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辈子再不见他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京中城郊外的凤鸣山下,一辆马车缓慢前行。 车帘颜色十分普通,但上面娟秀着藤蔓簇拥的‘魏’字,正是当朝平宁将军府的徽识,无人不晓。 “夫人,要不咱还是别去了……” 轿中,嬷嬷看着两鬓斑白瘦骨嶙峋的妇人,于心不忍。 明明未及四十,若非为将军府日夜操劳耗尽心血,她家姑娘又怎会人未老先白了头。 眼看还不到一月的寿命,她偏偏这么不甘心,得了信儿非要来这里瞧那负心人。 若是她,宁愿此生就当那人真的死了,倒干净些。 “素钰,我这辈子过的这般凄苦,临死,我必定要死个……咳咳……死个明白!” 妇人无神的双眸突然透出一丝清明,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她掀开布帘,看着这凤鸣山上满目的枫红和涓涓流水,心底一片漠然。 若非这点执念支撑,恐怕她早已撒手人寰了。 二十多年,她一直以为自己那未曾谋面的夫君真的战死沙场,日日夜夜为他守着这偌大的府邸,操心劳累到快死,才得知她那夫君也许还活着。 如果她得不到答案,她会抱憾而终的。 “可是夫人,如果……如果他真的还活着,您又能怎么样呢?”嬷嬷双目通红,握着她那双原本青葱玉指般的手,心疼的不得了。 妇人回头看她,抬手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痕,瘦弱病态的脸上挤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心死了,我也就能放心的去了。” 嬷嬷闻言,低声啜泣。她宁愿夫人不要去,还能一直吊着这口气。 这一去……若是……那人真的没死,恐怕夫人也活不成了…… “夫人,到了。” 此时,车夫停车勒马,拉开帘子放下矮凳。 妇人在两人的搀扶下费力下了马车。 前方有一座院落,矮篱笆上爬满了藤蔓,满园桂花飘香,与后山上火红的枫叶相得益彰。 院落左侧的木棚里,两头小牛正围着牛妈妈在玩耍。 院子不远处,小河流水,树荫下,一身着青衫的男子正拥着一名女子坐在藤椅上。他们不远处,一弱冠青年正带着两名八九岁的孩子在河里玩耍,一家人其乐融融。 “爹爹母亲,快看,诚儿抓到鱼了。”须臾,那弱冠青年双手抱着一只花鲢,对岸上夫妇高喊着。 “诚儿真棒,今晚让你母亲给你们炖鱼汤喝。”男子放开怀中人,起身去接过鱼,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做奖励。 另外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争相讨论着等鱼汤做好之后自己要吃什么部位。 女子也在这时一手扶着腰费力起身,远处的妇人和嬷嬷这才看清,那名妇人身怀六甲。 “你怎么起来了?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可千万要仔细些。”男子见她起身,立刻把鱼塞进大儿子怀里,小跑着一把搂住了女子,眉眼间竟是关心的责备。 远处的妇人颤抖着看着河边的一家老小,颤颤巍巍的问身边的嬷嬷:“你可认得,他是二爷么?” 她当初刚刚及笄就跟平宁将军府的二公子魏洵定了婚盟,家里把彩礼都接了,商量好当年的八月十五便完婚。 可谁承想,八月初,边关战事告急,北绒来犯,大肆虐杀边城百姓,民不聊生。 平宁将军领兵北伐,当时不过弱冠的魏洵自动请缨随父出征,就再也没有回来。 而她跟丈夫……因为她家里向来最重礼义廉耻,根本从未谋面。 本来这桩婚事也可就此作罢,可她爹此生最重信用,绝不做背信弃义的小人,愣是让她捧着魏洵的牌位成了婚,十五岁便做了寡妇,轰动满京城。 各个都赞她是重情重义之女,也有在背后骂她傻的,可她都不在乎。 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和教养,让她不遗余力的为夫家做贡献且毫无怨言。 她以为这些年她的付出至少是值得的,可是……看着面前的景色,她一遍遍在心底问自己,到底值不值得。 嬷嬷看她仿若下一秒就会晕倒的模样,急忙稳住了她。 尽管她很想否认,可她知道,夫人心中已然有了决断,若她说谎,夫人必定会抱憾而终。 “是二爷……”虽然夫人与二爷从未谋面,但她当初曾为了夫人远远瞧过一眼,再加上府上的画像自然是认得的。 咯噔! 妇人的心骤然跳了两下,急忙抓紧身边嬷嬷,咬牙咽下口中腥咸,最后看了河边那幸福的一家缓缓道:“走吧!” “夫人……不去拆穿二爷的谎言么!” 妇人费力摇了摇头,紧紧抓着胸口,步子却再也迈不出去了。 她眼前一黑,紧紧抓着嬷嬷嘱咐:“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他,所以……” 她不甘,但她只能认命。 话未完,她双眼失了焦距,‘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夫人!夫人!” …… 宋妍妤是在噩梦中惊醒的。 她看着面前青白的帐子,额头大汗浸湿了鬓角。 微风徐徐,满屋的桂花香让她忍不住蹙起了眉。 她不是已经死了么? “夫人,老夫人来了。”她脑袋昏昏沉沉,正思考着自己究竟身处何年何月,就见二十岁的素钰推门而入,朝气蓬勃,哪里是刚才那副满鬓白发的模样? “她来做什么?”虽然疑惑,但宋妍妤知道素钰口中的老夫人正是魏母,也就是她的婆母。 素钰面露难色:“夫人昨晚没去春华园,那个男人来了书信,老夫人这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好一个兴师问罪! “为我更衣!” 她出了寝室,魏母已经等不及直接来了。 见到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责备:“二儿媳妇,你知道咱们家姑爷现在全凭借你在齐渊那狗崽子面前说好话才能活到现在。昨晚你没有去,他人都被折腾坏了。刚刚婉宁来我这里哭,我才知道你居然致姑爷的死活于不顾。你怎么对得起我?怎么对得起我们魏家?” 宋妍妤看着面前穿着雍容华贵的妇人,终于反应过来。难道是老天爷知道她临死的不甘,让她重活一次? “母亲来了就是劈头盖脸的责备,为何不关心儿媳为何不去?您可知儿媳昨晚急染风寒,浑浑噩噩,才刚见好?” 第2章 婆母教训的是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魏家姑爷段行之,因跟桓王私交甚秘,在桓王倒台后被牵连,人在狱中。 这宗案子虽由刑部受理,却是吏部尚书主审,而这吏部尚书齐渊,是个人人谈之色变的奸佞之人。 姑爷与姐姐伉俪情深,魏婉宁为救夫君想出了个馊主意,让宋妍妤委身于他,献身救人,只因齐渊曾在大庭广众下大赞宋妍妤天姿国色。 她被所有人哄骗,在魏婉宁一哭二闹三上吊之后,为了跟他们之间的‘亲情’,奉献自身还毫无怨言,傻的可以。 前世的这一天,宋妍妤被魏母兴师问罪,只觉得对不起魏家,当晚拖着才刚好的病弱身子便去了春华园服侍那个贼人。 宋妍妤看着面前的老妇人,眼底暗藏着一抹恨意。她最恨的不是魏洵和他那个外室,而是这个什么都知道,却一心哄骗自己为他们卖命的老货。 魏母显然理亏,面露难堪,转口道:“那你也该差人与齐渊说一声,别让他把气撒在姑爷身上,你是没看到,那人被打的……血肉模糊……我想想都心痛啊!!” 魏母满脸悲伤,可宋妍妤只觉得悲哀。 她是她的儿媳妇,知道她昨夜急感风寒,连一句关怀都没有,一心只关心着她女儿的夫君。 为何前世,她就没看明白呢! “是啊,婆母这般关心姐夫,为何不让姐姐试着去求求那贼人?那贼人向来喜欢忠贞不二的,尤其爱好拆散苦命鸳鸯,只要姐姐肯服软,那贼人定会心软,说不定就放了姐夫呢。” “放肆!那是你夫君的亲姐,我的亲女儿。你在我面前这般说辞,就不怕我伤心!”魏母没想到向来言辞懦弱的宋妍妤居然会字字诛心,气的她肝儿颤。 “婆母教训的是,儿媳不该出言不逊。如果婆母不想姑爷继续在牢中受刑,在那贼人再来书信时,劳烦派人通报一声,儿媳最近身子不适无法伺候,请大人见谅。” 说罢,她转身回屋,在魏母要继续闹的时候再开口:“婆母可曾还记得,我没见过魏洵一面,却为他撑着这个将军府三年。外界所有人都赞我是贞洁烈女,赞咱们家上贤下孝,若是被人传出去婆母让儿媳妇去讨好别的男人,外界会怎么想?” 她这个婆母,虽然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但十分好面子平日在外满口的仁义道德,所以她绝对不会想要府里的这些丑事让外人道。 果然,身后的人没有再继续刁难,负气离开。 等她离开之后,宋妍妤脱力一般差点跌倒,素钰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夫人!我这就去叫大夫!” 见她神情慌张,宋妍妤急忙拽住她摇了摇头:“不用,只是烧了一夜,身子无力,休息一会儿就好。不用叫大夫,你帮我把外院的林威叫来,我有事情吩咐。” 素钰虽然不清楚她要做什么,但立刻领命去办了,没一会儿将人给带了回来。 宋妍妤的脸色好转了不少。 “夫人!” 林威老老实实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宋妍妤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心底感慨万千。 她曾在林威走投无路快饿死的时候,给了他一碗饭,并让他进魏家当差。 施恩莫忘抱,她没太在意的事情,却被林威一直记在心中,从此之后对她尽心尽力,是她为将军府疲于奔命时最得力的助手。 “起来说话!” 林威起身,宋妍妤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高大的身材,孔武有力,人看着精神,眼睛炯炯有神一身的正气。 “林威,我知道你平日在外院做事尽心尽力从不摸鱼打诨,现让你为我办事,你可愿意。” 林威受宠若惊,人高马大的人踌躇了两秒,双手抱拳又跪了下去:“承蒙夫人看得起,林威粗人一个,只要夫人不嫌弃,愿效犬马之劳。” 宋妍妤起身来到他面前,抬手示意他起身,低声吩咐了两句后道:“发现任何风吹草动,及时向我汇报。” “是!”等林威离开,素钰赶忙上前追问:“夫人让林威跟踪老夫人做什么?” 宋妍妤推开窗户,扑面而来的桂花香让她心底越发冰冷。 她还记得,凤鸣山那处小院落里,种满了桂花。 “有些人想隐瞒什么,而我想确定她想隐瞒的事。” 前世她临死之前收到了一封无名信件,得知魏洵可能没有死。可他们一家住在凤鸣村还要更远的独立院落,又大又干净。 魏洵一个本应死了的人哪里敢在外面露脸讨生计,可日子还能过的那样潇洒,定然是有人接济。 这个接济的人,只能是魏母。 也就是说,魏母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儿子没死,还一直瞒着她、困着她在将军府为他们魏家当牛做马耗尽心血而亡…… …… 林威那里很快便有了消息。 因为宋妍妤声称身体不适多日没有去春华园,魏母接连派来催促她的人都被撵了回去,实在没有办法了,她也坐不住了。 她前脚驾车离开将军府,宋妍妤的马车后脚便跟上了。 一路颠簸来到凤鸣村,这里的山路没有前世那边平整,行至半路,马车便走不下去了。她只能让林威将马车停在隐蔽之处,三人尾随魏母而去。 眼前的场景和前世结合,宋妍妤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 直到走到那熟悉的院落,牛棚里依旧养着两头牛,却不是前世她看到的那两头。 院子里还养着鸡,魏母过去的时候,身穿青色布衣的魏洵刚从鸡窝里掏出了几个热乎乎的鸡蛋。 “母亲,您来了。” 魏洵一脸喜色,他声音清凉高亢,精神很不错。屋里的女子听到后,挺着个大肚子走出来。 “母亲!” 魏洵母子一瞧,都快步过去,一左一右的搀住了她。 “夫人可得小心些,你怀着孕呢,若是磕到碰到的,可是要了我的命了。” 一如前世一般,那个女子也是挺着个大肚子,魏洵对她,依旧是关怀备至。 “母亲您看他,惯会说些吓唬人的来吓我,您可得好好说说他。”那女子笑颜如花,看着魏母娇俏撒娇,惹的魏母一阵怜爱的笑。 第3章 他们好狠的心啊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我看洵儿说的是,你现在可怀着我们魏家的骨肉呢,可得小心些。我今儿来又带了些补品,你现在需要进补。这有五百两,吃穿用度缺钱的尽管跟母亲说,千万不要省着亏待了自己和孩子知道么。” 她拉着那女子的手,和蔼的关怀,是在宋妍妤面前从未有过的。 那女子左右看了看魏家母子两个,笑得幸福的刺眼:“儿媳遵命,有母亲这般惦念,这孩子必定会平安出生福寿安康的。” 听到这,素钰再也忍不住了。 他们躲在牛棚这,隔着草垛子能看清院子里的人是谁,夫人不认得,她可认得:“夫人,这是二爷啊!他没死啊!” 宋妍妤连忙捂住她的嘴让她噤声:“你再这么大声,死的就是我们了。” 素钰这才闭了嘴,安静的继续听院子里人的话。 “洵儿,今日为娘来找你,除了来看看月娘之外,是为了你姐夫的事来的。本来宋妍妤那贱丫头一直都好好的,近日不知抽什么风也不去伺候齐渊了,害得你姐夫被打了一顿,弄得没了人样。你姐姐天天来我这里哭,为娘的实在于心不忍啊。” 说到这,魏母声泪俱下,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魏洵和月娘一个忙抱着她拍拍她的背,一个则在一旁义愤填膺。 “我本以为宋妍妤留在魏家还能为魏家做贡献,母亲,如果是这样,你找个名堂把她休了吧,咱们魏家要不起这样的儿媳妇。”魏洵出口,尽是让人薄凉寒心的话。 可魏母觉得不可,摇了摇头:“她对咱们家还有用。不光是你姐夫的事,这三年,咱们魏家是靠着她当初带来的那点嫁妆维持。而且现在全京都知她为你成了寡妇,对她颇为赞赏,没有个好名头,怎么都不能休。” 里面的三人陷入沉默,外面的三人也是同样。 宋妍妤死死捏着手心,心中被莫大的恨意包裹。 他们一家,自始至终就未曾当过她是亲人,只是个能帮他们振兴将军府的工具而已。 “母亲放心。既然那位是个心软的性子,母亲不妨多利用这一点。三年都过去,人怎么也不可能一夕间就变了性吧。” 那月娘道,魏家母子点头,对她夸赞一番,三人一起进了屋。 “夫人,他们好狠的心啊!”素钰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寒。 往日里虽然知道老夫人惯是会装腔作势的,可没想到她心居然这么狠。还有那个二爷,不是说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了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当初大宁迎战北绒,平宁将军率兵出征却战死沙场后,大宁落败而归。北绒强悍,大宁为了和平同意割让土地并进献了不少金银彩波牛羊马匹求和,后来为消平宁将军斩杀北绒大将的气,军府差点被抄家。 若非当时夫人的父亲在朝堂以一己之力迎得百官声源,将军府早就保不住了。 他们备受牵连,日子在开始的那年有多难过只有他们知道。 那么辛苦的数着日子熬过来,不都是因为这个二爷么!!! 可他呢?他居然没死,还在这里逍遥快活! “是啊,他们根本就没有心!”若是有心,也干不出这种事来了。“走吧,我想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了。” 再呆下去,只会恶心自己的眼睛。 “可是夫人,您就这么放过他们么!” 素钰很想冲进去问问家两母子,他们是怎么忍心的!他家夫人,满打满算的现在也才刚满十八而已…… 宋妍妤看着三人进去的那间屋子最后一眼,什么都没说。 放过他们?怎么可能! 前世她为将军府付出那么多,这一世,她要在他们身上全部讨回来。 …… 三人一路回城,到了街上,马车却被堵住了去路。 “夫人,前面街上挤满了人,我们是等还是换路。” 马车停下,宋妍妤掀开车帘,瞧见天香楼门口,一身穿红衣的男子手里拿着把黑金骨扇,青丝翻飞,凤眼含笑,嘴角却是冷冽的。 在他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正是京中才艺双绝的永乐伯爵府家的姑娘,柳元汐。 她只多看了一眼,没想那男子的目光也瞄了过来,四目相接,她立刻放下了车帘。 该死的混蛋、流氓、色胚子! 只那么一眼,她都能感受到他眼中那邪恶的戏谑。 晦气! “林威,走小路回去吧,这条路没有半盏茶的功夫是散不了的。” 林威领命,将马车倒回,走了小路。 马车上,素钰更加为自家姑娘义愤填膺了。 “夫人这辈子过的也忒憋屈了些!这三年来,您为将军府付出那么多。为了那个劳什子的姑爷被贼人那般折磨,那贼人还是个花花公子,我都替您委屈。” 宋妍妤倒是还好。 比起委屈,她现在更恨! “自己的夫君都不疼爱你,难道还指望一个趁机逼人就范的贼人疼你?放心,我不会一直让自己受委屈的。至于那个贼人,他惯是花心的,心思怎会一直放在我身上?” 况且她也不过只是个替身,哪怕她之后确实对这贼人有了感情,但也从不敢奢望这没有心的混蛋能爱上自己。 毕竟前世在柳元汐出现之后,那人就将她忘得一干二净,后来还是因为…… 她猛然想起什么,手覆上了自己的小腹。 重生这两日,她一直都在想着魏家的事,竟忘了,按日子算,她腹中应已怀了那贼人的孩子。 可她要留下么?还是如前世那般,一剂滑胎药了结? …… 晚饭后,宋妍妤让素钰差了林威来内院。 “这两千两你去买些草药,治鼠疫的。但为防今后有人起疑,还要买些别的药材做掩护。” 林威不明白,好端端的,花这么多钱买治疗疫病的药做什么? “你尽管去做,不要自己去买,多找几个人,分批分时段去各个药材铺。如果没有的,可以找他们订货,或者到周边城市购买。然后把药材送到这个地方,切记谨慎些,不要让人发现。” “是,小的知道了。”林威领命而去。 “素钰,你让账房先生带着账本来找我,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素钰瞧着夫人现如今这般坚韧果决的样子,心中高兴,领了命之后,也开心的去找了账房先生过来。 账房是早些年就在将军府伺候的,听宋妍妤要看账本,觉得是这当家的不信任他,来的时候心里是憋着气的。 可等宋妍妤看完了账本,只道:“朝晖园今后每月的支出不得超过一百两。如今年年闹灾,家里必须要保存足够的银钱以防不时之需。他们若是找你麻烦,你直接让他们来找我。” 第4章 逼我就范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账房不是很明白,既然是这样,为何只减了朝晖园的月钱?莫不是管家的知道老夫人前两日从账房支出了五百两? 可往日老夫人也是惯会乱花钱的,也没见管家的管啊? “你下去吧,今后小心点办事。你要记得你现在吃的是谁的饭,莫不要站错了队,从而害了自己。” 话已尽,宋妍妤将该说的都说了,挥退了账房。 今天一天,她太累了。今后还有更重要的仗要打,她得养足了精神,才能跟这些牛鬼蛇神斗法。 这一夜她睡的不太安生,梦里做梦,她在一个死循环里走不出去,直到第二天早晨被素钰叫醒,她满身大汗,这一觉还不如不睡,感觉头更痛了。 “夫人,几个哥儿和姐儿来跟您问安,但我瞧着他们这架势,有点儿来者不善。” 宋妍妤梳洗的手停下,顿道:“都来了?” “嗯,都来了!” 魏家在魏洵这一辈一共是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房的魏淮战死沙场之后,大嫂便丢下孩子回了娘家。 她膝下育有两儿一女,还有一个外室生的小丫头,极其不受待见。 大嫂早年发现魏淮有外室,心寒了,一听说他战死沙场,恐受连累,上头的旨意还没下来,她便偷偷回了娘家。 而大姑娘,也就是魏婉宁,她也有一儿一女。将军府受难时,她本想席卷细软走人的。好巧不巧的被宋妍妤给撞见,她没办法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之后她一直躲在内院从未出来见人,魏家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都交给了宋妍妤。 如今魏家危机已过,甚至在宋妍妤的带领下日见起色,她这才肯出了门,也是经常混迹在各家宴席上,没办过实事儿。 家里大大小小的孩子加起来一共有六个。大房两个儿子,一个进了国子监,一个进了教武院,魏婉宁的大儿子如今也是在乐昌伯爵府家的私塾念书。这三个,本应都不在府里的。 可眼下这一些人齐聚一堂,可不就来者不善呢。 宋妍妤点点头,接过素钰递来的帕子擦干净脸,坐在梳妆台前,拿了画眉笔慢悠悠的描眉道:“让小厨房给他们准备点点心,在外面候着。” 素钰脸带喜色,匆匆去吩咐了。 夫人一直在魏家都活的憋屈,受了委屈全往肚子里塞。 从前这几个哥姐儿可总是会看着夫人心软,专门欺负她,如今夫人可算是不打算忍了。 宋妍妤一边描眉一边想着从前种种,想起自己费尽心血将这些人培养成才,到最后却都是群白眼狼。她还没死的时候,一个个就已经张罗起来要怎么分配魏家家产,根本没人关心过她半句。 尤其是大房家的四个孩子,她看他们爹没了,娘又丢下他们不管,对他们视如己出,可后来她才知道,在这些孩子心里,根本只是把她当做向上爬的工具了。 六个孩子里,也就大房外室的那个小丫头,是真心实意将她当成了亲人。 一炷香之后,她慢悠悠的来到前厅,几个孩子火烧屁股似的早就坐不住了。 才见她进来,三哥儿便冲了上来,好在素钰反应够快,一把将他拦下。 三哥儿见状,猛踹了素钰一脚吼道:“你个贱奴也敢拦住我?来人,给我把这个贱奴才拉下去,仗则二十。” 他音量极高,可满院子的人,没一个敢动的。 宋妍妤看着他,背在身后的手捏的紧紧的,弯腰去将素钰扶起来:“三哥儿好大的戾气,张嘴就要惩处我院子里的人。” 她鲜少在魏家人面前动怒,所以人家看她这样,也没当回事。 “二娘,当初我爹没出事的时候,也为着咱们家办了不少事吧。可现如今他出事了,你却置他死活于不顾,眼睁睁看着我爹受牢狱之灾。我爹如果真有个好歹,你就是咱们魏家的罪人。” 听听他这话,说的情真意切慷慨激昂的。 宋妍妤看着这个孩子,好好的在私塾念书,就学了这么些个东西回来。 “家里称你一声三哥,那是看在你外祖母的份上。你要记得,你爹是入赘在魏家,你本不该姓魏!”宋妍妤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刚刚到她肩头的孩子,扬起手一巴掌猛地扇了过去。 “素钰是我身边的大丫头,脱了贱籍的,面对长辈如此无礼。平日里,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被她这么一打,三哥儿有些懵了。 他捂着脸,半天没反应过来,毕竟宋妍妤从未在他们面前动过气。 还是在教武院的二哥儿率先反应过来,将他拉到一边,对着宋妍妤又是一阵数落。 “就算是这样,二娘也不该为了个下人打弟弟,好歹他是姑姑的儿子,也是半个魏家人。咱们今天来不为了别的,只想求二娘高抬贵手,救救姑父。” 宋妍妤看着这些孩子,一一扫过去,甩了甩刚才打痛的手。 “求?怕是来逼我就范的吧!”接触到她的目光,几个姑娘纷纷躲避过去,她也不想跟他们计较:“你们还小,今天的事情我不计较,但今后你们莫要忘记尊重长辈。回去吧,趁我还没更生气之前。”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恐怕也是被她给吓住了,赶忙离开了。 唯独那幺姑娘,就是大房外室所生的那小丫头,怯生生的站在她身旁扯了扯她的袖子:“二娘,别生气了,气坏了伤身子。” 小丫头才刚刚八岁的年纪,比同龄人还要小一些,小脸瘦瘦尖尖的,一头发丝枯又黄,一看便知在他们的院子里没少挨欺负。 宋妍妤被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得有些不忍心,摸了摸她的头发,有点扎手。 “二娘不生气,二娘只是觉得,人心换不回人心,伤心而已。” 小姑娘懵懵懂懂的抬头看她,她被这小丫头皱眉思考的模样可爱到,捏了捏她的脸颊:“这些糕点你带回去吃,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二娘这里。” 这是个让人心疼的好姑娘,可惜的是,没活过二十岁。 第5章 可怜可恨之人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送走了那小丫头,宋妍妤刚询问了两句素钰的伤势,那边,一抹身影从大门窜了进来,上来就撞开了宋妍妤将素钰狠狠拽到地上对她拳打脚踢。 宋妍妤被猛地撞开,后腰嗑在了桌边,好在她及时控制,免遭厄难,不然肚子里的孩子恐怕就危险了。 稳住身子,她定眼一瞧才瞧见来的人是谁。 “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拽开。” 屋外的奴婢都没反应过来,一听她的话,立刻将魏婉宁给拽了起来。 “宋妍妤你个杀千刀的,这般纵容这个贱婢,害我儿子受伤,对我夫君见死不救,你怎么不去死呢。” 长时间的担惊受怕快把魏婉宁给折磨疯了,她看着宋妍妤,双目赤红,恨不能将她大卸八块的样子。 宋妍妤看着素钰被打的鼻青脸肿,心底也正卷着疯狂的怒意,差人来将素钰扶下去叫大夫,又叫林威带了两个外院的杂役过来。 “把她给我绑了,送到官府去!” 这话让张牙舞爪骂人的魏婉宁停了片刻的,随后骂的更难听了:“你凭什么送我去官府!我在自己家里处置自己家下人犯了什么罪!宋妍妤,你敢动我,你问过我娘了么。” 她来这里,自然不可能是一个人来的。 本来她跟魏母窜对着这些孩子,想用孩子来给宋妍妤一个下马威。 两人就躲在外面,结果没想到孩子们出来,什么应允都没得到,倒是她儿子脸上带着个巴掌印。 她当时就火了,什么也顾不上就冲了上来。 事已至此,躲在外面的魏母也不得不现身,匆匆而来,厉喝道:“放肆!” 压着魏婉宁的林威却没放手,只看着宋妍妤,等她发号施令。 “怎么!我这个老太太还没死呢!二儿媳妇,你这种做法,传出去不怕人用唾沫星子淹死你么。” 眼看着这幕后的人都出来了,宋妍妤压下心中怒火,哼笑道:“婆母说的是!只是儿媳想着,如果外人知道魏府上下都来逼迫我这个媳妇委身别的男人,恐怕会更让人笑话。” “你敢!”魏母气的脸都红了!她上前两步颤抖的指着宋妍妤:“这事说出去,你的名声也不好听。”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就是知道宋妍妤没这个胆量,才敢做这种事。 可她看错了,如今的宋妍妤不再是那个任他们拿捏的人了。 “我是被你们逼迫,就算传出去,我也是因为忠于我的夫家,被迫做了这种事。但你们,逼迫自家媳妇,传出去之后,看今后谁还敢进魏家的大门。” 魏家可是有六个孩子等着嫁娶呢,若说筹码,她手上的筹码可比魏母手上的大。 她如今根本不在乎魏府上下的死活,但不管是魏母还是魏婉宁,都不可能拿孩子的未来做赌注。 果然,就见魏婉宁脸色一变,也知道跟现在的宋妍妤来硬的不行,便道:“弟妹,你就当为了我弟弟,为了他守住这个魏家,救救你姐夫。他真的是无辜的啊,你不能看着我的孩子这么小就没了父亲啊,这要我今后可怎么活啊。” 魏母被她这一声恸哭给逼得也是红了眼,当下‘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二儿媳妇,就当娘求你了,你就帮帮忙,可怜可怜两个孩子吧。” 她这一跪,直是要把宋妍妤给逼上绝路。 可他们不提魏洵还好,一提魏洵,宋妍妤满脑子都是他跟那个女子浓情蜜意的样子,心底更气了。 “婆母这是想要逼死我么!好,我今日就去跳城楼,告诉全城百姓是你们逼死我的。”宋妍妤说着作势要往外走,还特意命林威去召集百姓,就说城楼有热闹可看,把魏母给吓得连忙起了身。 “儿媳妇,咱们有话好好说,犯不上,不用告诉其他人。姑爷的事情咱们过后再商量,今天我们就先走了,折腾一早你也累了,好好歇息。” 魏母给贴身婢女使了个眼色,两人架着不愿离开的魏婉宁,腿脚那叫一个利索,连忙逃了。 再呆下去,恐怕全城老百姓真要知道他们家的丑事了。 等他们都走了,宋妍妤屏退了下人,跟林威沟通了一下买药材的进展之后,去看了素钰。 素钰没让婢女去叫大夫,只找了些药自己在涂,瞧见她进门,赶紧起来,被宋妍妤给按了下去。 “魏婉宁的火气是冲着我来的,只是她不好对我动手,这才指桑骂槐。今天你受的委屈,我一定会为你讨回来。” 素钰哪敢要求那么多,今日夫人为她大动肝火已经让她很过意不去了。 但宋妍妤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 她回屋,写了封信,差林威送到了春华园。 那边需要她去侍候的时候,要么来信,要么直接来人接人,但她从未主动写信去过那边,这是第一次。 待到戌时三刻,春华园的马车来到将军府后门,宋妍妤在林威的护送下去了春华园。 刚一进院内,清脆郎朗的琴声和歌声余音绕耳。 宋妍妤知道,恐是那贼人又找了哪个楼的乐师歌姬寻欢作乐,不禁厌恶的皱起了眉梢。 结果她刚来到花满阁,东西碎裂的声音响起,琴声歌声也跟着戛然而止,不久之后,便看到两名婢女带着一位姑娘出了门。 她下意识躲在了转角处,看着那几个人走了,这才现身。 她认得出那个身影,永乐伯爵府家的大姑娘柳元汐。看样子,今晚她没能让齐渊满意。 进到内阁,那一身火红长衫,衣衫凌乱的男人正坐在矮几前,乐师歌姬正一左一右的拥着他,一个喂水果一个喂酒,好不欢乐。 这个男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亏待自己,女人和酒,他向来少不了。 “舍得来了?”男人凤眸一抬,三分戏谑,七分妖冶。 感官上的刺激,让宋妍妤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不得不承认,他的这张脸足够祸国殃民,也确有让女人甘愿为他倾倒的资本。 可他也是个短命种,还是个痴情的短命种。 为了心爱之人,甘愿做这奸臣为他人做嫁衣,最后还被心爱之人害死,最终被五马分尸,百姓唾弃。 真真是一个可怜又可恨的人。 第6章 没把我放在眼里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过来!”见她不说话,齐渊宽大的袖袍将右手边的歌姬挥开,对宋妍妤招了招手。 如果可以,宋妍妤根本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瓜葛,但她之后的很多事情,需要这个男人。 穿着红色轻纱的歌姬眼神看了一眼宋妍妤,眼底是难掩的嫉妒。 只是他们这些乐楼里的姑娘,都是些身份卑贱的,哪怕有再多的心思,也不敢真的表露出来。 宋妍妤脑子里正转动着,想着怎么跟这个男人说孩子的事,没注意歌姬的反应,听话的走到齐渊身边,还没落座,便被他一把拽进了怀里。 她脑子嗡嗡直响,急忙摸着自己的肚子,确定肚子没事,怒瞪着这个扣着她腰身正预行不轨的人:“你脑子里除了女人,能有点别的东西么。” 哪知齐渊这个贼人居然毫不在乎,骨节分明的手指,轻佻的挑起她的下巴:“功名利禄我都有了,你说除了女人,我还能想些什么?” 宋妍妤被他那副流氓样子扰的有些心烦,本想发怒,但看着还在一旁的两名女子,不好当中驳斥他,便道:“我有事想跟你说。” 她的意思很明显,可齐渊却将乐师也搂过来,分明不想让人离开的样子。 无赖! 宋妍妤在心中骂了句,心道他这人也没什么道德底线的,便在他耳边道:“有些事情,齐大人恐怕不会想让人知道。” 也不知道是他确实有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还是宋妍妤凑近的示好满足了他的兴趣,齐渊这才挥推了两名女子,屋内便只剩下了两人。 “齐大人还真是……”她话音才刚起头,便被齐渊扼住了喉咙,将剩下的话全都卡在了喉间。 “我最讨厌人在我面前卖关子,你跟了我这些日子,如果还不明白这个道理,我是会很失望的。” 感受到呼吸越渐困难,宋妍妤想着肚子里的孩子,手用力的去拽齐渊的手,结果在他手背上抓出了不少痕迹:“齐……渊……放开我!!!” 怀中孩子的安危让她使足了力气,一拳头就招呼在了齐渊的眼睛上。 许是没想到向来文弱的她能下此毒手,齐渊根本就没设防,伶仃被这么一拳打中,当即愣在了原地。 宋妍妤趁机逃脱他的桎梏,看他反应过来,急忙跑到远处大喊:“你要是再动我,就是一尸两命。” 原本要破口大骂的齐渊顿住。 他反应迅速,举起的拳头背在了身后:“感情魏二娘子也是个会享受的,除了我,竟还有别的男人!” 他看似嘴角带笑,实则眼底杀意让人彻骨。 宋妍妤知道他不是真的为自己,而是他不喜欢任何被他玩弄掌心的人脱离自己的控制。 这个认知,多少让她觉得伤心。 “我不像你爱好风流?孩子是你的!” 齐渊这次是彻底愣住了。 “绝不可能!”他之所以斩钉截铁,是因为每个女人在伺候完齐渊之后,都会被灌下落子汤,他不会给任何人留种。 “元宵佳节,你奉旨入宫回来之后,硬是让常林将我接到春华园的那一夜……” 那一夜,齐渊奉旨入宫与皇家一起过元宵,看似多大的恩宠,实际上是宜妃故意为之。 席面上齐渊看着宜妃与皇上恩爱模样,出宫后就跟疯了一样,将宋妍妤接走折磨了她一晚上。 他只抱着她疯狂发泄,根本就没管她的死活。 她晕厥过后直接被送回了府里,第二天早晨起来,心都是凉的,也忘记了落子汤的事,这才有了这个意外。 齐渊显然也是想起来了,神色复杂的看着宋妍妤,刚要开口说话就见她抬手制止一股脑的道:“你放心,我不是来让你负责的。孩子是我的,我也不需要你认他,你可以完全不管,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 她也不想齐渊突然发疯要认下这个孩子,那她怀有身孕的事情马山够久要闹得人尽皆知,她倒是不好办事了。 她原可以像前世那般狠心,一碗红花下去,断的干净。可前世她辛苦多年,最终只能孤苦伶仃没人送终,这一辈子,她要做一个不一样的选择,看看又能活成什么样子。 她那张小脸上满是倔强和坚毅,齐渊怔了怔,突然来了兴趣。 “若我非要认呢?” 这人怕不是有病! 宋妍妤像看白痴一般看了他一眼,情急之下忘了禁忌张口便道:“若你认下,你怎么跟宜妃交代?你那样……啊……” 本站在他三尺开外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眼看着手又掐上了她的脖颈,在自己还能说话时,她急忙道:“你的手上终于也打算沾染自己血脉的血了么!” 她在害怕,身子、下巴都在控制不住的抖动。 齐渊到底是没下去手。 “不该你说的话,不要再让我听见。” 两度与死神擦肩而过,宋妍妤捂着自己的脖颈心中委屈,只是她又不能当真与这男人撕破脸。 “我知道!今日我来,是特意来告诉你孩子的事,但不是为了让你负责,是为了向你要钱。” 她需要一笔钱。 将军府现在手里能拿出来的现银,根本不够她置办药材的。 鼠疫说来就来,声势浩大,她必须多准备一些,为财也为民。 “哦?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给你钱?” “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她只是在赌,赌齐渊还没有那么丧尽天良。 因为前世他知道自己私自将孩子流掉时,他很生气,非常的生气。 “需要钱就去账房拿,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现如今你拿走的,来日可都要还给我。” 齐渊答应了,不为别的,只是想看看,这宋妍妤究竟要做些什么。 “好!”宋妍妤一口答应,随后便往外走。 “达到目的就走人?你是当真没把我放在眼里!”齐渊漫不经心的话从背后响起。 宋妍妤低头,眼底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伤心。 不将人放在眼里的,一直都是他。 没等她回怼两句,刚才扶着柳元汐离开的婢女行色匆匆的回来。 “老爷,柳小姐正闹着要自杀呢。” 宋妍妤回头,没落下齐渊眼中的一丝嘲讽。 “她要死,便让她死。” 呵呵……所以说,这人何时将一个女人放在心里过。 不,也许应该说,他的心理,再也住不下别的女人了。 第7章 魏洵你个负心汉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从春华园回来,她怀里揣着两万两的银票,进了后门,便将银票交给了林威。 “这些你拿着。记着,不要在一个县城垄断,多去些县城,咱们购置的同时,也要给他们留下一些。” 林威看着这两万两的银票,自然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他心中不解,问出了声:“可是夫人,咱们这么大批量的购进是为什么?这数量不小,又要购置又要留底,恐怕是要南下了。如此大费周章,一旦全部都屯在手里,这些银钱可就都打水漂了。” 确实,没有人如宋妍妤一般拿着剧本,谁都不知道即将发生的大灾害会害死多少人。 宋妍妤也没有解释,只道:“你放心,这些钱日后都能赚回来。你安心按我说的去做,自己忙不过来就找些弟兄帮忙,记得要找靠得住的。” 她记得林威是有些兄弟的,跟他一起在乡下长大,又运气好碰到个归隐的高人曾教过他们些功夫,各个孔武有力有些身手。 只是时运不济,没能闯出名堂。 “是!我家乡有几个兄弟都在京中干苦力,人倒是好找。” “那就去办吧!切记不要垄断,否则今后灾害来临,别的县城没了药,是要出大事的。” “小的谨记!” 林威作揖离开,宋妍妤自己慢慢踱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可刚一进去,灯火通明的,远远瞧见本应在床上养伤的素钰竟站在大门口张望着。 “夫人,您可回来了。”一见她,素钰连忙上前,连带着来的,还有魏母身边的贴身婢女甘雨。 “二夫人,老夫人有请。” 宋妍妤一脸了然,她就知道,这个魏老夫人,又要作妖了。 一进门,她便瞧见厅中正位上,魏母抱着一块牌位在低低的抽泣,见她进来,嚎啕出声:“二儿媳妇,我今夜刚入睡便梦见了洵儿。他死的好惨,死不瞑目啊。他给我托梦,说他惦记着家里人不能团圆,冤魂不散啊!” 她抱着的,正是魏洵的牌位。 自打两年前传来他的死讯,魏洵的牌位便进了祖宗祠堂摆着。 宋妍妤想着,这活人还受人跪拜上香,他怎么受得起! “我知你厌恶我这个婆母逼你去伺候那个贼人。可我也实在是没办法啊,那齐渊,他就喜欢你啊。若非这样,婉宁她也愿意为夫君献身相救的啊。如今你肯为你姐姐出头,为娘的感谢你,他日你姐夫出来了,我定让他给你磕头谢恩。” 宋妍妤明白了,感情这个老货是以为她这一趟去春华园,是去给她那个姐夫求情去了。 想明白了,她在素钰的搀扶下落座,始终没开口。 魏母见此,赶紧将魏洵的牌位塞进了她的手里:“洵儿说,今晚他要现身与你相见,好好谢谢你呢。” 她神叨叨的样子,看起来跟个疯婆子没什么两样。 宋妍妤将牌位丢在案上,心道了一句晦气,被魏母赶紧又抱回了怀里。 “洵儿可就在旁边看着呢,你如此对他,就不怕他伤心。” 宋妍妤抬头四下看了一眼,没见到半个人影。对上魏母的眼睛,看到她眼底藏着的愚弄,知道她是想装神弄鬼。 那她就陪她玩玩。 “啊!婆母说的是,我看到夫君了。他满身满脸的血,这就在你身后站着呢。”她惊恐的抬起手指着魏母身后,那颤颤巍巍的样子和脸上的恐惧不像是假。 “呸!洵儿还……”深知自己儿子并没有死的魏母哪里受得了她这般诅咒自己儿子,下意识反驳后察觉到不对便又改了口:“洵儿他哪里会吓唬为娘的呢!二儿媳妇可别乱说了!” 可宋妍妤却依旧神色惶恐的看着她的身后,然后眼神慢慢从害怕到怀疑,她突然跑到魏母身后对着空气大吼:“魏洵,你身旁的女子是谁?她为何身怀六甲?我才是你生同屋死同穴的妻子,你到了下面才两年难道就另结新欢了么!” 她说着,眼泪潸然而下,随后跌坐在地上捂脸痛哭。 一边哭,一边还诉说着这两年她对魏家的贡献和隐忍,痛斥着魏洵没有良心。 像有人跟她对话一样,骂的有来有回的。 魏母本不信她,因为儿子并没有死。 奈何宋妍妤演的太真了,而且她还准确道出了魏洵身旁有女子还身怀六甲,这让本就信神鬼一说的魏母,顿时也不敢再说话了。 她捧着牌位的手拔凉拔凉的,看着尽情演戏的宋妍妤疯狂吞咽口水,随后小心翼翼的用手碰了碰宋妍妤的肩膀。 谁知,她竟然猛地大喝一声:“别碰我!魏洵,你个负心汉。我俩从未见面,我却为你成了寡妇守着这将军府两年,为你受尽屈辱被别的男人糟蹋,可你却在下面风流快活。你如此待我,我不活了,我这就下地狱去找你,死也不要你跟别的女人生儿育女。” 说着,宋妍妤又突然起身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眼看着她要去撞那颗桂花树,魏母顾不上那么多急忙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把人给拦下了。二夫人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们是问。” 几个婢女这才反应过来,而素钰早就已经跟着冲出去。 “夫人,夫人,您不能这样啊。就算二爷另结新欢,可你还好好活着,要好好过日子啊。” 素钰拽着宋妍妤,其他婢女眼看她要拽不住一拥而上将宋妍妤给挡住了。 “是啊,二儿媳妇,素钰说的对,人死不能复生,是娘不好提起你的伤心事让你迷了心智。你快别吓娘,为娘的可经不起吓啊。” 魏母这次是真的怕了。 她不是怕别的,是怕儿子在凤鸣村是不是出了事,心下也是慌的。 可宋妍妤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神叨叨的依旧在那喊着魏洵的名字,说他是负心汉。 魏母没有办法,只能让素钰赶紧把人给带进寝室去,务必要好好看着人,不能让她出了岔子。 宋妍妤要真是在他们家死了,不光是她爹,就连齐渊那个贼人也不会放过他们。 直到被素钰带走,宋妍妤都还满眼封魔的叫着魏洵的名字,这让魏母更加惊慌,连夜便派了人去凤鸣村确认情况。 第8章 被鬼迷了心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而寝室内的两人,在确定魏母走后,对视一眼,笑了。 她们主仆之间的默契那是无需多说的,素钰在接收到宋妍妤的眼神时就知道她在演戏了。 “夫人,那老夫人也不知道究竟安得什么心,今天捧着个假牌位过来,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素钰脸上的淤青下去了不少,宋妍妤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哼道:“能干什么!想来试探,向来给我下马威,告诉我魏洵在天上看着我,我一日不能将她姑爷救出来,就一日要备受良心谴责。” “他们这是吃定您了啊!”素钰一听,气的心都颤了。 哪里有这样一家人,把自家媳妇儿当物件儿一样的做买卖。 “谁吃谁还言之尚早。”今天她这番折腾,想必魏母是要去凤鸣村打探消息的。魏洵可没有魏母这么好骗,定然能识破她的计谋,到时候,魏母还是要上门来兴师问罪,她得先下手为强才行。 “素钰,寅时三刻,你差人把梅婆子给我找来,就说我让鬼迷了心,请她来给我驱鬼。” “啊?” …… 一直辗转反侧心绪不宁的魏母,在等到后半夜下人连夜赶回的消息之后,总算松了口气。 她儿子没事,她也就放心了。 但魏洵确实如宋妍妤所料,带回消息说,这些都是她的把戏,让魏母不必担忧。 反应过来的魏母当下便差人去传唤宋妍妤,但守门的下人却说,夫人受了惊吓,服了药之后睡下了,现下也叫不醒,让他们明日请早。 魏母知道这是宋妍妤故意差人来打发自己,她也不着急。 她只要肯去见齐渊,婉宁的夫君,就还有的救。 第二日一早,天刚一亮,魏母便带着下人直奔宋妍妤的安心居而去,但有人先他们一步。 他们到门口时,正看到安心居的下人往门内领着人,来接人的是素钰。 魏母急忙让甘雨去把人给叫住。 “素钰,老夫人问……这位不是暗巷的梅婆子?你请她来做什么?” 梅婆子是京中出名的神婆,但凡谁家有个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总要请她来做法。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真的有用,但凡请她做过法的人家再也没闹过鬼,一来二去的名声就打响了。 可他们将军府威名远播,就算真有小鬼,也不敢找到他们头上啊。 “夫人被鬼迷了心智,到现在还浑浑噩噩的呢,奴婢听说这梅婆子会驱鬼,特意请来为夫人驱鬼的。” “荒唐!”魏母厉喝,匆匆上前:“谁让你善做主张的!咱们将军府,多大的功名罩着的,你也信这些!你让宋妍妤给我滚出来,装神弄鬼不像话,还哪里有个当家主母的样子。她非要把我老婆子吓出个好歹来才甘心是不是。” 已经知道这些都是宋妍妤的把戏,魏母自然不会让他们胡来,让人去将梅婆子赶出府。 可人还没碰到呢,那梅婆子却突然道:“老夫人此话差异!从前将军府有平宁将军和两位公子镇府,那些个小鬼自然不敢做什么。可如今,老将军和大公子战死沙场,小公子不知所踪,将军府凝聚的戾气越来越深,家中又都是些女眷,自然容易引得小鬼骚扰。” 她这一句神叨叨的话,让魏母放下一夜的心又悬了起来。 她是信这些,但她更害怕的是,这梅婆子当真有这么神?她居然知道洵儿没死? 心下已然慌了的魏母,生怕这梅婆子在外面说些什么引人怀疑,只得将信将疑道:“那依梅姑看,眼下这将军府的困难,该如何破除?” 见她态度有所改善,梅婆子嘿嘿一笑,神叨叨的四面看了看将军府上空,装作神色凝重的样子:“府中上空盘旋着众多怨灵,乃是将军与两位公子战场所杀战士,皆是杀戮中之人,这最不好破。我需在府中做足三天的法事,到时自然迎刃而解。” 魏母看她,怎么看怎么像个骗子。 可现如今,也只能让她折腾折腾,不然若真泄露出去什么,被有心人抓住,他家洵儿便不能再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了。 眼看她被说动了,素钰也不再耽搁,赶紧将梅婆子给请进了屋。 他们刚一进屋,一个茶杯迎面而来砸在脚边,伴随着的还有宋妍妤撕心裂肺的控诉:“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原谅你,你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我恨你、我恨你!!!” 魏母眼皮猛地跳了两下。 虽然魏洵同她说着是宋妍妤的把戏,可她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难道真的是有鬼怪一说,有小鬼伪装成洵儿的模样来刺激这小贱蹄子? 越想,魏母越害怕了。 而梅婆子叫素钰跟着一起,两人控制住了正在发狂的宋妍妤,梅婆子逮到时机,将一张黄符贴在了宋妍妤的眉心,就见她瞬间安静下来,两眼一闭晕倒了。 “夫人果然招了小鬼,有人借着二公子的名义想要迷惑夫人,我必须尽快做法,否则夫人性命难保。老夫人,这是我亲手绘制的护身符,您给府内的几个姐儿都带上,免得鬼气入侵。” 魏母立刻将所有的符咒都抢过来握在手心,神神叨叨的看着四周,左拜拜右拜拜,显然是信了。 “老夫人请先离去,顺便将院内的其他婢女都请出去。我要在安心居布阵,留下素钰和几名杂役帮忙便可。” 梅婆子说的煞有其事,已经被吓得不轻的魏母,连忙便带着所有婢女跑了,腿脚那叫一个利索。 等所有人走了,宋妍妤再次睁开眼睛,看着那梅婆子,竖起了大拇指。 “您当真是京中唯一的神婆。” “这点本事都没有,就混不了京中这碗饭。夫人可要记得时候将银两付清,您讲诚信,我自然也守口如瓶。” 宋妍妤笑着点头。 她也不怕这梅婆子到处乱说,这件事能助涨她的名气,若真到处去说,才是真的自砸饭碗。 很快,梅婆子开始在安心居周围布风水阵,院内到处贴着黄符,一到时辰,她准时在院子中央开始驱鬼。 院门紧闭,外面的人只能听见里面一直传来鼓声和梅婆子念的咒语,偶尔还夹杂着宋妍妤的嘶吼声,好不吓人。 魏母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大门都不敢迈出一步,拿着那护身符天灵灵地灵灵的念叨着。 第9章 求齐大人施恩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驱鬼仪式一共进行了三个时辰,整个安心居乌烟瘴气的充斥着一股香烛味儿,将将军府和府上下弄得人心惶惶,各个居安思危的,谁都不敢靠近。 原也不是谁都信这个,只是管家的二夫人和老太太都跟中了邪一样,让人不得不信。 驱鬼仪式结束,被迫来询问状况的甘雨在看到宋妍雨披头散发嘴角还带黑血的样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梅姑姑,老太太问咱们二夫人怎么样了。她可是咱们将军府的当家,请您务必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给撵出去。”听听,这称呼都尊敬了不少。 梅婆子收了桃木剑,让素钰把宋妍妤带下去休息。 路过甘雨身边时,宋妍妤恶意瞪大了眼睛突然向甘雨吼了一声“不得好死”,吓得甘雨跌坐在地上也没往后退离她远一点,嘴里还念叨着“不要来找我,不是我的错,要怪就怪老夫人。” 还有意外收获。 恐怕魏洵还活着的事情,连这个婢女都知道。 而宋妍妤这个名正言顺娶进门的妻子,却什么都不知道。 …… 朝晖园 “老夫人,你是不知道二夫人被折磨成什么样子!那眼睛青黑青黑的,眼里全是红血丝,还吐黑血。才一天时间,脸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看起来跟鬼一样。” 回到朝晖园的甘雨声情并茂的和魏母讲述着刚才自己所见的一切,把本就胆小的魏母直接给吓病了。 之后,朝晖园倒是安静下来了,没有再派人来打听情况。 得知魏母病倒,宋妍妤乐得清闲。后两天,梅婆子在院子里做法事,她则在屋里吃吃喝喝玩玩,日子过的好不快活。 直到三天过去,把梅婆子送走之后,宋妍妤在素钰的搀扶下去了朝晖园。 她若不去探望,日后定是要被这些人戳脊梁骨的。 “母亲,儿媳来看您了……”她特意让素钰给她化了妆,脸消瘦了不少又毫无血色,看起来羸弱的如同风中摇摆的柳树,一不小心就会断了似的。 “你!你先别靠近我!”这两日一直浑浑噩噩的魏母身体极度空虚,才刚刚见好,一看见她,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母亲,那梅婆子已经把小鬼都驱走了,儿媳真的好了。只是这两天都发生了什么事儿媳也不记得了,如果有得罪之处,还请母亲不要责怪。” 见她又恢复成往日那般温顺的样子,魏母将信将疑的走过来碰了碰她,见她没有再发疯,这才卸了防备,委屈的差点没哭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两天可是把娘给吓坏了。那天你从春花园回来,我本来是想询问你情况的,没想到……唉,不提那些不吉利的。如今你好了就好,好了就可以继续去春花园给你姐夫求情了。” 魏母喜上眉梢,抓着宋妍妤的手,脸上是一点都不做掩饰。 宋妍妤心中微冷,却虚弱笑着:“我知道的母亲。我与那贼人谈过了,他同意放姐夫,只是必须主人家出面跟他示个好。今夜您看是您还是姐姐与我同行,再去与那贼人说说,相信他就会被说动了。” 听到有戏,魏母有些动容。 只是他这么大的年纪了,自然不可能拉下脸面跟那个贼人示好。但要女儿去,她又总觉得丢了将军府的面子。 宋妍妤知道她的想法,叹了口气:“罢了,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今后若是姐夫真的不能出来,希望母亲与姐姐不要再怪我才好。” “我去!” 她话音才刚落下,一早起来准备探病的魏婉宁冲了进来。 她与夫君,倒真是伉俪情深。 …… 夜晚,宋妍妤与魏婉宁同坐一辆马车而来,进了春花园,魏婉宁的心一直都在砰砰跳着。 “弟妹,你说那个贼人……他凶不凶……” 传闻齐渊这个贼人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但凡被他外表所迷惑的,最终都死在他手里了。 能问出这话,足见这个魏婉宁被保护的有多好。 前世宋妍妤虽然是当家,可他们都只将她当作赚钱工具,需要她在外面出头,而他们则安心在家里花钱享乐。 这个魏婉宁的嘴巴更是毒,只是前世的宋妍妤念着情份,从未与他们计较,那时的她多少有点缺心眼。 “那贼人惯会吓唬人的,虽然相貌不错,但姐姐切记小心行事。他喜怒无常,你见机行事,他若说了难听的,你千万别意气用事。” 魏婉宁点着头,她没跟齐渊打过交道,这个时候,自然什么都听宋妍妤的。 到了花满阁,宋妍妤让魏婉宁在外等着,她进去探寻情况。 结果刚一进去,齐渊喝的酩酊大醉,满脸绯红,衣衫大敞着,青丝落在胸口,一派风流。 宋妍妤嘟囔了一句,哪怕没有被宜妃害死,恐怕这男人也会喝酒喝死。 “齐大人,小女夫家姐姐有事相求,恳求见你一面。” 她在赌,赌齐渊更讨厌将军府的人。 齐渊笑着招呼着她坐到身边来,这才让婢女将魏婉宁给请了进来。 魏婉宁刚一进门,就瞧见他衣衫凌乱拥着宋婉宁在怀里,凤眼透着魅惑的光,笑的妖冶。她急忙低下头去,心砰砰跳了两下。 她不是没见过齐渊,但都是远远瞧上一眼,从未这般近距离的看过,视觉上的冲击性让她差点喘不上气。 这样的男人,难怪是个奸臣都有无数女人为他争风吃醋。 “夫人居然肯登门,咱们这个春花园真是蓬荜生辉啊。” 齐渊喝了口酒,喉头滑动,带着摄人心魄的魅惑,让人移不开眼。 魏婉宁瞬间语塞,他听出齐渊的嘲讽,脸微红,抬头便看见他抬起了宋妍妤的下巴,如若无人般亲着,温柔缱绻。 她捏紧了拳头,这一刻,竟有些羡慕宋妍妤凭什么有这种待遇。 “我是来求齐大人施恩,放我夫君一命,他真的是冤枉的。” “冤枉?”齐渊看她,眼中漏出一抹凶光,“你是在质疑我,质疑皇上?” 莫大的罪名扣下来,魏婉宁赶紧俯下身去都快将上半身贴在地面上了:“我的意思是他当初也是鬼迷心窍,我们知罪了大人,求您看在我弟妹伺候了大人这么长时间,放过我们吧。” 第10章 教训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会说你就多说点! 宋妍妤趴在齐渊肩头,忍不住想要笑的冲动。 果然,齐渊即就发了火。 “你们知罪?知罪还要让我看在一个跟你家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的面子上饶了你们?”这双凤眼一片冰冷,他看似温柔的摸着宋妍妤的脸:“你告诉她,我是这样有情有义的人么?” 宋妍妤咬着嘴唇,不说话。 魏婉宁却好像看不明白似的,连磕了好几个头,拍马屁:“当然,齐大人是最有情有义的人。” 齐渊这辈子,最恨别人说他有情有义。 所以他摔了酒杯,在魏婉宁被吓住的同时,叫了两名手下把她给压下去。 魏婉宁哪里受过这些,她呼喊求救,哭的不能自己。她望着宋妍妤,满眼的求救,宋妍妤也确实替她求饶了,可并没有得到齐渊的垂怜。 等人一走,齐渊脸色骤冷,捏着宋妍妤的下巴冷喝:“你在耍什么把戏!” 疼痛让宋妍妤皱紧了眉头,但她的眼神却是不卑不亢的。 “有件事求你。” 她今天,是故意引魏婉宁来这里的。 只是为了出那口恶气,她说过,魏婉宁欺负素钰的仇,她早晚是要报回来的。 “求?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人都带到了他跟前来了,强迫他跟着一起演戏之后再来跟他说求? 他真是要被气笑了!这女人不会天真的以为,她怀了他的孩子,他就什么都可以帮她做了吧。 “如果你不想帮我,刚才也不会顺着我演下去不是么。” 显然,她赌赢了。 但……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最讨厌别人算计我。”齐渊捏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只要他稍微一用力,她的脖颈就会断裂再没有呼吸。 有那么一瞬间,宋妍妤是希望他就这么掐死她的。 但她这辈子既然选择为自己而活,就不会再任人摆布。 想着,她故作惊恐,眼泪瞬间蓄满眼眶:“几天之内,你已经三次要掐死我了。我知道我只是个替身,可我到底也伺候了你这么长时间,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太狠心了。” 齐渊的眼神有些微妙。 怎么说…… 这个女人从未在自己面前露出过这般模样。 就算是第一次把她带到春华园的那一夜,她被自己强要了,也只是在最初无声的掉了两滴眼泪。 倔强,这是他对宋妍妤的第一印象。 可她现在柔柔弱弱和那些只会哭哭啼啼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倒是新鲜。 他就这么看着她哭,哭声扰的他直皱眉头,手上却没加重力气。 见此,宋妍妤哭的更伤心了。 结果代价就是,大概肚子里的孩子也看不过去了,她哭的喉咙都痛了的时候,突然感觉肚子传来一阵剧痛,脸色煞白,径直倒在了齐渊怀里。 “你又在搞什么把戏!”齐渊想把她给丢下去,可宋妍妤抓着他手臂的手用的力道之大,不像是在演戏。 “我……肚子痛……”好不容易将这几个字从嘴里吐出来,她痛的浑身都在发抖。 “来人,去请秦太医过来。” 齐渊二话不说抱起她便往床榻去,看她痛的整张小脸狰狞着,满头大汗,下意识用手背去擦了擦。反应过来后,才想抽手,便被宋妍妤一把拽住。 “我疼……” …… 这个样子,实在有些可怜。 但齐渊哪里是会怜香惜玉之人,随手丢了个枕头给她,就出去了。 太医来把过脉,说是动了胎气,开了安胎药,并叮嘱宋妍妤一定要好好休息,现在孩子还没坐稳。 “太医,我……” “啊!!!” 她话才开头,突然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她认得,这是魏婉宁的声音。 但只这一声过后,便再没了动静。 齐渊在这个时候进来,她看着他:“你把她怎么了?” “你不是想给她个教训?她总是侮辱你跟我苟且,所以我让她尝尝跟别人苟且的滋味。” …… 宋妍妤看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倒是狠。 把太医送走之后,齐渊差人将宋妍妤好生给送了回去。 至于魏婉宁…… 打更人敲了三更时,将军府的大门被人敲响,随后一个人影被人从马车上丢下来。 一早被回来的宋妍妤哭着告诉了一切的魏母一直守在外院,听到声音立刻跑了出去,结果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天啊!!!”气血翻腾,魏母差点没晕过去。 “快把姐姐扶进门,趁着现在没人,不会有人知道。” 下人们在宋妍妤的吩咐下,立刻将人背进了府。 魏婉宁的床前,魏母以泪洗面,要请大夫。 “母亲不可,这件事若请了大夫,姐姐的名声就不保了。”宋妍妤拦住甘雨。 “是,对,不能叫大夫。可是……可是婉宁这副样子,也不能放任她不管啊。” 此时的魏母已经完全忘记了宋妍妤刚回来时,她对人家的兴师问罪。 “我那里有些药。素钰,你去拿来给姐姐用。还有,叮嘱府里的下人,谁走漏了风声,就割了谁的舌头发卖出去。” 她处理的井井有条,让魏母挑不出错处。可到底女儿是跟着她去了,才出的事。 “说,是不是你跟那贼人勾结,他看上了婉宁,所以你们利用婉宁心系姑爷,逼她就范。” 屋里就剩下甘雨这个心腹,魏母红着眼,眼看一巴掌就扇上去,宋妍妤立刻躲开大叫冤枉。 “母亲,是那贼人诓骗,我根本就不知情啊。而且当时我为姐姐求情,姐姐也是看见的。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根本奈何不了那贼人,他为这,差点掐死我啊。” 说着,她扯了扯衣领子,露出脖颈上清晰可见的五指印。 若齐渊在,可要感叹她算计的真全面,利用他将自己都摘干净了。既报了仇,又没让自己留下话柄。 魏母却不信,但正逢这时,魏婉宁醒了。 “啊啊啊!!!不要碰我,求求你,不要碰我!!!” 魏母急忙过去,一把抱住了人,不住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慰。 “都是母亲不好,母亲不该让你去那个鬼地方,受那贼人糟践。” 宋妍妤看着他们母女哭着抱成一团,想起自己跟齐渊的第一夜也是被折磨的很惨,可却没有一个人安慰过她。 这就是她前世一直护着的家人。 第11章 龙舟会,敌国奸细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魏母顾着安抚魏婉宁,也就没有功夫向宋妍妤兴师问罪,这也让忙碌了一天的人终于有时间回去休息。 “夫人,您好好休息,我在外面守着,他们若是来打扰您,我就把他们给撵回去。” 宋妍妤盖好了被子,摇摇头:“放心,老太太这一夜都会守在魏婉宁那里。而且我确实是为魏婉宁求情了,她若真把罪责都怪在我头上,我也不怕她。” 在春华园时,魏婉宁显然被齐渊的外表迷惑了。 她这样好面子的人,决不会开口说要了她的人不是齐渊,她求着宋妍妤保密还来不及呢,不可能将责任都怪在她头上。 这些天属实有些累惨了,她必须要好好睡一觉。 第二日一早,姑爷李承风被送回了将军府,魏婉宁还没从悲伤中走出来,听得李承风回来,心底慌乱多过高兴。 她还来不及和宋妍妤透口风,一家人就已经聚在了一起,就连在外面上学的几个哥儿都回来了。 李承风虽然是个混账,但他对家里孩子都不错,包括老幺姑娘这个外室所生的庶女。 所以就连大房的几个孩子,当初在被魏婉宁怂恿过后,都愿意跑到宋妍妤跟前儿来闹。 他在牢里受了不少苦,人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可看到这些孩子还硬是挤出了笑容逗孩子们开心,可把孩子们给哭坏了。 魏婉宁想找机会跟宋妍妤通通风,可李承风一眼便发现她身上有伤。 “宁儿,你受伤了?” 魏婉宁顿时如坐针毡,刚想向魏母求救,宋妍妤先开了口:“姐夫不知,姐姐这些日子为你受了不少苦。” 她这话说的暧昧不清,让魏婉宁瞬间紧张了起来。 “昨夜……” “二儿媳妇!” 魏母一声厉喝,几个孩子被吓了一跳,李承风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魏婉宁,质问的话都在嘴边了。 宋妍妤突然道:“母亲为何要阻止我?姐姐为姐夫求情,被人家打成这个样子,为何不能让姐夫知道。” 这话一出,魏母脸上的表情变化可说是精彩。 “是是是……承风啊,婉宁为你受了这般气,你今后可要对她更好一些。” 李承风一听,满眼的心疼。 魏母也适时将其他人都给带了出去,让他们两口子说体己话。 “二儿媳妇,这次的事情你办的不错。”魏母拉着宋妍妤的手,夸赞。 “这是儿媳该做的。” 两人互相说了两句好话,这件事也终于算是落下了帷幕。 前世李承风出狱也是在这个时候,但那全是宋妍妤讨来的。但这次……齐渊在这个时候将人给放了回来,恐怕是想看将军府的热闹。 只是他的计划落空了。 今年早春,青草绿的早,很多大户人家开始举行各种活动,也有不少公子姑娘踏青游玩,好不热闹。 因为最近宋妍妤表现不错,魏母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一家人也算是其乐融融。 今日京中有游会,幺姑娘魏青竹就来了安心居,说是要让宋妍妤给她扎个牛角头,她要跟着大姐姐们出门玩耍。 宋妍妤却是一口回绝了,让她在家里呆着。 她早就算着日子呢,游会这天,京中混进了奸细,朝廷为了捉拿北绒刺客出动了不少御林军。 后来在街上追捕,不少老百姓受伤,青竹也是其中之一。落水被救后,因受惊受寒在府里躺了月余,之后身子骨一直很弱。 小丫头挺不高兴的,但又不敢跟她置气,只能觉着嘴巴回了院子。 而送走了青竹,她也带着素钰出了门。 前世这日,她因魏母找麻烦没能出门,也错过了和梓萤的第一次见面,让梓萤在牢里受了不少牢狱之灾。 前些日子她对魏母多翻的容忍和示好,也只是为了这天她能出门。 这一次,换她去救梓萤。 游会热闹的很,街上聚集了不少人,还有官兵守把手,表面是为看守秩序,实际上是为了抓住奸细。 表面一派祥和,内里暗潮汹涌。 宋妍妤也没有什么心情去游集市,带着素钰穿梭在人群中找着梓萤,但一直都没有找到。 直到她看见坐在围内高台上的齐渊,她猛然反应过来。 前世梓萤就是因为出现在齐渊周围才会被怀疑,直到抓到了真正的奸细,才将她给放了出来。 那她只要跟着齐渊,必定能见到梓萤。 想着,她叫上素钰,偷偷的摸到了围内高台下混在人群中。她没看到,早在她进入高台视野范围,齐渊就已经注意到了她。 “常林,派两个人过去。” 常林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瞧见台下跟着凑热闹的宋妍妤一阵头大。 这魏二夫人什么时候凑热闹不好,偏偏是今天呢。 “是!” 宋妍妤一直在观察周围的情况,眼光不经意间与齐渊相撞,见他扬起一抹邪魅的笑,忍不住对着他做了个鬼脸,生气的回了头。 高台上的齐渊一愣,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隔着这么远,他似乎都能看到宋妍妤鼓起的包子脸,鼓鼓的。 游会进行的热闹,时不时耍杂耍的地儿就响起阵阵欢呼声,宋妍妤注意到她身旁的一个行人正在跟远处的人打暗号。 因为前世经历过,她记得,几个奸细的衣服袖口里侧都绣有雪花的样式来代表北绒。 如果不是她记得,这种样式没有谁会特别注意。 她抬头看了一眼高台,齐渊正看着远处人群最多的地方,她该怎么提醒他? 不,如果她提醒,她又该如何解释她会知道他们是北绒奸细? 正想着,她瞧见了身穿乞丐装的梓萤正拿着一个破瓷碗要饭,而她身后不远处,有几名官差。 “素钰,你去那边的小吃摊帮我买点梨花膏,我有点饿了。” 素钰看得正开心,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往小摊贩那里去。 敌国奸细奸细与齐渊的兵,短兵相接就在高台周围,把素钰支走,也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 宋妍妤无声的往梓萤的方向靠拢,往她的破瓷碗里扔了一定白银,随后故意撞倒离她最近的一名帝国奸细,还故意摸到了他后腰藏着的弯刀。 第12章 佳丽无数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那奸细下意识的便拿住了宋妍妤,她也不含糊,立刻大喊:“救命啊,非礼啊。” 说时迟那时快,梓萤这个暴脾气,一掌便挥了过去,掌风硬生生的将那奸细逼退了一丈远。 “你没事吧。”比她还小了三岁的梓萤,个头已经跟她一般高了。 再见故人,宋妍妤有一种差点哭出来的冲动。 “我没……” 她话还没说完,那被挥开的刺客再度冲了上来,拔出了他后腰隐藏的弯刀。 如她所料,梓萤会武功,加上很多官兵都认识她,听到她呼救必然要过来查看。而那刺客大概是觉得自己暴露了,这才自爆的。 一瞬间,梓萤和那刺客打的有来有回过了好几招。 但梓萤就算在武功上造诣颇高,也抵不住人家一个人高马大的壮年男人,尽管有官差帮忙依旧败下阵来。 眼看着梓萤手臂被弯刀划伤,她顾不上那么多,一把冲过去将孩子挡在了自己身后。 电光石火间,刀剑碰撞的声音及其刺耳,宋妍妤睁开眼,瞧见了那抹红色的身影。 衣诀翻飞,长身而立,青丝随着劲风有几缕挂在了宋妍妤的脸上。 “退后!” 只两个字,宋妍妤在齐府护卫的保护下,带着梓萤离开了。 临走前,她看了一眼齐渊,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被他救了…… 将梓萤带回将军府,宋妍妤嘱咐素钰找了大夫帮她看伤。 小姑娘头一次被大户人家这样温柔对待,鲜少有表情的脸,有些局促。 她不善于表达,宋妍妤明白,只摸了摸她的头:“我身边正好缺一个会功夫的丫头方便保护,如果你愿意,就留在我身边。我不说能保你万全,但至少能管你衣食无忧。” 她是准备要保护好梓萤,但她知道现在的自己还没有那个能力,不能给人画大饼。 小姑娘有些羞涩,但还是点了点头,在将军府住下了。 宋妍妤很高兴,因为这样她就可以报答梓萤的救命之恩。 所以晚上常林带着人来接她的时候,她也没多少不愿。 直到到了花满阁,见到依靠在矮榻上,半边衣服耷拉着,露出的肩膀上缠着纱布还渗着血,她吓了一跳。 她记得齐渊并没有受伤,所以当时走的才会那么果断。 “你怎么会受伤。” 她坐到榻边,看着那纱布上的血痕,心砰砰狂跳了几下。 她改变了梓萤的未来,但却让齐渊受了伤。 虽然这个男人平时流氓又无耻,可她到底会忍不住去关心她。 “现在知道害怕了?”齐渊挑眉,妖冶的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 还以为这个女人胆子那么大,不知道什么叫怕呢。 看来这伤是也没什么大碍,还知道贫嘴。 宋妍妤觉得自己刚才那点子关心实在有点不值得。 “今天在那里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能伤到你?” 岔开话题,她知道齐渊找她来是为了什么。 “你当真不知道?”齐渊起身,修长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眼底有一抹寒意。 宋妍妤眨了眨眼,澄澈的双眼水灵灵的天真:“知道什么?当时我看那小乞丐可怜赏了她点银子,结果不小心绊倒扑在那贼人身上,要不是那小乞丐救了我,我可就成刀下亡魂了。” 说完她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模样,真诚急了。 齐渊眯眼看了她半晌,最后报复性的在她唇上狠狠啄了一口,躺了回去。 “帮我换药。” 他一拍理所当然,宋妍妤拿起榻边小几上的翡翠瓶子,对着他小心翼翼的挥了挥拳头。 只是宋妍妤现在对血腥味儿似乎变得敏感了,刚一掀开那层纱布,扑面而来的血水混着药粉的味道,让她忍不住扶着榻边开始干呕。 “你怎么了?” 干呕了半天,宋妍妤觉得胃里难受的紧,放下药瓶,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来我是没办法为齐大人上药了。孩子对血腥味儿很敏感,我……呕……” 她又干呕了半天,胃里翻江倒海的,委屈的她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一只温热的大掌在这时附在了她的后背上轻拍了两下,结果宋妍妤哭的更凶了…… 她委屈啊! 前世活的那么惨,这世决定要这个孩子之后又要经历害喜,她从来没想过,害喜居然这么痛苦。 都是这个男人害得。 想着,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了齐渊一眼,充满了埋怨。 哪知那男人没有半点歉意,反而理所当然道:“孩子是你自愿要留下的。” 意思就是她自作自受被。 这人真是没点同情心! “老爷,柳姑娘身子不适想找大夫。”两人正暗潮汹涌呢,花满阁的婢女沉香来报。 宋妍妤拍开了齐渊的手,胃里酸,心里也有点酸。 “齐大人府里佳丽无数,想必换药这种小事定然有人愿意操劳。我身子不适,就先回去了。” 她起身,眼前一黑,头一阵眩晕,跌了回去。 “魏二夫人这是在投怀送抱?”齐渊稳稳抱住他,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了血。 宋妍妤揉了揉额角,等看清他脸上的揶揄,伸手推了他一把,听到他发出闷哼声,忙去看他的伤口。 她自己脸色苍白看起来极度虚弱,还有心情去检查别人的伤势。 齐渊干脆一把将她给抱上了榻:“去叫秦太医过来。” 沉香立刻下去办,并让婢女去回了柳元汐,今夜老爷要在花满阁过夜。 宋妍妤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可齐渊任由伤口流血,也不说话,就那么环抱着她动也不动。 结果就是…… 她安安心心的在齐渊怀里睡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是被饿醒的,而齐渊早就已经不在了。 …… 梓萤从小习武,身边跟着的都是些武夫,后来自己出了山闯荡也没遇到什么好人,到现在也不识几个大字。 所以宋妍妤又来了份新的差事,没事儿就教教她识文断字。 小姑娘不爱学,一天只肯学一个时辰,但胜在记性好,学的也快。 魏母这两天身子不适着了凉,每天卧在病榻,天天怕自己死了,还要找梅婆子做法,说自己被鬼迷了。 等宋妍妤把梅婆子请来一看,说她只是单纯的感染风寒。 魏母不信,嚷着让人给了一道护身符,到最后也还得是靠着那些汤药。 第13章 多管闲事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日子一天天的过,宋妍妤身子也越发笨重,为了不引人注意,这些日子一直窝在西院甚少出门。 这一日她用过午膳刚想躺下,林威便从外院递了消息进来,说孙掌柜来了。 她忽的眼皮一跳。 孙掌柜一直帮着她管理着陪嫁的庄子和铺面。 怕她没有丰厚的嫁妆傍身,在魏家会受欺负,宋妍妤出阁之时,宋父可是将半个宋家塞进了她的嫁妆箱子,前世她为了维持魏家的体面,将自己的嫁妆八成之数都拿出来,补了魏家的亏空。 可真是蠢。 孙掌柜由着林威领进内院,刚瞧见宋妍妤的面,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她跟前。 “小姐,成衣铺子没了。” 她原先懒懒的靠在榻上,闻言倏地站了起来,“什么?什么叫成衣铺子没了?” 孙掌柜擦了擦汗,道,“今早铺子里的伙计寻到了我那,说成衣铺子被府里的人拿着契书给卖了,他们三个伙计没地方安置,只能去找我。” 宋妍妤眼前一黑,肚子也疼的厉害,素钰忙上前搀住她,将她扶到了软榻上靠着。 她顺了顺气,又喝了素钰端来的热茶,面色这才好看了些,“恐怕没了的,不止这成衣铺子吧。” “是,您嫁妆里的田产铺面,并着几处宅子,都被卖了。” 见她并无大碍,孙掌柜这才敢继续说道,“除了西郊山上有处院子位置偏了些,估计不好卖,其余的嫁妆全都没了。” 宋妍妤的嫁妆契书,都在魏母手里。 她刚嫁进魏家时,魏母便以新妇年纪轻、不会持家为由,将她手里的嫁妆单子并着契书都要了去,美其名曰帮她管理。 这魏母可真是会管理,把她所有的嫁妆都管理没了。 送走了孙掌柜,宋妍妤越想越气,带着素钰气冲冲到了东院。 因她心中有气,见了魏母并未行礼,直接问道,“母亲,我名下的嫁妆都被你卖了?” 魏母眼都不抬,“什么叫你的嫁妆?你既然嫁到了我魏家,你的便是我魏家的。” “前些日子你姐夫在牢中受苦,为了上下打点,各房都是拿了银子出来的,你既不肯掏钱出来,我也只能把你的嫁妆卖了。” 宋妍妤冷笑一声,“母亲可真是好大的脸,我自嫁入魏家,也不知从嫁妆里拿了多少出来贴补,母亲竟还好意思偷摸变卖我的嫁妆。” “老二家的!”魏母将手中的杯盏重重一放,瞪着她,“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没教养,竟敢对着婆母大呼小叫。” 宋妍妤灵机一动,将管家的钥匙掏了出来,“儿媳自知粗鄙不堪,当不得这管家之权。” 说罢,也不管魏母是何反应,一溜烟儿的就不见了人影。 嫁妆没了,素钰倒是比她更气愤些,“奴婢还真是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人家,吃穿都用媳妇的也就罢了,把媳妇的嫁妆卖了还这般理直气壮。” “放心吧,你家小姐有办法让他们再吐出来。” 没过几日,便是中秋节。 依照燕朝的习俗,中秋节团圆宴设在中午,晚上无事便三两好友约着,上街游玩赏灯。 前世宋妍妤被猪油蒙了心,一心扑在魏家这群白眼狼身上,每年的中秋节都是守着魏洵的牌位枯坐一夜,从未享受过中秋佳节的热闹。 这一日中午刚过,主仆二人便换上了事先准备好的男装,趁着无人注意,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燕朝都城唤为燕京,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镇。前朝宁帝残暴不仁、嗜杀成性,全国各地民不聊生,先皇于乱世揭竿而起,不过数月便得了大半江山,而后更是一举攻破前宁都,就此建立燕朝,定都燕京。 虽立国不久,但先皇与当今圣上均是明君,数十年来边境止战,以供百姓休养生息,家家户户手中都有余钱,中秋节这样的日子,也都有闲情逸致上街赏灯。 宋妍妤面容姣好,即便扮做了男子,瞧着也是一翩翩佳公子。 她带着素钰,顺着灯会一路向前闲逛,林威并着其余几人跟在身后,不多时手中便拿了不少东西。 主仆二人难得有机会出门,瞧着什么东西都是新鲜的,二人正玩的起劲,宋妍妤一抬眼,却正巧与齐渊目光对视。 数日不见,她只听闻他升了官,如今领的是二品指挥使的缺。 他黑了,也瘦了,面上棱角愈发分明,一袭玄色金线鱼纹长袍,更显风流。 齐渊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身后跟着的卢一便递了一封信给他,“大人,这是刚刚截下的密信。” 是北狄文。 他粗略扫了一眼,却也只能瞧的懂几个词,便又将信递给了卢一,“找几个熟识北狄文字的,让他们把这信翻译出来。” 卢一领命而去,齐渊再往方才宋妍妤所在的方向看去,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他转身欲走,身后却突传利刃破空之声,没等他稳住身形,原先还是普通百姓装扮的刺客便围了上来,约莫有十余人,且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齐渊以一敌多却丝毫不落下风,直到他瞧见了一旁的宋妍妤。 宋妍妤本不打算来凑这个热闹,她清楚的记得,这一日齐渊为救柳元夕,被刺客偷袭身中剧毒,后来还是柳元夕求到了神医门前,为他以身试药,经此一事,二人感情突飞猛进,她也彻底被齐渊厌弃。 可这一世,她观察许久,却一直没有见到柳元夕的身影。 眼见无法伤到齐渊分毫,便有几名刺客转身冲着宋妍妤而来。 这小公子身上的服饰绣工精细、用料不菲,应当出身不凡,他们本打算以她为质,勉强拖一拖齐渊,却不想齐渊在察觉他们要对宋妍妤动手时,手下动作愈发狠戾起来。 刺客们无法,只能兵分两路,一路全力对付齐渊,另一路却趁着齐渊分身乏术之际,对着宋妍妤用了杀招。 她急急忙忙想要避开,但自己一个孕妇哪里跑得过训练有素的死士,正当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身后却传来一身闷哼。 第14章 帮他解毒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宋妍妤仓皇回头,却见齐渊挡在自己身前,左臂有道伤口,正汩汩地往外冒着黑血。 显然是中了毒。 她泪水瞬间便涌了出来,“这……这该怎么办……” “哭什么,我还没死。” “你都受伤了,还说这样的玩笑,他们刀上有毒,你千万小心着些。” 齐渊护着她一路后撤,她却一直盯着他的伤口,前世齐渊是为救柳元夕受的伤,这一世却是被自己所累,看来她重活一世,许多事情也因为她选择的改变,悄然发生了变化。 “你怎么这么爱哭?”齐渊拧眉,“见你十次,你倒是有八次都在哭。” 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她被婆母逼着,送到了他的床上。 虽说这事她点了头,但那时的她哪里有选择的余地。 那日的她从二人见面,直到那事结束了一次又一次,她脸上的泪痕都未曾干过。 宋妍妤搀着他受伤的手臂,二人一步步往后退,带着哭腔说道,“齐渊,你可别告诉我你这次出来就带了卢一一个人。” 他到底也不是什么神人,怎能抵的过这些个刺客。 “今日可是中秋,我出来赏灯带那么多人做什么?” “齐大人,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您结了那么多仇家,还敢只带一个人出门?” “能要我齐渊命的人,只怕还没生出来。” 齐渊冷嗤一声,对着虚空做了个手势,十数名侍卫凭空出现,不多时便将剩余的刺客尽数拿下。 他终于倒了下去,伤口周围的皮肉,早已成了黢黑色。 “就凭你们这群杂碎,还想要我齐渊的命,不自量力。” 宋妍妤扶着他很是吃力,又怕扯到他的伤口,幸而卢一终于出现,将二人搀扶到了马车上,驾着马车一路往春华园去。 宋妍妤不是第一次到春华园来,知道春华园有齐渊的心腹神医姜臣,因而她并不担忧齐渊的伤势,相比齐渊,她一个孕妇,今晚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才更需要照顾。 可不想那姜臣为齐渊号过脉后,竟是连连摇头,“这毒我从未见过,不过这么会的功夫,已然侵入了他的四肢百骸,若再找不到解药,怕是凶多吉少。” 前世姜臣虽不能解,却也有暂缓毒性蔓延之法,这会却表现得束手无策。 她本不想插手,可却在看见他乌黑的面色时,终究心有不忍,“看他模样,中的应当是五毒草。” 五毒草原名赤练草,因为毒性凶猛,倒比五毒加起来还要猛烈,故而得名五毒草。 “魏二夫人如何得知,这是五毒草的毒?” 姜臣本就恨她以美色迷惑了齐渊,这会语气带着质疑,更有不加掩饰的敌意,“据我所知,魏二夫人从未学过医术,怎的我都看不出的毒,魏二夫人却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五毒草?” 就差说这毒是她下的了。 宋妍妤叹口气,撩起齐渊左臂上的纱布,示意姜臣来瞧。 “你不信我,往后有的是时间解你心中疑惑,可眼下他却等不起了。” 这一会的功夫,齐渊伤口处的血肉早已溃烂,一片焦肉。 姜臣盯着她默了片刻,见她神色坦然,无奈只得信她所言,转身去研制解药去了。 不多时,姜臣便端了解药进来,见她守在齐渊床前,面上的担忧不似作假。 她从姜臣手里接过药碗,动作温柔地把药给他喂了进去,二人此刻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一对寻常夫妻。 “以你们二人的关系,你该恨之欲其死才对。” “我们二人是何关系?”给齐渊喂完了药,宋妍妤抬头看向姜臣,坦坦荡荡,“以姜大人看来,他强行占了我,我该想尽办法要了他的命才对,是么?” 