肃然紧窒的气氛令他有种极度的不安。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阮成泽露出这种表情了，他来晚一步，不知道苏惟口中的实情指得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还有之前的事，你该不会到了现在还认为，你做这些，我就会天真的认为你真的对我有好感？” 她从没想过要惹事，也并非不清楚这个圈子的一些既定规则。可她也从来没有逆来顺受的习惯，尤其当一些事真正影响到她。每个人都有禁区，阮成泽今天踩了她的禁区，那么这整件事就完全不同了。 听到这里，昊枫终于明白过来。现在这是——在撕破脸吗？其实他早就觉得苏惟应该知道阮成泽是故意整她，他以为以她的个性，这事就算哪天闹到不可收拾也最多是换个助理收场。 他根本没想到她竟会和yves硬碰硬！ 早知如此，这件事就该知会商郁一声。 阮成泽是什么性子？ 他十五岁入行，一举成名，演艺界这条路走的无比顺畅。 那么多年，他被无数人高高捧着，太多人看他的脸色吃饭。外界那些说他嚣张、傲慢、目中无人的报道都还算是好的。就算是跋扈、刻薄、恣意妄为这些词也不过只形容了他真正性子的十分之一。 这两年那些被赶走的小助理，总以为自己见到了yves最残酷的一面。但就是程度而言，那个时候的阮成泽根本连生气都谈不上，充其量只是不耐烦。 他跟了阮成泽这么些年，其实也没有见过他真正动怒的样子。只是他很清楚的记得，在去阮成泽身边工作的第一天，商郁告诉他，想不失去这份工作，就记得别惹怒他。其他任何事他都保得了他，唯独这个他无能为力。 所以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小心翼翼，捧着劝着陪着，努力连眉头都不让他皱一下。 可她倒好，一开口就让他情绪直接朝濒临点而去。 昊枫见阮成泽忽而笑了笑，随手抄起桌上的咖啡杯知道要坏事，赶紧飞奔上前拽住苏惟避开。 砰的撞击声，陶瓷咖啡杯在地上碎成无数片。 昊枫后怕的大口喘气，这次的力道果然前所未有，这要是很砸到苏惟身上，还不弄出点流血事件来！ “昊枫！”阮成泽那双狭长的媚眼瞥向自己助理，“你是谁的助理？” “yves，我当然是你的助理——可是，这里不是公司，酒店外还有记者，万一又被人弄篇报道出来，我会被郁哥骂死的！” 昊枫忙陪着笑上前，“我的泽少，我的泽哥哥，我知道是苏惟乱说话，可她是新人还不懂事，我会慢慢教她的！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她一般见识！而且郁哥都放话了，要是这趟出来又弄出些事情他就把我调到冯巫婆那里……” 他上前捶肩拍马加扮可怜，只差没抱大腿了，同时趁着空隙猛给苏惟使眼色，让她快点说些好话。 苏惟瞥了眼那人的脸，削薄俊冷的五官此刻散着张扬跋扈的冷厉。 两人的视线对上，苏惟淡淡道，“我不会为不存在的错误道歉。还有，我知道你一直想赶我走。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费事，我是商郁请的人，想我离开很简单，搞定商郁。我今天累了，谈话就到这里，明天我会准时出现工作。” 整个过程里，她脸上的神情几乎没有太大的起伏。那不是伪装，昊枫在这行待了很久，他非常清楚伪装出来的情绪是什么样的。 那女子的眼神很深，里面有一些东西是旁人捉摸不透的。 昊枫目送那道纤细的身影离开，脖颈僵硬的去看自家艺人。让他搞定商郁，简直一句话戳中了他的软当。要是他能搞定商郁，这事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苏惟。”阮成泽眯起眼，牙床在咯咯作响，“好，果然很好。” 昊枫嘴角抽搐，无奈抱头，在心里哀嚎：糟心，这事相当糟心…… 问服务员补要了房间门卡后，苏惟锁门进了浴室。 她打开淋浴笼头，热水倾泻而出，小小的浴室里很快热气弥漫，连面前的镜子也变得模糊不清。 她抬手，缓缓拽住脖间黑色发梢，用力一扯，黑色假发瞬间脱落。她松开绳结，金棕色的波浪长发软软散落在肩头。 她关了笼头，将镜子上的雾气擦去，镜中女子的脸庞依旧，可气质却因发色的改变而多了分西方的神韵。 今天错过了么？ 虽然是人为，可如果她足够坚决，中途就根本不该理会什么工作。 是她自己没有抓牢这次的机会。 苏惟撑着化妆台，深深低下头去。 这日之后，苏惟真正开始忙碌起来。 阮成泽身边原本助理就少，先前是因为有所图谋，很多事并没有让苏惟做。 现在这一来当然是不同了，大小琐事甚至很多原本属于昊枫的工作，他都会指派苏惟去干。即便没工作的时候，只要他人在哪，他便要求苏惟也定要在那。哪怕只是坐在旁边没任何事可做，也不能随意离开或下班。 苏惟的睡眠时间从原本的七小时缩减成四小时，有时四小时都不到，尤其在他赶通告忙碌的时候，两天两夜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 困了最多就在摄影棚里的椅子或沙发上和衣凑合一下，昊枫私底下很多次劝她别和阮成泽硬碰硬。低头道歉认个错是很容易的事，明星助理这行原本就是受气的命，可始终不见她行动。 商郁给的两个月期限眨眼便过，昊枫以为阮成泽会即刻踢人，结果那日他一个电话将苏惟叫去了他公寓。 阮成泽现居的公寓是m&s安排的，位于保全严密的临湖高层。 湖对岸便是市中心的繁华黄金地段，自高层内能远眺都市夜景，但从市中心开车到这里却需要绕一个圈子，且入口只有一处，保安二十四小时轮班不息，出入需要密码，访客需户主确认，安全*方面可说无懈可击。 阮成泽打电话给苏惟时已是凌晨三点，这日他在住所办聚会，约了圈内几个关系不错的好友。昊枫不是本地人，加上跟了他很长时间，有时也会住在他公寓。 苏惟拎着夜宵和饮料抵达的时候，已将近凌晨五点，艺人们习惯通宵赶工，玩起来自然也不理会时间。 外面正在下雨，昊枫从苏惟手里接过几个大袋子，看见她微湿的衣服有些于心不忍。 “你先等等走，我拿把伞给你。”昊枫将夜宵和饮料搁在玄关，匆匆去了又来，除了伞还给她拿了块大毛巾，“不是新的，将就用一下。你快回去休息吧，东西我拎进去就行了。” 他转身去拎口袋，却发现苏惟并没有离开。他以为她又会和上次一样，因为过分的刁难而进去与他理论。可她却只是站在那里，浅瞳安静的注视着客厅方向。 “还有其他人在？”她突然出声问。 “对，自家人聚聚。”昊枫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问这个。事实上，苏惟每次开口，十次有九次都会令他意外。 “都是m&s的艺人？” “嗯，都是近来忙到一年有半年时间没空在m&s露面的自家人。”阮成泽真正的朋友不多，这些还称不上朋友，只能算是稍微可以聚聚的友人。 昊枫正奇怪着，客厅方向却传来阮成泽的声音，“苏惟来了？让她把东西拎进来。” “进来？这……”昊枫还未给她想好台阶，后者却已脱下鞋，赤着脚接过他手中的袋子朝里走去。 从玄关到客厅是一条走道，走道两侧的浅灰色墙壁上挂着阮成泽不同造型的大副照片，每一幅照片上方都有一盏小小的聚光灯打着，令所有照片都带着如碎钻般的闪耀质感。 走道尽头的客厅宽敞开阔，足有五六十平米。八扇大副的落地玻璃连成两百七十度弧形窗户，正对着外面的湖和湖对岸的夜都市。 此刻虽已是凌晨，但对岸的城市仍霓虹闪动，那闪动的流光令微微有些泛白的东方天际呈现出一种奇幻般的瑰丽色彩。 “介绍一下，我的新助理苏惟，她非常能干。”时已入秋，但因为在室内，阮成泽只穿了件白色的短袖t恤，下身是烟灰色的居家休闲裤，没有穿拖鞋。他姿态慵懒得斜靠在黑色沙发一隅，一手端了杯红酒，另一手撑着前额。 目光自他修长的睫毛下朝她投射而来，唇边的笑容若有似无。 苏惟将袋子搁在茶几上，一边自将夜宵和饮料取出，一边不着痕迹的抬头。 落地窗前的钢琴凳上坐着黑色短发的男子，三十多岁，造型颓废，正不时按一下琴键，弹几个连贯的音符。 阮成泽所在沙发的另一端坐着位双腿修长的性感女孩，她正在玩平板电脑，长长的波浪卷发一直垂到腰际。 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着的则是个很年轻的男人，他容貌俊美衣着时尚，捏着酒杯的修长手指戴着几个夸张的戒饰。 昊枫没说错，这几个都算得上是顶尖艺人，之前都在各地飞，所以在公司露面时间很少。 看来是她想多了。 苏惟在收回目光前，与最后那个俊美男人的视线对上。 对方正一脸愕然的盯着她，片刻后，那种愕然转成了震惊——仿佛见了鬼一般的极度震惊。 Chapter 9 苏惟愣了愣，反应过来。她没想到竟会这么巧。 “你——”对方一个你字刚刚出口，苏惟手指轻翻，一杯热咖啡转眼洒了满玻璃。褐色液体沿玻璃滴落在纯白色的长毛地毯上，距离最近的那性感女孩几乎是惊呼着将脚抬了起来。 “怎么回事啊你！”她呵斥。 趁着这瞬间的混乱，苏惟轻轻朝那俊美男人投去一瞥，眼底的某个讯号再清晰不过。对方一怔，随即朝她点了下头。 “苏惟。”阮成泽看着这片混乱，眉梢一扬，“你知不知道这地毯多少钱？” “我会帮你送去干洗。” 阮成泽嗤笑一声，“做错事，不会连个道歉都没有吧？” 跟在苏惟后方进客厅的昊枫忙上前，“yves，算了吧，人家大半夜的赶过来送宵夜，之前又通宵了几晚，她也是累了才会不小心。” “是啊，一点小事就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旁边那个年轻的俊美艺人笑了声，开口打圆场。 提到“她”这个字时，他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同。只是阮成泽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根本没留意。 “做错事不道歉还要这么多人给你求情，你这个助理倒是比我这艺人还有面子！”阮成泽食指相抵，轻轻点着，“你是很能干，只不过你现在的去留权完全在我手上，要做什么决定已经不用麻烦商郁了。” 两个月时限已过，他忍了两个月，不是为了立刻踢走她，而是为了更好的折磨她。 面前男子眸光深邃莫测，唇角笑意却艳如四月春光。 这场好戏他等了很久。 苏惟停下收拾桌面的动作，将手里的空杯与沾满咖啡的餐巾纸丢去一旁的垃圾桶，缓缓站直了身体与他对上目光。 “抱歉，是我不小心打翻了咖啡，对不起。”道歉的话异常流畅的便说了出来。她站在那里，神色依旧淡然，眼眸里没有委屈，没有不甘心，更没有怨愤。 阮成泽没料到她竟这么容易低头，那种从容平静像是天生的，令整件事变得理所当然却又平淡如水。 他蹙眉，心头隐隐浮上些恼怒。 昊枫松了口气，他一直以为苏惟会和上次的事一样，绝对不向阮成泽低头。可显然，他又估计错误。 昊枫满怀希望，以为经此一役两人消停一阵，可几天后他才明白，这注定是个奢望。 ☼☼☼☼☼☼☼☼☼☼☼ 商郁得到消息时，照片已经散了出去，虽不至于铺天盖地，但主角是阮成泽，散一张还是一百张只是时间的问题。 最先爆出照片的是新天娱乐杂志，这家杂志后台很硬，旗下记者很难搞，但以商郁的人脉，如果提前得到消息，不至于挨打挨的如此被动。 照片拍的很清晰，从偶像明星柯安儿深夜入阮成泽公寓大厦，到次日清晨离开，几乎张张都拍到了正脸。最糟糕的，这些照片里还有一张拍到了阮成泽送她离开的画面，虽然除了搭一下手臂并没有其他更亲密的动作。 但媒体最擅长的就是编故事，这些照片已足够他们发挥十个八个故事——最关键的是，阮成泽先前与国际影后李璐璐的绯闻还在传，这么一来原本很简单的两个人的事，变成了三个人的扑朔迷离。 商郁一整个上午都在打电话，可任凭他人脉再广，已经曝光的照片再怎么撤也不可能撤干净。那么多家实体以及网络的娱乐媒体，总归有一些是软硬不吃的。 阮成泽这日无通告，还在公寓睡觉，商郁处理完手里的事便直接冲了过去。 “郁哥，这次的事和yves无关！”昊枫立刻替自家艺人澄清，“那晚除了柯安儿，我也在，还有严浩和秦歌！自家人在一起聚会再正常不错，是对方断章取义！” “我没说不信他。”商郁面色沉冷，盯着缓缓从卧室晃出来的人，“不过这件事的真假与对错没有关系。这阵子你给我盯着他，除了通告哪里都不许他去！” 商郁显然是动真格了。 其实昊枫心里有数，范惠尔明年亚洲区的代言一日未签，商郁心里那块石头始终放不下。 成为范惠尔的代言人，等于贴上亚洲最红男艺人的标签。可连续两年成为范惠尔的代言人，却不是什么好事。 一年一换，就算被替代也只会被人当做这是品牌惯例。 可连任两年再被替代，便会有人觉得这是因为名气下跌而被换掉。 阮成泽获封影帝之后，接戏频率便直线降了下来，基本一年才一部，电视剧是根本不会碰的。唯一的曝光率靠得便是各类代言广告以及杂志拍摄。 而穿插其中的各类花边新闻也算是维持曝光率的途径。可这一行，花边新闻的拿捏度从来都是最难的。 淡了等于白费功夫，过了又会影响形象。 偏偏大众所能了解的，都是通过媒体获知的。范惠尔这个品牌很注重正面形象，一般绯闻传传都无所谓，可涉及第三者劈腿之类却是要绝对回避的。 这也是商郁近来对他要求苛刻的原因。 “郁哥，这次的照片，我敢百分百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动手脚！”昊枫正说着，门铃响了，司机程思去开门。来人是苏惟，昊枫接获商郁通知，除了打给程思，还叫上了苏惟。 “这种话还用你告诉我？”商郁对昊枫的猜测没半点兴趣，“你第一天入这行？艺人们那些花边新闻能有几个是真的？哪个没被人动过手脚？” 昊枫被骂个臭头却不敢出声，商郁见人到齐了，怒火微敛，一一嘱咐程思和苏惟近期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影帝阮成泽，国际影后李璐璐，再加上个家喻户晓的偶像明星柯安儿。 这次的事，没两三个月根本不会消停。 “苏惟，你要特别留意，别让记者有机会单独靠近yves。”商郁临走前，特别嘱咐了一下，“他的脾气你现在也应该清楚了，真让记者堵急了，白的他都能说成黑的。” 商郁的担心并非没有根据，先前有个记者惹毛了他，被他当场一个手机砸过去。好在昊枫反应快，闪身挡在前面，手机没砸中那记者。可他砸手机的画面却被拍了下来，这事见报后商郁花了好一番功夫，制造了他和李璐璐的绯闻才算平息了这事。 “这样吧，这几天你先跟昊枫一样，暂时住在这里，等事情缓一缓再回去。加班工资我会另算给你。”关键时刻，他不容许出一点意外，“总之你记住，我不管m&s其他艺人怎么样，我这边绝对杜绝这类负面新闻，懂吗？” “我知道了。”苏惟眉宇静冷，目光净澈，简单干净一句回答，却令商郁在瞬间放心。 他缓了表情，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很好。” “好什么，是奸是忠还不清楚呢！”阮成泽洗漱完毕，给自己倒了杯牛奶，靠在厨房门口懒懒开口，“你别查到最后，发现是自己人动的手……”这话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言了。 商郁看他一眼，摇了摇头，朝苏惟做了个看着他的手势，推门离开。 “你……真的要搬过来？”昊枫第一回觉得商郁的命令不妥。他看看自家艺人那一脸的似笑非笑和阴霾眼神，又看看她毫无波澜的素净脸庞，顿时觉得头大如斗。 Chapter 10 苏惟当天便回去整理了简单行李住进阮成泽公寓。 离开前司机程思问她要不要送她一趟，她以方向不同谢拒了。她的住处与程思要去的地方的确方向不同，但这却并非她谢拒的理由。 这栋公寓大厦地点稍有些偏，距离阮成泽公寓反倒不太远。 她走进电梯，视线掠过最上方的数字，按下了数字3。 这栋公寓别具匠心，五层以下的户型都在五十平米左右，此后每上十层，户型面积便增加一百平米。三十八层，也就是顶层是单独的一套，电梯输入密码才能直达，除了户主，没人能够上去。 公寓除了浴室是个单独间，其他都是敞开的一室户。屋内摆设很简单，敞开式厨房，用做餐桌的转角吧台，靠着落地窗的原木色矮塌上铺着素色床垫，简约的黑色电脑桌椅。 这里甚至连台电视都没有，沙发茶几也一概没有。 这里似乎单纯只像个睡觉的地方，而不是家。 苏惟脱了鞋，踩过烟灰色的柔软地毯，光着脚走到衣柜前，取出一个帆布背包，理了几件简单的秋装进去。 转身之前，她瞥了眼电脑，还是过去开了机。 输入密码后，桌面提示有新邮件。 近来太忙，她大约快一个月没碰电脑了，未读邮件有三十多封，都来自同一个发件人。 她点出最新一封，上面只有简单两行字。 “你不用回复了，我不指望你出现。我决定亲自回国找你。” 苏惟眉头轻蹙，考虑片刻，还是关了电脑。 阮成泽的公寓接近两百平米，但一个客厅就占去了四分之一，房间反倒不多，除了他的卧室和昊枫的客房外，最大的房间被打造成了更衣室。 剩下唯一能睡人的便是客厅的沙发。 苏惟不挑剔，当晚裹了条毯子便在沙发上睡下。 如同商郁预计的那样，开始几天，娱乐记者和fans简直无处不在。幸而有程思高超的车技和昊枫的安排，他们才一次次杀出重围。 与此同时，商郁带着其他人开始通过公司网站、阮成泽的微薄开始不着痕迹的辟谣。 反观之下，当事者本人倒成了最空的那个人，赶完通告上车便只戴着墨镜闭眼休养，对车窗外一众人潮连一眼都没瞥过。 最忙碌的几天终于过去，这日凌晨一点，可怜的昊枫被阮成泽打发出去买宵夜。 昊枫揉着惺忪睡眼刚离开没多久，换上黑色运动装，戴上帽子和口罩的阮成泽便跟着出了门。 苏惟早就醒了，听他拿车钥匙也没出声。她知道今晚是睡不成了，也起身出了门。 阮成泽的座驾是一辆黑色卡宴，他知道苏惟跟在身后，他懒得去搭理，直至对方不请自入坐上副驾。 他拉低挡脸的口罩，“下去！”他可没兴趣带个定时炸弹在身边。 这完全是呵斥，冷厉无情，甚至带了股刻薄之意。换做以前那些小助理，早就哭着下了车。 苏惟揉揉太阳穴，这几天奔波劳累，晚上又睡得不好，此刻头痛的厉害。 “叫你下去，没听到？”那低磁嗓音沙哑动听，只是不带丝毫温度。 苏惟按揉太阳穴的手指停下，她侧头，眼神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冷，“如果被你骂两句我就下车，刚刚又何必上来？” 两根修长的手指捏住她双颊，男子眸色薄冷，俊俏脸孔紧绷着，怒意清晰的在指尖迸发出来。他盯着她，怒极反笑，“想展示个性？可惜我不吃这套。好，想跟你就跟着，不过最好老实点，在我面前耍花样的后果不是你承担的起的。” 车子很快启动，离开地下停车场投向漆黑的夜幕中。 在卡宴离开的片刻后，路旁的树荫下方，一辆守了大半夜的车子悄然启动，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阮成泽驾车的方式与程思全然不同。霸道、随性、肆无忌惮，但凡无监控的地方一律超速。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一家火锅店门口停下。 这时已是凌晨两点多，这条街道位置不算闹市，街上行人很少。火锅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阮成泽进店后便直接走向包厢，看起来应该不是第一次来。 苏惟看着那锅逐渐沸腾的红汤和各式菜品，问道，“你想吃宵夜为什么不等昊枫买回来？” 此时他心情稍稍回转，抬眸瞥她一眼，竟意外回答她，“火锅能打包？” “可以让他陪你出来。” 他冷笑一声，“你第一天跟我？你什么时候见我吃过火锅？” 他的日常饮食中，的确一贯以寿司、沙拉以及各类煲汤为主。她一直以为他喜欢那些，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你要告密尽管去，我无所谓。”他夹起被辣椒汤染红的牛肉，唇角勾起嘲弄笑意。 对方没再出声，阮成泽虽不想理会她，可见她这个时候收声不觉有些奇怪。哪知一抬头却看见她已经在吃了。 这几天忙得和打仗一样，她根本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刚刚睡不熟，一半原因是因为头痛，另一半却是因为饿了。 她如今的胃，被她自己折腾得只在奇怪的时间才会有饥饿感，例如现在。 “谁让你吃的？”见她吃的愉快，他心里很不&爽。 她看他一眼，淡淡道，“我们aa。” “我什么时候说是钱的问题！”他眉梢原本就飞斜，如此一瞪眼那种寡淡冷厉之色愈发明显。 苏惟轻轻抿了抿唇，开口道，“阮成泽，这是小学男生才会用的刁难方式。” 绕了个圈子，她仍旧在说他幼稚。他削薄的俊脸绷得死紧，眸色转眼沉了下来。他挥手一掷，指间的筷子直直朝她飞去。 苏惟这回有准备，身体一侧避了开。筷子掉地，她坐正继续用餐。 “捡起来。”他盯住她。 苏惟没有理会，径自走出包厢，回来时手里已拿着新的筷子。 她将筷子搁在他手边，回到自己位子继续吃火锅。 男子拨弄着手边的筷子，盯视她的目光逐渐莫测。 两人离开火锅店时，已差不多凌晨四点，苏惟食量不大，早就吃完了。然而阮成泽不走，她也只能坐在包厢的沙发上等着。 中途昊枫给她来了电话，阮成泽没带手机，他找不着人正焦灼，知道他和苏惟一起，松口气的同时又担心起来。 “你们在哪，我过来找你们——”昊枫话还没说完，苏惟面前已多了几张百元大钞。丢钱给她的男子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去买单。” “我们现在回来，你不用过来了。”苏惟挂了电话出去买单，还没拿回找零便看见全副武装的阮成泽已朝门口走。车就停在门口，他显然没有等她的意思。 “不用找了。”苏惟说完，快步追了出去。然而，有个人却比她动作更快，在她之前拦在刚走出大门的阮成泽面前，举着手里的录音笔不让他走。 这个时候居然会有记者？而且还如此明目张胆。苏惟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见到那记者一脸无礼的模样问着各种尖酸刻薄的话。 阮成泽被人阻拦，心情原本就不好，如此一来更是怒意蔓延。他从来不是什么会顾忌的主，见对方如此放肆立刻扬起了手。 那手在触及对方身体前被苏惟牢牢抓住，“别生气，刚才是我不好！”说话的同时，她视线扫向四周。 “你做什么！”阮成泽见她自说自话抱上来，心下一阵厌恶，手上力道不减反增。两人正站在台阶中央，她被他这么一推脚步没稳，左脚踏空狠狠扭了一下。 钻心的疼痛袭来，苏惟眉头蹙起，却没有放开他手臂，仍牢牢按住不放，并借着那股力道站稳身形，凑到他耳旁低声道，“对面车里还有一个记者。” 阮成泽并不愚钝，只是习惯肆无忌惮。这句话一入耳立刻便明白过来，他瞥了眼那个刻意惹怒他的记者，冷冷一笑，转身上了停在路边的卡宴。 苏惟绕过车头上车，两人很快离开了现场。 昊枫早已等在公寓楼下，见两人回来长长舒了口气，阮成泽下车后将车钥匙丢给他，示意昊枫将车停到地下车库。 苏惟下车有些慢，昊枫到底细心，一下便觉察她的异状，“你脚怎么了？受伤了？” “扭了下。”见他要来扶，她轻轻摆了摆手。 走在前面的男子闻言回头，视线在她脚上停留了会，眉宇间的厌色反而更深了。 “多事！”他浑不在意的丢下话，径自走进大厦。 Chapter 11 阮成泽深夜外出宵夜以及被意图不良的记者盯上的事，商郁最后还是知道了。 那夜对方没拍到想拍的东西，便只能将拍到的照片冠上“阮成泽深夜与神秘女性约会，亲密相携”之名登出。 只是他们没料到的是，在他们这则新闻登出的两天前，阮成泽的助理昊枫已在他的微薄以将这件事以“就为了陪yves吃个宵夜，可怜的生活助理，惟惟，是我对不起你，没及时拉住你”等等词句，再配以一张红肿的脚踝图发布。 而在众人对阮成泽近日来纷繁不已的女性&绯&闻谈论不止时，阮成泽本人的微薄将助理昊枫的这条微薄转发，并配上了“昊枫，你人呢？今天有人说你那夜穿越了！”等等玩笑词句。 如此一来，整个事件便再清晰不过。和阮成泽所谓亲密吃宵夜的女性，只是他的生活助理，而且当时是因为她扭伤才会出现两人相携的类似亲密举动。 很显然，当时除了这名生活助理，另一位男助理也在场，只是记者的报道里隐瞒了这个事实。 由此，众人很容易联想到不久前阮成泽和柯安儿的绯&闻是否也同此一样，其实只是误会。毕竟连当事者之一的李璐璐，也完全没半点异状，与往常一样很开心的秀各种照片。 不久前还喧哗成一片的绯￥闻渐渐有了减弱的势头。 商郁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当下与李璐璐的经纪人联络，安排李璐璐与柯安儿同时现身了一次公众活动。 之后，两人在后台私下笑着聊天的照片流到了网上。 至此，令商郁一度头痛不已的绯闻基本偃息旗鼓。 因祸得福，商郁也没多追究阮成泽私下宵夜火锅一事，只对昊枫在这件事的处理上给予了赞扬。 “郁哥，其实……其实这事和我没多大关系。”等到昊枫有机会解释，整件事早已结束。 这两日阮成泽的新电影开镜，一行人入驻拍摄基地的酒店，夜晚闲来无事三人聚在房间阳台上喝啤酒，昊枫才算吐露了实话。 “得了，我微博的密码除了你就只有商郁知道，这事和你无关，难道还和我有关？”阮成泽开微博也有一年多了，但亲自发布微博的次数十个手指都数的过来。 “除了我还有一个人也知道……因为怕你生气，所以之前没告诉你，现在这事都好好解决了，所以我才敢说——” 阮成泽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拢，捏着喝光的易拉罐在桌上轻敲，“你可别告诉我，你把我微博的密码告诉了那个女人！” 昊枫默认。 阮成泽脸色一沉，挥手将易拉罐丢了过去，昊枫缩着脖子没敢躲，被正中面颊。 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可隐瞒了，便一五一十全说了，“其实那天晚上你一个人进公寓后苏惟便问我要了我和你的微博密码，当时我也挺奇怪的，不过她说她只是想预先做个保险，并不一定会用上。我想想既然她都直接问我要了，又怎么可能乱来，所以就给了。那几天我忙，也没去微博看，后来你和苏惟的照片登出来，我才明白她说的保险是什么意思。后来她又用你的微博转发了我那条，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所以，这整件事全是苏惟一个人做的？”见昊枫点头，商郁眼底渐渐显出诧异来，“如果这件事她一开始就用yves的微薄发布，那两个记者就不会登出你们的照片，我们也无法反击利用。而她知道昊枫只是助理，微薄基本无人关注——她果然聪明！” 昊枫想到苏惟总是静淡素简的模样，摇头直叹，“我一早就觉得她聪明，只是没想到竟会聪明到这个地步！这次的事真多亏有了她！” 两人说话时，阮成泽始终沉默，似若有所思，听到这句却忍不住低哼一声，“怎么，现在她倒成救世主了？” “我的泽哥，你就不能放下私事，公平点看待这件事吗？先前你那样子整她差遣她，甚至还怀疑是她搞得鬼。结果人家半点没计较，还帮你解决了这件事！我入行这么多年，心怀鬼胎的人见得多了，像苏惟这样的还真没见过几个！”昊枫忍不住替她抱不平，“这事要换个人，你说谁能像她这样，前脚还被你整的半死不活，后脚却花费心思替你解围？你那天没看见她脚都肿成什么样了！” “你确定整件事不是她一手设计？”这句话虽是回答昊枫，但他问的人却是商郁。 “确定和她无关。”商郁并非盲目的人，他的每个信任都是有基础的。 阮成泽闻言轻轻勾唇，“那只能说明，她对留在我身边工作的渴望，比她所表现出来的要强的多。” 类似事件并非没有，两年前曾有个女fans为了能成为他的助理，花费了数年时间进入这行，甚至还获得了不错的口碑。她成为阮成泽助理最初的两个月里风平浪静，可结果却被发现她一直在偷他的贴身衣物和日常用品，甚至偷拍他的照片。阮成泽对女助理特别排斥的原因也是从这件事开始的。 “泽哥，难道那件事你还不知道？”昊枫说完，看了商郁一眼，后者似乎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他这才放心继续道，“其实我们进摄制组的几天前，苏惟向郁哥提出了调职申请。” 男子似愣了一下，眉峰微挑，语调带上了一抹玩味，“哦，她终于撑不住了？” 这语气颇有些微妙，商郁看他一眼，缓缓道，“我没有答应。我知道你看她不顺眼，不过我需要这样的助理留在你身边。机场那件事，她的出发点也是为了你。她从头到尾没做错过任何事，这样的助理我没理由调走。” 昊枫生怕他不答应，忙接着道，“就是就是，苏惟脾气好，人安静又聪明！” “脾气好？”阮成泽想到在h城酒店，那一步步自金光中走来的女子。 她明明神态淡漠，眸光冷定，嘴唇却偏偏带着笑，用那种深邃且捉摸不透的神情说他幼稚。那双浅淡的瞳底，找不到丝毫愤怒又或是慌乱，这样的苏惟，能被称为脾气好么？ “是啊！还有最关键的是，她对你一点想法和目的都没有！这样的助理上哪里找去！”昊枫此刻已完全倒向苏惟，自然是想尽办法说好话，也因此没留意到自家艺人掠过眉宇的不悦。 对他没有一点想法和目的么？ 阮成泽眉头微蹙，视线移向阳台下方的某处。那个女人的房间灯还亮着，明明没睡，之前昊枫打电话给她时却偏偏说什么要早点休息不上来了。 说这种明显会被拆穿的谎言，很显然是刻意的。 他认识的所有女人里，有哪个会拒绝这种能和他私下接触的机会？ 虚伪。他抿起唇，薄冷的俊脸上多了抹不屑。 感觉到某艺人身上无声散出的寒意，昊枫苦恼的抓抓头。到底是哪句话又说错惹他不高兴了？身为大明星的助理，果然压力好大…… 电影《剑殇》是阮成泽今年下半年的重头戏。 导演徐凯筹备这部电影将近两年，剧中男主一角完全是为了阮成泽量身打造的。自阮成泽三年前凭借《烟火流光》这部民国电影一举夺下最佳男主角奖项后，导演徐凯便构思着要拍以他为男主角拍摄一部古装电影。 事实上阮成泽之前接拍的电影大部分都是明国剧和时装剧，古装剧虽然也有，但那还是他刚出道的少年时期，青涩且戏份很少。虽是如此，在当年他仍因这个角色走红，慢慢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 如今的古装剧虽然能以电脑科技解决大部分特效，但一些布景还是需要特别制作。导演徐凯自己本身就有投资，制作人又拉来了几个大投资商，经费方面非常宽裕，布景也打造的异常丰富华丽。 电影开拍近一周，剧组一切顺利。这天，身为投资商之一的岑家大少岑卓安现身剧组。 众人一开始以为他是来察看拍摄进度的，但结果他却是来探班的。 “这位岑家大少就是之前请yves去h城当代言人的那个饮料品牌的幕后boss。他们认识很多年了，你可别小看他，他的背后可是伟峰集团，所谓的饮料生力军也不过是伟峰集团为了自家最小的那位千金随意开辟的新品牌。” 昊枫如今待苏惟可说是事无巨细一一解释到清透为止，只希望她能小心谨慎，别再踩中yves的死穴。现在有商郁盯着，他不担心yves能过分到哪里去。可他却担心她被逼急了会干脆辞职不干，苏惟是难得一见的好助理，他不想她辞职。 听他提到岑家千金，苏惟似乎又感觉到那杯泼在身上的甜腻西瓜汁。 怪不得如此嚣张，原来是岑家的小姐。 昊枫继续碎碎念的提供着他以为的情报，导演在那边却已喊了卡。 苏惟拿起抱着的羽绒服上前，替阮成泽披在肩上。这几日急速降温，这些布景棚内也冷的厉害，《剑殇》的几个主演造型为求飘逸效果个个都是单衣单裤单裙，一场戏下来基本已冷得不行。 阮成泽坐下后，苏惟取过保温瓶，自里面倒出昊枫一早煮好的热汤递到他手里。 男子修长的手指按在小碗边上，却没接过，抬眸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最近怎么净做这些没建设的小事？老做这些可发挥不了你的特长。” 某艺人正调侃着，和导演说完话的岑卓安已来到他们这边。 他来两天了，好几次都撞见好友嘲讽自己助理的画面，一次两次不觉得什么，次数多了却不禁感觉到某些奇异的微妙感。 与其说yves讨厌她，不如说他在故意招惹她。 Chapter 12 苏惟看他一眼，没开口，拉过他手翻正，将汤碗搁在掌心，随后将保温瓶交给昊枫，问他要了先前场记递来的服装单子。 “没建设性的事交给你，我去做些更有建设性的事。” 苏惟脸色平静的走了，留下昊枫一脸难色的杵在那里。他看看自家艺人的脸色，抓抓头，将保温瓶塞给岑卓安，寻了个理由，也跑了。 岑卓安看了半天戏，失笑，“这女人，有点意思啊。” “哪里有意思了！”阮成泽本来就心里恼，闻言火全上来了。 “看你就知道了，多有意思啊！” “放屁。” “明星不能说粗话，注意注意！”岑卓安越发玩的兴起，接收到好友警告的冷瞥，稍稍敛了笑在他旁边坐下，“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助理是有点特别。明明不怎么漂亮，可她抬头看我的时候，我居然有些移不开目光。” 岑卓安回忆第一次在游艇上看到她的情景，能让他那位跋扈小妹吃瘪的女人，他还真没见过，“我见过的女人也不算少了，可我却发现居然有些看不透这个女人。她给我一种感觉，我觉得……她怎么都不可能只是一个助理。” 岑卓安微微眯眼，唇角带着玩味的笑。混迹女人堆这么多年，他如今早就对女人免疫，也很少会碰到让自己有兴趣的女人。 “不准打她主意。” 淡淡的低冷话语打断岑卓安的思绪，他有些诧异的看向好友，后者正将警告的视线自他脸上撤走。 “我没听错吧？”岑卓安的笑容有些古怪，他摸着下巴，压低了眉，“你……不会对她，那个什么吧？” “滚。”阮成泽斜他一眼。 “那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是——” “意思是管好你的下半身，别把手伸到我这里来。”阮成泽喝完手里的汤，将碗搁在折叠桌上，裹紧羽绒服开始闭目养神，任凭岑卓安如何笑侃都不再理会。 所有人都以为岑卓安这样的名流大少来剧组只是走个形式，即便与阮成泽认识也不会停留太久，毕竟剧组基本二十四小时在影视城内，每天除了工作便是休息，与他们那种五光十色的生活相差太远。 可结果岑卓安却在剧组下榻的酒店住下了，且每天都兴致不错的跑去剧组探班。 当然，这只是官方说法，进出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大致能看出点眉目。那位岑家大少，似乎对yves身边的一个女助理十分有兴趣。 说来也怪，那名女助理论长相并不特别出众，虽然白皙端正，但放在花花绿绿的演艺圈根本毫不起眼。可岑大少却对她格外青睐，每次去都会特意寻机会和她说话，有时还会派人外送独家订制的高级料理。 对天天啃盒饭的一群工作人员来说，美食无疑是最大的诱惑，更别说送美食的人还是赫赫有名的岑卓安。钱、名望、长相、品位，他一样都不缺。 可那名助理非但对他本人不感兴趣，就连他送的美食都不心动。 第一次她随手将那盒精美料理给了昊枫，第二次她给了场记，第三次她给了拿话筒的小弟，第四次她直接塞给了阮成泽…… 如此不给面子，偏偏岑卓安也不生气，下回见了她还是该怎么笑就怎么笑。 小半数人觉得她个性很酷，豪门公子也不给面子；更多的人却看她极其不顺眼，觉得她装，故作清高，其实心里不知道有多想搭上有钱人，这只是欲擒故纵的手段。 无论如何，yves这位新的女助理算是在剧组里红起来了。 同时传开的消息还有岑家大少岑卓安最近真的很空虚很无聊，以至于连一个小小的助理都入了他的眼。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一行从来不乏想走捷径的女演员。 某天夜里，当剧组里某张熟悉的清纯脸孔敲开岑卓安房间门，说着似是而非的造访理由时，岑大少忽然有了个全新的灵感。 几天之后，剧组开始流传新的小道消息。据闻，yves和电影某位清纯的女配角已经搭上了。有工作人员亲眼看见之前某个深夜，那名女配角衣衫凌乱的自阮成泽房间出来，且一路躲躲闪闪，似乎害怕别人看见她。 接着第二日，阮成泽迟到了近两个小时才到剧组，虽然他素来大牌，但因为和导演徐凯关系很好，《剑殇》剧组开机后他基本没迟到过。而且有心人还留意到那一整天阮成泽精神状态都一般，看起来很疲倦，似是通宵玩乐了一夜。 人多的地方，流言总是流传的特别快。当这则消息流传到阮成泽自己耳中时，整个剧组对这件事基本已是无人不知，只是碍于阮成泽本人，只敢私下谈论。 对此，昊枫头痛不已，不明白怎么躺着都能中枪。偏偏商郁前些日子就离开剧组处理其他事务去了，如今发生这种事，虽然只是小范围流传，但对yves的影响也很不好。 “不行！我得找个机会和那女的谈谈，让她澄清这件事！” 这天休息时间，昊枫在临时化妆间内来回踱步，对愈演愈烈的流言异常烦躁，“几个娱记这几天一直跑来影城套消息，虽然他们进不来，可万一剧组里哪个嘴不紧漏了一句，这事绝对糟！” “让她澄清？”斜靠在软椅上翻看剧本的阮成泽低低一笑，“你是最近在影城太安逸脑壳坏了还是怎么了？” “你觉得她故意的？不可能吧，这件事又不是她自己说出去的，而且这几天大家都看到她为这事情绪也很低落，如果真是她故意做的，这个时候怎么也该说些什么！” 阮成泽瞥了眼自家助理，笑而不语，那笑容里的不屑之意相当明显。 其实昊枫明白的，阮成泽成名以来，类似事件数不胜数，即便其中真有那么两次是无意被描黑的，也会被其他的刻意为之而盖过。在这一行，人不能太善良，太有怜悯之心的人到了最后都没有好结果。 昊枫沉默下来的时候，苏惟正巧从外面进来，临时化妆间的门只是一层薄薄的门帘，隔音效果奇差，昊枫光是看苏惟的脸色就知道刚才的话她应该都听见了。 “苏惟，你来的正好！”自从有了前事，如今在昊枫眼里苏惟简直就是商郁第二，“这件事你应该大致知道了，你有没有建议，觉得我们现在怎么做会比较恰当？” 苏惟将抱着的服装一一挂上衣架后才回头。阮成泽此刻中场休息，身上仍是电影里的造型，黑色收腰长衫，长发高束，他斜靠在那里，衣衫下摆垂落，露出里面的黑色紧身裤，愈发衬托出他修长双腿和紧窄腰身。 他捏着剧本，朝她投来的视线带了些戏谑，唇角有隐约的笑。 原本就飞斜的长眉因修饰而更显凌厉，整个人透着一股冷冽的江湖气息，却又因唇角的笑意而使得这种凌厉带上了一抹慵懒和随意。仿佛卸甲归来的将士，又像是刚完成任务的刺客，暂时收起寒光利刃，戏看天下。 苏惟的目光自他脸上收回，她看向昊枫，淡淡问道，“你就没想过，或许这件事是真的？” “什么？”昊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事发那天晚上你有没有和他在一起？”她停下工作，来到昊枫面前，见后者疑惑着摇头，又继续道，“既然你没和他在一起，那就是说那天晚上究竟发生过什么，流言是真是假其实你也并不真正清楚。我觉得，你不能因为你是他助理，就盲目偏向他。这件事的可能性是五十对五十——” “说什么你！”伴随着一声呵斥，不久前还捏在某人指间的剧本已狠狠砸在她身上。 苏惟躲了躲，再度看向软椅上的男子时，发现他唇角那抹笑意已完全消失。 他怒目盯视她，唇角紧抿，削薄俊脸怒意蔓延。 “苏惟，你傻了？”昊枫见势不妙忙上前推她，“你怎么能不相信yves呢，他根本不是那种人！” 她不为所动，依旧神色淡漠，“了解和熟悉他的人是你，不是我。你相信他，不代表我也要相信他。我有自己的判断。” “所以，你的判断是不信我，信别人？”阮成泽已坐起身，目光自浓密睫毛下朝她投射来，带了点阴郁。 “苏惟——”昊枫急得不行，几次去拉她袖子都被她拨开。 “昊枫，你出去。”阮成泽盯着苏惟，向昊枫下了命令。 “yves，你先别气，其实苏惟的意思是——” “你出去。”还是那三个字，仍是命令式的冷冷口吻，可昊枫却分明感觉到了一种有别与平常的怒意。 阮成泽没有怒骂，也没有训斥，可反倒是这种安静下来的怒意，更令人感觉不安。昊枫的心跳个不停，整个人惴惴不安，踌躇了半天才退到休息室门口。 他张嘴，刚发出半个音，一只杯子就直接飞了过来。他这下什么都不敢说了，赶紧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Chapter 13 苏惟再度抬头时，对方已来到她面前，他眸色深沉，俊脸薄冷，一只手朝她伸来，将她的下颚捏住，随后逐渐收紧，“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你刚才已经听得很清楚了，我没必要再说一遍。” “苏惟。”他压低头，盯着指间这张静冷脸孔，瞳孔深处逐渐散出令人窒息的寒意。 他自己的脾气他自己清楚，也从未想过要改变些什么，人都应该为自己而活，他也早过了需要顾虑别人感受的时期。然而，对商郁的话他表面没做什么反应，可到底或多或少听进去了些，否则这些日子，她不会过得如此舒心平静。 只是难得善心一回，却没料对象竟如此不知好歹！ “你是不是觉得因为你帮过我，就能在我面前为所欲为？” 她握住下巴上的手指，想拽却没成功，于是朝他轻轻一笑。 “什么意思？”他拧起眉。 “你误会了。”她拍拍他的手指，示意他放开。 或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他手指松开。她揉了揉下颚，继续道，“首先，我之前不是帮你，只是做好分内的工作。还有，这件事其实无所谓信或是不信。这个圈子男欢女爱很正常，即便你们做了什么也不代表这件事本身有什么不对，我没有批判你。所以我觉得我信不信你，与你关系不大，所以你大可不必一副我冒犯了你的找茬模样瞪着我。” 她说完之后，周围出现了长久的沉寂。 担心里面情况的昊枫一直没走，听见苏惟这一番话，差点连眼珠都惊出眼眶。 他总以为自己对苏惟某些时候的某些话语已经见怪不见了，可为什么每次——每次都能再度达到另一个极限？！ 偏偏她的每句话，听的人都挑不到一个错处，加上她语调轻淡，态度平静，连个让人找茬的机会都不给！他估计这个时候yves怕是已经怒疯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天后来率先离开休息室的人不是苏惟而是阮成泽自己。 他脸色铁青，眉宇紧锁，见人一概不理，甚至连衣服都没换就离开了拍摄现场。那天他后面还有几场戏，结果自然是拍不成了。 阮成泽开天窗的事基本没人知道内幕，众人只以为他耍大牌。 几天后，剧组恢复正常，稍微多个心眼的人却发现，那名先前与阮成泽传出绯闻的女配角不知何时与他的助理有了来往，有人曾见过她们在安静的角落说话。她们说话时声音压得很低，旁人听不清她们说话的内容。 另外就是，大家发现阮成泽近日来的脾气变得相当糟糕。与他对戏的人，稍稍表现不好便会被他骂，昊枫已完全拿他没辙，全然就是放任态度。另一方面，他对苏惟近日的所作所为也有些生气。 昊枫每日忐忑担心不满，却忽略了大闲人岑卓安的一些细微表情和略带趣味的自语。然而，隔岸观火的岑卓安并没有欢乐多久。 这场令他沾沾自喜的这场闹剧在不久后被闹剧的女主人公自己给说漏了。 那天众人在室内准备下一场戏，这场戏因为需要使用到较高的音响效果，所以特意请音响师在布景的二层弄了一套音响设备。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就几个等级较高的工作人员，因为演员不必理会这些，自然也没人会去特意通知。所以那名女配也并不知道。 工作人员和演员陆陆续续到达时，布景二层却突然传来两个压低的清晰女声。 那两人的声音很容易辨认，一个是阮成泽那位拒绝了岑家大少的女助理，另一个是和他近日绯￥闻&连连的新欢女演员。 不过两人谈话的内容，却相当劲爆。 聊到的主人公是阮成泽，那女配的声音一改往日的清纯形象，正孜孜不倦的向女助理传递御&男%术和演艺圈混迹术。 “只要你红了，谁会管你是怎么红的？想红就得睡，这个早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了。yves？我倒是真想和他睡，不过他太难搞定了！……真相？谁会在乎，大家只需要丰富自己茶余饭后的话题，劲爆就行，真假没人会在乎！……以后等我红了，想和睡还不是勾勾手指的事！现在？现在只要有红的机会就行！现在不用我和谁睡，只要扮可怜装无辜就能和天王巨星弄点绯&闻，你说我不答应不是成傻子了！……” 这段对话太过劲爆，以至于那天下午最后一场戏都没拍成。 导演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那位女配角还在二层自以为秘密的滔滔不绝，后来被人请下来时，吓的连路都走不稳。之后第二天她便从剧组消失了，所有她的戏份也被另一位女演员替上。 至于第二个下来的苏惟，倒是一脸坦然平静，没有一惊一乍，也没有惶然失措。她看到楼下该到都已到的众人，轻轻朝某个方向笑了笑，随即没入人堆，该干嘛还干嘛去。 这件事，真正从头到尾弄明白的只有三个人。 一个是冷汗涔涔的岑卓安，一个是恍然大悟随即佩服到五体投地的昊枫，最后一个——是神色难辨的阮成泽。 昊枫打来内线电话时，苏惟刚洗完澡，正靠在房间床上用平板电脑查一些资料。 从h城至今已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季节变化，从夏到冬，可关于那人的新闻却寥寥无几。 与以往一样，他始终没有在m&s出现过。那样低调，几乎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否已和m&s解约。 昊枫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吞吞吐吐，大意是让她现在去一下阮成泽的房间。 苏惟自然知道此举原由，她这件事做的很独行，现在那一位恐怕又心生怨怼。 不过该解决的，还是得解决。她关掉网页，取了件黑色开衫毛衣边穿边出了房间。 开门的是昊枫，阮成泽的房间很大，又是套间，此刻灯火通明。客厅壁顶的水晶灯亮的有些耀眼，她微微按了按眼睛才适应。沙发上，栗发男子裹了件白色浴衣，交叠双腿斜斜靠坐。见她进来，目光自手里的时尚杂志移开，上上下下将她扫视了几眼。 沙发前的茶几上搁着一瓶开启的红酒，还有四个已倒上红酒的高脚杯。苏惟视线一转，很快发现这套房内还有第四个人存在。 尽管那人很小心翼翼的隐没自己的存在感，苏惟还是发现了他。 见她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身上，岑卓安略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试图令这房间的主人快些进入正题。 毫无疑问，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岑卓安闹出来的。那天女配敲门献%身，他却要求对方配合自己演了这场好戏。 事发的晚上，昊枫不在，他趁着阮成泽洗澡故意安排女配从他房间离开。之后，他又和阮成泽喝酒，通宵宿醉，他状态当然不会好。女配不用付出身体就能和男主角传&绯￥闻，又有岑家大少护航，并被许诺他下一部投资影片的女二号，自然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追根究底，岑卓安数次追求苏惟无果，愈发猜不透她，原本想借着这件事试探她对阮成泽的想法。哪知竟被苏惟一记回击，差点连他都曝光人前。 苏惟既然能设计让女配亲口澄清，大概也一并知道了谁是幕后主使。现在见她过来，他当然心虚。 “我需要你解释一下白天的事。”阮成泽合上杂志，以他一贯慵懒的姿态舒展四肢。 “你从头到尾都在场，所以我想你应该是明白的。”苏惟对视他，神色静然，“其实你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个对吧？” 她瞥见他逐渐蹙起的眉宇，继续往下道，“是的，就是你以为的那样。之前和你争锋相对是假的，如果你记性好就该记得我从头到尾没说过不相信你。那天进化妆间前，我看见她也在外面，躲在一旁似乎不想被人发现。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她有问题，后来和她接近也是为了套话。今天我只是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契机，让大家用一种真实的方式知道整件事。” “苏惟……”昊枫怔怔看着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实在是太聪明了！我先前还怪你，我——” “谁让你做这种事的？”阮成泽脸上没有意外，也没有谢意，听到她亲口承认，神色反而冷了下来，“不过就是个不知所谓的跳梁小丑，用得着你擅自替我决定怎么解决吗？你是我的助理，应该一切都听从我的吩咐！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根本不需要我或是你去理会！” 大概是阮成泽语气中的怒意太过明显，房间里的另外两人都愣住了。在他们感觉里，他今天心情并不算差，至少不该为了已经圆满解决的事而发怒。 Chapter 14 昊枫想开口劝说，刚刚张开，某艺人冷锐的视线已瞥了过来，那里面的警告意味浓重。 昊枫的话卡在喉咙了，他做了他助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看他脸色行事，怎么也没办法学得像苏惟那样，无论他如何发怒，都平静应对，我行我素。 “我知道，没先问过你就擅自做决定是我错，对不起。”苏惟每次认错的速度和态度总是会让人意外，“只是，我知道这件事就算事先问你，你也一样不会去理会和解决。可在我看来，既然没做过，就不能让别人冤枉和利用你。这并不是一件因为你不屑和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就可以去放任的事情。你去解决和澄清并非因为在乎对方，恰恰相反，你只是让对方清楚明白她连利用你的资格都不具备。” 明澈水晶灯下，那女子眉淡瞳浅，脸上带着睡眠不足的淡淡倦意。她神色安宁，声音不卑不亢不疾不徐，只是在缓缓陈述。 这次，房间里的三个男人都愣住了，片刻后，昊枫才听见阮成泽出声问。 “你为什么会相信我？”以他们那些前事，其实她不相信他才是正常的。 “你是不招人喜欢。但那却不是你会做的事。”她看着他，唇角似有笑意，“你不是那样的人。” 她向来不是个话多的人，与其他助理相比，她不活泼，太安静，有时会觉得过于沉闷。 可当她这样凝视着他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的目光似乎被某种力量定住了。 无法，挪开视线。 被很奇妙的吸引住，却又不明白那些吸引着自己的是什么！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比起那些口口声声迷恋爱慕自己的女人，比起那些动不动便尖叫呐喊的女生，这个总是安静素简的女人显得那么奇特奇怪奇妙。 