她语气淡淡,面色毫无波澜,“可姜大人想过没有,若没有他的庇护,我早就死在魏家人手里了,今夜若不是他舍身相救,我也早就成了那些刺客刀下亡魂, 他于我有恩。” 齐渊是可恶,明明心中有人,却还是强行要了她的清白,但却也正是齐渊,在魏家人的磋磨里,给了她最大的安稳。 姜臣再没说话,只是后来二人再相见时,对她的态度却是好了不少。 她在春华园直待到第二日中午,见齐渊并无大碍后才离开。 到了魏府门前,她刚下马车,魏母身边的陈嬷嬷便迎了上来,对着她行了个不甚恭敬的礼,道,“少夫人,老夫人有请。” “母亲可有说是何要事,我实在乏得很,若无要事想先回去休息了。”她揉了揉眉心,脸上的疲倦之色丝毫不减。 她在春华园一夜未归,魏母此时找她,只怕是想探听齐渊是否真的厌弃了她。 只是她担惊受怕了一夜,并不想同魏母虚与委蛇。 “少夫人还是去一趟吧,老夫人毕竟是长辈,长辈相请少夫人推脱不去,只怕于名声有碍。” “于名声有碍?什么名声能比偷卖儿媳嫁妆更臭一些,若是母亲今日执意为难,那我便在这将军府门前,好好说道说道。” 怕她真的在魏府门前把魏家的丑事吵嚷开来,陈嬷嬷只得悻悻而去。 宋妍回到西院直睡到傍晚,才算歇了过来。 见她醒了,素钰忙伺候着她用了些吃的,也正是此时,林威却传了消息进来求见。 宋妍妤换了身衣裳,梳洗过后,这才命素钰将人领了进来。 林威先行了礼,方又说道,“夫人,我那些兄弟在各县买了不少药材回来,现下都屯在您西郊的庄子里,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好,我那庄子位置隐蔽,你让他们先在那里暂住些时日,过些日子我自有安排。” 林威低头应了声是,却并无离开的意思,他嗫嚅半晌,复又道,“夫人,那位醒了,传了消息来要见您。” 宋妍妤一怔,思忖了片刻,这才知他说的是齐渊, 因着齐渊此前对她多有侮辱,林威对其颇有怨言,眼下竟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提及。 “你去套个马车,我这便过去。” 第15章 还惦记她的钱呢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她到春华园的时候,齐渊还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 柳元夕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碗黑漆漆的药,眼里凝着泪珠儿,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宋妍妤强压下涌上来的心酸,问道,“看你这样子,毒应该是解了,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 “魏二夫人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齐渊冷冷开口,看向她的目光也似淬了寒霜,“姜臣都不认识的解药,魏二夫人却能一眼认出是什么毒,齐某怎的未曾听说魏二夫人还会医术?” 柳元夕在喂他喝药,宋妍妤目光轻轻扫过二人,只觉像极了一对恩爱夫妻,自己立在一旁,分外多余。 她沉默片刻,笑道,“听齐大人此言,难不成是在怀疑我与那些刺客是一伙的?” “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还轮不到你来反问我。” “齐大人这话说的好没意思,那日大人也瞧见了,那刺客原是冲着我去的,若非齐大人相救,中毒的便是我自己,难不成我竟有此等能耐,算准了齐大人会舍命相救?” 她语气里带了几分自嘲,“我与齐大人非亲非故,可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魅力。” “伶牙俐齿。” 齐渊听了她的话,低低的笑出了声。 他摆了摆手,示意柳元夕先退下,后者满眼幽怨的看着他,他也只做未知,只是冲着宋妍妤招了招手,笑得温和无害,“来,坐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柳元夕哭着跑了出去,她站在原地看着床上的齐渊,并未向前挪动半步。 “过来,别逼我对你动粗。” “你现在只怕连床都下不来,还说这样的话吓唬我。” 齐渊哪见过她这般大胆的样子,先是一愣,而后却被她气笑了,撩开被子便要起身,她赶忙上前将人按了回去,乖乖坐在左边看着齐渊,“罢了罢了,你快别折腾了,这伤口刚包扎好,再折腾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我看你现在是越发金贵了,让你过来还要我亲自去请。” 宋妍妤到底还是怕他,也不想再与他有口舌之争,忙岔开话,“今日对你动手的是何人,可查出来了?” “不过是群鼠辈,不值得你放在心上,”齐渊抓住她的手,好像在把玩什么玉器一般,慢慢悠悠的揉捏着玩。 被他捏的手心有些发痒,宋妍妤抽回手,垂着头低声道,“你往后出门,可小心着些吧,也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想要你的命,你竟敢只带卢一一个人就出门。” 齐渊盯着她,神色不明,许久才道,“我若死了,便再也没有人欺负你了,你不是应该开心才对么?” “我如今怀着你的孩子,你若死了,魏家人还不得将我俩生吞活剥了,我就盼着你长命百岁的活着,那样还有我俩的容身之处。” 她说的情真意切,面前的男人眸色深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向来是看不懂齐渊的。 就好似他分明只对宜妃有情,前世知道她将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之时,却还是发了好大的疯。 魏家这样的人家,平头百姓眼里,只觉高门显贵,豪华非常,却不知这内里的腐败不堪。 宋妍妤借机把管家权交了出去,魏母本以为大儿媳会很乐意当这个家,却不想何氏连连推脱,“母亲,我们院子里实在顾不上其他的,还请母亲换个人选吧。” “换个人选?换谁?那死丫头也不知得了谁的指点,忽的开了窍,这些日子机灵得很,这管家权可是她自己交出来的,你是要我再腆着老脸去求她吗?” “不是还有大姑姐吗,她和姑爷子嗣少,麻烦事也少,让她管家多合适。” “胡说八道,你大姐是嫁出去的姑娘,哪有嫁出去的姑娘在娘家管家的道理?” 何氏也不是个蠢的,对魏母这套说辞很是不屑,“母亲这话不对,大姐可不是嫁出去的姑娘,分明是大姐夫入赘到魏家,就连大姐的儿女姓的可都是魏姓,怎的不能管家呢?” 魏母老奸巨猾,深知若是管家必定要拿了自己的体己来贴补,哪里肯坑自己的亲生女儿。 “你大姐夫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你大姐正忙着照顾他呢,哪里顾得上这些。” “让你管家本是信得过你,却在这同我百般推脱,罢了罢了,你快下去吧,我看见你生气。” 何氏也不恼,对着魏母行了个礼,头也不回的走了。 被说几句她才不怕呢,可若真接了这管家的摊子,只怕她的嫁妆都要贴进去,她可没有宋妍妤那么蠢。 何氏不上当,魏母又拉不下老脸再去找宋妍妤,便只能自己暂代管家之权,只是少不了每次见了魏淮都要旁敲侧击的抱怨几句,魏淮虽孝顺,却也不是个蠢的,每日晨昏定省并不松懈,只是若是魏母提起管家之事,他便只做不懂。 魏母手里虽有些资产,但大半却早已拿出贴补了魏淮和月娘二人,毕竟月娘如今怀有身孕,营养还需跟得上,因而不过两月的功夫,魏母身上也没有多少余钱了。 一早她便将魏家三房都喊到了屋里,宋妍妤到时,何氏和魏婉宁早已立在魏母身侧伺候,她一进门,三人的目光便都放在了她身上。 魏母开门见山,“二儿媳妇,如今府里少有银钱进账,日子过得艰难,大人还好说,总不能亏了孩子们,你便拿些银子出来,贴补下家里的开销吧。” “母亲,儿媳真是好奇,您哪来的脸跟我要钱?” 她语气很是不客气,“我的嫁妆都被您偷摸给卖了,现在还让我拿钱出来贴补府里开销,我可没钱。” 她拒绝的干脆,所言又没有半字虚假,魏母老脸微红,道,“你可是个做长辈的,如今不过是让你拿些银钱出来,便对长辈不敬、对晚辈不慈,你的教养呢。” “母亲偷偷卖我嫁妆的时候,可曾有过半分长辈的慈爱,如今还好意思厚着脸皮要求我拿钱,不好意思,我没钱。” 第16章 家贼难防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也不管众人是何反应,宋妍妤带着素钰转身便走,魏母没想到她这般不留情面,本想起身去拦,哪里还追的上她。 “母亲,这可如何是好,大姐儿眼见也到了议婚的年纪了,若没有像样的嫁妆傍身,岂不要被婆家瞧不起。” “婉宁你莫急,这贱蹄子不肯乖乖把钱掏出来,为娘还有其他的办法。” 宋妍妤身孕已四月有余,肚子也快到了遮掩不住的时候,这几日她担心齐渊的伤势,本就身心俱疲,晚间又同魏母斗智斗勇,只觉疲惫不堪,这夜便早早地歇下了。 她本就浅眠,半夜又做起了梦,恍恍惚惚间分不清自己是在前世还是今生,只觉浑身滚烫,倒似置身火海一般,她全身发了汗,猛地惊醒却发现外头隐隐约约有人影闪动。 她这有动静,睡在外间软榻上的素钰也醒了过来,宋妍妤忙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主仆二人盯着外头闪动的黑影,心底发寒。 “小姐,这些人是……” 素钰慢慢挪动到宋妍妤身旁,声音都在发颤,相比之下她却镇定的多,“别怕,应当是家贼。” “这些人对院里的布置清清楚楚,直冲着小库房而去,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老夫人派来的人。” “老夫人怎么这么过分,把您的嫁妆铺子给卖了也就罢了,这会竟然还直接派了人来偷。” “让他们偷吧,也没什么值钱的了。” 她嫁进魏家这些人,为了填补魏家的亏空,早就把嫁妆里值钱的物事都典当成了现钱,库房里有的,也不过几匹料子罢了。 “几匹料子也不想给他们,不然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是,我也觉得不能太便宜他们了,明早你就去报官,就说家里失窃。” 第二日一早,素钰便去报了官,魏家即便败落了,好歹也是勋贵人家,衙门里的人到的极快,魏母刚起身,魏管家便进来匆匆行了礼,一脸焦灼,“老夫人,二少夫人报官了,说昨晚西院进了贼,她的嫁妆被偷了。” “什么,她可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这样的小事就报官,传出去我们魏家的脸面往哪搁。” “快去,把这个忤逆不孝的给我叫来,我倒要看看她今日要做什么。” 陈嬷嬷领了命正要去,宋妍妤却早已进了门,身后还跟着官差。 “母亲身子可还安好,昨日西院进了贼,我的嫁妆都被偷了,想着母亲这里的贵重东西更多一些,便带着他们来瞧瞧是否丢了东西。” 魏母面色一白,当着衙役的面又不好发作出来,只能硬挤出一抹笑,“二儿媳妇这是什么话,堂堂将军府哪里会被小毛贼偷到什么东西,是你自己放忘了地方也说不定,还是快些让官爷们回去吧,这等小事不劳烦他们。” “老夫人此言差矣,方才我们去二少夫人的院子瞧过了,确实是丢了不少东西,我们经过初步查验,确定是进了贼。” 这官差姓刘,本是齐渊身边的亲信,齐渊升任指挥使后,便给他在京兆尹谋了个位置。 “官爷您有所不知,我这二儿媳妇是个粗心大意的,难保有什么东西放错了位置也说不定,二儿媳妇,我说的可对?” 魏母边说边对着宋妍妤使眼色,只可惜后者眼观鼻鼻观心并不理她,魏母无奈,只能对着官差赔笑道,“几位官爷,我同二儿媳妇有几句话要说,可否请你们先出去?” 几位官差对着魏母抱拳做了个揖,便退了出去,他们一走,魏母立即变了个脸色,对着宋妍妤好一顿训斥。 “我魏家的脸面都要被你给丢光了,将军府失窃,这若是传扬出去,还不被他们笑掉大牙?” “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府里丢了东西,儿媳报官不应该么?” 宋妍妤一脸无辜,“母亲可是担心东西找不回来?” “这几位官差都是京兆尹查案的好手,不用两个时辰便能把这个贼给抓出来,”她边说边神秘兮兮的靠近魏母,“方才官爷已经告诉儿媳了,说是家贼所为。” 魏母面色更白了。 “二儿媳妇,昨夜是我吩咐人去你院子里去了几样东西,原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哪里值得你兴师动众惊动京兆尹。” “我当是哪里来的毛贼,原来是母亲啊,”宋妍妤面上无辜更甚,“母亲有句话说的可不对,我的陪嫁单子在这呢,之前的东西可多了去了。” 见她把嫁妆单子都带了过来,魏母哪里还能不明白是上了她的当,可官差们此时就在院外候着,魏母也只能咬牙切齿的道,“你倒说说,你昨夜丢了什么之前的物事。” 宋妍妤依言,将从她的嫁妆单子里,圈了不少东西出来。 被卖掉的成衣铺子、绸缎庄,并着其余的铺面赫然在列。 事到如今,魏母也只能乖乖把嫁妆还给了她,而那些铺子早就被卖了出去,宋妍妤便从魏家的铺面里,选了几个出来。 全都是魏家最好的铺子。 宋妍妤把自己的嫁妆都要了回来,自然是喜不自胜,魏母却在东院发了好大的脾气,把手头所有的瓷器都砸了个稀碎。 魏婉宁坐在一旁,哭得肝肠寸断,“母亲,这可怎么办啊,那里面有不少东西是我给大姐儿准备的嫁妆,这下子全被那个贱人都拿走了。” “婉宁莫哭,这个贱人也不知是得了谁的指点,这些日子难对付得很,你放心罢,今日她是如何将这些东西搬走的,用不了多久就得乖乖搬回来。” 魏婉宁的大女儿魏书意明年便要及笄,燕朝崇尚早婚,官宦贵族更是如此,像魏书意这样快要及笄还没有定下人家的姑娘也是少数。 说起魏书意的婚事,魏母心头一动,和魏婉宁小声耳语了几句,后者瞬间喜笑颜开,“果然还得是母亲思虑周全,这事便依母亲所言,只是这些时日我们对她多有得罪,她能乖乖同意么?” 第17章 他可真是招蜂引蝶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你且把心放到肚子里,这可由不得她。” 魏书意是魏家孙辈中最大的姐儿,模样生的娟秀,小时候也是跟在宋妍妤身后,屁颠屁颠喊过舅母的。 只是她后来年纪愈发大了,在魏母和魏婉宁的影响下,对宋妍妤恭敬全无,只剩厌恶。 十月末,长乐长公主在家中设了赏菊宴,给京中显贵家都下了帖子,魏家大房出身小门小户,自不在长公主的宾客名单上,魏婉宁招婿入赘,夫君前些日子又刚下了牢,也不在受邀之列,整个魏家只有宋妍妤得了长公主的帖子。 她本不欲参加这样的宴会,但她有意探听长公主同齐渊之间的消息,便穿了身宽大的衣袍,欣然赴宴。 等到魏府门前,却见魏母带着魏书意早就等在了那里。 魏书意心不甘情不愿的对她行了礼,把她吓了一跳,“素钰,快瞧瞧今日的太阳是从哪边出来的,怎的大姐儿还知道礼数了。” 她大惊小怪的模样气的魏书意面色一白,正要发作却被魏母按了回去。 “二儿媳妇,今日你带着大姐儿一同去赴宴,若是有什么好人家的二郎,也帮助多想看着些。” “母亲这话说的好没意思,我不过是个不招人待见的舅母罢了,怎的能帮着大姐儿相看人家,还是让那做母亲的去吧。” 魏母冷哼一声,“你还知道你是做舅母的,婉宁今日有事不去宴会,大姐儿便交由你照顾了,你若再推辞,便是不把我这个老骨头放在眼里。” 宋妍妤翻了个白眼,终究是应了下来,与魏书意同乘一辆马车,往长公主府而去。 见那魏书意一脸兴奋,又想起她平时在家没有礼数的模样,怕受其拖累,宋妍妤叮嘱道,“大姐儿,今日宴会是长公主做东,来的全是京中有头脸的大人物的家眷,大姐儿到了宴会上,千万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一切听我的。” “二舅母这话是何意思,难道我在二舅母眼里,便如此上不了台面么?” 魏书意一如既往不领她的情,“二舅母还是管好自己吧,外祖母只要你带我来赴宴,可不曾说让我听你的。” 说罢,魏书意直接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一副拒绝交谈的模样。 宋妍妤摊摊手,这可不是她没有提醒过,实在是魏书意太过自负,并不将自己所言放在眼里。 长乐长公主与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皆是中宫嫡出,身份自是尊贵的很。 传说她出生时,天边红霞漫天、百鸟齐飞,颇有百鸟朝凤之象,天下百姓均认为这嫡长公主是天生福星,能为燕朝百姓带来安宁,也因此,她不足三岁便被封为了长乐公主,今上登基后,又封为了长公主,身份尊贵无双。 她的宴可不是谁都能吃的上的。 二人在长公主府门前下了马车,便要丫鬟婆子领着,绕过公主府各种精巧繁杂的设计摆设,一路往宴会所在的院落而去。 她们到的并不算早,公主府里早已来了不少宾客,此时,魏书意跟在身后却是乖巧了许多,由着宋妍妤将她介绍给其他人,只是旁人一听她是魏婉宁的女儿,大都表现得兴致缺缺,闲聊几句便都借故躲开了。 魏书意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双眼含泪、好不委屈。 “这么点委屈就受不了了?” 宋妍妤对她尚有几分仁慈,叹了口气安慰道,“这些人不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这个人,而是因为魏家早就败落,再无从前荣光,也因为你父亲是赘婿,并无多大的本事撑起门楣,这些人才看轻了你。” 她本是好意,魏书意却并不领情,“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看这些人分明是不喜你,不愿同你多说吧罢了,你竟还好意思推到我父母亲身上,真是不知廉耻。” 魏家的晚辈虽不确定她与齐渊的关系,但魏书意也快及笄了,哪里不懂男女之事,自然也猜得到些许。 宋妍妤这下是彻底懒得管她了。 小小年纪跟着魏母和魏婉宁不学半点好,偏偏学成了个白眼狼,她可没有那么多同情心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 她未出阁时,也是这样宴会的常客,也有不少闺中好友,这会便聚到了一起同她们闲聊,聊到兴起时,她一抬头却撞入了一双静如深潭的眸子里。 齐渊定定的盯着她,见她发现也不觉难为情,反而直直冲着宋妍妤而来,吓得她忙错开视线,假装去看王舒和宋知下棋。 这二人都是她未出阁时遍玩在一起的莫逆之交,王舒而今嫁给了大理寺卿,宋知则与当朝名将王之岐刚刚成婚, 见她装作不认识,齐渊起了逗弄的心思,走近了对着她们几人行了个君子礼。 他恶名在外,这里的几人却都不怎么怕他,王舒自不必说,宋知随夫出征,见过太多刀光剑影,哪里会被他三言两语吓到。 在场的只有宋妍妤微微变了脸色。 只因齐渊行礼后,趁着无人注意 ,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一会跟他走。 宋妍妤自是不乐意,但又不敢作对,只能点点头应下,男人才心满意足转身离去。 “二舅母,这位公子是谁?” 魏书意盯着齐渊离去的方向,面带羞赧,少女怀春。 “你外祖母成日在家里骂的人,你竟然都不认识么?” “这……这竟然是齐渊,他模样生的可真好。” 宋妍妤自然知道他生的好,她未出阁时,也曾听说齐家三郎何等风姿,那时京中待字闺中的少女,只怕有一半的心上人都是齐渊。 魏书意是魏婉宁的第一个孩子,自小便是被魏母和魏婉宁娇惯着长大,胆子大得很,而今见了齐渊,她再看向宋妍妤时,眼中竟然带了几分嫉妒。 “二舅母可真是好运气,竟然能同这样的男人扯上关系。” 宋妍妤无语凝噎,又怕她大胆妄为惹出祸事,只能耐下心来去劝,“书意,你年纪尚小,别看他模样生的好,实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魏书意哪里听得进去,她冷冷的扫了宋妍妤一眼,“二舅母这话说得好没意思,难不成二舅母竟然对他动了情,在我面前这般抹黑他?” 第18章 他多吸引人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宋妍妤没再言语,转身去同王舒和宋知说话,魏书意也不跟相熟的世家小姐闲聊,目光一直盯着齐渊,终于在齐渊离开宴会时,寻到机会偷偷摸摸跟了上去。 长乐长公主由先皇和太后娇养着长大,当今皇上又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更是给了她无上荣宠,单说这公主府邸,占地便是其他公主府邸的三倍之数。 魏家日渐式微,魏书意并未接过长公主的帖子,因而即便她紧跟着齐渊出了院子,却还是把人跟丢了。 宋妍妤看着面前的棋局,心思却不在这上面,毕竟齐渊是个疯的,若是真惹急了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强要了她他也做得出来。 于是当她瞧见卢一立在院子门前,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的时候,她暗叹了口气,面上却带了笑,对着王舒和宋知二人道,“书意也不知跑哪去了,我去寻寻她,你们先玩着。” 齐渊和长乐长公主交情匪浅。 前世她也是偶然得知,原来齐渊母亲在世时,与长乐长公主是至交好友,而后齐家遭人陷害满门落难,也是长公主拼死护下了尚且年幼的齐渊。 这么多年来,齐渊也一直将长公主视作亲母侍奉。 她跟在卢一身后,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也不知转了多少个弯,才在一处不起眼的院子前停下。 “宋姑娘,大人就在里面,”因着齐渊这层关系,没有外人在时,卢一总喊她宋姑娘。 见她有些踌躇,卢一还不忘提醒,“姑娘莫怕,大人今日心情不错,不会为难姑娘的。” 宋妍妤道了谢,刚进屋便被人拉到了怀里,她仰头,便见齐渊一脸笑意的看向自己,像是在审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怎的现在才来,叫我好等。”齐渊趴在她鬓间,有些贪婪的修着她发上的香气。 被他喷出来的热气弄得有些发痒,宋妍妤闪身去躲,他便搂的更紧了些。 “躲什么?方才看见我了还装作没看见,你胆子是越发大了。” 他边说边去扯宋妍妤的衣裳,急的她涨红了脸,“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在公主府,若是被人瞧见了可说不清楚。” 齐渊一身酒气,眼中却是澄明一片,他笑着捏了捏宋妍妤的脸,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是比上次见你圆润了些,看来这些日子你过得不错。” 可不是圆润了些,月份渐大,她越来越嗜睡,饭量也比从前大了许多。 她有些气,向前几步躲开了他的手,“齐大人说的是,大人身边美人环绕,如何会将我放在眼里。” 没见过她这般小性的模样,齐渊愣了片刻,面上笑意不减,“好些日子不见你了,快来让爷亲热亲热。” 宋妍妤的衣裳早已被他拉扯的不成样子,生怕被人撞见,她正欲反抗,外头却传来了魏书意的声音,“齐大人,齐大人,你在里面吗?” 宋妍妤惊得脸色都白了,“怎么办,若是被她瞧见可怎么办?” “怕什么,被她瞧见了又如何?” 他理直气壮得很,“本就是他们魏家人主动把你送上了我的床,即便他们瞧见了又能怎样?” “这可是在长公主府,外头那么多人呢,要是宣扬出去,你一个大男人自然是没事,我跟肚子里的孩子还活不活了?” 外头魏书意的脚步越来越近,吓得宋妍妤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喘。 面前的男人瞧见她这幅模样越发来了兴致,不断地撩拨她最敏感的地方,搞得宋妍妤心神不宁。 直到外头卢一的声音响起,宋妍妤才算松了口气。 “魏姑娘,这院子是我们大人私人的院子,平时并不准旁人进来,魏姑娘还是快些离开吧。” 魏书意识得卢一,知道他是齐渊的心腹,“卢侍卫,敢问齐大人可在屋里,我求见齐大人有要事禀告。” “我们大人正在前厅赴宴,魏姑娘若是有要紧事,自可到前厅去寻他。” 魏书意哪里肯信,她跟着齐渊出的宴席,虽说半道把人给跟丢了,但她知,短短片刻,那齐渊断无可能绕过她回到宴席之上。 她还欲再言,卢一却早已上前一步,当在了她面前,面无表情,“魏姑娘请。” 她瞪了卢一一眼,又不死心的探头往院子里瞧,却被卢一又挡住了视线,最后只能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走了。 “怕什么,若是被她瞧见了,杀了便是。” “你说的轻巧,这好歹是公主府,怎可在此行凶?”宋妍妤一脸不赞同,“况且魏家虽已式微,但终究也是百年世家,若魏书意当真出了事,他们怎会善罢甘休,你岂不是自找苦吃?” 齐渊闻言先是一愣,而后低低的笑出了声,“怎么,少夫人可是关心在下?” “你少胡说八道,我不过是怕你惹了麻烦,到时还连累到我和孩子身上。” 齐渊也不恼,只是揽着她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这院子本就是长公主特意给齐渊留出来的院子。 齐渊母亲故去后,长公主便将他认作了义子,这么多年来长公主一直不曾嫁人,齐渊便与她亲子无异。 只是他一直住在春华园,无事不回来住罢了。 虽说他不常留宿,但屋子里摆设一应俱全,常穿的衣裳、常用的饰品一应俱全,可见布置屋子的人颇为用心。 “这些都是长公主准备的,我常穿的衣裳,一直也都是一样买两件。” “长公主对你用心的很,单是屋子里的摆设便可见一二。” 长乐长公主命中夫妻缘薄,早些年招了个驸马,也过过一段夫妻和美的恩爱日子,可不过三年,驸马便得了恶疾撒手人寰,少年夫妻情深义重,后来先皇和当今皇上也曾提过,要再为她寻个驸马,却都被她拒绝了。 也为着这个原因,前世她对同样年少守寡的宋妍妤很是欣赏。 宋妍妤被人刁难时,也多亏长公主从中解围,继而她对长公主越发敬佩的很。 宋妍妤身子重,这会便觉得有些疲乏,当着齐渊的面又觉安心的很,竟沉沉睡了过去。 第19章 竟然是中毒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到了傍晚,宋妍妤醒来时人已在魏府西院,素钰见她醒来,忙将帘子收了起来。 “小姐醒了,可要用膳?” 宋妍妤点点头,复又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是他把小姐送回来的,不过小姐放心,回来时没有旁人瞧见。” 宋妍妤这才放下心,命素钰传了晚膳,草草用了几口,她便放下了筷子。 “可是哪里不合小姐胃口?” 素钰有些担心,“小姐如今可是双身子,这肚子倒是越来越大,可小姐身上越发瘦了。” “不妨事,吃不了几口便觉得恶心,应当是害喜。” 宋妍妤顺了顺气,瞧见外头月色正好,便起了兴致,“给我换个衣裳,咱们出去逛逛,带上林威,不要惊动旁人。” 素钰本想阻拦,但她也许久不曾见过宋妍妤如此开怀的模样,便乖乖给她换了外出的衣裳,主仆二人带了林威一个侍卫,从后门出了魏府。 燕朝女子地位颇高,并无女子不准单独出门之说,先皇在位时,女子甚至可入朝为官,虽说女子为官条件比男子不知苛刻了多少,但却也是个莫大的进步。 近些年来,边疆太平,在位者体恤百姓,轻赋税、免徭役,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今上思想开明,并无重农抑商之说,甚至晚上燕京多有摆摊吆喝的小商户。 宋妍妤本是临时起意,只因她瞧着外头月色好,只觉自己成日闷在后宅同魏家那群白眼狼斗智斗勇,实属浪费生命,可她出门不过走了几步,便觉腹痛难忍,瞬间就白了脸色。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我肚子疼得厉害。” 素钰和林威瞬间慌了神,素钰本想去找大夫,却被宋妍妤拦了下来,“去春华园,我又孕之事不能被旁人知晓。” 林威忙驾了马车过来,素钰搀着她上了马车,几人往春华园而去。 宋妍妤紧紧捂着肚子,一旁的素钰既怕马车跑得快了颠倒她,又怕跑的慢了耽误诊治,急的满头是汗,等几人终于到了春华园门前是,宋妍妤的下唇早已被自己咬出了血, 可不想开门的下人瞧见了她,面上闪过一抹惊讶,不将她迎进门去,反而将卢二喊了出来。 卢二不常跟在齐渊身边,大多时候都是在春华园帮着齐渊料理琐事,但他却也是知道二人的纠葛的。 “魏二夫人,您还是先回去吧,大人现在不方便见您。” “我见他有要事,还请卢大人帮着通传一下。” 见宋妍妤疼的站不起身,卢二也为难的很,但终究不敢违背齐渊的命令,只能说道,“二夫人您还是别为难我了,大人这会正陪着柳小姐呢,吩咐下来谁都不见……” 宋妍妤面色更白了,眼见便要站不住倒在地上,素钰忙扶住了她,对着卢二冷笑一声,“这春华园可真是好大的架子,从主子到下人都神气得很,我家小姐肚子里的可是你家大人的种,若是今晚我家小姐有个好歹,你家主子可能心安?” 卢二被她说的面红耳赤,幸而宋妍妤忙制止住了素钰,倒有几分心灰意冷的模样,“罢了,咱们还是快些走吧,不要搅了齐大人的好事。” 天色已然大黑,即便害怕被人认出自己,宋妍妤却也只能命林威在一出医馆门前停下。 开门的是个年轻的男子,见宋妍妤带着帷帽,穿着皆是不菲,便将人迎了进来,一脸堆笑,“夫人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不是我吹,我这珍草堂可是远近闻名,谁家有个疑难杂症,都是我给治好的。” “我家夫人怀有身孕,今晚忽然觉得腹痛难忍,还请大夫给瞧瞧。” 男子的目光这才放到了宋妍妤的肚子上,面上终于也带了几分正经,“跟我到里间来,先诊下脉再说。” 可不想他号过脉后,神情却比方才更凝重了几分,“夫人这脉象,不像是动了胎气,反倒像是中毒。” “中毒?”三人俱是吃了一惊,宋妍妤更是心头一颤,忙问道,“大夫,那我肚子里的孩子可要紧?” “这若是别的医馆,只怕会告诉夫人,此毒无解,夫人腹中的孩子也只能落胎,可夫人今日运气好,既然到了我百草堂,便会保夫人和腹中孩子无虞。” 说罢,男子又往更里头走了几步,撩起帘子躬身行了个礼,“姑姑,这病人我救治不了,还得姑姑出手。” 他话音刚落,里头便传来一年轻女子的声音,宋妍妤抬眼看去,却见一身着白色衣裳的女子从里头出来,年纪看着比自己虚长几岁。 “是什么样的毛病,还需要我亲自出手?” “看脉象,应当是中毒,只是是什么毒药,侄儿学艺不精,诊不出来。” 那女子在宋妍妤对面坐下,重又给她号了脉,又看了宋妍妤的面色,随即便有了结论。 “夫人中的,是冰寒虫的毒,此毒无色无味,因而中毒者察觉时,多半已毒入骨髓、无药可医。” 她每说一句,宋妍妤的面色便苍白几分。 重活一世,本以为有了重来的机会,却没想到还有人不肯放过自己,背地里给自己下这么凶狠的毒,要自己性命。 宋妍妤本已心灰意冷,可女子的话却还没说完,“只是夫人如今怀有身孕,胎儿体弱,对这些毒素更敏感一些,如今夫人还不到无药可医时。” 闻言,宋妍妤面上总算闪过一抹喜色,“只要大夫能救我同腹中孩子的性命,无论要多少诊金,我必定双手奉上。” “夫人只怕是理解错了,若想解夫人身上的毒,便要先把夫人腹中的胎儿落了,毕竟胎儿从母体吸收养分,留着腹中之子,只会加快毒素蔓延。” 宋妍妤眼中的光渐渐淡去,她抚摸着自己渐渐隆起的肚子,轻轻摇了摇头,“那这毒,我不解了。” “夫人不可意气用事,孩子还会有的,夫人怎可为了一个未成型的胎儿不顾自己性命。” 可不论素钰怎么劝,她始终不为所动,只是神色淡淡的道,“素钰,等你做了母亲你便知道了,没有一个母亲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命,舍弃自己的孩子。” 第20章 她要改变了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不光是素钰,那女大夫也微微蹙眉,搞不明白她为何会有如此决定。 只是见她坚持,那女大夫又说道,“夫人若是坚持留下腹中胎儿,我倒还有个办法,只是夫人怕要吃些苦头。” 闻言,素钰倒是比宋妍妤反应更激动些,“既有其他的办法,怎的说话还大喘气,没得让我们担惊受怕。” “素钰,怎可如此无礼,”宋妍妤制止了素钰,又对着大夫赔礼道歉,“先生莫怪,这小丫头自小跟着我,同我妹子一般,是被我给惯坏了。” 那女大夫也不恼,耐着性子解释道,“非是我说话拐弯抹角,实在这方法痛苦的很,即便是铮铮男儿,也坚持不下来这整个疗程。” “先生尽管放心,我走到此实在不易,绝不会轻易放弃。” 素钰闻言落了泪,她只以为宋妍妤说的是今生在魏家、在齐渊处受的侮辱,却不知她前世过得更是凄惨,竟是被魏家联合活活气死的。 “不必叫我先生,我本名苏慧,应当比你年长几岁,你便喊我一声慧姐姐吧。” “姐姐巾帼不让须眉,不仅医术高明,又在这繁华的燕京城开了这么大的一间医馆,属实让人羡慕。” 燕朝对女子颇多宽容,但像苏慧这样,以女子身份自立门户,盘了铺面自己做掌柜的,宋妍妤也只见过苏慧一人,二人交谈后,她见苏慧行事颇有干脆爽利,颇有男子之风,心中更是羡慕。 这样的女子,来去随风,自在逍遥,过得正是她最羡慕的日子。 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苏慧淡淡一笑,“妹妹不必羡慕我,我不过是瞧着自在罢了,可女子立世本就不易,我亦有我的难处。” “是,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诸多不公,我今日也是见慧姐姐不必依靠男子,自己开了这么大的一间医馆,心中羡慕罢了。” 重活一世,宋妍妤的心思早就不在后宅,不在同魏家母子的争斗之中,她只想用女子之身,去看更为壮丽的风景、更加广阔的天下,谁说女子一定要依附于男子而活,她这样想。 “我也没有妹妹想的那么了不起,我这间医馆,本也是我的夫婿帮着开的。” 苏慧面色不变,语气更是平淡,“他有正妻在堂,有偌大的家族,我身为妾室,不过可有可无罢了。” 宋妍妤微微一怔,也未再接话,眼前之人显然也不在意,只是嘱咐她过几日再来,要解她身上的毒,有几味重要的药材她还需调配。 折腾一夜,几人回到西院时天早已蒙蒙亮,宋妍妤身心俱疲,由素钰伺候着躺下却怎么都睡不着。 “小姐,快别想了,瞧苏姑娘的模样,解毒并不难,小姐为了腹中胎儿,还是好好休息才是。” 宋妍妤闭了闭眼,叹道,“我并不是担心这个,只是后怕不知是谁给我下毒。” “方才苏姑娘说,下毒之人应当是三个月前开始动的手。” “三个月前……”正是她重生回来的时候,宋妍妤越想越觉心惊胆战,可那人在暗她在明,本就防不胜防。 她默了片刻,又对着素钰叮嘱道,“吩咐林威一声,往后一切照旧,绝不能让下毒之人察觉。” 若那人知道她发现自己中了毒,难保会有新的花招来对付她,眼下她只能佯装不知,再找办法揪出背后之人。 嘱咐完素钰,宋妍妤累得很了,这才昏昏沉沉睡去,只是睡得并不安稳,一会是魏洵带着容颜尚在的月娘,冷眼笑她愚蠢,一会又是齐渊搂着柳元夕居高临下看着她,神色无波无澜,最后停留在前世齐渊得知她打掉了腹中胎儿后,淬了寒冰一样的双眸。 宋妍妤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浑身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黏腻腻的。 前世她一心围着魏家那群白眼狼打算,与他不过是曲意逢迎、逢场作戏,发现自己怀了他的孩子时,除了害怕东窗事发,更多的就是恶心,半点欣喜都无,于是她趁着月份尚小无人注意,只命素钰去买了一包打胎药,神不知鬼不觉的了解了一桩心事。 她以为无人知晓,可到最后还是传到了齐渊的耳朵里,他为着此事,直接罢了段行之的官,更是寻了由头,将魏家老小全数下了狱。 思及往事,宋妍妤只觉头晕脑胀,素钰听见声响知道她醒了,忙打了帘子进来,“小姐,可要起身?” “什么时辰了?” “刚过巳时。” 见宋妍妤从床上坐了起来,素钰便吩咐外头伺候梳洗的丫头端了面盆进来,伺候着她净了面,等她传早膳时,素钰才对着宋妍妤说道,“永昌伯爵府递了帖子进来,说她家夫人三日后要在家中菊园举办赏菊宴,邀小姐出席。” 从前这样的宴会宋妍妤都是不参加的。 无他,京中的贵妇小姐们聚在一起,总是颇多闲话,她未进门夫君便战死沙场,自己抱着排位结的婚,有人赞她情深义重、贞洁无双,自然也有人笑她是个迂腐不化的蠢货。 她那时只盯着魏家一家子,对外头的闲言碎语并不在意,更不愿掺和进这些是非之中。 因而素钰提及此事时,并未抱多大的希望,可没想到她经应承了下来。 “一直闷在府里也没什么意思,我带你出去瞧瞧热闹,万一有合适的郎君,也给我们素钰找个好夫婿。” 她一句话羞得素钰羞红了脸,“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才不要嫁人,我要一直跟着小姐。” 永昌伯爵府已故去的老侯爷,原也是跟着先皇一路打下天下的功勋之臣,后来老侯爷身故,家中子嗣并不成器,这些年便也渐渐没落下来,只是靠着父辈的功勋,仍旧有爵位在身,到底比不过其他侯府罢了。 如今的永昌伯,文不成武不就,娶得夫人又是个善妒的,这些年来永昌伯府除了夫人膝下的一个嫡女,名叫秦笙的小姐外,竟再无一个子嗣诞生。 永昌伯为着此事,没少与夫人吵闹,只是到最后都不了了之罢了。 第21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永昌伯府近些年虽落魄了,但到底家中底蕴仍在,光是召开赏菊宴的菊园,处处布置便可见家中繁华,菊园里各色的菊花,都是燕朝各地搜集来的精品。 宋妍妤由着侯府丫头领进了菊园,她来的早,园子里并无相熟之人,便带着素钰顺着园中小径,心无旁骛的欣赏园中景色。 “小姐,竟然还有绿色的菊花。” “这品种名叫风裳水佩,前人有诗言:西子相思切。委萧萧,风裳水佩,照人清越。便是这花名字的由来。” 宋妍妤并不爱菊,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前世她只觉自己委身于佞臣,身子早已污浊不堪,菊花高洁,更是将她的脏污衬的无所遁形,她偏爱芍药,爱她花开张扬灿烂无遮无拦,更爱她花型妩媚、弱不胜风,像极了依附于齐渊而活的自己。 “小姐好眼力,能一眼瞧出此花品种者,小姐是第一人。” 她话音刚落,便有一年轻男子从一旁假山后走了出来,目光露骨的上下打量着宋妍妤。 宋妍妤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极轻极淡,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素钰都冷了脸,挡住了那人的视线,“公子慎言,这是魏将军的遗孀。” “我道是谁。原来是魏洵的妻子,魏洵可真是艳福匪浅,人都死了,还有此等佳人为其守寡,看得本王羡慕的很。” 听他自称本王,宋妍妤便知晓了此人身份,于是她福身行了个礼,又对着素钰道,“素钰,还不快见过恒王殿下。” 知道对面的人是王爷,素钰面上闪过一抹惊讶,却还是依她所言,对着恒王行了个礼,后者哈哈大笑,问道,“魏二夫人怎知本王身份?” 宋妍妤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不显露分毫,“方才您自称本王,当朝王爷里年龄对的上的,便只有恒王殿下。” 魏婉宁的相公段行之,便是因着与恒王来往密切,才有牢狱之灾,前世她与恒王并无交际,只是从传到她耳里的只言片语中知晓,这恒王本就是个留恋于花街柳巷的庸碌之辈,如今见了面,她却猛然觉得这恒王并不如传言中那般胸无城府。 是个让人看不透的。 “魏二夫人不仅模样生的好,眼力更好,只可惜此等佳人年纪轻轻便无人欣赏,可真是暴殄天物。” 男人言语露骨,说话间向着宋妍妤更近了几分,一派浪荡公子作风。 宋妍妤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几步,“王爷慎言,我夫君为国捐躯,本是人人敬仰的英雄,王爷今日的言论若是传扬出去,旁人还不知如何议论王爷呢。” “妾身还有要事,就不同王爷多说了。” 说罢,她对着恒王又行了一礼,不等他开口,便带着素钰急匆匆的离开了,到好似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宋妍妤走的匆忙,自然不曾瞧见,她刚离开便有一人从恒王身后的假山中露出了脸,正是段行之。 “你这个弟妹,有些意思。” “能入王爷的眼,是她的福气。” 段行之笑的谄媚,“王爷若是喜欢,属下明日便将她送到王爷身边。” 恒王睨他一眼,笑意不减,“本王可早就听说,你们魏家把她送上了齐渊的床榻,你竟敢把齐渊用过的女人再推给本王?” 恒王语气温和,段行之的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浸透,连道不敢。 他跟在恒王身边时日不短,对他的行事作风也算了解,旁人只知他流连花丛、不图上进,鲜少有人知道他荒唐行径背后的城府。 回到宴席之上时,菊园已经坐满了人,见她进来,王舒和宋知冲她招了招手,“早就听说你接了伯爵府的帖子,我们还以为是谣传,没想到竟是真的。” “我也不能成日闷在院子里,总得出来看看,不然时日长了,你们怕是连我长什么样子都忘了。” 王舒笑着去捏她的嘴,却被宋知拦了下来,后者不动声色的看向她并不明显的肚子,眼底一派了然。 倒是使得宋妍妤慌了神。 她们三个自小一起长大,本就亲如姐妹,她委身于齐渊之事怕她们二人担心,故而未曾透露分毫,但王舒是个粗心大意的,宋知却不是。 只是宋知也只是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并未多说半句。 宋妍妤才算是松了口气。 永昌伯府今日的宴摆的极大,虽是永昌伯府夫人做东设宴,却也由永昌伯的名义,给燕京城叫的上名号的官宦世家都下了帖子,今日这宴席便也分了男女两席。 宋妍妤刚刚落座,便觉对面有道视线一直追随着自己,她一抬头,果见齐渊正坐在男客席位上座上,一脸冷淡。 他们二人许久未见,久到她都忘了到底有多少时日,只是今日一见他,宋妍妤心底却还是漫上来了密密麻麻的涩意,搅得她心头发酸。 她错开眼,不再去看他所在的方向,只是与身旁的几人闲聊。 这样的宴会,玩的花样比旁的总是多一些。 场上有男有女,多的更是没有婚约的,永昌伯府做东,永昌伯府夫人便提议,各人拿个彩头出来,也不拘是什么,总归是匿名的形式,或是作诗也好、对对子也罢,赢了的人可以带个彩头走。 “夫人这个提议好,是个新奇的。”齐渊笑着应了下来。 能参加这个宴会的,哪个不是人精,不为着他们秦家的面子,这会也为了齐渊的面子,因而也都爽快应了下来。 “我道说呢,这秦夫人向来是个抠门的,怎的有闲心召开这劳什子赏菊宴,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王舒冷嗤一声,搞得宋妍妤很是摸不着头脑。 “这秦夫人哪里是要办什么赏菊宴,分明就是冲着齐渊来的,他家秦大小姐不日便要及笄,只怕是瞧上了齐渊吧。” 宋知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她的神色,这才继续说道,“倒也未必,齐渊终究恶名在外,侯爷和夫人只有这么一个嫡女,总不至于把她往火坑里推。” 第22章 帮她赢回来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怎的不至于,我可听说这秦大小姐见过齐渊一面后,日思夜想、念念不忘,不说家世,齐渊这模样生的便好,也不知迷倒了多少世家小姐。” 三人说话声音并不大,可齐渊的目光还是轻轻落在了宋妍妤身上,搞得她有些发虚。 永昌伯府的下人端了描了朱漆的托盘上来,三人事先都没有准备,王舒放了一枚玉佩,上头描的是鹤纹,瞧着价值不菲又不会引起闲言碎语,宋知从发饰中拆了一只珠花下来,扔进了托盘里,宋妍妤无奈,也只能拔了一只朱钗下来。 她们三人并非未婚女子,倒也不必太过避嫌。 永昌伯府显然早有准备,除了作诗作对外,另给男客准备了骑射、投壶等诸多新奇的花样,宋妍妤并不擅长这些,却还是跟着众人去瞧热闹。 她模样生的好,嫁到魏家后这几年一直在为魏洵守寡,并不常出来参加这样的场合,因而许多世家小姐见了她,除了觉得面生不相熟者,竟还有闲言碎语传了出来。 “这便是魏家那个跟牌位成婚的寡妇吗,我瞧着模样倒生的好。” “生的好有什么用,却是个克夫的。” “这里头哪个彩头是她的,一会我可要好好瞧瞧是谁不长眼选了去。” 宋妍妤本不将这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可王舒却是个火爆脾气,又看不得她受委屈,回首扫了几人一眼,“几位夫人还是管好自己吧,莫要光顾着议论他人,孙大人可是有些日子不回家了吧,孙夫人去花楼可见他他面了?” 王舒出身将门,家中父兄均深得今上信任,官职颇高,她一开口,议论的声音终究歇了下去。 那位被她点名的孙夫人恶狠狠地瞪了宋妍妤一眼,不死心又道,“王夫人怎的对旁人家中之事如此清楚?” “这哪里是我知道的清楚,实在是孙夫人花楼寻夫,早已在整个燕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在场诸人有谁不知道,不过是看不想落了孙夫人的面子罢了。” 孙夫人被她呛的再说不出半个字,只能拂袖而去。 宋妍妤轻叹口气,“你何必与她争执这些,这几年过去,我早就不在意这个了。” “你就是太好的性子,才会被这些人欺了去,往后若在有人说你克夫,你只管骂回去。” 知道王舒是心疼自己受了委屈,宋妍妤应下,几人交谈之时,男客那边已有人胜了几场,王舒的玉佩和宋知的珠花都被他们自己的相公选了去。 宋知的相公得了自家妻子的珠花,原想来宋知面前求个表扬,可没想宋知接了珠花,面上却无几分笑意,只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宋妍妤。 王之岐这才反应过来,对着宋妍妤连连作揖,“魏夫人莫怪,在下实在是……” “王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大人何错之有?” 宋知想说什么,却被她轻轻挡了回去,“王大人爱护妻子,不仅无错,反而有功,知知,我说的可对?” 知道她是不愿自己和相公闹脾气,宋知轻叹口气,笑道,“你何时有说的不对的时候?只是我心里实在替你委屈。” 不过这会的功夫,她们拿上去的东西便只剩下了宋妍妤的朱钗。 孤零零的躺在托盘里,就好似当下的宋妍妤。 见状原已偃旗息鼓的孙夫人瞬间又来了精神,“这朱钗,应当是魏夫人的吧,瞧着虽不名贵,但样式却是新鲜的很,怎的就无人帮夫人赢回来呢?” 宋妍妤早就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正想开口,永昌伯府的丫头却正巧捧了托盘回来,用在场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魏夫人,这是齐大人帮您赢回的朱钗,齐大人说,他齐某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懂得怜香惜玉,不忍看美人落难。” 齐渊生的模样好,也正因此,他才能顶着荒唐名声勾的大家小姐心神不宁,众人一听这朱钗是他帮着宋妍妤赢回来的,一时都噤了声。 到了此时,宋妍妤却镇定了许多,甚至有几分坦然,她顶着在场众人打量的目光,慢悠悠的将朱钗戴回了头上,又对那战战兢兢的丫鬟说道,“帮我谢过齐大人。” 她说罢,便神色如常的去瞧戏台子上的戏,浓妆艳抹的旦角正咿咿呀呀地唱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 她听着这折戏,又想起前世,她不声不响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齐渊得知后大发雷霆,她也彻底被他厌弃,那时的她落胎伤了身子在府里修养,只听魏家的下人说起,齐渊是如何在宴会上帮着柳元夕出尽了风头,又对其是如何娇宠数日、风光无限。 碍于齐渊的狠厉,众人摸不清他对宋妍妤的态度,一时倒无人再敢与她为难,就连孙夫人也心惊胆战的坐远了些。 孙夫人相公在齐渊手下当差,若齐渊当真对宋妍妤有意,她今日与人为难,被齐渊知晓,只怕自家相公仕途不保。 宋知坐到了宋妍妤身侧,神色不无担忧,“你与他……” “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魏家如今式微,为求荣华富贵,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宋知听出了她言外之意,眼眶微红,抓住了她的手,最终也只是喃喃道,“你受苦了。” 王舒再是粗心大意,却也看出她与齐渊之间关系不凡,她自小跟着父母生活在北疆,向来是离经叛道的很,“我瞧那齐渊模样生的不错,今日他肯为你出头,可见并不如传言一般是个毫无是处的小人,你若当真对他有意,何不与魏家和离?” 她早对宋妍妤同牌位成亲之事多有不满,“你成亲前我就同你说过,人这一辈子长的很,莫要为了些虚名委屈自己。” 宋妍妤握住二人的手,面上不无感动,“我知你们二人都是为了我好,可我与他不过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罢了,他心有所属,我也不过是为了寻求他的庇护,以摆脱魏家那群白眼狼。” 宋知不赞同的拧眉,“你腹中的孩子,是他的吧?” 第23章 是谁辱了魏家名声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我知瞒不过你,只是此处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宋妍妤压低了声音,道,“明日你们到寒珠楼来吧,不论你们有何疑问,我都会一一同你们解答。” 她的事本不欲告诉任何人,只是王舒和宋知于她而言,终究是不同的。 从二人你来我往的交谈中,王舒才反应过来,她本是无法无天的性子,此事却也被惊得说不出话,“听你的意思,你与齐渊……” “是。” 见宋妍妤点头,王舒闭了闭眼,似是无奈,又似是意料之中,“也是,他那样的位置,你若能求得他的庇护,后半生也可无虞。” 齐渊并非良配,她们心知肚明,但对于宋妍妤而言,当下哪里还有更好的选择。 王舒与宋知不知其中内情,只觉宋妍妤为了保住魏家有此举动,倒也是情理之中。 宴会上发生的事不过两日,便在燕京城传的沸沸扬扬,早前魏洵战死,宋妍妤同牌位成亲,燕京城无论是贵族还是平头百姓,都赞她一句贞洁,如今齐渊赢得她的朱钗,为讨美人一展欢颜,特地送还于她的消息传出来,之前夸她的,便都成了骂她的。 一早宋妍妤刚起身,院子里便传来了魏母吵吵嚷嚷的声音,素钰急匆匆跑进来,“小姐,老夫人和大姐儿来了。” 她拢了拢衣裳,把自己肚子挡的严严实实,这才向门口走了几步,去迎二人。 二人早已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魏母撞得宋妍妤一个趔趄,好在素钰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二儿媳妇,不是我说你,怎的你出去参加个宴会还能污了我魏家的名声?” “祖母说的可是呢,现今整个燕京城都知道,二舅母得了齐大人的青眼,齐大人不仅帮二舅母赢回了朱钗,还帮着二舅母解围。” 魏书意说起齐渊时,言语中不无爱慕,魏母人精似的,不着痕迹的打量了眼魏书意,并未说话。 “大姐儿一个未及笄的姑娘家,张口闭口便是男女之事,传出去也不怕污了我魏家的名声。” “我不过是说说罢了,二舅母何必如此疾言厉色,你和齐大人在宴会上眉来眼去,又不是只有我一人瞧见了,二舅母难道堵的住所有人的嘴吗?” 魏母端坐在上位,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慈悲样,倒好似没有听见他们二人的争执。 宋妍妤也不恼,她由素钰扶着,坐在了魏母下手,不紧不慢的开口,“大姐儿这话说的可真是有意思,正巧今儿长公主派人来府上给我递了个话,原我还顾念着大姐儿年纪小、不懂事,难免有冒失的时候,应当是长公主府里的人误会了,可眼下看大姐儿的模样,这事只怕还得让母亲知道。” 她说罢,又转头去问素钰,“长公主府里的人可还在?” “在,夫人您留了她喝茶,现下正在偏院休息。” 素钰忙不迭跑去偏院将人请了来。 “李嬷嬷,我知您方才所言都是为了我魏家名声着想,本是一片好心,可这魏家毕竟不由我做主,还得麻烦李嬷嬷当着我婆母的面,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宋妍妤紧咬下唇,一副为难的模样。 李嬷嬷本是长公主的陪嫁侍女,自小同长公主一起在后宫长大,什么样的腌臜手段没有见过,见宋妍妤这副模样,心里便有了计较,直言道,“魏老夫人,你家的大姐儿在宴会之上向齐大人自荐枕席,被公主府的丫鬟碰上了,这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毕竟齐大人的婚事,长公主心里早就有了打算,但长公主心善,生怕误了魏家大姐儿,故而派老奴前来知会魏家,这不该有的心思还是莫要有的好,以免误了自己一生。” 李嬷嬷一番话不甚客气,她每说一句,魏母的面色便白上一分。 “哪里来的刁奴,竟然干诽谤我,”还不等魏母开口,魏书意便涨红着脸骂道,“我怎么可能看得上齐渊那种轻狂之辈,你莫要在我祖母面前辱我名声!” “魏家大姐儿好大的口气,我奉长公主之命好心相劝,魏家却不顾天恩、藐视公主。” 魏书意不识得李嬷嬷,但魏母却不是个傻的,她忙拦住了魏书意,赔笑道,“李嬷嬷莫要介怀,书意年纪小不懂事,冒犯了您。” “书意,还不快同李嬷嬷赔礼认罪。” 魏书意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魏母偏向魏婉宁,那魏婉宁头生的孩子,全家人待其一直如珠似宝,眼下让她向一个奴才道歉,她眼泪立时便落了下来。 “我看魏家是越发的没规矩了,今日不将长公主放在眼里,明日只怕整个皇家都入不了魏家的眼了,罢了,我这便回去禀告长公主。” 李嬷嬷说罢转身就走,全然不给魏家人申辩的机会,等到李嬷嬷出了西院的门瞧不见身影,魏母转身便甩了魏书意一个耳光。 “跪下!” 魏母铁青着脸,明显是动了怒,魏书意被这一巴掌打的有些愣神,反应过来后嚎啕大哭,“祖母,你竟然为了一个奴才几句谗言,就打我耳光,我……我不活了……” 魏书意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去撞墙,见宋妍妤没有帮忙阻拦的意思,魏母身边的嬷嬷忙对着跟来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小丫鬟心领神会,不多时便将魏婉宁请了来。 来的路上,小丫鬟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魏婉宁,可她听后反应却与魏书意别无二致,她将瘫倒在地上的女儿拉了起来护到身后,一脸埋怨的看向魏母,“母亲为何要因为一个奴才几句好话,动这么大的火气,书意毕竟还是个孩子,难免有不懂事的地方,母亲好生同她说说便罢了,为何要动手。” “你还有脸来教育我,你先问问你这个好女儿,李嬷嬷临走时都说了什么吧。” 魏母何曾动过这样大的火气,魏婉宁听了狐疑的看向女儿,后者心虚的转过头,将李嬷嬷说的话,挑了几句转述给了她。 第24章 她怎么不去求他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这……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到时见了长公主好生同她解释一番便是了,长公主宅心仁厚,怎会把一个孩子的话放在心上。” 没成想李嬷嬷临走时将藐视天恩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扣在了魏家头上,魏婉宁再开口时也有些底气不足,转眼又见宋妍妤在一旁优哉游哉的喝着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她瞬间计上心头。 “母亲,事已至此,您即便把书意打死都弥补不了什么,女儿心有一计,可解家中之困。” 自己这个女儿有多大的本事,魏母再清楚不过,但见她信心十足,魏母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长公主膝下无子,一直以来都是将齐渊当做亲生儿子教养的,如今二弟媳在齐渊面前正得眼,不妨让二弟媳去请齐渊出面,在长公主面前说几句好话,这麻烦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屋子里的人齐刷刷的看向宋妍妤,她不紧不慢的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朱唇轻启,“不去。” 魏母一噎,怒冲冲道,“事到如今,哪里由得了你,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若这话当真传到了皇上耳朵里,魏家焉能全身而退,你宋家也要受到牵累。” 闻言,宋妍妤终于抬起了头,魏母双眼一亮,可没想她对着魏母粲然一笑,“我宋家的事还是不劳母亲操心了,到时若宋家受魏家所累,我定会去找齐渊求情保下宋家的,母亲放心。” “你!你这贱蹄子真是蛇蝎心肠,枉我魏家全家人待你不薄,如今你竟然见死不救!” “母亲此话何来?当初夫君过世,为了魏家,我委身于齐渊,魏家上下何曾感念过我的牺牲?又有何人记得魏家能有今日,仰仗的是谁?” “你嫁进了我魏家,便是魏家妇,为我魏家牺牲不是应当的么?竟还妄图挟恩图报?” 宋妍妤站起身,理了理衣裳,脸上不见怒气,却平白的吓得魏婉宁后退几步。 “母亲此言差矣,前些日子大姐也在齐渊那得了眼,母亲可是忘了?若想让齐渊向长公主求情,大姐去想来更有效果一些,毕竟齐渊如今对大姐兴趣正浓呢。” 她转身出了正堂,全然不顾身后瓷器被摔碎的声音,只是对着一旁的小丫头叮嘱,“看着点,他俩在我西院摔坏了多少东西,都给我记下来,明日我去讨。” 小丫头战战兢兢地应了声是。 知道她是铁了心不肯去找齐渊帮忙,魏母也只能作罢,后来的几日魏母一直不在府中,大房同魏婉宁那也老实得很,宋妍妤乐得安稳,闲来无事便在屋子里作画。 她的丹青师从外祖董太傅,未出阁前,一副《西山游记》曾得先皇亲口夸奖,直言她颇有前朝大家霍溪风之风,只是后来为了魏家上下奔波,到底是有些生疏了。 不过画了寥寥几笔,素钰便从外头打了帘子进来,“小姐,梅婆子来了,她甚是小心,未引起注意。” 宋妍妤净了手,这才吩咐素钰把人带了进来。 梅婆子一进门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她行了个大礼,“二夫人救我。” 素钰忙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连声道,“婆婆这是遇到什么难处了,竟然行这么大的礼,不论是多大的难处,婆婆既然求到了我家小姐这里,便尽管放心。” 她扶着梅婆子落座,又吩咐小丫头给上了茶,而后便退到了宋妍妤身后伺候。 那梅婆子一脸慌张,却还不忘拍宋妍妤马屁,“老婆子我当然知道二夫人是个心善的,若不是这事实在是棘手得很,我也不能厚着脸皮求到二夫人这里。” 她喝了口热茶顺了顺气,这才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原来那日梅婆子来魏家做法之后,她在燕京城声名鹊起,谁家有个疑心的,便求到她门上请她去家里做个法。 世上并无神鬼,一切异象不过是凡人心中有鬼,才怕鬼,梅婆子同一大夫合作,嘱咐那大夫制了许多安神的药丸,她做完法术后,都会给那些人家几枚药丸,吩咐他们一日一丸,睡前服下,可保平安。 安神丸服下,自然无一人再因着心头有鬼寝食难安,她梅婆子的名号便也彻底打了出去。 “原本一切都在我的筹谋之中,但昨儿城西程家把我请了去,他家大公子原就是个病秧子,被人断言活不过三十岁,这些日子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冲,我去的时候瘫在床上,倒是进气比出气少了。” 程家同魏家不同,程家素来以诗书传家,大公子程铮更是三岁识千字、五岁诵古诗、十岁便可七步成诗的神童。 他十岁前,一直被程家家主寄予厚望,可十岁那年却忽的得了一场重病,被东山上的道士预言活不过三十岁,而后过了两年他生母去世,程家家主又娶了个正妻,生了二子一女,他在程家的地位便越发不受重视。 毕竟一个早就被判了死刑的人,哪里有希望继承程家偌大的家业? 梅婆子练练叹息,“那程大公子我见了一面,模样生的倒是比女子还要俊一些,又是个知书识礼的,只可惜这样一个妙人,竟然是个短命的。” “他不是中邪,是中毒。” 梅婆子话音刚落,便听宋妍妤很是笃定的开口,倒是把她吓了一跳,“二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啊,程家那样的人家,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 梅婆子心知肚明,越是程家这样的人家,背后腌臜不能见人的事情越多,高门大院内,多的是阴谋诡计,也多的是无名枯骨。 宋妍妤早就有所准备,又怕说多她起疑,便只神秘兮兮的对着梅婆子说道,“你去回程家的话,便说程家风水与大公子反冲,故而近些年来大公子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想大公子康复,只有他从程家搬出来独居这一个办法。” 梅婆子将信将疑,但眼下别无他法,也只能依言而去。 第25章 我要那块地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她与程铮,是旧相识。 或者说,程铮于她,有救命之恩。 前世她落胎后,又遭齐渊厌弃,走投无路时想要投河了结残生,却被程铮救下。 那时的他早已是强弩之末,面色比她都要难看许多,却还是强笑着安慰她,他说,“姑娘年纪轻轻,身体康健,有何事想不开要寻短见?” 她不语,程铮也只是将随从递过来的斗篷,给她披到了身后,“姑娘且听我一言,人此一生,不过数十年光阴,姑娘今日跳下去自可不管所有、一了百了,但姑娘连死都不怕,活着又有什么好怕的?” 他面色灰败,本就是不久于人世之相,却还是心存善念,救下了她。 直到他由随从扶着上了马车,宋妍妤才想起追问他的姓名,马车上的人咳得厉害,却还是不忘探出身子笑着回答,“我本名程铮,姑娘日后若是想通了,可到城西程家去找我。” 宋妍妤后来也一直不曾想通,只是日子糊糊涂涂的过,她也再未想过寻思之事,后来再听到程铮的消息,便是程家大公子去世,她随魏母去吊唁。 梅婆子匆匆离去,到了傍晚,便又递了消息进来。 宋妍妤接过信扫了一眼,便递到了素钰手上,后者看了,笑道,“小姐果真是料事如神,程家听了梅婆子的话,下午便在外头给程大公子置了宅子,把他移了出去。” 宋妍妤手中画笔不停,道,“非是我料事如神,而是程家尚且有人在乎他的死活。” 程铮母亲去世后,其父程思远将她的庶妹娶进了门,做了续弦,他此举本是怕程铮年岁尚小、无人照料,更怕后母进门,亏待了他,这才娶了程铮母亲的庶妹。 继母进门后,对程铮果真是疼爱非常,虽说后来她又为程思远诞下二子一女,但她对程铮却比对自己的亲生孩子好了数倍,燕京城内妇孺皆知,程家夫人是个菩萨般心善的妙人。 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捧杀。 那梅婆子本不过是走投无路,才听了宋妍妤所言,可不想程铮搬出去后,身子当真一日比一日硬朗,她心中好奇,但自此也算对宋妍妤心服口服。 过了几日,宋妍妤带着素钰和林威出了门。 几人未坐马车,反而是由林威在前头带着,穿过热闹的街市,到一处民宅前停下。 “小姐,就是这了。”林威边说边推开了面前的院门,入目便是白墙青瓦的小院,院子收拾的极为干净,正中间搭了个葡萄架子,另还有一石桌并着四个石凳。 “程公子就住在隔壁,他虽说搬出来的匆忙,但身边尚有六个小厮并四名丫鬟,不露面的侍卫怕是更多。” 宋妍妤顺着他所指的方向,靠近院墙,便听程铮的笑声,低低的传了过来。 宋妍妤认得他身边的小厮,前世他们初相见,便是这小厮跟在程铮身侧,名唤侍书。 “我瞧公子这几日面色越发好了,没成想那梅婆子竟有几分真本事。” 小厮边说边给程铮披上了斗篷,模样与前世宋妍妤所见一般无二。 “可见那老道所言不过是信口胡诌,我瞧公子的模样,在这住上几月便可痊愈了。” “好,那便借你吉言。” 主仆二人听着是要出门,宋妍妤也顾不得其他,急匆匆的又拉开了些院门,正巧与程铮对上面。 程铮出身书香世家,见到宋妍妤的面便赶忙对着她行了个礼,“在下并非有意唐突姑娘,还望姑娘莫怪。” 宋妍妤今日梳的非是妇人髻,程铮未做他想,便只唤她为姑娘。 “公子不必如此多礼,是我忽然出现吓到了公子,不过我瞧公子眼熟得很,说不定我与公子之前见过。” 程家家大业大,平素想要凑到程铮跟前搏一搏富贵的女子不在少数,闻言,侍书便挡在了程铮身前,冷声道,“我家公子刚搬到这里来,怎会与姑娘见过,还望姑娘自重。” “我并非胡言乱语,实在见了公子有似曾相识的亲近之感,我与公子前世见过也未可知。” 说罢,宋妍妤对着程铮行了一礼,不管身后的主仆是何反应,便直接离开了。 她来此,不过是想确定程铮安好,若与他多言,只怕会给他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这实非宋妍妤所愿。 主仆仨人并未回魏家,反而到了春华园。 二人数日未见,一见她的面,齐渊便将她拉进了怀里,“你瞧这幅画的画技,与你相较如何?” 宋妍妤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匠气过重,不过形似罢了。” 这幅画防的是山水画大家王鹤山的《清河图》,但只可惜模仿之人一昧追求形似,却忘了画作最重要的神韵。 齐渊哈哈一笑,“怪不得先皇夸你,眼力果然独到。” 他将画扔到了一边便要去亲她,却被宋妍妤扭头躲过,他也不恼,异常好性的问道,“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不痛快了,跟我说,我去杀了他。” 宋妍妤急忙去捂他的嘴,“我怀着孩子呢,你动不动打打杀杀的,吓到孩子可怎么办。” “我齐渊的儿子,岂会如此胆小?” 宋妍妤无意同他争论这个,开门见山道,“我要西山的一块地,需要你帮忙。” “我道是什么事呢。”男人对着一旁伺候的卢一说道,“这件事交由你去办,不论她看上的是谁家的,都听她的吩咐。” “这些事一向都是卢二负责,属下……” 卢一话未说完,齐渊便将一旁的画掷了过去,惊得卢一连连应下,急匆匆的离开了房间。 好似有狗在身后追他一般。 宋妍妤见了疑惑得很,卢一是他的心腹,二人一直都不像主仆,更像兄弟,卢一这般怕他,倒还是第一次。 有了齐渊相助,当日傍晚,宋妍妤便拿到了那块地的地契,带着官府的人浩浩荡荡的去了西山。 他们到时,魏洵与月娘刚从院子里出来,月娘已有六月身孕,一旁的魏洵很是贴心的搀扶着她,二人好不恩爱。 第26章 让她去求情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见他们二人出来,官差直直迎了上去,板着脸问,“你们是这的屋主?” “是,敢问几位官爷有何要事?” 见当差的气势汹汹,魏洵忙将月娘护在了身后,“我们可都是本本分分的人家,也不曾犯过什么事。” “你们占了人家的地,私自建了这房子,难道还不算是犯事么?” 当差的白了二人一眼,把宋妍妤给他的地契掏了出来,“看好了,这块地的主人家告到了官府,今儿我们便要把你这房子拆了。” 月娘当即就白了脸,捧着肚子惶惶不安,“官爷,我们在这建房的时候问过周围的邻居,都说这块地没有主人家,我们才在这建的房子。” “你是说我手里这地契是假的了?”官差眼神一冷,冷笑道,“主人家心善,嘱咐过知会你们一声,要我说像你们这种不要脸的,就应该直接把你们的房子推个干净。” 魏洵将月娘护在身后,对着官差行了个礼,“这位官爷,我们夫妇在这建房的时候,确实问过周围的邻居,这块地本是无主荒地,我们才在这建了房子,如今既然主人家找了来,我们愿意出钱买下这块地,官爷们可否同主人家知会一声。” 官差白了他一眼,直言道,“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进去收拾东西,一炷香后我们就不同你们废话,直接推了你们这屋子。” 魏洵自幼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可他如今不便暴露身份,只能忍下了这口恶气,二人匆匆忙忙,只顾得上收拾了几件衣裳,便被官差们赶了出来。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他们住了数月的屋子便被夷为平地。 魏洵搀扶住哭哭啼啼的月娘,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见他们走远,为首的官差这才凑到了宋妍妤的轿子前,对着她行礼后道,“夫人,一切都按照您的要求办妥了。” 宋妍妤撩起轿帘,对着他们道了谢,素钰便心领神会的将早就准备好的银袋子递了过去。 “官爷们辛苦了,请官爷们喝茶。” “这如何使得。” “使得,总不好让官爷们白白辛苦一趟。” 为首的官差这才把银袋子接了过去,又对着宋妍妤作了一揖,便带着手下的人走了。 宋妍妤也回了魏府,可她刚回到西院,还没来得及歇口气,魏母身边的陈嬷嬷便来了。 从前她对宋妍妤是在算不上尊敬,但这些时日宋妍妤不似以往软弱可欺,陈嬷嬷人精似的,对她也客气了不少,进门先对着宋妍妤行了礼,这才道,“二夫人,老夫人请您去东院说话。” 宋妍妤低头看着西院的账,笑问,“我这刚从外头回来,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嬷嬷可知母亲那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是三哥儿,方才在街上伤了人,老夫人和大小姐正忧心着呢。” 宋妍妤把手上的账本放到了一旁,又道,“辛苦嬷嬷跑一趟,我换过衣裳便同嬷嬷过去。” 她到东院的时候,东院正堂早已坐满了人,她不动声色的坐到了魏母下手,刚坐下便听魏婉宁对着魏母哭诉,“母亲,三哥儿年纪尚小,不过是纵马伤了人罢了,怎的还被下了狱?” “你说的轻巧,你可知他伤的是谁?是东昌伯府家的小公子,青天白日当街纵马本就是藐视皇家的死罪,如今又伤了人,你个做母亲的竟还问的出这样的蠢话!” 闻言魏婉宁哭得更惨了,“那如今我又该怎么办,我同夫君统共就这么一根独苗,三哥儿若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她边说边偷摸观察宋妍妤的反应,只可惜后者头也不抬,全然置身事外。 魏母与魏婉宁是一样的算计,见宋妍妤不接话,魏母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又心痛,“可怜三哥儿不过是个未满十岁的孩子,竟也要去受这牢狱之苦,从前洵儿在时,可是最疼他这个外甥了。” 她落了几滴泪,原指望宋妍妤听到魏洵能有所触动,但不成想其却好似没听见一般,当时就冷了脸,道,“二儿媳妇,这事你看……” 这些时日宋妍妤不像从前那般好说话,魏母不免也有些忐忑,可不想话还没说完,宋妍妤便痛快的应了下来,“母亲是想让我去找齐渊,把三哥儿救出来是么?” 她抬头,脸上的却带着盈盈笑意,“好啊,我去。” 魏母面上漫上喜色,“二儿媳妇,那就辛苦你……” “只是母亲也知道,阎王易躲小鬼难缠,要把三哥儿救出来,只怕上下都要打点,这钱大姐可预备好了?” 魏家姐弟三人,魏淮战死后,魏家大嫂直接撇下孩子不管回了娘家,大房几个孩子如今吃住都是跟着魏母,宋妍妤的嫁妆大半也都用以贴补,如今过得最好的,便是魏婉宁。 毕竟魏母偏疼她,没少拿自己的体己出来贴补。 魏婉宁有些不知所措,魏母忙接过了话,道,“这自然是应当的,只是不知这打点需要多少银两。” “这个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晓,还得差人去问过他才知道。” “好,那你快差人去问问,不管花费多少银两,好歹先把三哥儿救出来,那孩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宋妍妤差人去了春华园,又将林威宣进了西院。 “东昌伯府家的小公子伤的如何,你可有消息?” “属下一早便去打听过了,那小公子由下人护着并未受伤,但许是受了惊吓,睡梦中一直大喊大叫,东昌伯府如今正找人给小公子叫魂呢。” 东昌伯府子嗣众多,这个小公子虽是庶出,但国公爷老来得子,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不然三哥儿也不会当场便被下了狱。 宋妍妤心中有了计较,正巧派去春华园的张远也回来复命,她瞬间计上心头。 她派张远去春华园,不过是做戏给魏母他们看,不用齐渊出手,她自己便能把三哥儿救出来,只是魏母那得出点血罢了。 第27章 放血解毒法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到了晚间,宋妍妤便带着素钰去了趟东院,她到的时候,魏母正靠在软榻上假寐。 “母亲,张远带了消息回来,齐渊说要五千两。” “五千两?”魏母登时便坐了起来,一脸怒气,“这个奸贼他怎么不去抢?” “儿媳也觉得五千两实在是太多了,毕竟府里入不敷出,这五千两实在不是个小数目,可是他说,三哥儿在牢里吃不好也睡不好,儿媳听了实在担心,这才来同母亲商议。” 三个儿女里,魏母最疼魏婉宁,爱屋及乌连带着偏爱三哥儿,一听他在牢里受了苦,魏母哪里还坐得住,忙吩咐陈嬷嬷从自己的私库里拿了五千两银子出来。 “他若收了这五千两,可有把握救出三哥儿?” “母亲尽管放心,他纵有千种不好,但好歹是个守信之人。” 不理会魏母有多么舍不得,宋妍妤从陈嬷嬷手上接过银票,带着素钰头也不回的走了。 主仆二人刚回到西院,林威带着梅婆子便也到了。 自从上次宋妍妤帮她解决了程家的难题,梅婆子对她佩服的紧,这会见了宋妍妤忙笑道,“少夫人这次找老婆子我,是有什么吩咐吗?” “婆婆说笑了,我这确有一件事需要婆婆帮忙。” 等到了里间,宋妍妤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梅婆子,“此事也不需要婆婆多做什么,只是帮着在东昌伯府那说几句好话罢了,毕竟婆婆现今在燕京城的名号无人不信服的。” “全都仰仗少夫人,若不是少夫人帮老婆子解围,老婆子哪有今日。” 素钰上了茶,很是识相的退了出去,梅婆子见四下无人,按捺不住心头的好奇,问道,“老婆子实在不明白,少夫人怎如此笃定,程家大公子离开了主家,身子便会好起来?” 宋妍妤抬眼看向她,面上笑意不减,说道,“婆婆心知肚明,又何必来问我?” 梅婆子面上闪过一抹惊异,到底什么都没说。 前世程铮去世后,程家接二连三的出事、家宅不宁,程铮的继母做贼心虚,生怕他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不利,无奈找到梅婆子,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她。 原来这继母初进门时,对程铮尚且算是用心,后来她生下了自己的孩子,再看他便只觉碍眼,毕竟程铮早有神童之名,更被程家家主寄予厚望,有他在前,程家的家业怎的也落不到自己亲生儿子手里。 于是她便买通了程铮身边伺候的丫头,在饮食里下了慢性的毒药,程铮的身子便日益衰败下去。 东昌伯府的人早就给梅婆子下了请帖,她登门之日,那小公子仍旧病着,伺候的丫头也说小公子夜夜都会大叫着从梦里惊醒。 梅婆子深知他这是受了惊吓,却还不忘作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小公子这是被脏东西缠住了,那日魏家三哥儿当街纵马,倒是救了小公子一命。” 东昌伯府的伯爷赵宗嗣已过花甲,原也是跟着先帝东征西战的枭雄,今上登基后感念他为燕朝操劳一生,由此给了赵家无上的荣耀。 他半生戎马,造下杀孽无数,而今年纪大了,到开始喜欢起吃斋念佛,对神鬼之说尤其慎重。 闻言他神色一凛,问道,“婆婆既然如此笃定,想来是有了破解之法?” 梅婆子闭眼拈指一算,道,“这脏东西缠上小公子有些时日了,且它法力高深远在我之上,若非那日小公子受了惊体弱,不能供养它,它也不会轻易放过小公子。” “这么说,那脏东西已经离开了?” “正是,小公子如今日日梦魇,不过是从前被那脏东西附身太久,伤了元气,老婆子我在这院子里做一场法事,便可痊愈。” 赵家上下自是喜不自胜,当日梅婆子便在赵家办了一场极盛大的法事,自那以后,赵家小公子便再也没有从睡梦中惊醒过,赵家对梅婆子感谢得很,一时间梅婆子名号比从前又响亮了不知多少。 由此魏家三哥儿也从牢里放了出来,魏母给的那五千两,宋妍妤差人给梅婆子送去了五百两,剩下的都让她存进了私库。 与她相比,魏洵和月娘的日子,可谓是惨不忍睹。 他俩无处可去,只得住进了客栈,魏母接济他们的银子,不过半月便花光了。 魏洵自小也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月娘又大着肚子,二人无法,只能等着魏母贴补,日子可谓是苦不堪言。 又过了几日,苏慧托林威给宋妍妤递了消息,说她已经研制好了解药,约宋妍妤三日辰时登门,为她解毒。 苏慧在信上写的再清楚不过,解毒过程很是漫长,宋妍妤怀有身孕,为了不伤害腹中胎儿,她便只能选择最保守的解毒方式。 这个治疗方式,便是放血解毒。 “放血解毒?我家小姐本就体弱,若是放血,她哪里受得住?” 宋妍妤面前是个圆形的水池,里面早就放满了水,水里泡满了各种药草。 “要想保住胎儿,这便是唯一的解毒之法,也幸亏这毒素在体内存留时间不长,不然便是神仙也难救。” 素钰还想再说,却被宋妍妤拦了下来,她脱去外衣,捧着肚子坐进了水里。 “慧姐姐,我们开始吧。” 水池里各种药草混杂在一起,却并不难闻,宋妍妤方一坐进去,便有些昏昏欲睡。 “我在里头加了麻沸散,你若觉得困,便睡一会。” 闻言宋妍妤便合上了眼,待她睡去后,苏慧用刀在她后脖颈处开了一道小口,让血流了约莫一刻钟后,她便给宋妍妤敷上了止血的药材,并将放出来的血收到了木盆里。 宋妍妤睁眼看见的,便是一脸担忧的素钰。 “小姐,你终于醒了,你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吗?” “只觉得浑身无力,别的倒也还好。” 听她醒了,苏慧从外头打了帘子进来,“浑身无力是因为刚给你放完血,过一会便好了。” 第28章 她不想去修行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因你有孕,你体内的毒素发现的早,但也有个坏处,怀着身孕使得你的身子比常人更弱一些,毒素蔓延的更快,我为你放血,也不过才拔除了你体内两成的毒,若想根除,只怕还得经历四次。” “多谢慧姐姐,只要能解毒,不论怎样的困难我都能承受。” “你有如此恒心,我便放心了,你现在这好生歇歇,等一会体力恢复了再离开也不迟。” 刚放完血,宋妍妤面色苍白,不过说了几句话便有些气喘吁吁,苏慧给她煮了粥,“你如今最好不要吃太过油腻的东西,这粥里我加了红枣、银耳,最是滋补的。” 素钰向她道了谢,把粥碗接了过来,伺候着宋妍妤把粥喝了,主仆二人回到西院时,已是深夜。 院子里的小丫头素雪,见她回来忙行了礼,又将长公主府的帖子递了上来,“今儿夫人刚出府,长公主府里的下人便递了帖子进来,来人走的是后门,并无旁人瞧见,只说明儿夫人若有空,约夫人去东延楼赴宴。” 宋妍妤接过帖子细细看了,帖子上也不过寥寥几句话,与素雪所说一致。 “好,你这差事做的不错,往后便跟着素钰,一同在我身边伺候吧。” 这素雪本不过是二等小丫头,却知此事不能声张,可见是个机灵的,如今她身边琐事杂多,总不能都交于素钰处理。 素雪领了命,欢天喜地的去了,她一走,素钰一脸担忧的问道,“小姐,这个关节上,长公主给您下帖子,只怕来者不善。” 宋妍妤与齐渊有私之事,如今在燕京城传的沸沸扬扬,这个关节长公主约她赴宴,只怕是为探听此事虚实。 “无事,她若真将齐渊视作亲子,便不会把我如何。” 第二日一早,宋妍妤便来到了东延楼,她到时长公主还未到,但东延楼的掌柜却连忙迎了上来,倒好似认识她一般。 “二少夫人,公主交代过了,您来了便去三楼雅间。” 宋妍妤心中虽说好奇,但面上却不动声色,这时她才想起,这东延楼原就是长公主的私产。 前世她自作主张堕了胎,原以为齐渊并不在意,可不想他却发了好大的火,更是直接厌倦了她,后因着魏家人又求到他身边时,齐渊一直闭门不见,反倒是长公主将她约到了这东延楼,劝她莫要太过执着。 她想的正出神,长公主却已由几名仆妇伺候着进了屋子,宋妍妤正欲行礼,便被拉住了手。 “你如今身子不便,不必行此大礼。” 宋妍妤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她出门时特地穿了宽松的衣裳,又将肚子束了又束,本以为万无一失,却被眼前之人一眼看了出来。 见她面有好奇,长公主拉着她坐下,解释道,“这事原是齐渊那小子告诉我的,早就想见见你了,但一直不得机会。” “我与他母亲虽非亲生姐妹,但关系亲近胜过亲生,他父母含冤而亡,我膝下无子,他便是我的亲子,关于他的事,我总是额外关注些,你莫怪。” “臣女不敢。” 见她乖巧文秀,长公主心底也喜欢得紧,忙问了她的口味,宣人去准备午膳。 “他与宫里那位的过往,想必你也知道,这孩子是个执拗的,我原也做好了他孤寡一生的准备,但不想还有这样的机缘。” 长公主说的是宜妃。 宋妍妤哪里敢接话,只能笑笑不语,长公主却也不恼,只是命身后的丫鬟拿了个描了金漆的锦盒上来。 里头是一对玉镯,不说做工样式,光说取材用料,便是价值不菲。 