她总是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以前每一次他都觉得烦厌，可这次却有些微妙的不同。 男子漂亮的唇慢慢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端起一杯红酒举向她，“我勉为其难，接受你的道歉。” 新进组替代那名清纯女配的女演员是个新人，原本在剧中做个没台词的路人甲，这次时间紧迫被直接拉上来顶替。 新人叫白晓璐，长发大眼，长得干干净净很秀气，但到底是临时替补，台词不熟，演技也有些赶不上。 原本剧组里的人都清楚她的情况，对她倒也没太苛刻，念错词走位失误多数也不会责骂。 白晓璐自己知道这机会来得不容易，也很努力的学。她性子温和，人也勤快，经常跑去和即将对戏的演员对台词，剧组里的人都很喜欢她。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剑殇》的特邀客串演员秦歌入剧组。 秦歌今年只有二十七岁，歌手出道，得过新人奖，曾有一阵子因绯闻缠身人气暴跌。后来凭借zu杂志一组时尚大片，硬是卷土重来，重夺演艺圈地位，之后高价签了现在的m&s。 如今他唱而优则演，除了录制唱片和开演唱会，也会在一些大制作电影里客串几个角色。 他容貌俊美造型时尚，歌迷众多，前途无量，如今在演艺圈的地位不容小窥，基本能算是m&s的另一张王牌。 秦歌和阮成泽关系尚算不错，故此刚进剧组，就直奔他的化妆间。 正是午餐时间，苏惟做完事准备吃饭，才发现自己的盒饭又不见了。 她抬头，那一袭黑色古装的冷俊男子正冲她玩味的笑。这几天都是这样，自从岑卓安离开剧组后，她的午饭总会无故消失。 苏惟走上前，看了眼靠在休息椅上的人，俯身前倾撑着椅背将塞在椅子后面小柜上的盒饭取出来。 男人修长的手指圈上她腰，顺便在腰身上掐了一把，一个低低的笑声伴随着沙哑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你一个女人腰怎么能这么粗，好歹也是我阮成泽的助理，让你和我一起健身还不肯，这样出去简直是丢我的脸！” 苏惟拉下腰上的手，站直看他。对方犹自在笑，眉宇飞扬，眸光似锦，华彩夺目。 她也不生气，静静看着他笑，片刻才淡淡道，“阮成泽，你不如再无聊一点？” 他抚着优美的下巴轻轻摇头，似有些不满，“不是很有性格么，怎么都不生气？” 她瞥了他一眼，这回连话都懒得说，直接转身离开。 他那肯这么容易放她走，伸手去拉她。她侧身避开，结果动作过猛和匆匆进来的人撞在一起，饭盒里的汤汁洒了对方一身。 “*！你怎么——是你？”秦歌的表情在看清苏惟之后迅速从不悦转为惊讶，甚至还点了一丝喜悦。 “你好。”苏惟朝他微微点头，“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我帮你拿去干洗吧。” 秦歌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你帮我洗？” “不必担心，我是阮成泽的助理，他的衣物都是我拿去干洗的。”看到对方吃惊的模样，苏惟不得不再一次提醒对方自己的身份。 “哦，不用这么麻烦，等会我让我助理去洗，倒是你的午饭——” “没关系，只是洒了汤，我先出去吃饭，你和yves慢慢聊。”苏惟礼貌一笑，离开了休息室。 秦歌收回视线，才发现好友停留在自己身上那似笑非笑的探究目光。 “认识？”阮成泽漫不经心的挑挑眉。 “当然认识。”秦歌脱下弄脏的西服，随手丢在一旁，“你忘了，上次在你公寓聚会时见过！” “我记得有一次一个工作人员把你的衣服弄脏了，你足足骂了她半个小时。” “她是你助理，能相提并论？”秦歌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三言两语便转开了话题。两人没聊多久，秦歌的助理找了来。 秦歌接过修改好的剧本扫了几眼，眉头皱了起来，“这个白晓璐是谁？” 秦歌很快就知道了白晓璐是谁。 秦歌虽是客串，但在戏里和女配有个非常缠&绵的热￥吻，先前的女配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曾经参演过秦歌的mv，也算是旧识，所以他才会同意。 可结果，热&吻戏对象却突然换人了，而且还是个临时被拉来垫背的龙套女，秦歌自然不愿意。 下午秦歌和白晓璐对戏时，后者因为紧张足足ng了十几次。秦歌发火，直接让导演换人，表示和这样子的人根本没法演。 白晓璐当场被骂哭了，可她清楚这次的机会来之不易，趁着休息时间硬着头皮跑去求秦歌。 秦歌原本就是借题发挥想踢走她，自然不可能因为几句乞求就改变主意。两人的动静引来了工作人员的注意，秦歌被她哭烦了，直接让她滚。 苏惟带着阮成泽的营养汤经过时，正巧看到僵持在那的两人。 这事她基本知道来龙去脉，并没有理会的念头，可经过两人时，秦歌的一句话却令她停下脚步。 “别和我说机会，有些时候机会不是给了你，你就有资格去拿的！想和我对戏？你凭什么？就凭你ng了十几次的那种演技？” 这些话——也实在有些刻薄了点…… 阮成泽虽脾气不好，时常骂人砸东西，但大多都是私下，很少会这样当着众人的面。 苏惟低低叹了口气，回头凝视秦歌的目光已带上一抹冷凉。 秦歌正骂得兴起，冷不防和苏惟投来的目光对上，心里顿时一突。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怎么完全没发现？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许久之前的某些对话和画面，心里顿觉有些异样。 “真的不能给她一个机会吗？”苏惟静冷的声音响起，在诸多窃窃私语的工作人员里显得格外清晰。 白晓璐早就求到昏天暗地，听见这话也不管是谁说的，立刻低着头继续拜托，表示自己一定会练好演技，绝对不会让他为难。 秦歌看了苏惟一眼，将手里的剧本丢给白晓璐，“别说我不给新人机会。如果因为你的关系再ng一次，立刻给我走！” 丢下这句话，秦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态度虽差，但所有人都听出来这是给了白晓璐一次机会。 Chapter 15 众人都没想到，那黑短发女子不过一句话，竟让秦歌改变了决定。 有人认出她是阮成泽的助理，众人的八卦火焰又熊熊燃起，开始各种猜测苏惟和秦歌的关系。 走了个岑卓安，又来个秦歌，还有比苏惟桃花运更旺盛的艺人助理吗？ 这话传着传着自然就变了样，等到阮成泽从昊枫嘴里听说时，已成了另一种版本。 “听说秦歌和苏惟原本就认识，两人以前还是恋人关系来着，地下情了好几年呢！” “咳……”阮成泽让汤给呛了，“谁说的？” 昊枫赶紧上前给他拍背顺气，“大家都这么说，泽哥，你和秦歌那么熟，要不把他找来问问？我原本就觉得苏惟不简单，要这么解释也不是没有可能！” 阮成泽不悦的斜他，“就她那样，秦歌能看上她？” “其实苏惟挺漂亮的……”昊枫话到一半，便觉察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冷了下来。 “你觉得她漂亮？”阮成泽眯起眼，不冷不热的丢话。 “是挺漂亮啊，人聪明不说，皮肤白，身材也好——”昊枫每多说一句，便感觉盯着自己的视线阴沉一分。他抓抓头，只好改口，“当然，这也就是我觉得，苏惟到底没法和那些女明星比……”昊枫回想着不小心见到的卸妆后的女明星，深深觉得说违心话是个相当痛苦的事。 听昊枫一口一个苏惟叫得亲热，他总觉得很刺耳，随手捏过个空纸杯丢过去，“叫苏惟姐。” “为什么？” “她比你大。” “怎么突然用年龄来论资排辈？我比苏惟早入行五六年！”昊枫觉得很委屈，他可是熬了这么多年，才能换来新人一声昊枫哥！ 然而—— “叫苏惟姐。”某艺人眼风凌厉。 “苏惟姐……”昊枫欲哭无泪。 同样的八卦流言，传到另一个人耳朵里时，却引起了不同的反应。 “地下情？”秦歌放下剧本看向自己助理，“你说清楚点，整件事是怎么开始传的？” 那助理见自家艺人脸上并无不快，才开始兴致勃勃的把听来的各种八卦汇总报告。 八卦的版本虽多，但归纳起来就是一个意思，秦歌和阮成泽的女助理苏惟，以前就认识，并且十有□□交往过。 当然，八卦这些事的人以女性为主，所以流言也被传得颇具浪漫色彩，且一面倒偏向秦歌，说苏惟明显还对秦歌有感情，希望复合，但秦歌上次因她松口不过是顾念旧情，不代表什么。 这助理跟秦歌也是从m&s开始的，还没几年，对他以前的事也不算很了解。但他却很清楚自家艺人的脾气，像这类默默无名长相又普通的女助理，他从来都是不放心上的，被别人拉扯上关系也会觉得不高兴。所以八卦说归说，他还是留心着秦歌的表情，只要觉得不妥就立刻刹车。 可对方却听得津津有味，俊美脸蛋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神往。 神……往？ 那助理抖了抖，顿时觉得自己被雷劈也不过如此了…… 不久之后，剧组一些眼清目明的工作人员发现，秦歌与阮成泽来往的次数直线上升。虽说这两人都是同一家公司的艺人，以往关系也好，但也不至于好到这种地步。只要不开工一准能看到秦歌去找阮成泽，简直连吃饭睡觉都恨不得跟他拴一块了。 总不至于秦歌看上阮成泽了吧？众人默默吐了一圈，最后得出结论是：得，看来这回有人要旧情复炽了！ 苏惟接过秦歌递来的咖啡，随手搁在一旁，转身去倒保温瓶里的汤。天冷汤容易冷，她只倒了半碗，余下的盖好瓶盖，接着将碗递到阮成泽面前。 对方本来正和秦歌说着话，见汤端到面前也不去接，抬头斜睨向她，眼神看着不怎么和善。 “别人送来的咖啡，怎么喝也不喝就丢在一旁呢？”他半靠着椅子，唇角带笑，语调却有些不阴不阳。 她看他一眼，取走他手里的咖啡，换上汤碗，“你先把汤喝了才能喝咖啡。” 她说完，又转身去服装架前对服装清单。 “没礼貌。”阮成泽的声音自身后飘来，明明是指责，却带着上扬的音调，那种不阴不阳的感觉倒是少了。 “苏惟她……这么忙，你怎么不多请个助理？”秦歌每每看她忙这些琐事，都有种很不适应的感觉。如今他目的摆明，也就没想过掩饰什么。毕竟她目前是yves的助理，他想接近她总是避不开yves。 阮成泽唇角带笑看他一眼，不置可否，随意一句话转了话题，与他聊起别的事。 秦歌是特邀客串，在这部电影里戏份不多，还有一个多星期就全部杀青了。他如今在圈内也是巨星，来客串也是给制片和导演面子，所以剧组会给他办一个小型的送别餐会，届时会适当放些记者进来，爆一些电影里能公开的料。 这种活动yves一般没什么兴趣去，但这次秦歌却很慎重的邀请他过去，末了还带了一句，“别忘记带上你的助理，忙了这么久也该让她放松放松了。” 阮成泽似笑非笑的瞥了眼苏惟的背影，依旧不置可否。 两人聊了会，秦歌到开工时间也离开了。这些日子他总是这样，来来去去，有时带些水果，有时带杯饮料，却总是不忘记她的那份。 秦歌一走，小小的休息室里安静下来。阮成泽没说话，细长手指摆弄着掌中空的汤碗。 “喂——”男子慵懒的低磁嗓音自身后传来。苏惟回头，看了看他手里的空碗，上前取过把剩下的汤都倒给他，又回去忙。 阮成泽憋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心里很不爽，盯着她背影看了两眼，把汤碗搁下，绕到她身前挡在她和衣架之间。 工作被打扰，苏惟只好停下来。 阮成泽叠起手臂，挑眉看她，“你们什么关系，以前认识？” “不认识。” 女人答的很快，干脆利落，素淡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波澜和不自在。 男子却眯起眼，容光微厉，“不认识？不认识你一开口就让他改了主意。” 她知道他说的是上次白晓璐事件，那次她也不过就说了一句，后来竟被传成那样。 见她不说话，他不耐烦的蹙眉，“你真和他交往过？” 她淡淡看着他，反问，“和你有关么？” “……” 一句话就直接堵了他。 阮成泽盯了她一会，忽而伸出食指戳她额头，“现在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这是身为助理该有的态度？”他用力不小，没半点顾忌和收敛，就像是故意要让她痛。 苏惟退一步，他就进一步，她再退，他再进。昊枫进来时就看见自家那位艺人指着苏惟额头骂的一幕，苏惟脸色冷淡，看不出是在忍耐还是真的因理亏而不出声，又或是从头至尾都没想过理会这种任性无聊。 昊枫现在已经不会轻易去猜苏惟的想法了，反正怎么猜都猜不准。他很无力的叹了口气，这才缓和了几天啊，怎么又斗上了？ 阮成泽背对着门帘方向，显然没发现休息室已多了个人，依旧乐此不彼的教训自己助理。 他戳了她额头数下，见她没反应又去捏她的脸颊，可能因为不化妆，她的肌肤白而细腻，触手感觉格外好。 他大概觉得虐待这张无动于衷的脸挺有趣，捏完脸颊又去捏她鼻子，接着又抬起她下巴，目光挑剔，“啧啧，秦歌这次的品味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他语气刻薄，捏着她下巴开始上下左右挑缺点。 就连昊枫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苏惟却依旧静静回视他。片刻，她动了动唇，“昊枫。” 这一声来的突然，昊枫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 女人的下巴还被阮成泽捏在手中，目光淡淡定在面前人脸上，在对方探究的视线里再次开口，“昊枫，帮我找一下跟场医生。” 昊枫一愣，“……” 阮成泽嗤笑了声，“就戳你几下不至于要开工伤吧？”说着，他语气又一缓，那笑声渐渐愉悦起来，“不过看你最近也挺辛苦，如果你好好求一求我的话，说不定我会放你几天假休息——” 苏惟径自打断了他，“让跟场医生给yves看一下，有病还是得治。” “……”某人被秒了。 兜这么大圈子，她仍旧不遗余力的说他幼稚成病…… 片刻后，昊枫紧紧抱着自家艺人的手臂和他手里的保温瓶，“我的泽少！我的泽哥哥！这个不能砸，会出人命的！” 苏惟充耳不闻，掀起门帘走了出去。 Chapter 16 秦歌的送别餐会转眼来临。 这阵子昊枫累的够呛，商郁还没回剧组，yves虽不像前阵子那么差脾气，但也成天有事没事的挑剔。 苏惟仍是最省心的那个，被挑剔了就重来，再挑剔就再来。这种刁难算不上过分，只是有些无聊，昊枫也不敢劝，怕劝了反效果。 晚上是秦歌的送别餐会，导演知情识趣，下午早早收了工。 说是简单餐会，但圈内的这类活动从来都简单不到哪里去。地方挑的是影城附近的一家私人会所的顶层，上下两层的复式水晶酒吧，一半在露天，一半是室内，还有个顶层泳池，除了现场乐队，还请了星级总厨过来现场烹饪。 昊枫随yves出入惯了各类高级场所，对这类送别餐会也没怎么上心，穿着t恤牛仔裤外套羽绒服就去了，结果被这大手笔惊了下。 他从一旁工作人员嘴里得知，这次餐会原本没这么大预算，是秦歌自己掏的腰包。 “你面子好大。”昊枫凑到苏惟身旁，朝她挤眉弄眼，“看来秦歌挺上心啊！要不，等会回酒店还是把礼物捡回去吧。” 这话也是玩笑，说的是之前他陪yves从酒店过来时看到的一幕好戏。 苏惟的房间就在阮成泽的下一层，当时昊枫见自家艺人没反对就陪着下了层楼梯，打算接了她一起过来。 两人刚踏上走廊就看见秦歌在敲苏惟的房门。 秦歌原本就俊美，这晚穿了袭修身的七分袖西服，打理了头发，更加俊气逼人。 苏惟开了门，手里还拎着一个漂亮的奢侈品牌礼袋。秦歌笑容温柔，低着头软声软语的和她说话，因为离的远，昊枫也没听见他们在聊什么。 只看见苏惟说了几句话后，秦歌的表情便慢慢僵硬起来，看着苏惟递过去的礼袋依旧强撑着笑容摇了摇头，又把礼袋推回去。 依秦歌现今在这行的身份地位和长相，圈内对他有意思主动倒追过的女星也不是一两个 。当红的艺人都有些脾气，秦歌亦然，昊枫也是第一次见他在被人拒绝后还能笑的起来。 退礼被拒，苏惟没再退第二次，昊枫以为她会收下，结果她走出房间关了门，随手将礼袋搁在走廊的垃圾桶上。 之后她看见楼梯口的yves和昊枫，径自走向他们，留下呆若木鸡的秦歌理也没理。 “那可是香奈儿啊！”去会所的途中，昊枫忍不住在车上痛惜。 “嗯。”苏惟反应平淡。 昊枫还在等下文，结果她嗯完就去看车窗外夜景，他还想再说，一旁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的yves嗤笑一声，丢来了话，“欲&擒%故&纵也得适可而止，你以为秦歌还会有耐心再来哄你？” 苏惟本不想理他，不过为了避免其他一些事，便回道，“我对秦歌没兴趣。” yves这回笑得睁开了眼，削薄俊脸朝她侧来，“你这女人长得不怎么样，口气倒不小。” “秦歌这人不怎么大方啊……”昊枫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都是同一家公司的人，遭拒被看见可不是什么好事。 阮成泽收了笑，再度阖眼养神，片刻才懒洋洋开口，“秦歌那里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到底是我助理，我的人在这个圈内还没有人敢动。” 苏惟看向他的眼中略有意外，她想了想，还是说了声谢谢。 阮成泽像是没听见，唇角却微微弯起。 送礼被拒，还被看见，秦歌心里总归不是滋味。所幸会所餐会上人多，他也就没再去苏惟面前转。 昊枫陪着阮成泽和几个熟悉的女艺人喝酒聊天，苏惟吃了点东西，就坐到一旁沙发上休息。 会所这间复式水晶酒吧灯光略暗，音乐也不算吵杂，她陷在沙发一角睡了一会，身上手机震响。 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她上了酒吧二层，这里没人，灯光也更昏暗，凹陷式的卡座内非常安静。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男声，苏惟眉头轻轻一蹙。 对方继续道，“你不奇怪我怎么找到你号码的吗？” 苏惟随意挑了个卡座坐下，“没什么好奇怪的，你想找总归找得到。” “那你找到你想找的人了吗？” 苏惟沉默片刻，避开了那个问题，“找到我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还没想好。”对方笑了两声，“你真不跟我回去？” “法瑟……”她无奈喊了他一声。 “懂了，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拜！”对方起了些怒意，电话被挂断。 苏惟捏着手机静静坐了会，正打算离开时，一抬头却看见不远处靠在水晶扶栏上的阮成泽。 他今天也穿的很随意，黑色风衣下是烟灰色的高领薄毛衣，贴合柔软的质地，将他窄腰宽肩的修长身材勾勒的性感无比。 他双臂交叠，灯光自楼下透来，深邃的眼窝陷在一片明明灭灭的幻彩灯光里。 她不动声色的放好手机，走到他面前，“下去吧。”刚刚转身，手臂却被人拉住。 男子漂亮立体的脸凑了过来，长长的睫毛清晰可见，打量她的眼神里带了些狐疑，“怎么了，不开心？” “是你的错觉。”她说完想走，他没问完哪肯松手，见她挣扎心下不快，手上一个使劲，将人拖拽回来压在了水晶扶栏上。 他低下头细细查看她的神色，灯光昏暗，他凑的很近，一缕清爽的幽香向她包围而来，她几乎能感觉到他拂在她脸上的呼吸。 “真的不开心。”他判断完毕，唇角缓缓勾起，“我去和别人聊天，你一个人无聊了？” 他就知道，她为他做了这么多事，甚至当着他的面拒绝了秦歌，怎么可能真的对他一点想法和目的都没有？不过是个性不同，所以表现出来的方式不同罢了。 思及此，有一种微妙的愉悦在胸臆间流窜，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或许可以对她更宽容一点。 毕竟她一个女人，做到这份上也不容易。 虽然身边喜欢爱慕崇拜他的女人多到数不清，但她和她们还是有些不同的。 这小小的一点不同，可以让她成为一个例外。 “苏惟，如果不开心，记得要直接说。”他伸出食指，又一次点上她额头，这次力度很轻，更像是在触摸，“你这么呆板无趣，又不肯开口，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 苏惟叹口气，“你喝了多少酒？” “还装？”他低低笑了两声，突然很想看看她藏在这淡定平静后的真实一面。 阮成泽捏捏她脸颊，另一手揽上她腰身，在低头吻上她之前，轻轻嘀咕了声，“便宜你了，女人……” 吻来的莫名其妙，那么刻薄傲慢的一个人，唇却软的像女人。 他轻轻吻了吻她，鼻尖闻到一股浅幽而惑%人的暗香。她没有反应，小小的两片唇，薄而软甜，触感比想象中更好。他眸光暗下去，扣着她脖子再度堵住她的唇。 一切太突然，她的齿关根本没咬紧，男子的舌尖扫了进来，一如他个性般霸道的冲入她口中，毫不客气的卷住她舌尖…… 这个吻完全超出了他的预计，好在他酒没喝多，还知道顾着环境。等苏惟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放开了她。 他离开她的唇，俊薄的脸孔在楼下灯光的映衬下流淌出珍珠色的眩光，他微微挑起眉，眉目间有种俯瞰众生又理所当然的倨傲，“苏惟，我允许你喜欢我。” 隔了好一会，他面前的人才有了动静。 低低的一声轻笑后，她抬头冲他缓缓道，“你等一下。”她说完，朝走廊里侧走。 阮成泽心情好，也没去多研究，转身撑着扶栏等在那里。片刻后，他听见苏惟在身后叫他，他转身，却被冰冷的水从头到脚泼了个湿透。 他擦了半天才把眼睛睁开，人却已是狼狈一片，“你做什么！疯了吗！” 苏惟拎着从洗手间拿来的塑料桶，冷冷问道，“现在清醒了没有？” 他大怒，阴着脸朝她伸手。 苏惟沉冷笑了笑，直接把手里的塑料桶朝他砸过去。 等动静闹大昊枫冲到二层时，阮成泽已经砸烂了数个水晶花瓶。 “苏惟！”他俊脸阴霾，死死盯着她，“你被开除了！给我滚！” Chapter 17 剧组最近最大的八卦主角仍是苏惟，不过这次从浪漫女主角变成了悲催女主角。据闻秦歌告别餐会那晚，她不知道做了什么，得罪了阮成泽，被当场开除。 等商郁完成所有工作返回影城时，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yves连见都不想见到她，所以我让她先回z城。”昊枫对这次的事很自责，他当时去和一个关系不错的工作人员喝了两杯酒，以为走开十来分钟不会出事，回头就发现闹大了。 阮成泽下手根本没个顾忌，苏惟手背和脖子上都有水晶碎片的擦伤，昊枫让她暂时先休息一阵，一切等商郁回来处理。 “郁哥，你骂我吧，是我没看好他！”昊枫垂头丧气。 商郁揉着眉心，半响才开口，“知道他发脾气的理由吗？” “他不肯说，不过这次yves真是怒的不轻。”跟了他数年，这是迄今为止最严重的一次。真不知道苏惟到底说了什么，上次在h城的前例怎么就不想想呢？ “行了，我会找他谈谈，苏惟那里让她先休息一下也好。”商郁又叮嘱几句，让昊枫出了房间。 庞真打来电话时，苏惟正在吃晚餐。 “在哪，我过来！”庞真急不可耐。苏惟原想等餐后再约她，不过对方显然等不及了，她想了想，还是说了地址。 庞真愣了一下，“纯馆！？你怎么跑那么远！”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她怎么进的纯馆？不过她性子急，这时也顾不上这些，拦辆车就赶了过去。 纯馆湖边露天餐厅的一隅，苏惟正在幽淡烛光的陪伴下进餐。 桌上菜不多，除了一份主食羊排，就只有一份鲔鱼蔬菜色拉。倒是旁边，搁着一瓶已开启的红酒。 “你可真小资啊！”侍应引庞真走来，她也不客气，坐下就给自己倒了一杯。她不懂红酒，平时都是纯粹当果汁来喝，“这酒不好喝，一点都不甜嘛！” 她随口评价了一句，就开始入正题，“阮成泽开除你那事是真的吗？” 虽然不同公司，但庞真现在到底是比较有名的编剧，耳目通明，收风速度很快。 庞真万般期待，苏惟只说了两个字，“真的。” “他到底哪里看你不顺眼了？”像苏惟这种安宁淡泊的脾气，她根本想象不出她怎么会得罪阮成泽，“是不是他故意找茬？”阮成泽特别排斥女助理这件事庞真也有所耳闻。 苏惟想了想，觉得归类正确，“的确是故意找茬。” 庞真闻言大怒，帮好友狠骂了一顿后又问她之后的打算，是不是要重新找工作？ “如无意外，我应该会继续留在m&s。” “你不是被开除了？” “我只是不当他助理，并不是离开m&s。” 庞真哑然，“你还想继续在m&s工作？那里基本是阮成泽的天下，你就算不当他助理，只要他想，也能随时随地整你！” 苏惟这回笑了笑，却没说话。 庞真怔怔看着她，忽而凑到她面前，“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见好友诧异看自己，又继续道，“先不说阮成泽那件事，就说今晚你这顿饭——这里可是纯馆！年会费七位数的超vip度假俱乐部！别说你那点薪水，就算以我现在的收入，也消费不起这里！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苏惟却又只是一笑，“你来了这么久，都不饿么？想吃什么？” “是朋友就别故作神秘，你实话告诉我——”说到这里，庞真压低了嗓音，“你背后，是不是有人？” “……” 风水轮流转，秒别人秒多了，也总归会被人秒一回。 苏惟的新工作依旧是助理，跟的是一位出道两三年的二线女星周丽娜。 秦歌送别餐会那晚，虽然有工作人员把记者挡在了下层，但m&s除了几名工作人员，还有一位小艺人也在现场。 这事就算想盖也盖不住，如今在m&s谁都知道，苏惟在担任阮成泽助理的五个多月后，最终也没有逃脱被“滚”的命运。 这事让不少人内心那口气顺了，阮成泽的助理和二线女星的助理，这里面的差别何止十万八千里。 不过嘲笑冷讽也好，戏谑玩味也罢，又或是同情唏嘘等等之类，都和苏惟没太大关系。 这份工作是她自己要来的。 阮成泽电影《剑殇》杀青后商郁私下找她谈了谈。商郁的态度很明确，他需要阮成泽身边有一个像她这样的助理，他看中她的工作能力和淡定的性子。 苏惟的答复也很明确，除非阮成泽向她道歉，否则她是不会考虑回去的。 至于到底为什么道歉，苏惟并没有说，她觉得这件事商郁应该去问阮成泽本人。 谈话无果，商郁以为她会辞职，便问她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潜台词是其实如果她开口，他可以帮她介绍去其他娱乐公司。 苏惟没有客气，结果她便成了周丽娜的助理。 说到底她没什么要求，不过希望工作方面能稍微清静一点。商郁听到她还肯留下，倒有些意外，但这对他来说是好事，当下就帮她调了新工作。 商郁这举动传到十八楼的当天下午，有人看见阮成泽进了老大办公室。那人从顶层下来后，这个消息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在m&s内铺展。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苏惟这回再不乐意也走定了，上回冯雅白没成功毕竟因为中间还有个商郁，这回却是阮成泽自己开口，商郁就算再想保人，只要老大点头他也没办法。 然而，第二天，苏惟仍跟随周丽娜进出m&s公司。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苏惟每天忙忙碌碌，顶层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两周之后，所有人都肯定苏惟绝对不会走了。 而同时，有一些微妙流言开始在m&s内出现。 “苏惟。”清脆甜糯的女声低低呼唤自己的助理，比起对方刚来时她的漠视态度，如今的周丽娜随和亲切的多，“我们公司和国影集团合资投拍的电影马上要选角了，我偷偷瞄过剧本，我觉得里面的女二号简直像为我量身打造。苏惟，你觉得我争取女二号的可能性大吗？” 周丽娜以为自己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然而那位黑发素颜的清秀女助理却只是礼貌一笑，“那部电影和你下一部连续剧撞期。” “……”周丽娜一阵头痛，对方还真是滴水不漏啊！只是目前，所有流言都只是猜测状态，一些话她也不能说的太显眼。 实情究竟是怎样的？ 现在的疑问是，谁都看得出来yves这阵子火药味十足，老大究竟为什么不直接开了苏惟让yves顺了这口气？ 难道真是看重苏惟的工作能力？别开玩笑了，苏惟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个助理，能和公司最值钱的艺人相比？ 所以，老大保住苏惟的唯一可能性便愈发清晰了。 周丽娜在二线这个位置也待了挺长时间，最近人气有些下滑，对她来说任何机会都要紧紧抓牢。 充其量不过待这个新助理客气些，能给的便利尽量给，赌错了也不算吃亏，万一赌对了那就是翻身的好机会！ m&s里同周丽娜一样想法的不在少数，于是，在流言出现的一星期后，苏惟在m&s的日子从未有过的清静起来。 周丽娜身边有好几个助理，苏惟倒也不用每时每刻都贴身跟着她。但大多数时候她就算时间清闲也会待在m&s，这样方便获取一些消息。 有关那人的行踪，近来仿佛石沉大海。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和m&s还有一年合约，她希望可以在这一年时间里用一种和平的方式找到他。 一旦超出这个时限，他的踪迹大约会彻底隐去，那时就算她留在m&s也没有任何意义。 周丽娜到底没争取上那部电影的女二号，不过她的经纪人也是个积极的，近一个多月的奔走，终于将一个一线品牌的春装代言谈了下来。 这个春装代言之所以抢手的原因是，与之合作的男方代言人是阮成泽。 Chapter 18 春装广告的拍摄地选在冲绳，从两拨人在飞往冲绳的班机上相遇开始，昊枫就明白这是一趟是非之旅。 十二月的冲绳有些冷凉，白天温度在二十度左右。 广告是在海边拍的，酒店也就近订在海边。两拨人在酒店安置下来后，才被品牌商歉意的告之，拍摄他们平面广告的摄影师临时换了人。 “尼达”这个牌子一直有长期合作的几名摄影师，名声最大的那位摄影师马齐平在国内时尚圈享誉盛名，因为他本身有一队与他合作的造型师团体，这个团体的成员都是这行出类拔萃的人物，众人一起合作，创意与灵感更加层出不穷，不乏惊艳之作。 yves这次肯出任代言，一半原因也是因为拍摄合作方是马齐平。 然而“尼达”却遭遇竞争对手恶意挖角，马齐平临时毁约倒戈，导致春装代言这边也不得不被迫换人。 这事根本不用yves开口，到了昊枫这里就已经被拒绝了。 照片由马齐平操刀是双方合约条款之一，yves不可能和随便顶替的摄影师合作，而据昊枫所知“尼达”那边的其他摄影师也都不够分量。 所以如果“尼达”拿不出其他有效解决方案，这次的代言合作昊枫认为没必要再继续下去。 “尼达”方的代表听到这里却不慌不忙，微微一笑，报出了他们这边作为谈判筹码的一个名字——柏昔。 柏昔是谁？ 这样说吧，如果马齐平是国内时尚圈的摄影大师，一生佳作众多，受人尊敬。 那么柏昔就是国际时尚圈的天之骄子。 六年前，二十三的他成为拿到时尚摄影大奖的首位华人摄影师后，便在这行名声大噪。他年轻，富有才华和创意，镜头独具时尚感。不久后便被zu杂志以天价签下，成为他们的御用摄影师。虽然四年前他被横空出世的摄影之神打败，一路失了数项大奖，但并不妨碍他的成长。 柏昔与zu杂志解约后，很快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并开始学习造型搭配、妆容发饰，甚至于服装设计。 他的概念是，一个好的摄影师光懂得操控镜头是不够的，他让自己懂得更多更全面，才能将镜头之美更充分的展现。 他之后的诸多作品也完美证明的这一点，无论如何，柏昔在时尚摄影圈仍是座令人仰望的山峰。 一个是国内翘楚，一个是国际顶级。 马齐平与柏昔，是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 所以对于摄影师易人一事，昊枫之后没再发表过任何意见。 至于周丽娜那边，柏昔在时尚圈的地位先且不提，自次日对方挺拔修长的身影与诸多拍摄器材一起出现在冲绳海滩上之后，周丽娜的呼吸就没有顺畅过。 为什么从前都没有人告诉她，一个总是藏于镜头之后的摄影师，竟然可以长得比明星还要耀眼？ 是的，柏昔很帅，非常帅。 他那种帅和阮成泽的俊俏惑人以及张扬的魅力不同，柏昔是第一眼帅哥，具有那种无论你从哪个角度看都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完美容颜。 可这种完美却并不张扬，不会令人产生距离感。他剪着很清爽的板寸，肌肤偏古铜色，穿衣风格一看就是在国外长大的abc，非常随性利落，但却令他独具男性魅力。 化妆帐篷内，周丽娜整个上妆过程眼睛没消停过，近在咫尺的完美五官和对方工作中不苟言笑的认真模样让她一秒钟都不愿意错过。 柏昔把几处需要重点突出的妆容打理之后，和几个化妆师交代了后续工作，这才发现面前的女明星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他搁下化妆工具，朝对方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你放心，你底子很好，我一定会把你拍的很漂亮。” “谢谢！”周丽娜有些受宠若惊，见他先开口也就顺着与对方聊起来。她虽然入行两三年，也见过不少帅哥，但到底年轻，见到柏昔长相出众又是那种身份当然也心动。 “今天有些冷，春装比较单薄，等会拍摄时记得让助理准备好厚一些的毛毯。”柏昔语带关心，视线却不着痕迹的掠过周丽娜周身附近，“对了，你的助理呢？” “哦，这次拍摄时间不长，我就只带了两个助理过来。”说着，她指指化妆帐篷外休息椅旁正替她整理物品的圆脸年轻女孩。 “不是两个吗？”柏昔再次笑了笑。 像是想到什么，周丽娜这回也笑了，“另一个啊，另一个情况有些特殊，而且——刚上飞机没多久，她就被这次广告的男主角给借了过去。” “借？”柏昔表示疑惑。 “嗯！被‘借’走了，并且有可能要到这次广告拍摄完毕对方才会把人还给我。” 他的视线转向帐篷内另一面化妆镜，镜子前方的椅子空着。 很显然，男主角迟到了。 柏昔没再说话，拍拍两个化妆师肩膀，抬步走了出去。 ---------------------- 自上飞机没多久，昊枫就很想对yves说：如果真看不顺眼，只要当对方不存在就行了。 看不顺眼，极度厌恶，却非要把人弄来自己眼前杵着。请问，这到底是虐对方，还是自虐呢？ 半夜十二点，苏惟被阮成泽差遣去泳池边寻找“不小心遗失”的手机配饰的一个小时后，昊枫再一次相信，苏惟一定是yves历任女助理里，最惨烈的那个…… 这趟出国时间不长，商郁忙，便也没跟来。 yves身边除了昊枫，另外还有商郁寻来的两个新助理，这两个助理都是男生，人很老实勤快，只是不够机灵。 yves最近脾性大，越发难伺候，上了飞机见到坐在周丽娜身旁的苏惟后没多久，就差遣一个男助理向周丽娜递了话。 调动助理这种事，原本就是小事。yves都主动开口了，周丽娜又怎么可能拒绝。即便猜到yves的心思，但一想到苏惟背后有那个人，便觉得这事轮不到她来担心。 昊枫在飞机上也不好说什么，好不容易到了酒店将yves大致事宜安顿好后，他直接去了苏惟房间。 这次安排给苏惟的房间就没之前那么舒服了，房间小不说，窗户还不能打开，另外还有个不怎么熟悉的女工作人员同屋。 “苏惟，yves他也是气性，要不然……你和他去道个歉，这事肯定就能完了！”这话昊枫自己说出来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在冲绳这几天，yves独大。虽然时间不长，但每天被这么整着，日子也不好过。 苏惟正在整理物品，她东西不多，除了穿上飞机的薄羽绒服，就只带了个帆布背包。同屋的女工作人员不在，她挂好羽绒服，回头冲昊枫笑了笑，“商郁是不是没有告诉你，我调到周丽娜身边的原因？” 昊枫被她问的一愣，“怎么突然提这个？” “昊枫，需要道歉的人并不是我。” 那天离开后，昊枫脑子里一直转着这句话。所以说，那天并非是苏惟惹怒yves，而是yves做了什么惹到苏惟？可为什么现在怒意难平的人是yves？ 昊枫算是彻底糊涂了。 后来果然如他所料，苏惟第一天夜里就遭了秧。 次日一早，阮成泽又声称酒店东西不合胃口，指派苏惟去一家很远的海鲜粥店替他买早餐。 粥不到，他也不下楼。那家店实在太远，等苏惟提着粥敲开阮成泽的房门，已是两个小时之后。拍摄迟到的理由，自然又怪在苏惟头上。 总之yves无事苏惟，有事也苏惟，另外两个男助理完全成了摆设。 阮成泽迟到，工作组当然不敢责怪，几个服装师和化妆师手脚麻利的替他整理妆容，在海边替周丽娜先行拍摄的柏昔过来询问情况。 昊枫看到柏昔时也愣了一下，听见他和服装师们说话才知道他就是那位国际顶级的时尚摄影大师。他分神的这几秒，苏惟和阮成泽那里却又出了状况。 yves刚穿上身的广告春装被水弄湿了一大片，而不小心倾翻的水杯还在苏惟手里捏着。 阮成泽侧过脸，发现她正将目光从那位摄影师柏昔身上收回，他冷嗤了声，削薄俊颜转瞬阴沉下去。 Chapter 19 “连端个杯子都不会，你算什么助理！”他张口便骂，完全不顾忌还有其他人在场。 “yves……”昊枫有些不明白，阮成泽虽然屡屡刁难她，但这样当着众人面毫不留情的训斥却是第一次。 “现在这算是抗议么？如果不甘不愿，直接辞职吧！既然厚着脸皮留下来，就该把分内事做好！” 苏惟还沉浸在某个情绪里，听见那一位难伺候的主没完没了的冷言冷语，顿生恼怒，抬眸冷冷朝他看去，“说够没有？” 她低斥，那一眼的目光，沉冷深邃，周围与她共事过的人心里都是一惊。 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苏惟，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尽管只是一瞥，却令人心生畏惧。 阮成泽不常从她眼底读出类似的情绪，她总是太过平静，起先他觉得那是木讷，后来才慢慢发现那是一种收敛。 像是想要掩藏一些东西那般的收敛，以安静示人，用她一贯静然到淡漠的目光看着别人。 那是种很聪明的视线，她只需这样淡淡看着别人，就会让那些人觉得自己正在做的都是些很蠢的事。 一如此刻。 这种感觉很不好，比他以为的更加糟糕。他有直觉，她这次的情绪变化和那个摄影师有关。 为了一个长得还算看得过去的男人，竟当众和他大小声？ 苏惟，你果然越来越能耐了！ 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里气流涌动，阮成泽眉头紧蹙，浑身上下都散出无声的阴沉之气。 没有人敢开口。 昊枫暗暗在心里喊了声糟，但片刻后，那女子的眼眸已恢复平时的静淡浅澈。 她再度看了阮成泽一眼，淡淡说了声抱歉，转身离开帐篷。 昊枫松了口气，兔子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更何况他根本不能确定苏惟是否真的只是兔子。还好，她这次及时刹车了，大约是顾忌还有其他人在场。 在自控这方面，指望yves有所自觉是不可能的。 不是他做不到，而是他根本没必要顾忌这些。 无论如何，昊枫很谢天谢地这次没有闹大！ 虽然有点小波折，但第一天拍摄还是完满结束了。 苏惟没离开多久就返回了沙滩，那时阮成泽已经在海边开始拍摄，她知道上午在帐篷里的事已经传开，也清楚周围人那些暗地里的议论，不过这些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 她站在沙滩上，目光落在手拿摄像机不断按下快门的俊帅摄影师身上，轻轻在心底叹了口气。 之后两天，阮成泽忙于拍摄，对她的差遣少了，但每件事都诸多挑剔。 中间，昊枫曾试图劝过，“苏惟她……很有可能是老大的女人，泽少你就行行好吧，差不多点就收手，不给她面子，也看在老大的面上啊！” 靠在躺椅上休息的艺人不屑嗤笑了声，“老大的女人？就她那样？你以为老大和你一样瞎？” 昊枫有些委屈，“不是我说的，公司里近来一直在传这件事！” 男子浓密修长的睫毛动了动，他睁开眼，懒懒瞥了眼自己的助理，“公司里传的那些事有几件是真的？我刚入行那会，还有人说我是老大的男人！” 昊枫闻言有些囧，他入m&s晚，今天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不过囧归囧，昊枫不会忘记自己劝说的目的，正准备再开口，就被yves一个冷眼扫去。 “昊枫，你今天话有点多。” “……” 不必他脸上阴色沉沉，也不必他怒意蔓延甚至影响到周边空气，从以前开始，无论任何人，只要yves这么放缓语调不冷不热的说上一句，就不会再有人敢继续挑衅他的底限。 昊枫也不例外。 所以，能屡次与阮成泽正面起冲突到那种地步的苏惟，怎么可能身后半点关系都没有？ 昊枫劝说任务失败，yves的情绪依然阴晴不定，犹如定时炸弹。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阴沉的原因，众人总觉得拍摄地的气氛一天比一天沉重糟糕，不光因为yves，似乎连那位不常说话的摄影大师心情也不怎么好。 众人战战兢兢不敢多话，工作效率倒是全所未有的高了起来。 只可惜，所有的平衡都会被打破。 这天，阮成泽因为一杯稍微热了一点的水，又开始了对苏惟的无休止挑剔。 他斜靠在休息椅上，海风拂来，带着微冷的水汽。十二月的冲绳有些凉，海却依旧美的惊人。 他穿着“尼达”最新款的男装，栗色发丝飞扬，明明俊色逼人容颜夺目宛如天使，却如此的刻薄与跋扈。 不远处的柏昔停下了擦拭镜头的动作，他将照相机递给一旁的工作人员，突然出声，“苏惟。” 很轻很平淡的两个字，却让阮成泽的挑剔停止下来。 柏昔回头看着她，脸色平静，“苏惟，来我这里。” 那位世界顶级的时尚摄影大师柏昔和助理苏惟是什么关系？ 这大概是柏昔开口那一刻所有人心里最想知道的。 阮成泽的目光终是慢慢投向了柏昔，上下扫了他一眼后，他眉梢一挑，漫不经心的笑道，“你叫我的助理过去，有什么事？” “我需要一个助手。” “你突然——需要一个助手？” “是的，突然需要。”对方笑容嘲讽，他却依旧平静，“反正你也看她不顺眼，不如给我。” “给？”阮成泽笑了声，眼神慢慢放冷，“就算我看她不顺眼，也不代表你能多管闲事！” 两位重点人物三两言语后居然对上了，昊枫烦恼的只想揪头发。 “如果我没记错，苏惟她并不是你的助理，你只是借。她当不当我的助手，应该问周小姐。” “我是借，不过还没还。” 柏昔轻轻扯动唇角，“你有打算还吗？” 阮成泽笑着看了他一会，“你还是拍你的照片吧。” 柏昔这时已不打算再和阮成泽废话下去，既然他今天开了口，就不会中途收手。 他转而看向正盯着自己黑发女子，笑容赫然柔和下来，“苏，过来。” 他称呼她，苏。 ———————————— 苏惟从第一天看到柏昔时，就知道他不可能忍太久。这几天阮成泽这么离谱，他能憋到现在也算难得了。 其实见到他那天她就该去找他一趟，只可惜被缠得太紧，为免意外便没去。 苏惟思付这几秒，柏昔已向周丽娜借人完毕，周丽娜正一头雾水，见柏昔很客气的请示自己便点了点头。 “苏。”柏昔第三次叫她，苏惟怕节外生枝，很快走了过去。 “需要我帮什么忙？”她礼貌询问。 柏昔低头注视了她好一会，最后还是笑了笑，把照相机递给她，“帮我把镜头擦干净。” 就这样，苏惟当上了柏昔的临时助手。当然，仅限于白天，阮成泽哪有这么容易消停，当天夜里就再次遣了她去找东西。 这次地点是在海边，掉的据说是他那枚从不离身的银色尾戒。广告拍摄时他把戒指取了下来，回到酒店才想起忘记戴回去了。 那时是晚上十点多，苏惟接了个电话，正要出门，正巧与阮成泽的男助理之一碰上。 “苏惟姐……”对方虽然老实，不过经过这几天，也多少能看出点眉目。但yves的性格谁都清楚，如果这件事他不办好，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 苏惟听完笑了笑，伸手拍拍对方肩膀，没说去，也没说不去，人却朝着走廊尽头的电梯而去。 那男助理松了口气，回去阮成泽的房间表示事情已经办好。 阮成泽刚刚洗过澡，正斜靠在沙发上用平板电脑玩游戏，闻言朝男助理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去休息了。 男助理离开的时候，和刚进门的昊枫遇上。 Chapter 20 前几次差遣，yves都是让这两个男助理去办的。 昊枫见他匆匆离开，又看到yves一脸心情不错的模样，已经猜了出来。 他走到沙发旁，叹了口气，“yves，你不会又让她出去找东西吧？” 后者视线微抬，斜睨他一眼，又懒懒落下，“你想和她一起去找么？” “……” 一局游戏赢了，阮成泽笑了笑，随手丢下平板电脑，“听说夜晚的海边比白天浪漫的多，只可惜光线昏暗了点。” 他走去吧台处，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示意昊枫自己动手，“相信今天晚上，一定会让她记忆深刻。” 海边？这种季节的海边夜晚应该冷的够呛吧！ 昊枫无语，“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有雨。” “是么？”阮成泽不怎么在意的提起唇，眸光却缓缓瞥向沙发后的落地玻璃。露天阳台之外不远，便是沙滩和一望无际的海洋。 此刻，夜色沉沉笼罩大地，月色与星光统统被浓密的乌云覆盖。 今夜，似乎真的会有雨。 --------------- 雨是在半个小时后开始下的，起先很小，片刻便转成了中大雨。 阮成泽正和昊枫一边聊天一边喝红酒，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把玻璃敲的脆响，昊枫起身站去阳台玻璃前看了看，又回头去瞅yves的脸色。 “放心，她可不笨，下雨总会找个地方躲的。” 昊枫没出声，又隔了片刻，雨不见停，他开始坐立不安，“yves……” 阮成泽眉梢一扬，似有些不耐，“你要是不放心就打个电话问吧。” 昊枫知道他这是松了口，忙打苏惟的手机，但是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昊枫又打去苏惟房间，接电话的是和她同房的工作人员，对方告诉他说苏惟之前出去后一直没回来。 昊枫之后又给那名男助理去了电话，问对方苏惟出去时有没有带雨伞，对方说苏惟是空身出去的，什么都没有带。 挂上电话，昊枫开始担心了，“这么大雨她又没带伞，手机也打不通，沙滩上这么黑，她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苏惟这时倒真的在沙滩，当然，她来沙滩的目的并非是替阮成泽找所谓的戒指。 酒店人多口杂，想要好好聊一聊自然得找人少的地方。 沙滩上，潮汐涌动，对方高大的背影仿佛已和夜海融为一体。 听见她的脚步声，那人缓缓回头，俊美面容在看清来人后缓缓一笑，“是不是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我？” “我以为你会直接去国内。”她在他面前站定。 “正巧在东京有个工作，离得近，对方找我的时候就应了。” “你一早就知道我会在这里？” “当然，不然这样的工作我怎么会接。”柏昔叹了口气，伸手去触她耳旁的黑色短发，“不过就是找个人，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她动动唇，还是叫出了熟悉的名字，“法瑟，我不仅是要找到他，还需要一个可以出现的身份。”那人原本就不愿见她，现在这种情况，她更加没办法去勉强。 “这么为他着想，真让我妒忌。”他低头笑了笑，目光始终定在她身上。 他已经很久没见她了，即便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女人不是他往日熟悉的模样，他依然很想她。 “你知道我不会跟你回去，又为什么要来？” “不亲自过来一趟，我怎么甘心？” “那你现在甘心了吗？法瑟，回去吧。” 海风卷动两人的衣服，柏昔没有接口，两人之间陷入古怪的沉默。 突如其来的雨打破了这种沉默，两人四下寻找能避雨的地方，附近沙滩上有一座简陋木制瞭望台。 踏上吱嘎作响的木头楼梯后，是一方很小的空间，不过有屋檐，虽然有些漏雨，但总算能挡一挡。 雨下的又急又大，就这么片刻功夫，两人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苏惟脱了外罩的开衫，又将黑色的假发取掉。发绳解开后，金棕色的长卷发披泄而下，倒是半点没湿。 柏昔除去外套，一回头便看见她长发披泄的模样——那是他熟悉的样子。 以前她都会固定时间去修剪长发，头发虽长，却大都在同一个位置，现在大概因为戴上假发忽略了这点。大半年的时间，她头发长了不少。 金棕色的长发在风里微扬，越发衬得她的脸纤瘦白皙。 “我记得刚认识你后没多久，我去伊斯坦布尔散心，有一天下午，突然下起雨，路上的行人都匆匆找地方避雨，只有我举着镜头拍阳光下的雨，结果我就看到了你。” 柏昔说着，手指眷恋的抚上她的长发，“你出现在我的镜头里，和其他那些人都不同，你脚步很慢，神态宁和悠闲。你和我一样，完全不在乎是否下着雨，看到我在拍你，也只是对着镜头笑了笑。从那时起，我对你的感觉就有了微妙的转变……” 柏昔一点一滴的在讲他们的过去，苏惟安静听着，直到他不再出声。 “法瑟，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想要怎么样？” “我要怎么样？”他笑了，这次的笑容却有些惨淡，“你这么聪明，难道还猜不出来？我飞越半个地球来找你，无非是想告诉你——苏惟，我后悔了，我不该放手的。你走后，我每天都在想你。” 他的手指慢慢抚到她脸颊上，留恋的摩挲，“苏惟，我们复合吧……” 柏昔从以前开始，个性一直非常直接。有些事，也喜欢做了再说。 他捧住她脸颊，飞快的低头吻了下去。 两唇相触，都是彼此熟悉的触感和方式。她没有推开他，柏昔心神激&荡，勾住她腰身，将她整个人摁在怀里。 雨敲打着瞭望台的屋顶，一片吵杂的声音，四周很暗，能见度很低，唯有瞭望台的屋顶之下悬着一盏晕黄的灯。 这是附近唯一的光源，就算站在下方沙滩上，也能很清楚看见瞭望台里面的动静。 昊枫定住脚步，稍稍抬高雨伞，呆呆看着前方瞭望台上拥吻的两人，“那个是苏惟吗？我该不会是幻视了吧？她和柏昔……这速度也太惊人了！我还以为她是比较保守的类型！