长公主把镯子套到了她手上,眼中含泪,“这镯子原是他母亲送给我的,如今给你做个见面礼倒是正合适。” 宋妍妤还想推脱,可长公主早就把镯子套到了她手腕上,布菜的丫鬟也进了门,再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直到出了东延楼,她还未琢磨出长公主到底是何用意。 半月后,一道旨意便传进了魏家。 魏母早前常在宫中行走,对宫里当差的丫鬟太监熟悉的很,见了领头的,便带着魏婉宁并几个孩子迎了上去。 “刘公公大驾光临,可是太后那有什么吩咐?” “正是,敢问老夫人,二少夫人可在?” 这刘公公正是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在太后面前极其得脸,听他说要见宋妍妤,魏母面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紧接着笑道,“公公稍坐,我那二儿媳妇这便来。” 她对着身后的陈嬷嬷使了个眼色,陈嬷嬷心领神会的去请宋妍妤,等见了宋妍妤,刘公公笑得亲切极了,“这位便是二夫人了吧,二夫人,太后懿旨,要您七日后随她一起去西山普音寺修行。” 宋妍妤心中一沉,但此种情景她也只能应了下来,等刘公公一走,她也顾不得魏家其他人打量的眼神,忙命林威找了轿夫,急匆匆去了春华园。 她到时,齐渊刚刚起身,身后的床上躺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女子,见她来了,齐渊笑着把那女子打发了出去,而后一伸手将她拉进了怀里。 他身上还有其他女人的味道,宋妍妤这些日子本就害喜害的厉害,这一下子没忍住,直接吐到了齐渊身上。 这下轮到男人面色铁青。 但他好歹顾念着宋妍妤怀有身孕,只是冷着脸去沐浴换了衣裳,再瞧见宋妍妤时,面色仍算不上好看。 “今儿一早太后身边的刘公公去魏家宣旨,说太后要我陪她一起去普音寺修行,可如今我这肚子就快遮掩不住了,若当真去了普音寺被人瞧出来,哪里还有我的活路?” 宋妍妤本打算再过几日,便寻个由头搬到西山的庄子上去住,那里人迹罕至,她用梅婆子做个由头,待到平安生产不是问题,可没想到太后一道懿旨下来,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太后下的懿旨,你来找我又有何用,我还能左右太后的想法不成?” 齐渊看都不看她,又道,“照我说,你还是快些回去收拾东西,孕妇出行,带的东西应当不少吧?” 第29章 脏的臭的不喜欢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宋妍妤不是没见过他的铁石心肠,但她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娃,这人还见死不救,她焉能不心痛,到了此时她也未忘了应有的礼数,匆匆行过礼后便离开了。 “小姐,齐大人不肯帮忙,这可如何是好。” “先回去收拾东西,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宋妍妤心灰意冷,自然不曾注意身后传来的目光。 普音寺坐落在燕京城西郊的鹿鸣山,先皇起事时为奸人所害,带着两千兵马被困于鹿鸣山,对方兵马几倍于他,本以为当日必死无疑,但鹿鸣山易守难攻,先皇凭着两千兵马,打了一场极漂亮的胜仗,立国后先皇便在山上建了普音寺,两朝以来一直是皇家寺庙。 太后每三年,都要带着京中官眷去普音寺礼佛,只是从前带去的,也都是些与她年龄相差不多的同辈,心血来潮要带宋妍妤这样年纪轻的,这还是第一次。 鹿鸣山一直被视作是皇家福地,普音寺里更有专为皇室修建的房舍,约莫能住下数百人。 马车里素钰铺了厚厚的毯子,宋妍妤倚在上头,却还是被颠的面色煞白。 “小姐且忍一忍,还要走一个时辰呢。” 素钰给她倒了热水,看着她苍白的脸有些心疼。“要说这齐大人也实在太过分了,小姐肚子里的难道就不是他的孩子么,竟然连这么点小事都不肯帮忙。” “素钰,慎言。”马车晃得她有些想吐,宋妍妤喝了口热茶,本想撩起帘子透透气,却猝不及防与齐渊目光相撞。 他骑着黑马,与宋妍妤乘坐的马车并肩而行,晨起的阳光斜斜的映在他的发间,显得他的发色都浅了几分。 想到齐渊可能听到了自己所言,素钰忙缩到了一旁,安静得很,齐渊不理她,只是看向宋妍妤,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谢过齐大人关心。” 宋妍妤神色淡淡。 齐渊哪里不知这是在同自己斗气,于是他脸上带了更加灿烂的笑意,挨着马车又近了些许。 “你如今这个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你我二人第一次坦诚相见的时候。” 他语气刻意加重了“坦诚相见”四字,宋妍妤猛然抬头,果见他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眼眸里是不加掩饰的欲望。 “齐大人果然如传说中一般,身康体健。” “哪里哪里,我齐某也只对少夫人如此,毕竟旁人可没有少夫人这样美妙的滋味。” 齐渊声音不大,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但他语气下流,二人的流言又刚平息没有几日,宋妍妤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瞪了他一眼便放下了车帘。 他也不生气,一紧马腹往前疾走几步,不见了人影。 鹿鸣山地势高且陡,高约八百米,宋妍妤站在山下往上瞧,只觉高不见顶,山尖没入云端,只余苍绿一片。 他们一行人坐马车到了半山腰,再往上马车上不去了,便只能坐轿,生怕被别人瞧出来异常,宋妍妤捧着肚子坐的离人群远远地,她这样做本是怕招惹麻烦,可她躲得再远,却还是躲不过。 柳元夕跟在几名贵女身后,直直冲着她走来,瞧着模样,怕是来者不善。 宋妍妤丝毫不慌,她选了个舒服点的位置坐下,等几人到了跟前,她眯着眼,舒服的快要睡着了。 “你就是宋妍妤?长得也不过如此嘛,你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怎么好意思勾着齐大人不放?” 为首的贵女是户部侍郎钱大人的独女,与柳元夕关系极好,未到宋妍妤跟前,便出口嘲讽道,“听说齐大人对你很是赏识,可今日见了,实在名不副实。” “钱小姐这话说的是,我自认蒲柳之姿,实在比不上钱小姐花容月貌,只是钱小姐如此貌美,怎的自荐枕席却还被齐渊嫌弃呢,他可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钱蓉面色一白,顾不得身份,冲着她喊道,“你不过是个不知廉耻的下贱之人罢了,竟还敢在我面前如此神气,你以为你同齐渊之间的丑事我们都不知道么?” 怒上心头,哪里顾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可即便钱蓉如此歇斯底里,对面的宋妍妤也不过是眼皮未掀,不见半分怒意,“早就听说钱小姐倾慕齐渊许久,前些日子还跑到齐府好一通剖白心意,怎的齐渊没看上你么?” 钱蓉被齐渊拒之门外这事,今世实在没几个人知道,但前世她到春华园时,宋妍妤刚好在,自然对这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自然是没看上她了,难不成齐某什么脏的臭的都能入眼吗?” 钱蓉还想再言,身后却传来了齐渊的声音,几人仓促回头,果见齐渊冷着脸瞪着几人,神情骇人的很。 他走到众人跟前站定,目光扫过柳元夕并钱蓉几人,直吓得他们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 “魏少夫人可真是好大的威风,齐某方才听了,都自愧不如。” “齐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整个燕朝谁人不知齐大人名号,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过是不堪受辱、仗义执言罢了。” 一旁的钱蓉还想再言,但顾忌着齐渊在旁,只能翻了个白眼,就此作罢。 众人换了轿子,顺着石阶一路山顶而去。 前世宋妍妤也来过普音寺,只是那时她是为自己腹中早死的孩子做法事,与此时心境大不相同罢了。 寺内早已为众人分好了屋子,宋妍妤又累又困,忙吩咐素钰简单收拾了下,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到她被一脸惊恐的素钰喊醒。 她睡眼朦胧的睁开眼,便见素钰神色紧张的盯着自己,“小姐,外头有人闯进来了。” 未等她反应过来,外头忽的传来了几声尖叫,冲天的火光蔓延开来,映的屋子里一片火红。 “我们快些出去,一会等火烧过来,想跑也跑不了。” “小姐,可是外头有刺客,我们还是呆在屋子里等齐大人来救我们吧。” 素钰被吓软了腿,宋妍妤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把她拉了起来,“若是跑出去还有一线生机,不然就只能在这等死。” 第30章 救了太后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宋妍妤面色苍白,素钰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扶起她往外走。 外头乱成一团,虽未见刺客的身影,但听着叫喊声离这里总不会太远,她们二人贴着墙一步步往外挪。 “去找齐渊。” 他再不是个东西,这种时候却还是在跟他身边最安心,宋妍妤记得,男香客的住处离这并不算远,可她是个孕妇,素钰又早已被眼前的场景吓软了腿,此刻主仆二人动作慌乱,还未到男香客的住处,便被人套了麻袋,掳上了马车。 来人绑了不止她们二人,宋妍妤护着肚子,不忘凝神去听外面的动静,隐约有女人呜咽的哭声,她稳了稳心神,等她被人从麻袋里放出来时,天色已微微发亮。 她凝神去看周遭的场景,这里应当是处破庙,庙里供的是观音菩萨像,隐约还能瞧见几分从前香火鼎盛的模样。 为首的刺客蒙着脸,宋妍妤只能看见一双冷冰冰的眸子,不带任何温度的扫过众人,“把她们先关起来,食物和水也都备好,有什么要求只要不太过分,就满足她们。” “大哥,这些娘们事情多得很,瞅着还有个孕妇,实在难伺候,不如……” 话没说完,说话的人便被自己老大一个眼神吓得住了嘴。 “这些可都是大官的家眷,随便一个背后都事数个世家,若她们真有个好歹,咱们就也都活不成了,阿江,我们只谋财、不害命。” 叫阿江的领命而去,周宗廷回头看向阿江嘴里的孕妇,眸色渐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今已是暮秋,吹来的风带着阵阵冷意,阿江在破庙中间生了火,一开始众人还都害怕他们,但渐渐地便有抵不过寒冷的人靠了过去。 一刻钟后,便只剩下了包括宋妍妤在内的四五个人,仍旧躲在一旁不肯靠近。 宋妍妤并不是多有骨气,实在她现在大着肚子,只觉离这些人远点还好,若是离得近了,定然会她们会被他们看出来。她不去,素钰自然也不肯去,主仆二人窝在不起眼的角落,一旁还有个老妇人,瞧着约莫五十余岁,身上没有什么名贵的饰品,通身的气质却是不凡。 折腾了一晚,这些人也有些累了,她们都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官眷,绑匪们便放心的只留下了三五个人看守,剩下的都去休息了。 “小姐,您这还大着肚子,折腾一晚了,您赶紧休息会吧。” 素钰把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盖在宋妍妤身上。 “不用了,这群人意图不明,咱们还是小心着些。” 天还未亮,四下只有绑匪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就连奉命看守的几人也早就撑不住睡了过去,宋妍妤心下微动,趁着无人注意,拉起了素钰便要往外走。 “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这些人应当不是一般的劫匪,怕也不是求财,若是穷凶极恶之徒,咱们只怕性命不保。” 主仆二人弯着腰,想着趁众人不注意偷偷溜出去,可宋妍妤忽的袖口一紧,她一回头却瞧见了方才蹲在一旁的老妇人。 “你这小丫头倒是机灵,还知道趁他们不注意偷跑,只是你得带上我这个老婆子,不然我就喊人过来了。” 宋妍妤无奈只能带上她,可这老妇人瞧着养尊处优、衣着不凡,一路上却话多的很,天未大亮,三人趁着朦朦胧胧的月色一直往前走,刚走没几步,便听那老妇人说道,“你这小丫头有胆识,但你既然有办法逃出来,怎的不带上她们一起?” “她们?” 说的是被她们留在破庙的其他人。 宋妍妤忙着分辨方向,头也不回,“若是带上她们,只怕我们谁也走不了。” 老妇人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但还是反驳道,“即便不能全救出来,那多救一两个人也是好的,你这小丫头是个狠心的。” “那敢问夫人,是救谁、不救谁呢?” 语气不算客气,倒把老妇人问的张口结舌,答不上话。 等三人穿过一片密密麻麻的树林时,瞧着天色已近巳时。 宋妍妤和素钰筋疲力尽,倚在一旁的大石头上休息,那老妇人却忽的来了精神,原想开口赋诗,却没注意脚下地势不平,是个七八米高的山崖,顺着落石骨碌碌的就滚了下去。 多亏宋妍妤眼疾手快,扯住了她的袍角,这才幸免于难。 齐渊到时,只见主仆二人趴在山崖边,从他的角度,只能瞧见宋妍妤因着用力微微发红的侧脸。 “少夫人这是玩的什么花样,瞧着倒是新鲜。” “齐渊你这小畜生说的什么混账话,还不快把哀家拉上去!” 闻声齐渊面色一变,探身往下一瞧,“老祖宗,怎么是您?” 他边说边同卢一等人一起将老妇人拉了上来,可那老妇人刚稳了稳心神,又骂他道,“你再晚来一会,哀家就掉下去摔死了,你来了竟还在那说风凉话,你是不是欠收拾了!” 齐渊面皮一抽,忙道不敢,“我这不是不知道是您吗?要是知道是您,借我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啊,不过您怎么……” 后头的话齐渊没说,不过宋妍妤哪里还能不知道这老妇人的身份,她没想到当朝太后私下里竟那般平易近人,甚至……颇有些老小孩的意味。 “不该你问的你少问。”太后瞪了齐渊一眼,眼神又在他和宋妍妤身上转了转,一脸了然,“你就是魏家的那个媳妇吧?” 宋妍妤低头应是,太后“啧啧”两声,“果然是个妙人,难怪这小子……”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她便又转了话题,“破庙那里你可去过了,官眷们都被管在那。” “去过了,人也都救出来了,除了有几个受了些惊吓外,并无人受伤。” “可交手了?为首的那人你见过了吗?” 齐渊眼中闪过一抹疑惑,转瞬即逝,“我们得了消息去的时候,绑匪早就跑光了,只有官眷们在那。” 第31章 扫地出门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想来是齐渊到之前,绑匪们便得了消息,趁乱跑了。 经此一事,礼佛的事也只能暂且搁置,众人匆匆回京,宋妍妤原想直接回京,却不想太后竟紧紧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哀家瞧着你这丫头喜欢的很,你便去宫里住两日,也算是帮哀家解解闷。” 之前自己对太后的态度实在不算客气,宋妍妤生怕太后降罪,忙应了下来。 两世加起来,这都是她第一次进宫。 因着宜妃的缘故,宫墙之内的一切,她都提不起兴趣,只是太后却是个心思玲珑之人,将她召进宫后生怕她无聊,便变着花样帮她寻开心。 今日请了戏班子进宫唱戏,明儿又宣了京里官眷进宫闲谈,后儿又把宫里的秘事当做解闷儿的讲给她听,一开始宋妍妤还担心宫里的事自己知道太多会引来杀身之祸,可见太后跟前的嬷嬷丫鬟等人,都一脸见怪不怪,她便也习惯了。 “一开始哀家瞧见你这丫头,就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可没想到你胆子竟然那么大,竟敢从那群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还那么有魄力,说不带那些人就不带。” “太后娘娘您别夸我了,实在不是臣妇有魄力,而是那样的场景下,臣妇再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太后见她面有惶恐,知她是在为了鹿鸣山的事惴惴不安,安慰道,“你且放宽心吧,老婆子我虽然年纪大了,但也不是那种不知情识趣的,既然说了不会责怪你,便是真的不会。” 她拉着宋妍妤的手,坐到软榻上,面上是不加遮掩的欣赏,“不仅如此,哀家还向皇上求了道旨意,想来你听了定然会欢喜。” 宋妍妤正好奇,太后身边的冯嬷嬷就清了清嗓子,道,“少夫人,太后向皇上请旨,封了您为清平郡主。” “这……这如何使得,臣妇于社稷无功,怎配得上郡主这个封号……” 她跪在地上正欲拒绝,太后却亲自将她拉了起来,“你在鹿鸣山上救了哀家的性命,如何配不上郡主这个封号?况且你若有了郡主之名,往后可食邑千户,更可独自外出建府,不必依靠夫家。” 宋妍妤抬头看向面前的长辈,眼中既有错愕又有惊喜,良久,她跪在地上对着太后叩了个头,很是郑重的道,“清平,谢过太后娘娘。” 她早知太后会查她底细,如今眼中尽是坦荡,她与魏家、与齐渊,说是阴差阳错也好、命中注定也罢,一切都不是她能选择的,到了此时,便只剩下坦然。 不过几个时辰,宋妍妤被封为清平郡主的消息便传遍了燕京城,等她领了赏赐回到魏家时,自己原先居住的西院,却早被魏书意霸占。 “二儿媳妇,如今你已经是郡主了,想来不日皇上太后就要给你分宅邸了,那这西院便腾出来给书意吧,书意他们渐渐大了,你大姐住的院子有些挤了。” 宋妍妤目光扫过自己被扔在一旁的首饰细软,终究没忍住一口恶气,“母亲还知我如今是郡主,敢对当朝郡主如此,母亲可曾想过后果?”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正因你是郡主,再挤在西院怕是有辱你的身份,正巧外头那院子还空着,今儿你便搬出去吧。” 魏母所说的,是魏府旁一间三进的院子,原是魏家一门远亲来京时暂住的小院,虽说院子并不小,但如今宋妍妤身为郡主,这三进的院子无论如何都是不合适的。 魏书意早已搬了进去,魏母和魏婉宁堵在卧房门前,又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宋妍妤气极反笑,“好,母亲既有了主意,做媳妇的哪有不遵从的道理,只有一样,今日母亲把我赶了出去,往后再想让我搬回来,就得母亲亲自去接我了。” “你可真是异想天开,横竖只有你自己一人,那三进的院子也足够你住了,怎的还占着西院不放。” 不等魏母开口,魏婉宁先嘲讽道,“多亏母亲心善,还肯给你留一席之地,不然你该绞了头发去做姑子的。” “婉宁,休要胡闹。”眼见魏婉宁越说越过分,魏母这才打断了她,又象征性的安抚宋妍妤,“二儿媳妇,家里如今的情况不比从前了,你管过家该是最清楚的,书意眼瞅着也要及笄了,该有自己的院子。” 宋妍妤并未答话,只是吩咐素钰等人收拾好了东西,头也不回的搬了出去。 这日被赶出去的,实在不止宋妍妤一人。 魏洵和月娘搬到客栈来已有月余,从前靠着魏母的贴补,还能在燕京城最好的客栈住上房,后来魏母的体己也花了个大半,宋妍妤又吩咐府里的账房断了东院的收入,二人从最好的客栈搬到了最普通的客栈,如今终于沦落到了身无分文、无处可去的地步。 “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客栈的伙计见他们二人始终拿不出房费,连人带包袱都扔了出来,魏洵气不过,站在客栈门前破口大骂。 客栈掌柜站在门口台阶上,自上而下俯视着二人,面带不屑,“这位客官,不论您是何身份,这住客栈总要交钱的吧,你们夫妻二人在我客栈已经白吃白住三天了,我这小本生意,可经不起您这样折腾。” 这掌柜说话还算客气,但魏洵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撸起袖子便要去较量一番,月娘忙拉住了他,哭啼啼的劝道,“相公,算了吧,他们人多势众,你又何必同这样的刁民计较,没得失了身份。” “这小娘子好大的口气,我开门做生意的又不是做善事的,怎的把你们这白吃白住的赶出去还成了刁民了,敢问这位小娘子又是何身份?你是公主,还是郡主?” 他不说还好,一听见“郡主”二字,月娘当即便落了泪,“原是我说错了话,掌柜的又何必如此咄咄相逼。” 第32章 宜妃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月娘生的娇媚,本就是个楚楚可怜的模样,更遑论大庭广众之下大着肚子、哭得梨花带雨,原先指责他们二人的,这会便有几人转头开始指责掌柜的。 掌柜的也不恼,转头进了客栈,见无热闹可看,围观的也都散了去,只剩下魏洵和月娘无处可去。 “相公,如今我们可如何是好……” “你放心,月娘,我好歹也是魏家二公子,若真走投无路,你便同我回去。” 月娘显得有些畏惧,“可相公,若是姐姐容不下我,我该怎么办?” “那个贱人,她不守妇道,同齐渊不清不楚,以为我魏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容得下这样的荡妇!” 魏洵越说越气,全然忘了宋妍妤本是为了救他魏家、本是受了魏母的胁迫,“你是我魏洵明媒正娶的妻,如今肚子里怀着的是我魏家的骨血,若说容不下,也应当是你容不下那个贱人。” 二人终究不敢回魏府,魏洵临阵脱逃,若是被今上知晓他尚在人世,只怕不仅是他自己,就连整个魏家都要被牵累。 魏洵派人给魏母递了信,等到了傍晚,魏母才带着陈嬷嬷急匆匆出来见他。 见二人一脸落魄,魏洵更是灰头土脸的,魏母眼眶一红,忙问,“这是怎么了,怎的变成了这副模样?” “母亲,那些人都是些拜高踩低的势利眼,我们不过是三日没付房费,就把我们赶了出来。” “前些日子刚给了你一百两银子,这便花完了?”魏母又惊又气,但终究又掏了一百两银子出来,“洵儿,你不在家不知家里境况,如今家里不比从前,便是这一百两也是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你可节省着些。” “母亲,这怪不得洵哥哥,实在是我这幅身子不争气,如今又是双身子,洵哥哥为了给我补充营养,花钱如流水一般。” 魏洵闻言早已是满眼心疼,魏母也早说不出半个责怪的话,反而劝道,“月娘如今怀有身孕辛苦的很,吃些好的都是应该的,怪不得你。” “那个贱人成日里同齐渊鬼混,难道竟半分银子都没拿回去么?” 魏洵怒气冲冲,全然忘了宋妍妤是他明媒正娶的妻,更忘了魏家是他的责任,而非是宋妍妤的责任,魏母和月娘却不觉有异,魏母甚至计上心头,道,“如今那贱人被封做了郡主,又有救了太后这个功劳,想来不日便要有封地了,到时还不都是我魏家的。” 魏母面上带着得意的笑,仿佛宋妍妤的封地已然是她的囊中之物了一般,有了这样的幻想,魏母又怕魏洵受委屈,便又给二人去最好的客栈定了上房。 事到如今,他们又何必计较这些细枝末节,横竖魏家马上就要发大财了。 宋妍妤并不知这三人已经惦记上了她的封地,这会她正忙着同孙掌柜看铺面,这些日子她手里有了余钱,便想将在燕京城再开几家脂粉铺子。 前世齐渊厌了她之后,她便是靠着开脂粉铺子,撑起了魏家全家人的开销。 只是如今,她的心态与前世大不相同了。 “小姐,这脂粉铺子要想开起来,可别旁的铺面难多了,单说这铺面选址便大有讲究,更不用说店里要摆放的品类、脂粉盒子的花样、脂粉的成色花样什么的了,且这东西一旦投入,只怕您现在手里的钱都要搭进去。” 孙掌柜怕她年纪轻,一时抵抗不住诱惑,走岔了路,因而忙劝道,“若我说,小姐如今名下的绸缎庄子和成衣铺子就极好,虽说来钱慢了些,但胜在稳定,若无天灾人祸,这两间铺子便会一直开下去。” “我知你心中所想,只是如今这个世道,若不多些银钱傍身,只怕路途艰难。”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孙掌柜也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便再没相劝,只是又带着她看了几间铺子,等她挑出满意的这才作罢。 宋妍妤忙活了一天,刚回到魏府,东院的魏成便将魏洵和月娘被赶出来、魏母又贴补了一百两银子这件事告诉了她,宋妍妤不急也不恼,只是吩咐他把这事静悄悄的传了开去。 魏成是魏母的亲信,前世也帮着魏母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她重生回来,为了行事方便,便早早地将他收买了来。 第二日宋妍妤尚未起身,素钰就兴冲冲的从外头回来,面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小姐,那边闹起来了。” 她说的正是东院。 “大小姐得了消息,知道老夫人一直在偷摸贴补二爷,这会正闹着呢。” 魏婉宁向来得宠,隐隐比魏淮、魏洵还要强上几分,此时猛然得知魏母一直在用自己的体己贴补魏洵,她哪里还坐得住。 “她成不了什么事,不必派人盯着,反倒是二爷那边,吩咐林威多上点心。” 魏婉宁是个没有脑子的,她同魏母吵闹无非是想从魏母那扣点银子出来,宋妍妤更担心的反而是魏洵。 魏洵可不是什么无脑莽夫,他年少带兵出征,到二人成婚时,他已有累累军功在身,不然自己亲爹宋太傅也不会把自己嫁给他。 魏婉宁这么一闹,魏母也只得传了消息给魏洵,说家中最近拮据,实在拿不出闲钱给他,又言他如今身份敏感,还是少联系的好。 宋妍妤受皇恩被封清平郡主,冬月初,奉旨进宫谢恩,这日一早,她便换好了象征郡主身份的冠服,由宫里的小公公带着进了宫。 燕朝冠服皆宽大的很,又以黑色为尊,倒将她凸起的小腹遮掩了个七七八八,等到了勤政殿,却正巧碰上一身着华服的女子从里头出来,领路的小太监对着她行了个礼,又小声对着宋妍妤道,“郡主,还不见过宜妃娘娘。” 宋妍妤抬头,正巧与宜妃目光相汇,也将那眼底的打量看的一清二楚。 她恭敬行礼,礼数挑不出半点错。 “原来这就是对太后有恩的清平郡主,看着倒与本宫有几分相似。” 第33章 夫妻再相见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宋妍妤跪在地上,模样再恭敬不过,“娘娘国色天香,臣妇哪敢与娘娘相较。” 宜妃凝视她许久,轻笑道,“早就听说过清平郡主,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妙人,郡主快些进去吧,太后和皇上在里头等着你呢。” 她说完,便带着一众宫女扬长而去,裙摆拖在地上扬起细细的尘,说不出的高贵。 宋妍妤进了勤政殿,太后一瞧见她,便急忙忙要拉她去身侧,可宋妍妤还是行了极工整的大礼,道,“太后娘娘你,礼不可废。” “你这丫头,一直是个有主意的。”宋妍妤方一起身,太后便将她喊到了身前,一脸得意的看向一旁的皇帝,“怎么样,皇帝见了此人,可觉得眼熟?” “母后,莫要说这样的玩笑话,若是婉宜知晓,要生气了。” 太后白了皇上一眼,道,“你们一个个果然都是些不知好歹的,竟做些不识好赖的蠢事。” 应是不喜宜妃,太后说的话才不算客气。 “母后,清平还在这呢,您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 太后这才作罢,拉着宋妍妤说了好一会话,又带着她在宫里四处逛了逛,等再回到慈安殿时,齐渊已候在一旁。 “你这小子,倒是猴急得很,我不会把清平请来叙话,你就眼巴巴的跟了来?” “老祖宗您明鉴,不是您喊我来的吗,怎的还成了我眼巴巴的跟了来。” 闻言太后瞪了齐渊一眼,“你这说的这是什么话,之前是不是你求到哀家跟前,说……” “老祖宗,这些话就别说了。” 话没说完,便被齐渊打断,太后目光在他身上审视一圈,笑道,“罢了,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主意,哀家年纪大了,你们自己看着来吧。” 而后又拉着宋妍妤的手,道,“不过这确实是个好姑娘,如今又怀着你的孩子,你可得对人家好点,不然哀家可不答应。” 宋妍妤心头一慌,忙要下跪认罪,便被太后拉住了手,“你这孩子,怎的动不动就要下跪,哀家哪有这么凶?” “太后娘娘,我……我有罪……” “莫怕,你们二人是什么情况,我都听说过了,你那婆婆年轻时也是个人物,怎的年纪大了,偏生却糊涂了。” 宋妍妤始终有些懵,直到暮色四合,二人并肩出了皇宫、快要分开时,她终究忍不住了,开口问道,“方才太后娘娘所说,你求到太后跟前,是……” 她忽的又住了嘴,转身上了马车。 方才太后说的话,好像一道灵光炸在她的脑海,但这灵光太过匪夷所思,她不敢同齐渊确定。 日子慢慢悠悠到了初冬,她窝在小院里和林威、素钰等人围炉烤火,不必理会主院乱糟糟的烦心事,身子倒也日渐丰腴,这日她正昏昏欲睡,素钰掀了帘子进来,轻声道,“小姐,外头的探子传了消息进来,说二爷在街上闹起来了。” 宋妍妤一下子来了精神,捧着肚子坐了起来,“怎么回事?” “林威也没细说,只说小姐去街上瞧瞧就知道了。” 宋妍妤忙吩咐素钰帮她换了衣裳,带着林威和素钰二人出了门。 “二爷和那位……月夫人,应当是没银子花了,二爷当街行窃,被人家抓了个正着,如今正闹着呢。” “当街行窃?他没银子花了?” 宋妍妤瞪大了眼,“老夫人不是一直在贴补他吗,怎的落到了这般田地?” “小姐您忘了?前些日子大小姐闹过一出,老夫人哪里还敢拿银子再去贴补二爷。” 宋妍妤这才想起,前些日子自己给魏家的账房递了信,不准魏母再从公中支出一分钱,魏母想要贴补,便只能拿自己的体己出去,由此一来,最先不乐意的便是魏婉宁。 宋妍妤到的时候,魏洵正被几个官差拉扯着衣裳,月娘大着肚子、灰头土脸的站在一旁,模样好不狼狈。 见她来了,相熟的掌柜忙堆笑上前行了个礼,“少夫人,这贼人实在可恶,竟然说他是魏家二爷,谁不知道二爷可是征战沙场、奋勇杀敌的大英雄,怎么会是这样的小毛贼。” 掌柜的每说一句,魏洵的面色便白上一分。 宋妍妤走近了几步,魏洵由几人押着,倒比她还要矮上几分。 “你瞧着,这可是你家二爷?” 宋妍妤与魏洵结婚之前并未见过面,应当并不知魏洵是何模样,因而她特意带了魏家的一名下人出来,那人是魏家家生的奴才,说是自小看着魏洵长大的也不为过。 “瞧着是与二爷有几分相似,但却不是二爷。” “陈伯,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不认识我了吗你个狗奴才!” 魏洵怒不可遏,挣扎着要上前同陈伯争辩,却被几个官差死死地按住。 “既然不是魏家二爷,这人不仅有偷窃之罪,还冒充二爷,实在可恶。” 官差押着魏洵便要离开,月娘吓破了胆,也知魏洵若是被他们就此带走,只怕自己后半生荣华便真的烟消云散了,于是她也顾不得旁的,“噗通”一声跪在了宋妍妤跟前,哭道,“姐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姐姐心中有气,都可以冲着我来,可那确实是二爷无疑啊,姐姐若是不信,为何不找母亲来认认?” “母亲?”宋妍妤双眼一眯,寒意凛凛,“这位夫人说的母亲是哪位?” 不等月娘回话,魏洵倒先忍不住了,冲着她破口大骂,“月娘,你快些起来,别求这个贱人,她不配受你的礼。” 月娘哭得肝肠寸断,魏洵恨不得将宋妍妤千刀万剐,一时闹得动静不小,街上的人便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儿啊,儿啊,你怎的变成了这副模样?” 魏母得了消息匆匆而来,扑在魏洵身上护着他,又对那几名官差发了好一通脾气,“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这样对待朝廷有功之臣?我儿可是当朝大将军,你们怎敢如此?” “母亲,你可看仔细了,这当真是相公吗?” 第34章 仇人相见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宋妍妤声音凉凉,倒真使得魏母清醒了几分,她回过头看向宋妍妤,好似从未认识过自己这个儿媳一样,眼中满是打量和戒备。 “相公两年前与北狄交战,死于奋勇杀敌、为国捐躯,如今这个当街行窃的小毛贼,怎会是他呢?” 魏母并不蠢,相反她年轻时也是跟着早逝的丈夫,在沙场上建功立业的女将军,只是到了晚年,对儿女越发娇惯,也越发的没了分寸,宋妍妤这几句话,她瞬间便琢磨出了个中深意。 她掸了掸衣裳,松开了原先护着魏洵的手,道,“二儿媳妇,洵儿固然有错,可他毕竟是失了忆才跟这女子有了纠缠,你又何必同他置气,只有你才是我魏家明媒正娶的儿媳。” 魏母老奸巨猾,几句话既安抚了宋妍妤,表明她正妻的身份没人可以撼动,又承认了魏洵的身份,也给了月娘和她肚子里孩子名分。 可魏洵却不想就此罢休,他挣脱了官差的束缚,冲到了魏母和宋妍妤跟前,眼中尽是杀意,“这个贱人,我才不会承认她是我的妻子,她肚子里……” “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 不等他说完,魏母抬手便给了他一个耳光,打的他半晌没有回过神。 “她肚子里分明就是你的亲生骨肉,你要胡说八道些什么?” 魏洵没有想到母亲会动手打他,整个人都是呆愣愣的。 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魏母忙吩咐人,拉起儿子和月娘便走,等路过宋妍妤时,她还不忘挤出几分笑,“二儿媳妇,你如今可是双身子,不要跟洵儿置气,咱们有事回家再说。” 魏洵没想到母亲会向着宋妍妤说话,一回到魏家便闹了起来,先说要休妻,又说要给月娘正妻的名分,一时间把魏家闹得鸡飞狗跳。 魏母也不拦他,直到他发泄够了,这才吩咐人伺候他沐浴更衣,收拾完残局,天都黑了。 “儿啊,你当初在战场上临阵脱逃,若是被皇上知晓,这可是杀头的死罪,想来你还活着的消息不用几个时辰就会传进宫,这时还是莫要因小失大。” “可月娘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我又怎能让她屈居于妾室的身份,受尽委屈,那贱人恶毒的很,若是趁我不在欺负她又该如何?” 魏母长叹口气,第一次对月娘生出了不满,但面上却不显露分毫,“月娘肚子里可是我亲孙子,我怎会让那个小贱人欺负她?” “不为别的,便是为着月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这次你也该听我的,月娘为妾确实也委屈她了,但许多事往后都可徐徐图之,如今还是稳住她为上。” 即便魏洵再是不愿,可终究也只能依着母亲所言,认下了宋妍妤肚子里的孩子,对外只说他战场受伤失忆为月娘所救,二人情愫渐生,随后月娘有了孩子,而后他这几日恢复记忆,便带着月娘回了魏家。 至于宋妍妤肚子里的孩子,也由着魏母的安排,说小了数月。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宋妍妤正在存善堂由着苏慧给治疗,闻言她不过是轻轻一笑,一脸果然如此, 苏慧见了,不免有些好奇,“你怎会如此笃定,我从前听你说,你那婆母可是个黑心肠,怎的这次如此轻易便妥协了。” “正因她是个黑心肠,我才会如此自信,这母子二人应当正想办法谋害我呢。” 经过苏慧的几次治疗,宋妍妤体内的毒素已然祛除了七七八八,放出来的血颜色也比从前鲜艳了不少,苏慧将她扶了起来,又帮着她穿好了衣裳,问道,“可查出来是谁给你下的毒了?” “尚未,那下毒之人下手极为隐蔽,这段时间虽说我有心追查,可始终一无所获。” 下毒之人在暗,她们在明,即便有心追查,却也是束手束脚,这段时间也不曾有什么收获,直到宋妍妤搬出了主院,她日常吃的饭菜里,竟还被苏慧查出了毒药。 “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那下毒之人若是发现你身体始终没有变化,难保不会生疑,再想出新的阴招来对付你,你还是快些想办法把幕后之人揪出来才是。” 宋妍妤点点头,又同苏慧一起说了几句闲话。 正欲离开时,苏子程却从外头慌慌张张的进来,对着苏慧道,“姑姑,那人追过来了。” 他面色慌张,说出来的话也使得苏慧变了脸色,顾不得宋妍妤还在场,她忙道,“你拖住他,我从后门离开,千万不能让他看见我。” 说罢,她随手扯了个帷帽套在了头上,也不再同宋妍妤寒暄,匆匆出了屋门消失不见。 宋妍妤不知内情,正犹豫自己要做什么时,外头却传来了一阵吵嚷之声,她抬头看去,却瞧见了又一熟人。 前世她为了保住魏家做过许多错事,除了委身于齐渊,最令她后悔的便是帮着三皇子卖命,三皇子得势之后,最先倒台的便是她们宋家。 为了救下宋家,她冒着大雨去求三皇子,最后换来的却是宋家满门,在狱中被尽数处死。 隔了许久,宋妍妤却还记得当时自己得知这个消息时,有多么愤怒,当时三皇子站在她面前,又是怎样的面目可憎。 两世的脸重合在一起,使得宋妍妤有些恍惚。 “你是何人?这医馆的主人呢?” 三皇子淡淡扫了她一眼,问道,“苏慧呢,叫她赶紧出来,不要挑战本王的耐心。” 宋妍妤按下心中的杀意,对着男子行了个礼,道,“臣妇见过三皇子,臣妇身子不适来找大夫调养,并不知三皇子所说的苏慧是谁。” 三皇子眼中精光闪过,并不信她所言,“你认的本王?” “臣妇乃是魏家魏洵之妇,前些日子在长公主府中曾见过三皇子。” “原来这便是救了皇祖母的清平郡主,只是不知清平郡主怎的这么巧,就出现在了这存善堂。” “三皇子此话倒叫臣妇不解,这存善堂是医馆,臣妇在此自然是为了治病。” 第35章 遇刺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三皇子名为楚靳,是当朝贵妃所生,虽不是嫡也不是长,但却深得皇上宠爱,倒是比太子还要得宠几分,朝野之上渐渐地三皇子势力渐强,与太子楚稷分庭抗礼。 楚靳显然不信她所言,但却顾忌着她的郡主身份,并未与她为难,只是吩咐侍卫里里外外细细搜了,确定苏慧并不在医馆后,他才又将视线放在了宋妍妤身上。 直到看见那隆起的腹部后,他面上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魏夫人这肚子,瞧着可不像是一两个月。” “三皇子怎的连妇人孕事也操心,若是被旁人知晓,只怕有辱三皇子声誉。” “清平可真是伶牙俐齿,只可惜你这伶牙俐齿没用对地方。” 男人眼中闪过杀意,原以为宋妍妤会害怕,可不想她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又道,“这就不牢三皇子费心了,三皇子如今春风得意,更得万事小心才是,清平祝三皇子早日得偿所愿。” 她语气中的讽刺不加掩饰,楚靳听了面上带了几抹阴狠,“魏夫人平日对齐渊,也是这般最硬么?” 听他提起齐渊,宋妍妤面色更冷,果然又听楚靳开口,道,“早就听说少夫人和齐渊交往密切,如今看来倒是确有其事。” 楚靳说完便朝外走,还不忘吩咐身侧的亲信,“苏慧一个女子,在燕京城无处可去,应当还在这附近,多加派些人马去搜。” 等他们离开后,宋妍妤才回了小院,也发现了一直藏在她卧房的苏慧。 瞧见宋妍妤,苏慧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宋妹妹,你总算回来了,你这房子布置的可真是精巧。” 宋妍妤拉着她坐到了一旁,斟酌着开口,“你与三皇子有何恩怨,他今日大张旗鼓的搜查你,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实不相瞒,我与他从前是有些纠葛,如今想来只是悔之莫及,他今日得知了我藏身之处,我实在无处可去,还望妹妹能收留我几日。” 宋妍妤哪有不应允的,苏慧就此便在小院住了下来,二人成日住在一起,宋妍妤身上的毒便也尽数解了,只是不论苏慧如何调查,那下毒之人,却始终让人没有头绪。 她心急如焚,宋妍妤却冷静下来,“罢了,我们之前也追查过,那人行事隐秘,始终查不到半点线索,往后小心着些便是。” 魏洵回了魏家,朝中得了消息之人皆上门祝贺,宋妍妤身为他的妻子,本应在前头招待宾客,可魏洵一直拉着月娘待客,旁人见了也都知月娘便是他失忆时的心上人,无不称赞二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宋妍妤乐得清闲,只带了素钰一人不声不响的出了门。 她月份渐渐大了,越发重口腹之欲,主仆二人除了小院直奔东延楼,不想到的时候,却正巧碰上了齐渊。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说你知我今日会来,特地在此等我?” 宋妍妤不接他的话,直接进了楼。 点了菜之后,等她再抬头,就见齐渊站在自己面前,一脸笑意。 “几日不见,你这脾气倒是越发大了。”也不管宋妍妤怒气冲冲的眼神,齐渊拉开了她对面的椅子坐下,“你点的这些菜,是你爱吃,还是我儿子爱吃?” “齐大人好有雅兴,特地跑来我面前对我冷嘲热讽。” 店小二识得齐渊身份,哆哆嗦嗦的给二人上了菜,便躲到了门外,再也没过来,宋妍妤乐得清静,但一想他为了柳元夕把自己拒之门外,不免还是心存怨气。 齐渊也不恼,坐在她跟前慢条斯理的吃着饭,还有闲心同宋妍妤开玩笑,“前些日子听说魏家二爷在街上闹了好大的笑话,只是不知这魏家二爷分明早就该是个死人了,怎的又冒了出来,魏二夫人可否为齐某答疑解惑?” 宋妍妤按下心中想要掐死他的冲动,道,“齐大人若是好奇,可以亲自去问问他,正巧魏家今日开门设宴,齐大人此时去,还能赶得上。” 齐渊见识过她的伶牙俐齿,可今日还是被她这副模样逗得一愣,而后大笑道,“我向来都知道你是个有气性的,可没想到你如今对着我竟也敢如此,看来是我这段时间太惯着你了。” 他说这些话时面上带笑,不见半分恼意,宋妍妤知他是在开玩笑,便也没有吭声。 二人吃完了饭,宋妍妤觉得有些吃撑了,便想顺着街道走走消食,正巧齐渊闲来无事,便命人给她寻了个帷帽,二人结伴,顺着燕京城的大道一路往前。 有他陪在身侧,宋妍妤心底生出一抹岁月静好,恍然间她竟觉得二人不过是对寻常夫妻,面前的路也好似是二人的回家路一般。 她转头看向齐渊的侧脸,正想开口说话,却被齐渊猛地拉到了身后,一只利箭破空而来,直直的扎进了齐渊的胸口。 “你……你受伤了……” 宋妍妤想去捂他的伤口,齐渊却死死的把她拦在身后,“快走,这些人身手不凡,我拦不住他们。” 齐渊手中一用力,把她推远了数步,而后自己迎上身着黑衣的刺客,同他们缠斗在一起。 宋妍妤一路跌跌撞撞,在瞧见卢一等人时,也顾不得自己怀着身孕,忙扑到了卢一跟前,“快……快去救他,有刺客……” 卢一心头一紧,给宋妍妤留了几名死士,就带着剩余几人往她来时的方向去寻齐渊。 齐渊胸口中箭,虽箭上无毒,但他方才为了护住宋妍妤,被箭扎的深了些,稍稍一活动就扯得生疼。不过须臾,胸前早已是鲜红一片。 “你们是何人,为何要对她下此毒手?” 方才那箭,分明是直直冲着宋妍妤而去,如若不是他拉开了她,只怕她如今已是一具尸体。 “人人都说齐大人是花丛浪子,今日一见只怕是名不副实,为了一个有夫之妇竟然能豁得出命去,看来倒像是个痴情种子。” 齐渊冷哼一声,将那箭生生扯了出来,“要打便打,怎么这么多废话?” 第36章 表白被拒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齐大人好魄力,只是如今你身负重伤,再有魄力只怕都是无用。” 几名刺客本是冲着宋妍妤而来,如今见齐渊手受伤,便冲着齐渊围了上去,还不等动手,卢一便带着死士匆匆赶到,片刻间几名刺客便落下阵来。 眼见情势不好,几人也不恋战,极为有序的消失不见。 齐渊受了重伤,刺客们一走,他便直接晕了过去,卢一单手扶住他,又吩咐将宋妍妤带到春华园,便带着齐渊率先离开了。 齐渊干的本就是刀尖舔血的生活,他又是个得罪人的性子,受伤流血是在正常不过的,所以春华园里常备着大夫。 一回到园子,大夫就被喊了过来。待看过他的伤口、仔细检查后,大夫只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老夫早就同他说过,成日里少得罪几个仇家,他偏是不听,瞧瞧他身上这大大小小的疤痕,今儿这箭若是再偏上一寸,那他压根都没有诊治的必要,可以直接准备后事了。” “是是是,卫老您说的对,只是主子如今这模样,我们实在没有旁的办法,只能请您来帮忙。” 卫老原名卫长安,本也是燕京城的贵族子弟,而后也不知什么原因,隐姓埋名留在齐渊身边做了大夫。 “我既然来了,便会保住他的性命,你这小崽子还信不过我不成?” 卢一连道不敢,忙按照卫老的吩咐将他所需要的药材都买了来,卫老一边包扎一边骂咧,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 齐渊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宋妍妤,又见周遭的摆设都是自己熟悉的,蓦地他松了口气。 “你这小子,成日里眼睛是只放在这些女娃娃身上,都开始嫌弃我这把老骨头了。” 齐渊这才注意到卫老在一旁,忙笑着去赔不是,“卫爷爷,瞧您这话说的,晚辈哪知道是您来了,毕竟这点小伤,原也不用劳动您。” “这点小伤?”卫老瞪着齐渊,一脸悲痛,“我也算是看你从小长大的,你可知道你今日这把刀若是再偏上一寸,今儿莫说是我,便是神仙也难救,你竟然能说出这样的废话。” 齐渊有些无奈,可他如今只能躺在床上干着急,什么也不能做,宋妍妤心思微动,忙拉着卫老去一旁坐下,安抚道,“卫爷爷可别听他瞎说,他瞧着倒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但实际怕死的很,毕竟我现在还怀着他的孩子,他方才也是为了保护我才受的伤。” 卫老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眼底全是慈爱,他冷哼一声,又道,“今儿我便看在这女娃娃和她肚子里小娃娃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但若是再有下次,我可轻饶不了你。” 齐渊忙点头应是,卫老见他乖巧得很,冷哼一声就亲自煎药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将卢一等人也喊了出来,屋子里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宋妍妤眼眶有些红,显然是刚哭过,齐渊瞧见了微微拧眉,“你哭了?” “不碍事,不过是刚才……” “你我之间,本就不过是一场交易,你落了泪,倒使我不知该如何做了。” 宋妍妤有些愣,全然没想到他说话这般绝情,但片刻后脸上又带了笑,道,“你这几日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同我说,自从从主院搬出来后,我于厨艺上又有了极大进步,到时做给你吃。” 对面的人直直的盯着她,一副审视的模样,盯的她心头一紧。 “今儿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救了我,我只怕凶多吉少。” 宋妍妤凝神看向齐渊,见他眼神涣散一脸沉思,咬了咬牙接着道,“我月份渐渐大了,体内的毒虽然解了,但下毒之人却一直没有找到,今日青天化日下便有人当街要要我的命,我实在是怕了。” 自她怀了身孕后,情绪就脆弱的很,只是她对齐渊终究有所畏惧,平日里便不敢冲着他撒娇,今日倒是一反常态,把自己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 “你可愿同我像其他夫妻一般,彼此扶持,安生过日子……” “若是不愿……”宋妍妤话未说完,便被面前的人打断,他眼神渐冷,满脸戏谑,“齐某不知哪里又引起了夫人的误会,倒是使得夫人又忘了,你我之间本就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的一场交易,夫人若是有这个想法,只怕这场交易也就到头了。” 宋妍妤正想解释,齐渊话头一转,又说道,“夫人也不必担心,哪日你遇到危险,齐某也不会见死不救,你我毕竟还有场缘分在,齐某又是个怜香惜玉的,绝不会袖手旁观。” 几句话说的她面红耳赤、心灰意冷,但却又让她无法反驳。是谁要害她,她实在一点头绪都无,若不需求齐渊的庇护,她怕自己会在睡梦之中死于非命。 宋妍妤看着齐渊面无表情的脸,忽的笑了起来,“是,确是我逾距了,一时倒是忘了,齐大人一颗心都给了宫里那位,眼里哪里还装得下旁人。” 听她提起宜妃,齐渊眼中迸发出一抹杀意,虽说转瞬即逝,却还是被宋妍妤敏锐的察觉到了,她向后几步同男人拉开了距离,行了个极为工整的礼。 “齐大人既然有伤在身,这些日子便好生休养,我得了空,再来看大人。” 说罢,她也不管身后齐渊要杀人一般的眼神,一撩帘子就出了门,正巧对上捧着药碗的卫老,她行了礼,转身匆匆离去。 卫老见她一脸伤感,又见齐渊面如寒霜,笑呵呵的端着药碗进了屋。 “这是怎么了,你们二人这是吵架了?” 把药碗放到一旁,卫老坐在床边给齐渊检查了下伤口,面上还带着一抹好奇,“我瞧那丫头面上有泪痕,倒是哭过的样子,你怎么欺负人家了?要我说你这死小孩跟你爹真是一样的脾气,犟得很。” “不说旁的,这丫头我瞧着就极好,比沈家那丫头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宜妃,原名沈婉宜,大理寺卿沈道然长女。 第37章 他要杀了自己的孩子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卫老与齐家是故交,他看着齐渊父亲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又看着齐家被抄、齐渊变成人人喊打的奸臣,齐渊尊他敬他,一直视他为祖父。 这么多年来,卫老陪在齐渊身边,知道他一路走来有多艰难,也知道他对沈婉宜的情意。 齐渊不应声,只是盯着床顶的帷帐发呆,卫老以为他不会答话,看过他的伤口正要离开时,却听他幽幽开口,“卫爷爷,帮我开一服落胎药,记得要药效温和些的。” “落胎药?给谁喝?” 卫老手下动作不停,过了瞬却又猛地反应了过来,“你要打这个丫头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 一番话说的极为冷冽。 要不是齐渊身上有伤,他恨不得将人从床上拽下来揍一顿,但这会也只能忍下来,冷声道,“我老头子开不出来这样的药,但我老头子有句话送给你,可千万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说着,他收拾着那些瓶瓶罐罐,要离开时,还是没忍住回头对着齐渊道,“你母亲刚有你的时候,你父亲高兴的好几夜没睡着觉,成日里拉着我,翻烂了家中书库的书,只为了给你起名,如今他们离开人世也有十余年了,还常常与我梦里相见,若是他们知道你要对他们的亲孙子下手,又该是何反应。” 他说罢转身就出了门,只留齐渊一人盯着床顶愣了许久。 第二日一早,卢二便领了齐渊的令出了府,他先去了卫老的草堂,而后才去寻了宋妍妤。 天气越发冷了,小院虽僻静方便,但屋子却不比主院的保暖,还未到深冬,便已是寒冷无比。一早就有小丫头生了火,可不论烧了多少炭火,都没有暖和多少。 “罢了,这屋子许久不修,四下里都在露风,无论你烧多少炭火,那点热乎气不一会便散没了。” 见小丫头一直忙着捣鼓炭火,宋妍妤忙说道,“这几日天气还算暖和,我们把屋子修一下,不然等天真的冷了,到时我们的日子才难过呢。” 卢二带着几名小厮,敲响了小院的门,开门的家丁一见是他,便忙将他们几人迎了进去。 宋妍妤见是卢二,便吩咐素钰上了茶,又吩咐人给他看座,卢二赶忙拒绝,“少夫人,是主子那得了几样新奇的点心,想着您怀着身孕,应当爱吃些新鲜玩意,这才吩咐我给您送了来。”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小厮便捧了托盘上来。托盘里果然是几样宋妍妤不曾见过的点心,瞧着样式和颜色都不是燕京城有的。 “替我跟你家主子道个谢,难为他还想着我们母子。” 宋妍妤收下了点心,却没有半点要品尝的意思,卢二看了心中着急,又道,“这点心,少夫人快尝尝,看是否和您的口味,主子说了,若您爱吃,往后每日都吩咐人给您送到门上。” 闻言,宋妍妤拈起了一块点心,在手里转了几圈细细看了,正当卢二以为她要吃的时候,她却又把那块点心放回了盘子里,掏出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 “这会我倒是一点都吃不下,卢大人还是快些回去复命吧,就说这点心我会好好享用的,必然不会辜负了齐大人一片心意。” 卢二还想再说什么,但见宋妍妤微垂着头,显然兴致不高,便只能匆匆告辞。刚回了春华园,还不等他喘口气,齐渊便命人将他喊了去。 “那些点心她可吃了?” “少夫人把点心收下了,但是吃没吃……属下不知。” 齐渊倚在窗前,闻言手中修建盆景的动作一顿,好半晌才又道,“罢了,你先下去吧。” 卢二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退了出去,可不想到了晚间,只听主院那传来了齐渊大发雷霆的声音,他匆匆换了衣裳过去,却见自家兄长跪在住院门前,背上皮开肉绽、尽是伤口。 “大人,兄长他犯了何错,竟惹得大人生这么大的气?” 卢二正要进屋,便听里头的齐渊喝道,“你倒是问问你这个好兄长,他到底是谁的人,听命于谁!” 卢二面上一慌,回头去看卢一,只见他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似一座雕像一般,他一时没了主意,只能跪在卢一靠前一些的地方,为他求情,“主子明鉴,我们兄弟二人自小跟在您身边,自然只有您一个主子,我兄长绝对不会做出背叛主子的事。” 他不知卢一犯了何错,但光是齐渊寥寥几句话,便已将他吓得魂飞魄散,可不论他怎么给卢一使眼色,那人只好似没有看见一样,闷声不吭。 直到齐渊从屋子里出来,卢一呆愣无神的双眸才有了丝波动,他对着齐渊磕了个头,俯身在地,久久不曾起来。 “你可还记得你的主子是谁?竟敢瞒着我去给她送信,坏我大事。” “主子,属下只是不想让主子做错事,更不想主子往后后悔……” 话没说完,齐渊便又狠狠一鞭抽在了背上,卢一闷哼一声,面上不辨喜悲。 “不想让我后悔就可以违背我的命令吗?” 齐渊气极反笑,“依你所言,往后这园子里的所有人,都可打着不让我以后后悔的旗号,公开违背我的命令,这样可对?” “主子您知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少夫人对主子如何,我们都看在眼里,主子这么多年孤身一人,若有她为伴,主子也可……” “也可?也可什么?” 齐渊怒极,但卢一跟在他身边十数年,一直忠心耿耿,他终究也狠不下心要他的命,他沉默了一会,道,“念在你这么多年跟在我身边忠心耿耿的份上,这次便饶你一命,若有下次,你便自己了断吧。” 说罢,他也不管卢家两兄弟是何反应,径直出了春华园。卢二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卢一一眼,转身追了上去。 直到二人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卢一才缓缓从地上起身,把自己关进了水牢。 第38章 南境灾情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水牢建在燕京城南,原是关押朝廷钦犯等犯了重罪之人的地方,齐渊如今身为二品都指挥,前些日子又接了刑部尚书的缺,统管刑狱,便重新修改了京城犯人关押规则,如今这水牢里关的什么人,除了齐渊身边之人,再无其他人知晓。 卢一自知有罪,进了水牢就一直往最深处走去,司狱以为他来此是有事要吩咐,刚要行礼便瞧见了他背上道道鞭痕,血肉模糊。 “卢大人,您背上这是……” “劳烦你,把我关起来。”卢一受了伤,又心中有愧,此刻面色实在算不上好看,司狱见了想去扶他,他却摆摆手拒绝,又指向水牢最深处,“就那吧,把我锁起来。” 这话说的十分坚定。 司狱面色一变,小心翼翼道,“卢大人,那里头可是齐大人平素审问死刑犯的地方,实在太过……” 可不论他怎么劝,卢一始终不为所动,早已趁着他愣神的功夫进了最深处,用铁链将自己锁了起来。司狱无法,随即慌张派了人去春华园打探消息。 齐渊出了春华园,围着燕京城街道绕了好大一个圈,最后停在了小院跟前,卢二原以为他要进去,可不想他在门前停留了许久,最后只转身离开,又去了畅春楼买醉。 卢二担心大哥,却又害怕齐渊自己在畅春楼会出什么意外,便吩咐了手下人去打探消息,而后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他大吃一惊。 原来他奉了齐渊的命令,去给宋妍妤送掺了落胎药的点心前,卢一就悄悄给宋妍妤递了信,要她小心春华园送去的一切,所以那日他送去的点心,宋妍妤才一口未动。 “大哥可真是糊涂,竟然敢违背主子的命令。”卢二叹了口气,又吩咐道,“大哥身上有伤,你去找卫老,求他帮忙开一下治疗外伤的药,等我得了空我便回去。” “水牢里传出来消息,说卢一大人把自己关进了水牢……” 卢二闻言面色骤变,想去找齐渊求情,却又怕适得其反,他思来想去,脑中灵光乍现,忽的便有了主意。 齐渊在畅春楼有相熟的姑娘,前世宋妍妤也曾见过几次,名唤花月,是畅春楼的花魁。他每次去畅春楼,都会点那花月作陪。这日他虽又找了花月,但却只是由她陪着,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不过一个时辰,便喝醉了。 卢二将他带回春华园安顿好,又对着伺候的下人交代了几句,这才匆匆出了门。 他去了小院,方一见到宋妍妤,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她跟前,“求少夫人救我大哥一命。” “你大哥?卢一出了何事?” “少夫人,大哥给您送信之事传到了主子耳里,主子虽未责罚于他,但对我们兄弟二人来说,主子的无视比再重的责罚都要致命,我知此事少夫人您也是受害者,但如今我已别无他法,只求夫人能出手救我大哥一命。” 他说罢,重重的对着宋妍妤磕了几个头,满脸破釜沉舟、视死如归的模样。 可不想面前的女人看都不曾看他,只是吩咐素钰将他扶了起来,说道,“我于你们大人而言,不过是个随手可以丢弃的玩物,你来找我去帮卢一大人求情,只怕是找错了对象。” 说罢,她便吩咐素钰送客,卢二无法,只能匆匆回了春华园。 齐渊习惯了身边有卢一伺候,一醒来便喊卢一的名字,可半天却不见回应,反倒是一个小丫鬟战战兢兢地进来回话,“大人,卢一大人把自己关进了水牢,现在还不曾出来。” 他愣了愣神,再回神便见卢二跪在了他跟前,不等卢二开口,他便道,“去把你大哥带出来吧,就说是我说的。” 卢二欣喜若狂,忙去水牢找卢一,但后者却不信他所言,他无奈只得拉了几个人作证,卢一这才将信将疑的随他出了水牢。 卢家二兄弟自小跟在齐渊身边,三人名为主仆,实则关系却更像手足,齐渊也知卢一这样做都是怕自己往后后悔,也不曾真的责怪他,想起他身上还带伤,便又请卫老去给卢一号了脉,确定没有什么内伤后才作罢。 只是计划终究落了空,再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打掉宋妍妤腹中的孩子,怕是难于登天。 深冬季节,燕朝各地下了极大的一场雪,原先老一辈的人还十分开心,说什么“瑞雪兆丰年”,可等雪越下越大,一连数日都不曾停歇,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明百姓,一时间全都忧心忡忡。 这日早朝之上,皇上刚刚落座,燕朝南境便传来了消息。燕朝南境距离燕京城并不算远,不过三日脚程,因而这急报送到皇上手上时,还带着南境的寒气,楚朝翻开信件一看,面色骤变。 底下的文武百官都慌了神,三五凑在一起,猜测楚朝到底收到了什么消息,却不想楚朝忽的落下了一滴泪,道“边境青城因连日雪灾,被冻死者不计其数,又因大雪封门无法通行,被饿死者更是不知凡几,一时间整个南境尽是骨肉离散、阴阳两隔的惨景。” 楚朝把收到的信件念给大家听了,他虽宠爱沈婉宜,但却一直不曾忘记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的责任,多年来,他勤勤恳恳,燕朝各地百姓安居乐业,日子比从前不知好了多少,眼下南境有人为雪灾所累,他既心痛,又觉无奈。 “这……南境向来为我朝粮食产地,若有灾情只怕会影响社稷民生,还望陛下派出人马,前往灾区赈灾。” “不光要赈灾,南境多年来未曾有过这样的灾情,俗话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还是应当早做预防。” 说话的正是齐渊,他年少时家境败落,也曾畅游燕朝各地以慰自身,对各地民生了解得很。南境土地肥沃,当地百姓淳朴勤劳,可越是这样的地方,一旦发生灾情,必将会引发极大规模的疫情,直至无法控制,最后大乱…… 第39章 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众人都知他所说的毫无问题,但齐渊恶名在外,一时间却也无人附和,唯有皇上沉思了半晌,而后笑道,“齐大人的想法与朕不谋而合,灾情至今,伤亡人数仍在可控范围内,若再爆发疫情,只怕那才是真的人间地狱。” 他少年执政,多年来对待国事从无懈怠,不失为一个明君。 “陛下,臣有一计。”齐渊对着楚朝行了个大礼,态度恭敬谦和,“多年来虽说边境安宁、百姓得以安居,但因减轻赋税,如今国库并不算充盈,若要赈灾,银钱上只怕吃力一些,臣有一计,可解如今朝廷之困。” 他说的淡淡,但目光却扫过京中数得上号的一些世家,眼中满是兴味。 “朝中一些世家大族,经过多年经营,许多世家的私库倒是比国库还要富裕的多,以臣看来,可以命朝中世家开仓赈粮,臣不仅愿以身作则、率先垂范,更愿自请,督办此事。” “齐大人这话太过无理,如今灾情严重,几大世家哪有不愿出钱出力的,但此事若需陛下下旨强要,只怕会失了原本的风骨。” “若是世家肯出这些银子,那陛下这道圣旨,便对他们毫无影响,说白了这道圣旨只针对那些厚着脸皮、不肯为国为民出力的世家,若当真是清贵人家,哪里会被影响呢。” 一时间二人吵得不可开交,楚朝瞧着忙制止道,“朕倒觉得,齐渊所言甚是有理,我朝素以德治世,多年来虽说为君为官者多有贤名,但国无法不强、治国不依法不盛,靠世家自觉开仓确比强制有风骨。可天下若全是有风骨之人,又怎会有不平事?” 眼见楚朝对齐渊所言极为赞同,当即便有世家的人跳了出来想要阻拦,却被楚朝抬手制止。 他依照齐渊方才所请,下旨京中四大世家、八大贵族、十六家清贵开自家粮仓到南境建粥棚施粥、帮着当地百姓修整屋舍、治疗伤患,又封了齐渊为钦差大臣,亲赴南境督办此事,若发现有人不依旨行事,他可先斩后奏。 此道旨意一下,燕京城的贵人们无不怨声载道,毕竟齐渊早有恶名,又是个不要命的悖逆之徒,出了名的软硬不吃,今次他做了钦差,世家们都咬咬牙,出了不少血。 魏家除外。 灾情伊始,魏家便散播了消息出去,直言魏家男子去世之后,魏家越发败落,如今虽对外还是燕京世家,但不过是个空壳,只是为了维持体面,实际早已不如从前,想着借此逃脱出钱赈灾一事。 但齐渊哪里肯放过他们。 这日一早,他便带着几十名随从,敲开了魏府大门。 门房一见是他,吓得屁滚尿流的去禀报魏母,齐渊大踏步进了魏府,不顾魏家上下避之不及的态度,自己跑到前堂就坐了下来。 魏母匆匆赶到时,便见他端坐在前厅,正吩咐魏家的小丫鬟为他倒茶。 “记得把你们魏家最好的茶拿出来,我这脾胃可娇惯得很,若是拿不好的茶叶把我脾胃喝坏了,魏家可没法同长公主交代。” 小丫鬟低声应了声是,那模样瞧着到好似要被齐渊吓哭了,齐渊倒也不恼,摆了摆手吩咐小丫鬟退了下去,一抬头便与魏母四目相对。 “齐大人,这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可真是稀客。” 魏母堆笑上前,一脸讨好,魏婉宁、魏洵并着月娘三人跟在她身后,几人面上心底反应皆不相同。齐渊冷眼望去,只觉厌烦。 那魏婉宁自从在春华园匆匆见过他一面,多日来一直对他念念不忘。毕竟齐渊虽说名声不好,但无论男女,却从未有人看不上他的相貌。 “老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齐某虽说来的次数不多,但次次却都印象深刻。二爷流落在外多日,这便是舍命救了二爷的月娘姑娘吧,瞧着确实是个白净的,只是与二少夫人却差得远。” “齐大人慎言,月娘如今是我的侧室,并非齐大人可以轻易评判之人。” 月娘见了齐渊相貌,正欲与之攀谈,可魏洵却生怕齐渊对她不利,拦在了她身前,使得月娘恨不得对其破口大骂。 “二爷当真是风流无双,方才齐某说二少夫人也不见二爷有此反应,原来市井传闻竟都是真的,二爷对月姑娘念念不忘,对糟糠之妻弃若敝履。” 魏洵正欲反驳,却被魏母拦住了,她坐在齐渊下手,手里捻着佛珠,一脸慈悲相,“齐大人此次来,想来也是为了魏家开仓放粮之事,只是大人也应当听说了,魏家如今不比从前,非是我们不愿为国为民出力,实在是有心无力。” 齐渊原本把玩着茶盏,闻言也只是把那茶盏在手里转了几圈,等魏母把话说完,他手中的茶盏便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随即他身后跟着的侍从一拥而上,在场诸人脖颈上便都横了一把长刀。 “老夫人从前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齐某幼时也曾听家中长辈评价老夫人,直言您是‘巾帼不让须眉’,怎的数十年过去,您竟变成了无脑后院夫人?” “陛下下旨,要各大世家开了府中私库赈济灾民,魏家直到今日都拖延不办,也不知是当真没钱,还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意图谋反。” “意图谋反”一顶帽子扣下来,直吓得魏母“噗通”一声跪在了齐渊跟前,“齐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我魏家满门忠烈,怎会有谋反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请大人放心,魏家上下即便是吃糠咽菜,也要在南境施一月的粥……” “三月。”齐渊头也不抬,就将魏母余下的话堵了回去,“老夫人的手段齐某也都是见识过的,如今魏家尚且用得起这顶尖的龙井茶,又怎会出不起灾民几个月的口粮?” 他扔在地上的茶盏冒着丝丝热气,魏母凝神看去,地上青绿色的茶叶正是燕朝最顶尖的龙井茶——雪顶含翠。 第40章 这是给她撑腰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魏母心头一骇,恶狠狠的瞪了小丫鬟一眼,直吓得她仓皇低下了头,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显然是怕极了。 她只知齐渊身份尊贵,自然拿了魏母最好的茶来招待,却不知其中渊源。 “老夫人也不必拿个小丫头出气,燕京城里富贵人家拿银钱出来救灾这可是圣旨,老夫人若是对圣旨有异议,自可去陛下面前找陛下说。” 魏母连道不敢,又怕齐渊借着这事大做文章,便只能应承下来,答应三日内魏家的粥棚便会出现在南境。 “既如此,那齐某便恭候魏府佳音了。” 魏母以为他要走,正欲起身相送,可不想他回过头经对着魏洵呵呵一笑,一脸诚恳,“齐某不知这魏府到底是何规矩,府里来客正室不出来待客,反倒是一个妾室当众抛头露面,拿的还是当家主母的款儿,老夫人,您是知道太后娘娘的行事的,她最恨的便是宠妾灭妻这样的丑事,若是这事传到了她老人家耳朵里,只怕魏家便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他定定的看着魏洵和月娘,面上虽然带笑,却使得二人心头一慌,魏洵正欲反驳,却被魏母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齐大人说得是,确实是老身有所疏忽,也是洵儿媳妇如今不在主院住,过来远了些,怕耽误齐大人公干,这才……” “这便更不对了,二爷既然回来了,正室还在外头的偏院里住着,这不论说给谁听,只怕魏家面上都无光吧。” 魏母连连应是,“齐大人说得是,洵儿媳妇前些日子自请搬出去,为的便是帮着洵儿祈福,如今洵儿既已平安归来,她自然也是要搬回来的。” “如此甚好,那齐某这便回去向陛下复命,老夫人多多保重。” 齐渊一走,魏家当即便闹了起来,魏洵一脸不忿,“母亲为何要答应他,那贱人怀着他的孩子,还想住进我魏家,这是何道理?” “相公,相公你莫要这样同母亲说话,母亲这般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有什么道理,还不是怕了他齐渊,要说大姐可真是无用,同样是爬上了他齐渊的床,怎的大姐就没把齐渊迷得言听计从?” 魏洵是个莽夫,他武艺高强,却是个有勇无谋的,不然也不能想出战场假死脱身这样的招数,这会他气得很了,便将魏婉宁那晚之事一股脑的说了出来,气的魏婉宁面色涨红,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你!是谁同你胡说八道了这些,是谁!” “自然是母亲告诉我的,大姐对大姐夫情深义重,不惜对那贼人以身相许,只求换大姐夫平安,怎的就没迷住这狗贼?” 话刚说完,魏母一个巴掌甩在了魏洵脸上,月娘急忙去扶,却被他伸手一推,险些跌在地上,多亏身后的小丫头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这才没酿成大祸。 “我看你真是得了失心疯了,什么话也敢胡说八道?” 魏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又见魏婉宁一脸羞愤显然是气的狠了,他搓了搓手,向着魏婉宁做了个揖,“大姐,方才是我得了失心疯,大姐莫要同我计较,我给大姐赔礼。” 幸而段行之不在此。 魏母怕闲话传到他耳朵里,趁着无人注意,随即将在场的下人全都发卖了。一家人胆战心惊的捂着一个共同的秘密,就连午膳都吃的惴惴不安。 过了晌午,魏母便派人去小院传了话,要宋妍妤搬回西院去住,宋妍妤正好奇魏家人怎的转了性,林威便把上午主院发生的事同她说了。 “小姐,如今小院偏僻漏风,即便是修缮了,只怕还是抵抗不住冬日寒风,您如今怀有身孕,还是搬回去得好。” 见宋妍妤并不想答应,林威又劝道,“属下得了消息,南境已然有了染上了疫病,想来传到燕京不过是时间问题,主院虽不太平,但魏家有自己的府兵,您搬回住院,比在这安全得多。” 宋妍妤思前想后,觉得他所说不无道理,这才应了下来,只是小院也修的差不多了,她便又嘱咐林威吩咐手下人将小院修好,往后疫病爆发,用来收留灾民。 兜兜转转,她带着素钰并几个小丫头又搬回了西院,魏家的人忌惮齐渊,便也对她客气的很,一时间她日子过得倒还算滋润,也就只有魏洵与月娘二人,每次见了她眼神都好似要杀人一般。 月娘出身不高,原不过是个花船上的乐伎,但却也有几分小聪明,打着卖艺不卖身的旗号,唬的燕京城不知多少官宦子弟为其一掷千金,但那些男子要不是胸无点墨,要不就是酒色无能之徒,都不是她最理想的猎物。 直到她偶然间见到了魏洵。 那时魏老将军还在世,魏洵少年将军,模样又生的挺拔俊朗,月娘一开始只是算计,后来也不免动了几分真情,这才按下性子陪着他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住了两年。 可不想他们一回到燕京城,一切富贵梦便烟消云散。 魏洵再不济,也是勋贵出身,这也决定了他的正妻绝不可能是乐伎出身,前几日月娘还能劝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但时日一长,她渐渐地便也耐不住性子,成日里找各种理由同魏洵闹别扭。 一开始魏洵还觉得这是夫妻间的情趣,可时间一久,他也不免有些吃不消,便寻了由头躲了出去,由着月娘一人在家无处发泄,便只能去寻宋妍妤的麻烦。 可宋妍妤却始终不曾将她放在眼里。 这日,宋妍妤刚出西院的门,月娘便笑盈盈的迎了上来,一脸关切,“姐姐这是要去哪里,妹妹闲来无事,正想去姐姐屋里坐一坐呢。” “我家小姐是宋太傅独女,从未有过什么姐姐妹妹,不知这位小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敢胡乱攀咬我家小姐?” 不等宋妍妤开口,素钰便将月娘拦了下来,讽刺道,“月姑娘,您脸皮可真是够厚的,无媒苟合便也罢了,还敢上赶着同主母攀关系?” 第41章 救了个少年郎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月娘被素钰几句话气的张口结舌,可见主仆几人要出门,她又堆了满脸的笑,问,“姐姐这是要去哪里,可否带上妹妹一起。” 怕宋妍妤拒绝,她又道,“妹妹在京中没有什么亲人,除了二爷以外,最相熟的便是姐姐了,还望……” “那你就让他带你出去吧,来找我作什么?” 宋妍妤扫视了她一眼,面上虽带着笑意,但说出口的话却使得月娘笑容一滞,险些维持不住体面。 “相公这两日忙得很,成日里我也见不到他的面,这才想着来求姐姐。” 月娘生的白净纤弱,如今更是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若是男人瞧见了,只怕会生出无限的保护欲,但她面对的可是宋妍妤主仆,她这模样起不了半分作用。 宋妍妤上了马车,撩起帘子看向月娘,“月姑娘,我这西院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往后您还是莫要到我西院来了,毕竟您身娇体贵,若是在我这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没办法和老妇人同二爷交代。” 说罢,她也不管月娘反应如何,带着素钰并林威等人出了城,一路往西山而去。 一行人到时,孙掌柜早已候在了庄子前,见了宋妍妤先上前行了礼,直到进了庄子,四下里没了外人,孙掌柜才道,“小姐需要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怕引起外人注意,都是分批运进来的,小姐放心,绝对没有旁人知晓。” 宋妍妤点点头,看向几间屋子里码的整整齐齐的药材,满意得很,“辛苦你们了,这些药材,一定要安排人手看管好,千万不能出半点差错,不过应当也不用多久,便要运到各地去救人了。” 她并未瞒着孙掌柜,只是告诉他这些日子可能要爆发疫病,他家里也要多屯些药材食物以备不时之需。孙掌柜人精一般,当即便在家里屯够了一年的粮食和一大间屋子的药材,足够他们全家人安全度过这场瘟疫。 天上忽的飘起了雪,下山之路崎岖难行,幸而庄子里什么都是齐全的,宋妍妤便打算在庄子里住一晚,等明日雪停后再下山。 她这庄子位置虽偏僻了些,但偏僻却也有偏僻的好处,因着人迹罕至,附近的环境保护的极好,林威等人来了兴致,说要出去猎些野味回来,宋妍妤听得心头发痒,忙换了身轻便些的衣裳,就要跟着他们一起去。 “小姐,您这身子只怕不方便,这刚下了雪路滑的很,若是有个好歹……” “我就在这院子前头空地上转转,陡峭的地方我都不过去,好容易出来,若是一直闷在庄子里可太浪费今日之景了。” 素钰见劝她不住,只能给她穿上了最防滑的鞋子,又给她里三层外三层包的严严实实的,这才随她一起出了庄子。 雪下的不小,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已然没过了脚背,庄子里的伙计们将庄子里里外外的雪扫净了,前头的练武场便露了出来。 “我这些兄弟原也是战场上下来的,个个都有一身好武艺,只是报国无门罢了,这庄子外头场地大得很,我们便在此建了个练武场随时操练着,只求不忘了往日之志。” 林威的这些兄弟个个武艺高强,更有几人前世入朝为官,为燕朝抵御北狄入侵立下了汗马功劳,可谁能想到往后于江山社稷有功的大英雄,如今竟窝在京城西山的庄子里无处可去。 林威等人上了马,顺着山上的小路一路往里,不多时便收获了不少野味。众人都是善马术的好手,一时起了兴致,就赛起马来。 他们爽朗的笑声自远处传来,孙掌柜正想提醒,却被宋妍妤拦下了,“罢了,他们难得松快,就不要拘着他们了。” “这庄子周围风景确实好得很,我们也去周边瞧瞧,说不定还能捡着比他们更大的猎物。” 孙掌柜本想阻拦,但见她去的也不过是离庄子稍远一些的空地,一时倒也放下心来,只吩咐了手下几名死士好好跟在身边保护,自己回庄子去处理事情去了。 山上天气虽冷,但架不住素钰给宋妍妤穿的衣裳多,她走了几步身上就出了一层薄汗,正巧看见林威等人在不远处建的小亭,她便又走了过去。虽是一众粗人建的,却特地起了个极文雅的名字,唤做望月亭。 望月亭依着西山山势而建,由亭子里向下望去,除了白皑皑一片,便是偶然冒出的松绿色。宋妍妤深吸一口气,只觉空气里都带着松果香气,清冽迷人。 “小姐,外头冷得很,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见素钰一脸坚决,宋妍妤哽在喉头的拒绝也只能生生咽了下去。二人正打算往回走,宋妍妤却忽的瞧见了雪地里一抹人影,“素钰,你瞧那是不是躺着个人?” “小姐怕是眼花了,这么冷的天怎会有人躺在雪地里。” 素钰原本不信,但她顺着宋妍妤的目光看去,果见有一身着玄衣的男子,躺在距他们不远处。若非那一身玄衣,只怕宋妍妤也瞧不见他。 不多时,有侍卫将那人从山下抬到了亭子里。 竟是个模样俊俏的少年郎,瞧着约莫十几岁的年纪,宋妍妤探了他的鼻息,倒还有气。 “快,把他抬回庄子里,吩咐厨房烧了热水来,给他泡泡去去寒气。” 宋妍妤沉思半晌,又道,“今日在山上捡到他的事情,谁都不许传出去,不然只怕会惹来杀身之祸。” 众人心中一惊,赶忙应了下来。 这少年郎身上穿的衣裳不似寻常,那衣裳上绣的花纹,瞧着像是皇家身份的龙纹。 宋妍妤惊魂未定,立刻吩咐人将周围的痕迹掩埋了去。可一想到这附近只有她自己的庄子,又怕有人因这少年追上来,更是慌得不行,故而一回到庄子,她就拉着孙掌柜问道,“这庄子可有什么暗道密室之类的?” “小姐,这庄子底下原是个山间温泉,后来老爷偶然得知了这宝地,便将这庄子买了下来,您住的屋子下头,确有一间密室。” 第42章 我也是有苦衷的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宋妍妤大喜过望,吩咐人干脆将他转移到了地下,还为其准备了热水和充足的食物。忙活了半天,这少年却始终没有醒来的意思,她越发心里着急,但下山的路早已被大雪封了,一时却也请不来大夫。 “小姐,我幼时能跟着村子里的大夫当过几年学徒,虽说疑难杂症看不了,但一般的小病小灾却也不在话下,小姐若是信得过我,便让我去给这位公子瞧瞧。” 说话的是林威身边的兄弟之一,名唤姜狩。前世宋妍妤也曾听过这人的名字,那时的他已然是宫中御医了。 “哪有信不过,你只管放手去做,不管有任何需要都只管来找我或者找孙掌柜。” 姜狩领命,带着需要的药材进了密室,而他刚进去,庄子的大门便被敲响,来人气势汹汹,属实不善。 宋妍妤稳了稳心神,吩咐孙掌柜将来人迎进了正堂。 “你们可曾见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瞧着细皮嫩肉的,个子大概比我略高一些。” “不曾见过,今日下了雪,我们都窝在屋子里没出门,并未见过什么少年郎。” 问话之人长须厚髯,看着倒是个忠厚之人,但他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客气。宋妍妤见其凶巴巴的,便将少年的行迹暂时瞒了下来,以免节外生枝。 那人打量了她几眼,拱手行礼后就出了门。 他走后不久,姜狩便带了好消息上来,“这少年不曾受伤,只是受了惊吓,神经高度紧张导致的晕厥,让他休息会便好了。” 宋妍妤闻言倒是起了几分兴趣,“方才那人瞧着不像是个坏人,也不知与这少年是何关系。” “小姐若是好奇,等他醒了您亲自去问问就知道了,又何必在这些事情上耗费心神。” 可还不等那少年醒来,大门又传来了“砰砰”的敲门声,把她吓了一跳。 来的却是齐渊。 他只身前来,只牵着一匹黑马,以满山白雪为背景,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宋妍妤转身便往屋里走,就好似不曾看见他这个人一样,齐渊跟在她身后,丝毫不见慌张,反倒是一脸的气定神闲。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主院,宋妍妤刚想关门,却被齐渊抬手拦住,“你如今脾气倒是越发大了,不过是件小事,到现在还没消气?” 听了这话,宋妍妤瞬间就红了眼眶,“他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是你的亲生骨肉,在你嘴里就是‘不过是件小事’?” 齐渊自知说错了话,但他那样做却又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便一改方才笑呵呵的模样,强行推开了院门。 他拉着宋妍妤进了屋门,反手将屋门关死,不顾宋妍妤的拼命挣扎,俯身压了上去。 可不想他这么一来,宋妍妤哭得更大声了。 “哭什么,这又不是头一遭了,你有什么好哭的?” 齐渊瞪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咱俩第一次相见,你哭得可比现在好看多了。” 她如今怀孕快六个月,身上也渐渐长了些肉,看着自然不如从前纤细美丽,但这话从齐渊嘴里说出来,她却又哭得更凶了。 “好了好了,是我说错话了,你别哭了。” 齐渊将她拉进了怀里,掏出了帕子给她擦了泪,倒是难得的耐心模样。 “如今朝堂之上不太平,皇上发了话,要我想办法处理,我原本走的就是一条孤家寡人的路,若是被他们知道你和孩子的存在,你们会很危险。” 