不过，她、她的头发……” 昊枫这时才觉察到不对，于是转向身旁人，“yves，那个是苏惟吧？怎么头发的颜色不一样了？” 阮成泽没有出声，他站在昊枫撑起的伞下，维持着刚刚看见那两人的动作。 木质的瞭望台在风雨里显得单薄而脆弱，唯一的一盏灯也黯淡的不像话，仿佛随时都会灭去。 然而这样的环境下，那两个人居然丝毫顾忌都没有的在接吻！ 柏昔身高超过了一八五，苏惟像是被他整个抱在了身上，如此亲密，简直刺眼！ 有一种惊人而汹涌的愤怒席卷着他的身体，里面还夹杂着一些更复杂的情绪，但他这时已不想去辨别。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简直是疯了才会跟着昊枫出来找她！ 担心她出意外？ 真是可笑至极！ 明明情绪如此愤怒，他却冷笑出声。 “yves？”在昊枫不解的询问中，阮成泽转身便走。他走的匆忙，甚至没顾得上打伞。 昊枫忙赶上去，跟在他后面举着伞帮他挡雨。 雨中的沙滩很是难走，他走着走着，突然停步。 “yves？”昊枫被弄得莫名其妙。 “你站在这里。”他只丢了这句话，就绷着脸朝瞭望台方向去。 大雨将他的衣服和头发淋的湿透，凉意蔓延全身，他却很快来到木质的台阶前，没有停顿，几步跨上二层，拖了苏惟的手就走。 “你——”阮成泽的出现和举动都让人措手不及，柏昔看清来人后，不悦的蹙起眉，正要上前，却被苏惟的目光制止。 她一直都有自己处事的方式，柏昔虽然担心，但依旧选择尊重。 阮成泽很快拉着苏惟离开了瞭望台，昊枫远远见两人过来，诧异的张嘴，“yves，你这是……” “别跟来！”男子冷声低斥，那声音里的怒意把昊枫吓了一跳。 到底怎么了，居然气成这样？ Chapter 21 手腕被捏得很紧，那人的手指像是在她手腕上生了根，苏惟挣了几下没有成功，也就作罢了。 已是深夜，加上拍摄全程保密，所以酒店并没有记者以及粉丝。他拉她从侧门走入，进了贵宾客梯直上他的楼层。 他开了房门，反手关上，将她拖进浴室。 他一语不发的取下莲蓬头，扭开笼头，朝她唇上直接喷去。 水是冷的，她一路被雨淋回来本来就浑身冰凉，此刻更是冷的够呛。 她撇头同时推开莲蓬头，结果被阮成泽扣住双腕，水再次扑上脸颊，苏惟闭眼躲开，“阮成泽，你闹够没有？” 水应声挪开，他随手将莲蓬头丢在浴缸里，按着她肩膀将她压在浴室墙上。 她抹去脸上的水，缓缓睁眼看他，两人的头发衣服都湿透了，彼此都狼狈不堪。然而，此时的苏惟却与平时不同。 依旧是他熟悉的那张清秀素颜，却因为那一头耀眼的金棕色长卷发而令她多了抹耀眼的异国风情。 是的，他怎么从来没发现，其实她眼瞳的颜色也比正常的东方人要淡很多。 无疑，这个模样的她，即便不会让人一眼惊艳，也绝对和平凡二字搭不上边。 这个女人，一直都在伪装自己！ “我还真是小瞧你了，这副模样，怎么看都不像什么安分的人！”男子嗤声冷笑，雨水顺着他挺拔的鼻梁滑落，沾湿他说话的嘴唇。 他目色幽深，手指从她胸前的发丝上划过，“是不是只要长得不错有点钱的男人，你都要去勾引？那上次我吻你的时候又装什么正经？欲擒故纵？” 苏惟对视面前的人，眸色依旧沉静。可这次他却看得分明，在那沉静之后，分明带着冷淡不屑。 这女人，哪怕什么的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也有足够本事挑起他的怒意，令他不爽。 刚才在瞭望台里的一幕早已燃了他的爆点，此刻这种怒意更是无可抑制的扩散，他眉峰一皱，捏住她双颊就朝她吻去。 唇刚触上两秒就被她用力推住，她侧过头，他的唇落在她脸颊上。 他闻到女人身上幽淡的暗香，同时听见耳旁传来她清冷的声音，“阮成泽，如果你想要示爱，请你用人类的方式。这种举动，只会让女人厌恶。” 他果然放开了她，手指却仍牢牢按着她肩膀将她固定在身前墙壁上。身高的绝对优势令他将她眼前的光线全数挡去，她抬头，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森冷的阴影。 “示爱？哼，苏惟，你以为你是谁？” 她的下巴被捏住，指尖的力度肆意而跋扈，一如这手指的主人。 明明很痛，她却不挣，反倒冲他笑了笑，“我说错了？好！那你现在这种举动又算什么？你有脸无脑的特定行为方式？” 下巴上的手指赫然收紧，像是要使劲嵌入她皮肤中。 “看来你是真的不想在这行混了。”怒到极点，他的语气反倒平静下来。只是这种平静，透着一种诡异，就像是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 “你错了，一直以来我都只想做好我的分内事，不断惹麻烦挑事的人是你。”她语调静凉，眼底却逐渐透出犀利，“半夜让我去游泳池找手机配饰？很遗憾，这种事只要给服务生适当小费，有的是人愿意代劳。粥也是我托酒店的人去买的，我还得谢谢你给我机会让我多睡了两个小时。至于今晚你会在沙滩找到我，很遗憾，我并不是去替你找所谓丢失的戒指，我只是正好也在那里而已。阮成泽，在你眼里，别人的智商是不是都和你一样——低？” “你——”随着她最后一个字吐出口，他赫然松开她的下巴，高高扬起手来。 “你真准备动手打女人？”苏惟冷淡而不屑的朝他笑了笑。 就这么一句话，这个往日做惯的毫无顾忌的动作却偏偏做不下去。 面前这个女人，无论话语还是表情，都令他极度不爽，有一种莫名愤怒在心里翻涌，却又偏偏无处可发泄！ 阮成泽高高在上了这么多年，何时有过这种憋屈的感觉。他扬着的手变了方向，操起旁边盥洗台上的水晶玻璃漱口杯就朝她砸去。 有了这么多次经验，苏惟见他去拿杯子就已经避开，同时快速离开了浴室。 杯子的碎裂声和男子的怒斥声同时响起，“苏惟！你敢走！？” 她为什么不敢？她现在可不是他的助理。 苏惟丢下一声冷笑，径自离开了他的房间。 之后很多天，昊枫一直对冲绳那个大雨之夜的事异常好奇。 那晚他虽然被勒令不许跟去，但他到底担心yves，在酒店大堂逗留了一会也上了楼。当时苏惟已经不在了，房间浴室里，碎了一地的水晶玻璃。他打了客房服务让人来收拾，之后在套房的卧室内找到阮成泽。 他正站在移门内嵌的落地玻璃前，叠着手臂蹙眉看镜中人。 昊枫见这气氛，刚踏进去的脚忙收了回来。哪知却被早已瞥见他的阮成泽喊住，接着懒洋洋的丢了个问题给他。 “昊枫，你觉得我聪明吗？”那位年轻的影帝俊脸半侧，房间华丽而柔和的水晶灯投下，令他薄冷俊挺的面容流淌着无法直视的瑰丽星光。他长眉微挑，眉宇间带了抹惯有的倨傲，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模样，可为什么偏偏提了个如此诡异的问题？ yves聪明吗？他能不聪明吗！ 不聪明的人，能这么年轻就拿了两次影帝奖？ 不聪明的人，能在这个复杂艰深的圈子站稳脚跟，并始终随心所欲的做自己？ 见昊枫一脸呆呆的看着自己，他大概也觉得自己提的问题有些好笑，于是抿唇一笑作罢。见yves笑，昊枫悬着一颗心才算放下，关于苏惟的事，他自然也乖觉的不去多问。 直觉告诉他，那是个雷点。 至于苏惟，明明前一晚还和柏昔在瞭望台拥吻，次日两人却仍像普通的摄影师和助手那样，自然的工作说话，没有半点尴尬和暧昧。而她的头发，也再次恢复成了平凡普通的黑色。 等到一众人结束全部拍摄回国后，m&s内部的某些流言再次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据说，这次苏惟不再是任何人的女人，所仰仗的也不是什么裙带关系。因为她根本不需要，她原本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进入m&s工作不过是为了某人。 庞真得到这消息时，正在苏惟公寓做客。 这是在她强烈要求下第一次去到苏惟家，此刻，她盘腿坐在落地窗前的烟灰色地毯上，看着空空如也的五十平米，直叹息，“你这里真是家徒四壁最好的写照！比起富家千金，我还是比较偏向于背后有人这个传言，比较靠谱！” 苏惟笑了声，转过餐桌吧台，将冲好的咖啡递给她。 庞真接过，啧啧摇头，“速溶咖啡，一次性杯子，你的客人待遇可真不怎么样，怪不得认识这么久，你都不请我来你家做客了！” “只是租的房子，当初就没买什么家具，而且工作忙，回来的时间少，也就不想多花费心思了。” “那也不至于连张沙发都没有吧？客人来了都和我一样坐地上？” “我回国时间不长，你是第一个客人。” “我还真是荣幸！”庞真笑着喝了口咖啡，味道竟出乎意料的好，“这速溶咖啡口感不错嘛，什么牌子？” “国外带回来的，一直都没时间喝。” “国内能买到吗？” “只是国外的一个小牌子，估计买不到。我这里还有一些，你喜欢我拿给你。” 庞真见苏惟要起身，忙摆手，“得，我第一回来你家，空手上来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还带东西走，也太难看了！不拿不拿！最多下次等我带了礼物过来，你再给我回礼！” 苏惟笑了笑，也没有勉强。 这天庞真来苏惟公寓，一是因为好奇，二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她。 “我先前不是在赶个电影本子吗？这不，立项许可了，马上就要筹拍了。你猜，电影的特别客串，请的是谁？”庞真心情激动，等不及苏惟回答，立马就说了，“是阮成泽！” 庞真这么兴奋是有理由的，她一直在寻机会报当年的仇。之前范惠尔的广告三部曲虽出自她手，但毕竟只是广告剧本，影响不大。 这次她却是制片花大价钱请来的编剧，有部分生杀大权，加上对方邀请的导演和她关系也好，而阮成泽不过只是客串。 这么一来，即便他在这行地位再高，在剧组内也不可能无视庞真横行无忌。 相反，如果庞真有需要，他还不得不配合她的工作。 “我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撞到了这个机会，只可惜了原诩……” “原诩？”苏惟抬头看她。 Chapter 22 “是啊，原本这个客串的角色我是写给原诩的，为此之前还找了你公司的人，指望原诩看到这个角色能答应出演。你也知道我是他的粉，力所能及的，能帮就帮。不过后来不知怎么的，原本不管事的投资方插手，找来了阮成泽。害得我只能找导演协调，赶了两个通宵，改了另一个客串角色的设定和戏份，准备再找原诩。结果你们公司的人居然告诉暂时联络不上原诩，我真是各种吐血啊……” “所以说，现在这个新的角色人选还没有最后确定？” “嗯，客串嘛，就是这点好，戏份少档期比较好安排。但只要笔下花点功夫，把人物性格塑造丰满了，就算出镜时间不多一样抢戏！我还在顶着压力等你们公司的消息，不过导演也赞成原诩加盟。虽然他现在不红了，当年他可是连续三年拿了影帝奖，阮成泽和他比，还嫩了点……” 庞真虽然如此说，但心里对原诩出演这个角色的希望却不大。 毕竟，这两年他很少现身圈内，而且但凡见过他的人都说他脾气变得很古怪。她没办法用常人的心态去推测他，只能祝自己足够好运。 庞真不知道的是，自己今天无意一番话，却让苏惟在不久后，同意了原本不可能应下的工作。 那就是——重新成为阮成泽的生活助理。 ----------------- 找她的人还是商郁，在他看来，调苏惟去周丽娜身边，不过只是暂缓之计。冲绳一行后，商郁向阮成泽重提助理一事，对方竟没有直言反对。 商郁可不会去理会公司里的那些传言，没人比他更清楚，那次yves面见老大，却没能踢走苏惟，全因他早就私下和老大聊过这事。 老大虽然宠着yves，但也是有限度的，范惠尔第三年的代言合约商郁已经签下了，之后的一年里yves得有人看着，若爆出负面新闻和绯&闻，光是范惠尔的违约金就够他们头疼了。 所以，有能力的苏惟不可能走。 商郁需要一个像苏惟这样，每每在阮成泽危机来临时可以帮忙化解的助理。 阮成泽没直接反对，商郁便立刻去找了苏惟，他准备以双倍薪水外加丰厚过节费等条件说动苏惟，再不同意就给带薪长假，公司住房等福利……但让他意外的是，他才刚准备提薪水，对方就看着他点头道，“我愿意调回去。” “……”商郁非常愕然，习惯了大局在握的人难得也会被秒一次。 对这事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昊枫。虽然他也很希望苏惟调回来，但从之前她和yves的种种“火花”来看，这个可能性很低。对此，昊枫急于知道究竟是商郁给出的哪个条件打动了她。 “我连加薪的事都还没说。”商郁说完，瞥了眼不远处的阮成泽。他正翻看杂志，听商郁说到这里，眸光微动，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yves没反应，昊枫反而不习惯，他不动声色瞅了yves几眼，朝商郁压低了音量，“郁哥，苏惟肯回来当助理，你看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昊枫的意思是怕苏惟借着回来工作的机会，和yves硬碰硬，如今在m&s流传着关于苏惟各种版本的来历猜测，说不定就有哪个是真的。如果苏惟真有后台，她的确不需要怕他。 但这话听到商郁耳里，却被误解成另一种意思，“别八卦这些，做你该做的事就好。” 即便苏惟有什么隐情，商郁也不信她是为了yves才进的m&s。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绝不可能因为名气和长相这些肤浅的理由就对一个男人倾心。 一个月后，阮成泽进了电影《成全》剧组。 《成全》是部都市浪漫喜剧，拍摄地选在时尚快节奏的g城。阮成泽近来档期很紧，前后大约只在g城逗留十来天。 不过他只是客串，这十来天也足够了。 除了电影拍摄，这十天内他还有一个商演和两个电视台访问节目，细算下来，时间也挺紧凑。 这次拍摄商郁照例没跟来，昊枫不敢马虎，抵达g城下榻酒店的当晚就揪着苏惟和另外两个男助理开会，交代这几天的工作重点和分配。 “苏惟，明早我要去一趟电视台，你陪yves先去剧组，没问题吧？”昊枫问这话时，视线瞥过一旁斜靠在沙发上看剧本的阮成泽。表面上他问得是苏惟，实则是在看自家艺人的反应。 这一个月，这两人之间简直称得上风平浪静，但大约是安静过了头，反倒让昊枫生出一种不安感。 “没问题。”苏惟静静应下。 “好，等会我把剧组安排的司机号码给你。”结束工作，昊枫示意众人可以回房休息。阮成泽的手机在这时响起，他接完电话，便吩咐昊枫准备出门。 “这么晚还出去？”昊枫看看时间，都快十一点了，“明早八点你就得到剧组。” yves原本就被这个电话弄得心情不太好，闻言淡淡睨了他一眼。昊枫噎了下，悄无声息滚去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g城是座不甘寂寞的不夜都市，十一点，不过才是夜生活的开始。 阮成泽去的地方是一家在g城艺人圈很有名的俱乐部，这座俱乐部的幕后老板，正是他的好友岑卓安。 直至这晚，昊枫才知道了yves改变一年一部戏的原则接下这电影的真正理由——那真的是个很无聊的理由，不过是因为他打赌输给了自己好友，所以客串了岑卓安替自家宝贝妹妹特意筹拍的电影。 说直白点，这无非就是有钱大少替自家千金小妹追明星艺人的一种方式，据闻——岑家千金岑安琪（jessica）也会在电影里客串一个角色。 几千万造出一个共同出镜和相处的机会，这位岑大少也算烧钱兼无聊的第一人了！ 知道实情后的昊枫一边算着自己的收入一边默默无语的在心中吐槽。 一整个晚上，岑安琪都一脸幸福的腻在阮成泽身旁，不时与他笑聊碰杯。 对于这位千金费洛蒙全开的进攻架势，阮成泽的反应显得平淡的多，只不时与她碰一下杯，含笑随意应几句。 但哪怕只是如此，也令岑安琪双眼放光脸颊泛红不能自己。 自上次游艇一见后，无论她怎么约，都见不到他一面。yves又是个阴晴难辨的主，她不敢强来得罪，最后才会想到合作电影这一招。她原本还怕他根本不会答应参演，结果这事竟然成了！ 看着岑安琪一脸的臆想欢愉，昊枫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声。 微笑外加少话，自家那位艺人此刻的心情显然很糟糕，但愿这位千金小姐，在这十天里不要踩到他的底线。 连续两天，昊枫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电视台采访和商演的前期工作，贴身陪同yves出入的活自然落在苏惟身上。 剧组安排的是一辆白色箱型车，从酒店过去不算太远，只需要大半个小时，所以阮成泽并不需要像在《剑殇》剧组那样整天待在片场。 然而从阮成泽现身片场的第一天起，便有一名长相艳丽的女人每每在他抵达后不久出现，就像是算准了他所有的工作时间。 这个女人，自然是岑安琪。 不清楚她身份的工作人员，见她来去自如，连导演都不过问一声也都乖觉的不去多问。那女人浑身名牌，神色傲慢无状，一看就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人物。 苏惟给阳伞下的阮成泽递上营养汤时，一只涂着玫红色甲油的手将保温碗从她手里截住。 苏惟抬头，正对上岑千金鄙夷厌恶的视线，“这事我来就可以，你去吧。” 这是入剧组的第一天，对于岑千金的出现，苏惟原本有些意外，不过此刻却觉得不错。有她接手，她倒是多了些自由时间。 见她不出声，岑安琪以为她不愿意，语气不由重了几分，“yves在片场的时候我都会在，这里没你的事，你去忙别的吧！” 苏惟手上一松，任对方将保温碗端过去，随后笑了笑，转身将椅子后面的一个黑色帆布袋取了过来搁在岑安琪面前。 “干什么？” “yves专用的私人物品都在这里，夹袋里有张单子，是他固定时间要吃的保健食品以及一些饮食习惯，你记得看一下。” 苏惟说完，朝一旁另一个男助理打了声招呼，竟真的走了。 Chapter 23 阮成泽眯起眼盯着那女人的背影，眸底浮起明显的不悦。 他放下剧本，指尖扣着膝盖，回头朝有些发愣的岑安琪道，“怎么连我的助理都赶走了？” 他唇角虽然带着笑意，语气却不轻不重，让人听不出眉目。 岑安琪有些心虚，只能大着胆子撒娇，“人家就是不喜欢你身边有女助理嘛，她们个个都对你不安好心，你不是也不喜欢吗？” yves盯着她看了一会，那俊美优雅的容光让她原本就鼓动的心愈发狂跳个不停。片刻，他嗤笑了声，重新将目光落回剧本上，虽然不置可否，但还是让岑安琪大大松了口气。 只是这一放松下来，回想刚才一幕苏惟的笃定淡然，心里对她的厌恶又深了一层。 连续两天，苏惟都是一到片场就不见踪迹，直至阮成泽收工时才会现身。 阮成泽忍到第三天，实在忍无可忍，“又去哪！”这声冷斥来的突然，倒把岑安琪吓了一跳。 苏惟不动声色的止步，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就在片场，你有事可以随时打我手机。” 阮成泽一语不发的盯着她，那双微挑的长眸深邃阴沉。他鼻梁挺拔，俊脸削薄，沉默的时候总令身边人有种惶惶的不安感。 原本想开口的岑安琪僵在那里，她没有见过这样的yves。 她也知道他脾气不好，可在她印象里，这位年轻的影帝总是唇角带笑，让人有种被星光笼罩的晕眩感。心情不好时也会面无表情，但眼底流露的只会是不屑不耐以及厌恶。 他不会像现在这样，认真的对某个人起怒意。 岑安琪也不是头脑简单的蠢人，她能分辨出这两者间的不同。面前这个平凡无奇的女助理，对他而言是特殊的！ 意识到这点，岑安琪看向苏惟的视线也迅速阴沉下来。 被两个人这么阴沉的盯着，苏惟却恍若未觉，浅澈的眸光回视他们片刻，菱唇勾起淡笑，“那今天需要我留下吗？” 那笑容和表情，就像是在看两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放任不理了这么久，阮成泽以为自己对上这样的目光已经可以漠视了，然而一股难以控制的恼怒还是从心底横生而出。 “泽哥！”男助理的声音自一旁怯怯响起，“导演喊就位了……” 阮成泽看了眼开口的男助理，后者肩膀一缩，但想起昊枫的嘱托还是壮着胆子继续，“泽哥，今天得早点收工，一会还要录电视台的节目。” “行了。”阮成泽丢下剧本，起身将苏惟甩在身后。 其实苏惟这两天并不是在闲晃，她通过庞真的关系认识了导演身边的助理，之后一直在那人身边帮着做事，以此打听原诩的第一手消息。 电影投资方财大气粗，加上第一次投资电影，所以只管砸钱，直接开了家影视工作室，又找圈内关系好的易天制作公司合作，请来大牌导演，指定几个角色人选，之后便不管事了。 所以，后来的电影流程，都是易天公司在走。 用导演的话说，易天只有在需要用钱的时候才会找投资方开会…… 下午阮成泽去电视台录节目前，那名男助理将今天的事给昊枫汇报了一遍。昊枫心觉不妙，便给苏惟派了其他工作，电视台的节目他自己跟就行。 苏惟接电话时庞真也在边上，闻言大乐，直接和导演打了声招呼，拉着苏惟到她所住的酒店顶楼喝咖啡。 庞真酒店的位置很好，距离剧组几个拍摄点都很近，尤其这几天的拍摄地，步行也只需要十几分钟。 酒店正对着g市南区的繁华商圈，这里的每一条马路每一栋建筑甚至每一颗树都经过严格的设计规划，从二十层的高度望去，午后的都市如一副线条简洁时尚的美丽画作，冬日的晴空蔚蓝净澈，云絮悠远，令人身心舒畅。 临窗的座位上，苏惟慢慢将投向外面的视线收回，却对上好友颇有深意的窃笑和突如其来的询问，“阿珍和我说你这两天和她打听过原诩的事，其实我之前就有点感觉，你这人对什么事都没什么兴趣，唯独一听我谈到原诩会多问几句。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原诩的粉？” 苏惟原先有些意外，听到最后一句，却笑了，随后淡淡摇了摇头。 庞真性子急，也等不及她开口，又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啊，你这个性哪里像会追星的人！而且说到底，原诩是m&s的人，你真想见他，直接去问你公司的人不是更快？” 听到这里，苏惟脸上的笑慢慢淡去，“现在这情况，大概连他的经纪人都没办法每时每刻都联系到他吧。” 这几天打听到的结果是，原诩的经纪人已经给了回复，说对电影客串的角色非常有意，只是原诩本人那里有点问题，所以暂时还没法最后敲定。 苏惟在m&s这么久，一听就明白这里面真正的情况恐怕是原诩的经纪人目前根本联络不到他，可实在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所以就暂时拖着。 “我猜也是，原诩现在这个经纪人是几年前出那事后才换的，听说平时对他根本不上心，又怎么可能每时每刻掌握他的动向。” 庞真说着也郁闷起来，她入行这几年，虽然也不算刻意，但也好多次留心原诩的消息，可至今都没能见上他本人一面。 这次电影的事，剧组也不可能无止境的等下去，等再过一阵子，不能拖了，就算联系到原诩也没用了。 庞真心情一不好，就喜欢化郁闷为食量，下午茶后又拖着苏惟去楼下吃自助餐。 晚餐后，庞真原本想留苏惟睡在自己那里，不过两家酒店距离很远，苏惟怕影响第二天的工作，和庞真聊了会后离开了酒店。 这时已差不多晚上十点，酒店转向大道的那条街上路人很少，拐角处的树荫下，苏惟被两个表无表情的陌生男人拦住。 ------------------ 俱乐部内二楼的贵宾包厢内，岑卓安正替好友倒上红酒。 这晚没有岑安琪在，yves也不必做戏，自进包厢后便一直叠着双腿懒懒靠着沙发闭目养神。岑卓安自然知道他在恼什么，可他却偏偏最喜欢火上浇油，“尝尝，这是那个新购庄园的酒。” 年轻的艺人闻言睁眼，勾了勾唇角，视线扫去，“再提一次那个庄园试试！” 岑卓安故作恍然的拍拍大腿，“你不说我都忘记了！真是多亏这个庄园啊，要不然这次怎么能请到两届影帝给我的电影客串？” “呯——”回应岑卓安的，是那杯碎了一地的昂贵红酒。 坐在另一侧的昊枫无奈摸额，用谁先购到庄园这种事来当赌约，真的太败家了点…… “我说泽少，你这一生气就爱砸东西的习惯不怎么好！”岑卓安与他玩惯了，见他这样愈发兴趣盎然，“不过看在我妹妹面上，我不计较。” “也别提你妹！”这才是他如今真正的燃点。对着那位贴身犹如膏药的千金整整三天，却不能赶人更不能冷脸，这简直就是酷刑。 “我妹妹怎么了，我妹对你可是死心塌地！”岑卓安笑到这里，搁在茶几上的手机震了起来。 他扫了眼号码，脸上正了一分，拿起接听，“什么事，说吧。什么！？”他听了几句后脸色一变，随后下意识的扫了身旁人一眼，又很快移开。 如果不是yves这时正冷眼注视着他，恐怕根本不会发现他的目光。 岑卓安挂上电话，让yves在包厢稍坐，随后拿着手机走了出去。yves早就觉察他不对劲，见有机会怎么会放过，立刻朝昊枫使了个眼色。 昊枫会意，悄悄跟了出去。 包厢外走廊的拐角处，岑卓安正按着眉宇朝电话里的人低斥，“你把阿强他们借去干什么！你想做什么？你别乱来！这种事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去做！……苏惟只是他助理！你吃醋也有个限度！” 听到最后两句，昊枫脸色一变。他悄无声息的匆匆回到包厢，来到yves身边，脸色沉凝，“yves，事情有点不对，岑家小姐好像要对苏惟做什么事！” 沙发上原本姿势慵懒的人身体赫然一直，昊枫以为他会立刻行动，可结果那张俊薄的脸孔静了两秒，又浮起冷淡，“那女人，给她点教训也好。” Chapter 24 昊枫愕然，“可是，苏惟她……” “我有说过可以在我面前提她么？”这句话的口吻远不及之前提到岑安琪的时候重，可就是让昊枫没来由的心脏紧缩。 总觉得，此刻面前人的怒意，比刚才盛了数倍不止。 昊枫看着他渐渐阴郁的脸色，也只能把话压下去。 岑卓安再回到包厢后，气氛明显变了，三个人都有些不在状态。昊枫偷偷观察岑卓安的表情，见他虽然眼带担忧，但程度却不是很厉害，心里明白事情大约不会很严重，估计只是点小教训小手段，不安的心情也放下来一些。 岑卓安又倒了几杯红酒，递了一杯给昊枫，示意他也试试，两人正喝着，却听见沙发上沉默许久的男人阴阴开口，“你妹妹要做什么？” 喝酒的两人一愣，岑卓安与昊枫对上视线，“你们知道了？” 昊枫对他点点头。 岑卓安朝好友干笑了两声，“没什么，我这个妹妹就是有点小心眼……你放心吧，她也不傻，不会闹大的！” “连你的人都借走了，还不大？”阮成泽压低眉宇，语气逐渐透出不耐与焦躁。 岑卓安看了他两眼，“你要是担心她我打电话问问人在哪里，派几个人过去看看？” “放屁！谁担心她！”阮成泽神色渐恼，“那种不知好歹的乏味女人——”话说到这里，却是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感。 岑卓安被噎的不轻，转头看向昊枫，压低声音，“是我错觉么，我怎么觉得他特纠结？” “苏惟的事，他总是容易纠结……”昊枫弱弱回了句。 两人低语这当口，阮成泽已腾的站了起来，他这动作来的突然，昊枫一时有些发愣。 “愣着做什么？”疾走几步的男子回头瞥了眼自己助理，后者立刻起身跟上。 见岑卓安不动声色的望着自己，阮成泽语气阴测的开口，“现在打电话，问清地址后告诉我。” 包 厢的门开了又关，岑卓安缓缓踱步到窗前，片刻后，楼下那行色匆匆的两人上了白色商务车，疾驰离去。 “想不到，居然亲自赶去了……这事好像比我预计的还要有意思……”岑家大少嘀咕着，俊朗脸孔慢慢绽放出一个玩味的笑意，“既然如此——” 他拨通手机，问道，“开始了么？……好，对了，等会帮我多准备一样东西。” ________________ 这是一间空置许久的仓库，角落悬着一盏昏黄的小灯，随着绳索的摆动而摇晃，破旧散着霉味的仓库因这晃动的灯光而陷入明明暗暗的诡异光影里。 两个陌生男人正在出语调戏，苏惟的羽绒外衣已经被拉扯下来丢在地上，手机被搜走，如今她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贴身卫衣，在这深寒的冬夜里，显得凄凉而可怜。 当然，这种凄凉可怜只是在旁人眼里显得而已。 面前男人的恶语调戏终于告一段落，随之而来的却是分明的警告，让她记清自己的身份，下等人就是下等人，不要妄想一些不可能的事和不可能高攀的人。 苏惟静静站在昏暗摇曳的光影里，素白的脸上淡漠一片。在被人强行带上车丢到这个仓库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幕后指使者，虽然对方刻意没有露面并企图以调&戏转移视线。 这件事是她失策，或许应该说，是她低估了阮成泽的影响力和他爱慕者的社会道德底限。 丢下警告，完成任务的两个男人退了出去。破旧的铁门被人从外面重重关上，看来将她在这个地方关一夜是对方最后的手段。 幽静巨大的仓库内，苏惟对着空气冷冷一笑，“岑小姐，到现在也不准备露面吗？如果你不想让人知道幕后指使人是你，刚才就不该让他们说那些警告的话，实在太好猜了。” 她说完停了一下，仓库内一片寂静，外间却隐隐传来气恼的吸气声。 苏惟摇摇头，捡起地上的羽绒服拍了拍，重新穿起来，继续道，“我知道，说穿了你只是不想在阮成泽身边看到我，可是这么不痛不痒的行为又有什么意义？没有实质的伤害，没有确切的命令，只是最不切实际的的恐吓，你不觉得这计划很失败么？这么关我一夜，我就会连工作也不要，从此彻底在阮成泽身边消失？一位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千金小姐，就只能想到这么异想天开的计划？” 她的语速如常缓慢，声线清冷而犀利，一字一句分析着事实，明明没有一句攻击性的骂言，却如冰冷的巴掌般一句句生生甩在人的脸上。 仓促的高跟鞋声音后，是生锈铁门被人打开的吱嘎声响。 夜色里，裹着奢华皮裘的高挑千金气急败坏的走了进来，“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下等人！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落在我手上还敢这么和我说话！” 相较来人的怒意，苏惟却只是轻轻扬了扬眉，“这么冷的天，岑小姐就找不到其他娱乐活动了？” 岑安琪恨恨盯着不远处的素颜女人，直到这一刻，她都无法从她脸上看到惧色。 那双与她对视的浅瞳，平静而冷定，带着与这一刻现状违和的淡漠。 她为什么不怕！为什么不惊慌失措！哪怕像她说的，这一切仅仅只是恐吓，但换做其他女人这个时候也该怕了！ 她不过只是个助理，朝不保夕，一个月的收入还不够她吃顿饭，她家随便拉个佣人出来薪水都比她高数倍。她到底有什么资格和底气在她面前淡定自若！ 岑安琪皱眉死死盯着她，她自小锦衣玉食，身边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富家子弟名门千金，像苏惟这样平凡的普通人完全不在她搭理范围内，更别说将他们视为对手。 可就是这样毫不起眼的人，却屡屡让她感觉到一种力不从心的失控感。她几步走到苏惟面前，扬手就朝她脸上打去。 巴掌没能扇到面前人的脸上，她的手腕被对方稳稳捏住。 “松手！”岑安琪大怒，紧接着朝身后呵斥，“还看！你们都是死人啊！” 那几个男人愣了下，眼露迟疑。 “你不是第一个因为阮成泽针对我的女人。”苏惟的目光扫过那些男人，再次开口。 静冷而低沉的声音，适时冷却了岑安琪的怒意，“阮成泽是明星，长得也好，所以我一定会喜欢他？这种想法真是一厢情愿的令人觉得可笑。还是说，你连让他喜欢上你的自信都没有，所以非要来为难一个毫无关系的旁人，只因为那个人在他身边工作？” 说到这里，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轻轻一松，将岑安琪的手腕丢开，“理智一点吧，说实话，以你的出身和容貌，做这种事真的有点难看了。” 岑安琪原先还有些发愣，听到最后一句又恼怒起来。她退后一步，呵斥身后的人动手，领头的男人走到她身旁，在她耳旁低语提醒几句。 “也是，都忘记还有这一出。”她看了眼苏惟，脸上的恼怒被鄙夷和傲慢的冷笑取代，“淡定是吧？那希望你也能淡定的享受下面这些。” ------------ 苏惟爬上仓库角落堆砌的废旧木箱，暂时避开了脚下那些或蠕动或四窜的活物。明明暗暗的昏黄灯光下，周围的环境有些像某部恐怖片的场景。 仓库门再度被人打开时，苏惟刚调整好一个稍微舒服些的姿势准备合眼休息会。 “你别进去！”岑安琪竟还没离开，此刻正拽着欲进门的人，声音里透着焦急和惧意。从苏惟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来人修长而挺拔的身影。 那人沉默着甩开岑安琪的手，动作里带了种狠戾的疏离感。 岑安琪对上他阴冷而寡淡的目色，心里的惧意逐渐被恼恨取代，“不过是个小教训，你用得着亲自进去吗！” 在她眼神示意下，几个男人迅速拦在他面前。 微挑双眸扫过那几个人，年轻男子发出冷凉嗤笑，他侧目瞥了眼岑安琪，漂亮唇角的笑意炫目而华丽，却让她一颗心坠到了谷底。 “敢拦我试试？”他轻淡丢话，无视面前的人直接走了进去。 昊枫紧随其后，刚走两步，却立刻感到不对。他低头看了眼地面，顿时大惊，“yves！快出去！” 面前的人停住脚步，适应了仓库内昏暗灯光的双眼很快看清了地面的异状。整个仓库地面，满是蠕动的蛇、老鼠，以及——蜘蛛！ 蜘蛛！？ 阮成泽身体一僵，只觉得有股凉凉寒气自脚底一路攀升，直冲脑门而去。 Chapter 25（含入V通知） 看着下面那个瞬间僵硬的身影，苏惟其实想忍，怎么说他也是来救她的——不过只要一想到这位仁兄初次见面在机场的状态，她还是不客气的笑了。 她有野外生存经验，所以不怕蛇，也不怕老鼠，蜘蛛更是没放在心上，充其量只是觉得有些烦。 阮成泽这一晕，底下估计会大乱，看来今晚不用在这过夜了。她外探的身体靠了回去，准备等下面的混乱都过去后再离开。 这念头刚起，身侧的木箱突然发出一阵吱嘎声响，戴着银色尾戒的修长手指重重扣上她的手腕，“还不下来！” 他站在比她低一层的木箱上，与她四目相对。 她唇边还有未落下的笑意，男子眉头紧蹙，似乎对于她置身事外的模样有些恼怒，只是这份怒意，遮掩不了他俊俏面容上的苍白。 借着微弱的光，她看见了他额前的冷汗，紧扣着她的手指带了些微颤。晓是如此，他却依旧强撑着没有晕过去。 他再次朝她道，那声音带了抹焦虑和关切，“苏惟，快下来。” ------------ 保姆车上，紧闭双目的阮成泽靠着身侧的苏惟，手指仍扣在她腕上没有松开。 从仓库直至上车的过程里，他始终强忍着没有表现出异态。 于蜘蛛这一点上，男人的面子大过天，他就算恶心死，也不会让岑安琪知道自己的弱点。 他一路脚步都很稳，甚至在岑安琪拦在他面前时，还能一脸不屑的丢话，“从今天起，你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还有，你也给我离她远一点，苏惟是我的人，凭你还不配动手！” 那眼神带着露骨的厌恶，岑安琪身体晃了晃，似有些站立不稳，“她不过是个助理，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助理这么对我！？” 这控诉哀怨的令人心碎，只可惜听的人根本无动于衷。 阮成泽甚至都懒得解释，冷嗤了声，吩咐昊枫要回苏惟的手机，就直接拉着她先上了车。 返回酒店的途中，苏惟从昊枫口中得知了阮成泽这阵子忍耐岑安琪游荡身侧的原因。与昊枫不同，她对此并未流露出太多诧异，有钱人的恶趣味总是层出不穷。 “我之前一直以为他很讨厌你，今天才发现原来不是。明明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他却亲自赶过来，最让我惊讶的是，他看到那么多蜘蛛居然能坚持到现在才晕！”回想刚才那幕，连他都有些发毛，真不知道yves是怎么忍下来的。 “你们是因为不小心听到岑卓安电话才知道了这事？”苏惟从昊枫的讲述里捕捉到一个重点，见后者点头，她静淡的唇畔浮起一个笑容。 这笑容落在昊枫眼里却显得有些奇怪，“你该不会怀疑这事是yves做的吧？苏惟，他虽然喜欢捉弄你，但不可能拿自己的死穴开玩笑。” “我知道。”她原本是怀疑过，不过从他踏入仓库的那刻起，她就知道这件事和他无关。以他那样目中无人的性子，不可能为了整她牺牲到这个地步。 无论之前他做过什么，今晚他是真的担心她，甚至不惜面对自己的死穴。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一个讨厌她排挤她谩骂她设计各种桥段恶整她的男人眼底突然看到焦虑和关切是件很诡异的事，尤其——这个男人的性子又是出了名的刻薄傲慢。 说真的，她到他身边工作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工作人员和颜悦色过，更别提为了救对方把自己搞成这样。 这事就算说出去也是天方夜谭，绝对不会有人信，但他却这么做了。 苏惟侧目看了眼靠在自己肩头唇色苍白陷入昏迷的年轻男子，心头生出的些许意外和感动已逐渐被沉重替代。 她进入m&s工作只是个途径，无意也无暇与任何人产生联系。 她经历过太多，对很多事都看得很淡，那些被很多人看得很重的虚名她都不在意，所以才能冷眼旁观他的每一次算计恶整，无视他人的恶言中伤。 对她来说，阮成泽再多的挑剔为难，都不过是种胡闹任性，是他仗着名气的任意妄为。 心情若好，笑笑就过去了，不巧影响到她，就据实以告，连面子都不用给。 他改变态度不找她麻烦固然是好，但突然对她好到这个地步却反而让人担心了。 ------------- 苏惟看着镜子，镜中的人在额角处有一块小小伤口，大约是被人带进仓库时撞在门上蹭到的。 伤口的位置靠近发际线，她没怎么犹豫便将黑色假发取下，柔顺的金棕色长卷发披泄而下，镜中的女人又恢复成熟悉的模样。 她清洗完毕换上干净浴袍走出来，耀眼的发色让房中的另外两人都愣住了。 这是阮成泽的豪华套间。 她在抵达酒店刚下车，就被脸色还铁青发白的人拉住，“去我那里。” 他的气息就在她耳边，边说边借着拉她手臂的力度下车，之后揽过她肩膀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了过去。 地点和状况都不容多停留，她没拒绝，动作利落的进了电梯直达他的楼层。还好，时间已经很晚，一路并没遇到其他人。 澡是阮成泽让洗的，现在见两人看着自己发愣，不由失笑，“不是都见过么？” “谁让你整天戴着那顶难看的假发！”阮成泽回神，蹙眉吩咐昊枫去倒水，并让她坐过去，将茶几上的小药箱打开。 “谢谢。”苏惟本来也想处理伤口，坐下后去翻找ok绷，哪知伤口处突地一阵冰凉，竟是阮成泽拿着消毒棉球正帮她擦拭。 “……”苏惟愕然。他估计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手里根本没个轻重，原本不太疼的伤口被他擦了几下反而火辣辣痛起来，她蹙眉挡住他，“阮成泽——” 他唇角一抿，手指扣住她后颈，把她整个拖向自己继续擦，“挡什么挡！不知好歹，今天要不是我你今晚就在仓库过夜吧！” “我是准备在仓库过夜。”她握住他的手，很是无奈，“你第一次帮人擦药？” 她的指尖纤细而柔软，带着微微凉意，那触感让他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痛？痛怎么不早说！” 他有点恼怒，动作却赫然轻柔下来，“这样好些了吧？” “嗯。”她淡淡发出个音节，鼻端的气息拂上他下巴，带着浴液的柔香，明明是他惯用的牌子，却带着一缕不熟悉的幽香，让他感觉到某种缠绵的暧昧。 女子眸光安宁，神态温和，再没有那些犀利言辞和对立神情。 阮成泽凝着她近在咫尺的清秀脸孔和浅澈双眸，只感觉胸口处一阵酥软，整个人就像要融化一般。 “苏惟。”他停了动作，眼眸渐深。 精美落地灯的柔和光晕落在他身上，黑色薄毛衣将他修长紧窄的身形勾勒的清晰无比，明明只是家常便装，他整个人却散着优雅而华丽的光。 就如同坠落在白丝绒上的黑色珍珠，沉敛矜贵，却又荧光惑人。 他长睫轻垂，目光落在她唇上，有些克制不住想要吻她的*。但一想到她先前那两次的怒意，到底还是强忍了下来。 昊枫站在客厅黑金色玻璃屏风的旁边，呆呆看着沙发上的两人，手里还端了杯被自己遗忘的水。 这个姿势他已经维持了十分钟，只是目前仍处于惊恐状态，动弹不得。 他一定是瞎了！再不然就是幻视！ 那到底是什么画面！ 那位真的是他家那个跋扈傲慢嚣张又目中无人且从来不把女助理当人的yves吗？！ 昊枫脑中自动翻涌着以往他在一众女助理面前的刻薄模样，只觉得眼前这一幕真是恐怖诡异到无法直视啊…… ----------- 昊枫就算是个傻子，经过那一晚，也大致猜着了自家艺人的心思。 虽然他还是不太懂为什么这一路厌恶着戏弄着恶整着怎么就突然变质了，但对象是苏惟，事情又似乎变得比较容易理解。 只是，这件事无论现在还是以后都绝对不能让商郁知道，连他自己，在yves开口之前也只能装糊涂。 苏惟出事后的次日晚上，岑卓安现身酒店。 Chapter 26 “你昨天和jessica说了什么？她回去后哭了一晚上！” 岑卓安自动跳过了岑安琪对付苏惟的事，开口就是质问。 他和阮成泽多年朋友，自家妹妹也不是头一回任性挤兑他身边的人，以往好友都能给面子一笑置之，他不明白怎么到了苏惟身上就不行了。 “呵，她倒还有脸哭？”yves刚从剧组回来没多久，换好衣服准备带苏惟和昊枫去吃宵夜，此刻被岑卓安中断自然颇不耐烦，“该说的昨晚我都说了，你想知道自己去问她。另外，打赌的事就到此为止，看着你妹妹，以后别让她出现在我面前。” 这番话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岑卓安显然没料到他居然这么绝，一时间有些发愣，“你说真的？喂，那个是我妹妹！” “就因为是你妹妹，她昨晚还能毫发无损的回去哭。” 阮成泽揉揉眉心，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说完了吧？我还有事，你可以走了。” “连我都赶？你这摆明是迁怒啊！”岑卓安再次诧异，“我承认你那助理是挺特别的，不过你这也太夸张了！明知道jessica迷恋你迷到没理智，你让我怎么和她说？” “那是你的事。” 岑卓安被噎到不行，他原本是上门质问的，现在倒成了来求情的，“行了，这件事我替她向你和你那个助理道歉，揭过就算了啊！都多少年朋友了，不是非要和我计较吧！我妹她不懂事，你就不能大度点？” “二十多岁的人，还能用不懂事来形容吗？”冷冷说完，脸色淡凉的某人又补了一句，“至于大度——呵，你什么时候见我对女人大度过？” “……”岑卓安这下彻底没声音了。 长得太好太受女人欢迎的男人就是有这毛病，因为永远有人前赴后继纠缠不休，所以从来不会顾忌，更遑论心软。 他自己也有钱有貌，身边女人虽然换来换去但至少懂得逢场作戏。 yves不同，他年少成名星光环绕，见得多了，再漂亮的女人在他眼里恐怕也和路边的石块没什么区别。 让他逢场作戏，不如直接一个“滚”字来的干脆。 岑卓安觉得有些头痛，原本是想掺和一脚看场好戏的，结果石头砸了自己脚，运气背到极点！ 离开的时候他在走廊遇到了苏惟，虽说原来对她有点兴趣，但现在自己妹妹因她被下了禁令，心情自然不爽，免不了对她冷嘲热讽几句。 对方抬头静视着他，也不反驳气恼，一直等他说完了才缓缓开口，依旧是清宁的声线，淡的听不出任何起伏，“如果你不想出现这种结果，又没自信掌控全局，下次还是不要设计这种无聊事的好。” 岑卓安骤然一惊，皱眉盯着苏惟分辨这话究竟只是猜测还是确定。 苏惟像是没觉察他的异状，只是犹自以同样的语速说下去，“岑先生，钱和地位的确可以让人随心所欲的去筹备一些闹剧——相信拍《剑殇》时女配那次事件也同样。但与之相同的是，很多事，不是你有钱有势就可以控制一切的。比起你自己的失策而迁怒于我，其实你现在应该心存感激——幸好，我并非是个多嘴的人，你觉得呢？” 女人话语静凉，犹如在这冬日漫过肌肤的冰冷水流，明明是平和到极点的语气，却透着令人无法不正视的犀利和洞察力。 岑卓安明白过来，她非但清楚知道，还用这种方式在警告他。 看着苏惟缓缓转身离去的纤长背影，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浮了上来。 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普通的助理！ ------------ 接到柏昔打来的电话时，苏惟正陷于《成全》编剧庞真与阮成泽的纠纷。 自冲绳后，这是他第一次联系她。 之前她曾在网上看到他将回国开设工作室和筹备个人摄影展的新闻，着实引发了时尚摄影界一股不小的旋风。他这是在用行动告诉她，短期内他都不会回去了。 她有她的执着，他也有他的坚持。 “你在g市还要待多久？”电话中，他声音温柔而低沉。 “五六天吧，要看具体拍摄情况。”说到情况，苏惟无奈看了眼不远处一脸倨傲的艺人和眼底沉着怒色的好友。 电影开拍前，庞真虽然口口声声说要伺机报复阮成泽，但这个本子到底是她的心血，加上阮成泽入剧组以来还算配合工作，她所谓的报复一说也根本没了影子。 反倒是阮成泽，由于对今天拍摄部分的剧本产生了疑惑，命昊枫请来编剧，要求修改。 “不好意思，如果对我剧本有什么意见，请直接和导演说，他同意我就改。否则，我一个字都不会变动！” 庞真平时虽然大大咧咧，但在剧本这方面格外敏感。这事换个人提或许她还会采纳，但对象是阮成泽整件事就变质了。 冷硬的拒绝态度让阮成泽抬起了视线，这是他入剧组后第一次正视这位女编剧，看着她抱臂皱眉的模样，总觉得对方有些眼熟。 他敲了敲剧本，“我们以前见过？” 庞真差点没被他气晕过去，几乎咬牙切齿的回道，“当然，我是《烟火流光》剧组的副编剧。” 一个戏谑而慵懒的笑容出现在阮成泽唇边，异常的漂亮迷人，与之后说出的话形成鲜明反比，“噢，后来被我赶出剧组的那个新人编剧？” “真谢谢你还记得！”庞真几乎快要暴走了。 “所以，这就是你现在拒绝修改剧本的理由？”话到这里，男子笑容渐收，微挑的狭长眼眸掠过深邃幽光。 新人编剧也好，获过奖的资深编剧也罢，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问最后一次，你拒绝修改剧本对么？” “是！我认为我的剧本没有什么问题！” 阮成泽朝苏惟侧头，“帮我去请导演过来。” “好啊，去请，我也想听听你怎么和导演说！” 苏惟按住额角，“你们两位确定要惊动导演？” “我怕什么，要请导演的是他不是我！”庞真怒气一上来思维就有点乱，“苏惟，不是我说你，前阵子跟着其他艺人不挺好，要知道这个圈子不是每个艺人都把身边助理当人看待的！” 深沉的幽光落到苏惟身上，阮成泽的眉头微蹙，“你们认识？” 苏惟的手机就在这时大震起来。 “你们先暂停一下。”她示意了下手机，走去一旁接听。 旁边气氛太僵，也影响了她聊电话的心情，寥寥几句就想挂掉。 “等等。”柏昔喊住她，“你回来后打个电话给我吧，有事要和你谈。” “什么事？” “放心，不是私事。”对方笑了两声，但听得出来有些不悦。 “我知道了，回来联系你。”她挂上电话返回阮成泽身旁时，两人的视线都齐刷刷扫来，庞真怒意沉沉，阮成泽明暗难辨。 苏惟有点被这两人逗笑了，“还要请导演么？” 庞真看了好友一眼，没有出声。她这时已稍稍冷静下来，虽然她自觉不理亏，但为了这种小事请来忙碌的导演到底不妥。 苏惟又看向阮成泽，微微挑眉以眼神询问。 感觉到她目光的注视，他眸底难辨的暗色逐渐散去，“你们认识？”他再度问。 “嗯，是我朋友。” 他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怎么没听你说过？” “你也没有问过啊。”她侧目看他，浅澈的眼眸仿佛有水光满溢出来。 他定定看着她精致微翘的下颚和浅色菱唇，感觉心底某一处又开始发痒。他垂目低咳了声，朝昊枫做了个手势，视线落在剧本上不再开口。 昊枫愣了一下，发现自己并没有会错意，这才走到庞真面前，拉过她低语几句，示意事情已揭过，大家都忙，也就别较真了。 庞真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阮成泽，早做好了各种准备，结果事情过的这么平淡迅速，简直让她诧异。 她临走前颇有深意的看了苏惟一眼，用口型无声说了句“改天详聊”。 Chapter 27 后来昊枫告诉苏惟，yves虽然很难伺候，但从来不拿工作上的事开玩笑。如果他说有问题，那就真的代表有问题。 不管是这次还是几年前在《烟火流光》剧组，都不是无故找人麻烦。 当然他说这番话的真正意图并不是替yves解释，而是借机打探苏惟对yves的态度。 往日工作上的事，就算商郁开口他都很少让步，这次苏惟不过一句“我朋友”就让他妥协，实在令人意外。 昊枫絮絮叨叨了半天，苏惟却只问了一句，“昊枫，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对yves有没有他对我的那种心思？” 这话直截了当到昊枫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他尴尬许久，觉得还是得替自家说几句话，“我知道，他之前是戏弄过你，不过那些事都过去了。你别看yves之前和各女星传绯闻恋情，其实都是没影的事，纯属商业操作。我跟了他这么久，压根没见他喜欢上谁，更别提恋爱了。所以这件事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苏惟一时无语。 她猜到阮成泽心思是一件事，被昊枫证实又是另一回事。 看着昊枫明显带着期盼的殷切眼神，又思及阮成泽那家伙难搞的性子，就算清睿如她，也觉得事情棘手。 助理不都应该禁止自家艺人和身边工作人员产生绯闻么？ 她是不是应该继续当不知道比较好？ 有些后悔的苏惟于是再次启动了面瘫神功，在沉默再沉默后，伸手拍拍昊枫的肩膀，转身默默去忙工作。 这对话就这样没了？ 昊枫有些傻眼。在得知无数女人趋之若鹜的顶级明星喜欢自己后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走了？ 就算她不喜欢yves，怎么着也该露个激动点的表情吧！ 她是头脑回路有问题？还是以前接触过太多优质男性，所以才对yves免疫？ 如果是后者的话，苏惟的出身可能不比岑安琪差多少。 只是，如果她是个富家千金，又为什么要隐藏家世来m&s当一个普通的助理呢？ ------- “角色游戏嘛，这有什么难猜的？”庞真瞥了眼找上门的不速之客，继续分神修改剧本。 “你剧本写多了吧，谁会玩这种游戏？”昊枫硬着头皮开口，却得到这样郁闷的回答。 “不是每个有钱人家都会养出岑安琪这类小姐的，越是有钱教育就愈发严格，可能她是独女，需要继承家业，所以在这之前体验一下基层工作。古时候，皇帝乔装微服私访不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这些话，其实庞真也是胡扯。