他寥寥几句,宋妍妤却瞬间止住了泪,“你是怕会拖累我和孩子,这才……” “是,你应当也知道了,南境这几日因着雪灾爆发了疫病,传到京中来不过是时间问题,又加上朝中有人蠢蠢欲动,我的处境比从前更加艰难,难保有护不到你的地方。” 齐渊素来都是嚣张狂放至极,这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真诚和认真的模样,宋妍妤不免有些愣神,但不过片刻,她又反过来安慰他,“我知你素来独来独往,但如今我肚子里的这个,是这个世界上与你血脉相连、最亲近的人,想来他是你齐渊的儿子,又怎会害怕这些个阴谋诡计,你为何要因为这个剥夺了他出生的机会?” 面前的人闻言沉默不语,宋妍妤正想吩咐素钰倒些热水进来,却又听齐渊道,“一切早就来不及了,太子昨日忽的不知所踪。饶是宫里再三叮嘱封锁消息,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储君不知所踪,难保这些人不会借此机会大做文章。” 宋妍妤原还在仔细听他说话,等他说到太子下落不明时,忽的灵光一闪,试探着问道,“那太子大概是何年纪,又是怎样的长相?” 齐渊虽好奇她为何关心这个,但还是一一同她说了,却不想他话音刚落,宋妍妤便一脸神秘的将他拉了起来,而后她转身轻轻一按床后的暗板,床下便出现了一个密室。 齐渊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本事,不免又打量了她几眼,宋妍妤不明所以,只催促着他下去,“那少年是我今日在山中捡到的,模样倒是与你说的太子一般无二,他就在下头的密室,你快些去看看是不是太子。” 哪里还用得着他下去确认,听闻上面有动静,原本躺在黑暗里百无聊赖的太子忽的抬起了眼,定定的看向上面的齐渊,与之目光对视后,轻轻一笑,道,“齐大人,许久不见。” “太子殿下竟当真在此,臣原以为是清平郡主与臣在开玩笑。” “清平郡主?”太子楚稷上下打量了宋妍妤一眼,见她与齐渊关系亲密,如今又大着肚子,想当然的把她当成了齐渊的妻子,“孤怎的不曾听说齐大人娶妻,还是如此绝色。” “殿下,这是清平郡主,魏洵将军的正妻宋氏。” 齐渊神色自若的对着楚稷介绍了宋妍妤,楚稷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魏夫人,想当初魏夫人未出阁时,齐大人便对魏夫人仰慕已久,就连孤都有所耳闻,如今二位可是好事将近?” 第43章 这次不是他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宋妍妤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楚稷喊着自己魏夫人,转头却又问自己与齐渊是否好事将近,她只觉迷幻,却又不知如何应答,最后只能装作没听见,别过了头。 与她相较,齐渊倒淡定得多,他冷冷的扫了楚稷一眼,道,“你如今胆子倒是越发大了,还敢开我的玩笑了。” “我可不敢,若是被姑母知道了,还不得骂死我。”楚稷连连摆手,躲远了几步,“我不过是看宋小姐不仅模样生的好,又是个心底良善之人,与三哥你般配得很,这才有此提议,你怎的如此大的反应。” 齐渊不理他,等人出了密室,宋妍妤便将方才有人寻来的事同楚稷说了。 “据宋小姐的描述,那人应当是我的贴身侍卫,他模样生的是凶了些,但人却不坏,宋小姐往后便知道了。” 得知自己闹了个大乌龙,宋妍妤本还有些内疚,但楚稷的话却又使她释怀了不少。 楚稷与齐渊二人关系虽好,却难得有机会一同外出游玩,如今见山间风景好,二人都平白生出几分怅然。 “那事三哥查了许久,可有了眉目?” 齐渊点点头,“一切都如同殿下所预料的那样,分毫不差。”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变得异常严肃。 宋妍妤知道他们二人这会说的定是机密,便寻了个由头避了出去,给二人留下了说话的空间。 …… “今日天冷,咱们吃暖锅子吧。” 齐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妍妤翻了个白眼,瓮声瓮气的应了。 如此寒冷的天,他不在城里待着,却跑到山林中来吃暖锅子,可真是会享受。 晋人写雪,写其洁白、写其宁静、写茫茫天地无一物的孤寂,也写此等洁白宁静孤寂中,自己与至交好友围炉吃酒的畅快恣意,倒是与他们此时场景一般无二。 西山地势并不陡峭,只是几步一石,几步一水,却别有一番野趣。几人坐在正堂,面前是烧的通红的暖锅子,宋妍妤嚷着热,素钰便上前打开了屋门,从他们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瞧见山中风景。 “这些肉都是庄子里我们自己养的家禽,菜是山下的农夫刚送上来的。等天暖了,我们还打算开几亩地出来,专门种蔬菜。” “这庄子偏是偏了些,但若能自给自足,却是个避世而居的好去处。” 楚稷看着外头苍茫的雪,忽的悲从心来,“世人皆羡慕皇亲国戚、说不尽的尊贵,但又有谁知其中苦处,父疑子,子弑父,兄弟相残,骨肉失散,若是这样的富贵,求来又有何用。” “殿下慎言,这酒不比宫中的酒,酒劲冲得很。” 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齐渊忙止住了他的话头。 正巧有人送了点心上来,齐渊笑道,“这道点心殿下定未吃过,这原是乡下人家过冬的吃食,名唤富春糕,用来祈求平安度过这个冬天。” 楚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盘子里是几样颜色不一的点心,不禁眉头一皱,道,“三哥当真是把我当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了,这富春糕我也曾见过,不过是用白色糯米做的,哪里会有这么多新奇的花样。” 闻言,齐渊也有些疑惑,正欲去查看那糕点,一旁的姜狩却惊呼出声,“这糕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姜狩拿起糕点细细端详,又放在鼻尖闻了闻,而后大惊失色跪在宋妍妤跟前,“小姐,这糕点里面被人掺了点东西,在场众人吃了都对身体没有什么伤害,唯有小姐吃了,肚子里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楚稷方才说糕点有异不过是句玩笑话,可姜狩仅多看了一眼,就发现了其中诡异,“这糕点里个个都被添了足量的麝香,但凡小姐吃上这么一块,肚子里的孩子便也就保不住了。” 众人唏嘘,宋妍妤则是一脸沉痛的看向齐渊,后者与她目光相接,便知她误会此次也是他所为,齐渊顿觉一口气堵在胸腔里上不来下不去,心头更是发慌。 “卢一!去查!查这糕点是从何处买来的,中间都经过谁的手,去给我查!” 卢一领命而去,屋子里一时便安静下来。 宋妍妤目光冷冷的盯着齐渊,终是没忍住讥讽道,“齐大人又何必装模作样,除了您之外,还有谁容不下我腹中胎儿,非要将其除之后快?” 她面上划过一抹泪,眼中尽是失望,“我知大人心中另有所属,但我腹中胎儿何其无辜?大人为何如此心狠,非要苦苦相逼?” 齐渊沉默不语,一双手骨节却被他掐的泛白,宋妍妤转身出了门,只留下楚稷满脸不解。 “三哥,这事……” “不是我做的。”齐渊摇摇头,“我本不想拖累她,但瞧着她对孩子珍视的很,自然也多了几分不舍,又怎会再次下此毒手。” “但瞧着宋姑娘的模样,只怕这顶帽子又扣到了你身上,你还是找个机会同她解释一下吧。” 齐渊没接话,只是浑身冒着寒气,把楚稷惊得住了嘴。 卢一效率极快,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带了消息过来,“那人原是庄子里的厨师,说是奉了魏家二爷的令,把这些东西加到了点心里。” “杖杀。” 齐渊说罢,拎起挂在墙上的佩剑就要出门。他面色冷硬如霜、周遭杀气凛冽,卢一赶忙去拦,“主子,那毕竟是魏家的人,这个关节上,您又何必……” 齐渊哪里听得进去,手下稍稍用力,卢一便被他推的一个踉跄。楚稷见他浑身煞气,怕他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刚要开口劝言,齐渊就盯着他冷冰冰的开口,“不必劝我,他们魏家欺人太甚,竟敢对我齐渊的孩子动手,今日我若不出了这口恶气,实在枉为人父。” 外头又飘起了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花几乎挡住了视线,但齐渊翻身上马,玄衣同黑马叠在一起,瞬间成了雪中的一个黑点。 第44章 讨回公道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楚稷叹了口气,不免为魏洵掬了一把同情泪。他正想去帮着齐渊向宋妍妤解释几句,一回头却正巧与她目光相撞。 “这次实在不是三哥所为,三哥此人虽说瞧着冷冰冰的,但实际心思却并不坏……” “这次不是他所为,上一次呢?” 宋妍妤几句话就把楚稷问的张口结舌,但这毕竟是他们二人的私事,饶是他有心相劝,眼看宋妍妤一脸冷淡,那在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齐渊一人一匹黑马,迎着大雪一路疾驰,不过半个时辰便站在了魏家门前,身上满是风霜。魏家的门房见他一身煞气,忙不迭跑去告诉了魏母。 齐渊脚步不停,单手提着长剑,大踏步进了魏家。 宋妍妤住着西院,魏洵和月娘回来后不愿与她同住,便随着魏母挤在东院,但也不过是单独辟了个小院出来给他们二人。原月娘也是不愿的,但魏洵告诉她,若是住在东院,那一切吃穿用度生活所需,自然都是记在魏母账上,月娘这才欢天喜地的应了下来。 齐渊并不知这段缘故,他只是提着剑沿着魏家回廊,一间一间的搜了过去,直到迎头撞上了魏母。 饶是魏母自诩见惯了大场面,但眼前之人身上的杀意还是惊得她目瞪口呆,她战战兢兢的向前走了几步,壮着胆子问道,“齐大人这是怎么了,怎的……” “魏洵在哪?” “洵儿……洵儿……大人您找洵儿是……” 魏母还想再问,齐渊手中的长剑却早已横在了她颈上,“魏老夫人,有些事齐某劝您还是莫要插手为好,魏家二爷胆子大得很,此刻怎的不敢出来见齐某了?” 他边说目光边扫视过在场众人,吓得众人慌慌张张的避开了他的视线。他见人群中没有魏洵,便对着一旁的一个小丫头随手一指,“去,告诉魏洵,一炷香内我若见不到他人,我便杀魏家一人。” “从谁开始呢?”他手中长剑一扫,又落回了魏母颈上,“早就听说魏家二爷是个孝子,那便从魏老夫人开始吧。” “你……你这狗贼,你焉敢?” 魏婉宁担心魏母,却又不敢上前,只能站的远远地骂道,“我母亲是功臣遗孀,又有朝廷诰命在身,你怎敢对我母亲下手?” “魏大小姐,齐某劝你还是老实一些的好,毕竟……” 话没说完,齐渊的目光就轻轻地放到了段行之的身上,魏婉宁自然看懂了他无声的威胁,倏地住了嘴。 那小丫头见状,随即跌跌撞撞跑去找魏洵,一时间,场面又僵持住了。 魏母活了大半生,哪里被人这样对待过,不免又气又怕,尤其齐渊握着剑的手还时不时的颤上一颤,她更是胆战心惊,直到魏洵与月娘匆匆而来。 “齐渊!你竟敢跑到我魏家来行凶,你真是胆大包天!” “魏二爷可真是好大的威风,只是二爷失忆这许多日,一直沉溺在温柔乡里,如今怕是连剑都拿不起来了吧?” 齐渊眼中尽是鄙夷,气的魏洵面红耳赤,他夺过府兵手里的长刀,便想同齐渊较量一番。 魏洵本就不是齐渊的对手,莫说齐渊师承燕朝第一高手燕矶,便是二人根骨天赋,他也比齐渊不知差了多少,他原想收拾齐渊一番,却被齐渊一招挑落了剑,又一脚踢在了他心口处。 魏洵吃痛瘫倒在地,恼羞成怒,破口大骂道,“你这狗贼,今日敢擅闯我魏府,将我魏家置于何处?明日我一定要进宫面圣,求陛下罚你。” 齐渊丝毫不以为意,反笑道,“二公子可真是好大的气性,只是不知陛下是信你,还是信我?” 他父母为了陛下死于逆贼之手,齐渊自小又由长公主教养,皇上、太后及长公主三人,只怕早已将其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要不然太子楚稷,又怎会跟他在身后一口一个三哥叫的那么心甘情愿。 若魏洵当真进宫面圣,依照齐渊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极大概率此事会被皇上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往后魏家还要因为此事受皇上和长公主的怪罪。 这实在不是个划算的生意。 魏洵年少轻狂,魏母却是个老谋深算的,她冲上前去对着魏洵便是一个极响亮的耳光,“你这逆子,到底是何处惹得齐大人生气了,还不快给齐大人赔罪?” “他平白无故闯到家里来,对着母亲你与我大呼小叫,分明是他不将我魏家放在眼里,母亲怎的还怪到了我身上?” “平白无故?”齐渊冷哼一声,“早就听说二公子失了忆,倒不想却是真的,竟费尽心机要打掉正室肚子里的嫡子,将一个无名无分的外室肚子里的,当成宝?” 寥寥几句,魏家知道他与宋妍妤内情之人,便都反应了过来。 魏洵此刻更恨了。 “无论如何,这都是我魏家私事,不劳齐大人操心。” “二公子此话说的不对,二少夫人如今可是当朝郡主,食邑百户,二公子为了个外室如此薄待于她,将皇室的脸面放在何处?” 闻言,魏洵不说话了。 他脱离官场、脱离京中世家时日已久,回到魏家后也不曾亲眼见过宋妍妤身为郡主的风姿,对其被封为郡主之事仍没有太切实的感受,便也忘了这层皇室的身份,若想真的压人,即便是他们魏家,也只能赔着笑脸。 “想当初魏老将军在世时,魏家是何等的风光,不想他老人家故去仅仅数年,魏家便败落成了这副模样,让人瞧了当真是心痛得很。” 魏母人精一般,自然知道齐渊这是为宋妍妤出气来了,忙凑上前去又将儿子骂了一顿,“你可听见齐大人方才所言?二儿媳妇如今是郡主,她肚子里的孩子除了是我魏家血脉之外,还是皇室中人,岂是你这个做父亲的想打就能打的?” 她几句话,便是当着众人的面将宋妍妤肚子里的孩子认了下来,魏洵虽心中有气,但当着齐渊的面,也由不得他再说什么。 可不想齐渊收起了手中长剑,却径直走向了月娘。 第45章 南境事变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这下可把魏洵急坏了,他站起身冲到月娘身前,牢牢地将月娘护住,“齐大人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要对一个孕妇下毒手吗?” 见眼前之人不为所动,魏洵不免有些胆寒,但不想齐渊只是贴在他耳边,用极轻的声音道,“二公子,齐某奉劝你一句,有些事情还是装作不知道认下来得好,往后若再让我知道你对她动手,别怪我不给魏家面子。” “她”指的是谁,二人均心知肚明,齐渊没有明说,魏洵却捏紧了拳头。一旁的月娘早就被吓哭了,但齐渊不走,她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只能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 “老夫人、大小姐、二公子,今日是齐某叨扰了,齐某这就离开,几位不必相送。” 说罢,齐渊提剑大摇大摆的出了魏府。他一离开,魏母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狗贼,总有一日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虽说这一次是魏洵所为,但宋妍妤不知其中内情,又兼上次之事,她便越发疑心此事与齐渊有关,一连数日,齐渊约她出门她都找借口推脱了去。 她前世对齐渊有情,但他眼里始终都只有沈婉宜一人,她与柳元夕之流,不过是他惹沈婉宜吃醋的棋子,如今这棋子怀上了小棋子,就指望他会手下留情吗?宋妍妤自然心有分寸。 这个冬日似乎格外漫长。 因雪灾引发的疫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燕朝蔓延开来,起先只在南境,而后便是整个燕朝。虽说楚朝下旨,命令贵族们在各地设立粥棚、医馆,帮着各地百姓度过难关,但却收效甚微。不过半月,燕朝各地便出了几股起义军,有的刚有点动静便被当地政府镇压,有的却声势浩大、发展迅猛的向着燕京城而来。 从得了消息起,太后便将齐渊宣进了宫,也不知同他说了些什么。只是齐渊前脚从宫里出来,后脚太后就给他同永昌伯府家的嫡女秦笙赐了婚。 永昌伯府与魏家一般,均是与先帝在马背上并肩作战、建功立业的世家,当初的永昌伯秦仲彦还是先帝的结拜兄弟,二人从起义起,就亲密无间、不分你我,后来秦仲彦为了保护先帝为奸人陷害,自那之后,先帝便将现在的永昌伯秦赢当做了亲子。秦赢幼时一直养在当今太后身边,吃穿用度与宫中皇子一般无二,甚至还要略强一些,他弱冠后娶的更是太后母家的侄女,秦家一时风头无两。 “秦姑娘出生时,燕京城中上下皆知,她将来是要做皇后的,最差也是王妃。” “宫里的贵人,何尝不是把他当做了亲生的孩子,他如今虽说不过是个二品都指挥,但如今还兼着刑部的差事,朝廷上有哪个王爷能与他相较。” “小姐说的是,只是这赐婚实在突然,从前竟无半点消息传出来。” 素钰帮着宋妍妤梳了个家常的妇人髻,也将齐渊被赐婚的事说与她听,原本素钰还在忧心该怎样安慰她,却不想她听后竟没有半点异常。 素钰更担心了,柔声道,“小姐,齐大人毕竟在宫里长大,他的身份不是一般的朝臣,如今他既已到了适婚年龄,太后与皇上自然不会看着他一直这样混日子的……” “傻丫头,这些我自然是知道的,哪里用得着你安慰我,我与他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我对他,并无半点情分。” 闻言,素钰刚想松一口气,却不想身后竟传来了齐渊的声音,“二少夫人果然是心硬的很,这话齐某听了心都要碎了。” “齐大人今日怎的有空,到我这院子里来戏弄于我?” 素钰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给二人留下了单独相处的空间。 不顾宋妍妤的挣扎,齐渊拉着她便滚到了床上,吓得她惊呼出声,紧紧护住肚子,“你小心着些,若是伤到了孩子该怎么办?”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惦记着你的身子,派人来请你你又不去,我无法,只好亲自到魏府来看看你了。” 宋妍妤白了他一眼,语气也不免带了几分阴阳怪气,“还没来得及恭喜齐大人,好事将近,从前我在闺中时,也是见过秦小姐的,确实是个妙人,倒是配得上大人风姿。” 齐渊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笑着去捏她的脸,“几日不见,你倒是越发伶牙俐齿了。” 他从背后拥着宋妍妤,不多时竟安静下来,正当宋妍妤以为他睡着了时,却不想他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虽近在耳边,但朦胧间却好似隔了千山万水。 “我奉旨要去一趟南境,只怕时日不会太短,这些日子你在京中务必多加保重,有什么需要就去春华园找卫老。” “我能有什么事,反倒是你,怎的忽然要去南境,可是南境灾情又严重了? 宋妍妤眼中的担忧不似作假,齐渊一愣,心中倏地一暖,拥着她的手也更用力了几分,“与灾情无关,我去那有更要紧的事,你以后无事不要出门,若非要出门的话,一定要多带几个侍卫,可记住了?” 这男人难得有如此正经的模样,宋妍妤便知他今次所行之事,只怕凶险得很,便乖乖应了。 二人相拥而坐,倒是难得的宁静和谐。 不到晌午,齐渊就匆匆离开了西院。只是他这一走,一连数日,宋妍妤都觉得自己右眼“砰砰”直跳,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般。 见她为齐渊担心,素钰面色瞬间难看了几分,“小姐,我可听说这些日子齐大人一直陪着秦姑娘,二人或是在东延楼相携赴宴,又或者是一同去鹿鸣山上赏雪看景,总之是恩爱的很,可怜小姐您在这为了他担惊受怕,他竟然在陪着别的女人。” 素钰为宋妍妤叫屈,但后者却始终面色如常,只是低头时带了几分落寞。 “他做什么,不需说与我知道,更何况,他与秦姑娘有婚约在身,她将来会是他的妻。” 第46章 情敌见面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素钰叹了口气,俯身行了礼便退了出去。宋妍妤心头郁郁,但又无人可说,早早便歇下了。 与早就败落的魏家不同,永昌伯府秦家直到现在,都是燕京城数一数二的世家,老侯爷秦仲彦为了保护先皇而死,便决定了秦家只要不造反,子子孙孙就有数不尽的荣华富。 秦仲彦有三子,秦赢为嫡长子,是个顶顶有出息的,后头两个兄弟不靠父辈荫封,一人科举入仕,一人则进了军队,也是有名的很。 秦笙是秦赢嫡女,更是秦家孙辈里唯一的女孩,身份属实尊贵,她能与齐渊结亲,不论是谁看,都是下嫁。 可秦笙自己却乐意的很。 齐家没落前,她就与齐渊相识。那时的齐渊是个混小子,在长公主家的宴席上,弄脏了她的衣裙,他怕母亲责怪,便威胁秦笙不准说出去,自己则进了长公主家的小鱼池,帮着秦笙洗裙子。 结果越洗越脏。 “那时我就想,这个小哥哥可真是有趣,明明大家都差不多的年纪,唯独他霸道得很。” “你啊,只怕是被这混小子给迷住了。” “母亲,我知他如今名声不好,但定是因为身边无人照管罢了,若是我在他身边,他一定不是这个模样。” 秦笙满脸都是对这门亲事的向往,全然将自己母亲脸上的欲言又止忽视了。 齐秦两家定了婚期,二人的八字合了又合,就定在了来年六月初八成婚。自此,秦笙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窝在家里绣嫁衣。 他们这样的人家,姑娘的嫁衣大都是自己象征性的绣几针,剩下的都交与绣娘,但秦笙却固执的要一针一线,亲自绣自己与齐渊的婚服。 秦大夫人见了,只觉心慌的厉害。 齐渊浪荡声名在外,瞧着秦笙对其用情颇深,她只怕自家女儿嫁过去,会受委屈。 可齐渊自从与秦笙定下婚约后,却比从前安分了不少,不仅不去畅春楼了,春华园里养着的也被他全都撵了出去,就连柳元夕想要见他,都被春华园的门房挡在了门外。 “外头现在都传遍了,都说齐大人对秦姑娘上心的很,怕是要为了秦姑娘浪子回头。” 素钰瘪了瘪嘴,极不情愿,“这些话注意着些,莫要传到小姐耳里。” “我知道,小姐身子越发重了,齐大人如此,当真令人寒心。” 林威和素钰本是怕这些话传到了宋妍妤耳朵里,平白会让她伤心,但他们却不知,宋妍妤早已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素钰一转身,就瞧见了她。 “小姐,怎的站在风口上,这会冷的很,您别着了凉。” 素钰脸上堆起笑意,上前扶住她,“方才林威说,东延楼出了几样新鲜的菜式,这几日城中的贵族人家都排着长队去尝鲜呢,小姐成日闷在屋子里也无趣得很,不如今日咱们就出去尝尝吧。” 宋妍妤与素钰虽为主仆,但十数年相伴,二人情分深厚,却似亲人,前世她咽气之时,也只有素钰一人陪在身边。 即便兴致不高,她还是应了素钰所求,林威立刻传了轿子来,几人就去了东延楼。 他们到时,天色已近傍晚,宋妍妤身子重,素钰怕她被人冲撞了,特地要了二楼的雅间,然而就在上楼之时,却正巧碰上了齐渊和秦笙。 二人吃完了欲要离开,在楼梯上却不想与宋妍妤四目相对。 素钰真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她偷摸去瞧宋妍妤的面色,后者面上却看不出半分情绪。 “三哥哥,这位是谁?” 秦笙仰头看着齐渊,面上是掩不住的少女心事,但看向宋妍妤时,眼眸里却尽是打量和敌意,“这位夫人瞧着倒是面熟。” 宋妍妤梳的是妇人髻,肚子又微微隆起,秦笙猜到了她的身份,却只做不知,而齐渊也只是凉凉的扫了宋妍妤一眼,接着便极温柔的看向秦笙,“这位是魏家二少夫人,宋太傅的独女。” 他说的生疏又客套,对比看向秦笙时眼中要溢出来的情意,宋妍妤眼神一暗,硬挤出了几分笑意,“原来是齐大人和秦家小姐,早听说太后娘娘给二位赐了婚,只是未有机会得见秦小姐,如今看了,果然是郎才女貌。” 她说罢便与二人告别,带着素钰和林威进了雅间,只留下齐渊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秦笙向他走近了些许,脸庞红通通的,全是少女怀春的心思,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柔声道,“三哥哥,我等你来娶我。” 齐渊回神,冲着她笑了笑,说了声好。 宋妍妤点了几道东延楼的新鲜菜式,喊素钰和林威落座,二人却连连拒绝,“小姐,这如何使得,实在礼不可废。” “这里也没有旁人,快坐下吧,自我嫁到魏家,唯一与我一心的,便只有你们两个,这会子还分什么主仆。” 二人对视一眼,这才坐到了宋妍妤身旁。 今日是冬月的最后一天,也正巧是她的生辰,只是她父母如今不在京中,也无人记得这是她的生辰。 外头又飘起了雪,宋妍妤从二楼的雅间望下去,只见齐渊为秦笙撑着伞,二人相伴出了东延楼。快要上马车时,见周遭无人,秦笙探出头极快的在齐渊面上亲了一下,而后红着脸躲进了马车。 宋妍妤收回视线,再也未看外头一眼。 雪灾加上疫病,南境的情况迅速恶化。进了腊月,本应是家家户户采买粮食准备过年的时候,可燕京城却在此时出现了第一例疫病。 第一例病患是名四处行走的商人,疫病刚刚出现时,他带着货物途径南境,那时朝廷也不曾散播出消息说这疫病有多吓人,这商人在南境卖了货物,又从当地买了不少特产,才回到燕京城。也正是他回到燕京城的第三日,南境爆发疫病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这商人姓柳,南境之行除了他自己外,还有几个家仆并十数名侍卫,方才大夫去瞧过了,无一幸免。” 第47章 铺子被砸了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这消息早就被官府出面镇压了下来,整个柳家一夜消失,与柳家人有过接触的,也都没了踪迹。” “这不是什么大事,皇上仁善,这些人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忧。” 齐渊前些日子为救宋妍妤受了伤,原本这伤口早就结了痂见好了,可昨日东延楼见了她一面,他却觉得自己的伤口又开了,泛着密密麻麻的痒。 见他面色不好,卢一上前把他搀到了床边,又吩咐小丫头给他更了衣,这才道,“大人还是注意着身子些,您前些日子刚受了伤,新伤加旧伤,好的可没有这么快。” 齐渊抬眸看他,面前人没说完的话便都咽了回去,可不想齐渊面色一白,竟生生呕出一口血。 卢一慌慌张张去把卫老请了来。 “你这小子可真是不要命了,我叮嘱过你多少次要静养,你这些日子往外跑反比从前勤快了不少,你自己不要命,便是神仙也难救!” 话说的越狠,心里却越是忧虑。 卫老给齐渊号过脉,顿时气的面色通红,骂道,“我看秦家那丫头也是个不知道轻重的,成日里缠着你去这去那,也不怕让人家笑话,你们二人可还未成婚呢!” “您何至于如此生气,我这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眼下这形势,若不稳住秦家,怎的能知晓他们下一步的计划?” 卫老闻言冷哼几声,可终究也没再抓着这事不放,“你这伤口本就需要静养,这几日一直在外头疯跑,伤口倒不如前几日了,瞧着化了脓,这脓血得剜出去才是。” “既如此,那您便快些动刀吧,大人这伤口瞧着血肉模糊的,实在是骇人。” “你说的倒是简单。”卫老瞪了卢一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们成日里新伤旧伤,老头子我这的麻沸散早就用完了,怎么给他动刀?” “不需要麻沸散,劳烦您直接动手吧。” 齐渊神色如常,可一句话却又把卫老气的跳脚,“你这伤口本就溃烂化了脓,一旦下刀可比平时疼上不知几倍,若没有麻沸散,老头子还怕你活活疼死。” 可不论他怎么说,齐渊始终不为所动,卫老无奈,便吩咐药童把自己的药箱拿了来。 没有麻沸散,卫老这种见惯了血雨腥风的老大夫,下手时也不免有些发虚,可齐渊却始终一声不吭,倒使得卫老心里更没底了。 有小丫头端了清水进来,紧接着便有小丫头端了血水出去,如此往复数次,虽说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卫老整个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浸透,等他住了刀,齐渊仍咬着牙,没吭一声。 “你这小子,倒真是与你老子一般,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卫老摇摇头,止血药好似不要钱一般,抹在了他的伤口上,还不忘叮嘱,“你这几日不论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都给我待在房间里不准出去,老头子我这几日哪里都不去,就守在你门前看着。” 齐渊无奈,但又知卫老的性子,一时倒也没有反驳。 腊月里天越发冷了,宋妍妤本就身子重,天一冷越发懒得出门。这一日,她拥着火炉正昏昏欲睡,孙掌柜却递了消息进来,要见她。 她没来由的心头一跳,忙吩咐素钰把孙掌柜请了进来。 “小姐,这几日您的嫁妆铺子,被一伙歹人给砸了,先是绸缎铺子,后来又是成衣铺子,今儿个您名下的胭脂铺子、首饰铺子也未能幸免。”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的今日才来报?” “前几日他们砸的绸缎铺子和成衣铺子都在您名下,我便知这是与您有仇之人所为。但这胭脂铺子和首饰铺子明面上不挂在您这,我原以为可幸免于难,却不想今日这两件铺子里的伙计匆匆来报,凌晨竟都被人砸了。” 宋妍妤面色一白,脑海中快速闪过几个人,但却没有什么头绪。 “这伙歹人都有些功夫在身上,瞧他们的样子应当也不是为了谋财害命,只是他们砸了这铺子,没个三五日的休整实在无法开门迎客,他们若继续这样下去,只怕这几间铺子就都黄了。” 寥寥几句,宋妍妤却早已心中有数。背后之人未必是要她性命,不过是想逼的她这几间铺子开不下去,关门大吉。 她嫁妆里头能变卖的早已变卖了,如今只有这几间铺子能给她挣些银子回来。这些人冲着这些铺子来,与要她的命又有何异。 她心慌得很,却强迫自己稳下心神,此事仅凭她自己,只怕是无法揪出背后之人,因而她当机立断,“走,我们去春华园。” 几人到时,春华园后门紧闭,里头安静的不似从前,宋妍妤顾不上太多,忙吩咐素钰去敲门。 开门的是卢二,有了上次的教训,卢二忙堆着笑把她迎进了门,一边往里头走,一边对着她解释道,“夫人这会子来的不巧,大人伤口化了脓,这几日正由卫老看着,在园子里静养。” 卢二本以为能在宋妍妤面上看见几分担忧,但她脚下不停,只应了一声,“我找你们大人有急事,不会耽误太长时间,劳烦卢二大人前去禀报一声。” 卢二心头纳罕,但却还是依言去禀报了声,卫老虽不想齐渊养伤时被旁人打搅,但看在宋妍妤肚子里孩子的份上,终究还是让卢二把她带了进去。 宋妍妤到时,齐渊正倚在床上看书,连个外衣都不曾穿,只穿了个白色的里衣。 她面色一红,别过脸去,道,“齐大人还是先把衣裳穿上吧,我找齐大人有要事。” “穿的更少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见过,如今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难不成魏夫人还把自己当成未出阁的小姑娘?” 齐渊开口便带了几分讥讽,宋妍妤却也不恼,“我如今毕竟是有夫之妇,与齐大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未免有闲话传出影响大人声誉,还是多注意着些好。” “有夫之妇?不过是个寡妇罢了。” 第48章 初见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他这句话说得不客气,气的宋妍妤眼眶一红,他正想开口安慰,却又听宋妍妤道,“大人这话说的不对,从前我确实是个寡妇,但我夫如今平安归来,大人也是知道的。” 见她不急不恼,显然是不曾将他放在眼里,齐渊没来由的涌出一股火气,出言讽刺道,“齐某可听说,魏家二爷回来至今,可是连二夫人您房中都不曾去过,二夫人不过是从给死人守寡,变成了守活寡,这又有何区别?” 宋妍妤面色发白,却还是带了笑,“这是我们夫妻闺房中事,便不由齐大人操心了,如今我腹中怀有他的嫡子,等孩子出生,就是魏府嫡长子,二爷再宠月娘,也无伤大雅。” “这分明是我齐渊的儿子,怎会是他魏洵嫡子?” “齐大人可是喝多了,我是魏家二房儿媳,我肚子里的,怎会是齐大人您的儿子?” 齐渊愣了半晌,而后便发了疯,他按住宋妍妤的肩膀,把她扯到了床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让我齐渊的种认别人做父亲,但那魏洵可不愿认……” “大人怎知二爷不愿?”宋妍妤眼神无波无澜,只在看向自己肚子时,才带了几分为人母的慈爱,“二爷可是乐意的很呢,毕竟魏家如今不比从前,也需要个嫡长子来冲冲喜气。” 这下子倒是齐渊怔住了。 他松开了扯着宋妍妤的手,一副极为厌恶的样子,“那便恭喜魏二夫人了,只是魏二夫人如今春风得意,怎的还想起来我春华园了。” 闻言,宋妍妤沉默了。 她方才光顾着逞口舌之快,一时倒忘了自己此次来是有求于他。铺子的事实在十万火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把来意同齐渊说了。 不想齐渊听了,却答应的极为畅快,当即就把卢一喊了进来,吩咐道,“这件事交由你去做,去查背后之人,不论是谁,找出来不必客气。” 宋妍妤受宠若惊,正欲向他道谢,却被他冷着脸拒绝,“魏二夫人不必如此,我之所以答应相助,也不过是看在你腹中孩子的份上,想来少夫人也得到了消息,明年我便要与秦家小姐成婚,到时还请魏二夫人到场相贺。” 宋妍妤还未回答,就有刑部的人来向齐渊汇报,她本想避开,但见齐渊却没有避讳她的意思,她不好打断,便只能安静坐在一旁,像个雕塑一般。 齐渊同刑部的人正说着京中世家,有不肯捐粮者当如何处罚,一抬头却见宋妍妤靠在窗前,连呼吸声都不曾传过来,整个人安静的可怕。 他忽的想起,自己与她的初见。 燕京城的人都以为,他们初见是在宫宴之上,但也只有卢一才知道,二人早在八年前,便已经见过一面。 那时齐家出了事,除了他侥幸逃生外,一百多口子人无一人生还,他与卢一卢二两兄弟,也不过是十余岁的少年,既要躲避贼人的追杀,又要想办法填报肚子,实在是狼狈的很。 那时也是冬日,比这时还要冷上几分,他自小虽跟着父亲在军营中摸爬滚打着长大,但毕竟年纪小,又受了刺激,不过是几日便发起了高烧。 卢一卢二守着他,一连几日都不曾退烧,兄弟二人心急如焚,想去请大夫,可身上不仅没有银子,又怕被官兵发现踪迹,一时便慌了神。 “小主子这样烧下去,即便是退了烧,怕也会烧成痴傻。” 卢一比他们两个都大几岁,眼见齐渊几日不退烧,便嘱咐卢二照顾好他,自己出去请大夫。 那时卫老外出未归,三个小孩身上除了几件破衣裳,再也没了别的东西,卢一说要去请大夫,但他心里也没个主意,只出了三人暂住的破屋,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 他数日水米未进,再是身强体健也早已支撑不住了,眼见他要饿晕过去,面前却传来了鸡腿的香气。 卢一睁眼,便瞧见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小姑娘。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手中油腻腻的鸡腿发出肉香,她的身上带着奶呼呼的香气,莹白的脸低头看着他,“小哥哥,这个鸡腿给你吃。” 她把鸡腿塞进了卢一手里,又从身后跟着的丫鬟手里,接过了许多吃的,一股脑塞到了他的手上,“这些吃的也都给你,母亲说了,人在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肚子。” 卢一捧着这些吃的有些怔愣,而后便滚下泪来,对着小女孩不住的叩头,“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家少爷,我家少爷发了好几日的高热,若是再不请大夫,只怕性命难保。” 小姑娘还没说话,她身后跟着的嬷嬷便上前阻拦,“小姐,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老爷和夫人还在家里等着呢,莫让他们等急了。” 闻言卢一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但那小姑娘却软糯糯的开口,“嬷嬷,这小哥哥好生可怜,咱们还是帮他请个大夫吧,祖母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那嬷嬷无法,便也只能由着她去。他们跟着卢一回了破屋,又吩咐下人去给齐渊请大夫, 也正是那时,一直在昏迷中的齐渊,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正瞧见小姑娘双髻上带着的绒花掉到了一旁的杂草里,除了他之外,竟无一人注意。 他没吭声,由着大夫给自己号了脉,闭上眼只装作未醒,直到后来听到小姑娘将自己身上带着的银钱和首饰,都塞到了卢二手里,“我出门没带太多银子,身上只有这些,你们若有困难,往后可去城南宋家。” 城南宋家,世代清流,宋家家主宋远亭官至太傅,不仅几个皇子,就连当今皇上也都是他的门生。 宋远亭无子,只有一个独女,名唤宋妍妤。 这便是他们二人的初见。 时隔多年,齐渊还是能想起那时,宋妍妤亮如星辰的双眸,照的那间破屋都亮堂了起来,可是那样的欢喜,他再也不曾在她的脸上见过了。 第49章 包庇他的未婚妻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齐渊想,她嫁了人,刚进门就做了寡妇,而后又得知夫婿假死,同别的女人在外头逍遥,她为他守着一大家子人,受尽折辱,还被迫委身于自己这个奸贼,短短一年,她受了这么多委屈,自然是没了生气。 “依臣所见,此事倒也不难办,这几个世家均已贺家为首,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只要说通了贺家,想来另外几家便也不在话下。” 齐渊没接话,那人便又接着道,“不过贺家是贵妃娘娘母家,贵妃娘娘如今育有皇子成年,想让贺家点头,只怕没这么容易。” 贺贵妃出身春申城贺氏,世代都是名门望族,据说当初贺贵妃嫁与当今皇上时,贺家长辈并不同意,只因他们贺家世代显赫,乃是数一数二的世家,而先皇不过是个草莽出身的泥腿子,即便做了皇帝,贺家也不屑于这样的人结亲。 却不想贺贵妃见了当今皇上,便芳心暗许,眼里再装不下其他人,贺家长辈便也只能随了她。 这样的世家,齐渊若想下手,确实得好生筹谋。 “这事我心中自有打算,若无其他事,你便先回去吧。” 那人本还有事要禀,但见他兴致缺缺,忙起身告辞。等人走后,宋妍妤便又站到了他的床前,干巴巴的安慰道,“齐大人如今有伤在身,公事上还是莫要太过操劳了,多注意身体。” 齐渊不答,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宋妍妤,看的她有些无措,正想起身告辞,却又听齐渊问道,“他们对你好吗?” “我在魏家的境况如何,大人都是知道的,如今又何必多此一问?” “魏洵他,对你也不好么?” “若是他对我好,又怎会不惜假死,同别的女人在外逍遥,还有了孩子。” “既然魏家对你不好,魏洵对你也不好,你又为何要让孩子认他做父?” 宋妍妤这才反应过来,他还在为了方才的事耿耿于怀,“大人这话说的倒是奇怪,这孩子如今好歹是将军府的嫡长子,总比你齐大人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要好吧?” 这话说的倒是一点情面也不留。 二人不欢而散,宋妍妤本以为齐渊不会再帮自己,可不想从那日后,卢一便跟着孙掌柜走访了她各个嫁妆铺子,通过跟铺子里的伙计交谈,不过三日,便找到了幕后之人。 宋妍妤得了消息,正要去问个究竟,孙掌柜的却早已进了西院,见了她先行了礼,又道,“夫人若是要去找卢一大人,这便不必去了,卢一大人留下消息,往后再无人敢对夫人的铺子下手,但幕后之人是谁,夫人还是不知道的好。” “他这是什么意思?我的铺子被砸了,我还不能知道是被谁砸的吗?” 见她动了怒,孙掌柜便有些欲言又止,犹豫许久才道,“我这几日一直跟着卢一大人,他问话理事时我也一直在旁边看着,根据卢一大人这几日得到的线索和他的猜测,幕后之人应当是秦姑娘。” “秦姑娘?”宋妍妤微微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是秦笙。” “是,秦姑娘与齐大人有婚约在身,明年成了婚便是卢一大人的主母了,他拿不定主意,自然要回去找齐大人定夺。” 宋妍妤安静下来,默了片刻才又道,“既然知道了是谁所为,我们便不能毫无表示,她是公侯家的小姐又如何,莫名其妙砸了我的铺子,总要给我个说法。” 孙掌柜一愣,而后却带了几分喜色,“小姐说的是,秦家欺人太甚,我们自当讨个说法,不然太便宜他们了。” 他欢天喜地的出了西院,意欲去那几间铺子找伙计收集证据,然而他一走,宋妍妤面色又沉了几分。 “素钰,你去春华园找卢一,问问齐渊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小姐,要我说实在不必有此一问,卢一既然到现在都没有来,便足以说明齐大人的态度了。” “不论他态度如何,还得去问过才知道,切记,如果他打算让我息事宁人,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你回来便是,剩下的事有我处理。” 素钰一脸雾水,但见她坚持,却还是依言去了春华园。 卢一见到素钰时,便手疾眼快的把她拉到了一旁,“你怎么来了,可是宋姑娘让你来的?” 素钰点点头,也不瞒他,“姑娘听说卢一大人查出了真相,特地叫我来问问。” “姑娘既都猜到了,又何必再来问,大人的意思,秦姑娘必定是齐家未来的主母,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卢一旁观者清,这会子宋妍妤只吩咐了素钰一人过来,不过是想看看齐渊的态度罢了。 素钰听了转身就走,卢一有心追上去帮着齐渊说几句好话,可眼下他还有要事要办,便也只能作罢。 西院内,宋妍妤听了回复,神情却无半点起伏,怕她心里不爽却闷着不说,素钰忙道,“小姐,若是你心中不舒服,可千万莫要憋着,不论如何,素钰总是会陪着你的。” “不舒服?我怎么会不舒服,说来还得感谢齐大人这个未过门的妻子,我原本还在担心这笔钱该从哪里出,却不想秦大姑娘这般贴心,当即便送上了生财之道。” 素钰有点懵,“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姐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吗?” “过几日你便知道了,他齐渊今次想息事宁人,不拿点银子出来,我可万万做不到。” 素钰走后,卢一忙完了齐渊交代的事情,就去向齐渊复命,他思量再三,终究还是将方才素钰寻来的事情,告知了齐渊。 齐渊头也不抬,只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那小丫头走时可说什么了?” “就三个时辰前,素钰姑娘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模样,应当是动了气。” 闻言齐渊大笑出声,“她身边这个小丫头倒是跟她一样,是个有脾气的,平日里瞧着不声不响,但若是惹急了眼,脾气也冲得很。” 第50章 真相并不重要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见齐渊并不在意,卢一没忍住又开口提醒,“大人,想来宋姑娘已然知道了此事原委,大人莫不如去向她解释一下,若她真误会了,只怕要与大人生了嫌隙。” “不必,如今行事牵一发便动全身,为了她的安全,这事她知道的还是越少越好,不仅是我,往后她身边的人再来春华园,统统打出去,不必见面。” “这,恐怕是会伤了宋姑娘的心……” 但齐渊早已下定了决心,他把完笔的信交到了卢一手里,难得的袒露了几分心绪,“她这个做母亲的,为了腹中孩子勇敢得很,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不能掉链子,无论如何,我都要护住他们母子,即便是豁出命去。” 卢一把信封好,亲自送到了秦笙的手上。眼见秦笙一脸绯红,少女怀春好不娇羞的模样,又一想到秦笙对宋妍妤做下的龌龊事,他便觉得自己有些装不下去,便起身匆忙告辞,然而却又被秦笙硬生生拦了下来。 她欲言又止,像是要说什么不好启齿的话。 卢一也不急,眼观鼻鼻观心,瞬间好似木了一般,秦笙无奈,“早听说三哥哥和魏家那个寡妇关系匪浅,我一时气不过,做了些错事,不过那魏家二郎都回来了,三哥哥与那寡妇早已断了吧?” 卢一忽的有些同情齐渊,他成日里应对的差事,再难也比不上同女人打交道。 秦笙还眼巴巴得等答复,他板了板脸,“秦姑娘,大人成日在外办案,本就辛苦得很,朝中也不知多少人视他为眼中钉,大人常说我们都是过了今日不一定有明日的人……” 他叹了口气,又接着说,“大人的情况,秦姑娘都是知道的,他从家里横遭变故起,便再也没有真的开心过,除了跟秦姑娘在一起时,您与大人婚期将近,齐家上下都盼望着您早日进门,能陪在我们大人身边呢。” 卢一寥寥几句,险些把秦笙的泪说下来,少女的心事总是天真又霸道,她含着泪,亲送卢一出了门,还不忘对着他说道,“我知你们大人过得苦,旁人总不能理解他,言语间对他还多有侮辱,以后有我陪着,他总不是孤单一人。” 蓦地,卢一对自己办的差事十分满意,不仅解了宋妍妤的麻烦,还帮着齐渊装了把可怜。如此,秦笙往后总不好意思再给齐渊添麻烦。 卢一信心十足的回了春华园复命,却不想他前脚刚到,后脚秦笙就跟了去。 齐渊放了淤血,上半身缠着纱布,半边胸膛赤裸着,秦笙见了面色一红,却还是从卢一手里把药碗接了去,坐在床边喂齐渊喝药。 “三哥哥,我知你辛苦,从前是我胡闹了。若早知三哥哥对我亦有情意,我又何至于此。三哥哥你莫忧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再任性了,只会好好陪在你身边。” 秦笙红着脸,对着齐渊剖白心迹。 齐渊原还一脸不解,直到看见秦笙身后那一脸心虚的卢一,他哪里还有不懂的。 见他在看自己,卢一越发的往后躲了躲,齐渊心里暗暗骂了他一顿,面上却还得带笑去哄秦笙,“我知你懂事,也知你心疼我,但是我更不想你委屈自己。” 他说完,伸手就去握住了秦笙的手。 秦笙的脸更红了几分,旋即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借口去给他熬药,慌慌张张的出了房门。 她一走,卢一也想离开,但齐渊凉凉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我要你去秦家给她传个话,只是不想让她再为难宋妍妤,你倒好,去同她说了些什么?” “大人,我可都是按照您吩咐的说的,至于秦姑娘是怎么理解的,我实在是不知。” 卢一苦了脸,“大人,这样的任务以后您吩咐卢二去吧,我可干不了这样的活。” “吩咐你做个事,你还挑上了?”齐渊越发没好气,“你去瞧瞧她到哪去了,这种时候园子里人来人往,别让她瞧见了。” 卢一心头一凛,对着齐渊行了礼,便匆忙去寻秦笙。 二人一走,齐渊靠在床上,只觉得头疼的更厉害了。 往后几日,秦笙不顾秦家百般阻挠,成日里往春华园跑。秦赢心疼女儿,对齐渊的态度也比从前好了不少,听闻齐渊受了伤,他还派了心腹,亲自上门探望。 心腹姓李,众人看在秦家的面上,都喊他一声李五爷。李五一进门,先对齐渊行了礼,面上带笑,“我家大人本想亲自过门来看望齐大人,但毕竟他是长辈,若是亲自登门,难免会有人说大人您的闲话,到时两家生了嫌隙便不好了,幸而往后都是一家人,也不必在乎许多虚礼。” 齐渊笑着应了声是,“我这伤也快大好了,还要劳烦五爷亲自跑一趟,我心中倒是有些过意不去。” 原本坐在一旁椅子上的李五立刻慌张起身,对着齐渊行了个礼,“齐大人您喊我李五便是了,哪里担得起您一声五爷。” “笙妹妹早就同我说过了,说五爷跟秦伯父关系甚好,二人像是亲兄弟一般,我既要迎娶笙妹妹,自然得唤一声‘五爷’。” 李五一辈子未娶,年轻时跟在秦赢身边,帮他做了不少事,后来秦赢娶了妻,他便将秦笙当做了自己的女儿。 听齐渊如此说,李五不免也多了几分动容,“小姐是个心地好的,大人与我别无所求,只求您能对小姐多些怜惜,保护她一生无虞罢了。” 二人正说着话,却有小丫头带着宋妍妤进了门,与李五四目相对。 李五眼里带了审视,目光极不友善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却含笑对着齐渊问道,“不知这位夫人是?” “这是魏家的二少夫人,五爷未曾见过也是有的。” “原来这就是魏小将军的夫人,怎的少夫人来这春华园到好似回自己家一般,瞧着熟悉的很。” 李五语气骤寒,惊得齐渊眯了眯眼,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跟李五一起,抬眼看向站在门口的宋妍妤。 第51章 讨要赔偿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宋妍妤稳了稳心神,进门对着齐渊行了个礼,因她不识的李五,便只对着对方微一颔首,算是见了礼。 “这位是秦大人府上的李五爷,这位是魏家二少夫人。”齐渊为他们二人做了介绍。 听到来人是秦家的,那女人连眼皮都没抬。 “魏少夫人来此,可是有事?” “前些日子我名下几间铺子被砸了,听说是齐大人未过门的妻子、秦大小姐所为,今日上门,便是想问齐大人讨个说话。” 齐渊没想到她竟这么直白,尤其还是当着李五的面,他方才怕她乱说,还表明了李五是秦家的人,不想她这般大胆,丝毫不放在心上。 “魏少夫人这话说的倒是奇了,满燕京城谁不知道,我家小姐最是心善,成日里连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怎会砸了您的铺子呢,里头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李五言语中暗含警告,看向宋妍妤的目光更是带了不加掩饰的寒意。齐渊本以为这样,小女人会知难而退,可不想她不卑不亢的看向二人,将素钰递给她的东西,拿到了二人跟前。 “这些都是铺子伙计的证词,齐大人府上卢一大人那里,应当也有同样一分证词,秦姑娘是齐大人未过门的妻子,齐大人护着她这本也无可厚非,但我的损失,也总得有人偿还吧?” 宋妍妤寸步不让,仍旧坐在她每次来春华园,最喜欢坐的窗边。只是二人中间夹着李五,却像隔了千山万水,遥遥相望,只余陌生。 “宋氏,我已经告诉过你了,这事非是笙妹妹所为,你若再揪着此事不放,休怪本官不念与魏家的情分。” 李五见齐渊口口声声都是为了秦笙,对他也更满意了几分,对宋妍妤则是越发不满,隐隐还带了几分杀意。 “齐大人不认也无事,只是我手上总归还有些旁的证据,齐大人方才口口声声说顾念着同魏家的情分,我若不是顾念着这情分,手头的证据早就交到京兆尹府了。” “魏夫人好大的口气,也不知夫人哪来的信心,竟觉得这证据当真会起到作用?” “我自然知道齐秦两家如今在燕京城只手遮天,但两位也别忘了,我也不是寻常妇人家,我可是太后娘娘亲封的郡主,我手上的证据即便不能处罚秦姑娘,坏一坏你们两家的名声还是不成问题的。” 齐渊几乎以为她疯了,但李五却忽的一笑,道,“魏夫人倒与传言中不同,罢了,秦家最不缺的便是黄白之物,魏夫人既然认定此事是小姐所为,那便开个价出来吧。” “一万两。”她淡淡开口,“既然李五爷方才也说,秦家家大业大,最不缺的便是金银,想来一万两对于秦家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好,不过是一万两罢了,魏夫人随时可派下人去秦家讨要,秦家,总不会赖夫人的账。” 达成了目的,宋妍妤对着二人福了福身,转身便走,自始至终都没问过齐渊的伤势半句。齐渊心头不舒服,可碍于李五在场,他也只能神色如常同李五寒暄。 二人说话的间隙,他抬头看向宋妍妤离开的方向,却巧与回眸的宋妍妤四目相对,他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言语,她早已转过了头去。 他忽的心头一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李五此举,便是彻底将自己变成了那个恶人,他与这女人之间的误会越积越深,如今早已到了解释不清的地步。 可能二人,再也回不到从前,也再也没有了将来。 为防夜长梦多,宋妍妤当日便吩咐林威,上门将那一万两银票讨了来,兑成五百或者一千两的面额,分别存进了几家钱庄,还有些被她换成了碎银,以备不时之需。 她得了银子,便将西院几人都喊了过来,除了素钰并几个小丫头,再就是林威同他兄弟们,以及一个苏慧。 宋妍妤不曾问过她与三皇子楚靳有何恩怨,只是自从存善堂被楚靳搜过之后,她便如同惊弓之鸟,一直窝在西院,从未出过门,就连她那个侄儿过来寻她,也都被她骂了出去。 无他,只是怕楚靳派了人跟踪,找到她藏身之地。 “这些银子你们分一分,这些日子能存粮便多存一些粮食,尤其家中还有亲人的,也吩咐他们多备着点。” 几个小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分别从桌子上取了一袋银子,对着宋妍妤行了礼退了出去,余下的人却无一人上前。 “你们跟在我身边,应当也听过些消息,如今南境已经乱了,传到燕京城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这银子给你们,不仅是保全你们自己,也是为了将来若我遇难,你们有能力帮我一把,可都明白了?” 听她如此说,除了苏慧之外,都上前取了银子,苏慧摊了摊手,“若有银子救不了你的那一日,我再出手也不及。” 宋妍妤只以为她说的是她医术高超,便也没放在心上,她名下有医馆,又同三皇子关系不浅,应当也不差身外之物,宋妍妤便由着她去了。 临近年关,燕京城却不见半分喜庆,只因南境的疫病终究是捂不住了,不止南境,燕朝境内自南到北,六十八座城池,十余日内便有近半沦陷,燕京城的贵人们带走了柳姓商人,却终究没能堵住疯狂蔓延的疫病。 魏洵如今在京兆尹谋了个闲缺,从前魏老将军在时,他是意气风发的魏小将军,如今魏老将军战死多年,他一无军功,二无功名,便是这闲缺也还是魏母豁出去老脸,找了从前魏老将军的下属求来的。 他自幼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到了衙门也不过是三日打鱼两天晒网,衙门里的大人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对他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不想他这日,却犯了个弥补不了的大错。 燕京城身为燕朝国都,自先皇时起便是人来人往、热闹不凡,平时这是盛世国都繁华景象,疫病一来,便是最先传染的地方。 第52章 抓了她男人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魏洵这几日,日日看住燕京城几座城门,对进出的人员严格盘查,这本是他分内之职,但他却心心念念自己原是风光无比的少年将军,哪肯自降身价看守城门。 一日两日倒也还好,他顶头上司还可看在其父亲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时日久了,衙门内其他人难免怨声载道。 燕京城遍地世家,为何单单他魏洵这般特殊。 上司无奈,便只能吩咐魏洵与旁人一样,日日去南城门当差。 可他当差第一日,就惹出了大乱子。 原是晌午换值之时,有个年轻男子,驾着牛车想要进城,身后跟着一老妪并一个怀着身孕的妇女,直言是老父亲生了病,乡下地方看不了,只能到燕京城来找名医瞧瞧。 魏洵掩着口鼻查验,那老汉骨肉如柴,且高烧不退、全身皮肤都是不健康的黄,他只看了一眼,便岔开了视线。 “官爷,我父亲这病乡下医生实在是无法了,便告诉我们可到京城来碰碰运气,不然这样的关节上,谁都不愿离开家到处跑,还望官爷通融。” 魏洵本是不想通融的,但见老叟这病不像疫病,那人身后跟着的孕妇,此刻又证泪眼连连的看着自己,模样好不可怜,甚至还有几分像他的月娘。 他心头一软,打开了关卡,“你们进了京,只去看病,旁的地方都不准去,一旦出了问题,连我都要受连累。” 那家子人自然是连连应了,又忙不迭的对着他叩头行礼,魏洵有些不耐,只是把那孕妇扶了起来,便催着几人进城。 而这幅场景,正巧被路过的齐渊瞧见,当即便把那家子人押进了大牢,魏洵更是被他当众绑了起来,就绑在南城门前。 魏洵不堪受辱,对着他破口大骂,“你这狗贼,我何错之有,不过是看他们一家人可怜,放他们进去看大夫罢了,这老伯身上的症状又不是疫病。” “不是疫病?你可问过城门这随行的大夫了?可仔细看过这老头身上的伤口?” 齐渊冷了脸,叱问道,“你如此轻易便把他们一家人放进去,到时若把疫病传进京城,将皇上太后等的安全置于何地?” 魏洵这便慌了神,尤其当齐渊命人把他拉去看了老头身上溃烂的伤口,又听城门前的大夫说“这确实是疫病,且还是比之前更凶猛的疫病。”时瞬间白了脸,“你休要在这胡说八道,疫病什么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这人……” “魏家二爷只怕对疫病不怎么了解,最早出现的疫病确实是高烧不退、上吐下泻,但这些时日经过不断传播,早就出现了其他形态,其中一种,便是这个模样。” 闻言,魏洵顿时瘫倒了地上。他看守城门,却玩忽职守,私放患病之人进京,这个罪名本就是杀头的大罪。 消息传回魏家时,魏母正由月娘陪着,在小园子里赏花。 月娘挺着大肚子,一脸乖巧,魏母自然是越看越满意,拉着她的手道,“好孩子,我知你这些日子受委屈了,但那宋妍妤如今搭上了齐渊这艘大船,便是我也要避其锋芒,不过你放心,我跟洵儿都只认你一人,如今他在衙门也有了正经差事,有机会便休了那女人,娶你做正室。” 月娘捧着肚子,眉眼含羞,“母亲您也知道,我并不在乎这些,只想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出生,母亲和夫君一切平安,这便是月娘……” “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外头传来消息,说二爷被绑起来了,如今正在南城门跪着呢!” 月娘话没说完,便有门童慌慌张张跪到了二人跟前,哭喊道,“来人来报的时候,只说二爷被齐大人绑在了城门前,据说还挨了顿打。” 魏母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晕过去,多亏身后跟着的嬷嬷扶住了她,“你说清楚些,洵儿明明是在当差,怎的会被齐渊绑起来?” “来人并未相告,只说让家里快些想办法去救二爷,不然怕是二爷性命不保。” 月娘瞬间落了泪,魏母虽心慌,但也迅速稳下心神,“快,给我换身衣裳,我倒要亲自去看看,洵儿到底犯了何罪,竟然要受如此大辱。” 月娘也想跟着一起去,却被魏母拦了下来,“好孩子,我知你记挂洵儿安危,但你如今大着肚子,若是去了被冲撞了,反倒不好,你且安心在家等着,我去瞧瞧便回来告诉你。” 说罢她就坐着马车一路疾驰,来到南城门,果见魏洵被五花大绑,押在城门前。来往行人无不好奇上前查看,有与魏家相熟的,见了魏洵这副模样,均是瞪大了眼,只觉不可思议。 她怒上心头,也顾不上身份,冲到魏洵跟前便要给他松绑,却被一旁站着的官差挡了回去。 “你们眼中可还有法纪纲常?我儿犯了何罪,要受此等折辱?你可认识我是谁,你如今这般对我,可想过后果?” “魏老夫人可真是好大的威风,齐某见了都自愧不如。” 魏母怒冲冲的骂完官差,齐渊的声音便从她身后传来,带着彻骨的凉意,“魏老夫人不是想知道魏二公子犯了何事吗,卢二,来讲与魏老夫人听听。” 卢二自小便是出了名的聪明伶俐、诡计多端,闻言连叹三声,一脸无奈的上前,对着魏母,也对着众人,把魏洵方才所为之事添油加醋的说了。 围观的除了平头百姓,也有官宦人家,听到卢二说魏洵私放了那家子人进京,无不义愤填膺,对着魏家母子指指点点,更有甚者,竟当着众人的面对着二人破口大骂。 魏母一张老脸羞得通红,却还是辩驳,“这又如何,我家洵儿自小心善,能做出这样的事想来也是因为他发了善心,齐大人何至于如此折辱于他?” 她话刚说完,不等齐渊开口,便有看不过去的旁观者答道,“他发善心,却要害了我们所有人,这又是何道理?” 第53章 你竟然为他求情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魏母被这句话噎的张口结舌,到底没再说出更不要脸的话,只是等人群散去,她去还是抱着几分希望,凑到了齐渊跟前,赔笑说道,“齐大人,洵儿虽有错,但实在是无心之举,还望齐大人您看在齐、魏两家世代交情的份上,能法外开恩……” “齐家与魏家,有何情分?”齐渊看过去,问出来的话又使得魏母心凉了几分,“若晚辈记得不错,齐家与魏家虽同朝为官,但那早就是父辈的事了,后来齐家落了难,怎配与魏家攀交情?” 齐家落难时,魏家袖手旁观、不管不问,当时魏老将军在外征战,但魏淮却早已在朝堂上有了一席之地,莫说对齐家伸出援手,魏淮还在齐家落难时,掠夺了齐家不少财物。 若真要谈情分,齐魏两家唯一的情分便是…… 魏母福至心灵,急匆匆的回了府,也不管早早等在门口的月娘,连忙去了西院。 她到时,宋妍妤刚与众人说完话,正打算休息,魏母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上前就握住了宋妍妤的手,面容急切,“二儿媳妇,快些跟我去救救洵儿,如今便只有你能救他了。” 见眼前人一脸茫然,魏母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同她说了,尤其在说到是齐渊下令把魏洵关起来时,面上凄苦更浓,“洵儿如今落了难,我去同齐渊那狗贼求情,可他却不为所动,为此为难我一个长辈,他到也不怕折寿。” “母亲这话说的倒是奇了,那齐渊是什么秉性,您还不清楚吗,他怎会因着这个手下留情。” 宋妍妤面带不解,“那母亲您来找我,又是何意?” “二儿媳妇,魏家与他齐渊没有交情,但你与他……总归有几分情意,若你肯开口求他,洵儿总有……” 话未说完,宋妍妤便落了泪,一脸失望,“母亲从前,要我……我顾念着魏家上下,只得应了,但如今相公都回来了,我若再与齐渊有首尾,如何对的起他?”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如今是为了洵儿的安全去求他,莫说是洵儿,便是魏家上下又有何人敢说你半个不字,洵儿从前眼里只有月娘,不过是被那女子迷惑住了,勾栏里出来的,多的是见不了人的手段,你若能把洵儿救出来,他必定念你的好,到时还有那月娘什么事。” 宋妍妤一脸为难,犹豫了好半晌才答应,她大着肚子坐马车多有不便,吩咐林威找人抬了轿子来,慢悠悠的往南城门而去。 魏母心急如焚,但此刻有求于她,便也只能耐着性子,同她一起坐轿往南城门而去。 原本一刻钟便能到的路程,宋妍妤却三刻钟才到。 他们到时,魏洵早已在寒风中冻得面色发白,他膝下跪着的雪,晌午温度高时化成了雪水,这会又冻成了冰,将他的双腿硌的生疼。 魏母看了心疼,但碍于齐渊在场,却也只能按下心头的恨意。宋妍妤扑到了魏洵身上哭天抢地,她大着肚子,模样又生的好,这一哭又引得无数人驻足。 “相公,你这是怎么了,是谁如此心狠,这样冷的天竟然让你跪在地上。” “你别哭了,哭得我心烦。”魏洵想让她闭嘴,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终究是没能开这个口,只能按下不耐,道,“你快起来,当街嚎哭像什么样子。” 宋妍妤这才抽抽搭搭的起身,仿佛才看见一旁的齐渊一般,上前对着他行了礼,又道,“齐大人,我家相公自从领了这差事后,日日早出晚归尽职尽责,今日也不知是犯了何错,竟然被您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对待。” 魏母和魏洵拼命对着她使眼色,这样的丑事,很不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拿出来说一遍。 可她只当做没看见,一旁的卢二也很识相的把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齐渊睨了她一眼,语气不善,“你们魏家就让你一个妇人,出来抛头露面?” 他言语中对魏家颇为不屑,魏洵听了心中有气,但自己小命还在齐渊手上,也只能生生咽了。 “魏家除了相公外,哪还有能在外主事的男子?如今相公遭了难,我身为他妻子,自然要为相公奔走。” 齐渊看了看面前这女人,又看了看一旁跪着的魏洵,骂了声,“蠢货!” 宋妍妤抬眸看他,只觉他如今好大的火气,也不知是冲谁。 “这么一个货色,也值得你相救?” “不论他如何,总归是我相公,齐大人今日把他五花大绑扔在城门前,不仅是下了他的颜面,也是下了魏家的颜面,大人让他以后如何为官,如何见人?” 魏洵这官本就是魏母舍出老脸求来的,衙门里的同僚对他多有不屑,如今他丢脸至极,莫说往后当不当这差,只怕外出碰上知情人,都要被嘲讽许久。 见齐渊沉默不语,宋妍妤便知他在思忖自己所言,于是也不藏着掖着,又向他靠近了几步,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在寻找根治疫病的办法,我这有一人,可以帮上你的忙。” 齐渊双眸一眯,只见面前的女子一脸胸有成竹,倒与自己从前熟悉的她差距越发大了。 他也不问宋妍妤如何得知他在寻找治疗疫病之法,只是对着卢一吩咐道,“魏洵,私放病患进京,险些酿成大错,但念其初犯,且并未造成实质性的危害,便杖二十吧。” 他所说的杖二十,用的乃是军棍,一棍子下去直到骨头,这二十军棍打在魏洵身上,他最少要在床上躺上月余,魏母还欲上前求情,却被齐渊身边的侍卫拦了下来。 一同被拦下来的,还有急匆匆从魏府赶来的月娘。 哭哭啼啼的她被侍卫拦了下来,她怀有身孕,众人怕磕碰了她,手上的力度便轻了许多,可即便如此,魏洵一见月娘,却还是红了双眼,冲着侍卫们吼道,“你们放开她,你们若是敢动她,我跟你们拼命。” 第54章 时日无多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他护着月娘,怕她受半点委屈,齐渊一见,不免又来了兴致,戏谑的问宋妍妤,“你看,这就是你为之求情的男人,眼里可装不下你半分。” 宋妍妤白了他一眼,“这是我的家事,不劳齐大人费心。” 挨了二十军棍,魏洵早已站不起来,魏母身后跟着的小厮忙抬了担架过来,轻手轻脚的将他抬到了担架上。 魏母见月娘哭得肝肠寸断,宋妍妤却跟个没事人一般,对她便又存了几分不满,“你就是这么求情的?人怎的被打成这样?” “母亲,就夫君犯的错,本是要被砍头的,如今不过是挨了二十军棍,母亲还不满足吗?” 魏母被她几句话气的怒火中烧,但碍于此地人来人往,倒也不好发作。 此刻的魏洵丢了这么大的脸,又挨了打,便只任由别人摆弄,自己一言不发。 等回了魏家,三人连个招呼都没同她打,径直回了东院,素钰气不过,想去同他们理论,却被宋妍妤拦了下来。 “你又不是第一日知道他们的德行,何必同他们生气。” “奴婢只是气不过,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求您救人的时候说的好听,人刚救回来就换了个嘴脸,真叫人恶心。” “罢了,横竖我救他也是别有目的,留着他还有用。” 二人说着话,刚瞧见西院的门,宋妍妤忽觉头晕目眩,将将护住肚子,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入目便是她屋子里绯色的床帐,素钰趴在一边哭得好不伤心。 见她醒了,苏慧率先坐到了她床畔,眼眶红红也是哭过的样子,“你这身子,怎的破败成了这副模样,你为何不告诉我?” “这有什么值当的哭得,能保下这个孩子,我已然知足了,至于自己如何,我不在意。” “小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苏大夫不是早将你体内的毒给解了吗,怎还会如此……” “你体内胎儿已有六个月,这毒已然影响不到他,只是你这身子……” 苏慧没再说话,她这些日子忙于医馆的事,不曾注意宋妍妤的身体,便又被歹人得了手。 她二人悲痛欲绝,宋妍妤却淡然的很,反倒成了她安慰她们俩。 往后几日,苏慧将她拦在了西院,不仅不准她出门,就连齐渊传了消息说要见她,也被挡了回去。 苏慧征用了西院的小厨房,建了个药炉,日日在里头埋头钻研,寻找给宋妍妤解毒的办法。 宋妍妤知她内疚,便也由着她去了。 只是日子久了,闷在院子里实在无聊。 正巧这日孙掌柜来回话,宋妍妤问了他铺子里的事,便又多说了句,“这几日外头可有什么事发生?” 孙掌柜搓了搓手,嗫嚅道,“确有一件事,可也算不上什么大事,齐大人同秦家小姐的婚期……提前了……” 宋妍妤微微一愣,又问道,“提前了?为何?” “小姐莫要关心这些,他们如何都与咱们没有关系。” “据说是因为秦家老夫人这几日不大好,秦家为了冲喜,故而如此,婚期就定在后日。” “这也在情理之中,原不是什么新鲜事。” 宋妍妤还记得,前世齐渊与秦笙虽有婚约,但后来秦家却被指认意图谋反,二人的婚事也就此作罢。再后来她在齐渊那失了宠,只听说秦家平了反,齐渊迎了秦笙进门,做了侧室。 孙掌柜虽不知内情,但也知她与齐渊中间有些渊源,说完小心翼翼的就去看她的反应,却见宋妍妤神色如常,好似全然不曾将这事放在心上。 “庄子里那些药材,这几日早就按照您的吩咐,给城外的灾民们发了一些,剩下的都趁人不注意运进了城,现下正放在成衣铺子里。” “怎会想到放在成衣铺子里?” “那铺子前些日子被人砸了,这几日正在修理,正巧也没有客人,藏在那里头倒是正好。” “我那药铺跟你这成衣铺子就在一条街上,得了机会运到药铺去吧,药材还是得放在药铺里才不会惹人起疑。” 苏慧推门进来,给宋妍妤号了脉,又道,“你这些日子最好少操些心,你如今这身子,你心里也清楚。” 宋妍妤怕她生气,便乖乖应了,只是等苏慧一走,她便等不及站起了身,吩咐素钰给她换身衣裳,要出门。 “果真只有苏姑娘在的时候,姑娘你才肯乖乖听话,如今苏姑娘一走,你便原形毕露了。” “我这身子如今还算康健,有些事此时不做,往后即便有心,怕也无力了。” 几句话唬的素钰险些落泪,哪里还顾得上拦这主子,忙给她换了衣裳,又命人抬了轿子来,这便出了门。 倒也没去旁的地方,宋妍妤先去了成衣铺子。秦家的人下手极重,孙掌柜找了修了几日,却还是能隐约看出当初被打砸的模样。宋妍妤从前门进去,一路绕进了后院,孙掌柜不知她有何打算,只得乖乖跟在身后,并不言语。 “这铺子,原是我祖母的嫁妆,我成婚前,她把我喊过去嘱咐了数遍,只说到了夫家要贤惠知礼、孝敬公婆、恩待叔伯兄弟,却从未告诉过我,原来成婚是这般荒诞的事。” “小姐……” “不必劝我,我也是瞧见了这铺子,一时心头感慨罢了。” 宋妍妤与母亲并不亲近,或许是因为她自小跟着祖母在老家长大的缘故,倒是与祖母更亲近些,只是她出嫁不足一月,祖母便因病去了。 “这铺子,我若交给你,你可愿意?” 她问的是孙掌柜,孙掌柜不知其意,她便又问了一遍,“我过世之后,这间铺子送给你,你可愿意?” “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小姐如今身强体健,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怎可说这样丧气的话。” 孙掌柜极不赞同,更不愿要这间成衣铺子,他虽爱财,但也是个有情义的,这些日子跟在宋妍妤身边,她的嫁妆全数都交给他打理,这本就是对他的信任,他又怎会肖想她的嫁妆。 第55章 贺他新禧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宋妍妤知他忠心,不然也不会将这铺子送给他,只是她如此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到底也心急了几分,“我身子不好,月份渐渐大了,只怕有个万一,总要替这个多打算些。” 她抚摸着肚子,一脸慈爱,孙掌柜未往深处想,只以为她是因快要临盆心中害怕,毕竟他妻子生产时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也是亲眼见过的。 “小姐若要我帮着小公子照看铺子,我自是义不容辞,但小姐可莫要再提把铺子赠与我这样的话。” “将来总有一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如今我便不与你多说了。” 二人在后院说着话,忽的有小伙计匆匆来寻孙掌柜,他不识得宋妍妤,只对着孙掌柜行了礼,道,“掌柜的,外头来了几个闹事的,我同他们说过咱们这几日不营业了,他们硬是闯了进来。” “我与你一同去看看,若是相识之人,便也不用起什么干戈。” 素钰扶着宋妍妤,同孙掌柜一同去了前头的铺子。 孙掌柜在前头打了帘子,宋妍妤一抬头,却正巧与齐渊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身上穿着的是崭新的绛红色喜服,腰间绣着蟒纹,他本就生的面白如玉,由着红色的喜服一衬,更显妖冶,瞧着比女子都要艳丽几分。 二人皆是一愣,卢二给他整理着喜服,不曾注意身后的宋妍妤,对着他道,“大人大婚,这也太简陋了些,原这婚服长公主是要找宫里的绣娘给做的,如今也只能买成衣将就下了。” 见齐渊不答,卢二却越发有了话说,“大人也忒低调了些,即便没有宫里绣娘绣的喜服,最起码也得去天织坊才是,为了找个人少的,来了个门都不开的,好在这铺面虽破了些,这衣裳倒还说得过去。” 他给齐渊整理好了衣裳,一抬头却见自家主子面色越发难看了,随即便噤了声,而到这时,他终于瞧见了身后的宋妍妤。 卢二吃了一惊,对着她行了礼,又见齐渊面色不善,他忙退了下去,生怕哪里做得不对,惹怒了他。 “还未来得及恭喜齐大人,听闻大人与秦姑娘婚期提前,后日便可抱的美人归,也算夙愿得偿。” “魏夫人这恭喜,齐某只怕受不起。” 齐渊盯着宋妍妤的脸,却什么情绪都未看出来,她的脸上无波无澜,好似他幼时见过的母亲供奉的观音像。 齐渊心底苦笑,宋妍妤见他语气不好,也无意同他斗气,正想离开,却又听他说道,“魏二夫人觉得齐某穿这身喜服如何?可能同魏家二爷相较?” “齐大人说笑,大人风姿卓绝,相公清逸俊朗,无有比较的必要。” 小女人掀开帘子回了后院,齐渊怒气更盛,卢二瞬间便后悔今日陪他出来试喜服了。原本这是卢一的营生,因他想出来逛逛,卢一这个当哥哥的便大发慈悲的让给了他。 如今看来,卢一定然知道这不是个好差事,才答应的那般痛快。 他在心里将卢一骂了一通,还是硬着头皮问齐渊,“大人,这喜服可还合身?还是再看看旁的?” “就这个吧,不必再试了。” 齐渊把喜服脱下来扔进他怀里,跟着宋妍妤进了后院。 他里头穿着月白色的袍子,虽不及方才红色的喜服趁人,却别有一股风流。 院子正中有棵大梧桐树,树下支了张木桌,宋妍妤半倚在树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见他换了衣裳,宋妍妤说道,“那喜服若是合身,我便赠与齐大人,也算贺大人新婚之喜。” “你除了恭喜我,就没有别的想说的了吗?” 齐渊低头看着她,神色晦暗不明,“你怀着我的孩子,却祝我与别的女人新婚大喜,可真是大度得很。” “这是我的孩子,与大人无关,秦姑娘将来生的,才是大人名正言顺的嫡子。” 齐渊愣了愣,着了魔一般,忽的问她,“你对我,可曾有过半分情意?” “从前有过,后来越发觉得是我僭越了,便半分也没有了。” 宋妍妤头也不抬,好似在说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齐渊的手攥紧又松开,最后无力的垂在身侧。 从前她看向自己的时候,眼里是说不尽的温柔缱绻,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份温柔已然消失不见。 他退了几步,闭了闭眼,“罢了罢了,二夫人方才的祝福,齐某定然会转达给笙妹妹,还望二夫人保重身体。” 他说完便离开了后院,院子里一时又只剩了宋妍妤一人,忽的有风起,卷起了地上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远了。 宋妍妤忽的觉得有些冷,素钰出来给她披上了斗篷,她拢了拢衣裳,“走吧,好容易出来,咱们也去街上逛逛。” 她们出了成衣铺子,不过几步便到了程铮门前。 素钰去敲了门,开门的正是侍书,他见了宋妍妤,许久才认出来是谁,“这不是住在隔壁的夫人吗?敢问您有何事?” “我这院子空了许久,原想找个下人照应着,但如今世道乱了,我身边也正缺人手,故而想来问问你家公子,能否帮着照看一下院子。” 侍书对她颇为防备,毕竟她从买了这院子,也就第一日在这露过面,他挡住了院门,分明不想让宋妍妤主仆进去,“夫人今日来的不巧,我家公子出门会友了,这样的大事还得公子定夺,夫人要不改日再来?” 侍书年纪小,心思都写在脸上,宋妍妤哪有不懂得,笑笑道,“既如此,那便不打扰了,有机会见了你家公子,再同他说吧。” “侍书,你怎可如此胡闹,这便是我教与你的待客之道吗?” 有人从屋子里打了帘子出来,正是程铮。 “夫人买了这宅子,倒是从未见有人居住,前几日我还同侍书说起,实在是奇怪的很。” “这宅子本是给远房亲戚预备的,只是如今世道乱了,他们也不打算进京了,便空置了下来。” “程某还以为,夫人是为了程某而来。” 第56章 真相不重要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他说的是这一次,也是上一次。 宋妍妤微微一笑,“果然瞒不过程公子。” “我刚搬来那日便遇见了你,还送了方我最喜欢的端砚,我的喜好就连一直跟在我身边伺候的侍书都不了解,你却知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公子并无敌意。” 宋妍妤抬脚进了院,与程铮面对面而坐。这院子与她上一次来时,已然换了副模样,处处摆设都尽显雅致,她大着肚子,程铮特意命侍书搬了软垫,二人在院中石凳上相对而坐。 “夫人如今可否以诚相待?” “不知程公子想知道什么?” “自然是夫人的芳名、身份,以及夫人为何帮我。” 宋妍妤一一答了,只剩最后一问时,她顿了顿,不知如何开口。 “我若说,你我前世相识,你于我有恩,你可会觉得我是得了失心疯?” 程铮没说话,只是微微蹙起的眉,以及满眼的不相信,还是出卖了他,宋妍妤瘪瘪嘴,“看吧,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 “子不语怪力乱神,二夫人此言,实在耸人听闻了些。” “程公子自然可以认定是我在胡言乱语,但事实确实……” “我信二夫人所言,从与夫人第一次见面起,我便与夫人有种亲切感,后来细想,只怕让我从主院搬出来,应当也是夫人的手笔,不然不会如此凑巧。” “公子果然慧眼如炬。” 宋妍妤原想瞒着程铮,毕竟她大限将至,总不想再让他为自己伤心,只是她看着那熟悉的脸,心底升上来的全是依赖与信任。 二人言尽于此,却似有千百柔肠交织在一起。 “如今城中疫病虽说得到了控制,但外头形势却不容乐观,程公子这小院虽好,这药材可备下了?” “不瞒夫人,如此药铺只怕都被人抢光了,我们公子命我出去买过药,只是如今这个世道,哪里还买得到。” “我有一好友,正巧开了间药铺,南境疫病刚出现时,她便嘱咐我买了不少药材,今日登门,也给程公子带了些来。” 身后跟着林威早将药材递了上来,除他之外,身后跟着的小厮手中,都捧着满满当当的药包。程铮见了,除了震动外,看向宋妍妤又多了几分打量。 她实在令人太好奇了,似乎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也似乎她对自己的生活了如指掌,好的或者不好的。 不等程铮反应过来,侍书便忙不迭将药材接了,对宋妍妤的态度更好了不少,“二夫人您先坐,我去给您沏茶。” “你这混小子,变脸倒是变得快。” “公子骂什么都行,如今这治疗疫病的药材可是稀缺的很,二夫人此举本就是雪中送炭,我心中感念二夫人恩德,自然如此。” “二夫人莫怪,这混小子自小跟在我身边,这是被我惯坏了。” 程铮起身对着宋妍妤赔了个礼,再回头,侍书早已抱着药材跑远了。 在小院坐了半个时辰,宋妍妤才起身告辞,程铮送她至院门前,才又说道,“二夫人未言之意,可是说害我之人是……” “公子心中既然早有答案,又何必再来问我。” 程铮闻言怔在了原地,眼中也带了几分泪意,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竟真的是她,我原以为她对我尚有几分真心,不曾想她竟如此待我。” “公子不必伤心,能早日看清身边之人,这不是坏事。” 宋妍妤上了轿子,见程铮仍呆立在原地,她叹了口气,劝道,“我知公子自小在她身边长大,视她为亲母,但公子也得明白,世人都有私心,她是公子的姨母,但她更是公子两个弟弟的生身母亲。” 她说罢便离开了。 该说的都说了,依照程铮的性子,想来不用几日就能想通。今日他有此反应,也是因为他自小将继母当做亲生母亲看待,如今得知自己身子虚弱,正是这个继母的手笔,他心中不过是悲痛罢了。 回魏府的路上,素钰瞧着宋妍妤若有所思的模样忽的开口,“若程公子是小姐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就好了。” “小姐只有跟程公子在一起时,面上才会有这样放松的模样,我跟在小姐身边瞧的真切,不像齐大人,成日里只知让小姐伤心。” 素钰旁观者清,将一切看的真切。 “休要胡说,我与他之间不过是朋友之谊罢了,他那样霁月光风的人,配得上燕京城最好的姑娘。” 莫说她对程铮无男女之情,即便有,她如今身上是非颇多,也不愿将他引入这些腌臜事。她念着他的恩情,把他当成至交好友,可以托付性命,却再生不出旁的想法。 卢二回了春华园,手里还捧着方才齐渊试过的喜服,一脸苦哈哈的模样。 卢一见了,心中好奇,因而问道,“不是你非要同公子出门的吗,怎的回来却又这副表情。” 卢二便将方才试喜服时,碰上宋妍妤之事说了,只是他仍旧不解,“公子平日里瞧着对这二夫人也无什情意,这会却忽的发了疯,二夫人走后,主子一声不吭的也走了,还嘱咐不让任何人跟着,那脸色阴沉的好似要杀人一样。” “你知道什么,主子若真的对二夫人没有情意,又怎会留下二夫人肚子里的孩子。” 卢二仍是不解,“从前主子不也……不过没得手罢了,我是觉得主子对二夫人是特殊了些,可若论起情意,他除了对……” “住口,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不知道轻重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如今还需要我教你吗!” “知道了,我这些话也就当着大哥你的面说一说,主子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我看着都觉得苦,若他当真对二夫人有情意,也是一桩美事。” 卢一没再接话。 破屋初见时,卢二不过五岁,记不得救了他们的人是谁,从前卢一只觉没必要告诉他,可这会见自家弟弟对宋妍妤不甚尊重,便决意要告诉他真相。 第57章 相见陌路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你可还记得,当初齐家落难时,破屋里对主子和我们施以援手的小姑娘?” “当然记得,那日主子发了高热,若没有这个小姑娘,只怕主子性命难保,我到现在还记得,她出现时像个仙女一样,不仅给我们留下了吃的,临走还留下了些银两。” “二夫人,便是当初那个小姑娘。” “嗯……大哥怎的忽然……” 卢二反应过来,一脸不可置信,“大哥方才说,二夫人便是当初救了主子和你我的小女孩?” 卢一点点头,自家兄弟面色便迅速垮了下去,躲到一旁内疚去了。 齐渊和秦笙婚事提前,春华园里头没有什么动静,反倒是长公主高兴得很,不仅将燕京城差不多成衣铺子里的喜服都拿到了公主府,任秦笙挑选,更是将自己出嫁时戴的头面送给了秦笙。 燕朝素来有这习俗,不过公主婚礼服制,可非寻常官宦侯爵人家可比,她将这头面送给秦笙,足可见对秦笙的重视。 秦笙从长公主府试了喜服出来,并没有着急回秦家,反而吩咐轿夫往燕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而去。 虽有长公主赠与的头面,她却还是想多买些首饰。 因着疫病的缘故,街上开门的首饰铺子并不算多。到了那首饰铺子前,她未下轿,便先瞧见了魏家轿子,又见轿子旁跟着的丫头眼熟,她就留了心眼,特意在轿子里多呆了会,果见宋妍妤从轿子里下来。 她忙下轿,冲着宋妍妤的方向而去。 “二夫人也出来看首饰吗,可真是有雅兴。” “听闻姑娘与齐大人婚期提前,还未来得及恭喜秦姑娘新婚之喜。” “二夫人这恭喜也不知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秦笙的语气里带着挑衅,宋妍妤也不恼,“自然全是真心,毕竟姑娘与齐大人可真算是郎才女貌,即便是我看了,也只有祝福的份。” 秦笙盯了她许久,好似要从她毫无破绽的脸上,看出代表虚情假意的裂缝,但到最后却只能无奈放弃。 二人一同进了首饰铺子。 铺子掌柜的认识秦笙,见她进门忙迎了上来,“听闻秦小姐后日大喜,小的在此先祝秦小姐与齐大人白首偕老、恩爱不移。” “谢过掌柜的了,这铺子里可有什么新鲜款式?” “早给您备下了。”掌柜的从柜子底下捧了盒子出来,掀开上头的红绸,下面盖着副头面,并金钗一只和耳坠一对,“这些可都是全新的款式,莫说是在整个燕京,便是整个燕朝,我都敢跟您保证这是独一份。” “这金钗的样式倒是别致。” 秦笙从盒子里拿了金钗出来,上头是金丝缠玉的花样,瞧着富贵又雅致,也难怪一下子就吸引了秦笙的目光。 一旁坐着的宋妍妤原本厌厌的,可她余光瞥见盒子里的那对耳坠,却忽的眼前一亮。 “掌柜的,这耳坠可否拿给我瞧瞧?” “这位夫人是?” 掌柜的不认识宋妍妤,见她与秦笙一起来的,便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秦笙。 “这位是将军府的二夫人,掌柜的竟还有不认识的?” “实在是小人眼拙,竟没认出夫人,这耳坠与这头面、金钗都不是一套,只不过是看着样式新奇,这才放到了里头。” 掌柜的将耳坠递到了宋妍妤手上,又道,“这耳坠据说是北狄那边流行的款式,款式虽然简单,但做工却复杂得很,夫人能看上这耳坠,也是眼光不俗。” 宋妍妤并未觉得这耳坠有多好看,只是前世,这耳坠却是齐渊亲手给她戴上的。 如掌柜的所言,这耳坠款式并不复杂,不过是个最简单不过的水滴形和田玉,上头嵌着些金丝,只是这玉能做成光滑的水滴形,倒也是下了功夫的。 再见这耳坠,她心头思绪万千,“这耳坠秦姑娘可喜欢?” “虽说用料讲究,却显得小家子气了些,还是二夫人买了吧。” “既然秦姑娘不喜欢,那我便买下了。” 宋妍妤丝毫不在乎秦笙对她的挖苦,或许是有了身孕的缘故,她对这些事也仁慈了不少,她起身告辞,秦笙还不忘出言警告,“奉劝二夫人,还是莫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毕竟身份有别。” “秦姑娘此话何意,我倒是听不懂了,秦姑娘如今夙愿得偿,往后便都是好日子了,怎的我看你却还是胆战心惊?” 秦笙有些恼怒,碍于大庭广众并未发作,只带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笑,道,“那就承二夫人吉言了。” 不过出来了半个时辰,宋妍妤便觉浑身乏力,坐在轿子里都觉得支撑不住。她原想早点回去休息,可外头却传来了齐渊的声音,她撩起帘子一看,果见他正站在风雪里,含笑看着自己。 外头雪下的不算小,扑簌簌的落满了齐渊的肩头,卢二在后头撑着伞,齐渊却不肯打,只是静静地盯着轿子里的她。 “今年燕京城雪下的少,今日难得有如此盛景,没成想竟遇上了你。” “齐大人说笑,这条街本就是回魏府的必经之路,在此碰到齐大人,才是意料之外。” “此等美景,夫人可愿赏脸,与我同赏?” 宋妍妤盯着他的脸,也不知想从他脸上看见什么样的情绪,许久她摇了摇头,“我今日身体不适,且我与大人一个是有夫之妇,一个后日便要成婚,实在不合适一同赏景,齐大人还是去找秦姑娘吧。” “可是我今日没有遇上什么秦姑娘,只遇上了你。” 齐渊拦住她放轿帘的手,眼底情绪晦暗不明,“我与二夫人为何不能同赏这景了,毕竟我们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 “齐大人这是大婚前,要同我怀念旧事吗,只可惜,那些旧事对我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我也早就忘了,如今我夫归来,大人也即将迎娶娇妻,从前的事只如过往云烟,再无提的必要,还望大人今后莫要再提,你我再见,便是陌路……” 第58章 把他比作阿猫阿狗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再见陌路?二夫人果真狠心,从前有求于齐某时便自荐枕席,无事相求时便要与我再见陌路,二夫人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响。” 他言语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宋妍妤不想跟他纠缠,冷了脸再不说一句话,可不想齐渊见了越发生气,拽着她的手腕将她从轿子里扯了出来。 她身子本就虚弱,方才又动了怒,这会只觉气血翻涌,一口血吐了齐渊一身。 素钰见状也顾不得害怕,冲上前一把推开了齐渊,扶住了她,“齐大人,我家小姐身子弱,原就受不住这冬日里的寒气,大人若想赏景,自然有佳人无数愿意作陪,又何必为难我家小姐?” 齐渊还没回过神,只呆愣愣的盯着自己身上的血,又看向面色苍白的宋妍妤,他攥住她的手腕,忽的发现,她比上次二人见面时,又消瘦了不少,全身上下只有肚子一日大过一日,到好似被这孩子吸干了精气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身子虚了些,不劳齐大人费心。” “你都吐血了,你跟我说不过是身子虚了些?你知道你现在的面色有多吓人吗?” 宋妍妤甩开了他的手,神情冰冷,“齐大人,你与我不过是几夜露水情缘,大人实在不必如此……” 话未说完,她就被齐渊扯出了轿子。 这会她身上也落满了雪,二人隔着落雪对视,隔着翻涌的情绪对视,满头的白雪到好似忽至白头一般,让人多了几分伤感。 “宋妍妤,你可真是好样的,你同我回去,我传太医给你瞧瞧。” 齐渊不由分说的拉起她便要走,宋妍妤拼命挣扎,但他的手抓得紧,她怎么都挣脱不开,挣扎间,她反倒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脸上。 在场众人都愣住了。 唯有宋妍妤揉了揉手腕,声音比方才更冷,“我再说一遍,齐大人往后还是莫要再来找我了,我与齐大人没有什么好说的。” 旁人都为她捏了把冷汗,她却早已钻进了轿子,俩人不欢而散。 齐秦两家均是燕京城数一数二的世家,齐渊又与长公主关系不凡,因而二人的婚礼办的极为盛大,燕京城里的贵族世家更是悉数到齐,齐家足足摆了近百桌酒席,仅比皇室婚礼略差了些。 魏家无人去赴宴,不过是派人送了些贺礼过去,前些日子魏洵刚挨了齐渊的打,他心里有气,自然不肯去贺喜,段行之又是个赘婿,旁的也都是些妇孺,自然不适宜出席这种场合。 过了子时,宋妍妤便再也没有睡着,怕吵醒熟睡的素钰,她静悄悄的起身,坐在床边也不知想些什么。 正当她愣神之时,外头却忽的传来了几声异响,紧接着便有黑衣人翻窗而入,连反应的机会都没给她,抬起她便走,还不忘堵上了她的嘴。 来人动作干净利落,却又像是顾忌着她的身子,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宋妍妤松了口气,由着他们去了。 再睁眼时,已然到了春华园。 她被安置在一个挂满红绸的屋子里,隐约还能听见外头宾客往来交谈之声,不远处的桌子上摆着的全是她爱吃的点心,还有适合孕妇饮用的茶水。 宋妍妤松了口气,坐在桌边吃了几口点心,外头便传来了齐渊的声音。 而后齐渊推门而入,二人四目相对。齐渊见她在此,先是震惊,而后便冲着身后的长公主一脸无奈的道,“母亲,这就是你所说的惊喜?” “今日你大喜之日,本宫这个做母亲的,总得给你找个你喜欢的对象入洞房吧。” 长公主边说边对着宋妍妤挤了挤眼,带着几分狡黠,“你们两个尽管放心,今夜外头本宫一定给你们看好了,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你们,春宵一刻值千金,快忙点正事。” 她趁着齐渊不注意,猛地将他推进了屋门,又急忙吩咐下人锁死了门,“你们两个也别想着出来,门和窗户都被锁死了,钥匙只有一把在本宫手里,明日一早,本宫来给你们开门。” 长公主的声音越来越小,不多时便听不见了。 齐渊气急败坏的要撞门,外头守着的卢二似乎早有预料,忙劝道,“主子,您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这门可是白天长公主特意命人加固的,您是撞不开的。” “你在外头还不快放我出去,你就不怕我治你的罪吗?” “跟主子相比,长公主可吓人多了,我可不敢得罪长公主。” 齐渊没想到卢二敢违背自己,怒气又升了几分,可不论他如何叫喊,外头却再无人应答。 他倍感无奈,只能坐到了桌边,与宋妍妤面面相觑。 二人先前闹了那么一出,再见面都有些尴尬,宋妍妤嘴里的点心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不小心就被噎住了。 她被噎的上不来气,正着急时,齐渊将热茶递到了她跟前,她也顾不得别的,就着齐渊的手喝了口茶。 “二夫人可真是每次见面都能给齐某惊喜,若方才齐某不在,二夫人只怕就要被这糕点噎死了,还是一尸两命。” “齐大人洞房花烛之夜,不去陪新娘子,到这来做什么?” “那二夫人不在魏家好好待着,到我这春华园来做什么?” “我说我是被人绑来的,你信吗?” 齐渊不回答,只是看着她的脸,嘴角抽了抽,“你先擦擦嘴再跟我说话。” 宋妍妤一脸雾水,抬起袖子便要去擦嘴,齐渊忙摁住了她的手,从袖子里拿了方帕子出来,动作轻柔的给她擦了擦嘴。 那帕子上散发着跟他身上一样的香气,像是雪天的松,带着冷冽和孤单。 宋妍妤脸色一红,将帕子从他手里抢了过来,“不敢劳烦齐大人,还是我自己来。” “齐某原以为二夫人对我只有厌恶,没成想竟然二夫人还会因为这个脸红,倒真是让齐某吃惊。” 宋妍妤听出了他话中的揶揄,反唇相讥,“齐大人怕是误会了,这样的环境下,不管我对面坐着的是什么阿猫阿狗,我都会脸红的,齐大人不必往心里去。” 第59章 他的新婚之夜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阿猫阿狗?齐某若是阿猫阿狗,只怕二夫人也是一样吧?毕竟你我可是有过……” 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宋妍妤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齐渊生的一双桃花眼,本就勾人心弦,偏生这会他存了戏弄宋妍妤的心,故意往她的手心呼着热气,宋妍妤的脸瞬间便红了。 她收回手,极不自然的咳了几声,“我今日到此实属无奈,想来齐大人也是一样,今夜你我同居一室,还望大人与我井水不犯河水……” 说的话倒是冷冽,只是那眼底似是还带着几分动容。 “井水不犯河水?你我什么样亲密的事情没做过,你如今这样说,你觉得有用吗?” 齐渊欺身压向宋妍妤,把她禁锢在自己和桌子之间。 宋妍妤慌了神,像极了待宰羔羊,连忙伸手去推他,可他却是纹丝不动。 “想要我放过你,便回答我一个问题。” 宋妍妤能猜到他会问什么问题,抿紧了嘴唇并不打算回答,可齐渊却强迫她抬头直视着自己,“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旁人怀孕都是日益丰满,为何你这身子却比从前消瘦了许多,甚至那日还咳了血?” 他捏着她下颌的手微微用力,骨节泛白,一如他眼里的挣扎,宋妍妤见了,忽的有些心痛。 故而她终于将中毒之事告诉了齐渊,“直到现在,我都不知是何人如此恨我,非要置我于死地,我现在心里反倒存了几分感激,感激老天爷让我保住了这个孩子。” 她带了哭腔,滚烫的泪落在齐渊手背上,烫的齐渊心口生疼,“你与我树敌颇多,也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我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他一生平安。” 齐渊松开了手,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这样的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喃喃自语,倒也不是怪她不告诉自己,而是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她的异常。 “明日我让卫老给你瞧瞧,他的医术少有人能及,若能解你的毒,不论需要什么珍稀药材,都不是问题。” 宋妍妤没接话,她体内的毒苏慧也曾说过,若能找到合适的药引,此毒可解,只是这毒隐秘又狠厉,想要戒毒哪有那么容易。 见她不放在心上,齐渊有些恼,又强调,“我说了,能解你体内的毒,你这表情是不信任我吗?” “齐大人有此心,我已经很感动了,只是此毒难解,大人实在没有必要为了我白费精力。” 齐渊被她这幅认了命的模样气的很了,但她现在面色实在难看得很,他说出口的话便带了几分担忧,“你可还撑得住,若撑不住我喊卫老来给你瞧瞧……” 他说完又想起自己连房门都出不去,不免带了几分懊恼。 宋妍妤确实累了,迷迷糊糊的有些困,齐渊也安静下来,生怕打扰到她休息。当夜宋妍妤睡在床上,他睡在外间的软榻上,二人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长公主带了嬷嬷来,见二人分床和衣而睡,气呼呼的瞪了齐渊一眼,“你这混小子,这时候反倒讲起君子风范了?” “母亲不一直都教育我,一定要有君子之风,不能任意妄为,我听母亲的话,母亲难道不高兴吗?” “这种关节上,需要你这么听话做什么?” 长公主被齐渊气得不轻,转头见宋妍妤不声不响的站在一旁,不免越看越满意,她拉起宋妍妤的手,相携出了屋子,一边走一边道,“这小子是个混的,许多事你别同他一般见识,他与秦笙的婚约不过是权宜之计,你别往心里去。” “公主,我与齐大人也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如今梦醒,总要各回各位才是。” “你当真这么想?” “我从很早之前就清楚,人不能肖想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然只会自寻烦恼,我如今唯一的愿望,便是我腹中胎儿健康。” 齐渊愣了愣,而后大笑出声,“原是齐某忘了,二夫人与我,不过是为救夫家迫不得已才有的缘分,如今魏家二爷平安归来,自然齐某在二夫人这也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他模样几近癫狂,宋妍妤心头一颤,抬头看向他,可他眼里除了漠视竟再无别的情绪。 理了理衣冠,齐渊看向一声不吭的宋妍妤,声音更冷,“魏家既然做得出过河拆桥这样的事,那便莫怪齐某翻脸无情,二夫人好自为之。” 他大踏步出了房门,把茫然无措的宋妍妤留在了身后,他走时带起来的风吹的宋妍妤浑身发抖,冷意传遍四肢百骸。 她搓了搓肩膀,想要温暖自己,却马上发现这不过是无用功。 齐渊离开半个时辰后,她才离开。 今年的雪比从前都要多一些,前世的这个时候,她与齐渊早就走到了陌路。 宋妍妤靠在轿子里,甚至想不起来前世自己这个时候是怎么度过的,隐约只记得这个冬天格外漫长,也格外寒冷,她成日拥着火炉躲在西院,日常所见只有那四四方方的天,再就是日益枯萎下去的自己。 “小姐,魏家如今乱做一团,您放心吧,没人发现您一夜未归……” “怎么了,又发生了什么事?” “大姑爷也不知从何处听说了魏大小姐和齐渊的事,如今正闹着呢……” 素钰暗含得意,“昨日晚间就闹起来了,老夫人还找小姐去东院商议,我发现小姐不在屋子里,便寻了由头给推了。” “那便快些回去看看吧,看看我这个好婆母是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的。” 魏家确如素钰所说的那样,直到现在还乱做一团。 魏婉宁双眼哭的通红,像两个核桃一般,身上也不知在哪滚得脏乎乎的,她虽生的不如宋妍妤貌美,但却别有一番味道。 宋妍妤一进西院,见到的便是她扯着段行之的袍角跪在地上、哭得好不可怜,而段行之却是一脸的厌弃。魏母坐在上首,一脸欲言又止。 第60章 杀了他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二儿媳妇,你可算是来了。” “母亲,这是怎么回事,大姐和大姐夫吵架了吗?” “吵架?这个下贱的贱人,竟敢给我戴绿帽子,跟齐渊那狗贼不清不楚,更可笑的是这丑事整个魏家都知道,独独瞒着我一个人!” 段行之是入赘进的魏家,从前宋妍妤当家时,魏家的下人对他还算尊敬,后来魏母掌了权,魏家上下哪有将这个赘婿放在眼里的,段行之的日子便过得艰难。但他还要依靠魏家的权势,也就一直隐忍不发,直到发现了此事,倒是给了他发作的由头。 此事魏家理亏,即便魏婉宁是为了救他才落入了齐渊的全套,但段行之却一口咬定她失了贞洁,与娼妇无异。 见宋妍妤也来了,他更是嘲讽道,“从前我便知这魏家早就不是岳丈大人在时了,如今家中正妻都能送到人家床上,以谋求荣华富贵,有二弟妹这个先例在,再多一个魏婉宁又如何?” “大姐夫要说便说,何必扯上我,东院与西院早已分家,我过来原是想看看有何矛盾帮着调节一下,如今看来倒是我多事了,罢了,我这便离开。” “你说的倒是好听,你是上赶着来看我热闹的吧?” 魏婉宁披头散发,面上的妆容也花了,瞧着好似一个疯婆子,可即便到了如此地步,她还不忘讥讽宋妍妤,“那日我去齐家,本就是你全力撺掇,后来我在齐家出了事,你反倒把自己摘了个干净,如今又何必假仁假义?” “大姐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那日是大姐求着我带你去找的齐渊,大姐见了齐渊,惊叹于他容貌昳丽、无人能及,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你这个贱人,我早知你不是个安分的,没想到你却在我身陷囹圄时跑去向齐渊狗贼自荐枕席!” 段行之怒极,也顾不得尚有旁人在场,更顾不得自己一向自诩读书人的清高孤傲,抬脚踹在了魏婉宁的心口处,疼的她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魏母向来护短,见自己宝贝女儿挨了揍,哪还顾得上旁的,命下人上去将段行之拖到了一旁制住,自己慌忙去看魏婉宁。 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魏婉宁趴在地上面色惨白,不多时更是呕出一口血来。 “你这么大的威风,你倒是去找他报仇去啊,如果不是我献身于他,你这条命只怕早就没了,哪还能在这跟我耍威风。” 魏婉宁顺了顺气,看向段行之时,眼里再也没了半点情愫,“你这么多年在我家,吃我的用我的,惹了事还要我去救你,你除了对着家里人有能耐,对着外人还不是怂的要命,你若真有血性,此刻齐渊早就是具尸体了!” 她恨极了齐渊,恨他不碰自己,还将自己送给了乞丐。 段行之平日里的确窝囊,只是泥人尚有三分血气,此刻他气血上涌,从东院正堂立刻抽出了长剑。这柄剑原是魏老将军在世时的佩剑,跟着他征战四方,魏老将军故去后,剑便被供奉在了东院正堂,这么多年来无人动过。 这剑重约八斤有余,段行之不过一介文人,盛怒之下竟真把这剑拔了出来,随即他黑着脸提着剑就要往外走,一时间无人敢拦。 等他提着剑出了魏府,其余人才缓过神来,魏婉宁慌慌张张的要出门去追,却被魏母拉住了。 “母亲,你让我去瞧瞧,他若当真得了手,咱们魏家也都全完了。” “你想什么呢,齐渊那奸贼若是这么容易就杀得了,他哪能活到现在。” “可我与他成婚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若是……” “大姐在害怕什么,齐渊这样的奸贼佞臣,本就人人得而诛之,若是大姐夫当真能得手,便是我燕朝、我魏家的大英雄。” 魏洵边说边看了宋妍妤一眼,一脸得意,又向魏母道,“母亲,若是大姐夫当真杀了齐渊,那我要迎月娘进门做正室,至于那狗贼的相好和她肚子里的孽种,就莫要鸠占鹊巢了。” 宋妍妤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面上带着温和慈爱的笑意,“我劝相公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莫说齐渊武艺高强,大姐夫轻易不能得手,便是大姐夫当真得了手杀了他,长公主又岂会放过魏家?” 众人闻言面色巨变,魏母这才想起派人去追段行之,但哪还来得及,她战战兢兢的靠近宋妍妤,语气里带了几分讨好,“二儿媳妇,方才你说的都是玩笑话吧,齐渊和长公主虽说关系亲厚,但长公主总不至于为了他对魏家……” “母亲此言差矣,长公主膝下无子,对齐渊也一直视作亲生,母亲凭什么认为她会不在意齐渊的生死?” “这……这应当如何是好……” 众人都知她所言非虚,东院瞬间乱作一团,宋妍妤带着素钰回了西院,倒是不见半分慌张。 “小姐,你就一点都不担心齐大人的安危吗?” “为何要担心,他若死了我也算了了心事,更何况段行之如何又能得了手?” 不过傍晚,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厮慌慌张张冲进门,东院灯火通明,一屋子人都等在原地不曾散去,那小厮勉强缓了缓喘了口气,面色却更显慌张,“老夫人,老夫人,姑爷得了手,重伤了齐大人,据说那把剑正中齐大人胸口,从齐家出来的大夫都说,齐大人此关难过……” 魏母跌坐回了椅子上,面如死灰,“怎么会,怎么会,他为何会得手……” 魏婉宁更是慌了神,她先去求魏母,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段行之,又冲着报信的小厮大喊大叫,“再去查!去查!相公怎么可能伤的了齐渊,这一定是消息错了!” 小厮跪在地上抖个不停,显然也是怕极,“错不了,小的特意守在齐家门前,每个出来的大夫都拉着问过了,只说齐大人正巧喝了酒,身边也没带旁人,大姑爷这才得了手,齐家的下人也说,齐大人这会怕是凶多吉少了。” 第61章 前世今生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魏母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东院有些下人早已趁乱收拾了东西,若有半点风吹草动,便要直接卷了细软跑路。 魏婉宁双目无神,呆愣愣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三哥儿哪见过她这副模样,小心翼翼的上前问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父亲又去哪里了。” 他年纪小,这些事魏婉宁一直瞒着他,他只知父亲与母亲多年来一直相敬如宾,就连父亲落了难,也是母亲想尽办法把他救出来的。 见了儿子,魏婉宁双眼含了热泪,“三哥儿,你父亲被人抓起来了,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 “上次情势不也凶险得很,可母亲不还是把父亲救出来了?母亲上次用的什么样的办法,这次……” 话没说完,魏婉宁便一个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三哥儿懵了懵,不等他反应过来,又听魏婉宁骂道,“你以为他是怎么出来的?为什么每次他惹了事都要我想办法去救他,他可承过我的情?” 三哥儿哪受过这样的委屈,推开魏婉宁跑了出去,东院立时乱作一团,既要张罗着给魏母找大夫,又要派人出去找三哥儿,倒是热闹得很。 消息传回西院时,宋妍妤刚梳洗过,歪在床头看书,听外头吵嚷的声音越来越大,便将素钰喊了进来。 “那边这是怎么了,怎的大半夜闹成这样?可是大姐夫又回来闹起来了?” 素钰瘪瘪嘴,一脸不情愿,“横竖是那边的事,跟咱们西院没什么关系,小姐您就别问了。” 她越是这样,宋妍妤越觉得反常,她将书反扣在床上,坐直了身子看向面前站着的素钰。 “好了好了,是外头传来了消息,说大姑爷失手伤了齐大人,被关进了水牢,如今那边正乱着呢。” 宋妍妤手忙脚乱的下了床,吩咐素钰给自己换衣裳,“我去瞧瞧他,他怎的会被段行之给伤了……” 素钰还未作答,她自己手下的动作便缓了下来,好似忽然清醒一般,愣愣的又坐回了床上,“罢了,我去了算什么呢,伺候我歇下吧。” 素钰伺候她歇下,在床前又站了好半晌才退了出去。 她一走,屋子里重归寂静,宋妍妤许久都没有睡意,好容易睡着了,却又梦见了前世。 那时,她刚觉察自己对齐渊生出了旁的心思,却碍于自己的身份,碍于自小所受的教养,不愿承认自己的心意。原以为二人不过是各取所需的交易,却在这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她心情复杂的命人抬了轿子,准备去春华园告诉齐渊这件喜事,甚至还特意穿上了自己自魏洵去世后,再未穿过的艳色衣裳,可她的轿子到了春华园门前,却被一个不认识的小丫头挡住了路。 “这位便是魏家二夫人吧,齐大人现在有我家小姐陪着呢,您还是先回去吧。” 那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可不小,宋妍妤心情好,听她这样说,脸上都还带着笑意,“你家小姐是哪位,我找齐大人确有急事,还望……” “我家小姐是谁哪用得着你过问,也不知你是哪来的脸面,一个有夫之妇,成日里霸着齐大人不放,我若是你,只怕羞都要羞死了。” 素钰气不过,想要上前理论,却被宋妍妤拉住了。她认出这小丫头是柳元夕身边的大丫鬟,便知是柳元夕在里头。随后她命林威上前去敲门,春华园的门房的确开了门,可一见是她,紧接着就要关门。 “二夫人还是晚些再来吧,我家大人如今确实不得空。” 她还没张口,柳元夕的笑声随着风,便飘进了她的耳里。 为着避嫌,她来春华园一直走的都是角门,更是选街上无人的时候,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走,柳元夕却能得齐渊作陪,笑得张扬开朗,由他陪着从春华园正门上了马车,也不知要去哪里。 “早就跟二夫人说过了,齐大人有我家小姐陪着,偏生二夫人不信,非要自己一探究竟,不知二夫人这下可死心了?” 宋妍妤眼眶一热,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忽的也就散了,她刚上马车,眼泪便滚了下来。 “小姐,莫听这个臭丫头胡说,齐大人应当与柳姑娘有正事,从前咱们来,齐大人得闲也会跟小姐出去……” “素钰,不必说了,咱们回去吧。” 见她一脸疲倦,素钰便识相的闭上了嘴,可不想第二日一早,她去伺候宋妍妤起身时,却发现她早已不声不响的落了胎。 宋妍妤从梦中惊醒,前世种种再入梦,梦醒时还是会大汗淋漓,她大口喘着粗气,额上的发都因为冷汗糊在了脸上。 素钰在外间听见声响,连鞋都来不及穿,提着灯光脚跑了进来,“小姐,怎么了小姐?” “无事,不过是做了场噩梦罢了。”宋妍妤摸了摸肚子,月份越来越大,她已然能感受到小家伙在自己肚子里的小动作,见外头天色还黑着,她又问,“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的话,不过丑时刚过,您再睡会吧。” 做了场噩梦,她哪里还睡得着,摇了摇头道,“睡也睡不着了,你把前几日孙掌柜送来的账簿给我,我再瞧瞧。” 自打她重生以来,除了明面上那几间嫁妆铺子,她还在外头置了不少田产铺面,一直由孙掌柜代为看管着。前些日子成衣铺子被秦笙砸了,孙掌柜索性便将账簿都送了来。 她如今名下除了绸缎庄、成衣铺子、首饰铺子并几座庄子外,城东还有百亩良田,另她如今身为郡主,本就有自己的封地,更有宫里各式各样的赏赐…… 宋妍妤粗粗算了,这些大概能换二十万两现银。 “小姐若是想看账簿,又何必急于一时,仔细这时看伤了眼睛才是。” “我的身体旁人不知道,你还能不清楚吗,都说不必急于一时,我哪还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夜色深深,宋妍妤也难得的带了几分伤感,“素钰,我与你一同长大,情分胜过亲生姐妹,我若不在了,我肚子里的这个还得你多照看着些。” 第62章 给她撑腰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她不害怕死亡,有机会重活一世、认清魏家人的真面目,对她来说已经是上天眷顾,但人总是贪心的,她留下了这个孩子,却又期盼着能看着他长大,能看着他走什么样的人生路,当这些愿望无法达成时,余下的便是不甘与无奈。 “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小姐自己的孩子自己看,我将来可是要嫁人的。” 素钰红了眼,瓮声瓮气的道,“素钰再好,也顶替不了小姐,小姐也别想着把什么都推给我。” “嫁人?你可是有相中的男子了?”宋妍妤闻言,顿时就来了精神,“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若是有两情相悦的,一定带来给我瞧瞧,让你家小姐给你把把关。” 素钰不看她,去外间给她灌了汤婆子进来,又往炭火盆里扔了银骨炭,净了手后又折返回来,道,“姑娘的想法没人比我更清楚,但苏慧姑娘和齐大人还在为姑娘寻找解毒之法,姑娘为何不对自己、也对他们多些信心。” 这句话说得宋妍妤有些恍惚,她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第二日一早却被外头闹哄哄的声音吵醒。 “小姐,宫里来人传旨了,老夫人正传您去东院呢。” 素钰打了帘子进来,伺候着宋妍妤梳洗,这个关节上来人传旨,她心头一动,问道,“可是为了他受伤之事?” “应当是,大姑爷此次犯得罪过不小,昨夜老夫人派了不少人去打探消息,但一听是为着大姑爷的事,全都避而不见,东院的灯亮了一整晚……” “一日没有消息传出来,东院那伙子便要提心吊胆一日。” “正是呢,有了旨意下来,是杀还是剐,也算是有个定音了。” 宋妍妤梳洗完去了东院,东院正堂前密密麻麻跪了一群人,魏母一夜之间鬓发白了大半,比从前苍老了许多,面上更是一脸颓然,她身后依次跪着魏婉宁、魏洵并月娘三人,再往后是几个孩子,三哥儿跪在魏婉宁身侧,脸色倒是比魏母还难看些。 她理了理衣裳,正要跪在魏洵身侧,却被传旨的公公喊住了。 “太后娘娘吩咐了,郡主身子重,不必行大礼。” “这如何使得,清平礼不可废。” “郡主莫要为难奴才,奴才离宫时,皇上和太后可特意嘱咐过奴才,不论魏家有何错,与郡主总是不相干的,郡主自然不用跪。” 公公姓杨,乃是太后身边的大公公。 听他这样说,下头跪着的魏家众人尽皆抬起头来,看向宋妍妤。魏母眼中闪着精光,也不知在算计些什么,除了她外,旁人皆是一脸嫉恨,尤其是月娘。 宋妍妤施施然站在了魏母身旁,魏家其余人都跪在她的脚边,杨公公清了清嗓子,开始宣旨,“宣太后懿旨,魏家婿段行之,当街行刺朝廷命官致其重伤,至今昏迷不醒,着将其关押在京都水牢,待齐大人苏醒后再行宣判。” 话音刚落,魏婉宁突然眼前一黑,就要晕倒,若不是一旁的魏洵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她的脸磕在地上,便要破相。 “公公,公公,我们可否去牢里瞧瞧他,也好送些换洗的衣裳进去。” “老夫人这是当京城的水牢是什么地方,段行之胆大妄为伤了齐大人,若不是太后娘娘看在郡主的份上向皇上求情,只怕段姑爷早就身首异处了。” 魏母袖中揣了颗不小的金锭,正要塞给杨公公却被他闪身躲过,“咱家劝魏老夫人还是莫要想什么花招,魏家上下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祈祷齐大人无事,不然魏家上下都要给他陪葬。” “齐家虽没人了,长公主和太后娘娘身子却康健的很呢。” 魏母脸色白了又白,终是没有发作出来。 杨公公冷哼一声,不再搭理魏家人,转头向着宋妍妤走了几步,笑得极为慈善,“太后娘娘还交代了,郡主若是得空,多进宫去陪陪她老人家,她想念郡主想念的紧。” 宋妍妤笑着应了声是。 杨公公走后,魏家上下人心惶惶,胆小的哥儿姐儿甚至都哭出了声。 魏婉宁见宋妍妤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中怒气顿生,她扯住宋妍妤的胳膊,拉的她一个趔趄,语气不善,“二弟妹可真是好命,从前有齐渊这狗贼护着,如今他生死不知,又有太后娘娘为你出头,不知二弟妹用了什么手段,竟把这二人迷得团团转,咱们可都是一家人,二弟妹说出来也让大姐学一学。” “大姐这话说的稀奇,大姐又不是没学过,不过是不得齐渊欢心罢了,要不然魏家也不会有今日之困。” 宋妍妤淡淡的扫了魏婉宁一眼,眼里的漠视让她抓狂,她正欲动手,却被魏母拦了下来,“婉宁,休要胡闹,这可是你弟妹,你难道要对你弟妹动粗吗?” “母亲,你可听见这个贱人方才怎么说我了?我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她说的有错吗,魏家今日的祸事,可都是你跟你那个好夫君惹出来的,还不快给我回去闭门思过!” 魏婉宁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她不可置信的看向魏母,瞬间便红了眼眶。 魏母不理她,反倒是挤出几分笑意凑到了宋妍妤跟前,问道,“二儿媳妇,咱家这么多人如今都指望着你呢,你看该如何是好?” “他新婚燕尔便被大姐夫重伤,我劝大家还是收起那些见不到人的心思,祈求他平安无事,哪日齐府若是挂上了白幡,只怕魏家也要挂白幡了。” “这……不至于吧,毕竟他如今无依无靠,若他真挺不过来,未必会有人……” “母亲怕是忘了杨公公方才所说,也忘了长公主向来是将他视为亲子,更忘了他如今还是永昌伯府的东床快婿,若他当真挺不过来,秦家大小姐新婚便做了寡妇,可未必有像我一样的好性,到时魏家对上长公主和秦家,母亲还觉得,我方才说的都不至于吗?” 第63章 动了胎气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魏母被她几句话说的张口结舌、心惊肉跳,她总以为齐渊作恶多端,如今多得是等他咽气、墙倒众人推的,却忘了他身边还有长公主这个义母,更忘了他在太后面前更是得脸,如今又与秦家结了亲…… 她心如死灰,三哥儿哭着扑上来,拽着她的袍角哭求,“祖母,您救救父亲吧,您若是都不救他,那就没人能救他了。” 三哥儿哭得伤心,魏母听了更是难过,她向来偏疼这孩子,这会却也只能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泪,“三哥儿,非是祖母不肯救他,实在是这一次,我也无能为力。” 三哥儿一愣,随即甩开了她的手,趁着宋妍妤不防备,冲着她跟前狠狠地推了她一下,“都怪你这个贱女人,若不是你,父亲怎会中了齐渊那狗贼的圈套,都怪你!” 宋妍妤没防备,被他推的一个趔趄,幸而素钰眼疾手快拉住了她,这才没摔在地上。但她本就体虚,这会受了惊吓,面色惨白,更觉小腹疼的厉害。 她紧紧抓住素钰的手,骨节因着用力泛着青白色,“快……快去请大夫,我疼……” 素钰慌了神,大喊着要身后的小丫头去请大夫,外院的林威听见动静,也顾不得男女之别,冲进内院抱起宋妍妤便走,素钰紧跟其后,一时间顾不上三哥儿。 魏母青了脸,右手抬起又落下,终究没舍得跟三哥儿动手,她将魏婉宁喊到身前,叹了口气,道,“把三哥儿带下去,若二儿媳妇无事,三哥儿便交与她处置,若是她或者腹中孩子有个好歹,怕是不仅三哥儿,你我都要陪葬……” “母亲,三哥儿不过是个孩子……” 魏母不答,只是对着她们母子无力的摆了摆手。 这些时日她越发觉得自己老了,处理魏家这个烂摊子越来越有心无力。齐渊而今生死未卜,若是宋妍妤再有个三长两短,依照太后的性子,怕是整个魏家都要搭进去。 从前她偏向魏婉宁,无论他们惹出多大的祸事,自己都想着给他们擦屁股,但这一次,实在不是她一个将死之人能摆平的了的。 身后的喊叫求情声越来越远,魏母回了自己院子,把自己锁在房里,无论是谁来敲门,她都没有开门。 因着先前中毒之事,西院对接触宋妍妤之人都很慎重,小丫头要去请大夫,素钰正要吩咐她去请苏慧,却忽的想起苏慧这几日不在京中,出去给宋妍妤找解药去了,顿时急的眼眶泛红。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被旁人钻了空子害了小姐,你我万死难逃其咎。” 林威小心翼翼的把宋妍妤放到床上,仿佛一件易碎的名贵瓷器,他急忙忙起身,“现下哪有我们选择的余地,耽搁下去若是有个好歹,你我更是悔之晚矣,你照看好小姐,我出去请大夫。” 他说完就匆匆出了门。 出了西院的偏门便是街市,林威低着头匆匆而行,不过几步便撞上了一人,他道了声对不住,便想接着赶路,却被那人拦住了去路。 匆匆抬头,瞧见的竟是卢二硕大的笑脸。 “阁下可是二夫人身边的林护卫?” 林威只隐约记得这人是跟在齐渊身边贴身伺候的,与他并不相熟,于是他点了点头,不欲多说,不成想那人竟直接拉住了他的胳膊,热络得很,“那我便没有找错人,方才在魏家发生的事情我家主子都知道了,特意吩咐我带了大夫来。” 卢二身后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身后跟着两个药童。 林威有些犹豫,但一想如今并无可信的大夫,便趁着东院乱着,将卢二和那老者带进了西院。 老者正是卫老,他对宋妍妤肚子里的孩子可期盼得很,一听她肚子疼,哪里还坐得住,便指使卢二带自己来魏家瞧瞧。 二人正发愁如何混入魏家时,就碰上了出门请大夫的林威。 卫老给宋妍妤号了脉,又看了看她的面色,摇摇头,道,“这丫头的身子也忒虚了些,整个人瞧着就肚子上有些肉,旁的地方瘦的骇人,怎的魏家是没饭吃了吗?” “您老人家瞧病便瞧病,莫说其他的,若是被主子知道,我只怕小命难保。” “怕什么,有我罩着你,我倒要看看他敢如何。” 他从随身的药箱里去了银针出来,给宋妍妤施了针,又开了副方子,还不忘对着素钰叮嘱道,“这丫头肚子疼是因为动了胎气,眼下腹中胎儿倒是没有大碍,反倒是她自己体内的毒,实在是棘手,若是不能及时拔除毒素,她生产之日,便是她毒发命丧之时。” 卫老每说一句,一旁跟着的卢二面色便黑上几分,听他说宋妍妤时日无多,卢二更是恨不得冲上去把他的嘴堵住。主子前几日就跟他说过宋妍妤的情况,他实在不必当着西院的人再说一遍。 被扎了几针,宋妍妤悠悠醒转,瞧见卢二在此,便也猜出了卫老的身份,她心中记挂着齐渊的安危,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又不好意思问出口。 “小丫头你与其担心那个没良心的混小子,倒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的身体。” 卫老年纪虽大,但精神矍铄,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哪里还有不懂的,“那小子你还不知道吗,向来是个诡计多端、狡猾非常的,就魏家老二那身子骨,可真没本事伤到他。” “卫老说笑了,我又何时担心过他的安危。” “那看来是我老头子多事了,你们年轻人总是有许多的借口,行事还不如我一个老头子畅快。” 卫老冷哼一声,转身出了门,去教院里的小丫头煎药去了。 他一走,卢二站在原地只觉尴尬,他见宋妍妤身子这般虚弱,又想起从前自己对她的态度并不算恭敬,心下懊悔得很,良久才干巴巴地说道,“卫老说得对,主子如今一切都好,二夫人实在不必为主子担忧,还是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 第64章 有缘也是孽缘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宋妍妤有些懵。 齐渊身边这兄弟俩,卢一于她关系更好一些,卢二见了她向来都是公事公办,今儿他肯张口劝自己,她实在是吃了一惊。 她低声道了谢,模样一如从前,卢二心中便更愧疚了。 卫老熬好了药,院里的小丫头名唤月牙的伺候着宋妍妤喝了,过了约莫一刻钟,她脸色才好看了些。 她又向卫老道谢,“天寒地冻的,辛苦您跑一趟,做晚辈的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不必这么多礼,老朽即便不看在那混小子面上,也看在你腹中胎儿的份上,你与那小子有何纠葛老头子我不管,但他若是欺负你,你大可以来找我。” 这么多年,齐渊身边的莺莺燕燕从未断过,卫老冷眼瞧着,宋妍妤平日里虽不张扬,却是个有主意的,倒是正配齐渊那混蛋的性子,更何况二人如今已有了孩子,齐渊待她,总是比常人更亲近些。 出了魏府,卫老在前头走的飞快,模样瞧着有些不爽快。 卢二心中打鼓,急忙忙追上去,试探着问道,“老太爷,您方才跟二夫人说什么了?” “我能同她说什么,不过是劝她放宽心,那孩子也是个苦命人,月份这样大了,身上还中了顽毒,若那小子是个贴心的也就罢了,只可惜……” 年关一日日的近了,自那日卫老和卢二走后,齐家再无半点与齐渊有关的消息传来,幸而从二人口中得知他平安,宋妍妤便也没再多想,只安心的躲在西院养胎。 如今她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一日里头十二个时辰,有八个时辰以上处在昏睡中,素钰怕她这样睡下去,精神只会越来越差,便趁着午间阳光正好,给她搬了个木质的摇椅放到院里,哄她出来晒太阳。 摇椅上铺了厚厚的毛毯,怕宋妍妤觉得冷,素钰不仅准备了火盆,还灌好了汤婆子。不多时,宋妍妤便被热气烘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月牙上次伺候极为尽力,宋妍妤便将她升成了二等丫鬟。如今她日日跟在素钰身边,事事以素钰为榜样,不过几日的时间,十一二岁 的小孩子,便有了小大人的模样。 西院的杂事渐多,主子的事,素钰从不放心别人接手,有了月牙后,院子里的许多杂事,便都交给了她去做。小丫头年纪虽轻,却机灵得很,凡事只要素钰教过一遍,便无有她学不会的,时日一长,倒也真得了素钰几分信任。 “小姐还是要多出来晒晒太阳,一直窝在屋里,好人也闷出病来了。” “你又不是大夫,怎的还懂得看病不成?”宋妍妤存了逗弄素钰的心思,笑道,“我这本就不是什么病,只怕晒太阳治不好我。” 今年雪水多,燕京城倒是许久没有过这样的好天气,她躺在摇椅上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却好似看见了他。 她睁了睁眼,那点幻象就随着风轻飘飘的散了,双眸被冷风一吹,她忽的有些委屈,几滴泪也滚了下来。 从前听人家说,孕妇情绪最是不稳,她那时还不相信,总觉得若是自己做了母亲,定然也是个风云不动安如山的主。可真到了自己身上,她才知道,这情绪来得快,又猛。这不,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方才的好心情就变成闷闷不乐了。 见她落了泪,素钰率先围了上来,眼含焦急,“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哭了?” 一听她哭了,月牙也围了上来。 小丫头毕竟年纪轻,平时的稳重也都是装出来的,这会一看她落了泪,自己眼眶竟也红了,却还手忙脚乱的去给宋妍妤擦泪,“小姐莫哭,若思有什么伤心事,小姐便说给我们听听,我们虽帮不上什么忙,但也比小姐自己闷在心里的强。” “傻丫头,我哪有什么伤心事,不过是困了罢了。” 宋妍妤起身想要进屋歇一会,身后却响起了齐渊的声音,“成日里除了睡便是吃,怎的这么多日子,还是瘦的吓人,你吃的饭都吃到谁肚子里去了?” 宋妍妤顿了顿,才转过身去,只见那人大剌剌的站在西院门口,穿着一身深紫色的袍子,像是雪里逃出来的妖。 “许久不见齐大人,怎的今日有空到我来?” “你是个小没良心的,我受伤之事在城里传的沸沸扬扬,也不见你来看看我。” “大人身边红颜知己不知凡几,哪里还有我的位置。” 齐渊一噎,见她身形比从前更加消瘦,哪里还能同她计较,几步上前就牵住了宋妍妤的手,“怎的我每次见你,你都要比从前更瘦削一些,这样下去不等生产,你就只剩下骨头架子了。” 他说完才发觉自己这话不吉利,张了张嘴,便再没说什么。宋妍妤由他牵着进了屋,倒是难得的乖顺。 “春华园的厨子从前是东延楼出来的,我知你爱吃他家的饭菜,往后便将那厨子送到你这来专门给你做好吃的,我要把你养胖一些,那样抱起来手感好。” 宋妍妤面色一红,小声反驳,“这么大个魏府,难道就没个厨子了吗,哪里需要你眼巴巴的送来。” 她今日感性的很,平日里劝她的,到了此刻全然用不上了。看着齐渊熟悉的脸,她除了心酸,便是一股莫名的冲动,这股冲动控制着她向齐渊露出了自己最柔软的一面,甚至将自己内心深处对他的依赖也暴露出来。 齐渊也难得的没有同她斗嘴,反倒是极温柔的将她圈在怀里,道,“厨子明日便来,今日我带你去东延楼,可好?” 她本应拒绝的,毕竟他们二人身份有别,但她看着他那亮晶晶的双眸,却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素钰给她换上了厚实的外衣,又给她带了帷帽,以确保无人能认出她的身份。毕竟他俩一个新婚燕尔,一个夫君刚刚归来,若是被人认出来,只怕会闹得满城风雨。 齐渊陪着她出门,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吃个饭,她的心情都会好许多,可不想二人还未出屋门,外头便传来了他贴身护卫的声音,“大人,宜妃娘娘出事了。” 第65章 为了别的女人受伤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齐渊接着便松开了手,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匆匆出了门。 门外候着的护卫低声说了些什么,齐渊面色越发难看,直到二人出了门,宋妍妤才收回视线。 “帮我更衣吧,这衣服穿着实在不舒服。” 素钰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心里将齐渊骂了千万遍,又暗下决心往后若是齐渊再来,自己连门都不要给他开。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属下也不知,只是宫里传出来消息,说宜妃娘娘触怒圣颜,如今正在勤政殿外罚跪。” “我进宫去。” “大人,这个关头您还是莫要冲动,宜妃娘娘向来得宠,圣上总不至于……” 齐渊没再说话,翻身上了马,不多时便消失在视线里。 直到傍晚,齐渊才浑身是血的被人从宫里抬出来,一直候在宫门前的卢一忙上前扶住了他,“主子,您可还撑得住?” “无事,快些回府,别引起旁人注意。” 卢一将他搀扶上了马车,并不敢回春华园,犹豫再三,将他拉到了魏府侧门。 素钰瞧见来人是他们两个,板了脸就要关门,得亏卢一眼疾手快,挡在了门前,“素钰姑娘,我家大人找二夫人有要事,还望姑娘向二夫人通传一声。” “通传不了,我家小姐今日早就歇下了,齐大人若有要事,还请改日请早。” “你!” 素钰一脸不耐烦,卢一也带了几分火气。 方才齐渊的面色实在算不上好,惦记着他的伤势,卢一语气也不免生硬了些,“说了我家大人找二夫人有急事,若是耽搁了你可承担得起?” 他跟在齐渊身边,从前也杀过不少人,这会板了脸,便有些凶神恶煞的味道,素钰缩了缩脖子,让开了位置,让他们二人进了院子。 “齐大人,他……他受伤了……” 素钰见齐渊身上有血,又想起方才自己把他堵在门外那么长时间,不免心惊肉跳,忙将二人迎进了西厢房,又急忙忙的要去请大夫,卢一当即就喊住了她,往她手里塞了块令牌,“你拿着这块令牌,去春华园喊卫老来,大人受伤之事,不能让旁人知晓。” “我晓得,你放心罢。” 齐渊是在宫中受的伤,但到现在为止,宫里都没有半点消息传出,卢一便知他这伤势是见不得人的。 要不然宫里罚他时,大可喊内侍,传扬的满宫皆知。 素钰腿脚到快,不过一刻钟,便带着卫老匆匆而来。 一进垂花门,卫老便没忍住对着卢一好一顿训,“要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可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成日里就知道折腾我这个老头子,不是今儿他受了伤,就是明儿你中了毒,成日里就考验老头子承受能力。” 他这通骂中气十足,迅速吸引了宋妍妤的注意。 素钰怕她担心,齐渊受伤且藏在西厢房这事,便是瞒着她的,可卫老不知内情,几句话就吵醒了宋妍妤。 “素钰,是谁在外头,可是卫老来了?”她咳了几声,看着有些虚弱。 “小姐听错了,卫老无事怎会……” “你这小丫头,年龄不大,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卫老截了素钰的话茬,扯着大嗓门冲着正房大喊,“宋丫头,你身边这丫头请我来的,说混小子受了伤躲你这来了。” 正房静了一瞬,接着便是宋妍妤穿衣起身的声音,她开门对着卫老笑了笑,道,“这丫头自小被我惯坏了,若是有失礼的地方,还请卫老见谅。” 她语气客套又生疏,倒使得卫老有些摸不着头脑,“今日我身子有些不适,早就睡下了,并不知齐大人来了。” 一双眸底似是有一丝复杂。 “小姐,方才卢一带着齐大人来敲门,我见齐大人受了伤,这才放他们进来的……” “无事,既然齐大人受了伤,在我这院里修养几日也没什么。” 宋妍妤说罢又吩咐素钰,给西厢房备下了茶水晚膳,甚至还吩咐月牙给卫老准备了许多烛火,独独不曾问起齐渊的伤势一句。 卫老瞬间心知肚明,确定齐渊身上都是些外伤后,手下动作更不似方才那样轻柔。 齐渊从昏迷中清醒,看见的便是他那一脸的怒气。 “这又是谁惹您老人家生气了?” “还能是谁?你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瞧宋丫头看着也闷闷不乐的,她又是怎么回事?” “我这伤原是小事,她……不开心了?” 卫老冷哼一声,“原来你还知道关心别人,我还以为你心里眼里都只有宫里那个……” “卫爷爷!”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沈家那小丫头也就是了,只是如今宋丫头的身子正虚着,切不可再受任何刺激,老头子我冷眼瞧着,最能刺激她的就是你了。” 齐渊沉默了一瞬,又道,“是我对她不住,往后我就先不见她了,等她身子好了再说。” 卫老原本收拾了药碗要走,此时却又忍不住开口,“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从前我总催你成亲生子,不过是想你身边有人陪着,不至于太过孤单,宋丫头确实是个好孩子,心里也有你,但你若心里没她,便跟人家断了吧,情债难偿。” 他摇摇头出了门,再没同齐渊多说。 齐渊就此便在西厢房住了下来,但他成日总待在屋里,除了卢一他们进进出出外,宋妍妤倒是一次都没瞧见他出门。 她原不曾往心里去,但那日她亲眼瞧见卢二进了西厢房,一连四个时辰过去都没有出来,便留了心。 西厢房原堆着许多杂物,齐渊搬进去后,那些杂物便都堆到了东厢房,这日她正巧到东厢房去找东西,却隐约听见了齐渊和卢二说话的声音。 宋妍妤心中一惊,这几日沉在心里的谜团却好似忽然找到了答案。她并不蠢,自小师从祖父,甚至还有几分小聪明,从前她未曾往这方面想,不过是她以为,齐渊对魏家的秘密一无所知。 现在看来,是她错了。 第66章 是谁变了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魏家这宅子,原是前朝大奸相严松的宅子,先皇建立燕朝时,前朝树倒猢狲散,严松被魏老将军斩于马下,先皇便大手一挥,将这宅子送给了他。 魏老将军是个粗人,又是草根出身,自小过惯了苦日子,自打搬到这大宅子,他便日日难以安寝,商议妻儿搬出去找个小院子住,但魏母和魏洵等人,却留恋于大宅子的风光舒适,哪里肯跟他一起出去住小院子受苦。 到最后搬出去的便只有他一人。 他在西院的院墙外头,单独砌了个小院子,便是此前宋妍妤住的那个。 他虽开了门方便同大宅子往来,魏母等人却极少到小院来,甚至隐隐觉得他过不了好日子,实在丢人的很。 直到魏父发现了西院下头的暗道。 西院原本住的是严松最不宠爱的发妻,据说他出身不高,年少时也曾有一倾心爱慕的女子,却因发妻瞧上了他的相貌横刀夺爱,导致他与青梅竹马生生错过,后来青梅另嫁他人,他也终于死了心,跟发妻成了婚。 但若真如传言那般,严松对这发妻厌恶到了极致,又怎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埋在发妻所住的西院地底? 魏父发现这暗道密室本是偶然,他一生忠于先皇,知道这魏府的秘密一旦爆出来,于国无益,于是便将这秘密瞒了下来,除了他之外再无人知晓。 就连宋妍妤,也是前世偶然听齐渊说起什么魏府、密道,这才有了猜测。她重生后,有意在魏府四处查探,倒真让她找到了这暗道。 说是暗道,却更像是一个庞大复杂的交通线路,不仅连接着燕京城众多贵族的宅邸,更是直通东城门外。不难想象,当时的严松是怎样通过这个密道,同自己的亲信往来交流,更不难想象魏父发现这个密道时,心里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她在东厢房,齐渊的声音虽然极轻,却还是慢悠悠的钻进了她的耳朵,倒好似东厢房的角落,处处都是他。 宋妍妤稳了稳心神,从东厢房出去,正巧与他四目相对。 齐渊嘴角扯出笑意,“你果然聪慧,幸而我从未想过要瞒着你此事。” 宋妍妤不接话,转身便要往正房走,他也不阻拦,自始至终都淡淡的,似是胸有成竹,直到她快要进门时,他才轻飘飘地开口,“对不住,这些事原不想把你扯进来。” “事到如今,齐大人又何必假仁假义,我不是宜妃娘娘,不敢奢求大人对我有怜惜,只希望大人以后即便看在我腹中孩子的份上,也莫要给了人希望,却又让人失望。” 宋妍妤自觉失态,什么都没再说,把自己关进了正房,素钰搀着她坐下,笑道,“小姐可饿了,今日正好得空,小姐可想吃我做的糖糕?” “素钰,不必劝我,我无事。”知道素钰是怕自己难过,她勉强挤出笑意,“不过多日不曾吃过你做的糖糕了,这会听你说起,倒真是有些馋了。” 见她答应要吃点东西,素钰欢喜得很,忙去小厨房忙活去了。 然而人刚走不久,齐渊便进了正房。 方才二人隔得远,宋妍妤没有看清他的模样,这会见了,只觉他除了面色苍白一些,竟瞧不出哪里受了伤。 “你在躲着我?” “齐大人这话说的倒是奇了,我与大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又何必躲着大人。” “你若真的不怪我,便不会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 男人忽的又想起正事,“不过你是如何知道,这院子底下有个暗道?” “偶然间发现的罢了,大人莫名其妙弄了一身伤,借着养伤的名义住进了我这,为的便是这下头的暗道吧?” 宋妍妤聪慧又敏感,齐渊早就知道瞒不过她,笑笑说道,“永昌伯府密谋造反,圣上得了消息,不日便要处置了。” 她心中一惊,前世永昌伯府谋反不过是场误会,后来平反,皇上更是给齐渊和秦笙重新赐了婚,虽说秦笙进齐家不过是个侧妃,但齐渊一直没有娶妻,她与正室无异。 见她一脸惊异,齐渊却忽的心情有些好,甚至翻出了从前的事要与她解释,可她沉默了片刻,再开口却是为了秦家求情,“齐大人,我不过是个女子,并不知朝堂之道,但我却知秦家当是冤枉的。” “你怎知他们是冤枉的?皇上派了暗卫彻查,已然是证据确凿。” “我并不是为了秦家求情,我与秦家并无半点交情,不过是不忍忠臣蒙冤,大人明察秋毫,自然不会真的冤枉了好人。” 宋妍妤边说边观察齐渊的神。 前世秦家出事时,她与齐渊早已断了联系,因而并不知道齐渊现在对此事到底是何态度。 听她这样说,齐渊并未接话,反倒是一脸深思。 宋妍妤瞧了,心里也算有了几分底气,他信了。 二人一时无话,正当宋妍妤犹豫,要如何开口逐客的时候,却听男人忽的开了口,“你都没有问我的伤,可是变心了?” 他的声音缱绻又温柔,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宋妍妤愣了愣,而后连道不敢,“大人如何,实在不是我可以过问的,何况大人身上这伤是为了谁,即便大人不说,我心中也清楚。” 是为了谁?又能为了谁? 这么多年能让他豁出命去不管不顾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些沈婉宜。 齐渊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到底是什么都没说,这本就是他与沈婉宜之间的秘密,他不愿让旁人知晓,旁人也不配知晓。 许是面前人脸上的表情太过冷淡,他终究没忍住,又问道,“你对我,可还有情意?” “从前有过,大人于危难之中对我伸出援手,我心中感激的很,从前不懂事,也生出了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但是这些心思,早就消失不见了,大人身姿,原就不是我可以肖想的。” 齐渊只觉她的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他冷了脸,顾不得身上的伤,将宋妍妤扯到了自己身前,“我看是我太多日子没有碰你了,你竟敢奚落我了。” 第67章 变故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宋妍妤不接话,任由他把自己揽在怀里。 恍惚间她想起前世,永昌伯府平反后,这男人许给了秦笙侧室的身份,将人迎进了门,后来她同二人在街上相遇时,齐渊牵着秦笙的手,瞧着很是恩爱。他平淡而疏离的同她打招呼,就好像她真的只是一个相识的妇人。 如今他说永昌伯府谋反,却好似在说与自己全然无关的陌生人,她看不懂他,总觉得这一世的齐渊,比起上一世心思更深沉了些。 “原本这些事不应说与你知晓,但你如今大着肚子,我又牵扯进了永昌伯府的案子,咱俩的事虽说瞒的严,但有心之人若想追查,却也不是天衣无缝,告诉你这些,是要你心里有数,往后谨慎着些。” 他没明说,宋妍妤却也心知肚明,无非是他在外头结仇颇多,生怕有人得知了他俩的关系,报复到自己身上。 “这密道我也是偶然听前朝的旧臣说起,据说严松也是燕京人士,他位极人臣后,便将自己大半家资都运回了燕京,安全起见,还在地底修了这暗道,平时用来储存金银,战乱时也可藏身。” 宋妍妤站起身,理了理衣裳,面上瞧不出半点情绪,“我虽是闺阁妇人,但也懂得几分家国天下的道理,齐大人既是为了国事不得已住进我这院子,我自是欢迎,但我也有一事相求。等此事一了,我与大人,无事便不要再见了。” “你肚子里还揣着我的种,竟还妄想往后与我不再相见?” “大人此言差矣,我乃是将军府嫡媳,我肚子里的也是将军府的正房嫡孙,劝大人还是莫要认错了。” 她语气坚决,齐渊双眸一眯,“二夫人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是,我与大人往后不见,对彼此都好。”宋妍妤说的坚决,面色更是平静。 齐渊气的一噎,却又听她说道,“我咽气后,这孩子还是你带走吧,魏家是个吃人不眨眼的地方,他留在这里,不会有好下场。” 她语气越淡,说起这些话越让人觉得心酸,齐渊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两人不欢而散。 他们之间隔了太多的算计和防备,一开始不过是各取所需的交易,后来夹杂在中间的试探和误会越来越多,到最后竟成了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过往种种,在宋妍妤眼前遍遍而过,到最后凝结成齐渊的笑脸,终究是船头月浑云不渡,转眼光阴遽如许。 不过几日的功夫,永昌伯府案便有了结论。 盛极一时的秦家满门共三百余口人,秦笙父秦赢被叛斩立决,三日后行刑,除他外的男丁皆处流刑,放三千余里,女眷中因秦笙已然是齐家人,皇上看在齐渊的面上,并不曾对秦笙如何,其余女眷却全都没入了奴籍。 就连秦笙的母亲,秦夫人都不曾幸免。 秦夫人向来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辱,宣判的当晚便在狱中用衣带上了吊。 消息传到西院时,宋妍妤好半晌没回过神,素钰狠狠地瞪了林威一眼,“早就告诉过你,小姐现在怀着身孕,实在不宜听这样的场面,你偏偏专挑这样的话说。” “不怪他,是我吩咐他盯着秦家的动静。”宋妍妤帮着林威解围,又问起秦家其他人。 “秦家大小姐应当还不知道这件事,不过秦大人被叛斩立决的事,她应当是知道了,据说昨日在春华园闹起来了。” 宋妍妤摇摇头,“这样的事,闹又有何用。”她顿了顿,又问,“外头可还有旁的消息吗?” “小姐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回来的时候听街上的百姓闲聊,说秦家极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为何这么说?” “我回来的路上,在街上碰见了几个读书人,瞧着探头不烦、言谈间也颇有见地,他们都说当今圣上这般着急处置秦家,并不是因为秦家有谋反之罪,而是秦家不得不除。” “不得不除?” “是,若是谋逆之罪,必定是公开审理,但至今为止不曾听说有人首告,更不曾听说有何人证物证,上头如此着急处理此事,便更像是……” “掩耳盗铃……” 宋妍妤豁然开朗,前世秦家众人的下场,与这一世并无差别,秦赢和秦夫人身死,其余旁支皆被流放,秦笙被齐渊囚禁在春华园,直到秦家平反才把她放出来。 秦家虽是谋逆的大罪,却也不至于处理的如此安静,她越想越觉得,后来齐渊迎娶秦笙做侧室,却更像是另一种监禁。 被自己的猜测惊起了一阵冷汗,不敢再细想,宋妍妤吩咐林威仍旧盯好春华园的动静,她总觉得自己离真相只差一层窗户纸,却怎么都瞧不真切。 段行之被关进水牢后,魏家人为着他花了不少银钱,也托了不少人情,但对方一听说为的是段行之的事,揣进怀里的银子急忙又掏了出来,都道段行之得罪了大人物,他们实在不敢行这个方便,哪怕是放魏婉宁等人进去探监都不成。时日一长,东院的人不免都有些心灰意冷。 魏母躲在正房一连数日不曾开门,魏婉宁担心丈夫,无奈只能带着三哥儿跪在正房门前,想以此来换的魏母心软,出手相助。 陈嬷嬷看不下去,劝道,“大小姐,您快带着三哥儿先回去吧,老夫人如今只怕也没了主意,天寒地冻的,三哥儿年纪还小,若是跪坏了身子,老夫人该心疼了。” “母亲若当真心疼三哥儿,便想想办法把相公救出来,不然相公若是有个好歹,三哥儿便成了没有父亲庇佑的孩子,到时谁都可以欺辱。”魏婉宁哭道。 她与段行之年少夫妻,也有几分真情,不然她怎会为了他,冒险求到齐渊门上。只是不论她哭得如何伤心,正房的门却始终没有开,魏母只好似没有听见她的哭喊,竟连只言片语的劝解都没有。 “嬷嬷,你瞧母亲多狠的心,母亲成日里都说她最疼的就是我,却为何连找人帮忙救我相公都不肯。” 第 69 章 王八看绿豆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魏洵几乎是落荒而逃。 自从上次他在齐渊那吃了亏,他从前剩下的傲气几乎被消磨殆尽。 前些日子段行之出事,魏婉宁也曾求他找从前相熟的同僚,哪怕是能进去看看段行之是否安好、带个话都行,可魏洵却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大姐,咱们家早就不是从前了,我那些同僚与我也无袍泽之情,我求到他们那,不过是自讨无趣罢了。” 他拒绝了魏婉宁,姐弟就此也生了嫌隙,一直到他来找宋妍妤这日,二人见了面都仿佛陌生人一般。 魏洵回了东院,将方才自己也宋妍妤所说的,同月娘又说了一遍,可他话还没说完,月娘便红了眼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好不惹人怜爱,“相公这话,可是嫌弃月娘出身低贱,不配跟在相公身边了?” “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我多疼爱你,你不清楚吗?” 魏洵把月娘拉进了怀里,双手自然而然的抚上了她隆起的小腹,“只是如今,那贱人攀上了齐渊这棵大树,府里上上下下少不了都要看她的眼色,你委屈些时日,不用多久我便把这个贱人扫地出门。” “相公,你也知我并不在乎这些名分,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受多大的委屈都甘愿的。” 月娘把自己的身份摆的极低,魏洵听了心中怜爱更甚,“跟着我你受委屈了。” 他怀抱着月娘,自然不曾瞧见月娘狰狞的脸,只觉她体贴又温柔,满心满眼的只有自己,实在不是宋妍妤可以比的。 魏洵去回了魏母,二人便收拾好东西,搬回了西院。 月娘住在偏院,虽说环境比原先住在东院时不知宽敞了多少,可她却日日心中郁郁。 每每想起自己隐忍多时,陪在魏洵的身边,却只换来一个妾室的身份,她便咽不下这口气,尤其西院本就是宋妍妤的地盘,她搬进来后日日都要与宋妍妤面对面,相遇时,她还要对宋妍妤行礼,心中更是不平。 魏家住进这宅子后,并未对宅子进行大改,仍还保持着从前严松亲自设计的模样。 传言严松对发妻不喜,但他发妻所住的西院,却有着整个宅邸最大最精致的花园。 从前西院只有宋妍妤一个主子,她最喜欢的便是每日用完午膳后,在花园里闲逛,月娘得知了她的习惯,终于在小花园跟她来了场偶遇。 这日,宋妍妤穿着再寻常不过的青色长裙,外头披了个白狐毛斗篷,瞧着清丽温婉,迎面走来的月娘穿的却极为隆重,头上还梳了高髻。 “妹妹远远地便听见此处有声响,原来是姐姐。” 月娘行了礼,笑得温柔无害,“说来可真羡慕姐姐,成日里清闲的很,既不用伺候丈夫,也不用侍奉婆母,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可真是潇洒自在。” “妹妹能者多劳,伺候丈夫、侍奉婆母这样的小事,想来妹妹都能处理的极好,这种琐事原也不是我的长处,我还是更喜欢同京中官眷来往、吃茶赴宴。” 月娘面色青了又白,她讽刺宋妍妤不得相公、婆母喜欢,宋妍妤便嘲笑她不过是个妾室上不了台面,只能做伺候人的婢女。 她从前学的都是笼络男人心的手段,却不曾有人教过她如何管理后宅、支应前朝,做好一个官夫人,这是她心中的痛处,也是她永远比不上宋妍妤的地方。 以色侍人,焉能久矣。 二人言语间再是冷嘲热讽,但终究不能撕破脸,宋妍妤向来是个稳得住的,她不管月娘如何,率先进了不远处的十字亭,不成想月娘却又跟了上来。 这座十字亭叫做“据翠亭”,传说是严松发妻亲自设计,带领府里下人亲自修建,名字更是由严松所起。 “当初董氏建这据翠亭,奸相严松亲自取名,在前朝一时传为佳话。都说这夫妻二人并不似传言那样不和,可若严松心中当真有这董氏,夫妻恩爱自然多的是佐证,不过是为亭子取名这样的小事,又何至于拿出来说。” “怪道相公如此喜欢妹妹,原来妹妹眼光如此独特……” “无论严松心中有无董氏,如今一旦提起严松,后人想到的女人都只有董氏一人,由此可见,妾便是妾,无论是贵妾还是贱妾,都一样上不了台面。” 月娘面上的表情险些控制不住,她仍不死心,又道,“如此霸占着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男人,夫人不觉得董氏无耻吗?” “妹妹此话无理,即便严松心里当真没有董氏又如何,董氏乃是侯门嫡女,更是公主伴读,自小同皇子公主们一起长大,见地不凡,不仅能将后宅料理的井井有条,更能在朝堂之上给严松助力,这样的夫人,即便得不到严松的宠爱,也能得到严松的尊重。” 董氏从不是依附于严松的菟丝花,她是可以给严松照看内院的发妻,是面对朝堂事可以给严松助力的侯门嫡女,是严松面对政事拿不定主意时的谋士,她聪慧有力、博闻强识,她的价值从不单单只在后宅,也不是一个以色侍人的妾室可以相比。 月娘张了张嘴,可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任由颂梅搀着她离开了据翠亭。 她一走,素钰便一脸不满的给上前给宋妍妤紧了紧斗篷,“姑娘跟她有什么好说的,瞧她那个轻浮的样子,都已入了魏府,不知还拿出这样的勾栏做派给谁看。” “也没说什么,不过是一番唇枪舌战罢了。” 宋妍妤看着月娘离开的背影,笑道,“魏洵是个蠢的,找的女人怎么也跟他一样,难不成真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吗?” “小姐这话说的对,这二人可不是王八看绿豆嘛,一个不知廉耻,一个勾栏做派,真真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宋妍妤知她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但又怕这话传到魏洵耳里,反而害了素钰,“这样的话往后不要再说了,毕竟隔墙有耳,无耻之人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小心他们狗急跳墙。” 第70章 立威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自打魏洵和月娘搬进西院后,宋妍妤便命林威的一个兄弟,名叫王勉的,密切盯住了他们二人的动静。王勉轻功了得,一连跟了他们数日,魏洵都没有察觉。 直到几日后,倒真有了发现。 “二爷如今并不大出府,即便出去,多也是陪着月夫人买衣裳首饰,可月夫人这几日,天天都去城西的一个村子,我跟了她几日,发现她去这村子所见的人,应当是北狄人。” “当真?” “千真万确,原本我也不能确认,但昨日我见那伙人进了城,鬼鬼祟祟的见了几个京城的官员,说的确是北狄语。” 宋妍妤心中一沉,她本想跟着二人,看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法子对付自己,却不想竟抓住了月娘通敌的证据。 她默了片刻,一脸凝重,“盯好这伙人,无论他们去了哪里,见了谁,都要事无巨细的跟我汇报,若是自己一个人盯着吃力,便多喊几个轻功好的人过去,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 王勉自知这事非同小可,便吩咐另外几个轻功好的兄弟,同自己一样盯好了那几人的动静。他们几人都是从军中退下来的,有的是因不满上峰收受贿赂、与上峰大吵一架后被赶出军营,有的是同军营里好吃懒做、目中无人的官宦子弟打了一架,总之都是些臭名在外、不服管教的逃兵。 而现在这群逃兵,却为了这个国家的安危,自告奋勇监视同北狄奸细交手。 宋妍妤勾了勾唇,觉得这场面实在有些讽刺。 得了消息后,她便开始每日起个大早,去东院给魏母请安,毕竟月娘成日里除了在自己屋里窝着外,来的最多的地方便是魏母房里。 这点宋妍妤实在自愧不如。 这样冷的天,月娘成日里四更便起,不仅要照料好魏洵的衣食住行,还会在魏母起身前就到东院伺候,甚至亲自伺候魏母梳洗。魏母用膳时她更是挺着肚子站在一旁布菜,将自己的身份摆的极低。 宋妍妤实在起不来,天气甚冷,一大早就让她离开被窝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到时,魏母正由月娘伺候着用早膳。 见她来了,整个东院的人都仿佛见了鬼一般,魏母瞪着眼,好半晌才问道,“二儿媳妇,你怎的一大清早过来了?” “自然是来给母亲请安,从前实在是媳妇懈怠了,前些日子与月妹妹促膝长谈后,媳妇实在悔不当初,母亲毕竟是长辈,请安之礼不可废,媳妇决定以后每日清早来给母亲请安。” 宋妍妤边说边对着魏母行了礼,倒是把魏母唬了一跳,“你大着肚子,又何必讲究这些虚礼,请安就不必了,还是照顾好……” “母亲此言差矣,月妹妹的月份比我还大些,她都能每日起个大早来给母亲请安,媳妇有何不能,还望母亲莫要偏疼媳妇,也多疼疼月妹妹吧。” 这几句颠倒是非的话使得魏母哑口无言。 魏母虽知她事出反常必有妖,但又摸不准她为何如此,一时如坐针毡,偏生宋妍妤毫不觉不妥,甚至从月娘手里将布菜的筷子夺了过来,又将月娘摁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妹妹眼见便要临盆了,这样的活往后便交给我罢,我也是母亲的媳妇,也应当尽尽孝道了。” 于是那日起,东院正房每早便开始处在一种诡异的情境里。宋妍妤满面红光的为魏母布菜,魏母坐在上首坐立不安,月娘在一旁站着手足无措。 折腾了几日,魏母生怕宋妍妤在伺候自己时要是有个好歹,太后和齐渊等人必定会将整个魏家生吞活剥,因而看着人挺着肚子侍奉自己,她只觉心惊胆战,哪里还吃得下饭。 见魏母心神不宁,宋妍妤却越发的来了精神。她本想若是找不到月娘的诡异之处,能让魏母吃瘪也是好的,转眼第二日,她便抓到了月娘的马脚。 这日一早,宋妍妤穿戴整齐后便到了东院,她到时只有魏母一人,坐等右等不见月娘,她便问道,“月妹妹想来是昨夜没睡好,今儿给母亲请安都来得晚了,从前她可是最勤快的。” “方才她身边的丫头来说过了,说她昨夜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我,今日就不过来请安了。” 魏母捻着佛珠闭目养神,自然不曾瞧见眼前人的兴奋。 宋妍妤行了个礼,急忙道,“月妹妹还怀着身孕,即便是个小小的风寒也得多加注意,母亲,我先去瞧瞧月妹妹,若她无事的话再来伺候您用膳。” 她说罢,也不等魏母回答,一溜烟儿的跑了。 魏母盯着她的背影很是疑惑,怎的越发觉得她每日这么勤快来请安,竟是为了月娘呢。 宋妍妤到了偏院门口,便被颂梅拦了下来。 小丫头仗着月娘得宠,对宋妍妤说话并不算尊重,“我家姨娘今儿身子不适,夫人还是先回去吧,若是过了病气给夫人就不好了。” 她挡在偏院门前,说话间还对着宋妍妤翻了个白眼,完全不将人放在眼里。 宋妍妤也不恼,低头摆弄着自己新染的蔻丹,一旁的素钰便心领神会,冲上前给了颂梅一个耳光,“一个下人,也敢对府里的主母这般说话,月姨娘就是这般管教奴才的吗?” 素钰平时在宋妍妤身边很是温柔,如今板了脸也有几分骇人,颂梅捂住脸,再也没了方才的嚣张,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夫人息怒,夫人息怒,是奴婢不懂规矩,夫人饶过奴婢吧。” 宋妍妤不理她,饶过她便进了偏院,正如她所料的那般,月娘并不在偏院,甚至早已出了府。 “你方才口口声声说月姨娘在房里躺着,人呢?” “奴……奴婢不知……” 宋妍妤冷笑一声,“好一个忠心的奴才,素钰,既然她不知,那便打到她知。” 说着,早有几个粗使的嬷嬷上前架住了颂梅,她完全动弹不得,只能连声求饶,“夫人,夫人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告诉您月姨娘去哪里了。” 第71章 通敌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宋妍妤一抬手,那两个嬷嬷便松开了手,颂梅扑倒在地上,模样好不狼狈。 “月姨娘方才……由一顶小轿抬出了府,说是……说是她娘家兄弟来接她,回娘家去瞧瞧……” 宋妍妤更觉好笑,“娘家兄弟?你不知这月姨娘从前是何身份?她如今哪里来的娘家兄弟。” 前世宋妍妤得了消息,说魏洵假死、娶妻生子在外快活时,便命人将月娘的身份查了个底掉,她本是土生土长的燕京人士,自幼父母双亡,更无兄弟姐妹,如今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娘家兄弟。 颂梅白了脸,“可……月姨娘方才确实说,那两人是她的娘家兄弟……” 她原本不过是外院的小丫头,当初被月娘看中放在身边伺候,她便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尤其宋妍妤并不得宠,而她伺候的主子可是二爷心尖尖上的人,心气儿便更高了。只是她忽略了,宋妍妤除了是魏家二儿媳外,不仅是皇上亲封的清平郡主,还是宋太傅独女。 她与月娘不同,她离了魏洵也能过得很好。 见这小丫头确实不知道什么,宋妍妤便命人将她关到了西院的柴房,用麻绳捆了,嘴也塞住了。 她平日里诸事不管,忽然动怒,骇的院子里无一人敢开口求情。 料理完月娘院子里的事,宋妍妤刚回正院便瞧见了候在院子里的王勉,几人进了屋,王勉行礼后道,“姑娘料的不错,今日我跟着月夫人,她出府后倒是只去了东延楼,可是陪同的那几人,正是之前形迹可疑的北狄人。” 宋妍妤心中有了计较,嘱咐王勉盯住了那伙人,尤其要摸清楚他们的打算。 “姑娘放心,有兄弟在那盯着呢,他们在东延楼似是要请人吃饭,有什么消息我再跟您说。” “与他们有过接触的,无论是什么身份,都要一人不差的记下来,这伙人乔装打扮进入燕朝境内,又在这个关节上,绝对要有大事发生。” 王勉退了下去,宋妍妤陷入了沉思,她抓了偏院的小丫头,等月娘回来少不得要闹上一通,她忽的心生一计,吩咐林威等押上了颂梅,又大张旗鼓的去了东院。 见她气势汹汹,陈嬷嬷挡在了她身前,“少夫人若是没什么要紧事还是别去打扰老夫人了,老夫人这几日身子不好,只怕没心情见您。” “母亲身子怎么了,可找大夫看过了?” “看过了,几个大夫都说是郁结于心,好生修养莫生气便都好了。” 宋妍妤如何听不出这是含沙射影的在警告自己,她垮了脸,无奈的道,“嬷嬷也看见了,我今日来找母亲确实是有要紧事,嬷嬷还是别拦着我的为好。” 不管陈嬷嬷是何反应,她绕过人就冲进了东院,身后跟着素钰、林威,并嘴被塞得严严实实的颂梅。 陈嬷嬷认识颂梅,忙问,“这不是月夫人院子里的人吗,少夫人抓了她是有什么大事?” 宋妍妤不答,寻到魏母后先是行了个礼,魏母眼都不抬,她直接说道,“母亲,今日儿媳来叨扰母亲,实在是有一事拿不定主意,来求母亲定夺。” “你向来是个主意大的,怎会有你拿不定主意的事?” 