不过她说到这里，倒想起之前的事来，于是决定抛点料，“我记得有次找她，她一个人在纯馆吃饭，那地方你觉得普通人能进去吗？” “纯馆！？”昊枫惊讶，“这么说来，苏惟真是个富家千金？” “我可没这么说。”庞真嘴唇一瞥，笑得有些玩味，“也有可能她的男友或者老公是个有钱人！” “老公！？苏惟怎么可能有老公？”昊枫被这话吓住了，赫然想起冲绳那晚看见苏惟和柏昔接吻的事，如果他真是她男友的话，这件事倒也说得通！ 可这么一来，yves怎么办？他难得对一个女人动心思，就这么没下文了？ 庞真颇为好笑的看了他几眼，又继续道，“不管是她有钱，还是她男人有钱，总之，回去记得劝劝你家那位。别看到好的就以为是他的，我们苏惟条件好着呢！干嘛看上他？有被虐症啊？” 昊枫呆住，“你怎么知道他喜欢……”触及对方眼底的某些情绪，昊枫这才觉察自己竟被套话失言了。 庞真飞快敲打完最后一个字，保存后起身拍拍他肩膀，“别怕，我就算知道也不会说出去。这事太好猜了，一个挑剔的人那天突然变得那么好说话，还不是因为苏惟！” 她说着，将电脑上修改好的部分给他看，“你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你家艺人谈剧本的事，还是打听苏惟的事？” 昊枫干笑两声，飞快看了下剧本，感觉没问题后才道，“庞编剧，谢谢你肯修改，既然完成了那等下我们就照这个新版本走！” “别以为我这次肯修改就代表原谅他，《烟火流光》那件事我记着呢！” 昊枫又忙不迭的一通打招呼，带着u盘离开了房间。 ------------- 临近过年，剧组为了挤出几天假期愈发忙碌。众人打战似得赶工，偏偏原本定好的客串女配又无故放鸽子，搞得众人手忙脚乱，导演也连着几天脸色阴沉。 后来大家才知道，放鸽子的这位是岑家千金——投资商的宝贝妹妹。 导演原本就对这类玩票性质的大小姐感冒，结果人家还真是来玩票的，拍的那天足足让众人等了两个小时后才甩话说不来了，把导演气了个半死。 这种混乱忙碌的状态下，阮成泽结束了他全部的客串戏份，时间比苏惟预计的还早了一天。剧组即将迎来短暂年假，加上阮成泽杀青，庆功宴闹了小半个晚上。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带着几分醉意的庞真扯着苏惟告诉她，原诩那边怕是没戏了。虽然已经尽量拖延，但原诩的经纪人一直没联系上他，剧组已经另外找人替了这个角色。 说来庞真就是有些不甘，她也不是真迷恋原诩到这个地步，只是这么多年一直把他当偶像，会做这行也是受他影响。 可当她真正入行后，他却从这个圈子销声匿迹。偶然出现一两次也总见不到，心里难免郁闷。 “估计是和原诩没有缘分吧，可惜这么好一个角色他就这样错过了。这样的情况再维持几年，他大概会彻底被观众遗忘。” 庞真连声哀叹中，苏惟开始思索缘分这一词。 她想，如果硬要用哪个词来形容她和原诩的话，缘分恐怕已不够分量。 她和他之间，理当是一种命运。 就如同相纠缠的藤蔓，时间越久，只会纠葛越深。 哪怕有一天全世界人都遗忘了他，她也绝对不会。 ------------- 二月，这个时尚喧闹又快节奏的城市即将迎来新年。 这是苏惟第一次在国内过年，看着满大街成双结对购置年货的人潮，总有些不适应。 她不是个孤僻的人，但环境使然，那时在国外，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她想象不出那种家人亲友齐聚，一屋子人笑闹吃饭的场景。 在咖啡厅喝下午茶时，她接到阮成泽电话。 “在哪呢？”他低哑的嗓音带了抹笑意，听来格外魅惑。 她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对方散发的浓烈荷*尔%蒙气息，苏惟抚抚前额，反问，“有事吗？” 大概是习惯了她对话的方式，他也不多计较，直接吩咐道，“有点事，来趟我公寓。” 苏惟叹气，“抱歉，我在休假。” “做这行的人哪里有真正的假期，再说你昨天不是休息了一天。” 他不以为然，声音里的诱哄语气却愈发浓重，“苏惟，记得打车过来，车费我会报销。”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又是那个男艺人？”桌对面，柏昔的眉头拧了起来，“你刚坐下十分钟，这就要走？” “当助理就是这样，随传随到。”苏惟说着，起身开始穿外衣。 助理这两个字听在耳里实在有些好笑，柏昔笑了几声又渐渐收住，“那个男艺人，是在追你吧。” 这话问得直白，但符合柏昔的个性以及他们一直以来的相处方式。苏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也是她一贯的应对方式，说明确有其事但还没有重要到她开口解释。 也是，一直以来，只有关于那个人的事，她才会慎重其事的去谈。 柏昔的脸色缓和几分，“他看女人的眼光倒是不错，只可惜不自量力了些！” 这会如果昊枫在这里，大概会被柏昔语气里的轻描淡写给惊到。 苏惟对此不想发表什么意见，走之前说道，“你刚刚提的事我会考虑一下，到时再和你联络吧。” Chapter 28 苏惟走出咖啡厅，经过地下停车场入口时停住脚步，想了一下，还是走去路旁打车。 临近过年，城里很多打工的年轻人都回家乡去了，原本拥堵的车道变得顺畅，不过二十多分钟就将她送到目的地。 阮成泽的公寓她不陌生，那阵子因为绯&闻事件还住过。 只是那时她尚被仇视着，住了几天，唯一熟悉的只有他家里的沙发。 在大堂保安处通报后，她上楼时公寓的门已经开了锁，门口玄关处，搁着一双新的软绒拖鞋。 公寓内温暖如春，有隐约对话声自走道那头的客厅传来。 苏惟稍稍安心，她脱下黑色大翻领的呢绒风衣，挂入衣柜，换了鞋，朝客厅走去。 客厅很热闹，昊枫和程思在电视前的地毯上玩赛车游戏，商郁正在吧台前煮咖啡，阮成泽家里的钟点工则忙着把一盘盘洗净切好的菜摆上餐桌。 餐桌中央的火锅汤底已经煮开，热气沸腾，整个房间都充满了浓郁的食物香气。 “来了？”靠坐在沙发上的年轻男子微微侧首，朝她投来轻淡的一瞥，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还挺快的么！” “路上比较空。”她看他一眼，自觉朝餐桌走去，打算帮忙，却被沙发上的男子伸手拉住。 “那些事不用你做，来坐吧，试试商郁的咖啡。”她被拉到他身侧坐下，他将茶几上自己那杯咖啡推到她面前，“昨天刚刚到的咖啡豆，尝尝。” 苏惟瞥了眼那杯明显少了一半的咖啡，“你喝过的？” “不是还有半杯？”阮成泽挑眉，明显误解了对方的意思，“我只是让你先尝尝看，如果觉得好喝商郁那边还有。” 苏惟被他的理解能力逗笑了，“我的意思是想换个杯子。” “……”阮成泽明白过来，唇角的笑意立刻没了，“你这是在嫌弃我？你知不知道我现在随便丢个用过的杯子出去，外面会有多少女人哭着闹着打破头皮去抢？” 苏惟沉默了两秒，心塞的看着他，“你觉得你用这么幼稚的比喻就能改变我不想喝你口水的想法？” “苏惟！”某艺人怒了。 这声音高了点，连离得最远的商郁都投来目光。 昊枫心里大叫不妙，立马丢了遥控器跑过去打圆场，“苏惟你来了啊，我刚才打游戏没留意！大冷天的，我们今天吃火锅！你也知道郁哥在yves饮食方面向来要求严格，这可是每年过春节前才有的福利！对了，海鲜火锅你喜欢吃吗！来来！我带你去厨房瞅瞅，鲍鱼生蚝龙虾都是昨天刚空运来的，我们还订了黑鲷和金枪鱼刺生，一会就有人送来，爱生吃还是涮着吃都随你！” 昊枫扯东扯西，拉着苏惟进了厨房，好歹算是平息了这事。 要真让yves为那种事对苏惟发起火来，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商郁是什么人！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再多都瞒不了他的眼！ “年后就要开始忙了，趁着这空档，我们今天当提早过年，等下yves还会发红包呢！” 昊枫边说边留心着钟点工，待人端着盘子出去才压低声音道，“那件事，郁哥不知道，你……” 他说话只是点到为止，不过她这么聪明，他知道她能听明白。 果然，面前的女人没有多言多问，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晚餐之前，黑鲷和金枪鱼被人送了过来，不过来的是几条整鱼，还有两个大厨，在自行携带的餐台上现场切片。 两个厨师的动作飞快而优美，切完摆盘，鱼嘴还会动。 昊枫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时呆看了很久，程思第一年在这里过节时也看得一时忘记吃东西。昊枫瞄了眼苏惟，发现她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过头继续吃火锅。 很显然，对她来说，厨师的现场刺生表演还不如她筷尖的食物来的吸引。 看来庞编剧说的八成是真的，只是不知道她是自身条件好，还是身后的男人条件好。 已婚感觉不太像，但如果她真有男朋友，yves这方面就麻烦了。从之前种种迹象来看，yves对苏惟的兴趣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一点。 思及此，昊枫的目光又飘向对面的两人。 阮成泽就坐在苏惟身侧，刚刚还分明一副被气到死的模样，现在却又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看着她，似乎对今天晚餐合她胃口一事很满意，但同时又对她只专注食物这事有点不高兴。 昊枫正猜测着，果然见到阮成泽推了自己的空碗到她面前，然后咳了一声。 苏惟的筷子停了停，很快又继续动起来。 那位无聊的艺人眉头一皱，随后一连串咳嗽声响起。 昊枫和苏惟的额头同时划下几条黑线，她侧头看向他，后者眼底掠过一丝笑意，随后抬高下颚示意了下自己的空碗。 苏惟开始无声的朝阮成泽碗里夹菜，直至堆满，再无声推回去。 碗里的菜虽然堆的乱，但无一例外都是他喜欢吃的，他的口味她记得很清楚。 阮成泽拿起筷子，不知怎么就突然笑起来。 他的容光原本就耀眼慑人，这一笑更是有种夺目的潋滟，远比面对镜头时的笑容更令人惊艳。 昊枫呆呆看了那笑容片刻，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 看来那比他想象中多的一点兴趣，用一些或是很多来形容会更贴切些。 一瞬间，昊枫似乎明白了很多事，例如那些关于过去他家艺人专注针对苏惟的无端怒意究竟因何而来…… —————————————— 大餐后，在场的几人包括商郁都从阮成泽那里领到了一个红包。 这是几个跟了他数年的人才有的福利，苏惟是个例外，商郁对此倒无异议。 商郁工作至上，见人齐便开始说工作的事。 各地的春节晚会阮成泽虽然不参加，但几个重要的活动场合还是得露一下面，尤其三月他在欧洲有组大片要拍，再加上其他通告穿插进行，就意味着得当一阵子空中飞人。 商郁说完安排，惯例问几人是否有疑问。 苏惟看了看本子上的时间安排表，开口道，“还有件事。” “说。”商郁看向她。 “过年……yves不用回家？” 这话一出，房间骤然安静，一旁的几人同时默了。 阮成泽正在玩平板游戏的手指几乎微不可见的顿了顿，随后又继续他的游戏，从头至尾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像是根本没听见。 屋内微妙的气氛让苏惟明白到这是个不适合讨论的话题。 其实她也不觉得意外，很多艺人成名后多多少少会面对一些家庭不和睦的问题。 阮成泽的脾气坏成这样，会出现问题的几率就更高了。 不能谈的，避开就是，好在她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 不过事有凑巧，就在几天后，一则针对阮成泽家庭问题的负面报道在网络上爆了开。 ———————— 照片分别拍摄了阮成泽大年夜出入s城公寓以及年后各地赶通告的照片，记者根据这些照片的时间线，丢出了影帝阮成泽过年赚钱忙无视家人的标题。 整篇报道就阮成泽与家人失和问题进行了深入浅出的分析。 指他成名之后便甚少提及家人，数次在公开场合被问及家人也面露不虞，连过年这种大节也不回家与家人见面，显然与家人失和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则报道带来了大量的后续追踪报道，更有媒体大胆指责阮成泽不顾人伦亲情，成名后便弃家中两老不顾，甚至不给家用，导致两老如今经济拮据生活潦倒，所以更不敢示众人前。 这显然是在阮成泽的出道年纪上做文章，十五岁的少年放在一般家庭大都在关注学业。 而他很有可能是迫于家境贫寒才会早早出道，这也是他与家人失和的原由之一。 Chapter 29 报道众多，五花八门的都是没有根据的编撰，但在这些杂七杂八的报道里，却始终有那么几篇适时引导着整个舆论，一步步将整个事件黑化。 商郁虽在负面报道第一时间出现时就开始做事，却抵不过有心人有计划的推动。 阮成泽在这行这么多年，个性风评不算太好，但成就和知名度却高的惊人。 他已经连续三年成为范惠尔的亚洲区代言人，在这个圈子里，想将他拉下来取而代之的人多的是。 这次的负面报道只是个开始，难保对方不会有一系列后续手段，所以这件事必须尽早扼杀。 商郁最终朝阮成泽下了命令，“找个时间，安排你和他们吃饭吧！” 他丢出这句话后，整个休息室都安静下来。 阮成泽丢了膝盖上的杂志，抬目与商郁对视，那张削薄的俊颜缓缓扬起一个笑，“我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听错，这件事由不得你任性，我会安排一切，你只要出现就可以！” 阮成泽轻轻嗤笑一声，“不过就是些天马行空的编撰，我几时需要为娱记不负责任的言词妥协？” 两人一来一去，声音都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旁人还是能感觉出浓郁的火药味。 这事商郁已经决定，也容不得他说不，他知道要劝说到他心甘情愿是不可能的，于是不再多费唇舌，朝一旁的昊枫和苏惟示意了下，自己推门出去打电话。 门刚关上，几本杂志就直接被掷飞在门板上。 一旁诺诺不敢开口的两个男助理刚想去捡，就被阮成泽劈头一顿骂，两个年轻的大男孩愣是被骂的快要哭出来。 “你们先出去吧。”昊枫替两人解了围，等他们出去后，侧头看了苏惟一眼。 她正在会议桌那里对着电脑挑选阮成泽的通稿照片，觉察昊枫看向自己的目光，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起身走到门边，将地上的杂志一一捡起，整理好搁在阮成泽面前的茶几上，随后看向他。 “怎么？又想说什么解决和澄清不是因为在乎对方，是让对方明白连利用我的资格都不具备这种话？” 年轻的艺人唇角微勾，露出一个冷讽的嘲笑，“如果想帮商郁说服我那就算了吧，这件事你们想安排就安排，但别指望我配合！” 苏惟失笑，这件事上他反应这么大，她当然知道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配合，“我不是想说服你，我只是在想，会是什么原因让你在这种情况下连和他们吃顿饭都不愿意。” 她好奇心是不重，但整件事到了这个地步他还固执着，难免让人心里疑惑，另外也有一些反感。 她父母去世很早，也没有关系近的亲戚，所以家人对她而言是个既奢侈又遥远的词。 她说的只是陈述句，并没有一探究竟的想法，也不是要勉强他给回应。 然而阮成泽看了她一会，在别开视线的同时，脸上诡异的掠过一抹红晕。 “……”苏惟顿时被这神话级的反应给秒了。 ———————————— 两日之后，苏惟终于明白了阮成泽的表情因何而有。 这是位于t城东区的一家豪华五星酒店，t城属于三线城市，繁华却不喧杂，有精彩的夜生活，却没有一线城市那样紧张的节奏感。 这里是阮成泽父母如今定居的城市。 商郁安排了这次饭局，为了将阮成泽弄去t城，直接在他茶水里下了微量的安眠药…… 等到阮成泽醒来时，车都快到酒店了。 阮父迟到了近半个小时，一进门就夹带着异常强烈的冬日寒冷气场。 粗大的金项链，晃眼的红绿宝石大戒指，裹着黑色风衣的宽肥体型，还有跟在他身后数位统一戴着黑墨镜的黑衣保镖。 最让人惊悚的，还要数那豪迈而浓重个性口音：“格老子的！竟然敢跟老子抢车位！不知道老子是干啥地吗！干他娘的！害得老子迟到这么久！” “……”原本正打算起身礼貌问好的苏惟定在那里。 这么些年，她自觉经过不少风浪，却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呆的有些凌乱…… 阮父大约真的很生气，进包厢五分钟，一直在解释他怎么会迟到这半个小时。 一整个包厢的人，又有哪个是没见过大场面的，但此时都仰视端坐，鸦雀无声。 阮成泽皱眉抱臂看了会来人，脸上终是控制不住的红了，“爸！这里还有客人！你能不能消停会？” “臭小子！这会知道叫爸了！你说说你都多久没回家看看你妈了！” 阮父的注意力终于从那个和他抢车位的王八蛋那里转移过来，“还敢教训老子！消停啥消停！你身边这些手下我有哪个没见过！都是自己人，怕啥！” 说着，阮父看向餐桌旁的其他人，笑着拍了拍离他最近的昊枫，“小耗子！这么久不见，也不知道给伯父打个电话啊！” 昊枫正在喝茶，被他那巴掌一拍直接岔了气，还没开口就一阵猛咳。 “小子身板不行啊！这咳的！”阮父讪讪收了手，视线不经意掠过对面的苏惟，眼睛顿时一亮，“哟！这小姑娘没见过！新招的手下啊？” “噗……”正重新喝水打算顺顺气的昊枫再次喷了。 阮成泽的脸色已黑沉得比锅底还难看，好在这时苏惟已经回神，她笑着回道，“你好伯父，我叫苏惟，是阮成泽新的助理。” 阮父显然很喜欢这样的问好，一时间笑得眼都没了，“原来是苏小姐啊，你好你好！今天酒微菜薄，别客气啊，多吃点！” “哪里，伯父客气了。”苏惟浅笑。包厢的气氛缓和下来，一众人开始吃饭。 阮父大概是饿了，起筷后除了劝酒还算安静。 两个服务员推着餐车送酒店特色菜进来的时候，餐桌上赫然响起小苹果欢快的曲调：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够…… 那手机响铃不是原版，唱腔豪迈而略带口音。 “噗……”不知是谁，又默默喷了。 阮成泽额角爆了根青筋，等服务员上菜之后，蹙眉冷瞥着身侧的人，“光喝饮料怎么饱，这菜不错，尝尝！” 苏惟声音平稳的嗯了声，默默擦掉唇边的饮料，伸手去夹，筷子才碰到菜，就听见接电话的阮父啪的一拍桌子，冲着那头道，“格老子的！你说啥！居然敢出千！？” 整个桌子都震了一下，刚刚摆上转盘的菜就这么翻了，苏惟的筷子顿时僵在半空。 那边，阮父已经刷的起身，一边穿手下递上来的外衣一边冲阮成泽道，“你妈和人打麻将，被骗钱了！我说咋的这么久都还没来！你们先吃着，我去一下就来！格老子的！敢骗老子的女人！干他娘的！” 阮父行色匆匆，带着一众手下飞快离去，留下一桌神色略呆的客人。 片刻，昊枫试探着开口，“伯父他，这是还要再回来的意思？” “先吃着吧。”商郁抚抚前额。 苏惟看了眼那盘翻掉的菜，缓缓开口道，“……伯父的个性一直都这么——彪悍吗？” 对面的昊枫悄无声息的投给她一个“你现在懂了吧”的眼神。 阮成泽再次黑了脸，“少罗嗦！吃饭！” ———————————— 很多时候，事情的真相，总是与猜测大相庭径。 那晚后，阮成泽家世背景原为隐形富豪的新闻登上了各大媒体网站。照片虽然没拍清楚阮父阮母的面容，但几人夜晚步出酒店以及上车的照片都被清楚摄入镜头。 无论是阮父座驾，还是一行跟随其后的黑衣保镖，都显示出阮家非同一般的家世。 事后，有t城的粉丝认出阮父那辆霸气的座驾，指认为是全球限量版的超豪华古董车，国内大概只有五辆，价格在八位数朝上。 之后，一众人对阮成泽如此显贵的身世以及低调作风表示出高涨而疯狂的热情。 很显然，经济拮据生活潦倒这些形容词用在阮家双亲身上简直是个无聊的笑话。 黑化报道一一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众多媒体对阮成泽家世的乐道以及他出道理由的猜测。 早在阮成泽十五岁之前，阮家就已非常富有，那又是什么原因令阮成泽当年早早出道呢？果然，有梦想的人即便是再优越的家境也阻挡不了他追梦的脚步！ 一时间，新闻各异，阮成泽又一次霸占了各大网站和搜索榜的头条。 Chapter 30 事后某天，好心的昊枫悄悄替苏惟解惑，“你别看外面各种猜测说的冠冕堂皇，其实说白了，当初yves无非就是想洗白土豪儿子这个形容词……” 土豪？ 苏惟认真想了想那晚的阮父，忍不住笑了。 “哎哎，就是这笑容，你最近可别再在yves面前这么笑了！说真心的，就算是我们几个跟了他最久的，哪回和他爸妈吃饭敢这么笑！郁哥都说了，这事得严肃对待！忍不住也得往死里忍！还是你牛，居然当着他面问出彪悍这个词，要换了别人，早被他——” 昊枫说到这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虽然他心里也清楚大家都是为了他好，所以商郁使手段把他弄去t城时他没翻脸。但这事他也仅仅能忍到这里，你没看郁哥这几天都忙不见人了，那是避难去了。” 苏惟怔了怔，“你确定商郁是因为下药的事才忙不见人的？” 看来其他人还不知道，下药后直接带人去t城这主意——其实是她想的…… 苏惟叹了口气，“他要折腾多久？” “谁知道啊，这事没前例啊！所以郁哥走的时候让我们都小心着点，最近还没过雷期呢！” 昊枫正说着，程思的车已经停下，通知两人说到了。 这阵子阮成泽公寓大厦外始终都有记者候着，他们的车不方便开进去。 苏惟先下了车，昊枫脸色一正，将刚刚去超市购买的两大袋东西交到苏惟手里，严肃道，“所以——苏惟同志！接下来的这段雷期，yves就拜托给你了！郁哥走了，我们几个小的承受不住，yves这几天没通告，起居饮食都交给你了！请你务必小心坚持到三月飞赴欧洲之前！” 话刚说完，昊枫就当着她面关了车门，程思风驰电掣，风一般驾车离去。 苏惟：“……” 门内，身着白色居家服的男子抱臂看着她，两道飞斜的长眉紧紧拧着，表情很不愉悦，“怎么是你？” 这嫌恶的语气来的很及时，苏惟没有犹豫，直接将两个大购物袋搁到他脚边，“东西都在这里，那我先走了。” 她才转过身，还没迈步，就听见身后那人不阴不阳的声音传来，“走？苏惟，你敢走试试看！” 苏惟抚了抚额角，回头看着对方那张俊俏却阴郁的脸，突然有点想笑，“还有什么事？” 阮成泽绷着脸看了她片刻，紧蹙的眉宇松开些许，“我饿了，做饭给我吃。” 苏惟虽名为生活助理，但在忙碌的艺人身边工作，一些事也不可能分工的太细致。 她会帮昊枫做一部分工作方面的事，同样的因为口味习惯等问题，阮成泽的餐饮方面依旧是昊枫负责。 二十多岁的大男孩，一手厨艺却无可挑剔，中餐、西餐皆不在话下。 而苏惟，在这半年多来，唯一动手做过的除了煲汤，就只有沙拉。 大半个小时后，阮成泽来到餐桌旁，看着一大盘蔬菜沙拉和白花花的土豆浓汤眉头直跳，“你以为我是兔子吗？” “沙拉里我放了金枪鱼。”苏惟据实以告。 “行了。”阮成泽走进半开放式厨房，开始从冰箱里寻菜。 他取出几盒牛羊肉、绿叶菜以及葱姜蒜后，又走去壁柜旁，从最底下的饼干罐子里摸出一包麻辣火锅汤底料。 他回头见身侧女人正用那双浅澈杏眼专注的看着自己，他的心情突然好了不少，身体内某一处又开始隐隐发痒。 他走到她面前，长指捏住她下巴让她仰视自己，“记住了，这件事谁都不能说，包括昊枫。” 指下的触感细腻而柔软，他忍不住用指腹摩挲了下，见她想躲开，又加重了一分力道，补充道，“如果被我知道你告密，我一定会——”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和声音都暧昧起来，漂亮的薄唇弯起，斜长的眸底含着微微星光，矜贵的幽香朝她笼罩而来，“我一定会好好的惩罚你。” 他还想怎么惩罚？ 被迫单独在这里正面迎击他散发的浓烈荷尔蒙就已经是惩罚了好吧…… 苏惟抵住他肩膀，默默将人推开，很没气氛的告诉他，“我不会做火锅。” 阮成泽站直身体，低头瞥了她一眼，“让你做了么？” 半开放式的厨房内，灯光明澈，那男子高大修长的身影立在流理台前，正低头将洗净的菜切好装盘。 他动作很快，不过二十分钟的功夫，火锅汤底已经做好，炒香的葱姜蒜加入底料再加水煮开，整个屋内都弥漫开火锅的香气。 虽说是简便的半成品，但毕竟也有制作工序，而他的动作并不生涩，显然不是第一次进厨房。 “今天算你走运，我身边这几个人里，就只有昊枫尝过我的手艺。” 将最后一盘菜摆好之后，阮成泽示意苏惟坐下一起吃。 他显然心情不错，烫好的第一块牛肉直接夹到她碗里，还看着她吃进嘴里，“怎么样？” “……”苏惟咀嚼。 “问你怎么样？” 苏惟被问得莫名其妙，“不就是火锅的味道。” “你说一声好吃会死吗？” “好吃。”她面无表情。 “……” 苏惟次日送早餐过来时，阮成泽正坐在沙发上看平板电脑。 这阵子，网上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报道。如今圈内艺人家境好的虽也有不少，但家里有钱自身又能红成这样的却没几个。 所以大众媒体对于他的身世背景格外津津乐道。 商郁虽然一直控制着报道走势，但也不可能滴水不漏。这两日，有报道开始对阮成泽成名的方式发出质疑。 有些娱记就是这样，无论事实怎样，是好是坏，他们总有办法只让人看到负面的东西。 不过她知道，他真正关心的并非这些新闻。 苏惟将泡好的蜂蜜柠檬水搁到面前的茶几上，淡淡开口，“如果一开始就不刻意隐瞒，事情也许会简单的多。” “你知道什么！”他丢了平板，蹙眉看她。 苏惟却只是笑了笑，“喝了柠檬水，再吃早餐。” 昨晚她回家没多久，就收到他发来的短信，上面除了几种早餐名外，还有一个四位数字。那是他公寓的密码，他示意她以后可以自己进去，不必按门铃。 早餐种类很多，买齐需要跑几个地方，倒也不是阮成泽刻意刁难，他只是一贯这么吃，从来没自己买过自然不知道跑腿的辛苦。 不过这些也不是她自己去买的，她被昊枫推出来顶包，这些小事对方自然一力搞定。 除了买齐早餐，昊枫还让程思开车接了她再送到公寓，只是他们两个依旧不敢露面罢了。 早餐吃的很安静，她不开口，他便一直盯着她。 这是年后第一个大晴天，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落在她素净的脸庞上，令她过分白皙的肌肤多了抹生动的暖色。 然而她安静专注早餐的模样依旧透着疏淡，这种疏淡令他愈发不悦。 某人不悦了，就要开始找碴了。 “助理吃早餐也是要陪聊的，你一句话都不说是想闷死我吗？” 苏惟缓缓看他一眼，“你有其他更适龄一些的找碴理由么？” 阮成泽闭了闭眼，只感觉脑中某根名为忍耐的筋要断不断。这么宁和的早晨，他到底不想真和她吵。 结果他这口气还没顺下去，对面的女子又开口了，“其实你父亲挺有趣的，就算被娱记挖出什么你也不必担心，更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不好意思了？”他咬牙切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我阮成泽会为了这种事不好意思！” 苏惟与他对视片刻，好心劝导道，“人总是死要面子，才会活受罪……” “你说什么！？”某人的怒值果断爆表。 “我想说——”她笑了笑，依旧不疾不徐，“无论任何事，都拥有两面性，你总担心坏的一面，才会忽略了好的一面。就像你，虽然死要面子这毛病不太好，但其实那样子还挺可爱，至少比你尖酸刻薄的模样要顺眼的多。” 某个艺人的脸部表情扭曲了两下，原本即将爆表的怒意硬生生被掐断，他似乎在克制自己不自觉就要露出的另外一个表情，因为克制的太猛烈反而扭曲了。 男人被女人评价说可爱，他应该生气的，应该更愤怒的好好教训一下她。 可是天杀的他心里竟然很高兴，就因为她一句话，差点绷不住笑出来。 毁了！他真是毁了！ 在他表情扭曲了一分钟后，苏惟还是忍不住问，“你哪里痛吗？” “……闭嘴！”男子俊薄漂亮的脸颊上又掠过可疑红晕。 然后，因为这句话，阮成泽这一天的心情都很好，好到根本没想去计较另外几人的“失踪事件”。 直到晚上临睡前，他才想起这句话里的另外一个形容词。 于是，凌晨一点多，恼怒的艺人拨通了自家助理的电话，“苏惟！什么叫尖酸刻薄！我什么时候尖酸刻薄过！？” 苏惟，“……” 这位难伺候的主，请问你什么时候不尖酸不刻薄？ Chapter 31 车上的气氛有些诡异。 临近三月，有些人即便不想露面也不行了。 在阮成泽身边做事总是特别令人纠结，一边是在圈内超脱的助理地位和让人眼红的年底花红，另外一边自然是每时每刻都无法预测的阴晴不定。 程思和昊枫同来接他去公司，往日一直坐在最后排的昊枫这回破例改坐副驾位置。 只是自阮成泽上车后便一直盯着前排的他们，导致两人一路心惊胆战，连回头都不敢。 中途昊枫实在熬不住了，悄悄发了个短信给坐在阮成泽旁边的苏惟。 他发了一串哭脸，本意是想她开口解围。结果短信的声音一响，阮成泽的注意力就被转移过去。 他撑着额角斜视她，语调有些漫不经心，“谁？” “工作的事。”她收好手机便不再开口。 这几天他的饮食琐事都是她在打理，虽然不用奔波赶通告，但每天一日三餐外加生活起居等事物也够她忙的，更别提那些时不时在半夜三更发来的短信和打来的电话。 她想着一会到公司还得开会，便闭上眼继续休息。 刚合眼没多久，就感觉男子倾靠过来的气息和体温。 他今天换了香水，依旧是范惠尔这个牌子，只是型号不同，味道更幽淡，更绵长，有种低调的华美。 男人的手指点上她脸颊，戳了戳，又去拉她脖间的黑色短发。他不知想到什么，语气带上了无趣，“你说我死要面子，你不也是一样。” 苏惟睁眼，他的手臂搭在她椅背上，正眯起漂亮的黑眸打量她，“明明已经被看到了，还是每天戴着这顶难看的假发。” “这两者不一样。”她笑了笑，“我可以随时不戴。”她戴假发只是想尽量显得和周围人相同，减少一些麻烦，并不是非戴不可。 他捏捏她脸颊，傲慢的丢下挑剔之词，“还是戴着吧，这张平凡的脸不适合那么耀眼的发色。” 昊枫在心里叹了口气。 小气就小气呗，不想给别人看就直接说，这么傲娇的态度，要什么时候才能把人追到手？万一苏惟那个不知是什么关系的摄影师俊男追了过来，这事要什么弄？ 昊枫觉得自己真是神准，不过就在心里小小的想了一下，居然就变成了现实。 柏昔回国发展的消息他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他会选择与m&s合作。 这消息让m&s上下一众人都很高兴，进了公司走到哪都能听到柏昔的名字。 相比其他艺人或多或少流露出来的喜悦，阮成泽的脸色从听见柏昔这两个字就开始发黑。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不知道？”十八楼的休息室内，阮成泽丢了薄呢外衣，朝商郁发话。 商郁正在看新送来的剧本，闻言朝阮成泽看了两眼，“你什么时候过问过公司的事？” 昊枫瞥了眼苏惟，料定她不会开口，上前解围道，“之前不是拍‘尼达’男装的时候合作过么，世界级的摄影大师呈现出的作品让我们都印象深刻，yves总说有机会还想再和他合作一次。这不，赶巧了！” 阮成泽斜视昊枫，后者硬着头皮扭过头当没看到。 商郁推推眼镜，重新看向剧本，“你有合作意向就行，我今早回来老大和我提过，柏昔虽然和m&s签约，但只是片头约，一年为m&s拍摄八组大片，至于拍哪几个人由我们决定。你现在这版造型也营运一年多了，该变一变了，正巧你下个月生日，契机也好，第一组大片先拍你！” 昊枫：“……” 何谓雪上加霜，脊背阵阵发寒的昊枫觉得用来形容现在的自己再贴切不过。 因为三月就要飞赴欧洲拍摄杂志大片，所以柏昔这边的的拍摄流程进行的很快。 次日，一切准备就绪，昊枫以为阮成泽就算去也会迟到一两个小时以示“诚意”，结果他竟准时抵达了，且与对方罩面时还脸带笑容。 “你这次很准时。”柏昔意有所指。 阮成泽取下墨镜，薄唇轻扬，“那是因为我的助理最近贴身照顾周到，我实在找不到迟到的理由。” “……”昊枫于是懂了，他回头看苏惟，后者面无表情默默走了开。 是啊，他怎么就忘了，不管哪种理由，苏惟和柏昔这两人在人前显然希望保持互不认识的状态。而一个艺人与自己的助理关系亲近，却是再自然不过的。 苏惟给阮成泽递水过去的时候，他像是不经意碰到了她的手，随后眉头一蹙，接过水的同时将她的手握住，“怎么这么冰？身体不舒服吗？” 摸完手，他又去摸她的额头，顺带还摸了下脸，“最近我要开始忙了，你也得小心身体，听见没有？” 苏惟：“……你有病？” 阮成泽眉头跳了一下，不但忍了，口吻还愈发温柔，“我没有病，是你体温低，天气还没回暖，要多穿一点。” 他按住她肩膀，轻轻捏了捏，长眸深邃而认真，“惟惟，别总让我担心你。” 一旁经过的昊枫脚下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泽大哥！你能不用惟惟这个称呼吗？！ 然后，昊枫很快发现这只是个开始。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阮成泽把某些事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拍摄前以及拍摄之间的整衣工作必定是苏惟来动手的，其他一干人等还未靠近就会被阮成泽一记冷眼秒杀。 拍摄中，无论苏惟站在哪里，阮成泽不同表情的视线都会投向她，深情的凝视、诱惑的浅笑、忧虑的沉思……每一次，都恰到好处的落在她身上。 工作人员们很快便捕捉到了这些异常，但介于yves与其助理先前那么多扑朔迷离的“剧情”，这一次任谁都吃不透这里面的门道。 倒是商郁有次问了昊枫一句：“他又怎么了？” 吓得昊枫差点跪地之际，又继而蹙眉道，“看着他，小打小闹可以，别又来赶人走这套，最近可没时间让他折腾。” 昊枫摸着归位的心脏使劲点头。 好在这组硬照拍摄的时间并不长，到了第二天晚上便已基本收尾。 开拍前的几分钟里，苏惟一边帮阮成泽整理衣服一边拉下捏住自己脸颊的手，“都两天了，还没玩够？” 她默了两天，并不代表她不清楚他的意图：“独角戏都能唱两天，你就不觉得无聊？” “怎么会无聊，独角戏也是有观众的。”他低头靠近她，附在她耳旁低语。 温热的气息拂上她耳垂，苏惟偏头欲躲，结果他却先她一步，张嘴在她耳廓上咬了一口。 这个动作做的极快，除了正巧看向这里的柏昔，谁都没有注意。 苏惟没想到他在人前都能这么大胆，原本正理着他领口的手指顿时用力，将他重重推开。 不过经历了上回的冷水扑身事件，阮成泽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反应，另一只手朝她腰上一搂，在自己后退的同时扯着她也一同后退。 他带着她踉跄了几步，后背撞上墙壁，身前的人则被他故意按入怀中。 女人的腰很纤细，骨架小小的，身体却异常柔软。有一种很特别的清幽淡香袭入鼻端，阮成泽心神一荡，身体竟酥了半边。 两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来工作人员注意，几人手忙脚乱的上前搀扶，原本正荡漾着的某艺人被打搅，心生不悦，冷冷瞪了来人几眼，同时不怎么甘愿的将怀里女人扶正。 刚和服装师沟通完的昊枫急忙赶来，示意众人各自回去做事。 苏惟难得被算计一回，却也不见生气，她从旁边抽了张纸巾，边擦耳廓边朝面前衣冠楚楚的漂亮男子看了一眼，“他是个很敬业的人，也很成熟，在工作的时候，很少能有事情影响到他。他和你完全不同，所以请别用你的想法去判断并做一些事。这样除了让你自己显得幼稚可笑外，无任何意义。” 如果语言是箭，那么昊枫可以肯定阮成泽再一次身中数箭。 “姐姐，你就少说两句吧……”昊枫颤抖。 苏惟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回头看向面沉如水的艺人，“到点了，你现在是打算甩手走人呢，还是去把该完成的工作完成？” Chapter 32 重新染回黑色的头发，依然俊薄立体的出众五官，却因发型发色的改变而展现出完全不同的气质。 服装师根据柏昔的意见为阮成泽搭配了三款造型。 色彩出挑的蓝色长风衣搭配白色休闲衬衣以及棕色休闲皮鞋突出清爽时尚这个重点。 米白色毛衣搭配烟灰色卡其裤则着重五官的细致和漂亮。 最后一款则是纯黑色的西服正装，剪短的额发张扬的向后竖起，露出干净白皙的额头，让眉宇间的凌厉感愈发突显。 阮成泽的五官本来就偏薄而厉，原本不过是用色彩柔和的栗色以及略长的额发掩盖部分，增加亲和力。 如此露出额头后，他整个人便多了一份难以接近的俊挺锐气。 三款造型，从年轻优雅过渡到凌厉成熟，以此展示出他正迈入人生的另一个阶段。 而那股原本就令人仰视的距离感也被刻意放大了，他立在镜头前，蹙眉微整领带，便有种俯视天下的沉敛霸气。 这是柏昔眼中的阮成泽，造型和表情都很耀眼，但却与苏惟想象中的模样有所区别。 总觉得太过凌厉疏离太过耀眼华美，虽然非常贴合的显示了他如今在这一行的地位和影响力，却始终太遥远了点。 阮成泽这个人，虽然又张扬又刻薄又傲慢又跋扈，但这些并不是全部的他，而显然大部分人看见的也不过只是这样。 苏惟站在镜头后面不远处，静静观看最后的拍摄，并没有注意摄影棚入口处缓步而来的两人。倒是昊枫看见了来人，顿时诧异了一下。 跟在商郁身后的男人身形高大衣衫笔挺，却是不常在公司其他地方露面的。 那人的五官只称得上俊朗，远不如阮成泽那种漂亮夺目的俊美，也不如柏昔帅气阳光，但以气场来论的话，在场的人里却少有人及。 他是那种即便在人群里，哪怕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也极显眼的类型。 那人看了会拍摄，顺着阮成泽的目光看到了镜头外的苏惟，眼底掠过一抹难以捕捉的光芒。 柏昔在那里喊了声灯光，灯光师立刻举着镁光灯换位置，大概是因为跑的太急，不小心撞到了立在一旁的苏惟。 他手里的道具从苏惟的头发上掠过，不过一秒的功夫，黑色假发被拉扯而下，苏惟长长的金棕色卷发被放开，披泄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那灯光师似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转身想道歉，结果手里的镁光灯一下子打在苏惟身上，一整个摄影棚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众人顿时都呆了。 女人仍是素颜，与他们每个人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白皙的干净肌肤，清淡的眉眼，挺直的鼻尖，整个人却因为头发的改变而明亮起来。 她头发的颜色很纯，发质极好，长及背部带着极其自然的微卷，一看就知道不是后天染烫的。 她站在那里，在灼目灯光里下意识的半垂眼帘，似乎和从前一样寂静无声平凡安宁，却让人隐隐有种她正在收敛原本气质的感觉。 就好像是有一些出挑耀眼的东西被她刻意藏了起来，而这头绝美的金棕色长发便是秘密乍现的第一个口子。 “混血？”商郁到底眼尖，一下就分辨出来，随后却紧紧蹙起眉心。 他的开口让众人纷纷注意到立在他身侧的高大男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紧张而忙乱的问候声四起，“老大！boss！” 许慎手插着裤袋，面上纹丝不动的朝众人略微点头，“我只是下来看看，继续工作吧。” “是！老大！” m&s的*oss站在这里，任众人对苏惟再好奇一时也不敢再乱看。 趁着众人重新投入工作，苏惟看了眼侧身朝着自己的柏昔，弯腰捡起假发，安静走了出去。 拍摄工作全部结束的时候，柏昔收到了一条短信。他看完后，将收尾工作交给了其他人，径自离开。 摄影棚楼层尽头的小化妆间内，苏惟正等在那里。 柏昔看着她素净淡漠的侧脸，知道她已经猜到了。 “我刚才站的位置，无论那个灯光师怎么走都不应该会碰到我。”女人长发美丽，一旁丢着她的黑色假发，“你故意的？” 柏昔没有开口，但也没否认。 苏惟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不会和他一样幼稚。” 柏昔朝她走了两步，眉宇间隐隐可见怒色，“为什么你觉得是我，就不能是他做的吗？” 苏惟摇头，语调缓慢却肯定，“这件事不会是他做的。” “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他了？” 虽然她说的都对，但她的神情和话语落在柏昔眼里却让他觉得不舒服，“你不是要找人么，你进m&s这么久，找到没有？是不是助理做太久，把你原本的目的给忘了？” “柏昔，可以了。”苏惟缓缓打断了他，她最不喜欢听到的就是这类意气用事的话，“这种事，以后别再做了。” 她大致能猜到他想做什么，m&s的boss难得下来巡场，就是冲着这位国际摄影师来的，而他对此不可能半点不知情。 柏昔希望她因此离开m&s。 只是他不懂，就算她露了发色，被人看出是混血儿也没可能离开m&s。 她只是想少些麻烦，并非露了发色就不能见人。 毕竟，真正认识她的人很少很少。 她只是一句话，甚至连怒意都没有，却让柏昔心底生凉。 见她想走，他忙拉住她，“苏，算我拜托你，你想找的人我来帮你找，好不好？” “我没有立场要你为我做这些。”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又道，“知不知道上次在冲绳海边我为什么没有推开你？当年我们分开的太仓促，我没有好好和你告别过，所以那晚是我对你以及我们过去的告别。你要在国内发展，又或是与m&s合作都没有关系，但是我的事情你别再过问。你知道我的脾气，没有下次了。” 她挣开他走向门口，听见他在她身后沉声问道，“你当时为什么脸红？” 苏惟停了脚步。 “苏惟，那家伙咬你耳朵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脸红？” 这才是让他突然慌起来的原因，“你曾说过你的后半生只为一个人而活，那阮成泽又算是什么？” 她沉默了片刻，没有开口，也没有回头，静静开门走了出去。 ———————— 苏惟走进十八楼休息室时，室内或坐或站或忙碌的几人都朝她看过来。 黑色假发早被她丢去了垃圾桶，她用普通的黑色发圈将长发盘扎起来，虽然收敛了几分，但却依旧惹眼。 企划组的人在，宣传组的人也在，众人看到她却没有流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 事情发生的时候，m&s有不少工作人员都在场，短短半个小时的功夫，事件已传遍整座大厦。 虽然早就知道也见过不下一次，但此刻再看到，昊枫依旧会有感叹。 那出挑耀眼的色彩放在素简的她身上居然没有半点违和感，发色与白皙的肌肤以及浅澈的眼瞳搭配到了极点，挺直的鼻尖和眉宇间依稀可见几分西方人的神韵和气质。 众人看归看，但也只是几眼便收回视线，依旧专注投入会议。 室内除了商郁之后，还有另外一个人在，而这个人才是众人专注会议的原因。 许慎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两秒，又继续与商郁谈新电影的事。 Chapter 33 作为一家在圈内闯荡数年，拥有资深经验和雄厚实力的经济公司，成立隶属于m&s的影视公司是很顺理成章的事。 而作为新公司的第一部电影，最好的人选当然非阮成泽莫属。 几人正聊着，苏惟安静走去一旁，打开电脑继续之前未完成的通稿工作。 淋浴室的移门在这时被打开，阮成泽换了身舒适的休闲服走了出来，他头发湿漉，手里拿了块毛巾，看见苏惟在便径自走了过去，也不说话，直接把毛巾丢给她，在临窗的软榻上坐下。 苏惟默默看了眼膝盖上的毛巾，走去他身后，替他擦拭头发。 女人用毛巾将他头发擦至半干，又用手指简单梳理几下，她的手指细长柔韧，划过头皮的触感令他心头起了些酥软的麻。 原本不爽的心情似乎又好起来。 他果然是个不爱计较又好脾气的艺人啊！ 男子在阳光里舒适的眯起了眼。 “剧本方面，我前两天收到几个不错的，都是今后市场可能大热类型，等会我整理好送去你办公室——”商郁正说着，却发现面前人一时没了反应。 他抬头，单人沙发里的男人视线正投向他的侧前方。商郁回头看了眼，眉头微皱。 许慎看的人，是苏惟？ “老大！”商郁低声提醒。 “知道了。”男人开口，又交代了几件事，结束了这个会议。 临行之前，似乎又想到什么，回过头来朝商郁道，“我现在有个视讯会议要开，半小时后，让她上我这里来一趟。” 他口中的这个她，自然指的是苏惟。 这句话说的并不响，但因为室内比较安静，所有人都清楚听到了这句话。 阮成泽收了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淡淡看向许慎。 后者的目光正越过他，停留在他后方的女人身上。 一时间，苏惟感觉到周遭的目光又朝她聚拢过来。 说起来，她又不是有隐疾，公司也从未在员工的发色问题上规定过什么，她戴上假发遮掩，反而更显得耐人寻味。 是因为工作对象是yves这尊大佛，所以才故意搞这种花样吗？ 也是，看yves待她的态度，的确与以往的女助理都不一样。 但就算她真有问题，也有商郁这个经纪人盯在这里，还不至于让老大亲自出马吧？ 莫非——之前公司的传言是真的？ 看来这里面的猫腻不是一星半点…… 众人散会离开的同时，用无声的眼神互相交流着。 阮成泽目送许慎的背影离开后，回头看了眼女人微蹙的眉心，缓缓道，“不用担心，任何时候任何情况我都保得了你。” 苏惟正在思考某个问题，闻言看向软榻上的人，他漂亮的长眸带上了一抹安慰，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她顿了顿，说了声谢谢。 “真想谢谢就用行动表示，我对这类动动嘴的感谢方式不怎么喜欢。” 他懒懒靠在宽大的扶手上，一手撑着白皙的额角，一手摩挲着自己的嘴唇，丢来充满暗示的话语，“我比较喜欢……更实际一点的感谢方式。” 又是一大波正面袭来的荷尔蒙攻击，完全不分场合地点人物…… 苏惟抽了抽眼角，默默别开头。 —————————— 红色数字升到顶端，电梯门在她面前打开。 自进m&s后，这是她第一次踏上顶楼。 有别于其他楼层的格局，m&s的最高层没做任何隔墙，四百多平米的空间大理石圆柱支撑着玻璃屋顶，敞开式的办公间敞亮而空旷，就连脚步声都带着回音。 这犹如宫殿般挑高而巨大的华丽空间，完全突显了m&s那位常年不爱露面的boss的品味以及个性。 朝南的落地玻璃前，那人坐在半圆形的黑色办公后，正凝神看一叠资料。 “许总。”苏惟站定脚步。 许慎抬头，这个称呼令他眼底掠过一抹愉悦，“这么客气？” “客气一些是应该的。” “如果几年前你能有这样的态度，我想我一定会任你予取予求，可惜……”许慎微微眯眼，长指交叉，眉宇间尽是上位者的肃然和冷傲，“世事无常。” 他停了停，对上女人微起波澜的浅瞳，缓缓继续道，“不过你也别太自责，到底我还算是大度，否则这会你连站都不会站在这里了。 苏惟淡淡看着他，“是啊，你一直都很‘大度’。” 许慎自然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不过如今手握生杀大权的人是他，他没任何顾忌，“自你当yves助理以来，公司的流言就变得很丰富多彩。这次的事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大事，但恐怕还是会让某些人起疑。” “商郁？” “他这个人，每个信任都有基础，你的背景资料虽没问题，但这次出问题的是你本人。听说最近你要陪yves去欧洲，你明白的……有些事还是注意点的好。” 她也知道去欧洲可能会有问题，所以之前已打算请假留在国内。 “如果你肯直接告诉我他的行踪，我一定会更感谢你。” “旧话重提很没有意思，我自问已经仁至义尽。”这句冠冕堂皇的话由敛眉凝神的男人说来似乎格外令人信服。 然而，就在苏惟转身离开之际，身后人却丢来了让人进退两难的“善心”提示：“对了，如果你这次去欧洲的话，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 苏惟：“……” ____________________ 苏惟最终还是跟着阮成泽飞去了欧洲。 能够见到原诩的机会，哪怕只是个玩笑，她都不想错失。他们的首站是巴黎，之后会分别去里昂和尼斯取景。 因为阮成泽在国内还有大堆通告，所以整个拍摄行程很紧，下了飞机就直接去了拍摄地桑利斯小镇，压根就没在巴黎市区逗留。 繁忙到这个地步的行程，倒让苏惟松了口气。 桑利斯是一座极具中世纪风情的安静小镇，狭窄的街道、幽静的小路以及哥特式建筑风格的教堂都弥漫着一种厚重的历史感和典雅气息。 它离巴黎市区不远，但凡住过巴黎的人，周末游时都不会错过这片安宁土地。 在坐车去桑利斯的途中，苏惟一直静静凝视车窗外的风景。 她曾在巴黎住过，那时对这个城市谈不上有多喜欢，如今异地重游，感觉陌生而又熟悉，心底却有一丝难掩的惆怅。 “怎么了，是不是原本以为来巴黎可以借机旅游，现在却连巴黎市区的街道都没看清，觉得很遗憾？”一旁靠着椅背假寐的男子浅笑着睁开了眼。 “不是。”她淡淡回了两个字，视线仍定在窗外的风景上。 “口是心非，你明明一脸不高兴。”阮成泽附身过去看她，用手戳戳她鼻梁上多出来的黑框眼镜，觉得有些碍眼，“假发倒是不戴了，不过这又是个什么丑东西？” 戴眼镜只是稍作掩饰，毕竟这里是欧洲，不过这话她不可能直接和他解释，于是随口道：“最近眼睛发炎，不能戴隐形眼镜。” “你以前戴隐形眼镜么？”他狐疑，“我怎么没注意？” “能注意到的还能叫隐形眼镜吗？”中排的昊枫没憋住，还是回头开了口。 他也是在提醒他，这辆商务车上可不止他们两人，商郁也在，虽然坐在最前排的副驾驶座，但这么小的空间，说话还是要当心啊！ 苏惟自然懂他的意思，当下合眼靠向椅背，说了句先睡一会，便不再开口。 车内又恢复安静，一直没开口的商郁蹙眉将视线从倒车镜上收回。 Chapter 34 《华服》杂志是时尚杂志圈里的boss集团——zu在国内创立的独立时尚期刊，力揽整个亚洲市场，也是亚洲诸多明星趋之若鹜的时尚范本。 据闻《华服》的现掌舵人和圈内几位娱乐大亨私交甚好，在西方时尚圈也有相当不错的人际关系。 只可惜自杂志创办后，这位掌舵人便甚少现身人前，处事极其低调，就连与《华服》有过数次合作关系的商郁几人都没有见过对方。 这是阮成泽第三次上《华服》的封面，照旧由《华服》御用首席摄影师均榭掌镜。 