宋妍妤一脸为难,“今日儿媳听闻月妹妹身子不适,心中记挂,便带了大夫想去瞧瞧,可不想到了偏院,这小丫头拦着死活不让儿媳进院,儿媳觉得奇怪,再三追问才得知月妹妹竟不在府中,说是娘家兄弟接了她回娘家了,可母亲您也知道,月妹妹先前那样的身份,哪里来的娘家……” 魏母这才瞪起了眼,细细扫视了几人,确定宋妍妤带来的小丫头正是月娘身边的人后,立刻换了副面孔,“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月娘即便没有亲生兄弟,难不成还不能有堂兄弟吗,不过是出去见一见家里人,你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我看你平日里的大度都是装的,实则半点都容不下月娘。” “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儿媳自知比不上月妹妹在夫君心中的地位,也从未想过要同月妹妹争抢什么,只是月妹妹毕竟年纪尚轻,如今京里头又乱着,她私自出门若是被有心人瞧见了,只怕后患无穷。” 魏母复又抬眼,看向宋妍妤,面上也再不似方才那样稳如泰山,自是听懂了这言外之意。 于是她从佛像前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示意林威将塞着颂梅嘴的破布拿了出来。 她左手缠着佛珠,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颂梅,声音微冷,“月姨娘,到底去了哪里?” “奴婢不知,来人确实说是月姨娘的兄弟,说……家中父母想念女儿,故接月姨娘回去看看。” 颂梅不住地磕着头,她不知月娘从前的身份,只知自己这个主子在魏洵跟前很是得宠,如今事情闹到了魏母跟前,她才知道事情有异,“老夫人,奴婢实在是不知那几个男人不是月姨娘的娘家人,还请老夫人饶了奴婢吧。” 她又哭又喊,魏母本就心烦意乱,这下更觉得头疼欲裂,她吩咐林威重新堵上了人的嘴,又拖了下去。 “母亲,您也瞧见了,这小丫头怕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月妹妹到底去了哪里,且不说与她见面的到底是何人,她如今还大着肚子,若是肚子里的孩子有个闪失……那可是相公的血脉啊。” “她若当真与别人有染,肚子里谁知道又是哪里的野种。” 魏母怒火中烧,显然是气得很了,将东院的家丁嬷嬷尽数喊了进来,“去,都出去给我找月姨娘,谁先找到我重重有赏。” 她对月娘早有不满,只是碍于魏洵喜欢,一直隐忍不发罢了。 魏家老太爷和魏淮去世后,魏洵便是魏家唯一的男丁,是他们魏家所有女人的倚仗,月娘这个狐媚子却勾着他非要隐姓埋名,过什么避世隐居的生活,白白浪费了大好的立功机会。 第72章 岳丈大人高升了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更不用说月娘出身低贱,没有强大的母家能为魏洵提供助力。 从前她对月娘笑脸相迎,一是因为魏洵喜欢,二则是冲着月娘肚子里的孩子,可若是月娘早与他人不清不楚,那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会确定就是魏家的子孙。 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按着魏母的吩咐出去寻。 魏洵回府,便见偏院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他满头雾水,原想来魏母处略歇一歇,却见魏母铁青着脸坐在上首,宋妍妤坐在她右手边亦是忧心忡忡。 他对着魏母行了礼,坐到了宋妍妤对面的位置。 “可是你又惹母亲生气了,母亲脸色怎的这样难看?” 他刚坐下,便质问宋妍妤道,“我迎你进门,原也不指望你能像月娘一样贤惠听话,却不想你连最基本的孝顺婆母都做不好,成日里惹母亲生气,我要你何用。” “老二这是从哪里回来,怎的这般大的火气。” 不等宋妍妤回答,魏母便接过了儿子的话。 她眼眉低垂面上无甚表情,两句话唬的魏洵愣了好半晌。 倒不是他有多怕魏母,实在是没反应过来怎的魏母会帮着宋妍妤说话,因而等他回过神后,面上就带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笑,冲着宋妍妤问道,“过去倒是我小瞧你了,原来你不仅能讨齐渊那狗贼的欢心,还能把母亲哄得团团转。” “相公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何时哄骗过母亲?” 宋妍妤毫不在意的抚了抚鬓发,对着魏母行了个礼,“该说的儿媳都说过了,母亲心里想必也有了计较,儿媳便先告退了。” 她连看都不曾看魏洵一眼,转身就走,这更把魏洵气的够呛。宋妍妤走出好远,还能听到他气急败坏,对着魏母抱怨的声音,“母亲,您看这个贱人可有半分把儿子放在眼里,她又如何能比得上月娘……” “够了!她有一样好处是月娘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那便是出身,我不求你能与她琴瑟和鸣,最起码不要针锋相对。” 佛珠捻过一圈,魏母抬眼看向宋妍妤离开的方向,略有浑浊的双目闪过精光,“你那岳丈大人,这些日子便要回京任职了,你那个大舅兄也要一起,领的是御史中丞的缺。” “御史中丞?那岂不是正五品?” 魏洵声音拔高了几度,既是震惊又是嫉恨,“他宋弈有什么过人之处,刚入仕便是正五品?” 一年多前,宋父因想念老家松阳老家亲眷,上书请求乞骸骨归乡养老,皇上自小蒙其教导,对宋父信赖的很,哪里肯让他离开朝堂,便准了宋父一年多的假,让他回松阳老家住些日子再回来,太傅之职一直给他留着。 宋弈不忍老父老母自己赶路,正巧他当时并未入仕,便随同宋父宋母一起回了趟松阳老家,一去便是一年半有余。 他们几人走时,也是帮着宋妍妤料理完了魏洵的身后事才走的。宋父宋母恩爱一生,宋父除了宋弈、宋妍妤兄妹外,再无其他子嗣,对二人自然是疼爱的很,尤其是对宋妍妤这个小女儿,那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我原以为就你岳丈那副身子骨,松阳到燕京距离遥远,他怕是有命去没命回,没想到宋远亭这个老匹夫不仅回来了,还升了官。” “升官?” “是,如今他已经是大燕朝的丞相了。” 魏洵许久没说话。 他与宋妍妤成婚时,为的便是她太傅之女的身份。 先皇在时,对皇上多有不满,当时若不是宋太傅力保皇上登基,如今天下的主人是谁都不好说。 太傅宋远亭,自皇上幼时便做了太子太师,看着皇上从一个幼童,一路成长为睥睨天下的君王,皇上对他的信任和依赖,整个大燕朝无人能及,也正因此,即便魏洵当时早已与月娘暗通款曲,却还是听了魏母的吩咐,娶了宋妍妤。 无他,只因宋妍妤这样的身份,必定会成为魏家人强大的助力。 可后来宋远亭回松阳老家一去便是一年多,燕京朝堂上的人都以为他再也回不来了,不想他不仅回来了,还一跃成为了手握重权的当朝丞相,就连儿子都做了五品中丞。 “我知你心中只有月娘一人,但月娘的身份……”魏母叹了口气,又道,“魏家日益衰落,朝堂之上早就没了魏家人的容身之处,原我也打算让你跟月娘在凤鸣村快活一辈子,但你既然回来了,又是家里唯一的男丁,魏家门楣还是得靠你撑起来。” “母亲,孩儿……” 魏洵欲言又止,他不同文墨之人,不知当如何撑起这魏家。 魏母叹了口气,道,“你心里头想什么,当娘的哪有不知道的,这若是从前我也就不逼你了,但你岳丈既然回来了,这朝堂之上便有你的立足之地,你可明白?” 见儿子低头不语,魏母也没再逼他,“这样的事急不来,还得看看你岳丈岳母的态度才是,毕竟你消失两年,身边又有了月娘和她腹中胎儿,难保他们不会心存怨言。” “母亲,月娘何错之有,她跟在儿子身边也吃了不少苦,让她做妾已然是委屈她了,儿子绝对不能再负她。” “罢了罢了,我也不过是跟你商议罢了,此事还是等你岳丈他们进京再说吧。” 魏母默了默,又道,“今儿你不在家,西院倒是起了不小的风波。” 见魏洵一脸疑惑,她便将方才宋妍妤押着颂梅来的事,同他说了。 “那丫头这些日子好似换了个人一般,再不似从前好摆弄了,如今你岳丈马上就要回京,此事不论是真是假,往后你与月娘,切不可再同她起冲突。” 魏洵不吭声,显然是不信母亲所言,更不想答应这个要求。母子二人僵持不下之际,魏母派出去的护卫带了消息回来。 “回老妇人,属下在东延楼寻到月姨娘时,她正同三个男子在雅间,属下没敢声张,但瞧着那三人却诡异得很,并不像月姨娘的亲眷。” 第73章 形势比人强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人可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属下生怕伤到月姨娘,直到那些人和月姨娘分开才动的手,月姨娘至今应当仍不知情。” 魏母摆了摆手,那护卫便退了下去,只留下魏洵呆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事你便装作不知情吧,宋氏那里我会想法子给她个交代,往后无论你多宠爱月娘,她那里你也得过得去,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说了这么多,魏洵哪里还有不应的道理,他到了西院门口,犹豫再三还是去了正院。 他到时,宋妍妤正带着素钰和月牙两个小丫头,守着几箱珠宝首饰挑挑拣拣。 见他来了,宋妍妤忙命人将首饰箱子抬了下去,又吩咐素钰给魏洵上了茶。 “这些首饰之前怎的没见你戴过,样式瞧着倒是别致。” 魏洵喝着茶,心里却惦记着方才被抬走的那箱首饰。 魏家落魄,他如今又没个一官半职,成日里只能靠着魏母的贴补生活,日子过得极为拮据,而今瞧见了这一箱子首饰,自然眼红。 “这些都是方才皇上和太后娘娘派人赏赐下来的,父亲不是要回京了吗,想来也是看在他老人家的面子上给的。” “岳丈要回京任职之事,从前怎的没听你提起过,若我早些知道,也帮着在朝堂打点一二……” 男人说的急切,宋妍妤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忽的便反应了过来,讪笑了一声,住了嘴。 宋妍妤如何不知他的心思,只是并不戳破,反而好脾气的解释,“相公莫要生气,从前我也不知道这消息,还是前儿大哥写了信来,我才知道,他们之前不告诉我,也是因着父亲在松阳老家没呆够,一直不愿回来,若不是母亲同他说我在京中过得不好,只怕父亲还不够接任相职呢。” 她脸上毫无波澜,好似眼前这人即便不是她的相公,她也是这番说辞。 魏洵面色一白,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你同岳丈岳母说什么了?” 他抓着宋妍妤的胳膊,力道并不算轻,宋妍妤吃痛惊呼出声,他才大梦初醒般松开了手,“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着急了些,你没事吧……” 他说着便想去撩宋妍妤的袖子,却被她不动声色的躲了过去,声音里带着哭腔,“相公此时知道害怕了,从前怎的不对我好一些?” 宋妍妤落了几滴泪,魏洵手忙脚乱的想要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听宋妍妤又说道,“相公误会我了,我哪会把家里的事告知父亲母亲让他们担心,母亲这样说不过是劝父亲回京的权宜之计罢了,你也知道,父亲自小最疼的就是我,若是知道我在燕京过得不好,无论如何他都是要回来给我撑腰的。” 魏洵讪笑着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娘子说的是,如今岳丈大人和大哥高升,实在是双喜临门,我听了也为他们高兴。” “相公这话就见外了,我们都是一家人,父亲回了京,我便去求父亲帮相公安排个闲差,到时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魏洵原本惴惴的心忽的又放回了肚子里,他有些疑惑的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宋妍妤叹了口气,语气在诚恳不过,“相公,你我之间可能实在没有夫妻的缘分,但我从前也是真真切切的喜欢过你的,无论你心里是否有我,我都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魏洵心头一颤,十分动容,他伸手想去握手,宋妍妤却不懂声色的端起了面前的茶盏,他也不恼,面上既有动容,又多了几分悔恨,一时间也不知有多少心意要剖白,“娘子,从前是我有眼无珠,一直以来亏待了你,你不计前嫌为我、为魏家打算,我都看在了眼里,想我魏洵也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往后我一定好好对你。” 宋妍妤没再说话,只是含羞带怯的点了点头。 她模样本就生的好,如今肯低下身段哄魏洵开心,不过几句便把他哄得飘飘然,二人喝着茶一时无话,外头却传来了骂声。 魏洵眉头微皱,他听着外头的声音像极了月娘,正想出去瞧瞧,月娘却早已冲进了屋。 见二人坐在一起吃茶好不和谐,月娘当即便落了泪,“相公果真在姐姐这里,倒是月娘来的不巧了。” “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相公不过是有几句话要同我说罢了。”宋妍妤面上笑意不减,吩咐素钰给月娘上茶,又好似忽的想起来一般,说道,“妹妹,方才太后娘娘赏赐下来不少好东西,一会你也挑一挑,若有喜欢的尽管拿去戴。” “姐姐可真是大方,只是妹妹并不缺这些首饰金银,姐姐还是自己留着戴吧。” 闻言宋妍妤也不曾再说什么,反倒是一旁的魏洵有些坐不住了,不住地对着月娘使眼色。这些东西留在宋妍妤这里,他半点好处都捞不到,他暗骂月娘怎的关键时候犯了蠢,可不想月娘全然不看他,只是青着脸问宋妍妤,“不知相公和姐姐的话可说完了?可同我回去?” 此话一出,屋子里瞬间静了下来。 素钰一直都是个火爆脾气,不等宋妍妤有反应,便想上前同月娘争辩几句,却被宋妍妤一个眼神拦了下来。而后宋妍妤双眸含泪,可怜巴巴的看向魏洵,“相公还是先同妹妹回去吧,莫要让妹妹生气,妹妹如今大着肚子,可不能受委屈。” 她低头垂泪,模样好不可怜,即便魏洵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却还是被她这副模样搞软了心肠,于是他面色更冷,对着月娘呵斥道,“妍妤是我的发妻,我同她在这说几句话怎的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不成吗?你一个妾室,怎的如此不懂规矩?” 闻言宋妍妤都愣住了,目瞪口呆的含着泪,全然忘了自己正在演戏。 一同愣住的还有被魏洵呵斥的月娘,她怔怔的看着魏洵,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第74章 风水轮流转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她早知魏洵薄情,从前魏洵对宋妍妤的态度,自己冷眼瞧着,只觉得畅快,毕竟那时她是被偏向的那一方。 直到今日,她才体会到何为真正的冷漠。 从前她生活在花船上,见多了负心汉。那时,船上的姑娘听信那些臭男人的花言巧语,轻易地把身心交了出去,到最后人财两空,许多姑娘受不了刺激选择了轻生。燕京城外的曲屏河里,不知埋葬了多少姑娘的性命。 尚且年幼的她从那便立誓,绝对不会对男人交付真心,更不会给男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此刻,幼时见过的负心汉的脸,和面前魏洵的脸交错重合,仿佛圈圈光影在月娘眼前晕开,她忽然笑了,笑得苍白又凄凉,“罢了,罢了,就当我月娘识人不清,罢了。” 她连说几声罢了,不顾身后魏洵的叫喊,也不顾院里其他人或是疑惑、或是震惊的表情。她跌跌撞撞出了西院,把自己锁进了偏院。 “相公,你还是快些去看看月妹妹吧,她大着肚子,若是有个闪失,到时后悔伤心的不还是你自己吗?” 因着这句话,刚刚站起身的魏洵又坐了回去,“是她的错,为何要我去向她低头,定是我从前太惯着她了,倒使得她越发没了分寸。” 宋妍妤勾唇笑了笑,再没说话。 宋太傅一家终于在年关前,回到了燕京城。 他们一家在松阳老家早已没了直系亲眷,有的都是些旁支。宋太傅回去一年,教导族中子弟奋发向上、考取功名,因此在松阳一带声名远扬,若不是惦记着女儿,他只怕真的会在松阳一直待下去。 他们归京之日正是腊月二十,为了彰显对宋太傅,如今宋相的重视,皇上特意在宫中设宴,为他一家接风洗尘,京中权贵皆在受邀之列。 宋妍妤这日自然是宫宴的主角,她本就得皇上太后喜欢,如今又有父兄在朝堂之上担任要职,一时间风头无两。 但虽说她风头正盛,魏家众人却半点光都没沾上。 这日,宫宴,魏洵早早的便准备好了进宫要穿的礼服,临行之际却被宫里派来接宋妍妤的杨公公拦了下来。 杨公公的白眼,比那日来魏府传旨时,翻得还要高,“魏二爷,陛下设宴,可特地吩咐过了,您不在受邀之列。” “这是我岳丈的庆功宴,为何我不能去,哪有这样的道理!” 魏洵怒火中烧,但他面对的可是太后身边的大太监。 杨公公跟在太后身边多年,从她还是太子妃时便跟着她了,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随即便冷哼一声,“魏二爷好大的口气,参会之人可都是陛下定的,二爷如此说,可是对陛下的安排心有不满?” “臣并非此意,实在许久不见岳丈岳母,心中记挂的很,一时着急才有此举,还望公公莫怪。” “咱家自然是不敢怪罪二爷,只是陛下听说二爷与府里的月姨娘情深义重,对清平郡主一直视而不见,陛下才有此举,想来相爷和夫人听说了这传闻后,也不愿见二爷才是。” 杨公公不愧是太后身边的人,分毫情面没留。 魏洵尚且不死心,辩解道,“公公您方才也说了,这都是些传闻罢了,传闻如何可信,我对娘子一向是敬爱有加的,不信公公您问我娘子。” 他求救般的看向宋妍妤,但杨公公却并未再给说话的机会,带着宋妍妤就上了马车,只留下魏洵一人在原地,捶胸顿足。 他本想趁着这次宫宴,在宋家父母面前好好表现。如今宋父深得皇上信任,官至丞相,若有岳父在皇上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他岂不平步青云、仕途坦荡。 可这一切筹算,全都毁了。 他心中有气,未到西院便将身上所穿的礼服脱了个光,只剩下了里头的中衣。 跟着他的小厮怕他着凉,想给他把外衣披上,却被他踹了一记窝心脚,疼的好半晌没站起身,如此便再也没人敢靠近他半步。 他怒气冲冲的回了偏院,原想进屋喝口热茶顺顺心,再想下一步该当如何,可不想月娘从里头闩上了。 魏洵对月娘终究有情,又想着前些日子是自己说的话太过,伤了她的心,冷了她这些日子,便软了声音,“月娘,快些给我开开门吧,外头可太冷了,前几日是我错了,你先让我进去再说好吗?” 屋里传来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你还来找我做什么,我这样的身份,怎配魏二爷如此纡尊降贵,二爷往后还是别到这偏院来了,没得失了身份。” 外头寒风刺骨,魏洵不过只穿了中衣,一阵风过便被吹的瑟瑟发抖,可无论他如何耐着性子相求,里头的月娘都没有要给他开门的意思。 他本就在杨公公处生了气,又在门外冻了这么久,还当着门外这么多下人的面向她低声下气的哀求,顿觉失了面子,尤其月娘在里头又不知死活的说道,“从前你同我说,你娶她不过是权宜之计,是为了她的家世,你对她并无半点情分,如今她父兄高升,你往后眼里还会有我的位置吗,又把我腹中的孩子当成了什么?” 魏洵怒上心头,阴沉着脸抬脚踹开了面前的房门,眼里怒气熊熊,几步冲过去,吼道,“你方才说什么?” 月娘一直都是温柔小意的性子,从前二人在凤鸣村时,虽说生活过得清苦些,魏洵却从未对她说过半句重话,可二人回到魏府短短一两月的功夫,却忽的都面目全非,再也看不到从前的影子。 要知道,从前她不会在心思敏感的魏洵面前提起宋家,更不会怀疑他对自己的感情,魏洵也更不会用这样的眼光看着她,用这样凶狠的口气同她说话。 月娘泪珠滚了下来,她扶着腰艰难站起了身子,不错眼的看着魏洵,问道,“我方才说的话,可是哪句说错了,竟惹得夫君如此大动肝火,还是说正因我说对了,夫君才这么生气?” 第75章 孩子没了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魏洵彻底红了眼,他抬手甩了月娘一个耳光,用了十成十的力,月娘不防备,竟直直摔在了地上,下身顷刻间便涌出了鲜血。 见二人起了争执,原本伺候的丫鬟小厮都躲在了院里不敢进来,直到月娘的哭喊声、魏洵的怒吼声传到了院子里,才有小丫头大着胆子往里头探了探头,却不想看见的便是月娘身下满是鲜血的模样。 “快,快去请大夫,产婆呢,把产婆也请来!” 有经验的老嬷嬷冲进来瞧见了,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之别,同另外一个嬷嬷把月娘搀扶到了床上,连拖带拽把魏洵拉到了院子里,又吩咐小丫头去请魏母过来,原本呆愣在原地的众人这才开始慌慌张张的收拾。 “二爷,您还是在院子里待着吧,月姨娘这模样怕是要生了,妇人生产血气重,若是您进去冲撞了,对您仕途无益。” 魏洵原本伸出去的脚,因着这句话又收了回去,他看了眼月娘所在的方向,丧眉耷拉眼的出了偏院,不知往哪里去了。 月娘这一胎尚未足月,方才又同魏洵生了气,实在是凶险至极。 太医来号了脉,吩咐下人熬了参汤给她灌了进去,又匆匆出了房门,对在门外魏母说道,“方才给摸过脉了,她身子本就弱得很,偏生方才又动了气,腹中胎儿只怕……” 太医说着摇了摇头,魏母眼里的光倏地灭了,她急忙对着太医哀求,“张太医,无论大人如何,一定保住我的孙儿,一定……” 张太医早已见怪不怪,莫说是为了保住腹中胎儿不顾妾室性命,便是把妾室买卖了也无人敢说什么,忙答应着勉力一试,转头又进了产房。 妇人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里走一遭,尤其月娘自小在烟花之地长大,那里的姑娘自小就追求弱柳扶风的纤弱之美,也便她身子娇弱。方才她又动了胎气,即便是有参汤吊着,腹中胎儿足足生了一整日,才落地。 只是落地时,那男胎已然没了气息。 魏母心中大恸,摆摆手让产婆直接把那死胎抱了下去,她推开了陈嬷嬷想要搀扶的手,一个人都没带,离开了偏院。 宋妍妤同杨公公分乘两辆马车,到了宫门前,她正想下马车,却被杨公公拦了下来,“郡主,咱家去接您的时候皇上特地吩咐过了,您不必下来。” “这如何使得,公公,清平何德何能,这万万不可……” 她眸底划过些许复杂。这么大的礼,她要如何受得住? 可不论她怎么说,马车始终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杨公公步行走在前头带路,车夫驾着马车跟在后面,宋妍妤坐在马车上,颇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 她与父亲母亲已有数十年不曾见过,前世父母亲一直在松阳,就连二人去世,她收到消息时,都已然过了一年有余。 近乡情更怯,越靠近今日举办宴席的雍和殿,她越觉得心情难以平复,杨公公看她面色不太好看,只以为她是为了坐着马车进宫心有忐忑,劝道,“郡主不必放在心上,陛下说了,从前相爷不在京中,郡主在魏家只怕受了不少委屈,如今相爷既然回来了,总是要帮郡主讨些公道回来。” 宋妍妤笑了笑,道,“原也不算什么委屈,毕竟魏家顾忌着父亲,做的也不算太过分。” “您就是心太善了,不说旁的,单说二爷失忆在外头同旁的女子珠胎暗结这事,您便是求到圣上跟前,说要和离也是应当的。” 宋妍妤何尝没想过和离,只是一想这么痛快便宜了魏洵和月娘,她便觉得对不起前世那个为魏家守了一生、最后被活活气死的自己。 马车在宫道上传出噜噜的响声,宋妍妤想起前世种种,有些愣神,等她反应过来时,马车外头却传来了齐渊的声音。 应当是在宫道上碰上了,杨公公正与他在闲谈,“早前听说齐大人受了伤,如今可大好了?” “已经好多了,原也不是什么大伤,修养些时日就好了。” “齐大人这话可莫要当着太后和长公主的面说,得知大人受伤,太后娘娘急的跟个什么似的,若不是她出宫不便,只怕是要亲自到齐家去看望齐大人的。” 齐渊的声音一如记忆中那般,仿佛山间雪松般孤高渺远,“这马车里坐的是谁,怎的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皇上允准坐马车进宫?” “是魏家的二夫人,今儿陛下为了迎接宋相,特地在雍和殿设了宴。”杨公公说到这,见齐渊身穿礼服,忽的便反应了过来,“瞧我这记性,齐大人应当也是去赴宴的吧?” 他不曾注意,齐渊在听见马车里的人是宋妍妤时,面上微有凝滞的模样,只是笑呵呵的说道,“今儿我见那宋相,面色竟比两年前离京时好看了不少,可见这两年在松阳过得很是惬意,就连陛下见了,都夸松阳是个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 “陛下对宋相,倒是信赖得很。” 二人一路闲谈,好似忘了马车里还有个宋妍妤一般,直到到了雍和殿门前,杨公公撩起马车的帘子,对着她行了个礼,道,“郡主请下马车,咱们到雍和殿了。” 宋妍妤还了礼,撩起帘子向外看去,正巧与齐渊四目相对。 他并未走远,就站在杨公公身后,视线扫过她全身,宋妍妤瞬间便红了脸,只觉自己心中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在他的目光下瞬间显露无疑、无所遁形。 可齐渊却坦然得很,甚至脸不红心不跳的对着她问好,“宋相今日回京,实在是燕朝喜事一桩,二夫人这肚子眼瞅着就是要生产的模样了,看来二夫人不久便要双喜临门了。” 宋妍妤护着肚子,在众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毫无畏惧的抬眼看向他。二人许久不见,上次又是不欢而散,这次再见都有些怅然。 “希望这孩子的父亲,也同我一般盼望他的到来。” 第76章 她的亲人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杨公公不知内情,只以为她说的是魏洵,又想起魏洵对自己从外头带回来的那个妾室极有情分,反倒是对宋妍妤爱答不理,忙安慰道,“郡主何必为了这些琐事伤心,不过是个妾室,任她如何得宠,总越不过您去。” 宋妍妤笑了笑,并未再说什么。 三人一同进了雍和殿。 皇上为了宋父,当真是把京中权贵及家眷都请了来。宋妍妤刚进殿,便见王舒和宋知一脸狡黠的冲自己招手,她无奈对着杨公公道了声歉,这才去在二人身边坐下。 王舒是个最憋不住话的,宋妍妤刚坐下,她便探着头小声问道,“你跟齐渊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今日这宴席,魏洵不来也就罢了,怎的你竟是跟他一起来的?” “能是什么关系,点头之交罢了。” 宋妍妤觉得有些饿了,慢条斯理的吃着桌上的点心,说道“如今他家有娇妻,我也是个有夫之妇,我们能是什么关系。”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可听说他与秦笙并未圆房,而且……” 王舒话还没说完,便被宋妍妤喷了一脸茶水,她歉意得冲着王舒笑了笑,道,“这不能怪我啊,实在是你方才说的话太过匪夷所思了,你怎的连人家夫妻两个不曾圆房都知道。” 幸而方才喷水的力道不大,王舒面上不过是沾了几滴水珠,她极为嫌弃的擦净了,才有没好气的对着宋妍妤说道,“他们二人刚成婚那几日,齐大人一直都是宿在春华园的,后来没几日秦家便出了事,即便秦笙有心,也没有合适的时机啊。” 宋妍妤嘴角抽了抽,显然是有些无奈,不知如何说自己这个好友才是,好在宋知忙截住了王舒的话,道,“你又何必说这些,若是让齐大人听见了,还不知该如何看咱们。” “他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如今伯父伯母回来了,妍妤总不必看他脸色,怕他作甚。” 三人许久不见,总是有说不完的闺房密语,齐渊坐在高位上正巧能将宋妍妤的模样看个一清二楚。 她们三个也不知说到了什么开心事,宋妍妤竟笑得眉眼弯弯,带着几分娇憨,看的他心头发痒。 众人正闲聊之际,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先进了殿,众人瞬间安静下来,便见皇上牵着宋远亭的手,一步步的登上了高位,众人心中虽震惊,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只是高呼万岁。 “朕的老师今日从松阳回来,朕心中高兴,你们不必顾这些虚礼,清平郡主何在?” 宋妍妤站出来,正想对着皇上行礼,却被他拦了下来,“清平不必多礼,快上来。” 宋妍妤抬头,宋父已然红了眼眶,宋母泪珠儿早就滚了下来,她心头一酸,忙上前几步站到了父母身前,还未行礼便被宋母抱进了怀里,“女儿,你受苦了,你受苦了。” “不苦,能再见到父亲母亲,女儿就一点都不苦。” 三人许久不见,这会再见都哭得极为伤心,尤其宋妍妤,她已经多年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了,如今再见,岂能不哭。 宋父止了泪,对着皇上行了礼,“陛下,臣与女儿许久不见,实在心中难过,还望陛下莫怪。” “老师这是说什么话,清平是个好姑娘,这些日子老师不在京中,她怕是没少受委屈,老师今儿既回来了,一定要好好帮她讨个公道。” 宋父看了眼宋妍妤,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目光又略过下面的齐渊,瞬间就有了计较。 宋妍妤整理好了心情,见宋弈一直不曾露面,不免有些疑惑,抱着宋母的胳膊问道,“母亲,大哥去哪里了,怎的一直不见他人影?” “他说要送你份见面礼,想来是去准备礼物了吧。” 宋母很是不以为意,抚摸着她的手,怎的都看不够,看着看着,刚止住的眼泪便又落了下来。 “大着肚子,怎的比从前还要瘦了?” “母亲,我自从怀了身孕后,一时什么都吃不下,因而如此,母亲不必难过。” 宋妍妤想起前世自己落胎时,宋父宋母还远在松阳。那时她一碗落胎药下去,疼的她几乎魂飞魄散,迷迷糊糊间只想着,原来落个胎这么疼,早知道不如把他生下来了。 宋弈大踏步进了雍和殿,一眼便看见了与宋母坐在一起的宋妍妤,他对着皇上太后行过了礼,得到允许后便又到宋妍妤跟前,躬身作了个揖,“许久不见,妹妹一切都好?” 他们兄妹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可宋妍妤看着宋弈入玉的脸,怎的都说不出一切都好这样的话。 甚至眼里又带了泪意。 前世她与宋弈最后一次相见,是他千里迢迢从松阳带了父母的死讯回来,宋父宋母落叶归根安葬在松阳,留给宋妍妤的,也只有一封薄薄的书信。 见她落了泪,宋弈便知她嫁到魏家后过的很是不好。 按住心里想要杀人的冲动,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做工甚是精巧的木雕小兔子,递到了宋妍妤手里,还不忘叮嘱,“你可过了喜欢这种小玩意儿的年纪了,我这礼物可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小外甥的。” 宋妍妤眼眸更红,“大哥……” “我知你委屈,有些话咱们回家说。” 宋弈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胳膊,转头就回了自己的座位。 朝堂之上能来到这里的都是些人精,一时间均拍着马屁称赞宋家兄妹感情好,说着说着却又成了恭祝宋父高升。 以前的宋远亭虽然是太傅正一品,但却并无实权,如今得了丞相一职,统管三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难怪这些人会如此。 宴席一散,宋母拉着宋妍妤的手,几人一同回了宋家之前的老宅子。虽说皇上再三要求要给重新赏赐个大宅子,或说把这老宅重新修整一番,但此前都被宋父一一拒绝。 “说罢,到底发生了何事?”刚进家门,宋父便问道,眸底暗沉。 第77章 有人撑腰了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宋父浸淫官场多年,对家中子女向来是严厉多于慈爱,饶是他对宋妍妤极尽宠爱,但若是他板了脸问话,便是宋妍妤也会觉得心惊胆战。 宋母瞪了他一眼,拉着宋妍妤的手坐了下来,问道,“方才在宫宴上人多眼杂,也没来得及细说,你在魏家可是受委屈了?” “哪里受什么委屈了,不过是一些误会罢了。”宋妍妤怕家里人担心,挤出了一抹笑,“父亲、母亲、大哥,你们不必担心我,魏家那起子人如今奈何我不得,父亲和大哥如今回京任职,他们巴结我还来不及,哪里还会给我委屈受。” 到底是自己娇宠着长大的女儿,她过的是不是真的幸福,宋父宋母一眼便看了个透彻,只是不想让她难过,佯装不知罢了。 宋弈则直接了很多,他本是翩翩如玉佳公子,此刻也不知盘算着什么,左手大拇指和中指搓来搓去。他自小便有这个习惯,琢磨着算计人使坏时,下意识的会有这个动作。 宋弈模样生的好,他离京前曾与齐渊号称“燕京二公子”。 齐渊的相貌太有攻击性,只一眼便让人挪不开眼,宋弈则全然不同,外人见了,任谁都要赞一声“有匪君子,如琢如磨”。可也只有宋家人知道,宋弈是如何胸有成算、心思深沉。 从前他未入仕时,宋父在朝中的许多事情,便是他帮着处理,手段老成、干脆利落。 “父亲、母亲,咱们刚回来,这宅子此前虽差人打扫过,但总归少了丝人气儿,您二老去瞧瞧,是否还需要添置什么东西?” 宋母原拉着宋妍妤有说不完的话,闻言便想带着她一起去家里四处转转,却被宋弈拦了下来,“如今我刚回京,京里许多事情都不甚了解,母亲就把妹妹借给儿子一会,儿子还想问问京中是否有适婚的女子呢。” 他比宋妍妤还要大上三岁,如今宋妍妤肚子里的娃都要落地了,他却连个心仪的对象都没有。从前宋母在松阳也相看了不少人家,只是无一人能入的了他的眼。 听他主动开口,说要看看京中适龄的姑娘,宋母喜不自胜,忙把宋妍妤留给了他,还不忘叮嘱她,“京中若有品行优良的姑娘,给你大哥留意着些,门第倒是次要的,只要模样说得过去,性格好些。” “母亲,女儿也许久没回家来看看了,女儿也想一起去四处瞧瞧……” 宋弈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她,再抬头时,宋父宋母已然携手走远了。 宋妍妤无奈,只能抬头看向他,兄妹二人僵持良久,她终于妥协,“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她坐回了方才的位子上,宋弈叹了口气,上前揉了揉她的头,一如小时候,“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齐渊的吧?” 宋妍妤猛地抬头看着他,眼中满是震惊。 见她这个反应,宋弈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便又说道,“方才宴席之上,他看你的目光,我一看便知。” 见瞒不过他,宋妍妤便将事情的始末都说了出来,从魏洵假死脱身、和月娘隐居山林逍遥快活开始,到魏母以苦肉计威逼利诱、迫她委身于齐渊,宋妍妤每说一句,宋弈的面色便难看上一分。 他向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此刻却也是关心则乱。 宋弈沉默了良久,最终也只是帮宋妍妤拢了拢衣裳,温声道,“放心吧,一切有父亲和我呢,魏家人再想欺负你,绝无可能。” 宋妍妤怔怔的落下一滴泪,接着靠在宋弈肩上放声大哭,似是要把前世今生的委屈都哭出来。她自己一人在燕京城这浑水里走了这么久,如今好容易有了依靠,心头紧绷着的弦就此终于松了下来。 宋父宋母在后院转了一圈,再回到正厅时,便见宋妍妤双眼红红,显然是哭过。 “你这个混小子,是不是你又把你妹妹惹哭了?” 宋父板着脸,教训宋弈,“你小时候就爱欺负你妹妹,怎的这么大了还是没点长进。” “我哪里欺负她了,父亲可别被这小丫头被骗了,她自小鬼主意就多,最会装可怜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若不是你欺负你妹妹,怎的这一会她便哭得这么伤心?”宋母上前将女儿揽在了怀里,柔声劝道,“都是要当母亲的人了,怎的还这么爱哭。” 宋妍妤总算是止住了泪,靠在她怀里,听着宋父教训宋弈,心底忽的便涌起一股温暖,渗透到四肢百骸。 晚间全家人在一起用了晚膳,而后她在宋府住了一晚,仍旧睡在她出阁前的院子。她沐浴过后,宋母便便带着小丫头敲开了她的房门。 小丫头怀里抱着各色的婴儿衣物,宋妍妤将宋母迎进门,也瞧见了这些小衣裳,眸底未动。 “小姐,这些都是夫人在松阳,为您肚子里的小公子、小小姐亲手做的,用的都是最绵软的料子。” 素钰从小丫头手里把这些衣物接了过来,递到了宋妍妤跟前。 她一件件细细翻着看,因不知她腹中胎儿是男是女,宋母将所有的衣裳都做了双份,一针一线极是精巧。 “我在松阳时,你信里说你怀了身孕,当时我同你父亲还觉得奇怪,毕竟魏家那小子那时……后来听你兄长说了这事的前因后果,只觉得你受了委屈。” 宋母并不知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齐渊的,宋家家教森严,宋父又是个迂腐不化的,若是被他知道,她与齐渊私通还有了孩子,只怕会被她活活气死,因而即便宋弈知道了真相,也都不敢告诉宋父宋母。 见宋妍妤不说话,宋母叹口气,又想起了往事,“你婆母上门求亲时,我便是几百个不愿意,你公公是个明白人,与你父亲又是至交,按理说这门亲事结便结了,只是你那婆母却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之前我也同她打过交道,怕的便是你嫁进门去受苦。” 宋父和死去的魏老将军一文一武,身为先皇的左膀右臂,二人关系甚笃。也正是因此,宋父才不顾宋母阻拦,硬与魏家结了亲家。 第78章 上门撑腰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你也别怪你父亲,当时魏洵虽说有些上不了台面,却怎么看都不是个负心薄幸的。”宋母想起那日,魏洵跟着当时还健在的魏老将军来宋家下聘,她瞧着那唯唯诺诺的魏洵,心中的确有些不满,但她一个后宅妇人,不能多言。这儿女婚事,自然还得宋父做主。 说是机缘巧合,但也是命中注定。 宋妍妤摇摇头,笑得温婉,“母亲放心,女儿怎会怪罪父亲,父亲同意和魏家接亲时,也预料不到如今这些事,这都是女儿的命。” 不说还好,她一说宋母脸上便挂了泪,“你从前是那么活泼的性子,嫁到他们家不过两年的时间,怎么变得如此沉默,亏得他们魏家来求亲时还再三保证不会亏待了你,转头便在外面养上了外室。” 宋母越说越气,恨不得将魏洵和月娘抓来大卸八块。 宋妍妤使了个眼色,素钰便给宋母倒了热茶来,“夫人您尝尝,这可是小姐特意给您备下的金骏眉,就等夫人回京呢。” 宋母爱红茶,更爱金骏眉,听素钰如此说,她眼前一亮,忙端起茶盏。 见那茶汤清亮、清香阵阵,她不禁喜笑颜开,“你果然是个有孝心的,还记着我爱喝金骏眉,比你大哥不知强了多少。” 这话也不过是玩笑话。 宋弈这些年莫说是金骏眉,就是其他孝敬宋母的东西,也不知比宋妍妤多了多少,只是宋母偏疼宋妍妤,怎么看她都是好的,才有此言。 在宋府住了一晚,第二日不到晌午,宋妍妤便收拾东西要回魏家去。 她已经嫁做人妇,没有长住在娘家的道理。毕竟宋父最是守礼,即便旁人不说什么,她长守在这里,宋父也不会答应。 可不想宋父见她收拾东西要走,竟把宋弈叫到书房去。 父子二人关门密谈了许久,一个多时辰后,宋弈才从书房出来。 他接过了素钰手里的小包袱,亲自为宋妍妤驾马车,陪她一起往魏家而去。 宋妍妤一夜未归,自然不知昨日月娘产下死胎之事,她本想走侧门,宋弈却驾着马车径自停在了魏府正门前,门房本想上前阻止,但见从马车上下来的是宋妍妤,便没再说什么。 “劳烦通报贵府老夫人,就说宋家小辈代父登门求见。” 宋弈从怀里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拜帖,躬身将拜帖递到了门房手里,态度十分谦卑。 门房不认得他,但翻开拜帖一看,上头写的是丞相宋远亭的名号,态度瞬间又好了许多,“少夫人、亲家公子,昨儿月姨娘跟二爷起了争执,月姨娘动了胎气提前发动,生了个死胎。” 趁着无人注意,门房压低了声音,将昨日魏家发生的事告诉了二人。 这门房原就是宋妍妤的人,此前她为了掌握东院的动向,在魏府安插了不少人手。 “可知是为什么闹起来的?” “似乎是因为月姨娘同二爷闹脾气,二爷打了月姨娘。” 宋妍妤的脚步顿了顿,面上的震惊险些遮掩不住。 她没想到魏洵会对月娘动粗,毕竟他对月娘的感情之深,就连她妤瞧了都会被感动。 几人到了东院,却不想院子里出奇的安静,竟连伺候的丫鬟都看不见几个。 门房领着人到了正房门前停下,陈嬷嬷从里头开门对着二人行了礼,“亲家公子,二夫人,老夫人请您二位进去。” 几人进了正堂,便见魏母端坐在上手,魏婉宁在下头面色不怎么好看。 二人行了礼,宋妍妤问道,“怎的不见相公和月妹妹,相公从前总念叨大哥,如今大哥回来了,我还以为他会急忙忙来见。” 魏母强撑起笑,“不管他,他今儿不在府里。” 宋弈配合着自家妹妹演戏,“我在松阳时便听说,魏二哥同一个花娘两厢情愿、情深义重,还将她迎进了门,怎的今日连这妾室也没瞧见。” 若不是二人早就知道昨日之事,宋弈也不会问出这般话。 魏母听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还是强笑着吩咐给二人看座,言语间尽是对往事的怀念,“一眨眼你们可都长成大人了,你随你父亲离京时,瞧着还有几分孩子气,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 宋弈地头喝着茶,闻言放下茶盏抬头看着魏母,眼里没有什么情绪,“亲家又何必再说这样的话,我妹妹如今都要为人母了,我哪还会一团孩子气,我来时父亲一再叮嘱我,若魏家对我妹妹有何不满,便让我带了妹妹回去,我们宋家,莫说再多两张嘴,再多多少我们也是养得起的。” 魏母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哪至于如此,从前都是洵儿不懂事,我已经教训过他了,我们两家既结了亲家,那自然是荣辱一体,贤侄可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您若还把我们宋家当做亲家,那也吩咐府里的人对我妹妹尊重着些,我父亲自小就疼爱她,娇惯着长大,有些不懂规矩的地方,还望伯母多多海涵。” 一段话说的极有分寸,既提醒了魏母,宋父最疼爱宋妍妤,又将他做晚辈的身份摆的极低。 几句话说完,魏母的脸色比方才还好看了几分。 同魏母说完话,二人便回了西院,一进西院,宋妍妤便很不赞同的说,“大哥方才实在不应该那样和魏母说话。” “为何不可?” “她毕竟是长辈,大哥方才说的话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又要有人说大哥不尊长辈。” 宋弈笑得温和,“他们若想说便由他们说去吧,只是你这个婆母,眼下可是拼了命的要在父亲和我面前留个好印象,若真有什么闲言碎语,最先着急的也应该是她。” 宋妍妤愣了愣,才算反应过来宋弈是什么意思,无奈摇摇头,“你果真如同父亲说的那样,是个小狐狸,脑子里这么多弯弯绕。” “你敢这么说我?我是小狐狸你是什么,瞅瞅你笨的,我跟父亲若是不回来,你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第79章 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若他们不回来,她会吃什么亏。 前世她太蠢,被魏家上下拙劣的谎言哄得团团转,今生她带着前世的记忆,同魏家人交手却也多有力不从心。她自小头脑就没有宋弈灵活,更没有宋父老谋深算,从前自己苦苦支撑,也不过是被逼无奈。 如今父兄回京,她便有了依靠。 兄妹二人久不见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宋弈见她这屋子布置虽精巧,但却无一分男子生活的痕迹,环视一圈后,漫不经心的开口,“你这屋子收拾的倒是利落,瞧着也没几丝烟火气。” “大哥有什么想问的又何必拐弯抹角,这屋子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住,并无旁人。” 见自家妹子这么直接,他心思被拆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子,悻悻然道,“不过两年不见,你的性子却与从前大相径庭,不难想象你在魏家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 不过两年吗? 宋妍妤心底苦笑,对他们来说不过两年,但对她来说却是前世今生数十年的时光。 前世宋父宋母去世后,宋弈并未像这一世一样入仕,他在入京将父母的死讯告诉宋妍妤后,便远走他乡、四处游历,前几年还同宋妍妤有书信往来,后来二人也断了联系,宋妍妤直至去世,都不曾再收到过他的消息。 见她不答,宋弈也没再追问,在西院一直待到临近傍晚才离开。 颂梅至今还被关在柴房,月娘前几日还问过她的去向,可宋妍妤早就交代过西院的下人,只对月娘说颂梅那日抱了个包袱出府,再也没有回来。 月娘虽得魏洵的宠爱,但她在魏家毫无根基,又无娘家庇佑,魏家的下人自然知道该听谁的吩咐、看谁的眼色,她自然也问不出什么,只以为颂梅是卷了财物跑了,并未往别处想。 颂梅不见后,一直跟在月娘身边伺候的,正是宋妍妤安排过去的小丫头,名唤汀兰。 见天色黑了下来,宋妍妤才将汀兰喊了过来。 汀兰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却很是稳重守礼,她先是行了礼,随即又有条有理的将昨日发生的事说了,“月姨娘诞下死胎后,二爷出了府一直没再回来,月姨娘更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一整日都没露过面,奴婢送进去的饭菜也都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从前我还以为他对月娘当真有几分真心,如今看来,不过是因为月娘身份低微,好拿捏罢了。” 比起月娘,宋妍妤更瞧不起魏洵,堂堂七尺男儿却无半点担当,甚至对着身怀六甲的妇人动手,真是可恨至极。 她眯了眯眼,心思微动,“可知道二爷去哪了?” “老夫人派了府中下人出去找,说……应该在畅春楼……” 汀兰低眉顺眼的回答,语气并无半点情绪,但在场众人谁能听不出她语气中的鄙夷。 宋妍妤冷笑道,“咱们这个二爷果真是个会享受的,这样的关节上不回家也就罢了,还跑到畅春楼去逍遥自在。” 她并不同情月娘,毕竟她所受的苦楚,与月娘也脱不了干系。她只是有些唏嘘,自己从前竟为了这么一个男人,守着魏家这一起子白眼狼过了几十年。 宋妍妤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是愚蠢。 几人正说着话,外头忽的传来了魏洵的声音,宋妍妤急忙吩咐素钰将汀兰从后门带了出去。 汀兰前脚刚走,魏洵后脚就破门而入。 冬日的寒风呼的灌了进来,吹的宋妍妤一阵瑟缩,魏洵喝的醉醺醺的,却还不准小厮搀扶,大喊道,“滚开!我没醉!” 小厮既怕摔着他,又怕自己离近了惹恼了这个祖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宋妍妤摆了摆手,吩咐他先退下去,自己则坐在桌旁,看着魏洵在门口撒酒疯。 他显然是醉的狠了,站都站不稳,起先靠着门框还能稳得住身形,而后却干脆躺在了地上。宋妍妤向前走了几步,俯下身来看着他。 “宋氏!你这个贱人!你竟敢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魏洵虽喝醉了,却还是一眼认出了宋妍妤,对着她破口大骂,“你若不是有个好父亲、有个好兄长,我魏洵怎会娶你这个贱人进门,你……上对婆母不敬,下对晚辈不慈,又不守妇道、不容姬妾,你这样的女人,谁娶了你是谁倒霉!” 林威拳头都硬了,想上前教训魏洵,却被宋妍妤拦了下来,她半点都不恼,甚至还带着笑,“魏洵,你若不是出生在将军府,就你这样的品行,只怕早就横死街头、无人收尸了。” 她本不想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但听魏洵如此辱骂自己,却到底还是没忍住,“你为了逃避责任,不惜假死,上对朝廷不忠,下对百姓不义,娶我进门却对我不管不顾,甚至让你母亲威逼利诱,让我为了你们魏家牺牲贞洁,到头来却又倒打一耙,说我不守妇道,魏洵,你可真是恬不知耻、脸比城墙都厚!” 魏洵喝了酒,反应本就有些迟钝,宋妍妤又没给他还口的机会,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他愣愣的,一时竟呆住了。 “去,把二爷送回偏院,让他好好休息。”宋妍妤转身回房,不再搭理他,转头想了想,她又觉得不解气,对着林威嘱咐道,“一会他回去后,不管偏院发生什么事,一定及时告诉我。” 魏洵生的并不矮,但林威架起他时,轻松的如同提着个小物件。 想来他许久不练武,早就所有退步。 二人走后,魏母又派了陈嬷嬷来。 “老夫人想请二夫人过去叙话,说有要事要同二夫人商议。” “母亲可有说是什么事?我如今身子重,今日实在是累了,想先歇下了。” 见宋妍妤早已卸了钗环,确是一副要歇息的模样,陈嬷嬷一时有些为难,只能斟酌着说道,“老夫人请二夫人过去自然是有要紧事,而且应当是为了二爷的事,二夫人您去了便知道了。” 第80章 谈个条件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宋妍妤抬眼看向陈嬷嬷,一时竟有些拿不定主意,但见陈嬷嬷大有她不去、就不走的架势,还是叹了口气,换上衣裳去了东院。 外头天都黑透了,魏母一人跪在佛像前。除了佛像前两只跳动的烛火外,屋子里并未点别的蜡烛,瞧着诡异至极。 宋妍妤行了礼,魏母站起身,对着佛像拜了拜,拉着她的手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婆媳二人各怀鬼胎,面上却都带着得体的笑意,魏母甚至一脸慈爱的看着宋妍妤日益隆起的肚子,道,“你这肚子瞧着尖尖的,应当是个儿子,你是个有福气的。” 看着眼前的人,她不免想到了月娘生下来的死胎,毕竟那个才是他魏家亲生的孙子。 她语气很是感慨,“如今你父兄深得陛下信任、荣宠正盛,你若再一举得男,往后都是好日子。” 宋妍妤不接话,她不免有些尴尬,但默了片刻,她还是开口道,“二儿媳妇,听说那日宫宴之上齐渊也出席了,都说看他身强体壮、不似有伤的模样,你可能同他求求情,他既无事,便把你姐夫放出来吧。” “母亲怕是不知,我与他也好些日子不曾见过面了,从前母亲告诉他相公早就去世了,他才肯要了我,也看在我的面上对魏家多有照拂,如今相公平安归来,他还以为是我与母亲携手骗了他,如今正恼着我呢。” 几句话说的半真半假,魏母听了一时也没了主意,但她心疼女儿,到底是不死心,又道,“你们毕竟是有情分在的,你就算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帮着你大姐夫在他面前美言几句,你大姐夫在水牢关了这些时日,也吃了不少苦,他心中再有气,也可尽数消了吧?” 魏母的语气半是试探半是商量,见宋妍妤不说话,她虽心急,却也只能按下性子,接着道,“从前咱家确有许多对不住你的地方,这都是我的不是,但不论如何,咱们才是一家人,你若能救你大姐夫出来,你肚子里这个,永远会是我们魏家的嫡长孙。” 姜还是老的辣,宋妍妤如今最记挂的便是肚子里这个孩子,旁的倒是好说,唯独身份却是个棘手的事。 总不能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他是自己和齐渊的私生子,到时只怕这孩子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抬起头来做人。 旁的都能依靠宋父和宋弈,唯有身份必须要从魏家入手。 于是宋妍妤定定的盯了魏母许久,终于应道,“好,这事我会去同齐渊说情,但将来魏家若有任何人食言,我宋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为了孩子,她可一退再退,但若日后这魏家对此食言,她定然也不会让这些人好过。 “这是自然。” 魏母忙不迭的应下了。 宋妍妤不需要立什么字据,就魏母的品行,即便立了字据她也能翻脸不认账,但只要宋父和宋弈在高位一日,魏母就会死守这个秘密。 毕竟有她肚子里这个孩子在,魏家与风头正盛、圣眷正浓的宋家,便是荣辱一体的儿女亲家。 因着跟魏母这番话,宋妍妤一夜没睡好,第二日一早素钰来伺候她梳洗时,见她眼下乌青,人也不怎么有精神,不免吓了一跳,赶紧道,“小姐,你昨夜可是没睡好?怎的看着这般憔悴?” “确实一夜没怎么睡好,便是睡着了,也在翻来覆去的做噩梦。” “许是这几日太过操劳累着了,一会给您煮个安神汤,喝了好好歇歇便好了。” 宋妍妤没接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见外头天气还算不错,她好似终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帮我梳妆吧,再传消息给林威,吩咐他备下马车。” 月牙去了外头寻林威,素钰便伺候着她梳洗,不到晌午,宋妍妤就坐进了备好的马车里。 生怕她坐着不舒服,素钰在马车里垫了厚厚的褥子。 自上了马车起,宋妍妤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直到素钰接连问了几声,“姑娘,咱们去哪里?” 她才回过神儿来,“去春华园。” 素钰面上一闪而过一抹惊讶,却还是依言告诉了外头的林威。 直到到了春华园,由素钰搀着下马车,宋妍妤都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同齐渊说情。 马车停在春华园侧门,她还没来得及下马车,就碰上了正要出门的卢一。 见她来了,卢一面上闪过一抹喜色,忙对着她行了礼,“宋姑娘,许久不见您了,您身子可还好?” 宋妍妤颔了颔首以示还礼,“一切都好,你这是要去哪?” “大人吩咐我,出去有些公干。”卢一没同宋妍妤细说,转而问道,“姑娘可是来找大人的?” “正是,我找他有要事相商,还望卢一大人通报一声。” 卢一斟酌了番,极为爽快的答应了下来,他先将宋妍妤带到了前厅,“姑娘您在这稍等一会,我这便去同大人说,他知道您来了还不知该多高兴呢。” 宋妍妤心中微微纳罕,她与齐渊上次见面本就是不欢而散,齐渊知道她来了,可未必会有多高兴。但见卢一兴致颇高,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说了声“有劳”,任由卢一兴冲冲的去找齐渊。 她并非第一次到春华园来,但却是她第一次到春华园的前厅。 这园子本就是齐渊买下专门用来养女人的地方,从前她来的时候,都是走侧门直接进齐渊的卧房,事毕后再从侧门匆匆离开,却并未来过这儿。 今日她到此,看着这园子里的风光,竟存了几分欣赏,只觉得园中设计建造处处可见精巧,更可见主人之用心。 早有机灵的小丫头上了茶,见她大着肚子,上的还是适合孕妇饮用的花茶。 她不禁开始感叹,这园子里不仅景色布置用了心,便是下人也都是些机灵的。 她怀着身孕,对入口的一切都谨慎地很,因而小丫头上了茶后,她并未饮用,但不成想她没等来齐渊,却等来了秦笙。 第81章 为谁而来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自从齐渊和秦笙大婚后,宋妍妤便再也没有见过秦笙。 虽不过十几日的时间,面前的女子却再没了从前的模样。 秦笙出身高贵,模样生的又好,向来是眼高于顶,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她骄傲有骄傲的资本,从前宋妍妤还有些羡慕她,活的张扬恣意,不必在乎旁人的目光。 但就是这样高贵的女子,不过十几日的时光,却从从前鲜活的模样,变得形销骨立、面目全非。 她死死的盯着宋妍妤,深深凹陷进去的眼眶里,盛满了恨意。 被她盯得心头发毛,林威又在外头看着马车没跟进来,自己身边只有一个素钰,宋妍妤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秦笙动手,伤到腹中胎儿。 秦笙在门口站着,她身旁站着一个小丫头,名唤红芸,是她的陪嫁丫鬟。 红芸也怕秦笙会在冲动之下惹什么麻烦,面色不由得有些慌乱。 如今秦家覆灭,秦笙也因此事受了影响,时常心智不清,她若真的伤了宋妍妤,可没人能救她。 红芸的目光扫过宋妍妤的肚子,毕竟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齐渊的种。 “小姐,外头风大,咱们还是回屋吧。” 红芸拉起秦笙的手,想趁着秦笙没反应过来把她拉走,但秦笙却始终紧紧地盯着宋妍妤,喃喃道,“我好像认识她。” “小姐您记错了,您这样高贵的身份,怎会认识这种下贱之人,”红芸给秦笙紧了紧斗篷,声音里带了泪意,“今儿小厨房做了您最喜欢吃的菜,咱们快些回去用膳吧。” 她心疼秦笙,也正因此无比痛恨宋妍妤。 她家小姐从前是个天之骄女,却因宋妍妤和齐渊这两个狗男女,变成了这副模样,老爷和夫人泉下有知,只怕也不能瞑目。 一听有吃的,秦笙这才收回了放在宋妍妤身上的目光,跟着红芸回了自己的房间。 秦笙一走,宋妍妤便松了口气,她一转头,却猝不及防的看见了齐渊。 前几日在宫宴上,二人才见过一面,但那日她沉浸在与家人再见的惊喜中,也不曾与他说过只言片语,甚至二人连目光对视都不曾有过,今日再见,辛酸有之、局促亦有之。 齐渊进了前厅,径自坐在主位,直接问道,“魏二夫人今日登门,有何要事?”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宋妍妤越发不知该怎么开口。 但此刻齐渊却十分有耐心,把玩着左手戴着的扳指。 她不开口,他也没有半分不耐烦。 宋妍妤咬咬牙,终于开口道,“齐大人,我今日登门,为的正是我大姐夫段行之行刺您之事,如今见您身体既无大碍,可否请大人高抬贵手,饶了我段行之这一次?” 齐渊手中的动作一顿,抚摸着自己手上的扳指,神色不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他才又问道,“二夫人所求之事,是自己心中所求,还是旁人所求?” “这又有何区别?” “若是夫人所求,齐某想问一句为什么。”他不错眼的盯着宋妍妤,也不知想从她面上看见什么情绪,“若是旁人所求,那便恕齐某不能答应。” 他拒绝的干脆,但言语间却又给宋妍妤留了几分希望。 她静了静。“自然是我所求,都说段行之此前重伤了大人,但我瞧大人如今并无大碍,只求大人高抬贵手,绕他一命。” 齐渊嗤笑出声,“凭什么?” “就凭他是我夫君的姐夫,是我腹中孩子的亲人,这便够了。” 她言语中也带了几分怒气,只是不知是冲谁,“齐大人若要问我为什么,只为我腹中胎儿是魏家嫡长孙,段行之是魏家的女婿,不知这个原因齐大人可还满意?” 似是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怒气,齐渊愣了愣,笑道,“从前常听人说孕妇脾气大,今日齐某也算是见识到了,罢了,你既想帮着魏家救他出去,那我便让你卖魏家这个人情。” 他吩咐卢二拿了令牌,去水牢将段行之提出来,好生送回魏家去。 见他这样好说话,又想起自己方才跟他说话的态度,宋妍妤不由得暗恨自己太过心急,气势上一下就落了下风。 齐渊却不管她心中如何内疚、如何难为情,只是站起身看着她,眼中翻滚着复杂磅礴的情绪。宋妍妤心里也似涌起了炙热的火海,灼的她抬不起头。 可齐渊却什么都没再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几步便消失在她眼前。 直到回了西院,宋妍妤都没能从那情绪中脱身。 东院早已乱成了一团,段行之虽好不容易平安归来,却还念叨着要将齐渊碎尸万段,他被关的这些日子,并无人对他用刑,只是水牢阴暗潮湿,每日都有受不住刑的人自杀,他一介文人哪能受得了这样的刺激。不过几日的功夫,三魂七魄已然吓没了一半。 他闹着要杀齐渊,更是不肯让魏婉宁近身,甚至对着魏婉宁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你趁着我在牢里落难之际,竟对齐渊那厮投怀送抱,你将我置于何地?” 魏婉宁自知理亏,并不曾还口,但不想段行之越骂越过分,“这魏家,从前也是燕朝数一数二的权贵,如今竟腌臜成了这幅模样,西院宋氏还有你魏婉宁,争相去爬齐渊的床,可真是给魏家长脸!” 院子里围了不少下人,原是想将段行之拉回西厢房,但不想却听见了这样的秘辛,一时间在场众人都吓破了胆,生怕因为自己知道了这样的秘密,被主家杀人灭口。 魏婉宁终究忍无可忍,她冲上前去给了段行之一个耳光,脸上划过两行清泪,死死的瞪着段行之。 “你明知我是为了救你,无奈才求到了齐渊那,你又何必说这样的话来侮辱我?”魏婉宁气得很了,她对段行之有情,才会按下心中的恐惧求到齐渊跟前,只求能换的段行之平安,可不想他不仅不领情,还在这对自己百般侮辱。 第82章 夫妻情断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你可知我宁愿死,也不愿你同齐渊那狗贼扯上关系?”段行之双目猩红,眼中满是挣扎,“你我相识多年,为何……为何要如此对我?” 魏婉宁有些无措,但段行之口口声声的质问,却使得她心如死灰。 明明是为了救他的性命,她才会去找齐渊,才会发生这一切,但他却丝毫不领情。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再抬头时,神情中带了几分癫狂和狠厉,“你一直在说,若早知是因为我委身于齐渊才保住了你的性命,你宁愿去死,那你现在知道了,你怎么还不去死?” 她眼底的光一寸寸熄灭,看向段行之时,也找不到从前半点情意,只剩下一片毁灭全部的灰烬。 “齐渊?呵呵,若真是他碰的我倒好了,可那晚我根本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乞丐,哪里来的流浪汉,他身上又脏又臭,就是这么一个人碰了我,你可满意了?” 院子里瞬间便静了下来。 段行之不闹了,定定的看着他的妻子,下人们更是恨不得就地消失。 主人家的秘辛,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唯独魏母心疼女儿,眼泪霎时便滚了下来,她将魏婉宁揽进了怀里,安抚道,“我的儿,你受苦了。” 东院的闹剧,以魏婉宁说出了那晚的经过而结束。 没想到那晚的真相竟是如此,段行之哑了火,再说不出怪罪魏婉宁的话,只是二人的夫妻情分就此也算到了头。 当夜段行之收拾了东西,便从魏家搬了出去。 他入赘到魏家十余年,临走时也不过只带了一个小小的包袱。 段家早些年也显赫过,不过这显赫也都是过眼云烟。 魏婉宁怕他离了魏家无处可去,硬是堵在门前不让他离开,但段行之看向她时,眼里再无半点情意,只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婉宁,你我缘分已尽,你让我走吧。” “段家在京中已无人在,你离开家又能去哪里?” “偌大个京城,自然有我的容身之地,你我相识多年,到如今这个地步半点也怪不得旁人,只能说你我有缘无分。” 段行之低着头看着魏婉宁,“我还记得咱俩初相识,你是那样骄傲明媚,我知道是我配不上你,所以这么多年即便是寄人篱下,我都没有丝毫怨言,但是你我之间,真的再无可能了。” 听他说着狠心的话,魏婉宁的免伤滚下泪来,她伸手想去牵段行之的手,却被他不动声色的躲过,“就这样罢,我总归有我的去处,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是我对不起你,和离书我已经签好了,你我就此别过。” 他推开魏婉宁的手,也没看嚎哭的子女一眼,便快步出了魏府。 魏婉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无力的闭上了眼。 宋妍妤靠在外间的软榻上,瞧着眼前的女子为她忙碌。 苏慧在一旁点了灯,用在特制的药汁里煮过的银针给她解毒,“这法子是从北狄传过来的,虽说不能解你体内的毒素,但却可以延缓毒性的发展,这几日再施几次针,足以让你挺到生产之后。” “那再好不过了,我还能有机会看到孩子出生,不过就是辛苦你了,为了我的事一直在外头跑。”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可拿自己的医术发过毒誓了,若是救不好你,往后我那存善堂便关门大吉,你可不能砸我的招牌。” 苏慧一边给她施针,一边同她说起自己去北狄这一路上的见闻。 北狄在燕朝以北,那里的百姓多以游牧为生。北狄人不思耕作,逐水草放牧,在牧草枯萎的冬季,他们会带着动物的皮毛、草原上特色的食物,同边境的燕朝人交换粮食。长年累月的交流互市,使燕朝北境诞生了一个专为同北狄贸易的城市,名唤朝宁。 朝宁城北面临河,不过几十里便是北狄最大的城市,赫失城。苏慧先是千里迢迢到了朝宁,但当地燕朝人却都不了解她所需要的解毒之法,无奈,她只能又向北去了赫失城。 她说起自己在赫失的经历,还觉得心惊肉跳,“近些年边境不似从前太平,赫失城内便有大批兵马集结,只怕与燕朝终有一战。” “北狄近些年兵强马壮,新主励精图治、野心昭昭,自然不会满足于偏安北境。” 前世永昌伯府勾结北狄谋反,后来却平了反,秦家上下虽受了些皮肉之苦,但到底没丢了性命,这一世秦赢却早早地被斩了首,宋妍妤思前想后,却怎么都想不通其中的关联,也只能作罢。 宋妍妤正沉思着,外头却传来了素钰的声音,她并未进门,只是在门口压低了声音,道,“姑娘,东院又闹起来了,大姑爷搬了出去,林威派人跟着,说大姑爷去了三皇子府。” 宋妍妤一愣,自然没注意正在给她施针的苏慧也顿了顿,她将素钰喊进了门,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问了个清楚。 “段行之从前与三皇子便交往甚密,如今段家在京中早就没人了,更没有宅邸,他无处可去,去三皇子门下做个门客,倒也是情理之中。” “三皇子楚朝,野心太盛,跟在他身边之人,未必有真本事,但一定得真狠心。” 宋妍妤没接话,她不知苏慧的真实身份,只知二人关系匪浅。毕竟苏慧为了躲楚朝,到现在都不敢去存善堂。偌大一个医馆,只有她那个不成器的侄子坐镇。 谁都有不能与人道的秘密,也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苏慧与她萍水相逢,却肯为了她远至北狄寻找解毒之法,宋妍妤早已将她当成了至交好友,二人之间许多事不可不说,却也不必说的太清楚。 段行之本就是三皇子门客,他搬到三皇子府后,燕京城中便有许多多事之人,旁敲侧击的想要探听些消息出来。 魏母怕有闲话传出去,也想给魏婉宁和段行之二人留个后路,就对魏家上下都交代:若有人问起,只说段行之是为了方便听命于三皇子才如此。 碍于三皇子的身份,一时倒无人再敢追问。 第83章 东窗事发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魏婉宁和段行之的事,除了魏家人再无旁人知晓,魏母既说是三皇子的吩咐,哪里还有人不自量力要同皇权作对再去传谣。 可不多时,魏家却又有了旁的闲话传的沸沸扬扬。 宋妍妤早上刚起身,月牙便急匆匆的从外头回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虽说没对她说什么,却同素钰偷偷摸摸的好一顿咬耳朵。 宋妍妤只当二人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可不想素钰听了月牙的话面色骤变,急忙忙对着她道,“小姐,外头风言风语都传遍了,说您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二爷的,是齐大人的……” 正在用早膳的宋妍妤动作一顿,看向月牙,“外头都传遍了?” “是,奴婢方才去街上买东西,街上都已经传遍了,说您早在二爷失忆流落在外的那段时间,便跟齐大人……勾搭成奸,您肚子里的孩子也是齐大人的……” 宋妍妤面色不变,心底却已翻起了惊涛骇浪。 她将有可能散播此事的人在心里逐一排查,第一个被排除的竟然是魏家,毕竟她刚与魏母达成了协议,帮着将段行之救了出来,魏母若在此时过河拆桥,自然还要掂量下同宋家、齐渊作对的下场。 更何况此事传扬出去,对魏家也没有半点好处。 再者便是父亲和兄长的政敌…… 宋妍妤心沉了沉,父亲和兄长如今官位太高,无形中得罪了小人更是无从查起,那人若要以自己和齐渊的事来对付父兄,只怕会成为二人仕途的污点。 宋妍妤越想心头越是发慌。 尤其父亲身为清流,与齐渊一党向来极不对付,此事若传到父亲耳里,后果不堪设想。 她心乱如麻,一时毫无头绪,正当她冥思苦想都不知会是谁散播了这消息的时候,宋弈从外头进了院子,“瞧你这眉头紧皱的丑样子,看来外头的闲话你都知道了。” “这么说你也都听说了?” “嗯,一大清早便听说了。”宋弈大剌剌的坐到了宋妍妤对面,又问素钰要了副碗筷,“传的有鼻子有眼的,父亲母亲这会应当也收到消息了。” “什么?”宋妍妤大惊失色,“父亲也收到消息了?他可有说什么?” “你慌什么,父亲起先是很生气,后来多亏我在他面前帮你说了不少好话,说吧,你怎么谢我?” 宋弈一脸得色,伸手冲着她要谢礼,“我记得你的嫁妆里有一方端砚,还是祖父珍藏多年的珍品,你把那方端砚送我便罢了。” “你说晚了,早就被我送人了。”宋妍妤白了自家兄长一眼,对其趁火打劫的行为表示鄙视,“也不知那些小姑娘都是什么眼光,竟把你评做了什么‘燕京二公子’,你哪里担得起这个称号?” 宋弈在外是个翩翩佳公子,对着宋妍妤这个妹妹时,却是个小气又奸猾之徒。二人从小打到大,虽说宋妍妤有长辈相护,却还是在宋弈手下吃了不少亏。 方才说起的这砚台便是前些日子,宋妍妤拿去给程铮做见面礼的那个。从前作为他们祖父爱不释手的珍品,宋弈讨巧卖乖,讨要数次,祖父都没松口给他,最后却装进了宋妍妤的嫁妆里,让她带到了魏家。 即便宋弈再三强调宋父并未动怒,但宋妍妤心里头却还是七上八下,毕竟宋父最是古板,并不是宋弈三言两语可以劝得住的。 “你不必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这若是以前,父亲是不会轻易放过你,但这一切本非你所愿,若非魏家人以苦肉计苦苦相逼,你有怎会同齐渊扯上关系。” 提起魏家人,宋弈眼中冷意一闪而过,再对上宋妍妤的目光时,又换上了一脸温和的笑,“父亲与齐渊同朝为官,二人虽有矛盾,但大多也都是政见不同,并无似怨,你与他若是真有情分,大可同父亲说清楚,父亲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冥顽不化。” 宋父不喜齐渊,只因他做事太过绝情狠辣,全然不给自己留后路,他作为一个父亲,自然怕宋妍妤跟了他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但比起魏洵这种只知逃避的无能之辈,他自然更中意齐渊。 宋妍妤摇摇头,“我与他并无情分,父亲和大哥不必为我担心,这件事我自会处理。” 她顿了顿,又道,“齐渊心中早有中意之人,与我不过是机缘巧合的偶然罢了。”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宋弈也没再追问,只是又将话题拉回到了忽然传出去的流言上,“你可查出这些话是谁传的了?” “还没有头绪,不过应当不是魏家人,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对魏家也没有好处。” “你还不算是太笨。”宋弈面上的笑意微有收敛,目光沉沉的说道,“秦家大小姐你可见过?” “大哥说的是秦笙?” 宋弈点点头,“听闻永昌伯府意图谋逆,秦家男女皆没为了奴籍,唯有这个秦大小姐因为早就嫁给了齐渊才免于一难,永昌伯秦赢前些日子刚被斩首,其夫人也死在了流放途中,一家人只剩下了秦笙一人。” 宋妍妤有些不解,“大哥怎的忽然提到了秦家?” “自然是因为这事本就是从秦家人嘴里传出去的。”宋弈没明说,但宋妍妤缺还是看出了他表情里的嘲笑,“秦笙嫁给齐渊没多久,秦家便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与齐渊来往甚密,她动不了齐渊,把账算在你头上也是有的。” 宋妍妤忙否认,“前些日子我刚见过秦笙,她瞧着倒像是失了心智,有些呆呆傻傻的,这事只怕是大哥误会了。” “我只说是秦家人,可没有说是秦笙。” 宋妍妤还是不解,毕竟秦赢和其妻早已成了孤魂野鬼,哪里还能做这样的手脚,但当她看见宋弈脸上胸有成竹的模样,忽的便明白了。 “大哥只说是秦家人,如今秦家除了秦笙外,确实没有其余的主人家了,但秦家上下几百口子人,除了秦笙外,还有可能是秦家从前的下人也说不定。” 第84章 主仆情深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见她能想到这一层,宋弈赞赏道,“不错,还不算是笨到无可救药,你可还记得秦笙身边有个丫鬟,名唤红芸的。” “如何不记得,前几日我还瞧见过她。”宋妍妤原不过是随口应着,但她忽的想起那日红芸看向自己的眼光,“我明白了,将这事散播出去的不是旁人,正是红芸。”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日红芸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十足的敌意。 只怕是那丫鬟将她视作了插足齐渊和秦笙二人的第三者。 秦笙对齐渊用情颇深,从前二人还未成婚时,见了她便三番四次的宣告主权,前几日她到春华园去找齐渊,落到了秦笙眼里,许是会被误认为她对齐渊旧情未了、百般纠缠。 红芸一直跟在秦笙身边,焉能不帮着自家小姐讨回这个公道。 “我收到消息后,顺着消息传播一直查探,最后查到了红芸身上,她自小跟在秦笙身边,二人情分匪浅,而且她明面上是秦笙身边的贴身丫鬟,实际却是秦赢为了自己女儿特地培养的暗卫,不仅武艺高强,且韬略非凡。” 宋妍妤定定神,她原想若知道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定要好好同那人算账,但一想秦笙如今那副模样,她忽的又软了心肠。 “大哥,这事我来处理便可,你与父亲莫要插手。” 宋妍妤只怕宋弈为了帮自己讨回公道,做出什么过激之事。 宋弈平时虽与她吵吵闹闹,但却没人比他更心疼这个妹妹,他知晓她的打算,便也没再说什么。 送走兄长,宋妍妤思前想后,还是给春华园去了帖子,却是给卢一的。 她不想再同齐渊打交道,是不想再刺激秦笙,同时,也是真的存了要跟他了断的心思。 卢一接了帖子,接着便给了她回信。 第二日齐渊上朝时,卢一寻了个理由留在了春华园,只吩咐卢二跟在齐渊身边好生伺候。 齐渊临出发时,见卢一一直没出现,心中就有了计较,他站在门口看了眼宅子里面,面上却不动声色,随即翻身上马,一路往皇宫而去。 他走后不久,宋妍妤便坐着一顶小轿,从后门进了春华园。 卢一早早就候在后门,宋妍妤下了轿,由他带着去了秦笙所住的小院。 齐渊大婚时,为了彰显对秦笙的重视,他特地将齐府重新返修了一遍,但因他住在春华园的时间多些,秦笙便将自己的东西也都搬到了园子里来。 “二夫人,到了,这边是我们夫人的院子。” 宋妍妤定睛一瞧,上面刻着“棠笙院”。 院子里头除了几块山石并几棵梅树外,再无半点旁的装饰,尤其冬日本就萧索冷清,更显得这院子毫无人气。宋妍妤由素钰搀扶着进了院子,还不等好好瞧瞧院子的模样,便与红芸迎面相遇。 没想到宋妍妤会来,红芸先是一愣,随后冷笑道,“魏少夫人若是要找我们家大人,只怕是找错了地方。” “我不找齐渊,我找你。” 宋妍妤目不转睛的盯着红芸,看的她心头发毛,几乎是立时便确定,宋妍妤已然知道了自己传播谣言之事。 很快,她随着宋妍妤出了院子。 原以为宋妍妤会把自己带走动用私刑,但宋妍妤却只带着她到了院子中的一个小亭子,还很是客气的让她坐下。 红芸不肯落座,极有骨气的冷哼一声,“魏少夫人有何事还请直说,我家小姐如今需要人贴身伺候,我得尽快回去。” 宋妍妤却不着急,盯着她看了好半晌,久到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久到她手心出了冷汗,对面的人才开口道,“我知道那些话是你散播出去的。” 红芸刚想开口说话,便被宋妍妤打断,“我并不在乎你如今怎样解释,我今日既然来找你,自然是掌握了充足的证据。” “那又如何?二夫人今日是想杀人灭口吗?”红芸不屑的冷哼一声,“二夫人做得,我却说不得?全天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宋妍妤轻笑摇头,“我何时说过要杀人灭口?你有此举,不过是为了你家小姐,为主尽忠,何错之有?” 红芸这下是彻底迷茫了,她本以为宋妍妤登门是来兴师问罪的,却不想这人却说她何错之有,面上对她又全是赞赏,不似作假。 她没再说话,宋妍妤却也不恼,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她,又道,“我跟你们齐大人之间,从前不过是各取所需,如今除了我肚子里这个孩子外,再无旁的关联,你且放心,我绝对不是横在你家小姐和齐渊之间的阻碍。” “我对齐渊,并无男女之情。” 齐渊未到跟前,远远的便听宋妍妤温和地说道,“魏家式微,我若不委身于他,更是朝不保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顿住了脚,看着亭子里笑容恬淡的宋妍妤,只觉陌生。 齐渊没再上前,卢二跟在他身后,见他脸色铁青,又听宋妍妤言语中多有不敬,他不免捏了把冷汗。 齐渊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盯着宋妍妤的背影看了许久。 红芸沉默了会,而后点头道,“二夫人大度,从前是我误会您了,您且放心,往后再也不会有闲言碎语从我这传出去,实际自从秦家出事后,我便只想守着小姐过日子,小姐好,我便好。” 宋妍妤想起从前的秦笙,又想起自己前几日刚见过的秦笙,竟生出了几分同情。 “你是个忠心的,你家小姐如今有你照顾,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秦笙从前嚣张跋扈,从不将她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如今变成了这幅模样,宋妍妤却不觉半分畅快,只有唏嘘。 红芸对着她行了礼,面上不无感激,“从前我家小姐行事多有针对二夫人之处,如今二夫人肯不计前嫌,您的这份恩情,红芸记下了。” 宋妍妤将她扶了起来,叹了口气,“罢了,不必说这些,我与你家小姐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造化弄人罢了。” 第85章 骨肉亲情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齐渊瞧着亭子里的女人,几日不见,她的肚子比从前更大了些。 只是除了肚子,四肢都是纤细的,他并未上前,只是目送着她离开。 宋妍妤未瞧见他,顺着来时的路,由卢一领着出了春华园。红芸跟在她身后离开,往相反的方向而去,却瞧见了站在一旁的齐渊。 她慌忙行礼,因不确定齐渊到底听见了多少,她冷汗直冒,行礼时双腿都在颤抖,“大人,您是何时……” 齐渊并未看她,只是打断了她的话,“你既如此喜欢说些闲言碎语,那这舌头便不必留了。” 红芸仓皇求饶,“大人,您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大人,奴婢再也不敢了。” 可不论她如何求饶,齐渊都不曾看她一眼,大踏步离开了园子,卢二见她额头都要磕破了,叹口气问,“大人的手段想必你也是听说的,你是乖乖受刑呢,还是被折磨一番后再受刑呢?” 红芸脸色苍白如纸,终究是认了命,任由卢二带来的护卫将自己拖了下去。 了了一桩心事,宋妍妤出了春华园心头却仍是惴惴不安,她犹豫再三,又吩咐林威改道回了宋家。 无论宋弈再怎么保证宋父没有生气,她却还是不放心,总要自己见过人才能安心。 轿子停在宋府正门,宋妍妤下了轿,正巧宋父外出回来,父女在门前相遇,宋妍妤低头行了礼,一言不发。 宋父看她一眼,教训道,“从你幼时我便告诉过你,不论发生何事都不必放在心上,万事均有解决之道,你全都忘了不成?” “女儿不敢,因为女儿的事连累父亲,女儿心中有愧。”宋妍妤有些哽咽,“父亲和兄长如今正处于风口浪尖,女儿不能为你们分忧,却平白给父兄添了不少麻烦,是女儿之过。” 宋父抬脚往院子里走,她犹豫片刻才跟了上去,直到进了垂花门,身旁再无旁人时,宋父才转身看着她,眼里满是心疼,“你在魏家的遭遇,你兄长都同我说过了,从前是为父不好,只以为魏家老将军是个通情达理的,你嫁过去必定不会让你受委屈,却忘了除了魏老将军,魏家旁人都是些无耻之流。” 宋远亭这一生,统共只有一子一女,宋弈身为长子,自小便被他寄予厚望,因而他对宋弈极为严厉。 而宋妍妤作为幼女,极大多数情况下,他对她都是宠爱更多一些。 宋妍妤蓦地红了眼眶,宋父叹了口气,终究什么都没说。 不过几日,便是燕朝的新年。 段行之虽未坚持和魏婉宁和离,但却再未见过她一面。魏婉宁送去的衣物也都被他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除了三哥儿去三皇子府,段行之见过他一面之外,无论魏家人派了谁去,段行之都没再露过面。 月娘没了孩子,同魏洵之间又生了嫌隙,感情再不似从前。桩桩件件的糟心事累积在一起,虽是年关,魏家却没有多少喜庆的味道。 宋妍妤所住的西院却是除外。 