均榭今年将近四十岁，性别男，爱好男，服装设计师出身，国内三线品牌——“亲爱”的创建者。从阮成泽出道之后，均榭就一直是他的忠实fans。 只有真正喜欢那个人，才能在镜头中拍摄出那人最美最惊艳的模样。均榭镜头之下的阮成泽，总是俊到华美夺目，让人一秒都不愿挪开视线。 一个艺人固然需要多面的摄影风格，但也需要适时展露这样直观的视觉盛宴，这也是商郁明明知道yves对均榭不满，却仍数次与其合作的原因。 均榭与阮成泽的前两次合作都在国内，但他一直想拍出充满西方风情的华丽优雅，这次《华服》总编辑点头，他自然准备大干一场。 这次拍摄的重点是：贵族、古典、神秘以及一如既往的华美。 直观印象不同，自然会导致完全不同的镜头效果。 均榭镜头下的阮成泽，比起柏昔拍摄的，要温柔美丽的多。 柏昔着重凌厉霸气的正面凝视，一个摄影棚就能满足所有需求。 均榭则喜欢用不同的背景和不同的光影效果，从侧面用镜头去描绘。他需要一个完整的故事，仿佛娓娓道来。 那个自数百年历史里走来的男人，那个精致优美如同神作的男人。 他在迷雾蒙蒙的异国小巷深处徘徊，立于苍天古树之下，他拥有东方人的立体面孔，三件式细条纹深色正装西服衬托出他紧窄腰身和修长双腿，有银色花纹点缀其上。 他是如此华贵，似乎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他面色沉凝，眉宇有清浅的忧伤，视线投放在虚无的远空，仿似在怀念爱人，又或是绝望。 这大约是一段禁忌的爱情，为世人所不容，数百年，爱人早已化为灰烬，他却仍在这里徘徊，痛楚的思念，日复一日，年年岁岁…… 均榭仍在絮絮叨叨解释他的拍摄创意，看着那位越靠越近的男性摄影师，阮成泽的脸色也越来越黑，苏惟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去时，看见昊枫正侧着头在那里使劲忍笑。 “为世人所不容的绝望爱情，怀念爱人……这均榭干脆直接让yves把他想象成禁忌爱人得了……” 昊枫忍笑到快岔气，拽着苏惟去一旁吐槽，“说起来均榭这人其实挺有才的，就是一点不好，拍摄总喜欢把自己代入。” 不知是否因为这场难得的欧洲拍摄，对象又是均榭最喜欢的阮成泽，他的要求比以往高了一倍不止，造型师、发型师、化妆师、灯光师，甚至yves本人他都挑剔。 阮成泽原本心情就不爽，均榭要求来要求去，最后某人挂点了…… 均榭无奈，只好宣布集体休息半个小时，自己则召集了造型师和服装师开会。昊枫怕拖慢进度，便去旁听，结果听了会就一脸诡异的跑了回来。 “郁哥，不太对劲啊，我感觉均榭快和服装师干架了。” 商郁原本还在做yves工作，闻言几人都看了过来，“说清楚点。” “是这样的，这次的服装原本就是应均榭要求特别设计的，但显然构想和现实之间出了点问题，均榭现下对服装很不满意，要求修改，不过来的服装师也是大牌，均榭的语气冲了点，对方也不买账了，如今僵住……” 商郁揉了揉太阳穴，“这种情况你跑回来干什么？” 昊枫无奈，“我不够分量啊郁哥，均榭哪里肯听我劝！” 第一天拍摄就出这种事，商郁也是头痛，“行了，我去看看，这里你搞定。” 商郁一走，昊枫就粘去了阮成泽身边，刚开口顺毛没几下，就听见苏惟清冷的声音传来，“均榭对服装哪方面不满意？” “他认为还不够华丽，达不到他想要的那种惊艳与神秘并存的感觉。”昊枫边说边摇头，“我倒觉得是他拍摄风格太极端了，又没人要求一定得华丽完美，拍出来效果好不就行了。” “华丽？”阮成泽嗤笑，“真当我是女人么？” 很显然，除了商郁，这两人对均榭的拍摄风格都不太喜欢。 “看得见的华丽总是会有极限的，这是他第三次给你拍摄，恐怕很难再突破了。” 苏惟将刚从车上取来的热水替阮成泽倒上，视线掠过他缀满银色花纹的细条纹西服，“倒不如，试试把所有华丽收起，尝试用纯色深沉的禁欲系，在这样古典的西方背景下，或许会营造出不一样的感觉。从冷酷黑暗里开出的温柔之花，正是因为有冷硬色的衬托，才带给人无与伦比的优雅与华美感。” 苏惟说完，发现阮成泽和昊枫都神色微怔的看着自己，于是淡淡笑了笑，“我只是以女性的角度出发说的，你们不必当真。” “其实我也没怎么听懂，不过觉得好像还挺不错，这样吧，我找郁哥商量下这事！”昊枫性急，一下又跑了。 休息伞下只剩下他们两个，阮成泽勾了勾唇，手指缓缓爬上她的腰身，“沉稳禁欲系，原来你喜欢这种款的，果然符合你闷骚的本质。” 苏惟拽下腰上的手，在对方灼热的眼神下面无表情道，“是啊，相比随时随地荷尔蒙泻满地的那种，我更欣赏自重自律的男人。” “自律？”阮成泽煞有其事的思索了会，“你是说我这一款的么？惟惟，你身为一个助理，突然对自己的艺人表白，会让人很困扰的……” “……”苏惟发现最近自己被秒的次数直线上升。 ------------ 苏惟并不清楚商郁是如何与均榭交谈的，但显然商讨效果不错，均榭改动了拍摄风格。 黑白两色的衬衣与西裤，深灰色长风衣，紧紧直扣到脖间的金属纽扣，严谨沉稳的妆扮，唯有衬衫衣襟处有一抹若隐若现的银色暗纹，衬着男人眉宇微敛的削薄俊容，在这西方的林间小镇里，有种别样的暗黑魅力。 昊枫知道，让均榭动心的显然是那句“冷酷黑暗里开出的温柔之花”，夜的华美，远比日的夺目要更吸引人，也能勾出神秘之感。 只是，当服装师花装饰替阮成泽造型完毕，昊枫远远看着镜头之下的男子，心里总有种略诡异却又说不上来的感觉。 直到一个工作人员经过，轻声嘀咕出一个人的名字，昊枫才恍然。 怪不得他会觉得诡异，这种从侧后方远远看去的沉冷与稳重感，竟与当年原诩的感觉有几分相似。沉稳禁欲系，这个词最早在娱乐报道上出现之时，正是用来形容原诩的。 巧合吗？ 昊枫忍不住看向苏惟，后者正缓缓将视线从阮成泽身上移开。 ----------- 均榭的拍摄依旧追求美，只是从正面的直观转变成对比的直观。 在巴黎近郊的迷雾小镇，他是黑暗里开出的温柔之花，酷冷的身形面容，却拥有柔软的眼眸。 在拥有两千多年历史的里昂，他是略带雅致感的绅士，在现代文明与古代建筑之间穿梭，犹如走过一道又一道的时光。 在尼斯的夜海下，他夹着香烟站在顶级奢华别墅的露台上，海风拂乱他黑色的额发，露出比夜色更深邃的眼瞳。 他身后不远处便是杯斛交错的上流夜宴，他衣着华贵，却独自一人孤寂而立，线条完美而立体的侧颜，修长的背影，没有露出一丝哀伤的神情，却紧紧揪着观者的心。 诚如昊枫所说，均榭其实是有才的，只是有时太过自我主见，尤其碰到阮成泽，那种绝对的固执便无限放大。 “说到底这次均榭要谢谢苏惟，如果没有她的想法，拍摄就算顺利进行完毕，效果也不会这么好。”结束连日来的忙碌，阮成泽一行人终于能在英国人林荫大道上的咖啡厅舒服悠闲的喝个下午茶。 Chapter 35 这是他们来法国后天气最好的一天，午后的阳光明媚，透过落地玻璃铺洒在众人身上。 阮成泽戴着墨镜懒懒靠在单人沙发里，眼睛虽被挡住，但漂亮俊薄的脸孔和性感鼻尖还是引得咖啡厅里的异国美女们数度上前搭讪——当然这些人都在靠近前被守在一旁的男助理们挡住。 难得的休闲时光，他们的艺人最烦被人打扰，尤其是女人。 昊枫对苏惟的赞美完全由衷而发，直道以她的能力当个生活助理是埋没了，企宣部的组长都未必及她，就算是当个经纪人也完全足够。 浏览平板电脑的商郁闻言抬头，似玩笑般朝苏惟看去，“你哪天真对其他职位有兴趣，可以随时找我。”他笑容温雅而平和，眸底却掠过犀利的光。 苏惟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位精明的经纪人，果然还是怀疑了。 “光找你有什么用，苏惟是我的助理，没我点头走不了。”一直没开口的艺人扯动唇角，缓缓丢出话。 “你不是一直想让她走么？”商郁不动声色的看他一眼。 “多亏你的坚持，让我发现了她的优点。”阮成泽墨镜未摘，谁都看不清那底下的眼神。不过这话多少有些暗示意味，害得昊枫一阵紧张。 还好商郁接到个电话，说是晚上要见个人，先行回了酒店。 商郁一走，阮成泽起身舒展了下四肢，坐去了苏惟身旁。 她坐的也是单人沙发，根本容不下两个人，阮成泽又身高腿长的，这么硬挤过去整个人几乎贴在她身上。 一旁几个男助理都目瞪口呆。先前被其他女人多看几眼就一脸龟毛的艺人，这会居然主动贴上了自家女助理？ 苏惟把缠上肩膀的手臂拉开，侧头看着几乎全身都贴上自己的艺人，也不躲，只是静静看了他两眼，随后淡淡一笑，“自律？” 那是*裸的嘲笑和鄙视，阮成泽眉头一跳，怒气又朝上窜，然而瞥见女人唇角的笑意，胸口某处又无端柔软起来。 咖啡厅里正播放owlcity和le演唱的《you’》，轻快的节奏流淌在空气里。 她没有化妆，衣饰也是最简单不过的牛仔卫衣，然而她白皙素净的肌肤在阳光下犹如镀上了一层明澈金光，那双黑色镜框后的浅色眼瞳透出琥珀色流光，与她的发色互相映衬，竟有种无法直视的耀眼。 他伸手摘去她眼镜，勾起她一缕散落的发丝缠在指尖，略低的磁性嗓音如同羽翼拂面般轻柔，“晚上的酒会，记得别戴眼镜，还有……提早半个小时来我房间。” 昊枫看着对面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人，掩面叹息。 yves这阵子愈发不知道掩饰了，无论眼神还是举动都完全把苏惟看成自己的所有物，一些事显然越来越绷不住。 其实他私下有探过他口风，很温柔很小心的问他如何看待苏惟和柏昔的关系？ 只是这话刚一出口，就被对方冷嗖嗖的眼睛锁定警告，随后面无表情的反问他一句：你觉得他们有关系？ 结果他当然只能违心说谎。 这种太过自信却又盲目的态度，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 晚上苏惟敲开阮成泽房门时，他已经带着昊枫以及其他几个助理先行去了酒会现场。 等待她的，是两个陌生的法国人以及准备完毕的晚宴礼服和各种鞋包配饰。 苏惟失笑，现在这是想进行麻雀变凤凰的节奏吗？ 那人果然是电影拍多了——虽然这招对正常女性而言很有杀伤力，只是用在她身上效果不好。 苏惟拒绝换装，两个造型师顿时头痛，他们都被叮嘱过，也以为这会是件很容易完成的工作，现在的状况他们根本没预料到。 两人拦住欲走的她，侧头用英语对话了几句，转而用法文商量，正聊到最关键时，却听见那个女助理在旁边轻轻的笑。 “你们两个，确定要为了这件工作把我打晕吗？”她用法文开口，那语调流利的让两人想撞墙，“其实那位中国艺人没这么恐怖，直接打给电话给他另一位助理，就说是我坚决拒绝就可以了。” 苏惟说完，礼貌和两人道了再见并离开房间。这一次，谁都没上来阻止她。 酒会才刚刚开始，阮成泽正被众星捧月簇拥着，她站在进门的方向，看不太清楚他那里的动静。他身边有昊枫，有商郁，还有两个男助理，看起来暂时不需要她上前。 在法国参加这类时尚派对对她来说是件挺冒险的事，但她必须来。这是他们在法国的最后一晚，而这个酒会也是一早定在行程中的，她不知道原诩是不是会出现。 如果他出现，她希望自己能第一时间找到他，别再错过。 然而，直至所有人到场大门关闭，原诩依旧没有现身。 有期待才会更失落，都这么久了，明明就在同一家公司，为什么就是见不到？ 是不是她太执着自己的方式？ 是不是应该只为找到而去找？ 她看着星光四射的华丽晚宴，却仿佛有无边倦意袭来。是啊，这么华丽的晚宴，以原诩的现状，又怎么可能得到出席的资格？ 苏惟闭了闭眼，缓缓转身离场。 ———— 苏惟绕开媒体记者后，自工作人员通道出了酒店。 建筑外不远处，便是天使湾深邃的夜海，林荫大道上车流涌动，灯光如同流动的星河，意料中的美丽与繁华。 这个世界，从不会因为谁而改变分毫。 她摘了眼镜，随手丢开，在远离灯光和马路的安静沙滩坐下。 初春的海边很冷，海风咸湿，带着沁入心肺的清爽水汽。独自静坐了片刻，有脚步声自身后靠近，她尚未转头，一双温热的大手已经蒙住了她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熟悉的幽香传来，男子惑人的声音自她耳畔响起。 苏惟轻轻皱了皱眉，“阮成泽，我今天有点累，你去找别人玩吧！”她话音刚落，就被身后人揽着肩膀按入怀里。 “让我去找别人？”她倒在他身上，男人精致的俊颜自上方出现，“身为我的助理居然这么和我说话？” 苏惟靠在那里冲着他一笑，“是啊，你也说了我只是助理。助理就算工作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无时限，你就当我今天累了请病假可以么？” “你现在难道不是在放假？”男子挑眉反问，“不经过我同意擅自离开，你觉得适合吗？” 苏惟挣了挣，想从他怀里起来，却被男人紧紧摁住。他眯眼盯着她，眸底带着不悦，“话还没回答你躲什么？” “这不是躲，我只是不喜欢躺在男人身上说话。”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这样躺在我身上和我说话？”他嗤笑了声，见她不语，又道，“给你准备的礼服为什么不换？” “助理不必那么醒目。” “谁说那是为工作准备的？”他再度笑了，“难得来趟法国，你却连巴黎的街道都没好好看一眼，今天是在尼斯的最后一晚，明天就要走了，不觉得遗憾？” 苏惟沉默，看来她会法语的事还没传到阮成泽耳里。她的安静落在他眼里被误解为默认，他的指尖缓缓落在她脸颊上，“苏惟，今晚你在酒会上待了那么久，难道都没发现我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他按着她的手松开了一点，她起身看他，他身上的西服衬衣以及深灰色长风衣都很眼熟，严谨的着衣风格令男子显得沉稳而自律，有种内敛优雅的成熟感。 异常养眼，却不是他一贯的穿衣风格。 “这是在巴黎郊区小镇的拍摄造型？”虽然当时的感觉只是一瞬间，虽然他和那人的长相完全不同，但他的确让她感觉到了原诩。 沉稳禁欲系，原诩全盛时期曾被评价过的一个形容词。 “我知道你这几天心情不好，原本想带你去林荫大道夜景最美的餐厅吃顿饭，结果你不但没换衣服，中途还给我跑了！” 精心安排的约会被搅合，他心情当然不会好。 刚才在酒会上找不到她，他本打算这次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结果见到独自坐在沙滩上的纤瘦背影，心底却又不受控制的柔软下来。 Chapter 36 他靠近她，伸手抚上她脸颊，“我刚才真的很生气。” 夜色中，他眸光似水，深邃的眉眼如描刻一般精致，“你说，我最近的脾气是不是真的很好？你看我这么生气都没有叫你滚蛋。” 她又心塞了，“你是想让我为你没有叫我滚蛋而谢谢你吗？” 大概是夜色真的太美，潮汐无限动听，这么一句原本令人牙痒的话，他此刻却丝毫不觉得生气。 “苏惟……”男子完美如人偶的漂亮面容扬起一抹宠溺的笑，“你这么聪明，不可能不懂，不生气不是因为我脾气变好了，而是因为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你……” 她尚未开口，他已经吻了下来。 试探性的一个啄吻，却等不及看她的反应，紧跟着便是汹涌而来的深吻。 男子的唇炙热而柔软，在她唇上厮&磨，然后舌尖跟了上来，抵开她嘴唇，探入她口中。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男人在接吻时都会变得具有侵￥略性，片刻前还温柔对她说“最近脾气是不是很好”的人在短暂的勾勒舔舐和感觉到她的抵抗后，陷入一种极其蛮横的纠&缠中。 腰身被紧扣，后颈被扶住，唇、舌、口腔，她的每一处都被他的气息侵占，被反复打上烙印。 这种和他气息与唇舌交￥缠的感觉，远不像第一次那样令人难以忍受。苏惟甚至还在想，他这次是不是真的忍耐太久了？ 一个人太冷静了其实也有缺点，头脑清醒，看事情透彻，就算想假装感觉不到也没办法。 对阮成泽的感觉，很难说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件事难处理，有点窘迫，所以面上才会更加风平浪静。 她从来没想过要去逃避什么，她只是知道，自己的这些感觉还没有强烈到让她想去改变她和他的关系。她有自己的事，有暂时还无法说的秘密。 她不想在这种不稳定的状态下，去开始一段关系，这是不负责任的。 她一直以为，以他的自负和傲性，只要她一天没表示，他便不会再有过界举动。 甚至因为她的无视和和冷淡，很快就会失了对她的兴趣。毕竟他是这么骄傲，习惯了被人追逐被众星捧月，又怎么会甘心忍受追逐者的寂寞。 可这世上到底不是每件事都能在她掌控中。 他的确不习惯追逐者的寂寞，他也根本没打算当个追逐者，所以他用行动来让她正视自己。 吻持续了很久，在感觉到她的回应后，他一点都不想离开她的唇。这里不是国内，没有紧迫盯人的记者，他可以一直吻下去。 手机铃声响第一遍的时候，他没理会。 第二次响起时苏惟推了推他，同时侧头想避开，他扶着她脸颊追吻过去，喘息沉沉的再次吻住她。 第三次他干脆恼火的从口袋取出手机丢到沙滩上，苏惟也趁着他松手的契机脱开身。 沙滩上的手机犹自震动着，苏惟捡起递到他面前，“接吧。” “你还真理智。”他有些不满的去捏她脸颊，却在瞥见她红肿的嘴唇后心情大好，正想伸手去揽她，却听见昊枫的声音自后方沙滩传来。 “yves！”终于找到自家失踪艺人的男助理很是兴奋的奔跑过来，结果遭到一记冷眼，顿时僵住，“那个，郁哥在找你……苏惟你也在这里？咦，你的嘴……” “叫苏惟姐！”某艺人阴测测的开口，打断了昊枫朝她唇上撇去的视线。 “苏惟姐。”昊枫笑眯眯的，显然是猜到了。 “让昊枫陪你过去吧，我先回酒店了。”她当然知道昊枫在笑什么，她唇上还在麻麻的痛着，一定肿的很厉害…… “你去吧。”阮成泽今天大满足，无论她说什么心里都是甜的。 相比目送她背影都能笑得一脸荡漾的某艺人，站在他身侧的某助理显然就没那么愉快了。 他们两个都穿着酒会上的单薄衣服，阮成泽还有件大衣，他因为急着找人连外衣都没披就出来了。 “yves，有点冷……” 五分钟后，昊枫低唤了两声，某艺人毫无反应。 昊枫可怜巴巴的打了两个喷嚏，只好继续把单薄的领口紧了紧。 三月夜晚的尼斯海滩，真是他妈的冷啊…… ———————— 离开法国的班机是次日下午。 又是阳光灿烂的一天，晴空蔚蓝如海，干净的空气里带着早春花朵的甜香，尼斯似乎总是与阴郁无缘。 去机场的路上，苏惟靠在后排一直没开口，这让原本想看好戏的昊枫有点失望。 商郁陪同均榭坐了另外的车，这辆车上除了一个本地司机，就只有阮成泽和他们两个。 这本是让两人进行后续发展的大好机会，然而苏惟一上车就坐去后排，且全程戴着墨镜，就算昊枫找话题逗她开口，她也只是淡淡嗯一声。 相比昊枫的毛躁，阮成泽的反应则淡定的多，即便昊枫数次小心以眼神无声示意，他家艺人始终只是浅浅一笑。 有些事，着急是没用的。 普通男人追求女人的方式，怎么能套用在他阮成泽身上？ 她总归是他的。现在不是，将来也会是。 唇角微弯的漂亮男子透过后视镜看着后排的安静女子，对方似有感觉般侧过头，虽然看不见她墨镜后的眼睛，但他知道她在看自己。 他伸手摸上自己的唇，有所暗示的轻轻点了点，狭长的双眸星光满溢。 又是一大波直冲她而来的浓烈荷尔蒙，苏惟默默移开视线。她就猜到他今天会得意异常，经过昨夜，以后他在她面前一定会更加肆无忌惮。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她了解自己，昨夜的感觉并不全然是坏的，所以今天才想暂时冷却一下，不能由着他继续。 想想真是心塞，就这么个没节操被宠坏的坏脾气艺人，却偏偏攻破了她的防线…… 不得不承认，经过他的搅局，她原本倦怠的心情已没那么沉重。一些事情，往往败在不够坚持。 她已经走到这里了，无论前面等着她的是什么都该继续下去，决不后退。 ———————— 飞机起飞后半个小时，长相美丽的法国空姐来到苏惟身旁，用英语告诉她，她的艺人有事找她，请她去一趟前面商务舱。 苏惟心下了然，那人的淡定恐怕至此为止。 来的时候，他们m&s这行人里，商郁、昊枫以及苏惟作为重要陪同者，都是随他做的商务舱。 回程因为机位问题，四个人只有三个商务舱位置，她原本就想一个人静静，自然二话不说就去了后面经济舱。 空姐再度询问一句，她朝对方点点头。 有商郁在，她也不怕他乱来，最多只是些无聊的差遣，无非是看她不顺眼了故意找茬。 苏惟起身，刚走了两排位置却赫然停下脚步。 经济舱还是以外国人为主，因此，夹杂在其中的黑发便显得格外惹眼。 她几乎是恍惚了数秒，一时间竟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直至再度踏前一步，看清那人的侧脸，这种恍惚才慢慢转变成巨大的惊讶和不敢置信，喜悦如同洪流般朝她汹涌而来。 许慎没有骗她。 那是原诩，是她找了将近一年的原诩！ Chapter 37 法国空姐的询问在她耳旁轻柔响起，她回神看了她一眼，匆匆应了句，视线又转回原诩身上。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身侧是个西方人，那人肥胖的身体使得原本就局促的座位显得更加拥挤。 他靠着椅背，头上戴了顶帽子，正侧目看飞机外的天空。 那是他，却又不太像他。 男人唇色有些苍白，曾经俊美无匹的面容如今消瘦颓废，他蓄着胡渣，目光有些无神。 七年，他落下那个位置整整七年，时光早已磨去了他所有的星光。他平凡的像个路人，在这异国的飞机上独自行进。 一瞬间，苏惟的心狠狠揪痛起来。 她没有出声喊出他的名字，低声向空姐寻了个借口，重新回到自己座位坐下。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里，阮成泽前后打发空姐来找了她三次，到最后昊枫亲自过来了。 “你帮我告诉他，我有点不舒服，下了飞机想请假。”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她不可能让机会从眼前溜走。 她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昊枫关心了几句，转而回去复命。 幸而，这次之后，阮成泽再没派人过来。 难熬的十几个小时终于过去，飞行时间加上时差，抵达时已是第二天下午。 苏惟拎起随身背包，跟在他后面下了飞机，他似乎没有其他行李，直接去了出口，苏惟顾不得拿自己的托运行李，紧跟在他身后。 下午的机场游客颇多，出口处外聚集了大批粉丝和媒体，都是冲着今天回国的阮成泽来的。 那躁动的人群像是吸引了原诩的目光，他朝他们看了一眼，随后拉高领子压低了帽檐。 即便这样，只要有人仔细去看，还是可以认出他。 然而，长长的出口通道，仅隔着红色的禁戒线，他从那些粉丝和媒体面前经过，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苏惟的手机一直在口袋里震个不停，但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那道深色背影上。 她跟着他出了机场，来到出租车等候区，他看了眼排成长队的人群，又换了个方便朝公车站走去。 z城这日的天气不太好，天色阴霾乌云密布，没过多久雨就开始下了。 原诩距离公交始发站还有段距离，眼见下雨便加快了脚步，过马路时冲的太急，差点被一辆私家车撞上，司机探头出来，大约看他不太像有事，于是骂了几句，绕行驶离。 他想去捡掉落在地的帽子，却已有人先他一步将帽子捡起。 “这么巧？”递给他帽子的人身形修长，衣衫华贵，明明阴雨却带着一副蓝色墨镜。 雨下那么大，他身上却半点没湿，在他身后有另一个人替他撑着黑伞。 撑伞那人探出脸，朝原诩笑笑，“原诩哥！我就说好像在飞机上看到你嘛！你是回城吗？坐我们车吧！” 原诩没什么表情的朝两人看看，“不用了，我身上都湿了，会弄脏车。” 面对原诩的冷淡，阮成泽却仍旧唇角带笑，“雨这么大，还是上来吧，我车上有毛巾。” 正主都自己开口了，原诩没有再拒绝，淡淡说了声谢谢，便跟着他们朝停在路旁的黑色箱型车走去。 这番变故让苏惟有些意外，不过再一想也不奇怪。 都是同家公司的人，一个是现顶梁柱，一个是前顶梁柱，见到不可能不理会。 眼见车门关上就要离开，苏惟忙几步跑了过去，“我叫不到车，载我一下吧！” 车内，阮成泽坐在中排左侧靠窗处，原诩则坐在中排右侧，他正擦拭脸上的雨水，闻言抬头看向来人。 是个面目清秀的年轻女子，肤色白皙，眉淡鼻挺，盘起的金棕色头发被雨湿了大半。 “苏惟！你可算出现了！”后排的昊枫大叫，“yves刚刚还在问你人呢，你就算请病假也得先回城里啊！自己一个人跑哪里去了？” “我去了趟洗手间。”她在某艺人似笑非笑的盯视下上车坐去后排。 四人加上前排的司机和商郁，箱型车基本满座。 阮成泽从抽屉里抽了块干净的毛巾，头也不回的丢给后面的人，“擦干净，本来就不舒服，别再感冒了。”那语气淡漠而平缓，就像每一个关心助理的艺人。 “好。”苏惟很顺从的应了声，脱下外套开始擦拭。 身侧，昊枫扭过头去偷偷笑。 他家艺人的演技啊，之前不见她又打不通电话，明明就气到快爆，现在却又四平八稳到这地步，真是天生的演员。 —————— 雨天，外加下班时间，车子驶离机场区域后就开始堵。 车窗外，天空阴沉一片，雨丝敲打着玻璃，一道道划过留下无数水痕。如此恶劣的天气，她却觉得安心。 原诩就坐在她前面，一臂的距离，尽管苍白颓然，但只要是他就好。 她终于找到他了，剩下的事，可以慢慢来。 大概是嫌车上过于安静，车行半个多小时后，昊枫和原诩说起了话。 他问起他这次去法国的行程，又问他怎么会一个人，连经纪人和助理都不带。 昊枫问的多，原诩答的却很少，或者说是基本都没给回应，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昊枫虽说是助理，但因为是阮成泽身边的老人，在,m&s连刚入行的新艺人都要恭恭敬敬的叫声昊枫哥。 原诩虽然曾如日中天，可如今在m&s的地位连个新人都不如。昊枫称他一声哥，只是种礼貌和客气，现在遭到对方无视，着实令人有些郁闷。 “是我助理说错什么了么？”缓缓询问声里，原本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的年轻艺人朝原诩轻轻笑了笑，“就算他问的是你不想回答的事，也不必这种表情吧，身为一个艺人，即便是过气了，也不该连风度都没了。” 那笑容里，逐渐显露出另外一种情绪。那是高位者漫不经心的调侃与嘲讽，不用留余地，也不必给任何情面。 原诩的脊背瞬时僵硬起来。只是他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意外，像是早已料到会出现这种状况。 他缓缓回视阮成泽一眼，沉声开口，“我和你的助理没见过几次。” 阮成泽再度嗤笑了声，“你这么久没去公司，m&s的助理你又和哪个熟的？你现在这种情况，孤僻没有任何好处，熟或不熟根本不是重点，想要工作机会该如何为人处事不用我来教你吧，前辈？” 听到这里，商郁微微皱了皱眉，他自然清楚阮成泽为什么会这样，但也需要适时制止一下，否则他会没完没了。 商郁刚想开口，后排冷凝的女声已淡淡响起，“去法国做什么事，带不带助理原本就是他自己的事。他和昊枫不熟，不想说也很正常。” 谁都没料到她会帮原诩说话，阮成泽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回头训道，“没人让你开口！” 两人的视线对上，光线暗淡的车厢内，苏惟的瞳孔里透出一种薄凉的冷，“你刚才邀请他上车，我以为你们就算不是朋友，也不该是这种关系。想来是我太天真，你阮成泽行事又何曾真正仁慈过？” 因为想羞辱对方所以才小施恩惠，无论是他的方式还是言语，都恶劣的让她心寒。 这样的人，她竟一度想过是否要和他开始！ 车内一片静默，几乎所有人都被她的话震住了。 昊枫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yves说的是有些过，但他也并非无缘无故对人冷嘲热讽。 原因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苏惟不清楚。可她向来冷静又聪慧，就算要替别人不平也不可能用这种方式。 她这是怎么了？ 在别人面前这样言语锐利的驳回他的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原诩的助理！ “你——”阮成泽眸中阴霾瞬至，一看就已临近崩盘边缘。 “yves！” “我到了，麻烦前面高架路口让我下车。” 昊枫和原诩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原诩的话成功转移了部分注意力。 Chapter 38 三月阴冷的雨天，临近傍晚，又是交通不便的地界，他却说他到了，这话假的很不客气。 商郁到底顾念是同公司人，劝道，“这里下高架不太方便，不如还是进了城区吧。” “怎么不方便了，他要下车就让他下。”阮成泽憋着怒意，眉梢唇角尽是冷意，“程思，前面口子下去！” 程思心有余悸的看了商郁一眼，见后者点头，开始换车道准备下高架。 只是片刻，黑色箱型车已经下了高架，高架下车流很少，两旁都是大片空旷的开发区，人影都看不见一个。 雨还在下，幸好高架下淋不到雨，原诩拎起旅行袋，朝商郁淡淡说了句谢谢，下了车。 昊枫坐去中排，正要关门，却听见苏惟道，“等一下。” 她已经穿上了外套，拎着自己的背包，从后排站起身，“我也在这里下。” “苏惟！”昊枫这时心头也不免有火。原诩都已经下车了，她还闹什么啊！ “你要下车？”极力压制的沉冷男声自她背后响起。 苏惟这时已干净利落的下了车，回头朝怒视自己的那张完美俊容同样说了句，“谢谢。” 昊枫呆了两秒再度抬头出去时，苏惟已经朝后方的车道边走去，他这下可真傻了，“yves，她好像真的打算自己回去……” 阮成泽抱着手臂低头不语，片刻后，朝程思道，“开车！” “可是——”昊枫弱弱出声，被阮成泽瞪了一眼，只好作罢。 _____________ 黑色箱型车渐渐在视线里消失，苏惟站在离原诩十来米远的地方，安静等车。 天愈发黑沉的厉害，路灯亮了，晕暖的黄，一盏盏矗立在他们身后，一直延续到看不见的远方。 路上偶尔也会有私家车驶过，但大部分都是工地用的货运卡车，带着吵杂的声响，从他们面前飞速开过。 想在这里等到出租车基本是不可能的。 原诩放下手机，看看天色，开始朝后方走去。经过苏惟身边时，他没有停下，视线淡淡从她身上掠过，又移开。 二十分钟后，一个简陋的公交站台出现在他眼前。 原诩上前查看完公车时间，在一旁破旧的等候椅上坐下。 雨还在下，虽已小了，却如牛豪般细密。他一抬头，就看见那个自暮色里走来的年轻女子。 直到很多年之后，原诩依然记得这一眼的所有细节。 其实他从来没有刻意去记，从高位跌落下来后，他的人生就如同一潭静默的死水，每一日都只是活着，而不是生活。 太多无法控制又身不由己的事，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卑微，很多时候他只能麻木的选择接受，连期待都成为一种奢侈。 即便有人示好，他也会选择忽略，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这些示好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 就算是善意，那些人的眼底也会带着让人无法忍受的怜悯。怜悯一个曾经的影帝，如今却只能和那些新人艰难竞争些三流配角。 但那个女子却不一样，她的眼神很安宁，里面除了静，什么都没有。 细密雨丝在路灯晕黄的光下仿佛被氤氲成大片水汽，她的脸庞就在这片水雾里逐渐清晰，算不上非常漂亮，但五官端正，肤色白皙，足够清秀，有点像是混血儿。 她看到他坐在等候椅上，似乎松了口气，“这里有车可以回城吗？” 原诩依旧没开口，只是目光移到了一旁的公交牌上。 苏惟笑了笑，“谢谢。” 她上前查看了下，便安静站在一旁等待，并没有上来打扰他的意思。 细雨无声，周围很安静，除了偶尔呼啸而过的车子，就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大约等了半个多小时，公交车来了，这是专供郊区与城区来往的班车，只有一条线。 他们先后上了车，车上很空，两人各自坐开，依旧没有交谈。 一个小时后，公车在城区某个站台停下。原诩压低帽檐下了车，这里离他的住处已经不远，打车也花不了多少钱，他打算打个车直接回去。 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他也确实累了。 出租车很快来了，他拉开后座车门准备上车时，一道静淡的嗓音自身侧传来，“请问，你是朝什么方向走？” 他回头，那女子就站在他身后，凝视他的表情很有礼貌。 其实他不该回答的，但是他回答了，“城北。” “外环那一块么？” “对。” “可以麻烦你顺路带我一程吗？”请求来的很自然，没有犹豫局促，也没有小心翼翼。 原诩看了她片刻，低声道，“上车吧。” 苏惟坐上副驾，原诩报了地址，车子融入车水马龙的大道。 一路依旧沉默，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在一条不算繁热的街道上停下，这附近有几片住宅区，全都是半旧不新的，但也不算差到离谱。 原诩将打表器上显示的钱递给司机，“你把你后面的钱补了就行。” 这句话他是朝苏惟说的，她回头朝他看看，仍然很礼貌，“谢谢。” 原诩下车后，车子很快离开，苏惟吩咐了句开慢点，回头留意那人的方向，见他走向某个小区大门时，开口让司机停了车。 她随意掏出一百块，说了句不用找便直接下去了。 她来到小区门口，远远跟上了前面的人。 片刻之后，他进了其中一栋大楼，这里都是传统建筑楼，一栋三个单元，一共四层，一个单元两户居民。 她在楼下静静看着，楼道里的感应灯一盏盏亮了，直到最高一层。又过了一会，左侧的单元屋里亮了灯，苏惟默默记了下，转身离开。 雨夜冰冷，她的心却是热的。 很好，原诩终于找到了，住址也已确定。 那么下来，她该想想怎么进行第二步。 _____________ 同一个夜，在这座城市另一端的华丽豪宅里，昊枫从男助理阿麦手里接过外卖，转身回了客厅。 宽敞的客厅内灯光通明，温暖如春，阮成泽已洗过澡，裹了件白色浴袍，斜靠在沙发上浏览商郁不久前给他的几个电影剧本。 昊枫将外卖搁在茶几上打开，里面是两盒寿司拼盘和两份海鲜粥。 粥还是热的，男助理阿麦的外卖速度还算合格。 “吃点再看吧！”昊枫也饿了，拿出筷子正准备吃，却听见对面那人不阴不阳的的声音飘来。 “几点了？” “快八点了。” 阮成泽的视线瞥向弧形落地窗外，湖对岸的城市之夜刚刚开始。昊枫见他有些心不在焉，试探道，“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她到家没有？” 这个她，当然是指苏惟。他知道这事提了会糟，但不提更不好。 果然，原本还面无表情的艺人转眼就冷了脸，“打给她做什么！她又不是没脚，难道连回家都不会！” 昊枫眼观鼻鼻观心，默默自语道，“是啊，苏惟又不是没脚，身上有钱有电话，就算慢一点，自己总能回家的……” 所以，自家这位口是心非的少爷，您老就别再担心了…… 阮成泽自然明白昊枫提这些的原因，见他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松口道，“你饿就先吃吧，又没人让你等我。” 昊枫嘻嘻一笑，夹了最喜欢的海胆寿司粘上酱油就往嘴里送。 这家的海胆都是新鲜空运的，每天都限量供应，要不是他提前打了电话说阮成泽要，这会估计早卖完了。 美味的寿司刚在嘴里打了个转，对面的男子又使劲丢下手里的剧本。剧本落在茶几上，发出很响的啪叽声。 昊枫呛了下，寿司卡在喉咙里，“我就吃一个海胆，剩下的都留给你……” 阮成泽明显没有听见他的话，叠着手臂一脸不爽，“居然敢为了个外人那么和我说话！胆子大啊！真是宠坏她了！” 昊枫这回囧了，把卡住的寿司吞下去，低声道，“你几时宠过她，你真以为她有被虐症……” 阮成泽僵了两秒，抄起剧本就朝他砸去，“滚！” 昊枫默默的“滚”了。 隔了片刻，“滚走”的人又摸了回来，将自己那盒寿司端起，“我滚去那边吃……” 回答他的，是飞掷而来的一叠剧本。 Chapter 39 次日上午，阮成泽叫醒了留在他公寓过夜的昊枫，要求回公司。 昊枫还在倒时差，睡得天昏地暗，闻言抓了两下头，“你之前不是要求今天休息吗？” 阮成泽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昊枫心里一颤，顿时睡意全无，爬起来就打电话，“喂，程思，快点过来接yves！” 身为一个资深助理，昊枫向来“温柔体贴”，快到公司时自动自发打了助理阿麦电话，几句开场白后，提起苏惟，“她今天来公司了没？郁哥说下午要开会，你打电话催一下她，省的她忘了！” 昊枫说完，电话那头的人犹豫了下，还是把今早到公司后听到的事给说了。 昊枫挂上电话，有点迟疑，“yves，那个……关于苏惟她，有点事……” 阮成泽不耐烦的丢了一个字，“说！” “我们不在公司的这段时间，苏惟被人起底了……” 他嗤笑了声，“她有什么底可让人起！” 说到这里，昊枫手机响了下，是助理阿麦发来的照片，他打开看了看，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yves，是真的，苏惟她——” 手机被身旁的艺人取走，他看向屏幕上的照片，数秒后，脸色阴云密布。 事情是在他们去欧洲时发生的，说到底，是苏惟去欧洲前不小心被碰落的假发惹出的事端。 对有心人来说，有遮掩必然有秘密，看某人不顺眼，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改变。 阮成泽一进公司就直接上了十八楼，五分钟内，数位在公司内消息灵通的工作人员被招上了十八楼。 半个小时后，阮成泽对着公司内部网站上的一系列照片咬牙切齿，“居然瞒的这么好，她可真是行！” “还好她只是助理，照片也只在m&s内部传……不过冯雅白这次是真的有点过了，泽哥你放心，这事郁哥也不会简单揭过的！” 昊枫嘴里安慰，心下却实在轻松不起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苏惟还真是时时有“惊喜”…… “那老巫婆，心里想什么真以为别人不知道？敢动我的人，我看她是在那位置待腻了吧！”阮成泽冷笑。 昊枫默默转头，也不知道谁当初绕着圈子设计让冯雅白陷害苏惟，真以为演虐恋情深啊…… 室内静默了片刻，昊枫叹口气，“那现在我们——是不是先通知郁哥？” “不用。”阮成泽淡淡否定，随后道，“给我打电话给冯雅白，就说我请她上十八楼。” “你想亲自和她交涉？” “你用错词了。”阮成泽瞥了眼自己助理。 “……”昊枫不解。 “我只是想让她知道动了我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长腿交叠，缓缓朝沙发靠去，那张容光炫目的脸看起来华美而无害。 当然，前提是忽略他眸底那抹深且冷的锐色。 女人的高跟鞋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瓷砖上敲打出有节奏的清脆声响，最后停在十八楼那扇磨砂玻璃门前。 感应移门自动在她面前打开，鞋子的主人顿了顿，抬步跨了进去。 门的那端很安静，除了那人，就只有他的贴身助理在。 他坐在沙发一隅，垂目看手里的剧本，削薄立体的脸带了股疏冷的距离感。 直至她在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喝了第一口茶，他才放下剧本，缓缓抬起视线。 看不出情绪的目光，缓慢自她身上扫过。 这么些年，在这个五光十色的圈子打滚，冯雅白自问自己的衣着品位和妆容气质都不会输给那些荧幕前的女明星。 身为经纪人，与人打交道，偶尔也会招来企业老板又或是男艺人的追求。 明示暗喻，如果她心情好，对方条件不错，又能互惠互利，她也不介意逢场作戏。 如今国内还算红的几个男艺人，都曾与她有过露水情缘。 这些，她都将其视作为自己的资本。她自认样貌头脑交际手腕都无可挑剔，所以即便再次面对这个人，她也没什么好胆怯的。 纵然他华丽耀眼无人能及，纵然他傲慢挑剔言语刻薄，如今她浑身上下，再没有一处破绽。 冯雅白脸色不变，黑色紧身短裙包裹着的修长双腿以一个优雅而性感的姿势摆放着。 他可以看得更久一些，这么多年，他也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她。 然而只是片刻，对方的目光便挪开了，“动了我身边的人，心情怎么样？” “你说什么呢，yves？”她扬眉一笑。 阮成泽抚抚额角，很不耐烦道，“叫你来你就知道什么事了，你都这年纪了，还玩惺惺作态会不会不太适龄？” 冯雅白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颤抖，她拽紧指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个女助理在她面前能做到的事，没道理她却做不到，她终是重新掌控了自己的情绪，红唇微弯，笑道，“照片还不错吧！法国曾经红极一时的性%感嫩&模，想不到她也会有这么性感的一面。到底是yves，身边随便一个助理拉出来，都不简单。” 性$感嫩&模。 如果在今天以前问昊枫，性%感嫩&模与苏惟之间是否会有什么联系的时候，他最大的想象空间也不过是——苏惟以前做过性#感嫩%模的助理？ 是啊！谁又能想得到，那个一贯素简安静到平凡的女子，竟然会有这样另类的一面。 照片里的女子非常年轻，稚嫩的脸庞，纤长的骨架。 纯黑色的背景上，鲜红的血迹刺目，模特只穿了纯白色的内衣，背对镜头直着身子分腿跪在哪儿。 她的头发比现在长的多，颜色偏深一些，带着漂亮的长卷，披散在她线条完美的裸背上。 垂下的双手沾满血迹，血还未凝固，她的背部与腿部甚至发梢，都被血迹沾染。 她侧着肩膀，回视镜头，妆后的面容冷漠安宁，有一种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耀眼气场。 西方人的白皙肤色和浅瞳金棕发，东方人的精致骨架和柔软细腻的肌肤质感，这两者结合在一起，再加上刺激感官的血色，令照片上的少女透出一种无邪静谧却又妖异的美丽。 这是她当年拍摄的第一张大片，一照成名，此后便以十五岁稚龄频频出现于巴黎各大时尚杂志封面。 公司网站上除了她当年不同造型的照片，还附带了一些资料。 资料显示，她当年使用的名字并非苏惟，而是安娜苏。 那一年巴黎的时尚界，几乎是属于她的，当时差不多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在这条坦荡的星途上走下去，终有日成为影视巨星。 但就在她十六岁生日后没多久，她就消失了。 那是真正的消失，她推了所有工作，搬离了租住的高级公寓，没有记者找得到她，甚至没有人再在巴黎见过她。 传闻有很多，有人说她因为得罪某个大人物而被封杀，也有人说她被秘密包￥养成了情&妇。 然而，时尚圈总是善于遗忘的。安娜苏的种种随着她消失的时间拉长而成为过去，当时巴黎时尚圈的那些人里恐怕谁都没料到。 在十年后的今天，她会以这样一个普通到平凡的身份出现在中国的某家经纪娱乐公司。 照片刚刚在公司网站上出现的那天，很多人都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毕竟这两者相差实在太多，做过模特的女人会去做助理吗？ 瞎！助理的工作一个月多少钱？一年赚的都不够她以前一次工作的零头好吧！ 就算是生活再潦倒也不至于选择这样钱少又累人的工作。 然而爆照片的帖子甚至还“贴心”的将苏惟十年前后的照片放在一起比对，十年的时光，面容的确会有些变化，但毫无疑问，那就是她。 那几天，m&s的八卦话题几乎都是阮成泽的这位助理。 之前种种，众人原先也猜测她应该有点来头，但大部分猜测，都徘徊在老大的女人或是隐形富豪千金这两者之间。 无论哪种八卦，大家对苏惟的态度还是羡慕居多。 如今谜底被揭开，过&气嫩￥模这四个字显然就不够看了。 Chapter 40 在这个圈子工作的人，见得最多的就是模特，最容易遭人诟病的也是模特。 更别提还是过气，当年再红也是过去式，没人会放在眼里。 一想到她后来还很有可能当了别人情妇，羡慕纷纷转成鄙夷，想起之前阮成泽对她的特殊待遇，妒忌让随意的诋毁开始增加，直至他们一行人回国，苏惟在公司的形象已基本定型无可扭转。 照片的效果，比冯雅白预计里的更好。得罪过她冯雅白的人，她又怎么可能让对方舒心的在m&s里面待下去。 以为勾引了阮成泽就有后盾这种想法真是天真！ 只要她冯雅白想，任哪个女人都不可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放肆！ 戏好的人都会研究微表情以增强演技，冯雅白面上虽淡定，但眼神却骗不了人。 阮成泽知道她此刻一定非常得意，就因为曝光了他身边人的底，就能让她满足成这样？ 阮成泽嗤笑了声，“我原本还以为你会有更高层次一些的追求，结果却只是这样？” 冯雅白微微一笑，半点不示弱的顶了回去，“结果很好不是么？你敢你说看到照片的时候不生气，没有感觉到被欺骗的怒火？是啊，自负傲气的阮成泽难得对一个助理另眼相看，却居然被骗了，是该生气的。” “这能算骗？我从来都没有问过她的过去，算不上骗。” 他再度看向电脑屏幕上的照片，眉宇间带上不以为然，“最多只是有点生气吧，原来这么好的身材和皮肤并不是只有我能看……” 话到这里，开始转向了暧昧，“不管怎么说，害得我生气也算是种罪过，看来今晚回去我得给她点惩罚才行……” 昊枫抖了抖，毫无意外的被囧到了。他总算明白自家艺人说让对方知道后果是个什么意思…… 苏惟隐瞒这件事虽然不好，但yves说的对，她并不是故意的，况且也从来没人问过。 倒是冯雅白，以一个资深经纪人的身份，费尽心思做这种事，太不光彩。 于是，昊枫接下来做了件连自己都料想不到的事，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yves，惩罚这种事意思意思就算了，别又像上次那样，一折腾起来就没完没了，你后面通告很紧，郁哥说了一天假都不准请！” “……”阮成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低头清了清嗓子，“严肃”训斥，“我的事几时轮到你管？” 龙套昊枫哦了一声，退场站去一边。 尽管有浓重妆容掩盖，冯雅白的脸色依旧看得出比刚才白了一点。 她扯动嘴唇，勉强露出笑容，“虽然我不是你的经纪人，不过到底同个公司，好心奉劝一句，别拿自己的事业开玩笑。” 阮成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果然对我经纪人这个位置念念不忘啊。” 他的话勾起了两人的旧事，冯雅白这次彻底笑不起来了。 她以为自己历练至今再没破绽，但原来他一句话就能令她溃不成军。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冲到他面前提醒他，十年前，第一个发现他的人不是商郁，而是她！ 是她从人海里找到了他，是她给了他m&s的名片，是她带领他来到这个五光十色的世界！ 他原本就该是属于她的！ 但是不行。 这么天真又愚蠢的事，她做一次就够了。 就像苏惟说的，她已经不再年轻，十年前她可以疯狂做的傻事，十年后再做，只会被视为弱智。 理智和成熟是她在他面前保留了最后一道尊严屏障，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包括自己。 阮成泽神色淡凉的看着她眼底的挣扎和痛苦，缓缓道，“我也给你一句奉劝，两个小时内，把照片都撤了。以后再动我身边的人，就等着提早退休吧。” 那口吻极不耐烦，他已经没兴趣再应付她。 惺惺作态的女人，他连多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 冯雅白离开后，昊枫轻轻蹭了过来，“怎么样，我刚才演技好不好？这次我这么配合，有没有什么奖励？” 阮成泽面无表情盯着电脑屏幕，像是完全没听到昊枫的求夸赞。 “yves？” “去给我把她找出来。” “啊？”昊枫有点愣。 “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要见到她！”怒意，如同开闸的洪流倾泻而出，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昊枫惊讶，“你、你……你不是说苏惟不是故意隐瞒吗？我以为你不生气了……” “我生气不是因为她有没有隐瞒这件事！而是她来m&s工作的目的！”男子长眉紧蹙，神色萧肃。 “什么目的？不就是为了赚钱生活？” “你觉得我会相信有这种过去的她是迫于生活无奈才来m&s当助理！？” 阮成泽盯着屏幕上的照片，眼神逐渐阴郁，“苏惟，你到底为了什么而来？” —————————— 手机第三次响起时，苏惟直接关了机。 会所包厢的桌对面，长相温雅的经纪人目色犀利的推了推眼镜，“他们都去了公司？” “对，是昊枫打来的。”苏惟放好手机。 “不管今天我们谈话的结果怎样，你以后再待在m&s都会很麻烦。” “我知道。” “好了，我现在需要一个交代。” “你想知道照片的事？”时间一久，总有些秘密是隐瞒不住的。 她也没天真到以为所有事都能天衣无缝，只是没想过有人能厉害到连她十年前的旧事都翻出来。 “照片是旧事，查不查都不会改变什么。我只问你一句，你进m&s，是不是为了yves？” 商郁是经纪人，他所有的关注点都只在于自己的艺人。 他不管苏惟有多令人惊讶的过去，又是用什么方式隐瞒资料，让零一在之前的调查中一无所获，他关心的是她做这些事的用心。 “不是。”苏惟给了很肯定的答复。 商郁点头，“好，我相信你，以你的性格不会对我说谎。所以，第二个问题来了。我记得那次yves闹脾气把你开除后，你告诉过我，除非他向你道歉否则你是不会考虑回去的。” 他顿了顿，她安静等待他下面的话。 “我只是想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你才会对我说那样的话？” 这一次，苏惟没有马上回答。 尽管对方问的如此含蓄客气，却仍旧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在商郁已经怀疑的事情上，苏惟不打算隐瞒，“他在秦歌的杀青宴上，对我做了些不太礼貌的事。” 商郁捏起咖啡杯喝了一口，随后面无表情的看向她，“吻了你？” “……对。”苏惟眉头蹙了蹙，被他这么无表情的盯视，虽然她不尴尬，但到底有些不舒服。 “所以，你们两个之间，先主动的人是他？” “一直是他。” “他那样子，你就一点都没动心？” 这回，苏惟完全避答了这个问题，“我大约知道你今天找我谈话后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我想告诉你，我不会离开m&s，就算你单方面想执行，你们许总也不会点头。” “这话听起来像是胁迫了。”商郁缓缓微笑。 “你不用把我和许慎的关系想的有多好，我在m&s的唯一特权也不过是不会被开除。我现在遇到了一点问题，我需要一个新的职位，而这点只有你能帮我。如果你帮了我，也应该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 “你想做什么职位？” “我想调到原诩身边，做他的助理。”要不是到了这一步，她也不会在商郁面前说出这话，这等于是将自己的目的摆明了。 而她也相信，如果不是到了这一步，商郁未必肯帮她。 商郁的眼神缓和了些，“原来你是为了他。” Chapter 41 “我知道他现在的经纪人和他并不太和，原本指派给他的助理也等同虚设。” “的确，调你过去并不太难。”商郁很快便给出了答复，“好，我答应你。” 苏惟礼貌道了谢，起身离开包厢。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若说商郁完全不好奇那是假的。 只有经历过圈内风浪的人才明白，想在这个五光十色的世界取得知名度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十年前，她明明一切唾手可得，怎么会突然消失？ 虽然模特这行是青春饭，很多人都会未雨绸缪找好出路，但她那时才十五岁，模特生涯几乎才刚刚开始，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就这样放弃的。 那她是为了什么才离开？会和原诩有关么？ 十年前，原诩正处于他事业的巅峰时期，那个时候，无论是谁，都没想到他后来会摔的那么惨重。 ———— 进门之前，昊枫告诫她，yves很生气。 尽管昊枫也很想听苏惟解释，但他明白这次谈话他最好不要在场。 休息室内空无一人，通向露台的玻璃门开着。 原色的木质地板铺砌了整座露台，白色的硬座沙发倚栏而设，长长的围了个直角，他一袭黑色，长腿交叠，坐在那里甚是醒目。 昨天才下过雨，空气很清冷，她看见他穿的不多，返回室内倒了杯热水，然后搁到他手边宽大的沙发扶手上。 她不说话，他盯视的目光愈发阴冷，“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照片的事是真的。” “我知道。”他平静的语调带着隐怒，“我问的不是这个。” “你想问什么？” 面前的女人脸色素净，眸光依旧淡然，被人起底这么大的事，对她来说似乎不见得有多重要。 阮成泽只要一想到照片上她完全不同的模样，被刻意压制着的怒意便急速攀升，“你为什么来m&s工作？” “来工作，当然是为了赚钱生活。”她面色不变的回道。 随着她的回答，一记哐啷碎响应声而落。她避了一步，侧头看去，沙发扶手上的的热水杯已被他伸手扫落。 他动作突然，根本就没想过后果，那热水很烫，当下泼洒了他一手，男子白皙修长的右手瞬时红了一片。 苏惟微微蹙眉，想要开口，却被他先一步截住下巴。 他的长指捏住她两颊，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动作粗鲁将她拖向自己，冷冷盯视道，“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要进m&s工作？” 她没有挣扎，维持着被他挟持的姿势，与他对视，“阮成泽，每个人都有秘密。一些事，我放在心底很久了，也暂时不想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密，她有不说的权利。 最重要的是，以之前所见阮成泽与原诩的关系，非常的糟糕，在这件事妥当之前，她不想惹麻烦。 有关原诩，她一丝一毫的错误都不想有。 他眉宇紧皱，目光森冷似雪，“秘密，你现在来和我说秘密？是准备再被人起底一次吗！苏惟，你到底为谁而来！” 他逼得太近，外放的怒意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困住。 苏惟挣不开他的手，于是落下目光不再与他对视，“我承认，这件事上我有自己的私心，我刚才那些话，也一定会让你不舒服。但是阮成泽，你得明白，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都围着你转的，也不可能所有事所有答案都能让你顺心如愿。” 缓慢的清冷女音，近乎刻薄的回答。 曾有一刻，阮成泽以为自己会气到直接给她一巴掌。 今天看到照片时，他曾想过，等她出现他一定要给她点教训，让她明白自己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他不希望在自己想要拉她进入他的世界时，她却仍旧揣着秘密戴着面具拒人千里。 怎么都没料到，自己会被她激到这个地步，简直恨不得直接把她剖开，看看她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 他的手指紧了几分，又赫然松掉，将她狠狠推开，再迟一点，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对她动手。 苏惟退了两步，稳住身形，下巴处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这次是真的怒得狠了。 “这几天，你别出现在我面前！”他旋身，不再去看身后的人，“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回去好好想想这件事，想清楚了再给我回答！否则，以后你都不用再出现了。” 苏惟看了眼对方紧绷的修长背影，沉默着退了出去。 玻璃移门外，瞥见她出来的昊枫立刻走了过来，却被她双颊上的手指印给吓着了。 知道外面隐着一大堆看热闹的人，他赶忙拉她进了一侧的楼梯间，“这……yves对你动手了？” 苏惟活动了一下下颚，疼痛顿时袭来，“还谈不上动手。他右手应该烫伤了，你去看一下吧。” “烫伤？怎么回事啊？”昊枫顿时大惊，也顾不上问苏惟刚才的情况，只嘱咐她今天先回去，便匆匆走了出去。 ———————— 一连五天，苏惟都没有在公司现身，其间阮成泽出现在公司两次，眼尖的工作人员也发现他身后没有苏惟的身影。 终归，还是惹着了那人，被开除了吧。 对于这个结果，似乎所有人都已经猜测到了，倒也不算太惊讶。 如今唯一对这事想法不同的，反倒是当事者本人。 阮成泽这几天气压极低，在他身边做事的人都知道，也没人会蠢到主动提及苏惟二字。开始几天，他怒意难消，看不见那女人，倒也不觉得怎样。 一周时间过去了，她仍不出现，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就像是突然石沉大海。 然后，他身边的人很快发现，某艺人那极低的气压里又多了抹焦躁，就像是临近爆点的气球，不碰也罢，一触即爆。 每每他借题发挥，摔东西骂人时，昊枫便只能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商郁，但每次商郁都只是推推眼镜，示意他自己搞定。 终于，在某天，当阮成泽准备以没心情为理由，直接放电影《成全》的宣传通告鸽子时，商郁开了口，“闹了几天，也该差不多了，你总不会为了个助理，继续这么胡闹下去吧。” 一语中的。 昊枫在一旁抖了抖，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这位犀利的经纪人。 阮成泽缓缓看了他一眼，并没接口。商郁知道又怎么样，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隐瞒。 见对方不语，商郁继续道，“另外，有件事你还不知道。苏惟以后都不会回来做事。” “你开除了她？”他眉心一拧。 “是调职。”商郁顿了顿，眸底掠过精光，“她调去做原诩的助理。” “什么！？”这个消息无疑比苏惟被开除更让阮成泽震惊。 “没听清楚的话，我再说一遍。苏惟一周前就已经调到原诩身边做助理。这件事背后代表了什么，我想你应该……” 商郁话音未落，阮成泽已经取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在数次无人接听后，他怒气冲冲的丢了手机，直接朝大门走去，“昊枫，程思应该在附近吧，让他加速赶过来！” 昊枫慌乱的应了一声，跟了几步又去看商郁。看阮成泽这架势，像是完全听不进商郁的话准备亲自去找人。 阮成泽脚步飞快，手已按上门把，然而商郁的动作更快，一闪身已经挡在他面前，“听好了，调去原诩身边的事是苏惟主动提的！” “就算是她主动提，那也得你同意！”盛怒中，他冷冷瞪向自己的经纪人，“我一开始就说过，我的私生活不在你管辖范围！” “我从没说过不让你有交往对象，但不动身边的人这个是原则！” 对商郁来说，男艺人和女助理是绝对禁止的，“还有，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别告诉我你还听不懂！她曾是法国名模，你觉得她来m&s仅仅只是为了找份工作？她到底冲着什么冲着谁来你会不知道！就算你现在找到她又能怎样？从头到尾，这件事都和你没有关系！” Chapter 42 这些话说得实在太过清楚明白，就算是完全不了解情况的局外人也能在这几句话后弄清楚整件事，更何况从头至尾都身陷其中的阮成泽？ 她是为了原诩。 所以她在他面前，从来都安静淡定，目光偶尔带着思索，偶尔充满审视，就是没有迷恋，即便他后来一再示好，她也没有一般女人该有的欣喜与紧张…… 难怪，那天回国时她一下飞机就不见了，原诩上车后，她却又突然出现。 所以她会那样尖锐的指责他，甚至跟着他下车…… 即便过去被揭，也依旧不在乎的模样。 是的，她都已经达成目的，又怎么会在乎这些。 她会在这里，会做这份工作，只是因为她需要找到原诩！ 原来这就是她口中的秘密！这么长的时间，她居然瞒的滴水不漏，她到底把其他人都当成什么了！ 那人低着头，仍维持着握上门把的动作，长眸逐渐阴色翻涌。 昊枫从没见过他这种表情，那张俊薄脸孔上像是瞬间结了层冰，即便只是远远的看，也能感觉到那上面的阴森寒气。 可怕的让他连声都不敢出。 真是的，苏惟为谁来都好，为什么偏偏是原诩！ 阮成泽和原诩之间，即便用水火不容来形容也不为过。然而这两人因为同为m&s的人，所以不合关系一直被严密封锁，以免媒体大做文章。 原诩七年前出事后慢慢处于隐退状态，这几年公司里知道这事的人就更少了。 苏惟初来乍到，不清楚也难免，只是阮成泽若恼怒起来，根本不会理她是不是清楚。 对他来说，事实如何便是如何，各种解释理由都是多余无用的。 昊枫正头痛着，冷不丁听见yves用沉冷的嗓音唤他，“昊枫，问一下程思到了没有。”他面色依旧冰冷，只是眸光静了几分。 昊枫打完电话，回道，“已经在楼下了。”随后小心翼翼问，“我们这是去……哪？”这话刚问完，他果然被瞪了。 昊枫不敢再开口，于是去看商郁。 商郁朝他点头示意了下，昊枫立刻收拾东西，随他们下了楼。 箱型车内空调暖融，阮成泽一上车就脱了薄呢风衣丢给昊枫，随后顺手拉上了车窗的遮光帘，“我睡一会，到发布会场再叫我。” 这意思是——他不是去找苏惟，而是去工作？！ 昊枫心头大石落地，愉快的应了句，示意程思开车。 车子启动，阳光自遮光帘的缝隙透进来，灼目的白色，随着车厢晃动而跳跃在他眉宇间，耀的很是刺眼。 这天气，也如同那人一般碍眼。 阮成泽眉头紧皱，取过墨镜戴上，挡去了碍眼的阳光。 —————————— 门铃响第二遍的时候，原诩脸色冷淡的前来开门。 屋内光线很暗，门只开了一角，男人穿着烟灰色的居家服，头发并不乱，只是脸上胡渣依旧，令他原本线条柔和的脸庞显得很是冷硬。 原诩也是普一出道，就让大众惊为天人的少年艺人。 他的俊美与阮成泽的耀眼张扬不同，他有一张三百六十度无视线死角的脸孔，五官线条柔和而细致，肌肤白皙，十八岁以少年演员身份出道，担任一部文艺悲剧电影的男主角。 他在剧中的眼眸深情而清润，脸孔美的不可思议，创下了当年的票房神话。 他是极少数的，以电影男主角身份出道，且一举走红的演员。 那本电影所造成的轰动影响至深，他甚至是如今很多艺人当年的偶像。 大众或许有一天会慢慢遗忘他这个人，但却绝对不会遗忘他最初的那个角色。 成名后，他曾有一阶段忙于学业，虽然作品甚少，却一直拥有极高人气。 据闻当年，有粉丝为了见他一面，曾守在他公司楼下几天几夜不肯离开。跟踪哭闹威胁表白，他的粉丝们几乎将所有疯狂的事都做了个遍。 原诩待粉丝的态度却始终温柔，这是他与阮成泽最大的区别。 报道里的原诩，一直是个能给人温暖的艺人，他的唇角始终带着浅淡微笑，当时的媒体将他的笑容称为世纪末最后的救赎。 苏惟见过的所有原诩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年少成名，演技出众。 即便她想象过他从高位落下之后的样子，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原诩也与她想象中的不同。 曾经，他有多俊美无匹，温润如神，如今他便有多颓废苍白，冷漠冰凉。 那双深棕色的眼瞳从她身上凉凉扫过，漠然里带上一分排斥，“怎么又是你。” 苏惟早有所料，于是朝他笑了笑，“这一个多星期我每天都来敲门，这还是你第一次开门超过十秒钟。” 在她首日开口表明身份后，他便连续几天对她的敲门充耳不闻，后来某天开门丢了句“我不需要助理，你走吧”便直接将门关上。 对方似乎对她还能露出笑容这一点很不能理解，“我这里不需要助理，你别再来了。” 苏惟轻轻推住欲关上的门，“我说过了，这是公司安排下来的工作，我不想偷懒，所以就算你今天继续把我赶走，我明天还得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只是来给送这个。”苏惟将手里提着的早餐拎高，“我不是你经纪人，你有没有通告想不想去我无权过问，我只负责打理你的生活。” 原诩皱了皱眉，从她手上接过袋子，“我收了早餐，你可以走了。” 苏惟伸手，再次推住将关上的门，见他不解拧眉，她再次笑了笑，“你手上的早餐是两人份的，我其实还没吃。” 他略有所思的看了她片刻，松了关门的手，“进来吧。” —————————————— 房子不是很大，一百多平米两室两厅，装修虽然简单，但很有个人风格。 这大概是他成名后购置的第一套房子，刚出道赚的不多，这样的房子住起来刚刚好。 他出事后起初几年，他和公司的合约正巧结束，他曾自己出钱成立过工作室，也投资拍摄过两部电影，但因为各种原因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后来，工作室倒闭，m&s换了主事人，他才又重新和m&s签了约，只是那之后，他的事业便一直在走下坡路。 房子里不算太脏，但没人精细打理，显得有些乱，厨房垃圾桶里堆满了方便面袋和外卖餐盒。 苏惟简单把餐桌清理一下，将早餐一一取出。 她买了三明治，牛奶，白粥，小笼包以及豆浆油条。中西都有，摆开来占了满满一桌。 “你怎么知道今天我会让你进屋？”他站在一旁看她。 “我不知道。”苏惟看他一眼，将几个打包袋子收好。 “那这些？”他疑惑。这桌早餐明显是有备而来。 “我每天都会买同样的早餐过来，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说话间，她已经坐了下来，“先吃吧，一会就凉了。” 她的眸光依旧安静，无论她做什么于她而言似乎都只是些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原诩收回视线，坐下用餐。 早餐后，原诩取来一个大的垃圾袋收拾餐桌。 苏惟见他动手，也没阻止，自己进了厨房开始整理其他垃圾。 她动作很快，清理厨房的那些垃圾碗碟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将所有垃圾袋拎到门外后，她返回厨房开了冰箱。 里面东西倒是不少，但基本都是速冻食品，以及饮料啤酒，就是没有菜。 “你中午准备吃什么？”她问了声，无人应答，出来后才发现他已经靠在阳台的摇椅上闭目修养。 客厅的电视开着，放着无休止的电视导购节目，他手边的圆形小茶几上搁着一个满是烟头的烟灰缸，垂落的长指间还夹着半根点燃的烟。 阳台的窗帘依旧紧紧拉着，客厅内，弥漫着呛人的烟味，空气有些污浊。 她绕过他躺着的摇椅，去拉落地窗帘。 手刚碰上布料，耳旁却响起沉冷的嗓音，“我不喜欢太亮。” Chapter 43 苏惟回头看他，男人仍闭着眼，睫毛修长浓密，却遮挡不住他眼眶下的青痕。 “你中午吃什么？”她再度问。 “不用了，我吃的不多，刚才那顿够一天了。”他睁眼，侧身将指尖的香烟掐灭在烟缸里，“你可以走了。” 苏惟也不多言，回了声好，取过自己的包和大衣离开。 大门关启的声音传来，摇椅上的男人睁开眼，神色冷漠的看了眼门的方向，确定人已经离开不会再返回后才又闭上眼。 这些年来，他的助理前前后后换了十几个，大多数他却连见都没见过。真正会跑来他这里做这种事的人只有一种情况。 这种情况曾给他带去过完全想象不到的麻烦。 他不久前才遇到过她，这么快她就调来他身边当助理，他不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即便今天她表现得无懈可击，也不过只是暂时的。 更何况，这次背后还多了个阮成泽。 想到心烦处，原诩下意识去取圆几上的烟，伸手却摸了个空。他睁眼，原本搁在那里的烟盒和打火机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盒喉糖。 他根本没觉察她是几时换掉的。 他这几天的确有些咳嗽，但并不严重，他自己都没在意，她居然注意到了，还自说自话换走了他的烟。 烟没有被刻意藏起，就搁在餐厅桌子上，他一抬眼就能看到。只是若他想抽，得起身去拿，一件简单的事情多了个步骤，有时人会下意识的改主意。 除了敏锐的观察力，她连人的下意识行为习惯都计算进去了么？ 原诩拿过喉糖在掌心转了个圈，随手扔在一旁的垃圾桶里。 -------------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毫无波澜的送餐日常，原诩通常不会让她待久，也不太会开口和她说话。 这天敲门之后，来给她开门的是个没见过的男人。 对方三十多岁，衣着光鲜，五官也长得端正，只是眉宇间有股精明之气，这种精明和商郁的清明不同，显得更现实些，打量人的眼神里带点市侩的味道。 “你是那个新助理？”对方从她手里提着的早餐上猜到了她的身份，“来送早餐？你还挺认真！进来吧，正好我也没吃。” 胡东森只是个二三流的经纪人，原诩重签m&s后，便一直是他跟着。 当年原诩出事，名气大跌，自己投资的电影又票房惨淡，他知道公司里几个大牌经纪人都不愿跟他，心里一计算，便主动向总监提出自己愿意担这份工作。 他一直以为原诩再怎么样也拿过三届影帝，目前形势虽然不好，但说不准那天就又起来了。 而他只是个新晋经纪人，人脉关系也一般，大的艺人带不动，新的艺人他又不想带，于是取巧想赌个运气。 结果运气不好，这招棋赌输了，原诩重签m&s后每况愈下，到最后连露面都很少，更别提接工作。事实上，尽管胡东森靠着仅有的人脉四下奔走，也基本接不到几个像样的工作。 没有工作，日子不好过，胡东森不觉得自己不行，只把原由责怪到原诩头上，所以两人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助理偷懒不出现等事出现时，他也只当没看到。 反正当事者本人都没意见，他索性当个挂名经纪人。 助理苏惟的名字，胡东森是听过的，主要还是那一位太耀眼，连带他身边仅有的几个人也一起变成公司内部的焦点。加上这次嫩模的事被揭出来，只要还在公司出入的，谁会不知道她？ 真正对她一无所知的，恐怕也只有原诩了吧！ 说来也可笑，一个是过气男星，一个是过气嫩模，一个寡言，一个少语，搭在一起倒也是绝配！ 胡东森心情不太好，吃早餐时看着那两人心下一直在冷笑。 这几年他的时间都浪费在原诩身上，期间虽也带过其他艺人，但带来带去都只是三四线，闯不出名堂。 他原本想着再熬一下，等到原诩和m&s解约他再去求求总监，看能不能给他个有潜力的新人又或是跟个二线艺人。 结果近来竟又有人记起了原诩，《成全》那部戏的角色是个绝好机会，只可惜他忙活来忙活去，拖了又拖却连原诩人都找不到。 胡东森当时气到把原诩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原以为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了，但巧的是，几天前又有一档户外综艺节目的制片找上门，说想邀请原诩参加。 这档节目是模仿韩国热门综艺，几个固定主持都是一线大牌和二线明星，因为制作班底好，近来在国内很火。 节目每期都会请几个新的嘉宾参与，有时是脸生的新人，也有时是久不出现曾经红过的旧人。 但不管对方如何考量，能在一线综艺节目露脸，对原诩是个好机会。反正还有不到一年时间，如果能借此多点工作机会，他也能赚点钱。 虽然如今胡东森心里依然时不时问候一下原诩的祖宗，但为了这个机会，他还是来了。 结果刚说没几句，就直接被原诩拒绝了。 “不就是一天时间，你当去旅游，见见这圈内如今当红的那几个，顺便赚点钱，不好么！”早餐后，胡东森继续言语轰炸，“我知道，五万块是不多，但今时不同往日，这节目收视率非常高，你去露露脸，可能回来就有人找你代言了……” 胡东森说的口干舌燥，原诩却只当没听见。若只像平时那样两个人倒也算了，如今身边还有个看热闹的苏惟，她毕竟是跟过yves的，大场面恐怕比他见得还多，商郁又是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经纪人，相比之下自己让他接个综艺节目都这么难，实在丢人！ 胡东森想想就来气，口气也不觉重起来。 “原诩你说吧！你现在到底想怎么样？电影找你演你给我玩失踪，现在参加个综艺节目都不肯，你不想当艺人你当初签什么约！” 胡东森声调高起来时，苏惟正端着冲好的茶水出来，闻言直接将那杯茶搁在胡东森面前。杯子放下的力道重了点，热烫的茶水泼出不少，正巧洒在胡东森气怒拍桌的手背上。 胡东森惊跳起来，捂着烫到的手痛叫不已，急急冲进厨房去冲冷水。 好不容易疼痛缓了些，他转身冲递茶的人发火，“你怎么回事！” 对方站在厨房门口，目色幽幽的看着他，脸上不惊不淡，“抱歉。” 明明是道歉，但胡东森却感觉不到她有丝毫歉意，心下不快想骂，但又想到对方是阮成泽身边调来的，现下是运气不好，可以后的事谁又知道。 这么想着便也骂不出口了，最终只能甩了几下手，潦草说了句算了，打算继续炮轰原诩。 结果一抬头，几分钟前还在客厅的原诩居然不见了。 “他刚刚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了。”苏惟适时开口。 胡东森看了眼玄关处，原诩的拖鞋在，外出的鞋子果然不见了。 “靠！”他骂了句，拿出手机打他电话，电话接通了，但是没人接，他心里又开始问候原诩的祖宗，“他有没有去哪？” “他没和我说，听他打电话应该是有急事要去一趟s城。” s城与z城比邻，火车过去只要半个小时，带个钱包就能走。正主都走了，胡东森顿时泄气，临走前嘱咐苏惟如果人回来就立刻通知他。 “我知道了。”她依旧是刚才的那种表情，不惊不淡的模样，此刻看来倒也沉稳。 胡东森点点头，换鞋离开了公寓。 大门关上后，苏惟走去玄关，将之前藏入鞋柜的男鞋拿了出来，又将取出来的备用拖鞋摆进鞋柜。 刚关上鞋柜门，就听见背后传来男人淡凉的嗓音，“我去了趟卫生间，就变成直接坐火车去s城？” 苏惟面色不改的从上衣口袋掏出对方手机，将静音模式调回正常，递还给他，“这个时候你说谢谢会更适合。” 对方压着眉宇盯了她片刻，忽然笑了一笑。他总是沉冷着表情，突然间的微笑，柔化了他整张脸部线条，尽管脸色仍旧苍白，但眉宇间却透出令人惊艳的清俊之气。 然而只是片刻，这种笑意便消失不见。 就像是突然被冰封一样，骤冷的表情让整个屋内的空气凝结。原诩捏住她手臂，不太客气的将她推甩在墙壁上。 Chapter 44 她毫无准备，后背重重撞上墙，一阵木木的疼。 “你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欺身而来，高大的身形笼罩在她上方，骨节分明的长指按住她肩膀，过于苍白的细致脸孔上带着警惕以及厉色，“别再演戏了，我耐性有限。普通的助理谁会像你这样，大胆到连经纪人都骗，而且还骗的面不改色！你到底是什么人？” “所以，你之前让我进屋是因为怀疑我另有目的？”苏惟抬眸看向他，清秀的眉宇间凝着一抹淡淡无奈，“是不是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所以才让你连身边的助理都怀疑？” “阮成泽让你来的？”他拧眉，脸色愈发冷厉。 “不是。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 “没有恶意？”他冷笑了声，“难道会有人蠢到把恶意两个字挂在嘴上吗！是人都有自尊心，我这里很明显根本就不欢迎你，你居然还可以若无其事的每天都来，对一个早就过气的艺人照顾到这种地步，光是这份心思就足够让人怀疑了！” 苏惟眼眸微落，她没想到他的警戒心竟这么强。不过就是个助理身份，而她也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她蹙了蹙眉，沉声开口道，“就像你说的，你只是个过气艺人，又有什么好让我图谋？就因为我做事认真而怀疑我，有必要么？” 她确实有事瞒他，但也是无可奈何，她不能说实话，也不想骗他，只能用其他办法。 “你敢说你没有任何企图？”男人的脸慢慢逼向她，眼下疲惫的青痕和苍白的嘴唇令他柔软的容色带上了狠戾。 这样子的原诩是可怕的，男人的气息侵袭而来，带着烟味还有无望的颓然感，将她整个包围。 苏惟静静看着他，没再开口。她眸色浅淡，透过那种平和的安静，她眼底深处似乎翻涌着一丝疼痛和怜惜，却又一瞬即逝。 她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但最终仍是沉默。 两人僵持起来，直至他松手将她放开。 压制着她身体的力量一撤，苏惟才发觉肩膀已被按得一片钝痛。 “以后别再来了。”男人侧过身，冷冷开口。从她的角度，只看得见他侧脸线条如画，长睫如羽。 这个男人，即便颓废苍白至此，却依旧有着惊人的美貌，“我这里，不需要任何助理。” 苏惟轻轻揉着自己肩膀，并不打算退却分毫，“不需要助理，那么经纪人呢？” 原诩转头盯住她。 “我看得出来你和你的经纪人有点问题，甚至可以说很讨厌他。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我帮你摆脱他，你接受我成为新的经纪人！” “我为什么要接受你？” “对你来说，胡东森是已知的不良存在，只是你没有办法彻底摆脱。”苏惟缓缓说着，素简的面容透出犀利和洞悉，“而我，是好是坏还是未知数，你有怀疑，但不等于确定。用一个未知数来摆脱一个你极度厌恶的人，这个交易你敢不敢？” 敢不敢？ 他还记得初见时，面前女人眉目间氤氲的静淡和开口时的客气礼貌，那种清淡如水的宁和感在这一刻悉数转化为无法忽视的冷锐气势，这是一种上位者才有的气息，凌冽，但并不张扬。 “你根本不是普通的助理。”原诩慢慢眯起了眼。 “我也从没说过我是。”他这么聪明，刻意隐瞒下去只会有反效果，“你就当我是你的粉丝，现在不过是想待在你身边。” “粉丝？”这个名词让他觉得好笑，“所以，你是来帮助我的？拯救天使？” 那笑容里的冷讽格外刺目，然而她却并不在意，甚至还朝他笑了笑，“无论如何，谢谢赞美。” ------- 苏惟成为原诩的经纪人并没有太大难度，胡东森早就不想跟他了，商郁和艺人总监吃了顿饭，苏惟就直接被任命为新的经纪人，至于助理一职，也算在她头上。 因为这事许慎还特意打了电话给她，恭喜她在公司人际关系混的不错，这么快就从小助理升职成了经纪人，只是可惜跟的艺人一年才开几次工，她这位经纪人怕是刚上岗就得失业，一句句的尽是软刀子。 苏惟回公司与胡东森进行交接工作的那天，在m&s外看见了阮成泽的车。 事实上，应该用撞见更贴切一些，当时她手里抱着一大纸箱胡东森丢甩给她的资料物件，加上下雨，走的很是艰难。 司机程思老远就看见了她，商郁不在，他从后视镜里接收到昊枫的暗示，本打算绕行从另一个停车场进入，却听见后排的艺人冷不防开口，“开到她面前。” “啊？”程思愣了一下，却也只能照做，尽量控制着车速，避免对方因下雨视线模糊而撞上他们的车。 尽管如此，忽然出现的黑色箱型车还是让苏惟手忙脚乱了一阵，夹在脖间的伞差点落地。 “这么巧？”面前的车窗开了，某艺人耀眼俊冷的面容自车帘后出现。 漫天大雨下，一位置身宽敞舒适的保姆车内，另一位却立在湿漉漉的阴冷户外。这样对比强烈的撞见，大概是他乐见的吧。 苏惟心里了然，但不想多事，只淡淡应了一句，“是啊，真巧。” 他视线从她抱着的纸箱上掠过，漂亮的薄唇抿出一抹倨傲冷笑，“你这么快就被炒了，真让我有点失望。” 苏惟沉默着看向他，隔了一会儿，才道，“你又病了？” “你——” 趁着他尚未发作纠缠，苏惟道了声再见便绕行离开。 车内，昊枫看着自家艺人难看的脸色开口，“你不是以为她被开除了吧？” “我以为？”他瞥向昊枫。 昊枫嘴漏，有点想抽自己。这件事经由胡东森的口，公司里私下传递，大部分人都知道了。商郁也没有刻意压制的意思，以阮成泽的消息网根本不可能收不到风。 但他现在一想，这些日子阮成泽总是一听到苏惟两字就冷脸，她的消息怕是根本没人敢在他面前提。 在高强度的压迫盯视中，昊枫艰难的开了口，“她不是被开除，而是转做了原诩的经纪人，今天大概是来办交接的……” 车厢内突然安静下来，过了很久之后，两人才听见那人发出冰凉的嗤笑，“原诩的……经纪人？” 程思继续默默开车，假装自己和后排并不在同一个空间。 昊枫从后排取了外套，将自己连人带头整个盖住。 xx的，太可怕了，他再也不要多嘴了…… ---------- 纯馆游艇俱乐部的湖畔，朝南甲板旁，一艘艘漂亮昂贵的游艇排列整齐。 纯馆的服务向来周到，每一艘游艇都有特定的养护人员和工作人员，主人若要使用，只需一个电话，工作人员便会把一切安排妥当。 这艘游艇对号的停泊位置是云间八号，是整个水域视野最好的位置，也是阮成泽的固定位置。 虽然是老位置，但游艇却是全新的。 据闻这艘新游艇是伟峰集团的少东买来送给阮成泽的生日礼物，今天是首航。 如今时间尚早，艇上只来了岑少东一位客人，但工作人员不敢怠慢，早已准备了各类高级料理和酒水饮品，并在艇下候命，以便随时服务。 自纯馆建成以来，z城曾有某杂志如此写道：纯馆一地，以无比清晰的现实为民众展示了z城如今的贫富悬殊到底有多严重。 一方面是一顿饭一次消费就随时到达六位数的有钱人，另一方面却了生活将自己人格和尊严踩在脚下工作的服务员。 虽然是讽刺，但这报道也从侧面给大众揭示了上流社会生活的一隅。钱之一物，的确稀罕的很，但有钱的人，却也未必个个都开心。 一如此刻，在工作人员羡慕的看着这艘新游艇时，游艇的主人却始终没露过一个笑容。 “怎么，不喜欢这艘游艇？”岑卓安刚抵达z城就直接过来了，好友生日他又送艇又庆生，诚意十足，结果却对上这么张死鱼脸，酒都不用喝，光想想就醉了。 Chapter 45 阮成泽心思不在这里，也没听清岑卓安说什么，闻言随便嗯了一声，噎得好友连酒都吞不下去。 半个月，不长也不短，但已足够让人静下心，并慢慢想明白很多事。 例如，沉稳禁欲系一词最初适用过的人。 又例如，电影《成全》通告启动时，原本笑怒而去的她为什么会突然软化调职回来。 接着，是一开始在h城湖边，被戏弄后她首次的怒意。 他原本就有足够的消息来源，只是很多事他从没联系在一起过。 原来所有这些，都是因为原诩！在她和他所有的经历里，那些他一直以为只发生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回忆，竟都是因为原诩才有的！ 对她来说，他到底算什么？一个意外？麻烦？附赠品？ 思到怒处，烦躁滋生，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极度不顺眼，连难得的休息日也变得毫无吸引力。阮成泽不耐烦的转动指尖的红酒杯，春天的暖阳铺洒下来，耀目的金光落在不远处的湖面上，反射出钻石般璀璨的波光。 一旁，岑卓安颇有些恶趣味的声音传来，“对了，这么久没见你，搞定那个女人了没？”他这里所说的搞定，自然是从一垒至三垒，全套到底。 阮成泽脸色一冷，手里的酒杯掷了出去。 非常清脆的碎裂声，岑卓安看着自己花费了七位数的礼物，啧了两声，“看来还没搞定……” 他朝盛怒的好友靠近一点，只当没看见使劲朝他打眼色的昊枫，继续道，“我可真是高估你了！说真的，你是不是不行？如果不行就干脆让给我吧，你也知道我第一次见那女的就对她挺有兴趣！” “你试试！”阮成泽长眸微斜，落在好友脸上的目光如针扎般刺人。 “你不是搞不定么？”虽然他们两人同样受女人欢迎，但一个身经百战，另一个却长年只会让女人滚。连他在那女人面前都露过两次拙，更何况是阮成泽？ 问题切入重点，被质疑的人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在苏惟这个问题上，阮成泽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现在的问题，不是他有没有能力办到，而是他还想不想要她。 “女人多的是，何必非搞定她？”阮成泽收回视线，语气里带上了不耐。 如果是别人，话到这里也该差不多刹车了，不过岑卓安开口就是为了奚落他，怎么可能就此罢休。 “只可惜你对其他那些女人都没什么兴趣！”岑卓安还记得几年前有一次两人在俱乐部聚会，遇到他一个好友，对方生日，叫了一堆嫩模和小明星捧场。他们过去打招呼，那些女人见阮成泽现身自然忍不住寻着话题蹭过去。 他那朋友眼光很挑剔，十来个女人身段脸孔都是一流，且什么款的都有，勾搭的方式自然也很高段，有的直接有的含蓄，但无不撩人。如果换做他自己，估计挑个喜欢的就直接开房去了。 不过阮成泽最烦自动送上门的女人，眼见她们一个个或肆意或低调的显摆着丰满身材过来，终于不耐的丢了句话，愣是让所有女人石化当场。 “一群没个性的奶牛！” 岑卓安至今都记得他说这句话时的眼神和语气，那种不经意间自眸底流露出来的鄙夷和厌恶，由他这样一个俊俏耀眼的明星表现出来，简直刻薄的能让人羞愤而死！ 想起往事，岑卓安忍不住摇头笑，“不过你这话说的也算对，身为男人，主动搞定女人有什么意思？追女人的最高境界，应该是不动声色的让对方堕入情网，最后再反过来追着自己跑！” “你放心，只要我想，她一定会哭着求着来找我。”阮成泽重新替自己倒了杯酒，面无表情的靠向白色皮革软座。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岑卓安和昊枫几乎异口同声。区别只在于一个大声嚷嚷，一个小小声嘀咕。 岑卓安到底没绷住，笑得浑身都在抖，“让苏惟哭着求你来找你？你这是在做梦吧！你能搞定她？你分明就已经被她搞定了！一个吻就能把你搞定，你真是弱爆了！” 在尼斯海滩上发生的事，岑卓安早就从昊枫嘴里挖了出来。 一开始他也以为这事算有谱，不过今天他才明白这事根本还停留在某人一厢情愿的阶段。 “昊枫！”这件事唯一知情的第三者就只有昊枫，他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岑卓安口风一漏，昊枫就已经悄声避到游艇楼梯处，见自家艺人飚怒，立刻闪下楼梯。 他也真够倒霉的，当初在法国时，他以为yves和苏惟已经算是在一起了，刚回国那天他帮yves接了岑卓安一个电话，对方问起，他被激了几句就把这事说了。他又怎么会知道后来会发生一连串事，苏惟还调到了原诩那里。 昊枫这一逃，下午愣是连游艇都不敢上。 午后，岑卓安邀请来替阮成泽庆生的朋友一一到场。人不算多，都是关系比较不错的。 艺人的生日，从来都没有独自庆生的道理。结束私人聚会这一块，公司那边已经替阮成泽安排了庆生活动。媒体记者、粉丝大众，都在翘首以盼他的出现。 因为是庆生，就算他心情再不好，也得笑容满面的出席。 晚上九点多，结束面向大众的庆生活动，m&s的老大许慎又在公司附近的私人会所包了场给众人放松。 活动进行到这块就自由多了，去会所的基本都是公司艺人，也了解同行这会需要的不是什么客套的祝贺，而是自由放松，所以进了会所都挺识趣的没去打扰阮成泽，纷纷聚会聊天，各玩各的。 秦歌之前还在外地，很晚才过来，一进厅便看见独自霸了一圈卡座的阮成泽，当下笑笑走了过去。 他也是这几天才去外地的，所以对之前公司里发生的事都很清楚。他是要面子的人，自上次在阮成泽和其助理面前被苏惟拒绝后，便很少在阮成泽面前出现。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他拍拍阮成泽肩膀，在他旁边坐下，“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秦歌寒暄了几句，阮成泽心情差，见谁都是不冷不热的。 秦歌与他熟，无所谓这些，更何况他也不光只是来寒暄的。 “对了，怎么不见苏惟？”开场白后，秦歌切入正题。 听到这个名字，阮成泽的注意力拉回来几分，侧头淡淡看了他一眼，“你会不知道？明知故问，是不想当朋友了？” 秦歌俊美的脸孔浮起笑意，“你生什么气啊，不就是个助理。” “她在法国当过模特的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阮成泽了解秦歌，以他的眼光，如果苏惟真的只是个普通助理，他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 “我保证，关于这点我真的不知情。”秦歌这句倒是大实话，说真的，虽然第一次见面就在苏惟暗示下假装不认识她，但其实到了现在他仍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在m&s。 他和公司里一小部分消息灵通的人一样，知道苏惟已经调去了原诩那边当助理，现在还成了经纪人，至于原因是否和她被曝光的那组模特照片有关，就不太清楚了。 秦歌正打算问，却发现阮成泽神色一冷，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又有一人姗姗来迟。 来人身形高大，面容完美而帅气，依旧留着清爽的板寸，身上却难得穿了件正统的黑色西服。黑白两色系的贴身西服衬着他古铜色的肌肤，有种硬朗男性的性感魅力。 “竟然是他！”秦歌笑了声，言语中能够听出有一丝不快。 对m&s的艺人来说，无论一线二线，柏昔都是位值得结交对象，毕竟是世界级的时尚摄影师。但看秦歌的样子，很显然他所了解的柏昔并不仅仅只是摄影师这一身份。 “怎么？”阮成泽向秦歌投去疑问的目光。 秦歌在心里权衡了下，觉得这件事就算说出来也没什么，于是道，“他是苏惟的前任。” ---------- 四月上旬，国际时尚摄影大师柏昔归国后的首个摄影展启动。 摄影展首日，天朗气清。 名模、名设计师、以及国内几家著名时尚杂志的主编和名摄影师都到场了，其中，也不乏一些影视明星以及杂志记者。 名人虽多，但大多都是时尚界的，娱乐圈来了那几个都只是二三线。柏昔回国不是为了赚钱，自然也不会刻意去结交一些影视红人，今天来的这些都是他的朋友。 也因此，当那个人在摄影展上现身之时，现场的名人以及媒体都露出惊讶之色。 他戴了副茶色墨镜，身着白色休闲毛衣和米色卡其裤，宽肩窄腰的修长身形硬是将一袭简单衣饰穿出t台的味道。 Chapter 46 摄影展已经开始，他沿着白色大理石铺砌的长廊不紧不慢的走来，身后只跟着随行助理昊枫。 他踏入会场，没开口，没表情，甚至连墨镜都没取下，却依旧引来众人一阵此起彼伏的惊诧议论声。有些人天生就是如此，即便什么都不做，却依旧如发光体般吸引着旁人的目光。 苏惟刚到没多久，柏昔对她的现身很高兴，亲自替她拿了酒。 苏惟问柏昔，“你发了请柬给他？” “不请自来，大约是冲着你的。”柏昔只淡淡回了句，便把视线拉回来，“来，你的最爱latour，特意为你准备的。这瓶有点年份了，相信比你以前喝过的更烈。” 她举高手里的酒杯看了看，随后抿了一口，熟悉的涩感，只是酒意更浓烈。 “之前几次打给你，都是电话留言，我还以为你快把我给忘了。”柏昔打趣道。 “只是有点忙。” 他笑，眼神却有些黯淡，“你终于还是用你的方式找到他了。” 提到原诩，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她花了这么久时间来找他，预想了各种情况，但如今出现的他，仍旧和她想象中不同。 这几年，他接的工作虽然很少，但一年也总会有一两次消息，她一直以为他是想要重新开始的，只是机遇不好。直到她成为他经纪人，整理胡东森交给她的资料记录，才发现情况完全不是如此。 他推了很多工作。 胡东森为人不靠谱，总图利益，接些不入流的角色、商演以及综艺节目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更多的，却是他本身已经放弃了重新站起。 尤其这一两年，他几乎没有任何收入，唯一的工作记录便是之前接演的那部连续剧配角。 她起初有些不明白，后来偶然间看见他护照才发现，在结束连续剧工作后没多久，他就去了法国，之后的几个月也都没有离开，这也是后来《成全》剧组始终联络不上他的原因。 那笔酬劳想必都花费在法国之行上了，她知道他在那里曾有过非常美好的回忆，她这才想明白他为什么会接那个角色。 苏惟取代胡东森成为他经纪人后，仍保持着送早餐的习惯，他倒是没再赶她离开，只是几乎把她当透明人，无论她在或不在，都照着自己的习惯生活。 他可以一整天都不开口说一句话，又或是长时间待在书房做他的雕刻，再然后是完全日夜颠倒的作息。一次她上午去敲门，他才刚刚完成一个雕刻睡下，带着一脸倦容来开门，之后又返回房间睡觉。 那天一直到日落西下，他才睡醒起床，看到仍旧待在他公寓的苏惟皱了皱眉。之后，他扔了把钥匙给她，此后便连起床给她开门这一步骤都省略了。 柏昔到底是主人，陪了她这会儿，已有不少人投来异样的探究目光。原诩的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这里也不是能谈事的场合，苏惟和柏昔打了声招呼，便自行观赏起来。 然而，脊背上，始终被一道肃冷的目光投扎着。 不请自来的那位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就那样始终与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旁几个媒体跃跃欲试的想上前，但还未靠近，就已被场内的保安拦了下来。那是柏昔的吩咐，替他挡了记者，算是给苏惟面子。 “yves，要不我们过去和主人打个招呼？”昊枫不敢提苏惟，但来了别人的摄影展，众目睽睽下，总得做个样子。 “有必要么？”阮成泽原本就不是来看摄影的，不过昨天在公司听见几个助理私下议论，听见柏昔两个字心里不痛快，今天就自己过来了。 昊枫实在头痛，生日会那天后，这尊大佛难伺候的程度又攀上一个新的高度。 不想打招呼，但又明显不想走…… 昊枫叹了口气，“那既然都来了，不如去看看照片？” 阮成泽墨镜后的视线掠过一旁的照片墙，这次连话都懒得回，不以为然的哼笑了声。然而，掠过照片的视线却赫然停了下来，他取下墨镜，微微眯起眼，盯着诸多照片中的一副，脸色渐沉。 “怎么了？”昊枫觉察出异常，上前顺着他目光看去，也是一愣，“咦，这不是——” 柏昔这次摄影展的主题非常一目了然，所有的照片里面都是女人，各种各样不同风格的女人。画面不一定是美的，主人公也不一定是漂亮的，痛苦、哀愁、欢乐、惊讶、恐惧……展出的照片，几乎将女人所有的情绪和表情都以静态画面的形式表达出来。 这些照片拍摄的手法很大胆，尺寸大小也完全不同，有些几乎占了整面墙，有些却只如普通居家照一般大小。 在这么多令人眼花缭乱的面孔里，偶尔出现重复的面容便显得不那么明显。 没错，里面有苏惟的照片，并且不止一张。 比较显眼的是第一张，背景是伊斯坦布尔的独特建筑群，阳光雨中她冲着镜头远远一笑。再然后，便是她的各种生活照。在岛式厨房里制作沙拉的她、蹲在草地上逗狗的她、被大风迷了眼的她、夜晚捧着咖啡坐在沙发里的她…… 几乎全是生活照，清一色的素颜，头发或放或扎，但穿着都很随意舒适。镜头中的她基本都是抓拍，没有任何正脸特写，侧脸、远景。她专注于自己的事，而摄像的人则专注于她。 她柔美的金棕色卷发比现在要短的多，只到肩膀下方，清秀的眉宇间有种恬淡而静谧的风姿。 这种风姿已经超越了美或漂亮这种形容词，就像是一本封面质朴的书，当你不经意翻开第一页，却发现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那全部是阮成泽所没有见过的苏惟，七、八张照片，平凡而琐碎的生活照，却生动的勾勒出她的另一种生活形态。那个男人，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向别人宣告他和她之间曾有过的亲密关系。 那人与她曾经相互陪伴，他们在彼此的生活里留下轨迹，而这些，全部都与他无关。 随着一张张照片的出现，阮成泽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有一种难以掌控的情绪在蔓延，他清楚这是种什么样的情绪。尽管他早在冲绳那会就看出他们关系匪浅，但因为两人在人前始终刻意隐藏，他从没将柏昔放在心上。 最后一张，是她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睡着的模样，午后阳光暖人清亮，温柔的铺洒在她身上，她侧卧在那里，有几缕发丝散落在她白皙如脂的侧脸上，挺翘的鼻梁完美秀气，那睡颜如此安静美好，仿佛明光下白鸽的羽翼，雨过天晴后傍晚的绚烂烟霞。 这张照片的名字是：《mylove》。 有一种沉闷而无法摆脱的重量压在他心上，他告诉自己根本不需要在意，只是一个欺骗了自己的女人，一个为了别人意外出现在他生活里的女人。她不漂亮，不开朗，没有才华，没有显赫背景和身家，更不是名媛淑女，她平凡普通的一无是处……这么糟糕的苏惟，又怎么配得上他阮成泽！ “yves……”昊枫担忧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公开场合下，身为旁人侧目的焦点，任何不妥的情绪都会被人议论拿来做话题。 助理的声音令他骤然收步，面前的黑色水晶玻璃墙上，清晰的反射出他眉宇间的阴霾和妒色。 “走吧。”他重新戴上茶色墨镜，视线自动跳过前方不远处的女人，转身离开。 从摄影展厅到停车场之间，会经过一座小小的玻璃花园，原本是摆开签字薄让来宾签名用的。此刻摄影会早已开始，这里的工作人员也撤离开，四下无人反倒安静无比。 柏昔就等在这座玻璃花园内。 四月，正是百花齐放的季节，纯黑色休闲西服的修长男人站在一大丛紫色的郁金香旁边，有种贵族式的俊美与华丽。 阮成泽紧抿的唇角慢慢勾起一丝冷笑。竟然还来堵他，有够无聊的！ 昊枫远远止了步，一来是把对话空间留给他们，二来也是警惕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么快就走了？”柏昔先开了口，相比唇角微勾的阮成泽，他脸上却没多少笑意。他是摄影师，不是演员，不愿意也不会在不喜欢的人面前演戏，“你不请自来，还真让我意外！” “你不是应该盼着我来，不然你那些照片给谁看？”阮成泽取下墨镜，露出微挑的漂亮长眸。 “做了明星的人是不是都像你这样自我感觉良好？” 这是两人首次私下交谈，都没兴趣维持和平假象。虽然他们从来没冷脸冲突过，但一些事，彼此心里都有数，“那些照片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 “你还真可笑，都过去式了，还拿出来显摆。她现在在人前根本不想和你扯上关系，你作为一个男人，想要却不敢开口，连表达都只能用这种方式。自以为是深情，其实只是个失败者。” 阮成泽嗤笑了声，声音缓慢，带了分习惯性的慵懒，“牢牢拽着已经不属于你的女人，是会让她厌恶的。” 昊枫虽然站得远，但这里毕竟就只有这么大，两人的对话他自然都听得清楚。 要论言语傲慢刻薄，又哪里有人是他家这位的对手…… Chapter 47 阮成泽并没有说错，柏昔挂上那些照片，的确是有这个心思。 他原以为对方只是个靠脸吃饭的艺人，现在看来是他太轻敌了，“别以为和她相处了几个月，你就真的很了解她！你见过苏惟真正的样子吗！你想看么，你觉得自己配不配？不过就是个一路顺风顺水被宠坏的艺人，你懂什么！” “你慌了？”阮成泽扫了他两眼，笑容里透出戏谑，“你慌什么？怕她爱上我，你就再也没机会？还是说——” 他迈动长腿，微微朝他靠近了些，削薄俊颜笑容愈发的迷人，“还是说她已经爱上我了，所以才几句话就让你变得这么紧张？” “做梦！”柏昔冷下了脸，“你根本不了解真正的她，还妄想她会爱上你？” 阮成泽淡淡看着他，不再开口。 他微笑的时候，即便只是嘲讽的笑意，即使对方是同性，也会有种让人移不开目光的魅力。可当他沉敛了表情，那种疏离而倨傲的距离感便自然而生，这种感觉柏昔并不陌生，他曾经替他拍过照片，对他的每一个表情变化都很清晰。 分明是曾经看过的神情，但镜头内外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有一种无形而慑人的压迫力。 柏昔看着对方缓步离开的背影，慢慢拧起了眉。 阮成泽刚离开摄影会展没多久，商郁的电话就追了过来。他一看来电显示，就直接将手机丢给昊枫。昊枫有点胆颤，阮成泽今天其实还有通告，是私下跑出来的，他连程思都没通知，就开了自己的车出来。 商郁没有追究他们私自外出，只吩咐他们立刻回公司。 “下午的通告呢？”昊枫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氛。 “有事，取消了，赶紧回来。”商郁丢下命令便挂上电话。 商郁很少会用这种语气和措辞说话，昊枫一路都心急火燎的，反观阮成泽，听完他转达的话之后并不见有什么表情变化，依旧眼神阴郁的保持沉默。 想来，柏昔那些照片和话还是影响不小。 m&s十八楼休息室内，气氛凝重，阮成泽带着昊枫走进来时，许慎正从沙发上起身。 “老大。”阮成泽随意打了声招呼，把自己投进柔软的沙发里。 “我先上去了。”许慎冲他微微点头，朝商郁看了一眼。商郁点头示意了下，将许慎送到门口。 连boss都下来了，到底是什么大事？昊枫愈发的担忧，“yves……” 阮成泽给他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如果真的是天塌下来的大事，许慎就不会只留下商郁开口了。 商郁送走许慎后，也不急着开口，走去茶水吧台处取了瓶饮料，打开喝了几口，接着拖了把椅子，面对面的坐到了阮成泽面前。 “你和陈宜凝怎么回事？” 两个小时前，与商郁关系交好的一位主编传来消息，说收到了几张阮成泽和之前与他一同代言汽车广告的陈宜凝的照片。 陈宜凝是半年前蹿红的一个广告模特，定位性感时尚。 照片里，阮成泽和陈宜凝深夜共同现身在她公寓楼下。两人被拍下了挽手臂、拥抱以及搂肩并行等等照片，其中有两张还是正面清晰的照片。 这组绯闻照，和之前他与同公司柯安儿的绯闻照性质完全不同。那次也是深夜公寓，但只有一个搭手臂的动作，虽然暧昧，但只要解释合理，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这次的照片，亲密太多了。 “没什么，只是朋友，一起吃了顿饭。”阮成泽回答的有些散漫。 “朋友？”商郁面上依旧平静，只是眉宇隐隐跳动了两下，“那你知不知道陈宜凝早就有个绯闻男友，对方也是圈内人，只是不太红。陈宜凝凭借几个广告走红，所以现在名气远超了她的男友。” “是这样么？”阮成泽撑着下颚，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商郁向来最见不得的就是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若不是这次的主编是我朋友，你这几张照片已经上网了。第三者劈腿、风流影帝的新欢、新晋性感女神搭上高枝……这几个标题，你喜欢哪个？” 有过柯安儿的前科，yves和李璐璐合作式的恋情早在商郁操控下收尾，对外处理成因长期分隔两地宣告和平分手的局面。当时他就想着以防万一，怕再有其他绯闻搅进来，影响到yves。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随便和女艺人传出新的绯闻，别的不提，就范惠尔这家世界品牌而言，这类性质的绯闻是绝对禁止的。 “你别告诉我你事先不知道她有男友，也不知道有记者盯着你！”若阮成泽是这么愚蠢天真的人，也根本爬不到这个位置。他有时就是太聪明了，所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就算他这个经纪人，也只不过是堪堪以工作合约制住他。 商郁话至此，阮成泽也收了笑。他向来讨厌愚蠢和不自量力的人，当初会跟着默默无名的商郁，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这个男人的智慧和冷静。但这些优点，有时也是他最头疼的。 “你急什么，就算照片真的爆了出去，也不过在暧昧的界线徘徊。”入行多年，他怎么会不清楚里面的区别。毕竟只是拥抱，不是拥吻。当然，他也没无聊到真让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占便宜。 商郁从他的眼神里肯定了心里的猜测，若说之前他还抱着一线希望，现在却只觉得无比失望。 “苏惟的影响就真的这么大？！”他到底冷了脸，阮成泽拿前途事业开玩笑的闹剧，他决不允许，“你做这种事，除了无聊还有什么用！” 那两个字早已成了他的禁忌，整个公司，也只有商郁才敢提。 “她什么都不是，我也不需要这件事有用。”散漫的神情早已从他脸上散去，阮成泽蹙眉凝视自己的经纪人，一字一句说的缓慢。 “你没有目的，也不想利用，那你做这些干什么，好玩？”这阵子他的情绪心情商郁都一清二楚，包括他今天擅离去哪他也知道。 他不过问，只是不想逼得太紧，或者说，他也不相信单单一个苏惟就能真正影响到他。但现在，显然是他低估了她。 “yves，你这么聪明，你会不懂？无论你做了什么，她都不会有反应的！她原本就不是那种因为长相和名气就对男人倾心的女人，就算你和其他女人传绯闻，你觉得她会在意？除了原诩，她眼里还看得到谁？” “够了！”阮成泽冷冷打断商郁。这些事，他不需要任何人特意说明，他怎么会不懂？怎么会不明白那女人眼里看到的心里想着的都是谁！他清楚知道这些，也没想过要用这种方法让她回来，一个心里想着其他男人的女人，他阮成泽不屑让她回来。 他只不过是没有办法释怀，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这样和她成为互不相干的两道平行线。那女人闯进了他的人生，扰乱了他的心，却这么样一走了之，这样的事他没办法容忍！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绯闻照这种事有多幼稚，但他就是想让她看看，有没有她，他阮成泽都好得很。他这样子的人，什么女人得不到，她不在意他，他同意也不在乎她。 阮成泽的脸色难看的厉害，昊枫到底心软，见到素来倨傲跋扈的艺人这样，心里难过，悄悄冲商郁露出求情表情。 商郁却不想这么无底线的宠他，用眼神狠狠警告了昊枫一番，这才道，“算了，我也不逼你了，幸好照片没流出去。这件事，你自己好好想想。”想想孰轻孰重，想想值得与否。有些事情，别人说的再多做的再全也没用。 这天，几乎所有人包括商郁在内都以为照片事件到底为止，但众人都没料到的是，一天之后，绯闻照还是流了出去。 阮成泽与陈宜凝疑似恋情曝光，外界对此很是诟病，认为陈宜凝一红就翻脸无情，搭上高枝，而阮成泽无视道德，撬人墙角，负面报道也多了起来。 爆出绯闻照的网站不是之前的那家，那位主编主动来电对商郁表示歉意，说是之前拍到照片的网记突然辞职了，这次的事应该是竞争对手恶意挖角爆绯闻。 事情已经发生，商郁也不会在如何发生这点上多纠结。他当天便联络了陈宜凝所在的星泓娱乐的经纪人，想商量一下看看是否能和平解决，毕竟劈腿这种绯闻于陈宜凝自己也不好看。 没料对方却不肯答应，大有利用阮成泽伺机造势的想法。 后来他打听到，原来陈宜凝背后的靠山是星泓娱乐第一大股东，这位四十多岁已有家室子女的娱乐大鳄才是她身后的男人，之前所谓的男友不过是做给他妻子看的幌子。 有这么一尊大鳄在后面撑着，陈宜凝又不是傻子，当然不愿意放过这么好的炒作机会。 商郁寻思，这件事的曝光大约也和星泓娱乐脱不开干系，打定主意要咬着阮成泽炒作，自然不可能和平解决。 以阮成泽如今的知名度，任何风吹草动都是爆炸性的新闻，绯闻以最快速度占据了所有网络搜索排行榜的榜首，几乎一夜间，陈宜凝变成了家喻户晓的女艺人。 这种时候，即便阮成泽这方想否认，也只会造成反效果，令他增添不负责任之类的负面形象。 一时间，根本动弹不得，商郁已经很久没吃这种亏了，盛怒之下直接给阮成泽下了禁足令。 ———————— 很久之后，庞真问苏惟，当时看到阮成泽和别的女人铺天盖地的传绯闻，心情是怎样的？ 苏惟思付了下，朝她摇摇头。 “很不开心，不想去回忆？”庞真猜测，毕竟那会铺天盖地都是阮成泽及其新女友的新闻。 “不是。”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太忙，根本顾及不上。”那时苏惟正想尽各种办法帮原诩重拾信心，即便知道后没功夫理会也是正常的。 苏惟闻言笑了笑，没有让好友继续猜测下去，开口道，“第一、照片拍摄角度太过恰好，人为大于意外；第二、不是即时报道，藏了几天，中间应该起伏波折了番，能与商郁的人脉和m&s强干的，来头应该不小；第三、后期绯闻报道主力都在描写女方与男方约会详细场面，大有把照片没有拍到的部分以故事形式生动展现的意图，且唯独只有女方出声媒体，编撰痕迹太重。” 庞真有些头晕，她完全不明白好友说这些话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假绯闻而已，我没有当真。”不光是假绯闻，而且还是挖好坑等着人跳下来的陷阱。她还记得当时阮成泽范惠尔合约在身，想必商郁连灭了陈宜凝的心都有了。 庞真看着苏惟，默默摇头叹息，她的这位好友，实在不能用常理去推敲她的思维啊…… 说到底，认识她这么久，也只有在原诩的事情上，她才见过她感性大过理性的模样。 当时，庞真因为一直在赶一个电视剧剧本，等得知苏惟调去原诩身边工作，已是四月中旬的事。 Chapter 48 闭关方一月，世事已大变。 庞真开着她新购的红色双门a5，在苏惟公寓住宅区外堵着了她。 那晚，苏惟除了被敲了顿五星级酒店顶层旋转餐厅自助餐，还被庞真盘问了一整个晚上。 “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成了原诩经纪人这么久，也不支会一声，明知道我是他粉丝！”庞真吃过三盘刺生两轮甜品终于消气，“怪不得上次《成全》剧组怎么都联络不上他，原来他根本不在国内！” 庞真还在可惜那个角色，不过现在想想，原诩的新经纪人就坐在自己面前，还是自己的好友，感觉似乎又无比美妙起来。 “民国戏的男三号，也算得上半个主角，有没有兴趣？”这本子是她一人独创，导演和制片都很信任她，她有一定话语权。 “是什么样的角色？” “温润、谦和的俊雅男人，不动声色，但每每都能暗中堪破诡计，十分睿智，有感情戏，专一类。” 庞真能给到原诩的角色，自然不会差。而且搞文字创作的都爱以现实代入角色，她在写这个角色时，心里所参照的缩影正是原诩。 之后，庞真向她简单说明了下这个本子的题材和梗概。 民国盗墓探险剧，是目前国内比较少有的一类，相较于其他民国剧的国仇家恨或是大家族恩怨，她这次只想写个带有冒险精神和幽默悬疑的故事。 至于设置时代为民国，则是她的独特爱好之一。 她最爱十里洋场的浮华如梦，却又无法忍受战火纷飞的生离死别，所以才会在这样的大背景下独辟新径。 她知道这个类型是有些冷门，也有一定风险，所以到底要不要接角色，她不勉强，由苏惟决定。 “这个角色和他以前的风格很相似。”苏惟微微沉思。 “就是相似才会推荐给你啊！”庞真的想法很简单，她只想让观众知道，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原诩依旧是男神，他的笑容也依旧是世纪末最后的救赎。 “本子你都写完了？” “还没呢！我这不是写到一半感觉自己快废了出来透口气嘛！” “能把人设和简单大纲给我看看吗？”若原诩真要重新出发，接熟人的剧本是最好的，尤其庞真还是他的粉丝，笔下只要多费几分功夫，塑造出来的角色绝对抢镜。 “没问题，等下回去发到你邮箱。”庞真应的爽快，当然也有自己的私心，“那，反正这两天我也想休息一下，要不你约原诩出来我先见见？” 苏惟将近来看得上眼又能接洽到的工作大致讲述完毕后，发现那人依旧在修剪阳台上的一盆植物。 这是一株半人高的常青植物，不算什么名贵的品种，但枝叶繁茂，是不久前才被他搬回家的。伺弄植物，是原诩除了雕刻之外的另一个生活习惯。 在她看来，这些并不能被称为是爱好。爱好，有爱才会生好，过程应该是愉悦的。但她从他眼底，只看得到淡漠。 这些于他，似乎只是一种打发时间的方式。无关喜好，也不需要喜好。能不用出家门，独自完成，又不需要开口说话，恰好符合了他的需求。 苏惟合上笔记本，来到他身后提醒，“时间差不多了，准备一下我们出门。” 虽然现在她是他经纪人，但并不会强硬勉强他去接通告。约见庞真一事她觉得不错，也心知他不会答应，所以之前便直接提出来与他做条件交换。 “我也知道你嫌我每天过来有点烦，要不然这样，你答应我一件事，这个月后面那十几天我保证不出现打扰你。” 虽然她来与不来他都将她视作透明，但屋里多个人到底不可能真当对方不存在。原诩静静摆弄了会手里的雕刻，停下动作问她，“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我有一个朋友是编剧，她希望你扮演她新剧本里的某个角色，想见一见你。” “我近期不想接工作。” 果然是这句，苏惟摇头笑了笑，“不想接你可以亲自拒绝他，我不会过问。” “既然结果都一样，出去见面有什么意义？” “你不可能永远不工作，再不愿意也得为了生活妥协。与其迫于无奈接你自己都看不上的角色，不如提前看看有没有你尚可接受的角色。”苏惟顿了顿，继续道，“难道你今年不想再去法国？” 她翻过他以往的护照记录。法国，他几乎每年到那季节都会去。除非是经济实在拮据的一两年，有时他只待上一两周，有时会待得很久，全凭他经济状况而定。 所以，他是需要钱的。 坐在书房长桌后面的男人慢慢抬起了头，清白双目投向站立在房门处的女子。 胡东森跟了他这么久都看不明白的事，她不过只用了一个月就看的清楚透彻。 即便他现在根本不太理会别人的事，也很难忽略这个女人的存在。她总是在人毫无防备的时候一语中的，却又偏偏毫无攻击性，就算想发火也找不到理由。 原诩重新低下头去，“安排好之后告诉我时间地点。” 苏惟再次笑了。其实也根本不需要安排，庞真每一刻都伸长脖子盼着，她打个电话过去就确定了第二天的晚餐。 四月夜凉，原诩在日常穿的白衬衣米色长裤外套了件黑色的长款毛衣开衫，临出门时苏惟拉住他，将他已戴上的口罩换成薄围巾，又拿了副无镜片的黑框眼镜给他戴上。 “又不是雾霾城市，去饭店戴口罩反而惹眼，进门时拉一下围巾就可以了。” 她不算矮，但总穿平底鞋，和身高近一米八的他仍有段距离，帮他戴围巾和眼镜要垫着脚才能完成。他直着腰身站在那里，丝毫没有俯下身迁就她的打算，眼帘微垂的看着她，眼神惯常的冰冷。 她也完全不生气，一边整理围巾一边提醒他。两人离得近，她的气息轻柔的拂在他颊边，原诩有些不适的皱眉。 苏惟觉察到了也没说什么，抿唇笑笑，稍稍拉开了些距离并加快手上动作。 庞真在城内最好的日料店订了包厢，这还是靠她编剧的人脉才弄到的，原本她是想在星级酒店或是高级会所弄个大房，不过苏惟表示太过夸张，这才改了相对低调的日料店。 服务员拉开包厢的移门时，庞真紧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想当年她一直都是原诩的铁粉死忠，情窦初开时的第一个偶像就是他，可以说她所有的青春年代都是在抢购原诩海报，与姐妹淘花痴原诩的日子里度过的。 然而，时不与人，当她成为编剧时，他早已淡出这个圈子。纵然她这几年作品得奖成为资深编剧，收入水涨船高，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想见原诩一面仍旧艰难。 率先进来的是苏惟，她穿了件烟灰色棒球衣，里面是低领卫衣配牛仔裤，一贯的简洁。庞真的视线掠过她，牢牢锁在她身后的修长身影上。 男人正低头脱鞋，从她的角度，只看得见他黑框眼镜下过分白皙的前额和柔和的脸部线条。他走了进来，移门在他身后关上。 他停下脚步，取下围巾和眼镜，随手递给身边的苏惟。包厢柔黄的灯光下，他略显消瘦且蓄着胡渣的脸孔远不及当年鼎盛时期那般俊美无匹，然而即便是这剩下的五六分，依旧让人惊艳。 “她是庞真，我朋友，也是编剧。”苏惟简单做了介绍。 他视线微抬，投向庞真，她立刻觉得呼吸困难，双颊烫的厉害。到底是曾经的男神啊！为了平定呼吸，她只好把视线转向苏惟。一瞧见自己好友那张素淡安宁的脸，庞真抖得厉害的心便缓了几分。 虽然平常她总埋怨苏惟这张无论遇上何事都平定无波的脸，觉得太过高深莫测，难以消化，现在却觉得面瘫也有面瘫的好处，多看两眼，功效等同静心丸。 “你好，原诩。”庞真敛了激动，稳下情绪，神态才稍稍贴合资深编剧这个头衔。 四人的对坐席，原诩在离庞真最远的斜对面坐下，她也不介意，招呼苏惟坐到自己对面。料理是提前订好的，这家日料店很多东西都是限量供应，刺生空运，新鲜十足。 前面十几分钟气氛有些冷，开场白后都是苏惟和庞真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庞真到底紧张，怕给原诩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尽量克制着，斟酌措辞。 原诩一直在安静用餐，完全没有加入聊天的意思。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执着银色长筷，格外好看。这个曾被媒体评价为连指尖都性感温雅的男人，即便坐在那里静默不语，也无时无刻不牵动庞真的情绪。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用一把小小的锯子在她耳边磨着什么东西，声响不大，却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 庞真最后还是没忍住，突然冲他道，“其实，我是你的粉丝！” 银色长筷被搁下，原诩抬头看她，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听苏惟说，你有个角色想找我演？” “对！”庞真眼睛一亮，他主动提这事，看来事情有戏。来之前苏惟和她说过，接不接角色由原诩自己决定，她还怕对方没兴趣。 庞真一个激动，就把那些克制斟酌都抛去脑后，开始缓缓讲述这个角色。从人物大背景到性格以及经历，甚至情感戏份，都一一详细解读出来。 其间，原诩一直凝神在听，苏惟便也不打断。 其实这个角色是不错的，虽然没有太大特色，但胜在角色正面，安全讨喜，只要发挥正常，就不会有多大问题。 他之前连强&奸%犯这种角色都接了，现在这个角色应该完全在他承受范围内。 苏惟是这么想的，庞真也是这么想的，然而两人都没料到的是，原诩在听完所有这些后，却拧起了眉，“抱歉，这个角色我没有兴趣。” Chapter 49 这就是拒绝了？庞真愕然，他居然就这样拒绝了！？ 难得见到一面，希望满满，庞真又哪里肯放弃。于是完全开启了碎碎念模式，重复角色的性格特点，电视剧的制作规模，预计合作演员都会是谁。 原诩脸色渐冷，不耐烦的起身，“我说了，我没有兴趣。”几乎话落的同时，他已经取过自己的围巾和眼镜。 这是……要走的意思吗？庞真被打击到了，呆愣在那儿。 “原诩。”苏惟轻轻蹙眉。 “你走不走？”他看她一眼。 她与他对视，但没有起身，“还是吃完饭再走吧。” “那你们慢用。”他没有犹豫，当下转身离开。 庞真依然神情呆呆的盯着关上的移门，隔了片刻，眼底透出深深的迷恋来，“好高冷、好孤僻……没想到现实中的原诩居然这么帅……” “……”想要安慰好友的苏惟无语。 “喂，你不是经纪人么！”庞真斜眼看向她，“你怎么不追出去？” “我追出去你怎么办，你不觉得他刚刚那样有些没礼貌？” “哪儿没礼貌了！这叫个性！倒是你，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回去，你也太过分了！” “他自己有车。” “有车你也得跟着啊！行了，我不用你陪，你赶紧走，慢了一会跟不上！” 结果苏惟就这样被赶出了包厢。 日料店距离停车场有段距离，她一路快走，刚来到停车场出口处，便看见原诩的车驶了出来。他开的是国产吉普车，这车很便宜，应该是他出事后才买的。 平时因为出门少，这车开的不多，买了几年倒还像辆新车。 苏惟迎着车灯冲他挥了挥手，车上的男人皱皱眉，还是停了下来。苏惟打开副驾坐上去，低头系好安全带，一抬头却发现原诩没有开车，冷凉的目光正停在她身上。 她冲他笑了笑，“你一言不合就走了，我总得安慰她一下。” 他似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收回目光后踩下油门，吉普飞快驶入了车水马龙的大道。 春天一直是苏惟最爱的季节，夜晚虽凉，空气里却有一股淡淡的宁和气息，类似草木花香，恬淡而幽长。 耳旁传来他开车窗的声音，原诩点了根烟，手臂架在车窗框上，单手开着车。 春夜的气息顿时被浓烈的烟味所充斥，苏惟看着他的侧脸，开口道，“为什么突然心情不好？”她能看得出来，他离开并非全因庞真，应该有一些其他的她不了解的事。 他没有马上回答，隔了片刻，才道，“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我不会再等你。” 自在他身边工作以来，他基本没有迁就过她，今晚是第一次。苏惟很快明白过来，他刚刚的确是因为其他一些原因迁怒了，所以才会破例迁就她。 所以，如果弄清楚他今天生气的原因，或许也能弄明白他屡屡推掉工作的原因，不过今晚不是个恰当时机。 “你住在哪，我先送你回去。” 她摇摇头，“你想去哪，我陪你吧。” 他吸了口烟，侧头看她。车窗外的流光在他白皙脸孔上掠过道道光影，从她的角度看去，面前的男人有种遥远的不真实感。 她在他拒绝前继续道，“反正从明天起，我有十几天都不出现，你也不差这半个晚上。” 不知道是他被她说服了，还是有其他原因。他低低说了句坐稳，加大油门，一路飙车上了高架。 平素过于安静的男人飙起车来，速度快得简直让人震惊。一路完全不顾闪烁的测速仪，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开到了郊区的湖边。 他熄了火，推门下车，在湖边堤岸上坐了下来。 苏惟没有跟上去，她只是想看着他，防止他去一些不该去的公众地方引发意外，并不是每一刻都要贴身跟在他旁边。湖边没有灯，只有微弱的月光和几不可见的星光。 她看见黑暗中燃起了小小的火苗，映亮了他半侧脸，在香烟被点燃后又很快灭去，随后整片湖岸就只剩下他指间忽明忽暗的一点星光。 生活的压力总会让人有一些坏习惯，有些人酗酒，有些人酗烟。 他抽烟的量很大，但平时就算抽的再多，也不会像这次这样一根一根不间断的抽。 一个多小时过去后，满满一包烟已经没了。 她看见他将捏扁的香烟壳扬手扔了出去，上前走到他身后，把随身带着的喉糖塞到他手里，“无聊的话用这个打发时间，我在车上，你有事可以叫我。” 苏惟说完就回了车上，她没指望他给她反应，估计今晚会在这里一整晚，她上车后就将椅背调低了一些，随后闭目睡了过去。 她这一睡居然就睡了大半个晚上，等醒来时已是凌晨四五点，东方天空还是完全暗沉的，黎明前的黑暗让整片天空显得寂寥而压抑。 她动了动，盖在她身上的黑色毛衣自她肩头滑落，她抬头看向窗外，堤岸旁的那道身影果然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衬衣。 居然会关心她是否着凉，这算不算一种进步？ 苏惟车了车，展开毛衣替他披回身上。 在她细心的帮他拉好毛衣以防止掉落时，身前的男人开了口，“你只是在浪费时间。我没救了，你放弃吧。” 苏惟的手赫然停住，她的目光慢慢冷却下来，这就是他想了一夜的结论？ 身后的女人没有出声，他能想象得到她此刻脸上的失望。 这么多天下来，他已经开始相信她对他并没有恶意。她的确有点神秘，但对他很好，从不会勉强他做任何事，她本身的存在也并不令人讨厌。 只是，他不需要她在这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比起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更应该把时间花在值得花费和需要花费的事情上。”原诩回头，略显倦怠的眉宇间带着一抹淡凉的无奈，“无论你在我身边待多久，都没有用。” “是么？”她清淡的眉宇微微一扬，脸上并没有他以为的失望，“可惜了，我最多的就是时间。”她在黎明前暗墨无光的天空下，朝他缓缓道，“还有，虽然可以理解，但还是得说一下，昨晚你的态度不对。那是个很有名的编剧，也是我的朋友，我不是要你强迫自己曲意奉承，但起码得给人该有的尊重。角色的事你虽然一口拒绝了，但她应该不会把你的拒绝往心里去。所以，如果你近期改变主意就告诉我。” 说完，她拍拍他肩膀，“外面很凉，没事就上车吧。” 原诩看着她转身离去的纤长背影，目光有些怔怔的出神。良久，他才走下堤岸上了车。 --------- 吉普车在一片高层住区外停了车，这里距离市中心虽然远，但基本都是高级住宅大厦，即便有些小户型是苏惟负担能力范围内的，也与她那次口中的顺路相差甚远。 觉察到原诩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苏惟朝他微微一笑，也没有再多解释，反正她身份不明这点是他基本认定的事实。 下车之前，她朝他道，“谢谢。我不过来的这十几天如果你有需要，随时打给我。” 苏惟目送吉普车离去后，才转身朝住宅区大门走去，边走边拿出开了静音的手机查看。上面有几个未接来电，除了庞真半夜打来的，还有昊枫在不久前打来的几个电话。 她正准备回电，却听见昊枫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苏惟！” 住宅区外的停车位上，昊枫从一辆迈腾上推门下车，快走两步来到她面前。这车苏惟知道，是昊枫过年后才买的，据说是拿了阮成泽给的红包付了头款。 那人虽然脾气不好，但对身边的人一贯大方，就连给她的那个红包，也是五位数。 昊枫来到苏惟面前，心情有些复杂的看了眼吉普离开的方向，如果没看错的话，开车的那人应该是原诩。 才这么短的时间，两人的关系就已经好到一起在外过夜了？ “找我什么事？” 昊枫拉回视线，“你上午有空吗，我有事想和你说。” 时间太早，周边也没地方可去，苏惟便带着昊枫上了楼。 昊枫之前让程思开车来接她都是在小区外面等，这是他第一次上她家，五十平米的小公寓简洁的让昊枫吃惊。他再次意识到关于苏惟的那些所谓富家千金的猜测有多么不靠谱，倒是过气模特这个新晋身份更贴合的多。 昊枫拿着苏惟递给他的饮料，在餐桌吧台外的圆形高脚椅上坐下。他这次是自己决定过来的，不光商郁不知道，连阮成泽都不知情。 换作之前，他绝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主动来找她。 以人情的角度，苏惟转去原诩那里一度让昊枫对她有些排斥。总觉得她是将yves当成了达成目的的跳板，完全没顾虑他的感受和心情。 直到昨天，他从助理阿麦那里偶然间看到了一本笔记，才明白事情并非如此。 Chapter 50 那是一本很普通的黑色软皮抄，薄薄的并不厚，但是上面却写满了各种记录——所有记录的主人公都是阮成泽。 简单来说，这是一本工作记录，从第一页至最后一页，从阮成泽每一个生活习惯开始，详详细细记录下了所有事。包括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应该吃什么，不可以多吃什么，休息日的作息习惯，工作时的习惯，不同心情的各种不同应对方式，何时可以出言督促，何时必须保持安静…… 清隽的手写字，满满一本，任哪个助理拿到这本子，都能顺利完成工作。 阿麦说这本记录本是在yves生日那天，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短信让他去储物柜拿的，说对他应该有些帮助。他看了之后才发现，这简直是一本秘籍。 昊枫这才明白，为何阿麦近来做事会越来越有条理，且数次在即将触到他怒点时及时扳回局面。里面的记录实在太详细了，那么多零零碎碎的生活习惯，每一项记录都详细的令人惊讶，如果不是用足了十分心思，根本写不出这样一份助理笔记。 除了苏惟，还有谁会有这份能耐。 至此，昊枫才明白尽管她一直有所隐瞒，调职又走的决然，但她对这份工作以及阮成泽，绝没有利用和敷衍。 这栋高层住宅的隔音效果很好，大幅的落地玻璃将工作日早晨的忙碌喧嚣全部隔绝在外。 晨间阳光温暖的铺洒进了这间小巧而安静的公寓，昊枫转着手里的饮料罐，看了眼正凝视她的苏惟，踌躇着开了口，“最近怎么在公司都见不到你？” “原诩不怎么喜欢去公司。” 昊枫哦了一声，没话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苏惟这么聪明，他兜圈子也没意思，还不如直接点。 “如果你哪天不太忙，不如回公司看看，yves他……最近有些麻烦。” “绯闻的事么？”网络上到处都是这件事，想不知道也难，“这件事是有点棘手，不过有商郁在，你不用太担心。” 昊枫听这话，立刻明白她这是不打算理会的意思，心下有些焦急，“那你就真的不理他了？” 苏惟笑了笑，“我已经不是他的助理，对他没有工作责任。” “工作责任是没了，那朋友情谊呢？” “我现在是原诩的经纪人，他们两个的关系你比我更清楚，我如果插手只会出现反效果。” 昊枫过来不是听她说这些的，他知道一些事如果不解释清楚只会让她继续误会下去，“其实阮成泽针对原诩是有原因的？”见苏惟不说话看着自己，他便说了下去，“你现在可能会觉得原诩都那样了，yves还落井下石实在很过分，但其实他们之间，最先起头的人不是yves。” 他将手里的饮料搁在吧台上，慢慢讲述起来。 阮成泽刚入行时，原诩正如日中天，他公众形象虽然温文儒雅，但到底是大明星，私下性格不可能无底线的随和，甚至可以说有些傲——尤其在演戏这方面。因为他是实力派演员，对演技很看重，对电影和电视剧也有种莫名的情结。 当时阮成泽才十五岁，年少入行没多久，加上原本就家境富裕脸蛋绝美，之前客串的第一部电影又小获人气，多少有些娇气，碰到个古板的剧组很不习惯，各种吹毛求疵闹情绪。那阵子原诩正在同一个影城拍戏，和这边导演也认识，一次过来探班正巧看见阮成泽冲工作人员挑剔拍摄的剧情和台词。 原诩之前就听过这个新人演员的事，这次被他撞见，当然不可能当没看见。于是便以前辈的身份狠狠训了他一通，当时商郁还是个无名经纪人，也没多大实力敢去和原诩顶，这顿骂便结结实实压了下来。 “他到底说了他什么？”苏惟问。 昊枫叹了口气，当年他还没入行，这件事也是从商郁口中得知的，“原诩说他徒有脸蛋，没有内在，只是个花瓶演员，这一行不适合靠脸吃饭没有脑子的小孩，让他早点回家，不要浪费别人时间，把演戏的机会留给更懂电影更尊重电影的人。” 苏惟嗯了一声，随后说道，“其实这话也没错。”她曾经还以为阮成泽是红了之后才这么目中无人挑剔难搞，原来十五岁时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这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啊…… “可问题就在于其实阮成泽当时并不是在故意挑毛病，就像几年前在《烟火流光》剧组，他是真的觉得剧本有问题，并不针对任何人。他哪里知道会被原诩这么当众骂一通，连句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 苏惟这回也叹气了，“就算给他解释机会，以他的脾气也不屑去解释吧。” 昊枫点点头，“反正第一次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后来也是这件事，阮成泽卯足劲的练习演技，说是要打破原诩二十三岁获封影帝的记录……” “他后来几岁得奖？” “二十岁，比原诩早了三年。” 苏惟笑了笑，“其实两人是一样的，原诩出道时是十八岁，也是五年后得到的影帝，并且三次获封，算起来阮成泽还是输他一点。”她这时又想到什么，微微蹙起眉，“但——阮成泽得奖时，原诩应该已经出事了，还能斗得起来？” “得奖毕竟是后来的事了，这圈子就这么小，两人又在同一家公司，那三年抬头不见低头见。原诩是个严谨的人，做事很认真，阮成泽表面上看起来却总是很散漫，像是对任何事都不上心，又总爱挑战一些事的底线，屡屡有出格行为都是不入原诩眼的……” 其实这世界上所有事都是这样，第一印象就不好，随后因为各种事日积月累，矛盾频频加深，最后成了死结。 说到底，阮成泽并非是一个毫无理由就随便任性的人，只是处理事情的方式方法别人不太喜欢。就像对苏惟的那些针对，缘由起于“蜘蛛”二字。 例如他莫名排斥女助理，只因被处心积虑的女助理偷过贴身东西偷拍过照片。 再例如他和冯雅白，也不是无缘无故针锋相对。 “针锋相对？”苏惟闻言摇头，“冯雅白其实是真心喜欢阮成泽的吧。” “你看得出来？他们两人的事公司什么版本的传闻都有，一个比一个难听，你竟然还用上了真心二字。”要说起冯雅白，那是另一桩陈年旧事了，这也是他到阮成泽身边工作后一阵子商郁向他详细解释过的事情之一。 阮成泽出道十年，真正隐秘的事也不过几件，一般助理商郁是绝对不可能告诉的，毕竟公司里各类传闻都有，识趣的懂得避忌就行了。 所以这件事至今除了商郁和昊枫之外，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见苏惟并没有追问，昊枫倒有些忍不住，“你怎么都不问，难道不好奇当年的真相吗？” “我没有随意探听别人隐秘的习惯。”苏惟看他一眼，替他换下了喝完的饮料，“而且，无非就是冯雅白为了事业，做了些对不起阮成泽的事，导致两人关系破裂。” 虽然苏惟猜的*不离十，但这话听在昊枫耳里却有些不妙，“你不会真以为他们有过感情纠葛吧？你可千万别误会，他们两个之间是有事，但绝对和感情拉不上半毛钱关系！当初就算真有什么，也只是冯雅白一厢情愿，yves眼光高着呢，这么多年——也就只看上了你一个……” 这话让苏惟很无语，她沉默了阵，才又缓缓开口道，“所以，你想让我怎么样？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心结无外乎就是原诩和阮成泽之间的恶劣关系。毕竟在尼斯那夜，一切都还好好的，直到我们遇到原诩，他说了那些话？所以只要你解释清楚这件事，我的心结解开，就能和阮成泽和解？” 所有心思被一言点破，昊枫多少有点尴尬，不过他自觉身负重任，也就没在这里多纠结，立刻点头承认，“是！我今天来就是想当个中间人，希望你别再误会yves！找时间回公司看看他，能平心静气聊聊天最好。别像上两次碰见，一次忙着走，另一次干脆连招呼都不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昊枫以为再怎么样她都不可能拒绝，然而苏惟看着他，仍旧慢慢摇了摇头。 昊枫有点火，刚想开口，却被她一句话定住。 “我已经被商郁列入黑名单，只要我出现在阮成泽身边，商郁的矛头就会转向我。”即便她从没确实的答应过商郁什么，对方也从未明白的警告过什么，但有些事大家心里都清楚。 昊枫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话。 这叫什么事？敢情他一大早跑来这里说这些话都是白说？怪不得商郁一直没在yves面前警告过什么，原来老早就找过苏惟了！ 资深经纪人的办事效率果然让人哭笑不得啊…… Chapter 51 暮□□临，华灯初上。 在电视台外留守了一下午的fans终于见到了熟悉的黑色箱型车进入，人潮顿时一阵疯狂涌动，保安不敌败北，上百人尖叫着堵住车头，车子半步也挪动不了。 僵持片刻，电视台内很快又跑出一批保安，排成人墙使劲隔离开fans，这才让车子开了进去。 车内，商郁蹙眉看了看时间。这种情况近期已经是第三次了，看来并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把yves的行程泄露了出去。 大批的fans里还挤着不少媒体记者，个个都举着相机，想拍一张阮成泽的露脸照。这阵子除了通告，他几乎没有在媒体前露过面。所有媒体都想拿头条，反而更加疯狂的追着他跑。 “郁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是找个机会澄清一下吧！”昊枫边说边将车窗的遮光帘拉得更加严密。 商郁从反光镜看了眼后排座位上闭目养神的阮成泽，缓缓道，“还不是时候。”不知是不是意识到自己惹出的麻烦，近来阮成泽收敛很多，每天除了完成通告，基本没有私下外出，就连性子也诡异的“温和”。 据昊枫报告，上午他陪阮成泽去公司附近会所喝咖啡时，曾意外巧遇冯雅白。 照片的事，阮成泽本来只是一番警告，结果后来苏惟调职，他心情不爽之下起了迁怒，没少给冯雅白下绊子。 例如替公司里一个新经纪人撬走了事业渐起的左晟，又让她手里前途最好的安少失去了两个代言和一部连续剧的男主角……最后要不是老大透过商郁发了话，这事恐怕还没有完。 冯雅白很久没这么狼狈过了，只是她出手在前，这事只能自己硬吞下。但经此一事，她对阮成泽连最后一丝残留的念想也没了。 阮成泽被绯闻缠上后没多久，她便以乔迁新居为借口，请整栋大厦的员工喝了下午茶，晚上还在会所开了大房请交好的职员去happy，听闻当晚还发了派对礼物，硬是借着乔迁的名目大肆庆祝了翻。 然后全公司的人都知道阮成泽和冯雅白两个彻底崩了…… m&s里的群众们私下各种谨慎避忌，两位主角却在阳光铺洒的会所咖啡座里相遇。 当时没几个外人，冯雅白主动上前“关心”他的绯闻，昊枫以为阮成泽也会“问候”一下安少的近况。然而他却只是笑了一声，回了句还不错，便径自走去老位置享受咖啡。 他惹事，商郁操心。他□□分，商郁同样担心，再次嘱咐昊枫晚上一定要盯紧阮成泽。 电视台后台是个半公开的场合，就算隔绝了媒体，也很难保证不会有人挂着工作人员的牌子混进来。 这点大家都有经验，一下车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电视台晚上有几个节目同时在录，阮成泽出席的是很早前就约好的访谈类节目，节目长度为半个小时，拍摄大约需要一个多小时。 他们一行人一现身，就有导演助理上前来请商郁去做录制前的最后沟通。 人来人往的后台，戴着墨镜低调现身的阮成泽还是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他近来的风评不是很好，被劈腿绯闻缠身，但这些并不会影响他如日中天的人气。 终归是神一样存在的男子，在那个高度看世界久了，即便只是这样毫无表情的经过，身上的气场也强大到惊人。 人人都在注视，但人人都不敢上前。只是屏息打量着他，从头到脚，每一处细节都不愿意错过。毕竟这里绝大多数人，都只是些大众连名字面孔都记不住的三四线小艺人，在电视台后台偶遇阮成泽，这样的事说出去也是一种谈资。 阮成泽墨镜后的双眼带了些许懒散，习惯了成为焦点，周围的注视对他根本没影响。 一行人很快进了电梯来到三楼，这里比下面两层安静的多，这一层基本都是提供给大牌的私人化妆间，也包括一间小型录影棚。 走廊上只偶尔有一两位工作人员经过，见到他都会默默行个礼。 阮成泽的化妆室就在录影棚过去转弯第二间，这个点录影棚并不在使用中，两扇漆黑的大门开了一扇，里面灯光昏暗，隐约传来对话声。 并不太清晰的声音，却让某个面无表情的人缓下了脚步。 昊枫觉察到他的异样，回头朝他看去，同时也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声音。说话的是个女人，很熟悉的静淡嗓音，巧到让人叹息。 昊枫见他停步，朝其他几个助理使了个眼色，他们当下先朝化妆室而去。 阮成泽静静立在门口，没听几句，眉头却皱了起来。 -------- 其实苏惟是来电视台挨骂的。 她先前说放原诩假期，也是为了空出时间来处理一些杂事，例如——前任经纪人胡东森留下的烂摊。 这种龙套作秀类的小综艺节目，交接工作时胡东森根本没有交代过，直至别人在出演确定前打来电话才知道，胡东森居然私下应承了。 苏惟不想把电视台这块的关系完全断掉，虽然决定拒绝也亲自跑了这趟，来的时候就有觉悟对方会大发雷霆，做好了被骂的准备，倒也觉得没什么。 编导骂三句，她淡淡道歉一句，如此来回，配合的刚刚好。 她并不知道，会有人在外面当起听众。 昊枫听了会，连他都觉得极度不舒服，也难怪阮成泽脸色难看成那个样子。看来为了原诩，苏惟真是操碎了心。 不过，她越是工作认真，阮成泽估计越是生气。 果不其然，只是片刻，他便重新抬步。昊枫缓了口气，一言不发的跟上前，哪知刚走到拐角处，身前人的脚步却又一次慢下来。 昊枫顿时有种熟悉的不妙预感。 录影棚内，某个白天工作不太顺利的编导正愤慨到兴头上，对方的神态却始终令她觉得有那么点不爽，想想这个经纪人也的确一直在道歉，可为什么就是令她有种自己无故找碴气质欠佳的错觉呢？ 冷不防的，背后有一道男声响起，“你觉不觉得你有点令人感觉不适？” 女编导诧异回头，门口处的走廊上，有人自明亮光线里缓步走来。对方身形高大修长，伸手摘了挺拔鼻梁上的墨镜，露出一张过于夺目的俊冷面容。 竟然是他！？ 女编导先是一惊，随即想到他大概是在指责和自己说话的这个经纪人，于是点头附和，“对对！我也觉得她给人感觉很糟糕！” 那双狭长而冷淡的媚眼在女编导身上扫了一下，很不耐烦的蹙起眉，“你有病吧，我是在问你！” 对方原本还在点头，这下却赫然呆住，她不明白自己哪里让他讨厌了。 阮成泽实在很没兴趣做这种事，朝她摆摆手指，示意她可以走了。 “可是我……”她还想说什么，却被那人身侧的助理拍了拍肩膀，对方很客气的做了个请的姿势，她心里委屈又惊慌，却只能离开。 录影棚只剩下他和不远处的女人，阮成泽皱眉瞪了她一眼，“连个小编导都能指着鼻子骂你，可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这么巧。”苏惟冲他弯唇笑了笑。 那笑容依然宁和如初，落在他眼里却刺目到有点灼痛。他插在裤袋里的手指缓缓收紧，转身就想走，刚走出几步却又回头冷冷朝她道，“我不是帮你，只是觉得她烦人。” “谢谢。”轻缓的嗓音自背后传来，让已走到门口的男子再度停了下来。他回头，盯着她看了会，突然大步朝她走去，一把拽过她就朝外拖。 送走女编导的昊枫正从门口进来，见状大惊，“yves！” “就十分钟！”他丢下这句话，拉着苏惟进了旁边空置的私人化妆室，反手关上了门。 昊枫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门板就已在面前关上。他几次伸手最终都一一作罢，回头想想，其实为了自家艺人操碎了心的又何止苏惟一个…… 化妆室内没有开灯，暗沉的空间里，他将她禁锢在手臂和墙壁之间，“我只问你一次。”他的呼吸有一些重，温热的气息凌乱的扑在她脸上，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你和原诩到底是什么关系？” “艺人和经纪人的关系。” 苏惟的回答让他想揍人，“我已经说了只问你一次，能不能好好回答！” “我已经说了，是艺人和经纪人的关系。”她的声线依旧平缓而安静。 阮成泽绷紧的情绪渐渐松了开，他这次听懂了，“所以，你和他不是男女朋友？” “不是。” 淡淡两个字，却像闪电一样划亮夜空，阴霾了差不多快两个月的心情赫然间风清云散。然后只是片刻，他的眉头又拧了起来，“不是那种关系？不是那种关系你会为了他进m&s！苏惟，我很好骗吗？” 绕来绕去，两个人之间的问题还是回到了原点。 “如果不相信，你可以当我没有回答过。”她如今已经是原诩的经纪人，而他也知道她进入m&s的真正目的。如果他还是想知道原因，她可以告诉他，但并非是这种被质问的方式。 “阮成泽，在你眼里，大约所有男女之间就只有一种关系。你为什么总是喜欢用你主观的态度去设想别人？那时你觉得我应该喜欢你，所以你问都不问一声就直接吻了我。我拒绝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一度觉得我有毛病，居然会不喜欢你？后来岑安琪刁难我时你出现帮了我，对我态度也改变了，说真的那次一开始我挺感动，可后来……” 回想那阵子，她无奈笑了笑，“你那时大概才刚刚意识到你喜欢上我了。你觉得你喜欢我，你帮了我，你改变了对待我的态度，我就一定得喜欢你，不能对别的男人有想法，也不能有自己的秘密，应该把所有事都无条件告诉你，是吗？” 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只是那时她要顾虑的太多，不可能这么直白。 毕竟他这样子的人，怎么能听得了这种直接到近乎无情的话。 黑暗中，他没有出声，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到他逐渐变冷的情绪。 “阮成泽，我这个人的恋爱观很简单。双方有好感，个性合得来，还有要在适合的时间里。” 生活不是偶像剧，恋爱也不是一部曲折离奇的电影，她从不认为光光依靠好感，就能让两个人走在一起。而且目前阶段，她也实在无法分太多心在恋爱上面。 “就像你和柏昔？”他突然出声，语调冷而平，听不出任何情绪，“不过真遗憾，你们还是分手了。这就证明，你的恋爱观根本就有问题。难道两个人在一起，仅仅是因为有好感，合得来，外加一个适合的时机？”他冷嗤，言语里尽是嘲讽。 苏惟轻轻笑了笑。 她这个人，很少会被什么事情惹怒。 可一旦被惹到了，她也多的是方法让对方不爽。 “追根究底，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和原诩是什么关系？” 黑暗中，女人轻轻拍上他的肩膀，清冷的声线里漾出一丝奇异的温柔，“你没有猜错，原诩对我来说的确比任何人都重要——因为他是我的truelove。” Chapter 52 手机铃声响起时，苏惟还没有睡。 她之前花了一个多星期才把胡东森所有遗漏的问题处理完，到今天才有空处理自己的事情。 离开欧洲越久，找她的人就越多，各种语音留言塞满了她另外一部手机。她关了灯，泡了杯咖啡，坐在窗边一条一条的听留言。这个城市的夜景很美，尤其是这一区，附近都是漂亮整洁的高层住宅。五楼是个仰望的角度，只可惜城市灯光太亮，看不见天空的星星。 每次在深夜仰望这片天空，她都会多少想起些与夜空有关的往事。例如很多年前在马赛郊区的那个寒冷冬夜，那时她还小，记忆里很多地方都是模糊的，唯有遇见他那晚的星空，即便相隔多年依旧清晰如斯。 又例如，许多年后阿拉斯加寂静极美的夜空，那是她第一次独自一人在空旷的冰原上宿营，害怕的一晚都没睡，却意外看到了人生里最美的极光。 再然后，是其他许许多多连她自己都快忘记的每一个不同地域的夜空。十六岁之后的几千个漫漫长夜，她几乎看遍了整个世界的天空。 开始很多个夜晚，在各种艰辛来临时，她总会陷入迷茫和后悔。 旁人总是忙忙碌碌，她却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里。每一日都是周而复始，永无止境。直到后来——她真正爱上这种生活，那是她人生新的开始。 电话是昊枫打来的，对方一听到接通，便有些急冲冲的问她，阮成泽有没有打给她。 “没有，怎么了？”距离她和阮成泽在电视台那次不欢而散之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这期间他都没有联系过她。 “我也知道不太可能，我就是问问。”昊枫说着，又嘱咐她如果万一阮成泽打来，一定要及时告诉他。 “他不见了？”苏惟问道。 “是啊！今晚是《成全》首映，活动刚结束他就不见了。他明天没通告，估计是去哪放松了。”昊枫说他得赶在商郁发现这事前找到他，没解释几句就匆忙挂断。 被昊枫这一打扰，她也没了心思听留言，拿着替换衣服进了浴室。洗完澡出来时，她手机上多了两个未接来电，来电人居然都是阮成泽。 她拿起电话，还没回拨，对方第三个电话已经追了过来。 “在家？”对方声音传来，听得出来不是很愉快。 “对。什么事？” “出来一下。” “出来？”苏惟很快反应过来，“你不会是……在我家楼下吧？” 苏惟所住的这栋大厦一层大厅内并没有设保安，但是大门处却有密码锁，非大厦住客无法入内，这也是阮成泽打电话让她下去的原因。 深夜里，那人挺拔修长，一袭黑色，却依旧醒目。他叠着手臂压低眉宇立在那儿，见她出现，似乎对她的速度很不满意，“太慢了。” 苏惟的头发还湿着没来得及擦，听到这嫌弃的话实在觉得好笑，“你跑来我家做什么？” 阮成泽盯着她，拧着眉头不语。 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首映式刚刚结束，他就独自驾车离开，等到自己反应过来时，已经来到她的住处外。 她的地址和入小区的车辆通行证其实他早就使人弄到了，只是一直没有来。对阮成泽来说，放下身段主动来寻一个女人，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 他曾不屑一顾的放话说一定会让苏惟哭着来求他！结果呢？看到她被人骂几句，他便忍不住主动上前，即便是亲耳听到了她对原诩的感情，他还是没办法不去想她。 苏惟于他，就像是一种可怕的偏执。 如果他早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第一次见面时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不会为了出一口气而把注意力投到她身上。 世事真是可笑，本来以为可以让她轻易陷入自己的魅力之中，可到头来，沦陷的却是他自己。 幽暗的眸光定在她身上，许久，他却只是轻轻扬起唇角，“苏惟，我饿了。” 公寓开放式厨房内，苏惟从冰箱取出做好的蔬菜沙拉放在吧台上，又从橱柜里取了把叉子搁在旁边。 他坐在唯一的电脑上，一边转着手机一边抬眸淡淡看着她。他身上还穿着参加首映仪式的长款修身风衣，头发和面容都被打理的精致无比，坐在她这间朴素的小公寓里显得异常格格不入。 “不是饿了么，吃吧。”她说完，绕到吧台边上，取过自己手机拨电话。 电话还没接通，就被一只手自身后拿走。 她回头，他站在她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色不悦，“通风报信？” “商郁还不知道，但昊枫很着急，你也知道你自己这阵子什么情况，这种时候不该乱跑。”她伸手想取回自己手机，他却故意抬高手不让她拿到。 “原来你知道！”他扬眉低笑，趁着她靠近自己想拿手机，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她才刚刚洗完澡，金棕色长卷发带着微湿，肌肤越发白皙净澈，散在颊边的发丝令她有种以往见不到的妩媚之色。 “原来你这么关心我的事，我还以为你跟了你的‘truelove’后，就把其他人都无视了。”他低头，唇角微勾，气息拂在她脸上，带着诱惑而矜贵的香水味，几乎要贴上她的唇。 