这些日子她身子越发不好,整日里竟没个清醒的时候,她怕哪一日睡下便再也醒不过来了,便有意陪着身边人过好最后一个年。 素钰早早就带着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挂满了红灯笼。正巧外头又下起了雪,宋妍妤窝在屋子里闷得慌,素钰便想了个新奇的主意,喊了几个小丫头来,围在一起剪窗花。 宋妍妤性子温和,对待下人又宽待的很,西院的小丫头们都不怎么怕她,有两个不过七八岁的,还一团孩子气,手却巧的很,剪的窗花不仅样式精巧,难得的还有几分灵动。 “小姐您瞧,青若年纪虽小,这双手却巧的很。” 宋妍妤从素钰手里把窗花接了过来,剪的不是旁的,确是一支梅花。红纸剪出的梅花,便是红梅。 “确实手巧,小小年纪能剪出这么灵动的窗花,是天分。” 另一个小丫头名叫红玉,她剪的却是各种动物,有马有鹿,甚至还有虎,宋妍妤看了新奇的很,便问起二人的来历。 “回夫人,我跟青若是一个村子的,我们村里世代均已剪纸为生,村子里长辈剪的纸,更是受过宫里贵人们的夸赞。” 两个小丫头都不满七岁,前些日子牙婆带她们来魏府,原也没指望会被买下入府,但宋妍妤见二人年纪小,便将她们买了下来。 只因那牙婆下面要去的,是畅春楼。 她们的村子以剪纸手艺闻名天下,却因前些日子的灾祸,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 宋妍妤摸了摸红玉头上的双髻,又将准备好的红包拿了出来,不多时,屋子里众人全都有份,“这一份算是给你们置办年货的,等年初一再给你们封个更大的。” 众人自是欢欣鼓舞。 不必多言,尚有家人在身边的,便将这钱拿去贴补家里,足够一家人过个好年,孤身一人的,也可用这钱给自己添置些东西。 年三十那日,依照惯例,魏家上下自然要聚在一起陪着魏母一起用膳、一起守夜,宋妍妤到东院时,除了魏洵外,竟无旁人在,她面色不变,行过礼后坐到了魏洵身侧。 魏洵本就心事重重,瞥见她隆起的肚子,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可顾忌着她父兄的身份,只得按下心头的不满,强撑起一分笑意,瞧着诡异又骇人。 魏母面色郁郁,神情满是疲倦,“今儿我身上乏得很,你们不必在这守着我,晚间有灯会,你们出去看看罢。” 宋妍妤自是乐意得很,不想魏洵竟也没半分犹豫,同她一起出了东院,又出了府,只是去往的方向不同。 宋妍妤虽心中好奇,却也不愿多管闲事。她给西院的下人们放了假,让他们也去过个好年,自己则收拾了东西,带着素钰回了娘家。 比起魏家,宋家则热闹得很。 见她带着素钰回来,宋母忙命人添了副碗筷,拉着她的手落了座,“你大哥早就猜到你会回来了,还特意让厨房给你温了参汤,这会还是热的。” 第86章 一起吃年夜饭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桌上摆着的,一多半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宋妍妤心底升起一股暖流,自是感动的很,宋母拉着她到一旁,小声说道,“这些可都是你父亲吩咐人准备的,他虽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念着你的,方才还同你大哥说,要你大哥去接你回来。” “母亲放心,女儿知道父亲良苦用心。” 见母女二人在说悄悄话,宋父面色一红,故意板起了脸,“还不快些落座,你们在说什么小秘密呢?” “哪有什么小秘密,不过是妤儿临近产期,当娘的总有几句话要嘱咐罢了。” 宋母不过是随口一说,宋父闻言却思索半天,正色道,“魏家本是虎狼窝,你总不能在魏家生产,这几日便收拾东西搬回家来吧,魏家那头为父亲自去同他们说。” 这番话听着虽有些冷冽,却字字都是爱意。 “父亲,万万不可。”宋妍妤急忙阻拦,“大哥如今尚未娶妻,我若在娘家生产,到时还有哪家千金小姐,肯嫁与大哥?” 古有旧俗流传至今,出嫁的女儿不准在娘家生产,对娘家兄弟后代不益。 宋弈却不信这些,“你即便嫁了出去,也还是我宋家的女儿,又何须在乎这些?” “何况我从来不在乎这些,又怎会娶在乎这些、不容小姑的女子为妻?” 宋弈如今二十有四,虽比齐渊还大上一岁,但房里连个妾室都没有,宋父宋母看的开,只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并不着急。 宋妍妤还是不肯答应,宋父又道,“你大哥既然说了让你搬回来,你便乖乖听话搬回家里住,也省的你母亲成日里担心你的安危,夜夜睡不好。” “魏家上下人人各怀鬼胎,难保不会在你生产时做什么手脚,等你生产完便与魏洵和离,搬回家来住,孩子便跟着你姓宋。” 宋妍妤有些怔愣,不敢相信这话竟是从自己父亲嘴里说出来的。 知女莫若母,宋母接话道,“你父亲早就有此打算,你腹中孩子的名字他都起好了……” “夫人!”宋父红了脸,闷声道,“旁的都不说了,一家人多日没有一起吃过年夜饭了,一会用完膳,咱们一家人一起守岁。” 宋妍妤鼻头发酸,忍了许久,总算是没流下泪来。 晚饭后,便有宋父从前的门生递了“拜年帖”来求见,一时宋父忙的难以脱身,宋母随着他一起招待宾客,就连宋弈也都被喊到了前厅,只有她大着肚子,又是女眷,多有不便,宋父便交代她自己好生待在屋子里,“外头的庙会虽然热闹,但你如今身子重,若是出去被人冲撞了如何是好?” 折腾了一晚,宋妍妤本就又困又累,极为干脆的应道,“父亲怎的还把我当成小孩子看,我如今都是快当母亲的人了,怎会被这样的热闹吸引,您快些去前头招待宾客吧,我一定乖乖的哪里也不去。” 宋父辞官数年,门生虽多,但也不乏拜高踩低之辈。 他在松阳一年有余,有几人起先倒是时常致信问候,后来许是见他久无回京之意,便也慢慢冷了下来,但也有几人,两年里无论是各种节日,或是宋父宋母的寿辰,即便到不了松阳,也会早早托人带去极有心意的贺礼。 如今宋父官至丞相,宋家重又门庭若市,可同朝为官,即便是宋父这样的位置,也多有无奈之处。好在今夜来的,正是两年来未曾间断书信的两人,一人名唤袁晗,如今已是正六品国子监司业,只比宋弈低了一级。另一人名唤张庭,也任的是翰林院修撰之职,二人年岁均不过二十出头,相貌俊伟,人品端方,自然是前途无量。 宋妍妤倦的很,即便是年节里,四下鞭炮声响个不停,尽是喜庆之意,但她却只觉得遍体生寒、浑身无力。 素钰见她面色苍白,隐约竟有衰败之相,不免悲从心来。 她伺候着宋妍妤躺下,心中实在难过的很,不由得落了泪,又怕吵醒好不容易睡下的宋妍妤,便转身出了房门,走远了些。 素钰刚离开不久,房门又被一身穿黑衣的人轻手轻脚的推开。 那人身影高大,隐约可见是个男子,他带着满身的寒气,在宋妍妤的床前站定。 是齐渊。 他今夜在长公主府用了晚膳,原不过是想去外头庙会上散散心,不知不觉的却走到了宋府,走到了宋妍妤的床前。 自从齐家出事后,每到节日,便是他心情最差的时候。 尤其是这种一家团圆的日子,他心里涌现的尽是父母被杀时的模样,因而往年他都是自己一人在春华园里喝个酩酊大醉。 今夜他出现在长公主府时,倒是把长公主吓了一跳。 宋妍妤睡得并不熟,迷蒙间睁眼,瞧见的便是眼神定定的齐渊。 因着刚醒,她反应尚且有些迟钝,也不似平常 一副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你怎会来此?” 她眼里尽是疑惑,“这样团圆的日子,你不在陪着我秦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齐渊久未作答,久到宋妍妤以为面前之人不过是自己的幻想,几乎又要睡过去的时候,齐渊才幽幽开口,“魏二夫人似乎很不愿意见到我?” 宋妍妤一噎,本想反驳,但见面前之人神色不似以往,难听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反倒变成了,“你可用过晚膳了?” 齐渊不答,只是看着她。 见他这幅模样,宋妍妤知他伤怀,又怕他没用晚膳,便喊了素钰提了几样精致的吃食进来。 “今夜不知齐大人大驾光临,这饭菜简陋了些,还望齐大人莫要嫌弃。” 她本是好意,但话说的却实在不算好听。 这些时日下来,齐渊也早就习以为常,二人相对而坐,一时谁都没有再说话,隐约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你吃的倒是不少,怎的身上却一点肉都不长?”齐渊盯着她,眼中欲望尽显,“现在的你抱起来,都硌得慌。” 第87章 可不是从前的她了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宋妍妤没接话,齐渊见她神色倦倦便知她是累了,用过膳后就要离开。 宋妍妤站在房门口瞧着他,不言。 皎白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越发显得她苍白纤弱,像是月下仙子,又像是不多时便要湮灭成烟尘的幻象,总之不似凡尘中人。 他脚步一顿,将自己揣在怀里一整晚的锦盒拿了出来。 “方才来时,在街上瞧见了这玉簪,应当衬你,便买了下来,算是新年礼物罢。” 宋妍妤低头去看,红底金线的锦盒里,装着一只通体莹白剔透,没有半分杂质的玉簪,只一眼她便喜欢得很。但她又觉得不应收齐渊的东西,刚要拒绝,对面的人却没给她机会,把锦盒径自塞进了她的手里,又道,“放心罢,往后轻易不会再见,就如同二夫人所言,你我如今身份有别,实无再见的必要,二夫人多加保重身体。” 宋妍妤低头看着手里的玉簪,良久都没说出半个字。等她再抬头看时,面前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夹杂着碎雪的风呼啸而过。 她回了房间,吩咐素钰将玉簪放进了箱子最底下,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倒是一夜好梦。 正月初一本就是走亲访友的时候,这一天,前来宋家拜年之人更是络绎不绝。宋父宋母疲于应付,将家中的一应事务都交给了宋弈,美其名曰锻炼他的官场交际能力,二人趁着宋弈还没反应过来,吩咐下人套好了马车,出城上香去了。 宋母临走前还想喊上宋妍妤一起,到时也请普音寺的师傅,为她腹中孩子祈福,可二人走的匆忙,她还在睡梦之中,便只能作罢。 等宋妍妤醒来,听着素钰描绘早上情景时,只哭笑不得。 只是她惦记着西院众人,又顾忌自己已嫁女的身份,若连年节里都一直待在宋家,难免会有什么闲话传出去,心里便有了主意。 父兄身居高位,也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们的位子,到时若有人说他们宋家以权压人,只怕对二人不利。 因而她趁着宋父宋母外出,宋弈忙于迎来送往、招呼宾客之际,坐轿回了魏家。 魏家今日也热闹的很。 魏母出身商户,娘家姓吴,虽说门第不显,家中兄弟姊妹却多得很,魏母排行第三,上头还有一兄一姊,下头还有三个兄弟。 今日来的,正是魏母那个嫡亲的姐姐,吕吴氏。 宋妍妤对她印象极差,前世吕吴氏仗着自己同魏母的关系,没少来魏家打秋风,毕竟她出身商户,嫁的又是商户,即便魏家再是落魄,同她婆家相比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可吕吴氏毕竟是长辈,宋妍妤心里再是不满,却还是得强打起精神去东院问好。 她到时,吕吴氏正在魏母房里大肆扫荡,一会瞧着屋子里的摆件不错,一会又看上了墙上挂着的画,丫头捧上茶来,她便又瞧上了那套茶具,魏母虽脸色铁青,却还是生生忍了下来。 宋妍妤本想行过礼便离开,但不想吕吴氏瞧见了她,竟把原已抱进怀里的物事扔在了一旁,嘲讽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不知廉耻、与人私通还揣了贱种的贱人,妹妹你可真是好性,若是我家媳妇儿这样,早都被我浸猪笼了。” 魏母擦了擦汗,原想提醒自家姐姐,宋妍妤早已不是从前任人拿捏、无所依靠的新妇,但吕吴氏自恃为长辈,哪里肯将宋妍妤放在眼里,竟是不顾她劝阻,越说越过分,“要我说,你既怀了别人的孩子,便不该看准魏家人心地良善,赖在魏家不走,你就应该自请下堂,已赎己过才是,如今还不知廉耻,霸着魏家嫡媳的身份不放,人都说宋相品相高洁,养出来的女儿却这般寡廉鲜耻,倒是可笑。” “姨母今日来,究竟是为了贺新岁之喜,还是来打秋风来了?” 宋妍妤面上带笑,语气不疾不徐,“我竟不知,我家的家事,何时竟也轮到姨母在此指手画脚了,难道我魏家没有能做主的长辈了不成?” 吕吴氏气急败坏,“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贱人,你自己做得出那腌臜事还不准旁人说一句不是了,如今整个燕京都传遍了,谁不知你早与齐渊那厮滚在了一处,洵儿回来时,你那肚子已有四五个月大了,你现在竟还如此理直气壮!” “姨母平日除了有求于魏家,从不登门,不成想竟对我魏家的家事知道的如此清楚,看来当真是与母亲姊妹情深。” 魏母不是个傻的,瞬间便心领神会。 从前魏家得了什么好东西,或日子过得稍好一些,她这个姐姐总会登门哭诉,只说商户难做,家中难以为继,次次都是从魏家满载而归。 以前魏母从不细想,今日有宋妍妤这么一提醒,再看魏家的这些个人,她顿觉得他们都是自己这个亲姐姐安插在魏家的眼线。 如今魏家日子过得艰难,若是吕吴氏当真如此算计她,她也不会顾及什么姐妹情分。 “你这贱人,倒是会挑拨离间,怪道如此心狠手辣,原是个心思狠毒的。” 吕吴氏恨她,只因数月前吕吴氏的儿子见她貌美便起了歹心,趁着来为魏母贺寿之际欲行不轨,却被宋妍妤用剪刀伤了根本,据说至今不能人道。自那之后,吕吴氏每每见了她,都少不得一顿冷嘲热讽。 生怕吕吴氏所言传到宋父耳里,会无故连累魏家,魏母忙示意她不要再说了,但吕吴氏见状却越发起劲,连带着魏母一起骂道,“从前你在家里便是个不争气的,如今当了婆母,还要被儿媳妇压上一头,她肚子里怀着个野种,还要逼着洵儿认下,生生戴上这顶绿帽子,你这个当母亲的竟也能答应。” 她越说越过分,魏母面色铁青,但却不曾反驳。 宋妍妤可没这么好性,她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袖,笑得更是开怀,“姨母可真是好精神,自家乱的见不了人,竟还有闲心管别人家的闲事,不知表哥的身子可大好了?” 第88章 多了一道护身符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见宋妍妤这个罪魁祸首还敢提起自己的儿子,吕吴氏更是恼怒,但她尚未开口,宫里头却忽然来了人,魏母立刻带着众人跪了满满一院子。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杨公公。 太后懿旨并未说旁的,只说钦天监夜观天象,宋妍妤腹中胎儿乃是天上的战神转世,待他长大可保燕朝数十年安稳,甚至帮着燕皇一统天下。 宋妍妤愣了愣,这才上前接旨。 杨公公上前道喜,“从前太后就说郡主是个有福气的,如今战神托生在您肚子里,又是将军府嫡孙,未来前途无量。” 宋妍妤笑着应是,杨公公转而又向魏母等人道喜,只是言语中却不乏敲打之意,“老夫人可要好生照看好郡主,宫里太后和皇上对战神转世此事可是在意的很,若郡主和腹中孩子有半点差错,只怕魏家上下都要受罪。” 魏母急忙应是。 众人将杨公公送走,宋妍妤捧着圣旨,似笑非笑的看向吕吴氏,“姨母方才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 吕吴氏慌忙否认,“方才都是姨母吃多了酒胡言乱语,郡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千万别跟姨母计较。” 宋妍妤自然不会同她计较,免得失了身份。 她转头看向魏母,又问道,“母亲,我腹中胎儿,到底是不是魏家的子嗣?” 魏母点头如捣蒜,“自然是我魏家的子嗣,洵儿失忆那段日子虽一直住在外头,但你们二人却早就见过面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宋妍妤见好就收,没有多言。 有太后为自己坐镇,外头若是再有闲言碎语,便是与太后、与皇家做对,魏母和吕吴氏自然没有胆量再将此事传出去。 第二日,战神拖生在宋妍妤肚子里的事,便传遍了燕朝的大街小巷,宋妍妤不用细想都知道这肯定是齐渊的手段。 他帮着自己解围,宋妍妤心中感激,毕竟经此一事,魏家对外承认了孩子的身份。 太后的懿旨也是孩子的护身符,往后即便她不在了,孩子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 杨公公来传旨时,魏洵并不在场,自从与月娘闹过矛盾后,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畅春楼,甚至除夕那日在家里陪魏母用过晚膳后,竟也连看都不曾看月娘一眼,直接又去找了花娘。 他听说了太后传旨,匆匆回了魏家,一见到魏母便是止不住的抱怨,“这对奸夫YIN妇,仗着有皇上太后撑腰,丝毫不把我魏家放在眼里,竟还敢唆使太后下了这样一道荒唐的懿旨!” “我儿慎言!”魏母拦住他未说出口的话,劝道,“她如今背后是宋齐两家,又有郡主的身份,以非往日可比,况且这道懿旨对你来说,也并非坏事。” 魏洵一脸雾水,魏母便知他这几日在畅春楼醉生梦死,不免有些痛心疾首,最后也只能无奈解释,“她是个命好的。昨儿懿旨刚下,北境守军便在朝宁城外大破北狄军队,一时朝野上下士气大振,更是对战神转世之说深信不疑,连带着咱家也沾了光。” 魏洵如今是未来战神的父亲,若是他身上没有个一官半职,倒是丢了战神的脸面。昨儿朝宁大捷的消息传回京城后,圣上一高兴,就赏了他一个兵部的闲缺。 自打回京之后,便没有一件事是顺心顺意的,如今好容易得了个好消息,魏洵哪里还顾得上同宋妍妤生气,魏母话音刚落,他面上就带了笑意。 此前他心里头一直憋着一口气,只觉自己怀才不遇,一身才能无处施展,若一朝得蒙知音,也是能一展抱负、指点江山的。 如今,他终于得偿所愿。 魏洵得了官职这事,不多久便传到了宋妍妤的耳朵里。 她并不在意这些,反倒是素钰气得很,一大早便将魏洵骂了个狗血喷头,“二爷可真是个能屈能伸的,前几日还骂您腹中的孩子呢,这会认的倒是快。” “不过是个闲缺,连品都没有,哪里值得你如此生气。”宋妍妤反过来去劝她,“况且他若是得了这官职能安分些,往后咱的日子也好过一些,何乐而不为呢?” “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气不过,他们魏家全家上下都欺负您,如今还沾了您的光鸡犬升天,太可气了。” 魏洵有了官职,除了素钰气不过之外,最生气的竟然是一连数日都没有动静的月娘。 她小产后一直在偏院修养,魏洵流连花楼,更是对她不闻不问。 冬日里,她连好些的炭火都没有,这几日烧的都是灰花炭,若是不开窗,屋子里便呛的人睁不开眼,可若是开了窗,好容易积攒的热气顷刻间便散尽了。 从前他们即便住在凤鸣村,烧的也都是魏母接济他们的银骨炭,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如今她对魏洵的情分早已消耗殆尽,见他过得逍遥还得了官职,她自然是气愤得很。 尤其她自小产之后就落红不止,传了大夫来瞧,只说小产伤了根本,往后再难有孕,她心里更是不甘。 颂梅出事后,魏母又指了两个丫头来伺候她,模样虽生的普通了些,但瞧着都是忠心的。经此一事,她深知自己没有母家庇佑,在魏家除了魏洵的宠爱外毫无根基,便有意培养自己的人手,为自己所用。 两个小丫头分别叫翠芝、荷香,虽说嘴笨了些,但干起活来都勤快的很,伺候她也尽心尽力,月娘便趁机赏了些东西给二人。一番恩威并施后,二人对她更是忠心,她养身体的这段时间,外头所有的消息便都是她们两个告诉她的。 见月娘自从得知魏洵有了官职后,便是一副若有所思、闷闷不乐的模样,翠芝还以为她是感伤自己多日没见到魏洵,心中想念,正想开口去劝,月娘便吩咐二人,道,“把我那身粉色的衣裙找出来,帮我梳妆。” 荷香梳头梳的极好,她梳的发髻不仅样式新颖,还带着几分媚态,月娘本就生的风流,配上她梳的发髻,更是勾人心魄。 第89章 翻脸不认人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瞧见月娘肯振作起来收拾自己,二人自然高兴非常,荷香帮着她梳好了发髻,“姨娘,这是单螺髻,您模样生的好,这发髻最是衬您。” 月娘看向铜镜里的自己,模样还是从前的模样,但心境却大不相同。 翠芝只以为她是在乎自己脸色不好,忙上前给她上了妆,“姨娘不必担忧,您如今身子还虚着,面色看起来自然差了些,过几日便好了。” “二爷现下在哪里?” “在老夫人屋里呢。” 月娘沉思片刻,吩咐翠芝给自己重新上了妆,只描了描眉,其余半点脂粉不施,整个人既清丽又纤弱,男人一瞧便能生出保护欲。 比起冷冷清清的偏院,东院却是热闹得很,一扫前几日的阴霾,魏母甚至拿了自己的体己,在东院宴请亲朋,只为了庆贺魏洵得了官身。 正月里,朝中官员大都休沐在家,魏家设宴请客,他们即便看在宋家的面子上,也都接了魏家的帖子,有的也是为着宋妍妤的郡主身份,或者想来瞧瞧所谓的战神转世。 魏母今儿拿了不少银钱出来,足足摆了八桌。 东院坐的满满当当,就连久未露面的魏婉宁,都带了三哥儿出来招呼客人,只为了在这些人面前混个眼熟,将来好对三哥儿前程有利。 月娘到时,筵席早已进行到了一半。 不远处还搭了个戏台子,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戏。 她也是专门学过戏的。 那时,船上的姑娘为了留住客人,大都有一技傍身,她一手琵琶也曾闻名于燕京。只不过后来她学戏,是因燕京城的贵族们喜欢,她若会唱几句,出入高门便更是容易。 “忽听得万岁宣一声,朝房中又来报国臣,站立在金阶用目睁,金殿坐的是两班臣……” 听清楚了戏台子上老生的唱词,月娘嗤笑出声,可笑魏家今日大宴宾客,还附庸风雅请了戏班子来唱戏,却连这折戏唱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魏洵刚得了一个闲缺,魏母便在家里请了戏班子,唱的却是《打严嵩》,筵席中不乏懂戏之人,早在老生一上台时,便变了脸色。 月娘心中不屑,面上却并未表露分毫,只柔柔弱弱的走到魏母和魏洵面前,对着二人行了一礼。 苍白柔弱的模样看的魏洵心头一动,他恨不得就此将她摁在身下。 “听闻二爷近日得了官职,妾心中高兴,特意来向二爷道喜。” 见她跪地行了大礼,魏洵急忙上前把她搀扶起来,月娘顺势靠在了他的怀里。 不顾还有宾客在场,二人眉来眼去,魏母见了面色铁青,重重的咳了声,“你这几日身子不好,倒也不必非要出来,在屋里好生养着便是了。” “这如何使得,二爷的大喜之日,妾想陪在二爷身边,与二爷一同见证。” 魏洵对她终究有情,眸底浸着一些柔意。 但自她小产后,魏母看她却越发不顺眼,不仅出身低贱,没有娘家能帮着魏家东山再起,反倒处处霸着魏洵,还想拐着魏洵远离自己这个母亲、隐居山野。 从前她看在孙子的份上,对这个女人多有容忍,但这会京中权贵几乎都到齐了,这人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勾的魏洵拉拉扯扯…… 想到这里,魏母面色越发难看了几分,压低了声音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我开门宴客,哪有你一个妾室出来丢人现眼的道理,还不快些退下去!” 月娘红了脸,忙不迭同魏洵拉开了距离,慌张对着她行礼,“母亲您别生气,都是月娘太过想念二爷,这才忘了礼数,月娘这便离开,母亲您本就身子不好,可千万别动怒。” 她忽的站起身行礼,本就吸引了场中许多人的目光,加之她声音并不算小,宴席上的人几乎都听了个清楚,当即便一脸好奇的看向三人所在的位置。 魏母脸色更难看了。 她如何不知,月娘这是故意为之,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却也只能凶狠的看了月娘几眼。 大家族都重视体面,她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处置月娘,只怕明日燕京城大街小巷便会传遍他们魏家的秘辛。 好在月娘见好就收,她起身又行了礼,便转身告辞,只是临走时还不忘用楚楚可怜的目光看向魏洵,勾的魏洵在宴席上心不在焉,恨不得同她一起离开。 燕朝权贵最恨宠妾灭妻,尤其今日来的均是燕京城里官宦门第的正妻,众人见月娘一个青楼女子从良为妾,却能在这样的场合登堂入室,哪里还在宴席上坐得住,当场便起身告辞,不顾魏母等人的阻拦,拂袖而去。 魏母面上挂不住,就将所有的错都怪罪到了月娘身上,吩咐府里账房停了偏院的例银,更是不准厨房做偏院的饭。 月娘得了消息,却只做未知。 晚上,魏洵惦念着她,来到偏院,刚进门,他便瞧见月娘正在用晚膳。 说是晚膳,却不过是一碗清粥,连半碟青菜都没有。 见他来了,月娘慌忙将那碗清粥往身后藏,面上带着讨好的笑,“二爷怎么忽然来了,也不差人来通报一声。” “你平日里,吃的就是这些?” 魏洵将她藏在身后的粥碗抢了过来,一脸不可置信,“你如今身子还虚着,只吃这些哪里能养得好身子?” “二爷别动怒,这都是我自己要吃的,跟母亲一点关系都没有……” 月娘慌忙解释,面上还带着遮遮掩掩的慌张,魏洵哪里还有不懂得,他将粥碗往地上狠狠一摔,“别吃了,我去找母亲理论,我魏家可还没艰苦到如此地步!” 他转身就走,自然没看到女人面上得逞的笑意。 直到魏洵的身影瞧不见了,她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又吩咐荷香将刚从外头买来的晚膳端了出来。 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 魏洵气冲冲的到了东院,也不顾陈嬷嬷的阻拦,质问魏母,“母亲为何如此苛待月娘,她小产后身子还虚着,母亲成日就只给她吃白粥?” 第90章 都知道你戴了绿帽子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魏母不用想都知道是月娘告的状,她丝毫不理亏,反倒觉得月娘心机深沉。 她刚吩咐厨房不给偏院做饭,月娘便跑到魏洵面前告状,让他们母子二人离心,如此看来,其心可诛。 她对月娘厌恶更甚,又劝魏洵,“我这样做可都是为了你,如今你岳丈官至丞相,你若不在他面前同月娘划清界限,他如何肯在朝堂上为你谋划?” 魏洵心中微动,似是在思考魏母所说这番话到底有多少可信。 见状,魏母接着又道,“我知你对她有情意,但如今宋氏父兄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你若想建功立业,必定要同他们打好关系,从前你为了月娘对宋氏多有亏待,难保他们宋家不会心存怨恨,为了你的前程、咱家的将来,我这都是无奈之举啊。” 魏母本是想劝魏洵远离月娘、对宋妍妤好些,但魏洵听了,却顿生反感,“我魏家功勋世家,为何要依靠裙带关系上位,母亲也太瞧不起儿子了。” 魏洵虽无真本事,但却狂妄自大、自视甚高,从前有父兄庇佑,他在战场上不需太过卖命,便可战功无数,自从父兄过世后,他在军中地位便一落千丈,但他从不认为是自己无能,只觉得周围的人都是些拜高踩低之辈。 他越发厌恶宋妍妤,更觉魏母故意要他献媚讨好宋家,置男儿骨气于不顾,“儿子心中自始至终只有月娘一人,从前是,往后亦是,同宋氏原不过是逢场作戏,但母亲如今既苛待月娘,往后儿子亦不会再同宋氏虚与委蛇,还望母亲好自为之。” 他气冲冲的离开了东院,但却并未去偏院找月娘,反倒又进了畅春楼。 这几日,畅春楼来了个清倌儿,名唤柳青,模样生的天仙一般,是个卖艺不卖身的,魏洵在她身上花了数千两,到现在却连手都没摸过。 可越是如此,他却越是被撩拨的他食不下咽、夜不安寝。 人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直到今日,他才有了确切的感受。 畅春楼作为整个燕京城甚至是整个燕朝,首屈一指的花楼,来的人自然是非富即贵,玩的花样也新奇高雅,柳青善舞,一曲《绿腰舞》名动天下,勾的京中权贵乐不思蜀者不知凡几。 观舞者,有人作诗写《绿腰舞》: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迎风。 魏洵不懂作诗,出手却大方,兴起时给畅春楼小厮的上银便动辄过百两。因着出手大方,他倒也在畅春楼混了个眼熟,柳青每每登台跳舞时,他也总能混上个雅座。 这日他照例坐在了从前的位子,乃是二楼正对舞台的座位,能将楼下柳青跳舞时的身姿尽收眼底,但不想他刚落座没多久,楼下的演出还未开始,面前的桌子上便被人拍下了一沓银票。 他疑惑的抬头看去,却见一肥头大耳、满嘴黄牙的男人正凶神恶煞的瞪着他,身后更是站着七八个身强体壮的护卫。 魏洵认得此人,正是宫中贺贵妃的同母胞弟、三皇子的亲舅舅,贺成。 他虽名叫贺成,却是个一事无成的,如今三十多岁了,不仅没成家,更未立业,成日里在窑子里厮混,更是出了名的男女不忌、老幼不忌的主儿。 二人既相识,贺成的态度便好了许多,吩咐手下人将银票收了起来,对着魏洵作揖赔礼,“方才没瞧见竟是魏家二弟,当真是失礼了。” “国舅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哪有什么失礼不失礼。” 贺成坐在了魏洵对面的位子上,笑得一脸了然,“我还说是谁这么好的运气,坐了这个位子,原来是你。” 正说着话,下面便响起了鼓乐之声,柳青踩着鼓点出现,在众人的注视下蒙着面纱翩翩起舞。 一时间在场众人的眼都看得直了。 贺成本就是个粗人,又自恃国舅爷的身份,一贯在燕京城横行霸道、为所欲为,正逢柳青舞毕要退场,他就立刻带人拦了下来。 他本就生的凶神恶煞,身后又跟着护卫,气势更是恐怖。 在场众人非富即贵,自然都识得他的身份,都为柳青捏了把汗。 “柳青姑娘,在下姓贺,一连看了你多日,不知柳青姑娘能否赏脸去雅间陪在下喝杯小酒?” 柳青样貌生的好,自打在畅春楼挂了牌子出去,一直都是众星捧月的主儿,此刻她难免有几分傲气,见贺成言语中不乏威胁,她哪里肯应,冷了脸道,“我不认识什么贺公子,更不想跟你喝什么酒,失陪。” 她转身要走,可贺成哪里肯放过她,随即便命护卫围了上去,要用强。 鸨母一见情势不对,忙硬着头皮上前,劝道,“贺公子,柳青确实是个清倌儿,向来是不陪客的,您若是想找消遣,我这楼里的姑娘任您挑,您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贺成冷笑着看向鸨母,恶狠狠的一脚便踹在了她身上,直将她踹出去数米,“高抬贵手?你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今儿点名让你陪我可是你的福气,竟还敢跟小爷我讨价还价,真是不知死活。” 众人都知他的脾性,哪里还有个敢上前阻拦的。 一时间,柳青孤立无援,由着贺成拽着往一旁的雅间里走。 一旦进了雅间,会发生什么自不必猜,此刻她心如死灰,茫然无措的看向在场众人。 但又有谁敢同贺成作对? 众人都只当不曾看见她求救的眼神,或是同身边的人交谈,又或是低头不语。 可魏洵却忽的站起身,笑着阻拦,“国舅爷,不就是个女人嘛,怎值得您如此兴师动众,若是传扬出去,只怕旁人都要说您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了,何必为了个女人坏了名声?” 他帮柳青不为别的,只因柳青方才楚楚可怜的模样,像极了他初见时的月娘。 今日的柳青身不由己,从前的月娘又何尝不是。 他本想从贺成那要个面子,可不想贺成竟冷哼一声,不屑道,“叫你一声二爷,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满燕京谁不知道你那绿帽子戴的多稳当,竟还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第91章 又得找她求情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魏洵本是想帮着柳青解围,但不想这贺成却是个翻脸不认人的。 此刻,他更是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毫不留情的揭魏洵的伤疤,“你竟还好意思打肿脸充胖子,帮这个贱人说话,难不成你是对这样的人物情有独钟?” 他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倒是忘了,你身边那个妾室,原也不过是花船上的娼妇,原来魏二爷就喜欢这样的,怪道今日帮着这个贱人了。” 贺成越说越过分,一旁又不乏溜须拍马、帮腔之人,宋妍妤毕竟有郡主的身份,又有父兄做依靠,这些人不敢说的太过分,便都冲着月娘去,她从前在花船上做过清倌儿的事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众人此前不提不过是不想与魏家为敌罢了。 但如今魏洵只身对上贺成,便不是这么回事了。 魏洵臊红了脸,怒不可遏的看向贺成,后者却全然不以为意,只吩咐手下人去拉扯柳青。 见状,魏洵忽的想起齐渊看自己时,也是这样的目光,带着上位者的高高在上、不屑一顾,他瞬间红了眼。趁着贺成带来的人马都在拉扯柳青,他打算箍住贺成给他点教训。 贺成在外横行霸道惯了,难免会得罪人,贺家人怕他碰上有真功夫的,便留了些数一数二的高手在他身边。就在魏洵距离贺成尚有三尺之遥时,他被贺成的护卫一记飞脚猛踹在地。 魏洵虽有功夫在身,但同这样的高手却相差甚远,只一脚便疼的他面色发白、直冒冷汗。 有了这样的插曲,贺成也顾不上为难柳青了,只吩咐手下人将魏洵摁在地上狠狠地揍一顿,“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若不是看在你那个便宜岳父的份上,谁认得你是谁!” 这话越说越过分,现在倒是一点情面也不留了。 他冲着魏洵狠狠啐了一口,骂道,“你不是喜欢在女人面前逞英雄吗,我偏要让你在女人面前出丑。” 魏洵满脸是血,只觉头晕目眩,看不清面前的景象。 畅春楼的姑娘们都被吓破了胆,在场的即便是朝廷官员也没人敢帮着魏洵说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贺成带走。 等他们走远了,鸨母才心惊胆战的找人去魏府报信。 要知道,魏家再落魄也是权贵,可不是她们这样的小商户得罪得起的。 魏母得了信,在府里哪里还坐得住,当即便要去贺家理论,却被陈嬷嬷拦了下来,“老夫人,您这样贸然去贺家,只怕是救不回公子。” “他们贺家真当自己只手遮天了不成?我儿好歹是忠臣之后,如今却被他贺成当街暴打,甚至还如同对待犯人一般,将我儿带走了,焉知他们不会对他动用私刑?” 一想到魏洵可能会遭遇毒打,魏母越发坐不住,只想去贺家找人理论,把魏洵救出来。 陈嬷嬷思忖了片刻,忙道,“老夫人,老奴知道您心疼公子,但贺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他们贺家自从出了个贵妃,一直都是草菅人命、目无王法,更何况贺贵妃如今育有皇子成年,风头正盛,贺家自然是神气的很。” “公子受了委屈,老奴心中也心疼得很,但老夫人您此时小不忍则乱大谋,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魏母这才算冷静下来,“段行之如今正是三皇子府的门客,让他去求了三皇子出面,定能将洵儿救出来。” 她自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当下便要命三哥儿去找段行之,但陈嬷嬷却又阻拦道,“此时找姑爷出面,老奴认为不是好主意。” “他如今是三皇子的门客,又是洵儿嫡亲的姐夫,这有何不可?” “老夫人您别忘了,先前因着齐渊的事,姑爷只怕记恨着咱家呢,若是现在去找姑爷出面,会适得其反。” 段行之戴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这么多年来在魏家又是忍气吞声、受尽了白眼,此时若让他去求三皇子出面,定然不是件易事。 一时间魏母心乱如麻,竟没了主意。 陈嬷嬷叹了口气,又说道,“老奴也是看着二公子长大的,也不愿二公子受这样的委屈,如今唯有一计,只是还得委屈老夫人。” “为了救洵儿,我哪有什么委屈,你有主意尽管说便是。” 陈嬷嬷对着魏母行了礼,这才又说道,“现今最重要的,还得找二少夫人出面,她身为二公子正妻,此时为夫君伸张正义本就合情合理,更何况她如今肚子里怀着的,可是宫里太后娘娘都承认的战神转世,贺家再大,总不能越过太后娘娘。” 魏母愣了愣,也觉陈嬷嬷说的有理,只还有一样陈嬷嬷没有说到,“三皇子楚靳自视甚高,又深得陛下恩宠,但毕竟不是嫡子,皇上对太子可更是爱重。” 太子既嫡又长,从小与齐渊一同长大,二人感情甚笃,若真有宋妍妤出面,找齐渊去求太子,到时不怕救不出魏洵。 但到了此时,魏母却有些犹豫,“宋氏这些日子竟与从前大相径庭,再不似从前那般人人拿捏,我若找她去说这件事,只怕会无功而返。” 相比于魏母的忐忑,陈嬷嬷却信心十足,“老奴这些日子瞧着,二少夫人对二爷并非没有感情,只是二爷从前心里眼里都只有月姨娘,二少夫人心存不满才会如此,老夫人您若跟她说二爷如今遭了难,再许给她一些承诺,二少夫人定然会救二爷于水火。” 魏母将信将疑,但为了救自己的儿子,还是命人将宋妍妤喊到了东院。 宋妍妤刚要行礼,便被一脸焦急的魏母拉住了手。 她双眼含泪,面上担忧并不掺假,“二儿媳妇,老二今日为奸人所害、性命堪忧,如今可只有你能救他了。” “母亲您这是说的什么话,相公怎么了?” 魏母见状,便将今日在畅春楼所发生的事,一一同宋妍妤说了,本指望她听了能去找太子帮忙,救出魏洵,但不想她却丝毫不为所动。 第92章 还是有一个好人的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宋妍妤气定神闲,毫不见慌张,“母亲为何认为我一定会答应去救相公,又为何觉得我若开口去求情,齐渊定会答应相助?” “自然是因为……”魏母一顿,剩下的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宋妍妤冷笑一声,“自然是因为母亲觉得我对相公尚有情意,又觉得齐渊定会看在从前我跟他有一段奸情的份上,屡次对魏家出手相助,我说的可对?” 魏母一噎,反驳道,“你如今还是洵儿的妻,是我魏家的儿媳,为我魏家去向齐渊求情,又有何不可?” 幸好自己早就认清了魏家人的嘴脸,不再对魏家人抱有半点希冀,宋妍妤嗤笑一声,“母亲何必拿这些莫须有的身份来压我,我是不是魏洵的妻,是不是魏家的儿媳,旁人不知道,母亲您还不知道吗?” 她向前几步,靠的魏母又近了几分,面色的笑意带了冷意,“毕竟就连我与齐渊,也是母亲您一手撮合,母亲怕不是忘了吧?” 说罢她便坐回了位子上,再不看魏母一眼。 月牙心领神会,上前对着魏母行了礼,“老夫人,我家郡主要休息了,您还是先请回吧。” 由着素钰教了这么多时日,月牙俨然已经长成了个小大人,应对起来很有一套。不说旁的,她只强调宋妍妤的郡主身份,魏母最后也只能作罢。 毕竟先君臣、后父子,如今宋妍妤有郡主身份傍身,即便她这个婆母,也得礼让几分。 魏母走后,素钰见宋妍妤动了怒,忙将一粒丸药递到了她手里,又给她倒了杯水服下,劝道,“小姐您何必跟她生气,若是不想答应,吩咐林威把她打出去便是了,哪用得着您亲自见她。” “这里可是魏家,你若当真找林威把她打了出去,哪里还有你我的容身之地?言官们的口水只怕都要把父亲和哥哥给淹死。” “倒是忘了还有这一茬,只是便宜她了,就看着您好说话,天天来给人添堵,从前是那个姓段的,好容易姓段的走了,如今又拿二爷的事来麻烦您,二爷可是去花楼同人家起了争执被抓的,也不知老夫人怎的好意思来找您。” 素钰越说越气,她心疼宋妍妤,对魏家众人早已是厌恶至极。 宋妍妤笑了笑,反过来劝她,“她向来如此,整个魏家,又有谁是个善心肠的?” 她服下了药丸,忽的却想起一人,“好些日子不见小六了,可有她的消息?” 这孩子孤身在这深院,若没个心疼的,难免落寞。 素钰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大房房里的六姐儿。 魏淮身死,大夫人便卷了大房所有的钱财,跑回了娘家,她对自己的哥儿姐儿都不闻不问,更何况是对六姐儿这个妾生的姑娘。 “六姐儿这些日子一直跟着老夫人呢,但老夫人这段时间一直焦头烂额的,只怕也顾不上她。” 六姐儿年纪最小,又是庶出,魏淮在时,她便不受重视。如今大房没个当家做主的,几个孩子便都跟在魏母身边。嫡出的哥儿姐儿还能上学堂念书,小六连填饱肚子都艰难得很。 “小姐您前些日子吩咐东院的潘嬷嬷照看着她,那潘嬷嬷传了消息过来,说六姐儿一切都好,让您不必记挂呢。” “小小年纪,处在那样的环境里,如何能一切都好。” 宋妍妤叹口气,不由得便动了心思。小六跟在魏母身边,对魏母来说便是个负担。魏母不缺孙辈,更不喜庶出的孩子,她此时早已自顾不暇,满心只想把魏洵救出来,哪里还有功夫顾得上孩子。 她心里有了盘算,便传了潘嬷嬷来问话。 潘嬷嬷虽在东院伺候,但不过是个粗使的婆子,成日里做的也都是些洒扫的粗活,并不在东院的主子跟前伺候。听闻宋妍妤要见自己,她自然明白是为了六姐儿的事,因而她见到宋妍妤,行了礼便将六姐儿这几日的境遇说了个清楚。 “老夫人这几日是顾不上几个哥儿姐儿的,二哥儿四哥儿和五姐儿还能同三哥儿他们一道上学,六姐儿却好似被人遗忘了一般,莫说是上学这样的事,便是几块可口的点心,也没有六姐儿的份儿。” 潘嬷嬷数十年来一直在魏家为奴,毕生不曾嫁人,更不曾有个一儿半女承欢膝下,她见了六姐儿是真喜欢,也是真心疼,“老奴看六姐儿年纪虽小,却是几个哥儿姐儿里头最有主意的,每每受了欺负也不吭声,不过是怕您担心罢了,她知道是您吩咐老奴照看着她,成日里念着您的好呢。” “六姐儿是个好孩子,嬷嬷也是个心善的,这么多日子一直照看着六姐儿。” 素钰抓了一把碎银塞到了潘嬷嬷手里,她连连推辞,宋妍妤劝道,“这些日子一直麻烦嬷嬷,这都是嬷嬷应得的,更何况六姐儿在东院既吃不好穿不好,还得劳烦嬷嬷若有机会给她开个小灶才是。” “这是自然。”潘嬷嬷这才收下了银子,斟酌了半晌,“老奴有句话,虽不知该不该讲,但到了此时实在是不吐不快。” 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倒是把宋妍妤吓了一跳,“六姐儿一直念着您的好,老奴便相信您是真的为了六姐儿着想,只求二夫人想想办法,帮帮六姐儿,魏家这样的人家出去的小姐,若是大字不识一个岂不让人家笑话?不求二夫人别的,只求二夫人帮六姐儿想想办法,让她跟别的哥儿姐儿一同去上学罢。” 潘嬷嬷说着早已是双眼含泪,她对着宋妍妤叩了个头,又道,“六姐儿如今年纪虽小,但女子及笄便可议亲嫁人,六姐儿此时若不学着管家,到时岂不只能为人妾室?” 宋妍妤听了心中大恸,亲自将潘嬷嬷从地上扶了起来,“嬷嬷是真心为了六姐儿,那便请嬷嬷放心,这一切我自会帮着六姐儿筹谋,她是个好孩子,不必受这些委屈。” 第93章 也挺会演戏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素钰方才说,魏家哪有个善心肠的,六姐儿便是唯一一个善心肠的。 小姑娘心底善良,哪怕受了许多委屈,却从未抱怨过。 前世她一直陪在宋妍妤身边,今生更是在宋妍妤被整个魏家针对时,毅然决然的站在她身边。她虽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却比魏家其余所有人都要明事理、懂善恶。 得知小六在东院过得不好,宋妍妤便又吩咐人偷摸给潘嬷嬷送了不少吃食过去,只盼着小六能有机会吃上一口,不愿她再跟在魏母身边过这样的苦日子, 宋妍妤毕竟只是六姐儿的婶母,魏母尚在,若是她对魏母说想把小六接到身边养,魏母定然第一个不答应,为今之计,只有求得太后出面。 她进宫时,长公主正陪着太后说话,宋妍妤行了礼,便有宫女扶着她坐到了太后下手,又给她倒了杯热茶。 “你来的正巧,这茶叶可是长乐刚给哀家带来的,说是对孕妇身体有好处。” 宋妍妤端起茶盏闻了闻,只觉茶香沁远、芳香扑鼻,随即说道,“果真是好茶,臣妇今日可真是有幸,竟能尝到这样的好茶。” “你若是喜欢,这茶叶便悉数都给你罢,说对孕妇有好处,哀家又不是孕妇。” 宋妍妤连忙拒绝,“这如何使得,臣妇受之有愧。” “让你收着你便收着,你若受之有愧,便没人受用得起了。” 太后边说边看了长公主一眼,面上尽是促狭,可长公主却只当没看见,低着头饮茶。 宋妍妤心中纳罕,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三人闲聊了几句,宋妍妤便说道,“臣女如今的情况太后娘娘和长公主都清楚,魏家人对臣女诸多算计,从未将臣女当成一家人,魏家唯有魏家大哥妾室所出的小六,将臣女当做一家人,在臣女被针对时对臣女有诸多维护,如今她跟在魏家老夫人身边,竟连饭都吃不饱,臣女能力有限,唯有求太后出手,救她于水火。” “你那个婆母,从前也是个厉害精明的,那时你公公带病打仗,她一介女流便领着军中将士的家眷,在后方缝制衣物、准备干粮,那时军中的将士们,谁见了她都敬重的很,如今竟如此黑白不分。” 先皇起事起,魏老将军便一直跟随在先皇左右,燕朝建立后,魏家自然会荣宠无限。若非魏老将军和魏淮先后身殒,魏家也不至于败落至此。 长公主抿了抿嘴,也说道,“本宫可还记得那位魏老将军,从前父皇是最喜欢他的,他虽粗犷却不莽撞,虽粗鲁却也知礼,更是唯父皇马首是瞻,为我燕朝有汗马功劳。” “难为你还记得。”说起魏老将军,太后亦是一脸怅惘,“他比你也不过大了六岁,跟在先皇身边还一团孩子气,一上战场却又是另一番模样,那时皇上敬佩他功夫高强,缠了他很长时间要拜师学艺呢。” 三十多年前,先皇不过是个草莽出身,刚刚起事的一方头目,那时全国各地不知多少方势力盘根错节,先皇这一支实在是不够瞧。众人最大的愿望,便是推翻前朝后,能做盘踞一方的诸侯,却不想后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皇位最后竟落到了先皇头上,成立了燕朝。 也正因此,先皇对一直跟随自己的魏老将军极为宠信,不仅将其封为护国大将军,素日里也多有优待,只是不想他去世短短两三年的时间,魏家上下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你既求到了哀家跟前,哀家自然没有不帮你的道理,只有一样,这原不过是你魏家的家事,哀家若是出手相助,这孩子便会引起旁人瞩目,往后的日子在想过得平静是不可能了。” 宋妍妤起身对着太后行过了大礼,“太后娘娘肯出手相助,臣女感激不尽,小六也感激不尽。” 杨公公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笑着调节气氛,“倒是不知这魏家六姐儿芳名为何,总不能将来她进了宫,还一直小六小六的喊,郡主您说是不是?” “此事是臣女的疏忽,小六名唤魏姜。” 太后点点头,又吩咐杨公公,“倒是个好名字,既如此你便去魏家跑一趟吧,就说哀家身边寂寞,瞧中了这个小姑娘,让她进宫伴驾。” 杨公公应声而去,宋妍妤总算是松了口气,有太后出面,她便不怕魏家会百般阻拦,更不怕魏母会借着小六的事,趁机要挟自己。 杨公公一走,殿里便复又安静下来,宋妍妤本想起身告辞,但见太后和长公主并无放自己离开的意思,便只能安静坐着。 不一会儿外头便传来了男人的脚步声,宋妍妤抬头看去,果真是齐渊。 太后娘娘和长公主方才虽拉着自己说话,但眼神却一直盯着门口,宋妍妤便知二人是有意撮合自己和齐渊。 只是她与齐渊终究是有缘无分,怕只能辜负两位长辈的好意。 她心底幽幽叹了口气,再看向太后娘娘时面上便带了几分了然。 一直不让她走,只怕是太后早就知道了齐渊会来,就等着她与齐渊见面呢。 毕竟自打太后娘娘知道她与齐渊有渊源后,没少旁敲侧击的询问两人如今是什么关系,往后又是什么打算。 八卦得很。 齐渊行了礼,坐到了长公主下手,正巧与宋妍妤面对面。 太后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巡视了几圈,一脸“果真如此”的模样,转而问齐渊,“今儿可不是你进宫的日子,怎么想起进宫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了?” “从前宣你进宫,你总是说这儿也忙,那儿也忙,今儿倒是不忙了?” 她笑得促狭,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齐渊无奈扶额,“老祖宗,不是您让我来的吗,特意命杨公公去宣的旨,怎的这会却又不记得了。” 太后老脸一红,再看齐渊便带了几分不满,“人年纪大了可不就是记性不好嘛,哀家想你了宣你进宫,你就如此不情愿吗?” 第94章 他的心上人要见自己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虽知太后故意如此说,齐渊听了还是连连求饶,“老祖宗,您快饶了我吧,我哪敢啊,我可是一听杨公公说您要见我,便急忙忙赶来了。” “哀家自然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你也少在这贫嘴。” 太后招呼宋妍妤上前,对着她左看右看,越看越是满意,“你是个好孩子,对哀家更有救命之恩,等你腹中孩子出生,哀家便想法子让你跟魏家那小子和离,再不必受这样的委屈。” 宋妍妤在魏家受尽磋磨,太后虽不知其中内情,但魏洵消失一年有余,又同旁的女子有了孩子,她却是知道的,“同为女子,哀家自然知道你的不易,且再等等,哀家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太后娘娘,万万不可。”宋妍妤站起身,此时她的身子已极为笨重,行礼时还需素钰在旁搀扶,她行了礼,又道,“魏家虽不好,但臣女却有必须留在魏家的理由,还请太后娘娘成全。” 太后看看她,再看看一旁毫无反应的齐渊,叹道,“罢了罢了,倒是哀家多管闲事了,你既想要留在魏家,这话便当哀家没有说过,只有一样,若是在魏家受了委屈,可别忘了找哀家给你做主。” 宋妍妤应了声是,又陪着太后说了会话。 见她精神有些不济,太后道,“瞧你这模样倒像是累了,后台暖阁里这会子正暖和着呢,你且去歇一歇,等精神好些再出宫。” 一双眸子里尽是心疼。 宋妍妤实在是撑不住了,如今她的身子即便是坐着都觉疲惫、浑身无力,便随着引路的小宫女去了暖阁。 果真如太后所说,暖阁里的温度比前头不知道暖和了多少,熏炉里燃着熏香,似是有安神静心之效,刚躺下,她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屋子里已空无一人,只有素钰趴在桌子上睡着,宋妍妤本不想吵醒她,但她刚起身,素钰便听见动静睁开了眼,“小姐醒了怎么不喊我?” 素钰伺候着她起身,给她穿上了鞋,“您这么重的身子,不喊我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我不过是看你睡着,不想吵你罢了,你这丫头,如今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如今还敢教育起我来了。” “分明是小姐太过不注意自己的身子,成日里操心那么多,就对自己的身体不管不顾。” 宋妍妤哭笑不得,“说你脾气大你还不承认,我不过说了那么一句,你便有这么多句等着我。” 她又问,“我睡了多久?” “不过半个时辰呢,方才太后身边的苏嬷嬷来过了,见您睡着便没有叫您,说齐大人得了新奇的物件,太后和长公主去瞧热闹去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外头却传来了敲门的声音,素钰未做他想,只以为是太后身边的人,然而开了门却是个面生的宫女。 宫女对着宋妍妤行了礼,面上却带着隐隐的不屑,“问郡主安,我家娘娘想请郡主到宫中叙话,特命奴婢前来相请。” “你家娘娘是哪位?我家郡主如今身子重,不宜到处走动,这会便要出宫去了,怕不方便与你家娘娘见面。” 素钰挡在了宋妍妤身前,谨慎的看向面前之人。有了前几次的教训,她如今对靠近宋妍妤的陌生人都警惕的很,更何况这宫女瞧着便是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见素钰护着宋妍妤,那宫女面色沉了沉,冷笑道,“只怕这可由不得郡主,想来郡主心里早就知晓我家娘娘是谁,又何必在这故作不知?” 起先宋妍妤是当真不知是谁要跟她见面,但见这宫女如此态度,她心里有了分寸。 除了被齐渊放在心尖上的沈婉宜,还能是谁? 她拦住了素钰,笑道,“既是沈婉宜娘娘想见臣妇,臣妇自然是要去的,毕竟臣妇对沈婉宜娘娘也是神交已久。” 到了此时,她也想起了这宫女的姓名。前世她与沈婉宜只见过几次面,次次也不过是点头之交,但却对这宫女印象颇深,不为别的,只因前世齐渊的死讯传遍燕京城时,便是这宫女陪在沈婉宜身边,去了齐家吊唁。 宋妍妤在齐渊的葬礼上,第一次那么近的瞧见沈婉宜,也是忽然之间明白,为何齐渊在同她第一次见面时,面上会闪过一抹惊异。只因自己的容貌,与沈婉宜竟有五分相似,尤其是一双眉眼。 宫女名叫沉香,生的模样清秀,只是皮笑肉不笑时看着有些渗人。不多时,宋妍妤随着她一路去往承恩殿而去。 先皇后去后,皇上再未立后,如今宫中除了贺贵妃外,另有沈婉宜、静妃、丽妃三人,再还有四嫔、八贵人,沈婉宜自进宫起便荣宠不断,数年来,除了育有皇子成年的贺贵妃能与她一较高下外,宫中其他妃嫔都不过是她的陪衬。 沈婉宜住的承恩殿,取承沐天恩之意,便可见皇上对她的重视,更不必说承恩殿距离勤政殿只有咫尺之遥,乃是后宫殿宇之中距离皇上最近的。 宋妍妤跟在沉香身后一路往承恩殿而去。 沈婉宜虽与齐渊有旧,但更多却是齐渊对她旧情难忘,她不过是顺水推舟,拿着齐渊当枪使。一路上,宋妍妤思索着沈婉宜今日找她的目的,不知不觉却到了承恩殿。 她进门还未行礼,沈婉宜便差人把她扶了起来,“本宫听闻郡主在普音寺智勇无双,救了太后。自那时起,本宫便想同郡主见上一面,上次在勤政殿前过于匆忙,没来得及跟郡主好好叙话,今日听闻郡主进了宫,本宫这才贸然把郡主请了来,还望郡主莫要介意才是。” “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能蒙娘娘青眼,是臣妇之幸。” 沈婉宜极亲热的拉着宋妍妤的手落了座,她这态度倒使得宋妍妤越发摸不着头脑,只是依着她一起坐了。 沉香捧了茶上来,宋妍妤对入口的东西都谨慎地很,只将茶盏放在了一边。 第95章 谁吃醋了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沈婉宜笑了笑,吩咐伺候的下人都退了下去,方又对着宋妍妤道,“郡主莫要担心,本宫如今也有身孕,这些东西本宫先用,以解郡主疑心。” 宋妍妤心中大惊。 面前这人有孕之事,宫中并无旁人知晓,就连太后和长公主都不知道,怎的就先告知于她? 她摸不准沈婉宜为何忽然对自己如此亲近,不免心中打鼓。 不说旁的,单说将沈婉宜看成眼珠子似的齐渊,最是在意这女人。若是沈婉宜当真要对付她,只怕齐渊会首当其冲对她动手。 瞧出了她的不解,沈婉宜笑了笑,“宫里的孩子生下来不容易,想要养大更是不易,如今皇上正值壮年,太子和三皇子却早已成年,在朝中均有自己的势力,本宫此时怀上龙胎,这宫里只怕除了太后和皇上外,再无旁人会睡得着觉了。” 沈家势大,沈婉宜年轻貌美,又得皇上宠爱,她若是一朝诞下皇子,定会影响到太后和三皇子的地位。莫说两位皇子能不能容下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便是先皇后母家和贺家也容不下。 沈婉宜的担心不无道理,但宋妍妤还是没想明白她为何会跟自己说这些,毕竟二人的关系虽不至于是仇敌,但却也说不上亲近。 她没接话,沈婉宜也不恼,接着道,“我知郡主心中疑惑,也不妨与郡主直说,我母家在朝中虽有势力,但与其他世家一样,几年来一直在走下坡路,不比从前了。” 古往今来,世家大族无非有两种,一种历经数朝数代屹立不倒,只因族中子弟代代不缺能臣良将,家族荣光便也代代流传下来,甚至比发家之时更为显赫,先皇后的母家便是如此。先皇后出身琅琊王氏,乃是天下第一大族,族中子弟不乏在朝为官、建功立业者,也不缺行商走马、富甲一方者,燕朝其他权贵为了能与王氏接亲,即便只能娶王氏庶女,也愿倾尽家资以求娶。 先皇后身份尊贵,乃是王氏族长王之岐嫡幼女,自小体弱多病,被游方道士预言不能享常人之寿,可即便如此,她当初嫁与还是太子的皇上时,也都是十足十的下嫁。 也正因此,即便皇上对她并无太多男女之情,先皇后故去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提过立后之事。贺贵妃再是风光,说到头也不过是个妾,更遑论还在她之下的沈婉宜。 “郡主如今得了太后赏识,又有宋相在朝为官,可谓是风头无两,不瞒郡主,本宫有意同郡主联手,只求郡主能让宋相为本宫兄长美言几句,让皇上准他接手宫中守卫,到时郡主所求之事,本宫也愿助郡主一臂之力。” 宋家世代清流,族中子弟除了宋父外,即便有官职也不过是些微末小官,也正因此,皇上对宋相深信不疑。加之从前的师生情分,皇上对宋相倒比对太后还要亲近些,若能有宋相帮着美言几句,莫说是皇城守卫统领一职,只怕谋将军之位都不是难题。 但宋妍妤顿了顿,却直接拒绝了,“宜妃娘娘的好意臣妇心领了,只是我父亲向来不参与朝中争斗,一心忠于皇上,才能得皇上如此信任,我若求父亲帮沈公子说话,便是让父亲辜负皇上的信任,我父亲定然不会答应。” 沈婉宜想再说什么,宋妍妤却没给她这个机会,接着道,“皇城守卫乃是皇上和太后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想来皇上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原就不是为人臣子能置喙的,更何况,”宋妍妤顿了顿,目光直直的看向沈婉宜,不躲不闪,“臣妇如今唯一的愿望便是国家安泰强盛、百姓安居乐业、父母兄长及我腹中胎儿一生平安,除此之外,再无他求。” 她跪在地上行了大礼,沈婉宜没说出口的话尽数咽了回去,面上的笑意险些维持不住。她早就看上了宋家势力,毕竟宋父深得皇上信任,又居丞相之位,手握实权,无论谁见了他都要礼遇三分,这才纡尊降贵同宋妍妤做交易。 从前她听人说,宋妍妤对齐渊情根深种,今日本想以齐渊为由说动宋妍妤,但不想她竟是这个反应。 一旁的沉香见宋妍妤竟敢拒绝,喝骂道,“郡主未免太不知好歹了些,我家娘娘诚心诚意要与郡主合作,郡主竟用如此拙劣的理由诓骗于她,敢问郡主可是不将娘娘放在眼里?” 宋妍妤连道不敢,只说自己不懂朝政,更不愿左右父兄决定。 沈婉宜不愿与宋家为敌,无奈只能吩咐宫人将宋妍妤送了出去。 直到出了宫门,宋妍妤才松出一口气,她回头看了看朱红色的宫墙,只觉得像极了一张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口。 她站在原地,看着里面的人互相倾轧,互相伤害。 她的马车停在宫墙外,马车旁站着一人,正是齐渊。 见她来了,齐渊也不说话,只是在她上马车时,从素钰手里接过了她的手,亲自搀扶着她上了马车。宋妍妤挣了挣,见他握的十分用力,便也由着他去了。 齐渊顺势坐进了马车里,与宋妍妤相对而坐。 被他的视线盯得发毛,宋妍妤憋不住了率先开口,“齐大人可是有事?” “无事便不能来看你了不成?不过齐某原也不是为了二夫人,齐某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宋妍妤白了他一眼,捧着肚子坐在一旁不再说话。 齐渊笑了笑,又问,“方才她把你喊去,跟你说什么了?” 听他提起沈婉宜,宋妍妤白眼翻得更高,“齐大人若是想知道,妨亲自去问宜妃娘娘,又何必来问我?” 她语气实在算不上好,可齐渊却丝毫不恼,笑道,“若是有机会,定是要问问她的,只是这会先碰上了二夫人,便先问一问二夫人。” 方才太后宫中,她明明有机会应下太后,逃脱魏家的魔爪,但她却说有必须要留在魏家的理由。他守在马车旁原不过是想问问她是什么理由罢了,可话到嘴边,却变了味。 第96章 又多了个姨娘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话出口,齐渊顿了顿,宋妍妤面色未变分毫,只是不着痕迹的把二人间的距离又拉远了些,素钰心领神会的落了帘子。 马车在长街上发出噜噜的响声,不多时,齐渊便下了车。 也不知从何时起,二人见面竟是不欢而散的多。 沈婉宜有孕一事,第二日便传遍了燕京城,皇上龙颜大悦,大赦天下。 宋妍妤生怕她贼心不死,还打宋家的主意,便将昨日沈婉宜的话递给了宋父,但不想宋父听了却丝毫不以为意,回信道,“沈家狼子野心,不足为惧。” “宋家世代清流,从不涉足党争,沈家即便有心要做文章,怕也是无用功,吾儿不必太过担忧。” 但将主意打到宋家头上的,不止沈婉宜一人。 宋妍妤刚回到魏家,还没来得及下车,她安插在门房的人手便借着她下马车时,压低了声音道,“少夫人,二爷被人送回来了,如今正在偏院呢。” 宋妍妤心中一惊,脚下的步伐也快了不少,等她到偏院门前,正巧碰上燕京城里几个颇有名气的大夫背着药箱一同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摇头。 见了宋妍妤,几人忙对着她行了礼,又纷纷劝她节哀。 她灵机一动,极为伤感的问道,“我家相公,到底如何了?” “二夫人莫要太过伤心,魏二爷虽说断了条腿,但好歹没有伤及根本,日后并不会影响正常生活,无非……走起路来有些跛脚罢了。” “这……为何会如此严重?” “魏二爷的小腿骨应当是被人打折了,若是及时治疗倒也没什么,但拖得时日太长了,没有得到治疗,已然是无法像往日一般了。” 几个大夫边说边摇头,十分可惜的模样。 宋妍妤心中狂喜,面上却更显悲伤,“辛苦几位大夫了,月牙,吩咐人好生将几位大夫送回去。” 她眼里含泪,说罢便进了偏院去看魏洵,大夫们见了都觉她对魏洵果真是痴心一片。 宋妍妤还未进屋,便听里面传来了魏洵的叫骂声,还夹杂着他和月娘的哭劝声,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里的泪立时便滚了下来。 还未进屋,她便闻到里头一股冲天的药味。 魏洵躺在床上,右腿小腿缠着厚厚的纱布,冲着魏母和月娘骂道,“你们都给我滚,都给我滚出去!” 魏母悲痛万分,“洵儿,方才大夫都来看过了,你这腿错过了治疗的时机,怕以后只能跛着脚走路了,但你体内却还有内伤,你还是得按时服药啊。” “相公,你不必太过担心,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月娘都会陪着你的。” 无论二人怎么劝,魏洵却始终听不进去半分,“我从前可是建功立业的大将军,如今却成了个跛子,你们让我如何心平气和?” 他拿起手边的药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总有一日,我要亲手杀了贺成,我要让他向我跪地求饶!” 他红了眼,恨不得将贺成杀之后快。 这几日他被关在贺家,日日被贺成虐打,甚至有一日,贺成还专门寻了几个专好男色的,对着他上下其手、欲图不轨,好在贺家家主还顾忌着宋家,总算没有酿成大错。 今儿贺家人却忽的把他送了回来,也不说为何,只是将他抬上了马车,直接丢在了魏家门前。 旁人不知其中缘由,宋妍妤却忽的明白过来。 从前宜妃有孕之事瞒的密不透风,今儿刚传了消息出来,贺家便迫不及待的将魏洵送了回来。 自然是为了拉拢宋家才有此举。 依照贺家的身份,贺家家主原不将宋家放在眼里,毕竟宋父是出了名的纯臣,只知忠君,不涉党争,更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但即便如此,他也怕这宋家与沈家有染。 沈婉宜出身一等世家,如今圣眷正浓,将来若再有皇子傍身,必定是太子和三皇子的劲敌。 因而在听说宜妃有孕之后,贺家便马不停蹄的将魏洵送了回来。 宋妍妤进了屋,掏出帕子擦了擦泪,“相公,你总算是回来了,也算不枉我去求了太后娘娘。” “是你去找太后娘娘求得情?” “是,相公不在的这几日,我实在是惦念得很,日日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今日太后娘娘宣我进宫,见我面色憔悴问起来了,我便同太后娘娘求了恩典。” 听闻是她向太后求情救出了魏洵,屋里的几人一时神色各异,尤其是月娘,几乎要将手里的一方帕子绞烂。 魏洵受了重伤,眼下还无法自理,魏母便又拨了几个丫头在偏院,专门伺候他的饮食起居。月娘如今身子正虚着,魏母怕她待在魏洵身边不能照顾他,反而勾的魏洵带着伤胡作非为,便吩咐她搬到了西厢房暂住,偏院正房只留给了魏洵并几个丫头。 这要是以往,月娘哪里肯答应,但这会儿魏母不过略提了提,她便带着翠芝和荷香欣然搬了出去。 不想她搬出去不足一月,守在偏院伺候魏洵的一个丫头,名唤黄莺的,便被大夫号出来有了身孕。她父母本是魏家的家奴,得了消息后立刻闹到了魏母处,口口声声说黄莺肚子里的孩子是魏洵的。 魏母又惊又喜,即刻带着黄氏夫妇去了偏院。 几人到时,黄莺正在伺候着魏洵喝药,动作温柔又体贴,魏母开门见山,问黄莺,“你父母亲说你怀了二爷的孩子,可是真的?” “母亲何必为难她,倒不如来问我。”魏洵坐了起来,俨然一副护着黄莺的模样,“这几日都是黄莺陪在我身边伺候,如今她又有了我的骨肉,给她一个名分总不过分吧?” “自然是不过分,不过她毕竟出身低了些,怕也只能先抬为通房……” “她腹中毕竟有儿子的骨肉,也是母亲您的亲孙子,只是个通房未免太低了些,给个姨娘的名分吧,便是莺姨娘如何?” 魏母叹了口气,“罢了,这本就是你房里的事,你高兴就好。” 第97章 尽管搜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黄莺的父母都是魏家家生的奴才,父亲是后院的马夫,母亲是东院厨房的厨娘,这样的身份确实是低了些,但架不住魏洵喜欢这丫头。魏母此时只求他心里痛快,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便也应他所求。 更何况黄莺的身份同月娘比起来,也算是上的了台面。 消息传到西院,宋妍妤很是吃惊,毕竟前世魏洵对月娘可谓是一心一意,身边从未有过其他女子今世他不仅为了柳青断了腿,身边还又多了个怀有身孕的黄莺。 相比于她的吃惊,月娘却显得格外淡定,不仅没有大吵大闹,还吩咐荷香给黄莺送去了不少补品,均是从前她怀有身孕时备下的。 魏洵见了又想起被自己一巴掌打掉的成型的男胎,对月娘不免又多了几分愧疚,随即开了自己的私库赏了月娘不少好东西。 小六前些日子被太后宣进了宫,给七公主做了个伴读,打那之后魏婉宁看宋妍妤越发不顺眼。 小六不过是魏淮妾室所生,却能进宫给七公主做伴读,她嫡亲的女儿却没有这样的机会,凭什么? 魏婉宁自然把所有的账都算到了宋妍妤的头上。 到了三月,魏洵的腿才算是好了个差不多,一开始他对黄莺还有几分新鲜感,但等他好了能出门后,便又成日里瞧不见身影。 起先魏母还怕他在外头碰上贺成又吃亏,但后来听说贺成因着宋父,在街上碰见了魏洵不仅没有为难于他,反而请他吃酒致歉后,便也彻底的放下了心。 横竖魏洵于做官一事上并没有什么天分,如今他身体有残,情绪不佳,因此在外头不管他做什么,魏母便也由着他去了。 宋妍妤却不这么想,魏洵素来不是个能安分的,如今虽已与贺成握手言和,但难保不会在旁的地方又惹什么麻烦,因而她便吩咐王勉,日日在魏洵出门时跟着他。这时日一长,倒真让他发现了些了不起的大事。 这一日,魏洵在家用过了午膳便要出门,黄莺撒着娇拦他,“二爷,您可有好些日子没陪陪我了今儿就留在家里陪陪莺儿吧。” “你如今大着肚子,我便是在家又能做什么?” 魏洵对她本无多少情分,加之黄莺怀有身孕胎像不稳,不能行男女之事,他更是厌烦,甩开黄莺的手便要走。 但黄莺这些日子仗着怀有身孕,在魏家横行霸道惯了,即便月娘见了她都要退避三舍,当下便又哭又闹,拉着男人的手不准他离开。 “从前月姨娘怀有身孕的时候,二爷可是天天陪在她身边,怎的到了我这,二爷就日日不得空了?” “男人本就应在外建功立业,我胸怀大志,怎能天天给你在后宅玩乐?” 听她提起月娘,魏洵手下总算是收了收力道,生怕面前这人会像月娘一样没了孩儿。 可他还是执意要出门,黄莺抱着他的腿说什么都不肯撒手,一来二去,二人便吵了起来。 初春的天气,院子里已然暖洋洋的,难得听见这样的好戏,宋妍妤便命月牙搬了凳子放在院子里,自己专心去听偏院的两个人吵架。 可不过多久,本来还在那边吵架的男人,却冲进了她的院子,一脸怒气。 见她悠哉悠哉的躺在椅子上,有可能将方才自己和黄莺吵架的事听了个一清二楚,魏洵不由面色一红,“你躺在院子里做什么,怎么不进屋?” “屋子里头太闷了,倒是不如外头热闹。”宋妍妤含笑答。 魏洵却愣了愣,好似从她的笑意里看见了几分促狭,又好似没有。 他坐在了宋妍妤跟前,抱怨道,“莺莺刚跟着我时最懂事不过了,如今竟也学会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样上不了台面的招数,没得让人心烦。” “相公若是心烦,不去见她便是了,相公若是得空,不妨去看看月妹妹,听说她这几日正病着呢。” 闻言魏洵愣了愣,沉默了会才又说道,“你倒是个懂事的。从前总听旁人说,你如何嚣张跋扈、容不下旁人,但如今看来传言实在不能尽信,想来你与齐渊之事倒也不能怪你。” 宋妍妤似笑非笑的看向他,一脸坦然,“那依相公所言,又该怪谁?” 魏洵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道,“瞧你这肚子,应该快要生了吧,只是你如今也太瘦弱了些。” “大夫来瞧过了,说我这是忧思过重,心气郁结所致。” 魏洵又是一噎,到了这会也懒得装模作样,直接道,“你们三个里,你还是最懂事的,等你生下孩子自然可以记在我名下,做我魏洵的嫡长子,但有一样,你先给我取一千两银子来。” 宋妍妤抬眼看他,没有应下。 许是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无耻,魏洵红了脸,但嘴上还是片刻不停,“你父亲如今正得圣宠,不过是一千两银子,对你们宋家算不了什么。” “可我手里有多少银子,相公还能不知吗?我的嫁妆可都拿出来贴补家里了,如今我可真拿不出这一千两。” 魏洵哪里肯信,也不顾还有这么多人在场,便要去屋里头搜。 宋妍妤大手一挥,拦住了要上前阻挡的众人,说道,“相公你尽管去搜,今日若是能找到之前的,你尽管带走,我绝不说半个字。” 她说的如此笃定,魏洵刚迈出去的脚便又收了回来,最后无奈拂袖而去。 青若见他这副模样,不免有些心惊胆战,“夫人,二爷这模样,瞧着倒像是被人下了蛊……” “他哪是被人下了蛊啊,不过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罢了。”宋妍妤拉过青若的手,安抚道,“你不必怕他,有我护着你呢。” 魏洵本想在宋妍妤这搜刮些银子,但宋妍妤一口咬定没有,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倒使得魏洵信了她所说,不多时他便又将主意打到了魏母身上。 毕竟在他眼里,他们魏家可有万贯家资,纵使落魄了又如何?魏母成日里哭穷,也不过是想牢牢把握住钱财不松手罢了。 第98章 诱他上钩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魏洵如今右腿跛的厉害,虽在户部担了个闲缺,却总不似从前仗剑快马来的自在,魏母生怕他就此消沉一蹶不振,许多事都由着他的性子来,只求他能尽快振作,也算是良心用苦,但她却不知,自己这个儿子本就是个无甚能力且胸无大志的。 对魏洵来说,跛了倒未必是什么坏事,如今他只需去魏母面前,摆出一副痛不欲生、闷闷不乐的样子,无论他要什么东西,魏母都会满足他。 他跛着脚到了东院,陈嬷嬷打了帘子从正房出来,忙上前扶住了他,“二爷,老夫人刚睡下,您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无事 ,不过是觉得自己如今越发废物了,竟连母亲都不愿见我了。” 魏洵摆出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看的陈嬷嬷心头发酸,劝道,“二爷何必如此说,老夫人对您如何您自己还不知道吗,只是老夫人这些日子太累了,精神头有些不济,等她醒了您再来可好?” 他没接话,转头就往外走,不过走了几步又顿住脚,回过头来看向陈嬷嬷,“嬷嬷,劳烦帮我转告母亲,就说儿子不孝,让母亲操心了。” 说罢他转身便走。 陈嬷嬷叹了口气,将方才他说的话原封不动转告给了魏母,魏母愣了愣,说道,“罢了,让账房给他送一千两银子去,不论他要做什么,且由着他吧。” 她何尝不知这是自己儿子的苦肉计,但母子连心,瞧见魏洵这副模样,她只有心疼,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魏洵拿了银子便出了府,直到傍晚才回来,几日都是如此。 魏母起了疑心,后来无论他如何使苦肉计,再也没给过他银子,他没有办法,便把主意打到了月娘身上。 从前月娘有身孕时,魏母和宋妍妤都送了她不少值钱的首饰,他记着宋妍妤送来的礼物中,还有个纯金的项圈,便向月娘开口讨要。 月娘哪里肯给,“相公,那项圈可是夫人给我腹中孩子的,相公要去是要……” “你既知道是给你腹中孩子的,如今孩子都没了,竟还好意思霸着这项圈不给?” 魏洵冷了脸,“这是宋氏给你的,是她的嫁妆,自然也有我的一份,如今你连个孩子都留不住,这项圈你还有脸要?” “相公,你……你如何说得出这种话?” 月娘面色惨白,满脸不可置信,“我腹中孩子是怎么没的,相公难道都忘了吗?” 魏洵翻找的动作顿了顿,但也不过只是顿了片刻,便把那金项圈揣到了怀里,急匆匆的往外走,还边走边说,“留不住孩子是你自己没本事,为何要怪到我头上,真是笑话。” 月娘心如死灰,跌坐回了凳子上。 魏洵早已急不可耐的出了门,他去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燕京城最大的赌坊——如意楼。 王勉一路跟着他,等他进了如意楼,便回去向宋妍妤汇报消息。 “二爷自从腿伤康复之后,最常去的便是这如意楼,起先是贺成带着他去的,这几日倒是不见贺成的身影了,只有二爷一人。” “吃喝嫖赌前三样他都占了,最后这一样自然是跑不了,只是没想到这贺成如此阴狠,竟带着他去赌。” 据说贺家放走魏洵后,为了平息宋魏两家的怒火,把贺成好一顿教训。也正因此,贺成对魏洵可谓是恨之入骨。只是二人再见时,他装模作样的向魏洵致歉,顺势又说带着他找个快活的地,便将他带去了如意楼。 “如意楼的伙计交代,这几日二爷在他们那输了已有几千两,原本他已是拿不出银子来了,还欠了赌坊不少银子,今儿不知从哪又搞了一万两银子,不仅将先头的账平了,还又赢了不少。” “不必管他,赌博是个无底洞,他尝到了甜头更难脱身,我们只需等他兜不住底时,看他自掘坟墓。” 王勉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不过五日,如意楼的伙计便押着魏洵堵在了魏家门前,魏母闻言大惊失色,忙迎了出去。 来的人懂礼守节,先客客气气的对着魏母行了礼,又将魏洵这几日在如意楼欠了一万两银子的事告知。 “这是二爷亲手画押的欠据,老夫人您过目。” 魏母扫了一眼,便想拿身份来强迫如意楼的人低头,但如意楼能在天子脚下做成燕京城最大的赌坊,自然也不是毫无背景,见魏母不肯还钱,当即便要押着魏洵见官。 见对方动了真格的,魏母这才慌忙去凑钱,但她手里哪还能拿得出这么多,无奈只能去找魏婉宁和宋妍妤。 若是魏洵被送官,定会影响到三哥儿的前程,思及此,魏婉宁才凑了五千两送了过来,宋妍妤却分毫不肯出。魏母亲自上门讨要,她便摆出一副随便你搜的模样,气的魏母拂袖而去。 东拼西凑总算是凑齐了一万两,将如意楼手里的欠据要了回来,魏母看着一脸颓然的魏洵,只觉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求你如你父兄一般撑起门楣、建功立业,你为何如此……” 她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回去好好反省吧。” 经此一事,魏母彻底被气病了,躺在床上起不了身,魏洵便也收敛了许多,成日里除了去户部当值,便是守在黄莺身边,大有洗心革面的意思。 黄莺怀着身孕,又有魏洵日夜陪着,不免会失些分寸,好在魏母警告过她,不准她去宋妍妤跟前招摇,她只能将将忍下。 她也知,以宋妍妤的背景,她招惹不起。 但魏洵上朝时,她却日日挺着肚子去月娘跟前显摆。 依照月娘从前的性子,哪里能忍得了这样的侮辱,但面对黄莺数次挑衅,她却一直避而远之,即便黄莺言语羞辱,她也只做不懂。 宋妍妤自然不信魏洵会因闹了这么一出就收手不赌,前世她见过太多赌徒,那些人赌红了眼,输房子输地都是轻的,有的甚至还卖儿鬻女、典当姬妾。赌博本就是个无底大洞,除非交了命进去,不然,又有谁会轻易收手。 第99章 闯了大祸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三月十五原是魏老将军的忌日,因正好满了三年,是为“谭祭”。 魏母尚在病中,又是长辈,祭礼一应的事务便都交给了宋妍妤和魏婉宁,月娘在旁协助。魏婉宁素来是个不管不问的,许多事情便都是宋妍妤大着肚子操办,直到三月十五那日,魏婉宁才穿白戴孝,同众人一起去坟前祭奠。 燕朝的谭祭极为隆重,当日除了魏家众人,魏氏旁支并亲朋好友也都到了魏家。宋妍妤请了碧霞祠的道士来立碑,另请了燕京城最大的戏班子,在东院支了戏台子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众人换上了孝服正要出门,却找不到魏洵的身影,宋妍妤正想差人出去找,却有下人慌慌张张的跪到了魏母跟前,“老夫人,二爷方才在如意楼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正巧被宫里出来的贵人听见了,如今……二爷已经被人抓走了。” 魏母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可知道,是哪里抓走了洵儿?” “是南衙的袁晗袁大人。” 听见袁晗的名字,宋妍妤不免有些吃惊。 前几日这人还在国子监任职,如今却去了南衙。 魏母不知袁晗是宋父的门生,有些慌乱的问身边人,“袁晗?是哪家的公子?” 众人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魏母便又问来报信的小厮,“洵儿说什么了,怎的会惹到南衙的人?” 燕朝南北衙乃是天子近臣,直接听命于皇上,不受其余任何人管辖,素日里无论有何事更是直接向皇上禀报,也正因此,南北衙统领虽最高不过五品,却因另有监察之责而被朝中官员贵族视为洪水猛兽。 那小厮吞了吞口水,很是惊慌的模样,“二爷在畅春楼吃了酒,便想去如意楼赌几把,但却被如意楼的人赶了出来,二爷气不过去同他们理论,说……” “说什么?” “二爷说,皇上之所以能坐在这个位置上,都是咱家老将军的功劳,是魏家的功劳……” 小厮越说声音越小,魏母面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魏家众人顿时乱作一团。 宋妍妤忙吩咐下人去请大夫,又派人去南衙打探消息,着实忙碌,此刻便只能由魏婉宁带着几个孩子,去往魏老将军的墓地。 今儿魏家的亲朋好友、京中世家大族来了过半,魏洵好赌且口不择言触怒天颜,瞬间掀起了轩然大波,因为怕牵连到自己,众人纷纷告辞。如此魏老将军的谭祭办的极是潦草简陋。 大夫给魏母号了脉,说不过是急怒攻心所致,施了针便醒了过来。 一睁眼瞧见只有宋妍妤在旁,魏母忙问,“洵儿呢,可有洵儿的消息了?” “母亲别急,已经派了下人起打探消息去了。” 正说着,那小厮便递了消息进来,说因着带走魏洵的是南衙的人,他们问不出半点消息。 魏母顿时咳个不停,陈嬷嬷忙上前给她顺了顺气,宋妍妤也劝道,“母亲,南衙的人是出了名的嘴严,只怕一时半会问不出什么,不如我回家一趟找父亲想想办法。” “对,二儿媳妇你快去找找亲家公,说不定他那知道什么消息。” 魏母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洵儿不过是喝醉了酒信口胡说,皇上总不能……” 她话没说完便住了嘴,又躺回了床上,“那个袁晗,也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再差人出去问问,看是否有别的门道能探一探南衙的消息。” 宋妍妤应了声是,便带着素钰回了宋家。 见她回来,宋父如何不知她的来意,冷哼一声道,“魏洵被抓,可是你的手笔?” “父亲这是说的什么话,他被抓可是袁大哥所为,怎会是我的手笔?”宋妍妤由素钰搀着坐在了宋父身侧,又道,“更何况他竟那般无知,大庭广众之下言及魏家功劳,极其不给皇上脸面,如今不过是被关了起来,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宋父叹了口气,“罢了,晗儿一会便来,你若有什么想问的问便是了,只有一样,”宋远亭顿了顿,看着自己的女儿,“为父知道魏家对你不起,但你如今怀有身孕,许多事不必你亲力亲为,你应知道,我跟你大哥不会袖手旁观。” 宋妍妤愣了愣,随即瓮声瓮气的道,“父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女儿怎么听不懂了。” 袁晗并非出身士族,他祖上世代均是北境的普通百姓,只是后来他进了燕京,拜到了宋父门下,考中了功名,这才崭露头角。 燕京城的世家并不知他是何人物,因而躺在魏家的魏母将燕京城姓袁的世家从头到尾想了个遍,都不记得谁家有这样年纪的公子。 