苏惟抵住他肩膀后退，他又哪里肯放手，搂紧她腰将她直接朝吧台前的转椅上一放，双手撑住台沿，整个人几乎压在她身上，“你不是妒忌了吧？放心，我和陈宜凝那花痴没有任何关系。” “我知道。”她被他压得动弹不得，但听到他这话却又想笑。 “你知道？”他蹙眉盯着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报道刚刚出来的第一天。” 阮成泽一时没了声音，但她却能感觉到他唇角似乎狠狠抽动两下。 “所以你一直都在看戏？”他眯起眼，神色变得有些莫测，“看着我和别的女人亲热拥抱传绯闻？” “不是我在看戏。”苏惟纠正他，“是你主观意愿的让全国人民都来看戏。” 他听见自己脑中某根神经崩断的声音，“你闭嘴！” 苏惟用目光示意了下门的方向，“这里是我家，不想听你可以选择离开。” 公寓里气氛一时有些阴沉。 许久，他冲她缓缓勾唇，“看来太久没有在我身边工作，让你连怎么和我说话都忘记了。”他语调轻淡，压着她身体的力度却没有减少一分，“苏惟，惹怒我的下场你承受不起的。” 他身形高大，压了她这么久，她只觉腰痛的厉害，听见他又在那里胡言乱语实在有点不耐，“下场？”她无声勾唇，揪住他衬衣领口探唇在他性感的薄唇上吻了一下，“又是指这种么？” “……” “现在可以走了吧？” 他瞪着她，俊薄的脸红了又青，青了又黑，着实精彩，“你一个女人怎么能这么随便！”他不知想到什么，长指突然在她腰上狠狠捏了一下，恼怒道，“你该不会也这样对原诩吧？” 被一个随便的人指责为随便，实在有够无语，“有病麻烦你去看医生。” “我在问你话！” 再三尝试挣脱无果后，苏惟面不改色的端起不远处蔬菜沙拉，直接朝他头上倒了下去。 “苏、惟！” 浴室的门哐当一声开了，满脸阴郁的艺人走了出来。 他身上穿着她的白色长款睡衣，他太高了，这睡衣挂在他身上连膝盖都盖不住。不久前还衣冠楚楚犹如杂志硬照里走出的模特，此刻却滑稽的有些可笑。 偏偏苏惟还面无表情的来了一句，“衣服不错。” “没品位！”一块毛巾应声落在她头上，她扯下毛巾时，他已在铺着床垫的临窗矮塌上坐下，半靠在那儿脸色不爽的看着她，“过来给我擦头发。” 命令句式，很不长心眼。 苏惟进浴室拿出一个吹风机，塞到他怀里，示意他自己搞定。 她刚一转身，手臂就被拽住。矮榻上，那人挑着一侧长眉无声盯着她。晕黄壁灯在他削薄的脸上落下一片阴影，他挺直的鼻梁如雕刻般完美。 她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如果你想知道原诩的事，请你好好问我。阮成泽，你不明白他在我心中的地位。这么多年，这件事一直深藏在我心里，是我最重要的回忆。”别说和她有过一年恋人关系的柏昔对这件事只是一知半解，就连当事人原诩，也根本不清楚。 他抚着指下纤细柔软的手臂，半眯着眼打量她，漂亮的眉宇间渐渐带上些冷色，“明知道我很讨厌他，还在我面前说这些，胆子真不小！” 苏惟脸色如常的看他一眼，“如果你不想知道，那就当我没说吧。”她作势要起身，却被身旁人紧紧拽住手臂。 他似乎犹豫了下，才用略显生硬的语调道，“我想知道。” 她轻轻笑了笑，知道以他的脾气能说出这句话已算很不容易，然而尚未等她开口，他又继续道，“不过——”话音顿住，下一秒他的气息已来到她唇边。 男子的手指扣住她后脑，吻来的猝不及防。温热的唇，带着浴液的清香，还有他的气息，将她用力吻住。 极尽缠绵能事的一个吻，带着他一贯的霸道，以缓慢而温柔的力度勾引着她。 她没有闭眼，他于是也睁眼看着她，那深邃的瞳底仿佛跳跃着点点星火。眸光如火焰，包围着她熊熊燃烧，仿佛无形的禁锢，让她动弹不得。 许久，他才离开她的唇，一边慢条斯理的卷着她的头发把玩，一边略显满意的冲她勾唇，“现在，可以说了。” 苏惟：“……” Chapter 53 『苏惟的truelove』 其实苏惟的面瘫并不是天生的，这世界上又哪有人是生来便淡定成熟的？她也是从一个稚嫩的小孩慢慢成长起来的，她也有过幼稚而叛逆的时代，只是在她的这条成长之路上，比旁人多了些波折和经历。 也因此，使得她比同龄人更早熟。 现在回想，若不是有那几年的经历，现在她也不会在这里，以坦然而宁和的心试图让那个男人重拾自信。 “如你所知，我并不是纯种的华人，我父亲是中美混血，母亲是意大利人。而我，出生在法国尼姆。” 身为三国混血，苏惟的外貌却更偏向父亲身上的华人血统。儿时与父母一起的记忆于她来说已经很模糊了，从能记事开始，陪伴她的只有几张残破的照片和一个属于甜美童年的娃娃玩偶。 那年一场大火，几乎烧了半个街区，新闻播放了很多天，有很多人惋惜落泪，有很多人聚集祷告，也有很多人伸出援手。 然而当时间过去，一切种种仍旧会被人遗忘，只除了那次事件的当事人——在那场大火里被遗留下来的人。他们被称作幸运儿，里面有老人有成人，也有孤儿。 苏惟被送入孤儿院的那年刚满四岁，她会中文会英语会意大利语，唯独不会法语。她在法国出生后一年多，便被父母带回意大利居住，这次来法国尼姆不过只是旧地重游。 谁都没有想到，这一趟旅程会让这个家庭支离破碎。被烧死的，不仅仅是她父母，还有她尚在母亲肚子里的弟弟。 除了父母之外，她没有其他的亲人，加上是法国籍，便被政府留了下来。 修女看她的眼光总是充满同情，关爱多了，总容易遭来同龄人的不满。加上她对语言的不熟悉，更是被很多小孩私底下欺负。 起初那几个月，她经常抱着她的娃娃玩偶躲在小教堂的风琴后面，一坐就是大半天。 她还太小，不懂什么是悲伤，只是觉得恐惧和无助。 被欺负的时候，她也曾很多次无助祈求过，可她慢慢发现，他们并不会因为她的祈求而有所改变，反而更变本加厉，并且威胁她不许告诉修女。 然后，她慢慢学会了反击，会夺回被抢走的点心，会报复剪断她辫子的小孩，甚至会和人满地滚着打架。 即便如此，八岁之前她开口和人说话的次数仍旧寥寥无几，长年的沉默让她几乎忘记了语言能力。 那年，最关爱她的一个修女也因病去世了。后来的几个修女年轻活泼，喜欢乖巧嘴甜的那些孩子，她完全被忽视到了角落。 她还记得那是个冬天，因为有善心人士赞助，一整个孤儿院的孩子都登上了去马赛旅行的火车。这对他们这些孤儿来说，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在火车上，他们在修女的带领下唱圣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她却沉默而安静的坐在一旁，她不记得马赛这个地名，但她记得父母带着她坐过一样的火车。 马赛的海和建筑，与记忆里残破的碎片重合在一起。 她记得她来过这里，当她还有个温暖家庭的时候，当她还是被父母宠爱的宝贝的时候。 那天，她掉队了，胡乱的走着，躲开了数位看起来温和的好心人，最后彻底迷了路。她在寒冷的郊区夜晚蜷缩成一团，恐慌如潮水般来临。尽管她并不喜欢孤儿院，但那毕竟是她唯一的容身之处，如果再也回不去那里的话，她该怎么办？ 寒冷侵袭着她的身心，这时她听见再次有人走到她身旁，很年轻的声音，问她是不是迷路了。 该回答吗？她犹豫着抬头，然而还未看清对方的脸，一直背在背上的小包便被人扯下夺走。她慌忙去追，没跑几步，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黑暗中，她感觉到一双冰冷而粗糙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同时有人将她拦腰抱起。 被陌生人碰触的恐惧是如此强烈，尽管她只有八岁，却也明白如果不挣扎她很可能被强行带走，然后遭遇一些更加糟糕的事情。 她胡乱踢了对方两脚，但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她努力张开嘴，朝着捂住她的手狠狠咬过去。那人吃痛松手，咒骂了一声。她趁着这机会努力呼救，才喊了一声便被人摔掼在地上，她感觉到自己滚下大道，摔在树丛间的泥地上，随后一个巴掌重重打来，她歪倒在那里，嘴巴磕在地上，血腥味和土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 耳旁有人在咒骂，不止一个声音，她隐约明白过来自己可能在城里迷路的时候就已经被盯上了。 这里虽然是郊区，但仍有不少住宅屋散落在大道左右的草地和树林间，若她极力挣扎呼救，一定会有人听到。 她大声叫喊，同时努力撑起身体，想要逃走，对方的手却再一次毫不留情的落在她脸上。这个巴掌更重更猛，她到底年幼，伴随着巨大疼痛的眩晕感袭来，她再次被掀翻在地。 身体再次被人粗鲁的抱起时，有刺目的灯光朝着他们的方向射来。 “你们在干什么！”绝望之际，她听见有人厉声质问，紧接着她被人丢甩在地，那些人的脚步声杂乱离去。 从射来灯光的方向，迅速走来几个人。 那应该是一辆很大的车子，大约恰好经过，却在关键时候救了她。 她想爬起来，但身体却再也使不出丝毫力气，对方中的一人跳下大道来到她面前，她下意识想挪动身体逃离，一件温暖的大衣却已落在她身上，然后她听见了久违的熟悉中文。 “别怕，我不是坏人。”那嗓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对方似乎在看清她时又有些疑惑，“不是中国人吗？”接着，他又立刻用英文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她小时候的头发是黑色的，慢慢长大才自然变成了后来那种耀眼的金棕色，也难怪对方第一眼看到她会误解。 当时，她因为疼痛恐惧以及寒冷，意识已渐渐模糊，只感觉另有一双大手将她轻轻抱了起来，她听见有人在说，“天气这么冷，脱了外套感冒怎么办，这两周进度都很紧！” “知道了，阿奇，我们先把她抱上车吧。”那少年似乎好脾气的笑了笑，她躺在另外一人的怀里，微微睁眼，对上了星空下那少年的笑容。 一张过分清秀的美丽面容。 那年，她初见原诩，他十八岁。 大约是觉察到她的目光，少年再次冲她笑了笑，漂亮的眼睛里带着柔和的暖意，温润的眼瞳仿佛嵌入了星子，一时间，她只觉得即便是这漫天的星空，都及不上他双眸的光辉…… 后来，她才知道，他叫原诩，是个演员，来法国是为他的第一部电影取景，在回酒店的路上途径那里。 他救了她，带她回到马赛的酒店，找人替她处理的伤口，还帮她准备好了全新的衣服替换，并带她去了酒店里漂亮的餐厅吃饭。 在没有找到她联系人的那几天，他一直亲自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甚至在赶进度拍戏时，也会将她带在身边。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看得出来她很缺乏安全感。 而她，虽然安静接受他的所有帮助，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后来，因为孤儿院那边报了警，他们最终找到了她的联系人。当时，修女们已经带着其他孩子返回了孤儿院。 少年闻讯后，决定亲自将她送回尼姆。 他将这一个星期替她购置的衣物和玩偶统统整理在一个箱子里，里面还有他送给她的其他礼物。 那天离别前，她终于开口说了话，用的是中文。她拉着他的衣角，问他，能不能带她走？ 他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依恋，十八岁的少年，虽然还未懂得为人父母的感觉，但亲情这种东西却是生来便有的。尤其，当他从修女口中得知她父母葬身火海的事情后，这种疼惜的感觉便愈发强烈。 只是，他也才十八岁，没有办法收养她，但是他可以通过其他形式助养，起码让她以后的生活能过得好一些。 临行前，他给她电话号码和地址，让她可以给他写信，有机会也可以给他打电话。而他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回来看她。 那之后的数年，他的信件和礼物便是她孤独成长里的唯一慰藉。在她绝望迷茫的岁月里，他始终为她亮着一盏明灯，这么多年，她靠着他的鼓励，才一点点从一无所有的孤寂里走出来。 原诩于她，并不仅仅只是个助养人，他是她的朋友、兄长、亲人。 如果不是他，她也许早就放弃了自己，或者走上歪路。 原诩是在七年前出的事，在这之前的两年，因为一些原因，她没有和他联络过，等到她知道这件事，他已经跌落神坛整整两年。 那之后，她试过写信以及打电话，甚至照着以前的地址给他寄过钱，但号码打不通，钱和信件也纷纷被退回，四年的空白期，让她根本联络不到他。 最后，她想起他的来信里曾提过一个邮箱，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写了封邮件给他。五天后，她等到了他的回信。 回信非常短，时隔四年多，很多事情都已经不同，她能从他的字里行间感觉到他的变化。 她没有直接问他的现状，只是告诉他，如果需要帮助，她随时都在。那次的邮件，他隔了很长之间才回，在邮件里，他言词很淡漠，谢拒她的帮助，说自己并不需要。 当时她不知道，在这之前，原诩成立的电影工作室，因为种种原因失利，再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这次失败，彻底击垮了他，他已然决定放弃。 再后来，她说自己想回国，想和他见面，而这次，他没有回复。 她等了又等，陆续写了几封邮件过去，却始终没有等到他。 她等了几年，他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联络过她。她开始只能依靠外界媒体来一点点搜寻他的讯息，可当时他完全处于隐退状态，她找不到有关他的任何消息。 最后，她决定回国。 她是不可能就这样放弃的。 他在她最最绝望迷茫无助的时候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给予她温暖和恩惠，她又怎么可能在他落魄后置之不理。 她一直在国外，对国内的娱乐圈并不了解，也曾想过找私家侦探调查他的线索。但是她明白，他不回信是故意的。他曾经是天之骄子，也是她信仰一样的存在，他怕被她看见自己落魄的模样，所以才会拒绝一切帮助，甚至避而不见。 如果凭借那种强硬的方式找到他，出现在他面前，很可能会造成反效果。 她不仅仅只是想见他一面，她想要帮助他，以他不会排斥和怀疑的方式，她不想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所以最后，她借着许慎的关系，进了他所在的m&s公司。 守株待兔这方法是笨了点，但她相信，只要他还在这家公司，总有一天，她能够见到他，即便和他面对面，也有一个正大光明的方式。 然后，她在一次偶然的意外里被商郁看中，然后去了阮成泽身边当助理。 再然后，她在进入m&s将近十个月后，终于见到了他。 夜色浓深，苏惟的故事已经讲完，这样的truelove显然和阮成泽的想象有很大偏差。 在她讲述的过程里，那双覆着长睫的狭长双瞳始终安静的凝视着她，即便在听到她险些被人拐卖的经历时，那里面也没有露出任何情绪波动。 直至她讲完，他才淡淡问道，“这就是全部？” 苏惟微有沉吟。其实，并不算全部说完，例如十六岁之后发生的一些事……但那毕竟是另外一件事了，和她与原诩的渊源，并无直接关联…… “过来。”耳旁传来他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惟不解抬头，他却只是重复了一遍，“我让你过来。” 她依然不动，他叹了口气，眸色渐深，最终伸手将她拽入自己怀中，“这种时候，女人应该靠在男人怀里，寻求对方的安慰，懂么？” 她一愣，随即笑了。连安慰人都能做的这么高姿态，果然是阮成泽。 他抚着她的背，下巴埋入她颈窝，将她抱得更紧些，语气轻软下来，“抱歉……我没想过这件事背后会是这样。” 这声抱歉轻轻落在了她的心上，苏惟有点意外，她没想到他会和她道歉，“谢谢。” “谢什么？”他低低哼了声，“你别误会，我抱你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些经历而同情你，那种无聊的情绪是原诩那类人才有的，所以他注定只能成为你的长腿叔叔。我不一样，我现在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来安慰你，把肩膀和怀抱借给你，能感觉到这两者的不同么？” 苏惟细细感觉了一下，如实答道，“不能。” 他按着她肩膀将她从怀里挪开一些，一边低头凝视她，一边用指腹蹭着她脖颈上柔软的肌肤，那双纯黑的眼瞳，专注而深不见底，犹如一汪漩涡，“现在呢？”说着，他的视线移到了她近在咫尺的嘴唇上。 “感觉到了。”感觉到非常浓烈的荷尔蒙，苏惟在心里补充，果然很不一样！ “真乖。”他轻轻笑了声，压下了想要吻她的冲动，继续道，“你感恩他回馈他，想留在他身边帮助他，这点我如今并无异议。只是，这和你做我阮成泽的女人并没有任何冲突。”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听起来恍若动人的诱哄，“所以，你可以一边留在他身边当经纪人，一边安心和我交往。你放心，这一次我不会和他一般见识了。” 苏惟：“……” Chapter 54 『不攻自破』 后来昊枫一脸便秘痛苦状态向苏惟抱怨怎么能任他胡闹的时候，苏惟瞥了他一眼，问道，“要不然，你帮我挡一下？” “怎么挡？” “就说我早就心有所属，那个人就是你。” “……”然后昊枫就默默蹲角落画圈圈去了。商郁的怒意和yves的醋意，相较之下，他宁可面对前者。何况，他对yves所谓的“我和苏惟已经和好并正在交往”尚持保留态度。 yves任性霸道，难道苏惟就很好摆弄吗？ 昊枫的猜测□□不离十。时过境迁，苏惟早已不处在寻人无果只能继续当助理的被动阶段。 那晚，面对阮成泽理所当然的宣告，她除了笑，还是笑，“你就这么肯定我喜欢你？” “苏惟，以你的性格，如果不喜欢我，尼斯那次就直接把我踹到海里了。” 原来他也不算笨…… 见她不出声，他撑着下颚朝她扬眉，“要不是原诩后来突然出现，我们两个现在应该连床单都滚过了吧……” 苏惟：“……” “我在尼斯吻你的时候，你敢说你没幻想过和我滚*床单？”他淡淡笑了笑，长眸朝她逼近一分，“苏惟，这世界上没有女人能抗拒我的魅力……” 这样眸光灼灼注视着她的阮成泽岂止是有魅力，一个原本就站在光影顶端的男人，一个即便不经意一瞥也能让女人心潮澎湃的男人，一旦他想用心蛊惑什么人，杀伤力绝对是sss级别的！ 只是，如果她是看脸的女人，也不会这么多年只有过柏昔一个男友。 她会喜欢他，原本就不是因为这张脸，只可惜他自己似乎并不明白。 苏惟有心逗他，语气淡淡的，“如果我说我对你的魅力没兴趣，你是不是就不会再缠着我了？” 阮成泽挑眉，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了会，眸底闪过一道幽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次从法国回来遇到原诩，应该是你长大后第一次和他见面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显然并没有认出你，甚至对你的姓名也一无所知。而你，也根本没打算说，是不是？” 看到苏惟眸色一凛，他轻轻抚上她素净的脸颊，“别担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你瞒着他应该有你自己的理由，这些和我无关，我又不是真闲到无聊，就因为你不和我交往特意去找他，然后告、密……”最后两个字，他说的极其意味深长。 苏惟：“……” 阮成泽真心觉得面前女人这副哑口无言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最终还是没忍住，扶着她后劲朝她唇上压了下去。 酥软清香的嘴唇，还有不设防的姿势，都犹如撩人的钩子一点点勾动他的心，让他的眸色逐渐深不见底。 “苏惟……”他勾着她的舌尖，一边在她唇上发出惑人的低喃，一边将她纤细柔软的腰身收的更紧，“原诩的经纪人并不好当，如果你真有需要，和我说一声就可以，其实我是个很大度的人……” “大度”的幼稚艺人一边丢出糖衣炮弹一边顺理成章的揩油。 在这行当经纪人可不像当助理那么简单，何况对象还是已至谷底的原诩。她就算再聪明，有些事也不是单凭智慧就可以解决的。 如果没有他帮忙，他不认为她真有办法让原诩死灰复燃。 后来岑卓安以一辆限量版跑车为诱饵哄好友将如何搞定苏惟的方法分享时，很是目瞪口呆，“你这不是威逼利诱吗？”怎么说也是个超级明星，怎么连一点身为顶级艺人的自知都没有，“女人是要哄的！” “苏惟又怎么能和你那些普通的女人相提并论。”他不以为然。 “你明知道她不是普通女人你还来硬的，就不怕被她整回来？”对于苏惟，吃过两次亏的岑卓安可算心有余悸。那女人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犀利眼睛，换做他，是绝对不会去招惹她这类女人的。 “她如今有求于我，乖着呢。” “你确定？” 看着好友怀疑的神色，阮成泽眼前又不禁浮现那天她听他说完那些话之后的表情。 其实，并不十分确定，因为她始终都很平静，只在起初时微微蹙眉，露出似有疑惑的模样。但很快，她便冲他微微笑了笑。 那是个安宁清浅的笑容，无害而美丽。 其实确不确定都好，他也不是真要她言听计从，不过只是想在她身上贴上自己的归属标签。 想到目的已达成，他挑眉一笑，也懒得回答岑卓安的问题。偏偏他的好友仍没打算放过他，丢出了整件事里的另一个重点，“那原诩呢？以你和他的关系，你真要帮他？” 一听到这名字，阮成泽便有些不爽，低低哼了一声，缓缓道，“他虽然很碍眼，不过既然答应了苏惟，勉强帮一帮倒也无所谓。”说到底，他是舍不得看到苏惟为了一些琐事四下奔波看人脸色。 至于对方愿不愿意接受他的恩惠，那就不是他的事了。 因为仍处在绯闻期，加上通告忙碌，阮成泽一时并没有太多机会来找她。做的最多的，不过是打打视频电话或是发些微信。 十几天时间转眼即过，这期间，庞真打了不下十个电话过来，说的都是同一件事。 “我不明白，他到底对这个角色哪里不满意！”她是编剧，只要他肯提，她就能改，可对方却连半点机会都不给她。 庞真陆续发来的剧本大纲和人物介绍以及剧本正文她都抽空看过，发现庞真提的那个角色的确是整部连续剧里最适合原诩的。 那是原诩以前最擅长也最能发挥自身魅力的戏路，但——会不会就是因为太适合，所以他才排斥？ 然而这个猜测实在有点牵强，连她自己也说服不了。 暖春三月，清宁的空气里有芬芳的草木香。 傍晚，穿着便装的苏惟从附近超市采购回来，还未走进公寓楼，便远远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迈腾停在林荫旁的车道上。 这辆是昊枫的车，她曾见过一次。 果然，她刚走近，昊枫就从驾驶座上下来了，“回来啦！快上车吧！”说着，他顾不上苏惟质疑的目光，直接将她推上后座。 柔软的真皮座位上，长腿交叠的某艺人放下手里的杂志，朝她投去似笑非笑的一瞥，“你这个经纪人当的还挺悠闲啊。” 这晚是期限约定的最后一天，明天开始她才会恢复正常行程。苏惟也不解释，直接问道，“找我什么事？” “瞧你说的，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么。”长眸里流光微转，流泄出难言的魅惑感觉来。 对苏惟来说，男性荷尔蒙这种攻势，次数多了效果也会降低。不过他本人似乎没觉察到这点，但凡见面，十次里有十一次都在努力放电，其实她也挺替他辛苦的。 她忍笑，“那倒不是。” 两人说话间，昊枫已经发动车子，向小区大门而去。 苏惟脸上一掠而过的错愕让阮成泽很满意，她大约没想到他会直接从楼下带走她。 “不用担心。”他一边拨弄她散开的长卷发，一边安慰，“我又不会卖了你。” 正弯腰将购物袋放稳的苏惟抬头看他，“你确定让我穿成这样和你去约会？” 约会两个字听起来异常顺耳，如此一来，他原本因今天要去吃的这顿晚饭而不佳的心情也稍有好转。 周末的傍晚，城区到处都堵车，昊枫开着迈腾一路出城反倒不太堵，半个多小时后，车子驶入城郊一座度假俱乐部，又沿着林荫道开了许久，才在一栋湖畔独楼前的空地停了下来。 西服笔挺的帅气服务生上前开门，立刻被一双粉红色的棉拖鞋闪瞎了眼。 下车的女人很年轻，素颜白皙清秀，一头金棕色长卷发格外耀眼，不过配上那身米色套的居家休闲服和亮眼棉拖，以及拎在手里的超市大购物袋，实在有点…… 这里可是六星级的贵族俱乐部啊！ “人到了吗？”昊枫下车将钥匙丢给对方，那服务生立刻回神，恭敬道，“早就到了。” “这次倒是准时。”已带上墨镜的阮成泽嗤了一声，几步追上已走上台阶的苏惟，看见她拎在手里的袋子，朝她扬唇，“怎么，怕我不送你回城，准备在这里野餐吗？” “有冷冻食品和冰激凌，放在车上会化。” “化就化啊，回头再买不就行了。” “还是让服务生找个冰箱放起来吧。” 阮成泽一边嘀咕着怎么省成这样，一边用视线余光去寻候在走廊两旁的服务生过来，就在这时，带着熟悉口音的响亮嗓门已伴随着脚步声而来，“臭小子！吃个饭还要老子等你！” 因体型问题，对方走得风风火火，原本带着不满的眼神在看到了自家儿子身边的苏惟后猛然一亮，顿时高兴了，“我说咋地这么慢，原来是去接客人了啊！你是……小苏吧！我们上次见过！” “伯父您好！”有了上次的经验，苏惟虽诧异，但已能及时回神。 一旁，眼清目明的服务生已在阮成泽的一瞥下朝这里走来，苏惟下意识拎高购物袋，还没开口，就被阮父重重拍了拍肩膀。 “我说小苏啊！你看你！咋的这么客气！来吃个便饭还要带礼物！” 苏惟的手僵在半空。 她的沉默让阮父再度误会了把：“好好好！伯父不是说不收，这是你的心意，伯父一定收下！不过下回可不许再客气了啊！”阮父说着，一把接过了苏惟手里的超市购物袋。 众人皆沉默。 气氛正微妙时，空气里一阵美妙而清雅的香味袭来。 走廊一侧的银黑色雕花木质屏风后，走出一位明婉端庄的美人来。 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留着长及腰际的波浪长卷发，身上的改良式旗袍将她妙曼的曲线一一勾勒出来。 她有一张明媚而艳丽的脸孔，上挑的媚眼，精致的鼻梁，但妆容却很素淡，像是刻意不想突显出自己身上这种天生的艳色，所以连身上的旗袍都选了淡雅的黑白两色。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种搭配，使她的艳色少了轻浮，多了庄重，整个人透出一种优雅的贵气来。 “汉东！”美女微微蹙眉，只一眼，便让百炼钢成绕指柔。 介于上回已在t城时见识过这对完全不搭调的夫妻，当苏惟对上那双打量自己的媚眼时，立刻笑着开口：“伯母，您好！” 据昊枫说，关于阮成泽是否是阮汉东和成佩妍亲生这一话题，他们几个早就私下讨论过了。毕竟，阮成泽无论从气质还是外貌，连阮汉东的一成基因都没遗传到。 至于成佩妍——你见过看起来年龄相差不到十岁的母子么？ 但无论他们几个如何疑惑，阮成泽为两人亲生这点是铁一般的事实。 这栋vvvip级别的独楼有一部分建在水上，用餐的地点就在三面临水的大厅内，自落地窗内看去，远处便是绿草如茵的高尔夫球场。 这栋独楼是整个俱乐部隐秘性最好的区域，用来做这类私人家宴的地点最适合不过。 晚餐是正统的中式分餐，偌大的圆桌四周分散坐着他们五人。入座后，阮成泽并没有向父母刻意介绍苏惟。如此，苏惟反而轻松，反正之前都见过，而且昊枫也在，权当一起吃顿饭。 阮氏夫妇的性格脾气正巧都与外貌相反，阮汉东虽然长相霸气侧漏，但实则是个没什么煞气的实在人，尤其在娇妻面前，指东不敢朝西，让滚绝对不敢爬。相比之下，外貌优雅美丽的成佩妍性子则霸气多了，之前那次饭局露面后便说自己迟到不好，自罚干了一大杯白的，弄得众人愈发惶恐。 这次两人回来s城，纯碎是因为当妈的想念儿子了，就飞过来看看。 话虽如此，几人坐下吃饭没有多久，成佩妍便开口问起了自己儿子的工作，又说阮父近来身体不如从前，家里的生意有些忙不过来，如果他哪天当明星当腻了，可以回家帮忙。 看来这次阮成泽绯闻闹得太大，连他父母都被惊动了。 成佩妍虽然没有直接问，但言谈间不乏担心之色。这天后来苏惟找了个机会，私下问了昊枫绯闻一事。 昊枫想着她之前也帮忙解决过不少事，便将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如她猜测的那样，这件事果然是陈宜凝那方在动作。 若其他时候也就算了，偏偏赶在范惠尔品牌新一季度代言签约的这当口。如今对方已对此次绯闻表示出不满，如果事件发展下去，不保证双方还能继续合作。 苏惟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问道，“我们这方，有没有通过任何形式对此次绯闻给过回应？” “没有，郁哥一直说，还不到时候。”昊枫见她如此问，心下起了点希望，“怎么，你这样问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 苏惟看他一眼，朝他摇摇头，“没有，只是问问。” 昊枫有点失望，不过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连郁哥都说棘手的问题，苏惟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有办法扭转整个局面。 然而，就在数日之后，这个原本困扰了他们多日的绯闻竟不攻自破了。 而解决的方式源自陈宜凝被狗仔拍到的几张照片，照片的男主人公是星泓娱乐的第一大股东。两人在照片里非常亲密，不仅相携出入城郊一栋地点隐秘的别墅，还被捕捉到热吻的画面。 在陈宜凝和阮成泽的绯闻被炒作到最□□的时候出现这样的局面，可谓峰回路转，狗仔队除了拍到这样可被称为“铁证”的照片外，还得到了有心人士的爆料，说是两人的关系已经维持了好几年，此高层才是陈宜凝背后真正的男人。 一番报道，虽然从头至尾没有提到阮成泽，但却无意中将他从这次事件里完全撇清出去。 风花雪月捕风捉影的绯闻，哪里比得上这样证据确凿的热吻照！ 至此，笼罩在阮成泽一众人头上许久的乌云终是自动散去。 报道出来的当天，昊枫对着电脑有些神游，喃喃自语道，“不会吧，不太可能……” 这样有些神经质的模样引来了阮成泽的视线，“怎么了？” 昊枫把之前苏惟问过绯闻一事简单说了下，看到对方疑惑的目光，抓了抓头说道，“不过这事应该和她没关系，这和之前她解决的事性质不同，她哪里有这么大能耐！” 其实阮成泽和昊枫都清楚，商郁先前口中所谓的时机未到，指的应该就是这个契机。 在这个圈子，大部分的契机都是人为的，商郁背后一直在做事，但始终捉不到陈宜凝的漏洞。以商郁的人脉关系都做不到的事，苏惟又怎么可能办到？ Chapter 55 </script>『跌落神坛的理由』 四月伊始，便一直是见不到太阳的阴雨天，天空总是灰蒙蒙的一片，气温也湿湿冷冷的让人很不舒服。 这天下午天气稍稍放晴，在家待了数日的原诩带着苏惟驱车前往超市。 湖边那夜后，她能感觉到他态度的变化，虽然话还是很少，但对她的一些安排不再一味拒绝。 不是假日，超市里人不多，原诩裹了围巾又戴了黑框眼镜，倒也不怕被人认出。 他采购东西的方式和他如今的生活态度差不多，只从最简便的角度考虑，摆入购物车的基本都是速食面冷冻半成品。 离开速冻食品区之前，他在冷饮柜前停下脚步。 身后不远处，苏惟正不紧不慢的跟着，对他的选择并不干预，见他回头看过去，也只是冲他浅浅笑了笑。 “冰激凌要吃吗？”他开口问她。 她先是愣了愣，随后笑意更盛了，“香草味的。”她的眸光浅澈而安宁，一如她声音给人的感觉，宁和温暖，犹如林间清泉，微风拂面。 他曾找人了解过她的事，知道她进入m&s后在阮成泽以及周丽娜身边当过助理，但时间都不长。 公司里有关她的传言很多，有人说她来头不小，背景不简单，后来却被爆出多年前曾在欧洲当过模特。 然而这些零零总总加起来，仍旧解释不了她的身份和她在他身边的原因。 对他来说，她依然是个谜，是个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可当他和她偶尔这样不经意间对望，某个瞬间，他感觉自己似乎和对方已经认识了很久。 这是种很微妙的感觉，明明存在着太多未知因素，但有时她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可以让他的心平静下来。 他取了几罐冰激凌放入购物车，又再度向前。 身后，她提步跟上。 下午的太阳露面没多久便躲了起来，还不到四点，天色已因密布的乌云变得暗沉。两人离开超市后没多久，庞真来了电话，约苏惟晚上吃饭谈事。 苏惟当然明白她要谈什么，挂上电话问原诩晚上是否一起。 “不了。”他关上后备箱，看了眼天色，示意她上车，“地点在哪，我送你过去。” 庞真约的地方是一家圈内艺人常去的会所，位于城东，沿马路的五层建筑，外表看起来很不起眼，但却属于会员制场所，有钱也不见得能进。 两人认识这么久，庞真很少会和她约在这种地方见，她这个人随性的很，路边摊都能吃得很开心。苏惟估计她先前还有工作，又实在很想了解原诩这边的情况，才会直接让她过来找她。 风尘仆仆的吉普停在路旁，和道路两侧动辄r8、911的豪车很是格格不入。 这几天一直下雨，也难为这些人能把车子保养的这么干净，像是刚从洗车场出来。 “谢谢。”苏惟取过自己的背包，正要下车，一辆黑色跑车以几乎贴上吉普的距离从他们后面飞速驶来，随后一个拐弯，在会所正门前唰的停住。 苏惟当时已开了车门，幸好还没用力推，否则就出事了。 那是一辆法拉利，车子和开车的人都很嚣张。 原诩淡淡看了眼前方，并没说什么。苏惟知道他根本懒得和这类人一般见识，于是也只笑笑，“我先过去，你回家开车慢一些，可能又要下雨了。” 她推门跨下吉普，却下意识感觉有些不对，回头一看，果然发现原诩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苏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见一名打扮时尚戴着墨镜的长发女人正步出会所大门，法拉利的主人开门下车，笑着吻了吻她，接过她手里的皮包，替她开了副驾的车门。 从女人出现到两人坐车离开，前后不过一分钟，但原诩的神情却已完全改变。 有一种刻骨的冰冷自他身体里散发出来，捏着方向盘的指关节紧到泛白，他压着眉宇，死盯着那辆车离去的方向，整个人像是一瞬间去了另一个空间，变得陌生而古怪。 “原诩。”苏惟尝试着喊了他一声。 他像是赫然间从某个迷梦里惊醒，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透着可怕的锐色，“关门！”他低斥。 苏惟立刻退开将车门关上，几乎在同时，那男人踩下油门，车子转了个方向，朝着相反的方向驶离。 苏惟怔怔站在原地，几分钟后，当她记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那女人时，她明白过来。 怪不得刚才就觉得她眼熟，很多年前，她曾在法国见过那女人。 她叫白夏虞，是原诩的前妻。 五六年前，当苏惟听闻原诩出事的消息后，曾上网搜索过一切有关他出事那年的报道。 所有的报道，都与一个叫白夏虞的女人有关。 她也是艺人，出道有几年了，但一直都是个名声不显的三流歌手。在那些报道出来前，没人会把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歌手和影帝原诩联系在一起。 事件从有人爆料公众形象一直单身的原诩早于数年前秘密注册结婚开始，而他的另一半正是白夏虞。 据闻她刚出道没多久就认识了原诩，当时她正年轻，而后原诩对其展开了追求。之后两人开始交往，原诩却以事业为理由，要求其对他们的关系保密。这一保密便是数年，这数年里，原诩的事业一路攀上顶峰，而白夏虞，却因为原诩的要求很少接通告，甚至连新歌都没出几首。她一心一意和原诩恋爱，迁就他的时间陪伴他，甘愿做他背后的女人。 可直至两人结婚，这段关系仍旧没被公开。 如果单单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因为公众形象一直为单身，加上原诩本人又生的俊美无匹，圈内圈外喜欢他的女人不知凡几。 尽管他并非私生活混乱的男艺人，但身处圈中，难免不被一些绯闻所沾染。 白夏虞一直都相信原诩，以为那些不过是宣传所需，可慢慢的她却从种种蛛丝马迹里发现原来自己的爱人在外面竟有其他女人。后来，她甚至亲眼目睹了他的背叛。 白夏虞深爱原诩，依然想要挽回婚姻，可是她的原谅并没有换来他的悔悟。他再次出轨背叛，甚至开始对白夏虞家暴。 最后，两人还是以离婚收场。 原诩太有名了，出道多年，公众形象一直温润谦和，而报道里所展露的原诩几乎和他所呈现出来 的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 如果光光只是隐婚，或许还不会怎样，可白夏虞牺牲事业忍气吞声，却屡遭背叛，最后还落了个被抛弃收场 秘密一被揭露，立刻引来公众哗然。 初期，报道只透露原诩隐婚，m&s公司曾出面否认过，毕竟并无任何证据，报道很轻易被驳回。而后，追加报道开始层层深挖，不但将整个事件清晰呈现，甚至还公开了两人的离婚协议书。 这让m&s公司先前的否认变成了狡辩欺瞒，引发了大众的不满。 重重压力下，m&s公司承认了隐婚事件，亦对大众表示歉意，但依然对婚内出轨这点拒不承认。 然而，又很快有人挖出大半年前白夏虞的验伤报告，照片里的女人憔悴而悲伤，左边脸颊高肿，眼角处更是青紫一片，额头处还有一道口子。 之后，报道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而沉默许久的原诩本人，在经纪公司对此尚未给予回应时，于一次公开活动上，回答了了媒体于方面的提问。他的回应只有两个字：抱歉。 不是否认，不是抗议媒体，不是辩驳。 而是一句类似道歉。 对媒体大众来说，这无疑是承认了。 之后，便是大量有关于他的□□，大部分都是重复的，那几个月，无论他去到哪里都会被媒体围堵。网站针对他的骂战也久不停歇，起初有不少铁粉支持他，但随着时间过去，他暂停通告久不露面，很多铁粉都转成了路人。 原诩两个字，变成了欺骗、背叛以及家暴的代名词。 媒体紧张期过去后，他偶尔也会出现在一些公开场合上，但每回出现后，媒体网络对他的报道都趋向负面。 再之后，官方出现原诩和m&s公司解约的消息。尽管背后原因只是合同到期没有续约，却也让媒体闹了一阵，于是他身上又多了过气两个字。 连续几部电影票房失利后，有媒体透露原诩已重新签回了m&s，但这次后他的名声已大不如前，大众几乎很少在荧幕上看到他，渐渐地，他淡出了公众的视线。 倒是白夏虞，因隐婚事件变得家喻户晓后从歌手转型做了演员，接了几本不错的连续剧，这几年慢慢从三线爬上一线的位置，在圈内颇负盛名。 网上有些爱炒冷饭的编辑，会在一些盘点离婚明星夫妇的帖子里提到他们，评价两人一个从高位跌落，一个苦尽甘来，大称娱乐圈还是公平的，大众也是无法被欺瞒的。 苏惟搜索新闻，难免会看到这些帖子，不由感叹世人大多人云亦云。事实真相究竟如何，根本不是几则报道所能概述的。 在她的立场，她相信自己所了解的原诩，他不是那种人。所以她也奇怪，为什么事发后他会给媒体一个类似承认的回应。 当初她对这件事其实也有怀疑，但因为急于找到原诩，加上异国的距离，最终没有深入探究，今天却隐隐从原诩的表情变化上感觉到什么。 正思付间，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拍了拍肩膀。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庞真今天穿了双十公分的高跟鞋，站在苏惟身旁显得特别高挑。 “怎么出来了？” “这不等你等急了嘛！”庞真揽着她肩膀，突然凑到她耳旁道，“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白夏虞。” “你也看见了！”庞真身为一个忠诚的原诩粉，自然认识原诩的前妻，“这女人可真不简单，今年都快三十七了，居然搭上小她五岁的富二代。说起来当年原诩因为她一路跌下来，她却反倒变得家喻户晓，之后更是步步攀升。”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刹那间，某个成型的猜想快速掠过苏惟脑中，她立刻拧起了眉。 如果事情如她猜测的那样，原诩当年为什么还要说抱歉？ “庞真，你对白夏虞是怎么看的？” “她？”庞真扯扯唇角，“她聪明着呢，又有野心，不然怎么可能那么顺利就从歌手转型成演员？她当年都快三十岁了，却硬是把其他二十出头电影学院的专科生给比下去！怎么了，突然对你家艺人的前妻这么感兴趣？” 苏惟开口，说的另外一件事，“我最近一直在想原诩不愿意接你那个角色的理由。” 庞真闻言表情立刻认真起来。 “老实说，你给他的这个角色在我看来很适合他，不张扬但出挑，如果播放出来，可以为他拉回不少人气。像这样驾轻就熟的角色，他没理由拒绝。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令他拒绝的原因就是这个‘驾轻就熟’。” 庞真听到这里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他不想再走以前的戏路。” “不光是不想，而是非常排斥。”从他那晚拒绝离开的态度，以及后来的反常苏惟能感觉到，“后来我看过他这几年来接的一些角色。全部都是不太好的那类，最近的那个是□□杀人犯，之前还有心理变态、杀手、人格分裂各种奇葩角色……要说起来，他现在就算再不红，也有m&s顶在那里，至于差到这种地步吗？” “你该不会想说，原诩他是自己想演，所以才去接那些角色吧？”庞真觉得难以置信，“这、这人是要受了多大的打击才会这么自虐啊！他就真的这么不想再东山再起？” “或许吧。”苏惟淡淡回了句。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当初他连她一面都不愿意见，甚至消失。 苏惟的脚步在会所门外停下，“我不进去了，我得先去找一个人确定一些事。” “原诩的事？”庞真看她一眼，很爽快的说了声好，随后自己进了会所。 苏惟一边朝路口走，一边取出手机拨号，这个号码她打的次数寥寥无几。 确定对方的位置后，她准备打车，这时，亮眼的红色双门a5缓缓滑到她身边。庞真降下车窗，冲她笑了笑，“上车吧，我和你一起去！” 这是一个圈内派对，位于城内一家新开的酒吧内。 隔绝了喧闹的六楼某贵宾室里，许慎站在吧台后慢慢倒酒。水晶灯的明光自他头顶打下，他解了衬衣领口，卸下袖钉，俊朗的脸上带了抹平日在公司里见不到的随意和放松。 对面纯黑色的柔软皮沙发上，庞真挪向苏惟，凑到她耳旁悄声道，“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是来找他？”接收到苏惟疑问的眼神，庞真表情略无奈，“你们家这位boss在圈内的难搞程度和yves可是不相上下的。” 苏惟闻言点头，这点她倒是很赞同。 许慎还在倒酒，室内一片安静，庞真有些忍不住，再度凑到苏惟耳边，“你们是不是真的有一腿？” 她的声音分明弱不可闻，对方却有所觉察般抬起了头，深且肃冷的视线，从庞真身上慢慢扫过。 这种打量比任何言语都有效，庞真顿时肃然起敬，立刻端坐闭嘴。 男人的长指捏着酒杯递到她们面前，红宝石色的酒液在昂贵的水晶杯里轻轻晃动，勾起迷人的弧度，顿时将庞真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你来的正好，下午别人送了几箱latour的干红过来，我记得你挺喜欢这个牌子，已经醒好了，尝尝。” “哪年的？”苏惟倒是有些意外，她就和他吃过一次饭，他竟然就记得。 “09。” 庞真举着酒杯观察起来，“09年？不是说葡萄酒要年份越久才越好吗？你堂堂m&s的大老板，别人怎么这么小气？” “小气么？”许慎笑了笑，倒是缓和了适才的气氛。 苏惟低头喝了一口，几箱09年的latour，接近七位数的礼，出手也不算太小气。 庞真看苏惟喝了没什么反应，也跟着喝了一口，结果差点把嘴里的酒吐出来。一点都不甜就算了，居然还发涩，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这酒又浓又烈，异常难喝。 “好难喝！”庞真皱着眉头咽了下去，这种又涩又烈的口感，她记得以前似乎在哪里喝过。 “你只是不习惯这种口感。”苏惟以前喝惯烈酒，葡萄酒里也只有latour符合她的口味。 “算了，还是你们喝吧。”庞真搁下酒杯。后来某天，当她终于记起自己究竟在哪里喝过同口感的酒，上网查价时，才明白自己这位好友纵然很多事都没有和她说，但也从来没有刻意瞒她的意思。 当然，这是后话。 一旁，苏惟和许慎喝着酒，已经进入今天来找他的正题。 七八年前，在原诩出事的时候，许慎还不是m&s的主事人。他是m&s老板的儿子，俗称太子爷，那时还在国外读书。 两年后他回国接手m&s，便重新和原诩签了约。也不知道他怎么谈的，一份惯例三年的经纪合约，硬是被他谈成了七年。 虽然原诩出事的时候他不在m&s，但苏惟相信他应该知情。 许慎抚眉看着对面的女人。 在苏惟走商郁的人脉调去原诩身边时，许慎就料到她早晚会找上自己，只是这速度比他想象中快多了。 “这件事情我的确知道。”许慎靠在宽大的单人沙发上，压着眉宇一脸正色，“不过这是m&s的内部机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庞真凑到苏惟耳边，声若蚊呐，“我怎么感觉你以前得罪过他？” 许慎视线一转，缓缓道，“庞编剧，听说你近来接了部连续剧。连续剧的工作量可比电影大多了，有没有兴趣下次继续接电影？” 庞真皮笑肉不笑的哈哈了几声。m&s之前成立新的影视公司，曾找过她，想让她将时下热门的一部网络小说改成电影剧本。可惜她素来爱原创，所以推了。 难搞的许boss这是在趁机要挟吗？ 庞真哈哈完，当下表态，“许总您亲自开口，一定没问题！” 许慎略满意的点头，“我稍后会让助理给你发合约。”目的达成，他重新转回视线，“原诩这件事，其实很简单。苏惟，你想想看，整件事情里，最大获益人是谁？说到底，原诩当年还是心软。又或者说，一帆风顺的演艺生涯令他太自负了些，觉得凭借自己的演技，就算有点□□，也没什么大不了。他相信他的观众不会抛弃他，而白夏虞则不同，一旦真相曝光，她就什么都完了。” 说到这里，许慎神色渐暗，“只可惜，他运气不好，料错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整件事根本是白夏虞自己策划的？”庞真惊愕，“虽然我也不相信原诩会出轨家暴，但我一直以为是其他人在背后搞这件事，怎么可能是她自己……她想红想疯了吗？原诩都和她结婚了，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对她而言，能和原诩恋爱就已经是上辈子积德了，更别提原诩还和她结了婚！ 苏惟落下眼帘，素来浅澈的眸底此刻暗沉一片，“炒作开始的时候，他们应该已经离婚了。”她刚刚已经猜到这点，此刻也不算太震惊。 “就算是这样，那也是曾经爱过的人，至于吗！” 许慎没有回答，淡笑着喝了口红酒。 苏惟抬眸看向他，再度问道，“他们离婚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一个女人总这么犀利，会给男人很大压力。”这次，许慎没有正面回答，“能告诉你的公事部分，我都说了，剩下的属于私事，应该由他自己决定说不说。” 庞真闻言叹气，“我听着可不像是什么好事，估计是隐婚闹的……” “当年原诩隐婚的事，的确是公司的意思，也有些责任在里面。”所以他接手m&s后，便重新找上原诩签约。否则以他的性格在商言商，根本不可能去签一个不知道是否能替公司赚钱的人。 苏惟盯着许慎的神情，缓缓开口，“既然你签了他，就该对他负责，胡东森这样的经纪人，根本没资格带原诩。” 许慎不太愉悦的蹙眉，“别盲目偏帮，胡东森是不行，但就算换个人，结果也一样。这些年，他一直有意避开白夏虞，也从来不碰以前擅长的角色，他的问题在他心里。你如果真为他好，就别太顺着他。” 许慎捏起空的酒杯，返回吧台一边替自己倒酒，一边下了逐客令，“能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自便吧。” 从许慎那里离开后，庞真一改常态的沉默起来，等电梯的时候，她告诉苏惟，电视剧角色那件事她打算重新试一试。 既然他不想碰以前擅长的角色，那么她就写一个全新的角色给他。 没有感情戏，没有深情专一，没有温文儒雅，也没有白马王子。 苏惟点头，“他很久没碰正常的角色，塑造点是关键，可以很少对白，但是形象一定要颠覆。他对演戏有自己的骄傲在里面，你可以用角色本身打动他。” “放心，其他事不敢说，塑造角色这种事我最有把握！今晚就开始！”庞真说着又高兴起来，伸手揽住好友肩膀八卦起来，“对了，你和许慎到底什么关系？怎么感觉复杂冗长很有□□的味道？” “哪来这么复杂，我和许慎几年前就认识，那时他还不是m&s的掌权人。”苏惟笑了笑，对庞 真，一些事她并不打算隐瞒。对方虽然看起来八卦，但其实很尊重她的*，从不会像某个人那样刨根究底的问。 “你那时得罪过他？” 苏惟想了想，“站在他的角度，应该算是——”说到这里，电梯来了，两人正要进去，却听见身后有人重重咳嗽了一声。 那咳嗽声很刻意，庞真回头，表情立刻变得诡异，“阮成泽？” 苏惟转身，果然看见一身精致中袖西服的男艺人正抱臂靠在走廊一侧静静看着她。 “听说，你刚才去见boss了？”他线条分明的下颚微扬，眉宇轻蹙，表情看起来不是很爽。 “她去见谁关你什么事？”庞真翻了个白眼。不过不得不承认，即便这副欠抽的傲娇表情，这死家伙的脸也养眼的一塌糊涂。 “怎么你的好朋友没告诉你么？”阮成泽啧了两声。 “告诉什么？”庞真不解。 “想知道？”他勾起笑容，苏惟立刻有了预感，果然下一刻她听见他说道，“不告诉你。” 庞真眼角抽了两下，她没事干嘛和个神经病说话！ “你先走吧，写完再找我。”苏惟送庞真走进电梯，电梯门刚关上，他已从身后贴了上来，温热的气息压在她耳垂上，他张开嘴在那里轻轻舔了一口，与他热情举止相反的，则是他略显沉冷的嗓音，“去找许慎，是为了原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