袁晗到的很快,同宋弈一同进了宋父的书房。他家境贫寒,拜入宋父门下后,宋母见他可怜,便日日让宋弈带了他在宋家吃住,二人既是同窗,却更似亲生兄弟。 袁晗落了座,见宋妍妤在此,便知她是为了魏洵所来,有些为难的说道,“魏二公子如今关在南衙,此事圣上已经知道了,只是宫里却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我们也在等。” “袁大哥不必往心里去,我虽是为了此事而来,但却不是为魏洵求请来的,他既然对陛下不敬,袁大哥自当应该秉公行事,不必因为我对他多有宽待。” “我妹妹都这样说了,你便听她的就是,魏家这门亲,结的实在是……” 宋弈话没说完,宋父便一个眼刀飘了过去,吓得他立刻闭了嘴。 袁晗见了,自知其中有些关窍,也没再多问。 宋妍妤在宋家用过了晚膳才离开,等她回了魏家,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被魏母叫到了东院。 她便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同魏母说了,“父亲差人去南衙问过了,只说如今这件事已经闹到了陛下跟前,正在等陛下发落呢。” “那袁晗,你可知是谁家的公子?亲家可有门路能求求情?” “母亲糊涂,此事既然陛下已经知道了,又有谁敢在陛下面前动手脚?” 第100章 谁欠谁的情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魏母面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如今她走投无路,要想救魏洵便只能求宋家,但不成想宋父却都帮不上忙,顿觉心如死灰。 宋妍妤退了出去,未出东院便听得魏母绝望而压抑的哭喊。 她敛了神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多时就回了西院。 后来的几日,魏母想尽了办法去查探魏洵的消息。但能在南衙里头当差的,自然都知此事的重要性,无论她花了多少银子,愣是半点消息都没打听到,甚至一有人听说是为了魏洵而来,便对魏家人避如蛇蝎。 魏母手里的银子流水般的花了出去,却毫无成效,加上着急上火,这病越发的不见好。在床上躺了半月,她那满头发丝竟已是全白。 她时常因为魏洵的事情忍不住在下人面前哭泣,可就算是流干了眼泪,她也依然一点法子都没有。 因着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宋妍妤总要日日过来照看一番。 可日子久了,她也有些支撑不住,便干脆只让下人来慰问几句。 这日,她刚躺下,就有一道黑影进了房间。 她眼皮都不睁,心里却已了然。 这个点到她房里来去自由的,除了齐渊还能有谁。 男人身上带着寒气,坐在床边看着她,粗声粗气的问,“脸色怎的比从前更差了?姓苏的难不成是个庸医?” “她若是个庸医,我只怕都活不到现在。” 闭上眼不再看他,那人却掀开被子爬上了她的床。宋妍妤挣扎,却又顾忌着肚子,后来便也由着他去了。 “我这些日子要出京,你若有什么要紧事,便去找卢一,我把他留给你。” “我不要,那是可以为你拼命的兄弟,留给我,你怎么办?” 宋妍妤双眸晶亮,看的齐渊心头发软,欺身吻了上去。 双手被他箍着,宋妍妤认了命,不多时唇齿间便都是他身上的味道,带有极强的侵略性。 齐渊复又在她身侧躺下,双手紧紧的抱着她,这副模样倒使得宋妍妤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知道你这些日子有意躲着我,也知道你心中有苦衷,只是如今我所行之事危险万分,你又怀着我的孩子,我总怕牵累了你。” 宋妍妤本有些昏昏欲睡,但听齐渊说起这些,她那点睡意便被驱散尽了,只是仍一句话不说,抿唇看向他。 “此次出京,我若有命回来,总要给你个交代,可我若是回不来……” “你若是回不来,我便带着你儿子改嫁,让他喊别人父亲,最好再找个跟你有仇的,让他认贼作父!” 这就是十足的气话了。 齐渊听了大笑出声,揉着宋妍妤的脸,“我起先还怕你会因为我这事伤心,看来倒是我想多了。” 宋妍妤别过头不理他。 这人今夜却好似喝了酒一般,抱着她嘟囔个不停,“卫爷爷,我也留给你,他的医术远在苏慧之上,你还有一个多月便要临盆,难免不会用到他。” “我有苏慧便够了,还能有谁比她更擅女子生育之事?卫老先生再好,却不专此道。” “我说的不是你生产之事,是……” 齐渊低头,才发现怀里的人已沉沉睡了过去,只是睡梦中还哼哼唧唧的嚷着腰疼。 他无法,只能放轻了力道,去给她揉腰。 他手下力道不轻不重,不多时宋妍妤便舒服的彻底睡了过去,等她早上醒来时,身侧早就没了男人的身影。 听到声响,素钰打了帘子进来,见宋妍妤一脸绯红,她清了清嗓子,道,“齐大人一早便走了,说有公干着急要出城,临走时特意吩咐,不让我们打扰小姐休息呢。” 宋妍妤红着脸,应了一声。 想起齐渊昨夜说的话,她总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心里头惴惴不安,用了早膳便吩咐素钰传了轿子,二人出了门。 她先去寻了苏慧。 前几日苏慧从北境回来,便搬到了她从前买下的宅子里。 程铮的身子这几日在苏慧的调理下,也总算是康复了。 她到时,苏慧正在给程铮号脉。 程铮体内的毒素虽都除尽了,但此前毕竟是伤了根本,还需多加调理。不过在苏慧的治疗下,他的身子的确强健了不少。 见宋妍妤来了,程铮急忙告辞,要留给二人单独说话的空间。 宋妍妤瞧着他微红的耳尖,心底幽幽叹了口气,道,“原也不是什么秘密,程公子不必回避,过会程公子若是有空,还想请程公子一起用午膳。” 程铮愣了愣,面色更红,却还是应了下来。 “此次来找你,是想问问我如今还剩多少时日。” “按理说,你这身子早就应当毒发,毕竟为了不伤及你腹中胎儿,这些日子一直都是保守治疗多些,但如今看你这副模样……想来是胎儿帮着你压制住了体内的毒性,可一旦分娩,只怕……” “我知道了,算着日子,我还有月余便要临盆,那看来我就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苏慧没接话,一旁的程铮却听懂了,他怔忡的看着宋妍妤,眼底微微带了湿意。 宋妍妤自知配不上程铮,而今又时日无多,她更是从未对他的心意有过回应。但现在见他这模样,她却不免有些心酸。 苏慧借口看药躲了出去,一时房间里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程铮犹豫半晌,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问道,“你可是中了毒?” “是。” “为何不治?苏大夫医术高强,有她出手,哪里有解不了的毒?” “不是解不了,是我不能解,怕影响到腹中的孩子。” 程铮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二人一时低头无言。 宋妍妤心中有愧,对着他行了一礼,只低声道,“程公子,是我对不住你。” 他对她的情意,她不是不知,只是不知该如何偿还,更不知如何回应。 可她又不是铁石心肠,两世的情谊加起来,她总归是感动的。 程铮如何不知她的意思,他红了眼又红了脸,凝视宋妍妤良久,而后起身告辞。 第101章依依惜别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苏慧回来不见程铮,倒也没多问。 她住在这宅子已有七八日,为了避免引起楚靳的注意,她深居简出,程铮知她有难言之隐,每每都会命人将日常生活所需的物品,从隔着墙给她送过来。 她心中感激,便帮着程铮调理身子,一来二去二人倒也熟悉起来,自然也知道程铮对宋妍妤那几分未言之于口的情意。 二人又聊起宋妍妤身上的毒。 “我去北境时,曾听当地人偶然说起,你这毒并非无解。” 她去北境虽凶险万分、九死一生,但还真让她找到了解毒之法,只是药方子上记录的药材太过稀缺,与没有解毒之法无异。 宋妍妤倒是看得开,反过来劝她,“遇上你这些日子,已经算是我偷来的时光了,平安把孩子生下来足矣,别的我什么也不求。” 苏慧叹了口气,见劝不动她,便由着她去了。 只是宋妍妤要离开前,她还是从屋子里拿了一个锦盒出来,里头装着几枚黑色的药丸,“这些药丸,不到情况紧急的时候莫要服用,若是危急时刻,说不定能救你一命,撑到我找到解药也未可知。” 宋妍妤未同她客气,将解药收了下来,这便起身告辞。 她又去了几间铺子看了看,孙掌柜见她模样憔悴,瞧着倒好似要哭,吓的她又安慰了他一番。 如此几番下来,她便躲在了西院,在不肯出门。 她原想趁着这段日子,四下里走走瞧瞧,但周遭的人却一见她就红了眼眶。 索性她就窝在西院里,守着这方寸之地。 不多时,她便想起了前世最后的那段时光。 前世她恨着齐渊,又念着他。他死后的数十年里,她都守在这个小院子,翻来覆去的回想二人的初遇、别离,想他的脸,愤怒的、欢喜的、动情的。 齐渊死后的日夜,于她而言都成了灰白色,冬不似冬,夏不像夏,她总以为进门守寡是苦,可直到暮年白发时,她守着这个院子,才知最苦是在失去他之后。 她靠在案前,正想着那人,手下便不自觉的落了笔。 是二人初见时,他的模样,玄衣墨发,白面红唇,比女人还要漂亮几分。 “啧,你把我画的可真丑。” 还没画完,便听齐渊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把我画的跟个小娘们一样,真秀气!” 被他瞧见了,宋妍妤便懒得遮掩,“齐大人只怕对自己认知有误,您的长相可比这画上还要秀气的多。” 齐渊一噎,低头去瞧案几上的画,笑道,“爷来的时候你对着爷没个好脸色,爷不在的时候偷摸画爷的画像,你这小娘子,可真是嘴硬的很。” “谁偷摸画你的画像了。” 宋妍妤忙将画像收了起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自觉时日无多,本是想将脑海中他的模样画下来,到最后留作纪念,却不想被正主撞了个正着。 齐渊也不拆穿她,只是懒懒散散的靠在榻上,慢悠悠的开口,“明儿我便走了,只怕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不放心你,就过来瞧瞧。” “你放心去,我身边有父兄,总不至于出什么事。” 宋妍妤低着头理着身上的带子,侧脸带着温婉恬静。齐渊一时没说话,只觉心底生出一股安稳与暖意。 他将她拉到身侧,伸手给她按着腰,一边按一边道,“我自然知道宋相会护着你,只是总不放心,我今次所行之事实在凶险,难保不会有人把主意打到你身上,这几日你便住到宋家去,有宋相在,我还放心些。” 依照齐渊的意思,本是想让她住到春华园去,那里有他的府兵侍卫,比旁的地方安全些,但又怕那些人盯着春华园,反倒害了她,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宋家安全些。 宋妍妤愣了愣,半晌才又问道,“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很危险吗?” “嗯,有些要紧事也是时候处理了,怎么了,你这是担心我?” 男人面上又带了玩世不恭的笑,“放心吧,爷的命大着呢,再说,爷总要看着自己的儿子长大才是。” 齐渊一直陪她到天色见黑才离开,临走时还将卢一留在了西院。卢一粗通乔装之术,易容后就隐藏在西院的下人里,就连宋妍妤不仔细看都瞧不出来哪个是他。 第二日宋妍妤便带着素钰要搬回宋家,除了素钰外,她还要带着林威、王勉、卢一三人。 听说她要搬回宋家住,魏母强打起精神到了西院,“二儿媳妇,怎的突然要搬回娘家去住?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 “母亲多虑了,不过是我如今临近生产,我娘记挂着我,说让我回去住些日子。” 魏母脸色变了变,“这是什么话,你兄长如今尚未娶妻,哪有你怀着身孕回娘家住的道理,若是传出去,旁人岂不是要看我魏宋两家的笑话?” “母亲多虑了,我父母兄长向来都是不在乎这些的。” 宋妍妤边说边吩咐素钰和月牙等人收拾东西。 眼见她将屋子里的摆件搬了个七七八八,魏母脸色更难看了,“你不过是回娘家暂住些日子,也不必带这么多东西,搬来搬去的若是有个磕碰反倒不好。” “母亲放心,这些人都小心着呢,我回娘家去住,这些东西若是在这儿丢了,岂不更让人恼火?还是带在身边更放心些。” 魏母不死心,又道,“在院子里这么多下人守着,如何能丢了?” “那儿媳可就说不准了,大宅子里这么多人,总有个疏忽泄露的时候,万一被人偷了去,儿媳哭都没地方哭。” 话语间明显意有所指,魏母气个倒仰,却再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拦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把屋子里的东西搬了个净。 魏洵尚且没有消息,宋妍妤又搬了出去,整个西院一下子便冷清了下来,只剩下了月娘和黄莺二人。黄莺毕竟是家生的奴才,父母都在魏家,比起月娘根基不知强了多少,见西院没个正经主子,她少不得联合院子里的奴才,对着月娘百般欺辱。月娘自己没个孩子傍身,就此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第102章 祸水东引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月娘从前也是张扬的性子,仗着自己得宠,在宋妍妤跟前耀武扬威,对院子里的下人动辄打骂,她有今日,倒也算是因果报应、循环不爽。 不过这一切跟宋妍妤都没什么关系了,此时的她早已窝在宋母的怀里,像从前没出阁时那样。 “自己都是要当母亲的人了,竟还这般小孩心性。” 宋母爱怜的摸了摸宋妍妤的头,笑道,“你出阁的时候,还一团孩子气,你父亲当时还说,你若是到了魏家再跟个孩子一样,只怕要吃亏,不成想短短两年,就把你磨成了这个模样。” “母亲何必说这些不开心的,如今咱们一家人又在燕京城团聚了,这便是天大的好事,前尘旧事不必再提了。” “是啊,我跟你父亲现在最盼望的就是你安安全全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我也过过含饴弄孙的日子,你大哥怕是指望不上了。” 宋妍妤鼻头一酸,强忍住泪意,笑着问宋母,“母亲,大哥在松阳就没个相中的世家小姐吗,怎的也没听他提起过。” “自打回了松阳,他同你爹一心扑在县志的编撰修订上,莫说有个相好的姑娘了,只怕他都没跟女孩说过话。” 宋远亭从前做太傅时,便是一身书生意气,宋弈年纪虽轻,却也将他的作风学了个十成十。在外人面前,他端的是老成持重、沉稳内敛,也只有在宋妍妤这个妹妹跟前,才会露出他促狭的一面。 此前宋父在家无事可做时,成日除了钓鱼喂鸟,便是催婚。 宋弈被他催的烦不胜烦,又知老父亲生平最大的爱好便是著书,就擅自应了松阳县令所请,回了松阳县立书作传。 母女二人正说着悄悄话,宋弈打外头回来,给宋母见了礼,瞧见宋妍妤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哥哥在外行走,可遇到过心仪的女子,若是燕京城里的姑娘家,说不定妹妹还认识呢。” 宋弈被她说的心底发毛,道,“劝你少打鬼主意,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母亲,你看他……” 宋妍妤躲在宋母怀里撒娇,宋弈自然拿她无可奈何,只能笑骂道,“你就仗着母亲宠你吧,哪日母亲不在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自打搬进了宋家,她成日里过得自在,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醒,宋弈怕她无聊,日日也会寻了新奇的玩意儿来哄她开心。这几日的时光,竟是两世以来,她最安稳闲适的时候。 宋家安稳,宋家之外的地方却是血雨腥风、波折不断。 今上的后宫后位虚设,除了贺贵妃外,另有妃子三人,其中最得宠的便是宜妃沈婉宜。她年轻貌美,又是个听弦歌知雅意的妙人,今上常戏赞她为“解语花”,原本沈婉宜虽得宠,但总归越不过贺贵妃,只是如今沈婉宜有了身孕,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沈婉宜从前虽得宠,却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般虚无缥缈的东西,如今她有了身孕,一旦诞下皇子,便是三皇子和太子最强劲的竞争对手。 太子有正宫嫡出的身份,又有王家这样强盛的外祖家依靠,自然不会将一个未出世的胎儿放在眼里,但贺贵妃和三皇子却不免细细筹谋起来。 宜妃有孕,承恩殿被宫中守卫围的密不透风,贺贵妃母子即便想对她下手也是有心无力。 贺贵妃从皇上还是太子时便跟着他了,那时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妾,如今却能为后宫首位,自然不是个蠢的。 见无法直接对沈婉宜动手,她便将主意打到了先皇后身上。 先皇后王昭,出身琅琊王氏,足配天子,相貌又轻灵出尘,不似凡人,以至于当今皇上至今对她念念不忘,后位空置多年。 贺贵妃是被王昭做主,给当时的太子、现在的皇上纳进的门,她深知皇上对王昭是如何情根深种、恩爱不移,因而这么多年来,她也一直有意模仿王昭的音容笑貌,以保自己数年宠爱。 而当贺家人在街上瞧见,与故去的王昭相貌又八成相似的蔡盈时,更是直接将人请进了贺家。 王昭美的脱俗,不似凡尘中人,与之相较,蔡盈却少了柒分出尘,多了三分媚态,行动间自有一股风流袅娜,贺成在贺家瞧见了她,当即便起了色心,欲行不轨时却被父亲呵斥了一顿。 他虽鲁莽,但却也不是个蠢货,见贺父对蔡盈多有礼遇,又见蔡盈相貌不凡,便知留着她还有大用处。 三日后,蔡盈在贺家离奇消失,宫里紧接着便多了个宸妃。 沈婉宜得了消息,将殿里的摆设砸了个干净。 她不曾见过王昭,只是从宫里老人的嘴里得知,这个宸妃像极了早亡的皇后娘娘。 一介平民,刚进宫便是妃位,如何不让她恼火。 蔡盈承宠的第二日,便是去给贺贵妃请安,毕竟现在中宫无主,自然以贺贵妃为尊。她到时,其余嫔妃早已到齐,贺贵妃坐在上首,下面依次是宜妃、静妃、丽妃,并其他低等级妃嫔。 她对着贺贵妃盈盈一拜,端的是弱柳扶风、柔弱纤细,“嫔妾请安来迟,还望贵妃姐姐恕罪。” “宸妃妹妹不必客气,都是一家的姐妹,妹妹为了伺候皇上辛苦了,来迟些也无妨。” 贺贵妃平素不是个大度的,今儿却并未为难蔡盈。 沈婉宜见了更是瞧不惯,冷哼道,“瞧宸妃妹妹这副样子,倒好似谁没有伺候过皇上似的,从前皇上日日宿在臣妾宫里,臣妾来给贵妃姐姐请安都不曾到迟过,怎的宸妃妹妹便来迟了?” 她摸着自己尚未显怀的肚子,看向蔡盈的目光里是不加掩饰的敌意,吓得蔡盈瑟缩了一下,小声道,“臣妾实在不知从前姐姐是如何伺候陛下的,只是昨儿陛下同臣妾说起,说近些日子跟在身边伺候的,实在是不贴心,难不成说的是宜妃姐姐?” 蔡盈如今不过十六岁,比沈婉宜还小好几岁,此刻她天仙似的一张脸盯着沈婉宜,说出来的话却使得她暴跳如雷。 第103章 未必是祸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蔡盈寥寥几句,沈婉宜便怒火中烧,厉声道,“不知你是从何处学来的规矩,竟敢对着本宫如此无礼!” “姐姐与妹妹同居妃位,妹妹为何不能同姐姐如此说话?难不成姐姐仗着家世,看不起妹妹?” 蔡盈双眸含泪,几句不轻不重的话,楚楚可怜又无辜无害,“妹妹自知出身卑贱,可也是皇上亲封的妃位,姐姐如此,可是对皇上的决定有异议吗?” 沈婉宜更是恼火,“本宫当然知道你这妃位是皇上亲封的,可你如今既进了宫,从前乡下那一套,还是尽数收起来吧,宫里自然有宫里的规矩。” 她不将蔡盈放在眼里,随后更是吩咐身后跟着的丫鬟,“既然宸妃妹妹不懂规矩,那便由我手下的奴婢来教教妹妹。” 沈婉宜带进宫的丫头,都是沈家千挑万选的,既忠心手里又有功夫。这时,一个丫头架住蔡盈,另一个上前冲着蔡盈就是几个耳光,直打的她眼冒金星、抬不起头。 几人还欲动手,却早有内侍冲上前把人拉到了一旁,沈婉宜还想说什么,抬头竟瞧见了金黄色的袍角,她慌忙行礼,那人却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楚朝亲手将蔡盈从地上扶了起来,一脸心疼,“疼吗?” “陛下不必担心,臣妾不疼的。”蔡盈眼底含泪,却固执的说着不疼,“只是模样看着骇人些罢了,实则一点都不疼,真的。” 越是这么说,楚朝越是怜爱,对沈婉宜越是气愤,“宜妃,你为何要对宸妃下如此重的毒手?” “皇上,是她先对臣妾不敬,臣妾才有此举,臣妾不过是想整肃后宫罢了,皇上明鉴!” “整肃后宫?朕看你是嫉妒宸妃得宠,才故意为难她,沈家的家教便是如此吗?不仅因嫉生恨,更是纵奴行凶,简直是无德无状!” 屋子里哗啦啦跪了一片,有帮着沈婉宜求情的,也有劝皇上莫要动怒的。 贺贵妃位分最高,忙对着楚朝行了礼,劝道,“皇上莫要动气,不过是后宫姐妹们几句口舌之争罢了,您消消气。” 可蔡盈如今正是新宠,沈婉宜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她动粗,若不处置沈婉宜,楚朝怒气如何能消? “传朕旨意,宜妃管教不严,纵奴行凶,命其禁足一月,犯上作乱行凶者,仗杀。” 楚朝说要,环抱着蔡盈离开,沈婉宜跟在他身后,不住地为几个丫鬟求情,“皇上,她们不过是听命行事,皇上若要仗杀他们,不如直接杀了臣妾!” “你不要以为朕舍不得杀你,不过是看在你腹中皇子的面上,朕给你留了几分情面,望你好自为之!” 沈婉宜瞬间面如死灰。 帝王薄幸,向来如此,身边莺莺燕燕不计其数,即便能专情,也带着期限。 她从前懂得这个道理,但自恃出身,又觉年轻貌美,后宫无人能及,因而行事多有狂悖张扬之处,可那时无论她犯什么错,楚朝都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一切却都在蔡盈出现后改变了。 沈家安排在沈婉宜身边的两个丫头,为着此事都送了命。 沈家如何肯善罢甘休,第二日沈大人便吩咐了几名御史联名上奏,言宸妃蔡氏德不配位、惑乱后宫,其罪当诛,楚朝稳坐皇位二十余年,如何不知这一切都是沈家的手笔。 他并未让步,反而将冒死直谏的御史下了大狱。 举国哗然。 后宫除了贺贵妃外,一时都坐不住了。静妃和丽妃品阶最高,二人从前极其不对付,倒如今也顾不得了,得了消息便相携来寻贺贵妃,探听消息。 贺贵妃闭门不见,直言自己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二人无奈,也只能原路返回。 消息传到宋家时,宋妍妤刚陪着宋母用完午膳,回了自己的房间。 王勉将探听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诉了她,宋妍妤面上却无半分惊讶,“原来咱们这陛下,竟还是个痴情种。” “是,她一进宫便得了宸妃的封号,自然是尊贵的。” “宸字原指北辰星,后世常用其指代帝位,她一进宫便得了这么个封号,足可见皇上对其满意得很。” “是,蔡姑娘可是小姐亲自教导,自然是不会出错的。” 宋妍妤笑道,“你不必拍我的马屁,我的确教了她不少东西,但她能有如今的造化,靠的是自己的本事。” 贺家碰上蔡盈,对其许以重金,只求她能为贺家所用。 但他们不知道,蔡盈缺的从来就不是金银。 宋妍妤碰上她时,她不过是个父亲染病无药医治,最后撒手人寰的孤女。见她相貌不凡,宋妍妤帮她安阳了父亲,又给她安排了个住处,日日找教习嬷嬷去给她传授才艺。 从一开始她救蔡盈,就不是偶发善心,而是仔细筹谋之后的诡计。 听说沈婉宜在宫里受了委屈,此刻宋妍妤的第一反应竟是,齐渊若是知道,又该心疼了。 “宸妃再大,也越不过宜妃去,毕竟宜妃有沈家作为助力,宸妃却只是个孤女。” “我们知道,当今陛下就不知道吗?”宋妍妤幽幽开口问道,“皇宫里哪个妃嫔没有显赫的家世?自古以来都是前朝和后宫瓜葛着,从来没有真的分清楚过。” “小姐您的意思是?” “皇上如今正当壮年,却已然有两个皇子成年,沈婉宜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这若是寻常人家自然是好事,但在皇家极有可能是催命符。” 王勉低了低头,只觉自己四肢百骸沁着凉意,没敢接话。 他明白宋妍妤所说,当今贺贵妃家世显赫,又有皇子成年,可皇上却对她、对贺家警惕多疑,毕竟三皇子若是想反,实在是轻而易举。 “蔡盈一介孤女,除了年轻美丽的容貌和皇上的宠爱外,她一无所有,她比任何人都希望皇上长命百岁,最起码等她有皇子长大、同其他人有一战之力,不然,一旦皇上殡天,她便是砧板上的鱼肉。” 第104章 今生作者是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后宅中这样的事都不是什么新鲜事,更何况是宫墙里头。 王勉没再说话,对宋妍妤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分娩之期日益临近,宋母倒比宋妍妤更紧张一些,正巧普音寺重建后,有远道而来的高僧在此讲经,宋母便执意要带她去普音寺求上一签,以求平安。 宋妍妤对普音寺颇有阴影,但无奈拗不过宋母,便只能随着她去了。 宋妍妤对上佛祖的双眸时,不免有些心虚,她忙拜了拜,为了此前的事情,心里不住地向佛祖赔礼道歉。 宋母正同普音寺的主持寒暄,见她忙不迭的行礼,二人老怀安慰,“宋小姐如此心诚,必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那就呈大师吉言。” 宋母没想到宋妍妤对普音寺的佛像如此虔诚,倒是欣慰的很。见母亲话要同主持说,宋妍妤便带着素钰出了山门。 阳春三月,入目风景带着盎然的生机,山门外是一级一级的台阶,她站在台阶上向下望去,全是上山求签拜佛的香客,她转身欲行,却忽的撞进了一双眸子。 她愣了愣神,双手合十对着那人行了个礼,再抬眼看向那人,只觉一双眸子幽深似海,包罗万象却无半点生机,那人还了礼,带着几名僧人进了殿。 “这是?” “瞧着应该是普音寺的无心大师。” 素钰答道,“如此模样,应当再无旁人了。” 宋妍妤又望向无心离开的方向,瞧着那人的背影,她蓦地想起前世有关无心的传说。 无心师承寒山寺空寂大师,自幼在寒山寺长大,十二岁时在寒山寺讲经论道,名冠天下,二十岁时下山游历,历经十年后在普音寺落脚,每月都会在寺里讲经,为山上求签的民众答疑释难,一时圣名远播,被燕朝百姓奉为活佛。 前世齐渊死后,无心受皇上所邀进宫做了国师,宋妍妤不曾见过他,只听说无论你所求何事,只要问过无心国师,总能给你指引。 二人虽未见过面,但她却也受过他的指点。 宋母与主持告辞出了殿,不忘吩咐身后跟着的丫头,往一旁的功德箱里添了不少香火钱。 “主持说今日无心大师在前殿讲经,咱们去听听。” 宋母拉着宋妍妤去了前殿。 殿里除了普音寺的僧人,便是山下前来听经的百姓,令宋妍妤好奇的是,其中竟也不乏面熟的达官显贵。 二人到的晚,前头已经没有了位置,便只能在稍靠后些的位置坐下。 宋妍妤对佛道之言并不感兴趣,坐的时间长了,她只觉得腰疼的厉害,便想趁着没人注意出去走走,但不想她刚站起身,便听一道声音响起,“女施主这是要去哪里?” 她回头,见殿里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着自己,只因方才跟她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无心。 “本应在殿里听大师传经,实在是民女慧根未开,不想白白在此浪费大师的时间,故而想出去瞧瞧。” 无心静静地看着她,双目更似深潭,他低声念了声“阿弥陀佛”,又问宋妍妤,“远道而来,心中不曾有疑惑吗?” 宋妍妤看着他,隔着大殿里几十名信众,瞧见了他眼里的悲悯,她忽的就明白了。 她出了大殿,身后传来无心温和平静的声音,“欲知前生事,今生受者是;欲知来生事,今生作者是。” 等无心讲完经,刚出大殿便看见了等在一旁的宋妍妤。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出了山门,宋妍妤跟在他身后,终究没忍住,问道,“大师,您方才所言,可是知道什么?” “施主今生,正是为了愿前世之憾,如今事既将成,施主又有何惑?” 宋妍妤愣了愣,显然是没听明白他所说的事既将成指的是何事,但不等她细问,便有山下的信众围住了无心,求他帮忙解释苦难。 她蓦地顿住了脚步。 世人心中有惑,都喜欢求神问卦,但世上的苦难那么多,神仙能解决的太少了。 …… 蔡盈在宫里越发得宠,沈婉宜起先并不将她放在眼里,毕竟她的身份实在拿不出手,但后来一连半月,皇上都宿在蔡盈宫里,各地进宫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也都搬直接搬到了映雪宫由着蔡盈先选,沈婉宜不由得存了心思。 她曾借着肚子不舒服,命贴身丫鬟去请过皇上几次,后来也不知蔡盈吹了什么枕边风,等她再派人去请时,竟被皇帝直接骂了出去,“朕又不是太医,宜妃有什么不舒服的自然有太医照料,为何要来烦朕!” 沈婉宜就此便直接恨上了蔡盈,也动了十足的杀机。 她自有孕后本就敏感多思,又加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便趁着蔡盈不注意,在她的饮食里做了手脚。 她做的极其谨慎,下的都是分量极轻的红花,时日一长,蔡盈便是日日承宠也不会怀上龙胎。一个不会有孩子的宠妃,对她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威胁,但她却不知,这蔡盈原就是医女出身,饭菜里被人动了什么手脚,她一闻便知。 蔡盈并未声张,只是趁着楚朝在时,请了太医来请平安脉,更是特意将自己平日里所用的饭菜,大剌剌的摆在了桌上,太医一瞧,果真是面色大变,“娘娘平时所用的饭菜里,被人下了小量的红花,这样虽对娘娘的身体无害,但是时日一长,娘娘只怕再难有孕。” “是谁?是谁如此恨我,为何要这么害我?” 她柔柔弱弱的倒在了楚朝怀里,“臣妾自知身份卑贱,本不该肖想天颜,但无奈对皇上一见倾心,臣妾从未奢求过别的,只想给皇上生个孩子,难道这般简单的愿望,竟也不能实现吗?” 顶着同王昭七分相似的脸,她一哭,楚朝心都要碎了,随即命令侍卫彻查,到底是谁敢在宫里用这样腌臜的手段。 沈婉宜做的并不隐蔽,因为她从未将蔡盈放在眼里,侍卫并未花费多大功夫,便查到了她身上。 第105章 魏洵死了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她太过骄傲,又太过自负,对她而言,她的年轻貌美、她的家世,既是她的优势,却又是她的枷锁。 蔡盈新宠正盛,楚朝眼里哪里还容得下其他人,因而当奉命调查的侍卫将结果告诉楚朝时,他连半分犹豫都无,直接降了沈婉宜的位分。 从妃位降到嫔位,对于骄傲的沈婉宜来说,比打骂她一顿还难受。 圣旨颁发的当日晚上,沈婉宜便见了红。 如此沈家众人都是怒不可遏,联合了京中其余世家大族分分上书,封封言辞恳切激烈,都是在劝楚朝在后宫要雨露均沾,不可偏宠太过。 楚朝看着折子,气的直接把案上的折子,全都扫到了地上。 “皇上,是您惹您生气了,怎的动了真的大的怒火?” 蔡盈身着一身白色衣衫,轻飘飘推门而入,面上带着笑,“臣妾做了几样点心,特地拿来给您尝尝。” 见了她,楚朝心底的怒气早已去了大半,“还能是为了何事,这些老匹夫竟然连朕的家事都开始插手了,他们要朕不可专宠一人,要朕对后宫雨露均沾,从前宜嫔得宠时,他们怎么不要求朕雨露均沾。” “这哪值得皇上如此动怒?”蔡盈上前给楚朝按摩着头,葱白色的手指纤细柔软,按的他舒服极了,“姐姐既然对我有不满,自然是我哪里做错了,我让一步便是了。” 她这副楚楚可怜的女模样,自然看得楚朝心头大动,急忙将她拉进怀里,恍然间险些叫错了名字,“不必你退让,这本就不是你的错,朕可是天子,难不成日日守着她一人才对?” 蔡盈从善如流,便再也没劝过。 沈婉宜在宫里头过得并不好,宋妍妤常想,这消息若是传到齐渊耳里,只怕无论他在哪,都会千里迢迢赶回来,帮着她讨回公道。 可许久过去,齐渊那却始终没有半点反应。 宋妍妤心里头又慌又乱,只能猜想他去的地方偏远了些,到现在都没得到消息。 这日她刚起身,还未沐浴更衣,素钰却忽然急匆匆打了帘子进来,面上是遮掩也遮掩不住的惊喜,“小姐,他死了。” 宋妍妤不知她说的是谁,正想问个明白,素钰却滚了眼泪下来,跪在她跟前行了个大礼,“小姐,魏洵死了。” “死了?”宋妍妤呆了呆,随即又问,“你从何处得知?怎的忽然传出来了死讯?” 原来魏洵自从被南衙的人抓走后,魏家日日提心吊胆,尤其是魏母。府里的人个个怕受了魏洵的连累,只有魏母,是真真切切的担心。 那日天还未亮,门房开门时便瞧见了浑身是伤的魏洵,魏母虽然心疼,但他好歹活着回来了,便也不曾声张,只是命人将他抬进了偏院,好好照料。 “咱们不在的这些日子,偏院月姨娘和莺姨娘闹得厉害,月姨娘性子软了些,在魏家也没个倚仗,明里暗里吃了不少委屈,二爷回去后,月姨娘得了消息,本是想去告状寻个庇佑的,却不想竟撞见二爷和莺姨娘甜蜜恩爱,甚至二爷还扬言,自己倒霉都是从和月姨娘在一起开始,月姨娘就是个煞星。” 月娘跟在魏洵身边多年,二人彼此情谊深厚,虽说因着宋妍妤、黄莺二人,他们也闹过别扭,但月娘却总觉得在魏洵跟前,自己与她们二人不同。 直到她偶然间听到魏洵对魏母说道,“母亲,儿子如今也算是迷途知返,从前儿子不知您不喜欢月娘,只以为您对她是家世的偏见,直到今日儿子才知道,您当真是慧眼识珠,她也太上不了台面了一些,更不如莺莺知情识趣。” “你早这么想就好了,可惜宋家早被你得罪了,不然如今还可傍上宋家这棵大树。” “这有何难?宋远亭如今高居相位,我可是他唯一的女婿,他还能不帮我不成?” 母子二人完全将宋妍妤、月娘,视作了供他们逗乐的玩意儿,魏母不仅不制止,还赞同道,“宋氏再有千般不好,光家世这样便是月娘穷此一生都比不上的,她若是介意月娘,你不妨弃车保帅。” “母亲说的是,儿子也正有此意。” 听到这,月娘眼中最后一点光也灭了下去。 当天,她趁着众人不防备,从一旁的针线筐里摸了剪刀过来,直直的捅进了魏洵的胸口。 魏洵临死前,面上还带着胸有成竹的笑,仿佛宋家一家都尽在自己的算计里,无论他要什么,也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惜却就这样送了命。 “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宋妍妤激动的手都在颤抖,说话时声音也在颤抖。 这个人前世诓骗了她一辈子,让她到死也不能瞑目,如今就这么死了,她除了高兴,更不敢相信,觉得恍如隔世。 “小姐,月娘来了,我把她带到了厢房。” “她为何而来?”宋妍妤心中还正奇怪,毕竟她与月娘关系实在算不上亲近,二人虽不至于是仇敌,但两世却也始终站在对立面。 此时月娘寻到西院,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自然是因为如今魏家早已容不下她,她虽趁乱跑了出来,但只要老夫人回过神,定会要她的命,她无处可去,来求小姐庇护。” 宋妍妤许久没说话,正当素钰以为她会不管月娘时,才听她说道,“罢了,想办法找人把她安全送出去罢,我与她便不见了。” 素钰有些惊讶,“小姐为何要助她?” “我与她之间并无深仇大怨,今日我若不帮她,只怕她性命不保,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素钰面带不怨,但还是乖乖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前世她有那样的下场,虽不是月娘直接所为,但总归却与她脱不了干系,更不用说今生二人见面后,月娘仗着得魏洵的喜欢,在她跟前的炫耀、张狂。 她前世的凄惨下场是拜魏家人所赐,但月娘在里头,却也是个不可或缺的角色,她没有办法原谅,便只能吩咐人将月娘送走,二人再不相见,就是最好的安排。 第106章 惦记她的财产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她不是什么毫不记仇的大善人,只是自己跟月娘之间,并无血海深仇,好歹是一条人命,能救便救一救。 魏洵刚被送回魏家,便被身边的妾室抹了脖子这事,在燕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一时竟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魏母经此一事,更是一病不起,从前日头好的时候,她还能由陈嬷嬷扶着,到院子里略坐一会,但魏洵死后,她却连起身都困难。 宋妍妤毕竟是魏洵的妻,魏洵身死,她便从宋家搬了回来,帮着操办丧事。 她月份大了,身子又不好,不过两日便呕了血,素钰心疼她,就借口她身子不适,强留她在西院歇上一日。 可她不过刚歇了半日,便有有心之人,借口她不贞不洁,到西院来寻她的麻烦。 宋妍妤斜靠在软榻上,看着跪在地上的黄莺众人,只觉头疼欲裂。 从前月娘虽掐尖要强,仗着魏洵的宠爱处处跟自己作对,但却也没有这么蠢,蠢到以一个姨娘的身份,带着自己那一大家子,到正院来寻自己的麻烦。 “夫人,虽说这府里的人都没个敢仗义执言,揭发您的丑事的,但如今二爷出了事,尸骨未寒,妾身实在不忍看您混淆他的血脉。” “莺姨娘倒实在是良苦用心,只是莺姨娘为何说,我是在混淆二爷的血脉?” 黄莺跪在地上,泪痕未干,穿着孝服的她,配上一双泪眼,将楚楚可怜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自然是因为……因为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并非是二爷的子嗣!”黄莺的娘径自说道。 黄莺没敢接话,跪在她身后的黄大却忍不住了,“二爷回来时,夫人的肚子早就有四五个月大了,竟还敢对着外人说这是二爷的子嗣,如今二爷死得冤枉,姨娘自然是不忍看他死不瞑目。” 宋妍妤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腹中胎儿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耐,心跳也比往常更强劲了几分,像是不安,又像是在安慰她。 见她不说话,素钰冷了脸,立刻上前甩了黄莺一个耳光,“姨娘怕不是得了失心疯了,竟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了,夫人肚子里可是太后娘娘都承认的魏家血脉,更是国师预言过的战神转世,姨娘今日口口声声说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二爷的子嗣,可是在说太后娘娘和国师判断有误?” 跟在宋妍妤身边这些日子,素钰早就不是从前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了,她神情一冷,便吓得黄莺身形一颤,“妾身并非是说太后娘娘和国师大人判断有误,实在是不忍二爷到了地下都不得安稳。” “莺姨娘是从何处听说,我腹中不是二爷的子嗣?” “这还需要听谁说吗,整个魏家上下有目共睹,夫人如今又何必用个野种,来混淆魏家血脉,平白让人所不耻!” 黄大眼底闪着精光,一脸算计,“夫人若是识相,自当摆清楚自己的身份位置,将西院偌大的家产都交给应得之人,而不是在此厚着脸皮鸠占鹊巢!” 魏家虽不比从前,但始终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黄家世代在魏家为奴,如今好不容易自己的女儿出息,成了魏家的主子,如何能不趁着这样大好的机会,让全家人鸡犬升天。 魏家再是败落,如今的家财也足够他们全家人,白吃白喝一辈子了,这样的诱惑,怎么不值得他们全家人铤而走险,甚至闹到宋妍妤跟前。 可他们对面的妇人却连头都没抬,只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面上带了不达眼底的笑意,“那莺姨娘可曾想过,为何魏家上下都知道,却没一人敢在我面前这样说?” 黄家三人愣住了。 他们都是些粗人,一心只念着西院的东西之前都是魏洵的,魏洵一死,自然也都成了黄莺腹中孩子的,一家三口被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哪来的及想这么多。 见他们面带疑惑,宋妍妤笑得更是开怀,“自然是因为,他们不敢,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跟太后娘娘、国师、宋家为敌?莺姨娘只瞧见了这西院的富贵,可知这里头有多少是魏家的?” “不瞒莺姨娘,西院你能瞧见的摆设,可都是我们夫人的嫁妆,没有一样是属于魏家的。” 黄大惯是会算计的,闻言他反驳道,“这些虽是夫人的嫁妆,但如今姨娘肚子里怀着二爷的后,这些东西自然也都是这个孩子的,夫人既然嫁到了魏家,哪有什么嫁妆不嫁妆一说。” 素钰被这番言论气的面色发白。 这魏家可真是个魔窟,如今就连家里的奴才都敢惦记宋妍妤的嫁妆了,若是继续在这待下去,只怕她会被这群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相比之下,宋妍妤却淡定的许多,不仅不恼,语气却更显温和,“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她的眼眸透着几分寒意。 “只是莺姨娘如今虽有身孕,却也不过是个妾室,妾通买卖,这样的道理,三位不会没听说过吧?” 黄大半晌没应声,宋妍妤接着道,“不过是二爷养在身边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如今竟敢把主意打到我嫁妆上了,这样有野心的人留在身边,我只怕睡都睡不好。” 素钰当即心领神会,冷笑道,“莺姨娘口口声声说肚子里怀有我二爷的血脉,又有谁知此事真假,若是有大夫来号了脉,说姨娘并未怀孕,姨娘又当作何解释?” “你!你真是恶毒!” 黄莺紧紧护住肚子,被宋妍妤一眼扫的遍体生寒,她想逃跑,身后的门却早已被林威堵死。 她慌张求饶,“夫人,您饶了妾这一遭吧,夫人,都是妾鬼迷心窍,妾以后再也不敢了。” “姨娘往后还是待在自己的院里,等生下孩子再说吧。毕竟家里现下人多眼杂,若是传出去什么闲话,只怕夫人也保不下姨娘,至于姨娘的爹娘,那便先到庄子上去住两日吧,等什么时候姨娘想明白了,您二位再回来。” 第107章 和离书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素钰说完,林威不顾二人的哭喊,上前扯了二人便走。 黄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抱着肚子一时竟忘了求情,直到被丫鬟搀着出了正院,她一直绷着的那口气才算松了出来,随即也顾不得身份,就当着魏家下人的面,痛哭出声。 她原是个胆小的,从前最过分的也不过是仗着身孕,在月娘跟前耀武扬威。可月娘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宋妍妤如今却是相府嫡女,又得了太后青眼有郡主身份傍身,若不是黄大极力撺掇,她如何敢闹到宋妍妤面前。 见她一路失魂落魄,跟在一旁的丫鬟也不曾多言,等她回了偏院,宋妍妤便借口她因着魏洵之死受了刺激,如今神志不清,需要静养为由,封了偏院,不需任何人进出。 至于黄大夫妇,他们的消失在魏家连个水花都不曾掀起。 魏洵下了葬,魏家就此便一个能顶事的男人都没了。宋妍妤本就是在宋家养的胎,魏洵一死,她就更没了继续留在魏家的理由。 她这次回西院只是暂住,而今事已了,她自然也不会多待。不多时,她便带上了月牙、青若、红玉三人的卖身契,又将上次自己没来得及搬走的东西,全都搬到了马车上。 西院这会,便是真的空了。 魏母得了消息,立刻赶来正屋拦她,只是这次来的却也不止魏母,另还有三哥儿。 魏母早已病的起不了身,这会面色灰缟,由三哥儿搀着,隐隐有了几分不久于世的模样。 “二儿媳妇,你这是要去哪里?洵儿刚走,你便在这个家待不住了么?” “母亲,从前二爷在时,我便不得二爷的喜欢,这么多年虽苦苦撑着魏家,但魏家人对我却也多有抱怨,如今二爷既然都不在了,那我便再也没了继续留在魏家的理由。” 见她动了真格的,又看如今的魏家漏的跟个筛子一样,魏母急忙忙去拦她,甚至顾不得身份,去同月牙抢手里的东西,只想留下她。 “二儿媳妇,从前是母亲错了,如今家里连一个能管事的都没有了,你不能走啊。我现在病着,你大姐自从姓段的离开后,精神头又一直不济,你就看在两年多来,咱们都是一家人的份上,再帮着撑上一撑吧。” 魏母从月牙手里夺了个兽型香炉过来,紧紧抱在怀里,本是想借着留下东西的机会,留下宋妍妤,但不想后者见了神色毫无变化,只说道,“这香炉倒还值些银子,母亲既然喜欢,那便留给母亲作纪念吧,也算是敬我们婆媳一场。” 她铁了心要走,魏母张了张嘴,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三哥儿年纪虽小,却也是个会看眼色的,他跪在地上对着宋妍妤叩了个头,“二舅母,从前都是我们不懂事,如今魏家大厦将倾,能力挽狂澜保住魏家的,就只有二舅母一人,求二舅母再帮着撑一撑吧。” “三哥儿这话说的可笑,你父亲虽是赘婿,但你姓的却是魏家的姓,自小到大吃的也是魏家的饭,如今二爷去了,你便是家里要撑起门楣的男人,怎的三哥儿一个男子,不想着怎么撑起魏家,却总想着把这么大一个烂摊子甩给我一个女子?” 轻飘飘的几句话,臊的三哥儿面红耳赤,磕磕绊绊半晌,他又道,“二舅母心知肚明,魏家的门楣哪是这样好撑的,我总不像二舅母,虽是女儿身,却有男子……” “三哥儿慎言!”不等三哥儿说完,素钰便呵斥道,“三哥儿虽是晚辈,但也早已束发之年,如何不能想办法撑起魏家?我们姑娘嫁到魏家来两年有余,对魏家上下呕心沥血,你们不念她的好处便也罢了,成日里对她还多有磋磨,难不成都当我们是些傻子吗?” “主子们在这说话,哪有你一个奴才插嘴的份!” 三哥儿被素钰几句话说的张口结舌,便抬出了主仆身份来压她,宋妍妤冷笑道,“三哥儿还说自己撑不起魏家,如今可是将魏家以权压人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她护着素钰,又动了怒,三哥儿这才悻悻然的收了手。 几人挤在正屋,宋妍妤只觉得呼吸都浑浊了些,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母亲不必再劝,我在家里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没人比母亲更清楚,我对全家上下仁至义尽,从今往后,魏家是魏家,我是我。” “你如今还是洵儿的妻,怎可说这样的话?” “母亲倒是提醒我了。”宋妍妤说完,便见素钰掏出了个木盒,里头装着的竟是魏洵亲自写就的和离书,“这和离书原是夫君早就写好,也过过官府的,不过是从前诸事繁杂,我顾念着情分没拿出来罢了,如今母亲说起,我便也想起来了。” 和离书上寥寥几字,却也是魏洵的字迹,实在做不了假,魏母细细看了,撑着自己的最后那口气,就此便也散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和离书虽是魏洵的笔迹,却是月娘临走前,仿照着魏洵的笔迹写下来的。 她跟在魏洵身边多年,已然能将魏洵的字迹学个八九分像。她失手杀了魏洵,若是落在魏家人手里,自然是必死无疑,宋妍妤肯不计前嫌送她离开,她临走时便仿着魏洵的笔迹写了这封和离书交给了宋妍妤。 本是以备不时之需,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指挥着众人将最后一样东西搬上了马车,宋妍妤转头看向空荡荡的正屋,心头竟出奇的平静,旁人只以为她在魏家住了两年有余,但前世今生加起来,可是将近四十年的时光。 近四十年,她都窝在西院这个小屋子里,从青春年少到满头白发,从铜镜朱颜到年华老去,前世她守着魏家这一家子,将自己的难得的心动也抹杀了,将自己的一生,都给了这一家子白眼狼。 重生回来一年多的时光,她第一次有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终于连带着帮前世的自己,都讨回了一口气。 第108章 大姐儿不见了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魏洵死后,魏家便只剩了几个小辈。 几个哥儿姐儿原都在魏家自己的学堂上学,可如今没了银子,学堂自然也就开不下去了,索性魏母就将学堂的先生都遣散了。 与此同时,几个哥儿姐儿的吃穿用度也再不比从前。 这日,大姐儿和三哥儿一大早趁着府里没人注意,便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二人想去寻段行之。 他如今是三皇子的门客,虽记恨着魏家,但大姐儿和三哥儿却是他的骨肉,总不至于袖手旁观。 但却巧段行之随着三皇子出了门,一直未归。三皇子府的门客一听是从魏家来的,便想起从前段行之吩咐过,若是魏家来人他一律不见,因而直接将二人赶了出去。 姐弟二人自小娇生惯养,生的嫩皮细肉,尤其是大姐儿,模样更是清丽可人,因着是偷摸跑出来的,二人连个仆从护卫都没带,一不留神便被拐子盯上了。 大姐儿长得花骨朵一般,拐子见她相貌不凡,瞧着神情却有些瑟缩,身上的衣裳料子也不算是名贵,只以为是什么富贵人家的丫鬟,便趁着三哥儿不注意,将她拐了去。 三哥儿回头发现大姐儿不见了,却也只以为是先他一步回了魏家,并未往别处想。 也正因此,等到魏家众人发现大姐儿消失不见时,已然过去了两个时辰。 自打段行之走后,魏婉宁时而清醒时而混沌,众人不敢将此事告诉她。 魏母忙不迭的吩咐下人去报了官,又将府里所有的下人都派出去找,一整夜过去却一无所获。 她动了怒,将伺候大姐儿的下人都抓到了东院,势必要问出个所以然,三哥儿心头发虚,不消魏母细问,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我原以为姐姐早我一步先回来了,不想回府才发现她不在府里,我趁着家里没人注意出去找了,却也没找到大姐姐……” “你!你发现大姐儿不见了,为何不第一时间回来告知我!” 魏母动了怒,气的面色涨红,“你可知你大姐姐若是被人拐了去,她会遭遇什么!” 三哥儿被她吼得颤了颤,下意识的反驳,“原是想第一时间告知祖母,但想着说不定是大姐姐贪玩,到了晚上自己便回来了,这才……” 他虽年纪小,但魏家这样的人家,十一二岁的男子便早已知晓男女之事,魏淮在时,更是十二岁就纳了通房,他如何不知大姐儿会经历什么,只是如今当着魏母的面,不敢承认罢了。 魏母贴了银子,求了官府去寻大姐儿,千叮万嘱切不可大张旗鼓,毕竟魏家人还想要些脸面,更怕传到魏婉宁耳里,再刺激到她。 一连寻了七八日,除了城门当差的官兵见过大姐儿坐着马车出了城外,竟是一无所获。 魏母心如死灰,心知肚明大姐儿此刻只怕早已遭遇不测,她十分悲痛,却也只能强打起精神继续寻人。加之还要想办法瞒着魏婉宁,一时间,她心力交瘁。 魏家鸡飞狗跳,宋妍妤待在宋家却安逸的很。 魏洵一死,她又拿了和离书,到宋家便再也不是暂住。见她屋子里诸多摆件都已旧了,床帐子也有些发白,宋父大手一挥,吩咐下人给她重修屋子,她便暂时住到了正院的西厢房。 一想自己时日无多,宋妍妤本不想宋父为了自己如此大张旗鼓,但话到了嘴边,她却始终张不开嘴,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三月里早已是春光明媚,宋父宋母的屋子也早已撤去了火盆,可宋妍妤身子亏虚的厉害,成日里不仅要烧火盆,还穿着冬衣。 宋母见了只觉不安的很,可每次问起,都被宋妍妤以怀有身孕为由,嘻嘻哈哈的躲了过去。 宋母好糊弄,宋弈这个长了七窍玲珑心的却不好骗。 这日定国王府谢家设宴,宋家自然在受邀之列,只是宋妍妤借口身子重了不爱挪动,未去赴宴。宋父宋母则带着宋弈去了,二老也有意在京中适龄的女子里,帮着宋弈相看相看。 三人刚走,素钰便开了侧门,将苏慧迎了进来。 怕引起旁人注意,苏慧戴着帷帽,从头到脚遮的严严实实,等到了西厢房才摘了下来。 “你一回宋家,想见你一面可比从前难多了。” “对不住,实在是我中毒之事不愿父母兄长知晓,只能趁着他们不在家时,请你过来。” “你能瞒得了一时,却怎么都瞒不了一世。” 苏慧给她号了脉,眉头皱的更狠了,“你这脉象实在是古怪的很,我行医多年,都不曾见过这样的脉象。” 她重新拟了方子,又嘱咐了素钰几句,素钰打了帘子出去准备熬药,一抬头却瞧见了站在门口的宋弈。 “大爷……” 素钰没忍住惊呼出声,宋弈冷着脸进了门,问道,“你们方才说的中毒,是何意思?” “大哥……”宋妍妤还想瞒着他,一脸疑惑的问,“什么中毒?想来肯定是大哥听错了,我请苏大夫过来,是因她擅女子生产,有些问题要问问她罢了。” 宋弈盯着她,又问了一遍,“你以为我是个傻的吗?我再问你一遍,你中了什么毒,是什么时候的事,你若不说,等父亲母亲回来,我便告诉他们!” “大哥不可!”宋妍妤面上带着恳求,“此事不可让父亲母亲知晓,他们年事已高,只怕承受不住。” 见已是瞒不住,苏慧叹了口气,便将宋妍妤中毒之事说与男人听了。 “宋妹妹为了腹中孩子,一直不肯采取最彻底的解毒之法,如今毒素早已深入四肢百骸,她生产之日,体内毒素没了压制,便是她毒发之时,如今我能做的,便是想办法延长她毒发的日子,以期在这期间能找到解毒之法。” 闻言宋弈握了握拳,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可知是何人给你下的毒?” “自发现自己中毒时起,我便明里暗里的查过,只是那人做事实在隐秘,始终一无所获。” 第109章 片刻温情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宋弈面色冷了下来,思索半晌后对着苏慧道了谢,看了宋妍妤一眼,转身便走。 可只这一眼,却看的宋妍妤心头发毛,以至于她晚上做梦,都是自家兄长扫过来的凉凉的一眼。 平素兄妹二人吵吵闹闹没个正形,可宋弈一旦正经起来,她也害怕。 自打宋弈知道了她中毒之事,一连几日都不曾在家里瞧见他的身影,宋妍妤生怕他做出什么过激之事,旁敲侧击的问了宋母,才知他竟向皇上告假,去了北境。 “他打小便有自己的主意,我跟你父亲便也没多问,想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宋母并未怀疑,但宋妍妤听了却觉心惊肉跳。 他能有什么要紧事,无非是去北境帮着自己寻找解药去了。 但苏慧凭着医术,去了北境都是无功而返,宋弈于医术之道上并不懂半点,去了只怕也是白费功夫。 更何况他如今可是官身,北境形势复杂,他以官身私自去了北境,此事若是传到楚朝耳朵里,还不知会生出什么样的事端。 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心深不可测,他今日对宋家深信不疑,明日也可寻了宋家的错处,处置了宋家。 她担心宋弈的安危,便吩咐王勉带着几个兄弟,去北境寻找宋弈的踪迹。 王勉等人还没寻到宋弈,她这夜正担忧的睡不着时,却见一黑影翻窗而入,极为熟练的躺到了她身侧。 宋妍妤原想喊人,见状便住了声,只瞪着那人一动不动。 “爷千里迢迢赶回来,你就这么个态度?” 齐渊伸手去掐她的脸,“你这女人可是越发的胆大了,都敢给爷甩臭脸了。” “你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怎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宋妍妤甩开了他的手,他却也不恼,就势将她圈在了怀里,“怎么了,担心爷?”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一消失便是半个月,竟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若提前发动,你又待如何?” 身后的人半晌没说话,她更是生气,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环着自己的手,便要起身下床。 见她真的动了怒,齐渊却趁她不注意,把她按到了床上,自己则躺在了她身侧。 “怎么还真生气了,我掐着日子呢,总还不到你生产的时候。” 他耐下心去哄她,“实在是有些棘手的事要去处理,要不然我也不会再这个关节上离开京城,这次回来,也是好不容易抽出来的空。”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宋妍妤更是冷了脸。 前些日子半点他的消息都没有,如今沈婉宜出了事,他倒是回来了。 她心头好似塞了团棉花,不上不下的,总是不舒服。 “爷今日好容易得了空来瞧瞧你,你怎的总是冷着个脸,可是不欢迎?” “宜妃被贬之事,你可知道?” 宋妍妤冷不丁的发问,使得齐渊有些摸不着头脑,应道,“知道,方才进宫去瞧过她了,一切都好。” 闻言,宋妍妤面色更冷,不顾齐渊的阻拦,翻身下了床。 可她月份大了,行动自是不便,起的猛了,脚便有些抽筋,险些站立不住。 齐渊见了,忙下床抱住了她,二人一起坐到了床上,他边给她揉着脚边说道,“身子这么重,行动不方便,还这么大的脾气,我记得你从前可怕我了,想来定是我这段时间给你惯坏了,都敢冲我甩脸子了。” “横竖也没有几日好活了,有什么好怕的。”宋妍妤别过脸不看他,“齐大人即便是想收拾我,怕也得等到我腹中孩子生下来,只是到时只怕我也没命让齐大人收拾了。” 齐渊给她捏脚的手顿了顿,而后力道不轻的拍了她一下,“胡说什么呢,大晚上的,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宋妍妤的脚生的白净纤弱,齐渊握在手里,只觉的小巧一只,还没有自己的手大,他蓦地想起自己从前读过的闲诗,说女人的脚“钿尺裁量减四分,纤纤玉笋裹轻云”,想来也只是如此了。 他眼底染上了欲色,手下的力道也不自觉的重了些,疼的宋妍妤惊呼出声。 见过太多次他动情的模样,宋妍妤下意识的想逃,却又被他圈进了怀,“别动,我不碰你,就这样抱着睡觉。” 宋妍妤半信半疑,但见他躺下不过片刻便睡了过去,自己也就放了心。 半夜,她抽筋被痛醒,见齐渊在一旁睡得正香,只觉气上心头,不管不顾的给了他一脚。 齐渊朦朦胧胧的睁眼,见她一脸委屈,忙问,“这是怎么了?” 宋妍妤把脚伸到他跟前,“又抽筋了……” 齐渊无奈,只能认命的帮着她揉脚。一晚上翻来覆去数次,他却没有半点不耐,等天已蒙蒙亮时,宋妍妤已经被折腾的毫无睡意。 她低头看着齐渊熟睡的侧脸,想起前世二人的最后一面,只觉满足。 又想若是自己的命再长一些,能看见腹中孩子长大成人,看着齐渊闲时同寻常人家的父亲一般,把孩子带在身边教养,那该多好。 她想着这些,不自觉的便落了泪。 从前她与齐渊针锋相对,每每情动之时也不忘拿前世种种暗示自己,但到了现在她彻底正视自己内心之时,才明白她对他的情意,始终没有断过。 从前世,到今生。 只可惜,他们二人这一世的缘分,也要尽了。 她叹了口气,闭眼睡去。 等她睁开眼时,齐渊早已离开,素钰推门进来,见她面色比往日好了不少,笑着问道,“小姐今日面色看起来比往常红润不少,看来齐大人还是有些用处的。” “你这丫头,现在都敢拿我寻开心了,我面色好同他有什么关系?” “小姐何必着急否认,齐大人既然是小姐腹中孩子的父亲,自然跟他有关系。” 她一边伺候着宋妍妤洗漱更衣,一边笑着说道,“齐大人昨夜给小姐按脚,想来是没有休息好,方才他离开的时候还念叨,说这儿子不要也罢。” 宋妍妤红了脸,想起昨夜他的耐心,语气里带了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温柔,“他说的倒是轻巧,这能是说不要便不要的吗?” 第110章 又一次惹祸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她的欢喜并没有持续多久,不到晌午,便传来了齐渊擅闯宫禁,被禁卫当场拿下的消息。 似是要逼着自己彻底死心,她连忙去了春华园,追问卢一,“可知是为何闯宫?” 卢一顿了顿,才低声说道,“说是宜嫔娘娘小产了。” 宋妍妤有些震惊,见状,卢一只觉感情债可真是头疼的很,他一个旁观者瞧着都觉得抓耳挠腮、撕心裂肺的。 “说娘娘被降为嫔位后,意图对宸妃娘娘下毒,不想却被宸妃身边的宫女吃了带毒的点心,事情败露后,宜嫔娘娘铤而走险,慌张之下滚下了承恩殿的台阶,孩子便没了。” 卢一说的平静,宋妍妤听了却觉心惊肉跳,她早知后宫争斗杀人不见血,却不想沈婉宜的孩子竟然就这么没了。 “沈家对这个孩子那么重视,如今岂能善罢甘休?” “娘娘料事如神,沈大人如今正带着几名御史,跪在勤政殿前,请求皇上彻底此事,还宜嫔娘娘一个公道。” 宋妍妤没再说话,眼神却沉了又沉。 齐渊可真是爱惨了沈婉宜,还不等沈道然众人进谏有个论断,他便为了沈婉宜不管不顾的去闯宫禁。且不说如今沈婉宜早已是楚朝的女人,便是擅闯宫禁这个罪名,也足以将他置于死地。 总归是放下不下,宋妍妤又问,“皇上可说过要如何处置?” 卢一摇摇头,“皇上如今忙着应付沈大人,只怕无暇处置大人。” “好,我知道了。” 卢一对她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宋妍妤呆在原地,眸底只剩可悲。 昨夜她还在为了他片刻的温柔而感动,这日一早他便为了别的女人不惜犯下杀身之祸。她不是不知他对沈婉宜的情意,只是她好容易又热起来的心,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又冷了下去。 齐渊在楚朝面前一向得宠,还有长公主为他求情,虽说楚朝命人将他关了起来,但众人都知,楚朝并不会从严处置。 可不想,此刻卢二却慌慌张张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未见到卢一,他却先是见到了宋妍妤。 见他一脸慌张,宋妍妤心头更为不安,“怎么了,可是你家大人出什么事了?” 卢二本想隐瞒,但见宋妍妤一脸了然,便说道,“是,不知为何下午皇上忽然动了怒,如今大人早已被罢免了所有官职,贬为了庶人,不仅如此,皇上还特意下旨,不准任何人出手帮助大人,我来的时候,大人正在街上流浪呢。” “贬为了庶人?”宋妍妤有些不可置信,“长公主没帮着他求情吗?” “长公主得了消息,第一时间便是去找皇上求情,但却连勤政殿的门都没进去,皇上说,若是谁敢为大人求情,便也将他贬为庶人,同大人一起在街上流浪……” 宋妍妤设想过楚朝会如何处置齐渊,但却怎么都没想到会直接将齐渊贬为庶人,毕竟齐渊不仅有长公主保驾护航,背后还有为了皇上而死的整个齐家。 她摸不准楚朝的想法,生怕楚朝是真的恼了齐渊,一整夜都没有睡好。第二日一早,她便匆匆递了牌子进了宫,求见太后。 太后一见她,便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将她要说的话都拦在了肚子里,“哀家知道你为何进宫,但他不仅肖想君王的女人,更是视宫规于无物,委实太嚣张了些,皇上看在长乐和齐家先人的面上数次宽待于他,但这次也应当给他个教训了。” “娘娘可知,皇上这怒火何日能消?” 宋妍妤有些焦急,“齐渊虽是嚣张,但对皇上和娘娘向来忠心,太后娘娘您是知道的,还望太后娘娘能在皇上面前,为他美言几句。” “这是自然,哀家自然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只是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沈家又咄咄逼人,跪在勤政殿前不肯离开,此时实在不是求情的好时候,你且先回去,若是有了消息,哀家第一时间差人告诉你。” 宋妍妤还欲再言,太后身边的杨公公却对着她摇了摇头,虽不知杨公公是何意思,但她却还是忍住了没再开口。 等她出宫时,太后特地吩咐了杨公公送她到宫门前,她终于没忍住,趁着四下无人,问道,“公公方才示意我不要再言,公公可是知道什么?” 杨公公一脸高深,见她心急如焚,叹了口气,道,“郡主今日行事,实在鲁莽。” “不论皇上如何处置齐大人,都是皇上的恩典,郡主难道不知,雷霆雨露具为天恩?” 见宋妍妤不说话,杨公公又道,“郡主和齐大人之间种种,即便老奴在宫里,也听说过一二,如今魏家二公子刚去世不久,郡主便匆匆进宫为齐大人求情,可曾想过外人会如何看待郡主,会如何看待郡主腹中的孩子?” 杨公公跟在太后身边多年,见惯了后宫的勾心斗角、相互倾轧,他见宋妍妤对齐渊真有几分情分,便多说了几句。 楚朝在位数年,不仅止兵戈、兴商贸,使得燕朝百姓安居乐业,朝堂之上更是一派清流,这样的君主,自然不会妄杀一个好臣子。 宋妍妤听得懵懵懂懂,但还是对着杨公公行了礼,“多谢杨公公提点,今日之事是清平鲁莽了。” “郡主也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但齐大人并非是郡主想的那般鲁莽之人,他今日如此高调行事,郡主难道不曾想过,他是否有旁的打算?” 闻言宋妍妤倏地抬头看向杨公公,想从他面上看出有关于此事的一点内幕,可不过转瞬,他又变成了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 宋妍妤无奈,只能回了宋家去等消息。 齐渊从前行事猖狂,在朝中树敌颇多,一朝落魄,自然有那些拜高踩低之辈,趁着他失意时来寻他的麻烦。不过几日的功夫,他被人当街为难、扒光了外袍这样的事,便传到了宋妍妤的耳朵里。 宋妍妤除了心疼外,竟还生出一丝丝的快意。 第111章 他们两个的前世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毕竟杨公公明里暗里提示自己,齐渊被贬为庶人,是他和皇上商量好的。伤不到他的根本,还能让他吃些苦头,她心中倒也痛快。 三月十八这日,是程铮的生辰。 她知道这日是他的生辰,也是偶然。 前世程铮去世之前,程家特地在他的生辰之日宴请亲朋,更是将燕京城有头有脸的世家邀请了个遍,不为别的,只为趁着他精神还好,帮他寻找适龄的女子冲喜。 以她现在的身子,日后见面的机会怕是不多了。她叹了口气,眼眸平静的像一汪死水。 她早已帮他准备好了贺礼。 程铮虽出身将门,却是一身书生气,不爱舞刀弄棒,只爱笔墨纸砚。二人今生第一次相见,她送的砚台被他视为珍宝,因而今日她备下的礼不是别的,正是一块成色上佳的徽墨。 素钰敲开了面前的院门,开门的却是程铮。 见来人是宋妍妤,他的面上便带了笑意,将她迎了进去。 侍书从他身后探出头,笑得一脸得意,“我说公子今日一直守在门口不离开,原来是为了等宋小姐。” “你这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程铮瞪了侍书一眼,作势要打他,却被侍书闪身躲过,“我是不是胡说八道,公子心里最是清楚,方才听见敲门声,也不知是谁忙不迭的去开门。” 侍书边说边跑远了,只留下程铮面色通红的看着宋妍妤,解释道,“你别往心里去,这小子实在是被我惯坏了,成日里没个规矩。” 宋妍妤知他将侍书看做弟弟一般,自然不会恼,反而笑道,“他这样挺好,我们这样的人家,最缺的便是人间烟火气,侍书跟在程公子身边,能有如此儿童心性,足可见公子对他多有厚待。” “他自小跟着我,比我年纪还小几岁,却日日照顾我这个病秧子,自然跟我亲近些。” 二人边说边进了屋,宋妍妤见桌上摆着的不过几道家常菜肴,便问道,“今日不是程公子的生辰吗,怎的如此简陋?” “宋小姐怎知今日是我的生辰?” 程铮面上带了惊喜,又道,“因往前多少年我都病着,生辰从未大肆操办过,除了程家之人,无人知晓我的生辰。” “若是我说,我与程公子前世便已相识,程公子可信?” 程铮愣了愣,转瞬便带了笑意,“无论宋小姐说什么,我都信,只是不知前世,我与宋小姐相识是在何时,与宋小姐之间,可有什么趣事?” 他面带期待,问的哪里是趣事,分明是二人有何故事。 宋妍妤心中既感动又心酸,便将前世二人相识之事当做故事说给程铮听了。 原以为他会有些吃惊,可不想他却意犹未尽的问道,“那后来呢,后来我与宋小姐可曾再见?” 看着他纤尘不染的脸,宋妍妤如何说得出他年少早夭这样的话,便笑着说道,“后来,程公子创办了一间书院,不论是权贵还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都可进书院读书,程公子作为书院的院长,教出了不少出色的门生、桃李满天下。” 宋妍妤还记得他的心愿,他出身将门却偏爱诵经读史,生于权贵之门却怜恤平民百姓,前世程铮最大的心愿,便是世上寒门子弟进取有路、报国有门,能偿心中所愿。 对面的人神色不变,只是盯着她佯装轻松的脸,问,“那宋小姐呢?” 程铮是何其聪明的一个人,他如何看不出方才宋妍妤所言都是在安慰他,但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固执的想要知道她的结局。 宋妍妤笑意不减,“我自然是同程公子一样,实现了心中所想,得偿所愿。” 程铮如何不知她所说的也不过是她的期盼,又如何不知结局决计不会像她说的那样好,但他还是微笑着看着宋妍妤,好似结局如何并不重要,他关心的也从来不是前世所谓的结局,而是她所期盼的未来究竟是什么样子。 侍书一边往桌上摆着新的饭菜,一边冲着宋妍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少爷的生辰向来过得简单,若是早知宋小姐今日会来,我便早些去准备了。” “不必太过隆重,就我跟你公子二人,这几个菜便也够了。” 侍书摆完了菜,拉着素钰出了屋门,只将二人留在了屋里。 宋妍妤将早就准备好的徽墨拿了出来,递到了程铮跟前,“这块徽墨,原是我兄长珍藏之物,今日用来贺公子生辰,倒是正合适。” 程铮拿起墨块一看,只觉黑亮如漆,又听是宋弈的心爱之物,当场便要拒绝,可宋妍妤却没给他机会,说道,“这墨给我兄长实在是糟蹋了,倒不如给程公子,还可物尽其用。” 若是远在北境的宋弈听到自家妹妹这样说他,不免又要打个喷嚏。 程铮这才将徽墨收了下来。 而后他端起面前的茶盏,笑着同宋妍妤说道,“听闻宋小姐脱离苦海,程铮未曾有机会向宋小姐当面祝贺,今日既见了,便先祝宋小姐往事如烟,前路光明灿烂。” 宋妍妤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与魏洵和离之事,便也端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二人相视一笑,只觉畅快。 见宋妍妤一脸快意,程铮斟酌了半晌,复又问道,“你的身体,可还好?” “自然还好,有苏大夫在,药到病除。” 自打上次知道她中毒之事,程铮夜夜都会被噩梦惊醒,如今见她一脸故作轻松,他也只能咽下心头的苦涩,强笑道,“这是自然,苏大夫的医术自然是无人能及,毕竟我的毒就是她解的。” 陪着程铮用过了午膳,侍书便在院子里石桌上摆上了茶水,二人相对而坐。 “程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程铮斟茶的手顿了顿,似是早已想到了她所说之事,“但说无妨。” 院子里起了风,吹乱了宋妍妤鬓角的发,也在程铮的心头吹起了阵阵涟漪,他看着对面的人的脸,只觉喉头哽满了千言万语。 第112章 有什么苦衷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不瞒公子,我体内的毒素凶猛恶毒,不知何时便会毒发,我知公子心地仁善,若我不在了,只求公子对我腹中孩子照拂一二。” “他有宋相这样的外祖父,哪里需要我照料?” 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程铮并不肯答应,反而是推辞道,“程某不过一介外人,到时又如何照拂?” “我父亲如今身居高位、年事已高,兄长志不在燕京城内,到时只怕多有照看不到之处,还望程公子能在那时施以援手,我也同父兄言明,若将来程公子当真开了书院,便将这孩子送到书院去,由程公子亲自教导。” 二人心知肚明,她哪里是怕孩子无人教导,是怕自己死后,程铮会一蹶不振,故而才说等他开了书院,便把孩子送到书院去。 程铮许久没说话,正当宋妍妤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却听对面传来了极轻极轻的一声,“好,我答应你。” 宋妍妤这才松了口气。 她陪着程铮略坐了会便起身告辞,临走前程铮却拿了个锦盒出来,递到了她手里,“宋小姐每次来都有重礼相赠,程某心中实在有愧,这根簪子原也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便赠与宋小姐。” 宋妍妤接过锦盒,只见里面是一支并不起眼的银簪,她并未细想,便将银簪收了下来,转身告辞。 等她离开后,侍书忙追着程铮问道,“公子,那可是夫人留给您未来妻子的,您怎么……” “不过是个簪子罢了,不必大惊小怪。” 程铮转身回了屋,只留侍书一人在门外瞠目结舌。 这根银簪虽不名贵,却是程铮父母的定情之物。那时程父乔装出游,与程母一见倾心,便在路边买下了这根银簪,以作为二人的定情之物。 程铮母亲去世前,便把这根银簪交到了他手上,说日后有了心爱的女子,便把这根银簪送给她。 程铮终于在这一日鼓起了勇气,把这根银簪送给了宋妍妤。 宋妍妤并未直接回宋府,反而是吩咐林威在前头带路,一路寻了过去。 她找到齐渊的时候,他正仰面躺在一堆稻草上晒太阳。 瞧见宋妍妤,他面上便带了大大的笑容,“我还以为你要多久才能来看我,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齐大人可真是随遇而安的很,即便是这样的环境,竟也可泰然处之,实在是让人佩服。” 齐渊脸上的笑咧的更大了,“你这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刚见面就挖苦我,我可不记得这几日招惹过你。” 他自然是没有招惹过她的,是她一想到这男人为了沈婉宜不惜触怒天颜,便觉得胸中郁结着一口恶气,上不来下不去。 宋妍妤将自己从东延楼打包的饭菜放到了齐渊跟前,没好气道,“齐大人冲冠一怒为红颜,实在让人羡慕,只是不想短短几日,大人竟已落魄成了这副模样。” 齐渊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去,他的外袍早已在流浪街头的第一日便被人扒走了,如今白色的里衣也早已脏的看不出原先的模样,瞧着确实是落魄的很。 他从宋妍妤拿来的食盒里端了饭菜出来,也顾不上过路人审视的目光,竟直接坐在地上吃了起来。 宋妍妤见了,不免也有些目瞪口呆,“齐渊,我可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什么都不必说,往后每日记得带珍馐佳肴来看我便是。”他边吃边说,还不忘挑剔她带来的饭菜,“爷这几日吃素的都快吃吐了,往后再来记得全带荤的来。” 他这副模样气的宋妍妤转身便走,可她刚走了几步,却终究心有不忍,又折返回去。 正巧碰上齐渊和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席地而坐,面对面吃着饭。 宋妍妤这下是彻底惊住了。 见她又回来,齐渊更是得意,甚至对着对面的乞丐说道,“看吧,我早就说过了她舍不得爷,这不又回来了?” “是是是,还是齐大人魅力大,落魄成这个样子还有美娇娘给送山珍海味过来。” 乞丐头也不抬,嘴里塞的满满当当的,“早就跟你说过此事凶险,你非得不听劝,如今倒好了,好好的一个翩翩贵公子,快落魄的跟我一样了……” 他话没说完,嘴便被齐渊捂住了,“吃你的,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宋妍妤知齐渊如此行事定是有苦衷,但见他事到如今都不肯让她知晓,心中便带了几分怒气,不顾身后齐渊的呼喊,带着素钰等人快步离开了。 她一走,齐渊便将乞丐手里的馒头夺了过来,颇有几分气急败坏,“你当着她的面胡说什么?” “她?是谁?” 乞丐看向方才宋妍妤离开的方向,却早已空无一人。 “还能是谁,是我儿子的母亲。”齐渊低着头,瓮声瓮气的道。 还是第一次在齐渊的脸上看到这样落魄的表情,乞丐瞬间便来了兴致,凑到他跟前,一脸好奇的追问,“我见过秦家大小姐,可不长这副模样,老实说,她到底是谁?” 可不论他如何追问,齐渊却始终没再说半个字,只紧紧抿着嘴,也不知在同谁斗气。 宋妍妤回了宋府,原想回屋歇着,却被宋母叫到了正堂。 除了宋母之外,还有旁人在场,不是别人,正是段行之。 即便是在魏家时,她与段行之也不曾说过几句话,不仅因男女有别,也因这人看不上她委身于齐渊,哪怕他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 正因此,当她看清来人是段行之的时候,面上带了几分惊讶。 “妤儿,你回来了。” 宋母冲她招了招手,她便进门坐到了宋母身侧。 “宋小姐,数日不见,别来无恙。”段行之起身对她行了礼。 这模样瞧着也是一派君子作风、恭谨有礼,但不想他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人变了脸色,“今日段某造访不为别的,只是想问问宋小姐,体内的毒可解了?毕竟宋小姐马上便要临盆,若是体内毒素不曾尽除,怕是会威胁到宋小姐自己的性命。” 第113章 救下大姐儿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段行之虽生的一副君子端方正的模样,但确实个笑里藏刀的。 宋妍妤瞧着他,眸底浸着一股寒意。 宋母紧握住她的手,不错眼的盯着她,“妤儿,方才段公子所说中毒之事,是怎么回事?” “母亲,段公子说的是多日前的事了,如今我体内的毒素早已解了,您没看我面色红润,哪里像个中毒的样子?” 她瞪了段行之一眼,眼里尽是警告,转头又带上了笑意,安慰宋母,“母亲有担忧这个的功夫,不防去我院里瞧瞧,大哥此前从外头找了个几个产婆,您去把把关。” 宋母一听便来了兴趣,“前些日子我说要给你寻几个靠谱的产婆,你大哥便说他拖了太医院的朋友给你找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顾不得段行之还在场,宋母惦记着要给她选一个靠谱的产婆,向段行之告辞便离开了。 人一走,宋妍妤再也不掩饰眼底的杀意,冷眼看向段行之,“你今日来,应当不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的吧?” 段行之不在意的笑了笑,“宋小姐对段某为何有如此大的敌意,你我好歹也曾是一家人。” “何必说这些废话,你今日登门,难不成就是来叙旧的?” “宋小姐果然快人快语。”段行之作了一揖,正色道,“宋小姐想来也知道,大姐儿前些日子出了些意外,虽说府衙搜查时不曾声张,但却还是有不少人得了消息,大姐儿毕竟是个姑娘家,如今又在议亲的年纪,这些闲话若是传出去,只怕于她无益。” 宋妍妤坐到了主位上,将段行之面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说起大姐儿,他倒不失为一个好父亲。 但她却不敢信他。 前世段行之并未直接参与对她的迫害,但却对她的苦难视而不见,甚至因她的苦难一路飞黄腾达。 段行之也不催她,极为坦然的坐在椅子上。 瞧着面色平静,但他放在椅背上,青筋凸起的手却还是暴露了心里的不安。 “好,我答应帮你,不为别的,只为大姐儿如今不过是个孩子,若为此毁了她一生,将来我怕是会日夜难安。” “宋小姐果真大义,段某心中感激不尽。” 段行之冲着她又是一礼,表情比方才更显诚恳。 宋妍妤心有疑惑,但如今既已答应了助他,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便直截了当的问道,“大姐儿可找到了?一切可都安好?” 不提还好,这一提,段行之的神色又黯淡了几分,“三皇子派出去的人递了消息回来,说在乾州寻到了大姐儿的踪迹,不日便可将人带回来。” 见状,宋妍妤便没再多问。乾州离燕京城路途遥远,大姐儿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被拐子拐走会遭遇什么,自然不必多想。 段行之说着,面上的怒火惊的宋妍妤心头一紧,“若是抓到那拐子,我定要亲手将他碎尸万段。” 为人父母,他如何能不痛恨毁了大姐儿一生的拐子,只是面上不显,强作镇定罢了。 “我有心相助,但我如今不过一弱女子,若是相助,还得寻个十全十美的法子。” “这是自然,今日登门,原就是想宋小姐依着身份,对外说将大姐儿带在身边教养了些时日,毕竟宋小姐从前也是魏家人,又有郡主身份……” 宋妍妤点点头,“我懂了,那今日我便吩咐人,将你方才所说传出去,不为别的,只为了救大姐儿。” 段行之又行了个大礼,而后才离开了宋家。 他一走,宋妍妤只觉头晕目眩,但她还惦记着宋母,便由素钰搀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宋弈此前确实寻了不少产婆,只吩咐她们来到宋家,听宋家差遣。如今正安置在她的小院,由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虽不是第一次怀孕,但却是她第一次临近产期,起先她还不觉得这是个事,只想着自己横竖命不久矣,只需安全把孩子生下来,旁的便不在自己考虑范围之内。 但如今,她感受着腹中胎儿强有力的心跳,时不时在自己肚子里闹出的动静,她只想自己能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给她留下上孝父母,下教子女的时间。 宋母挨个问了话,对宋弈寻来的产婆倒是满意的很,便安排了她们彻底留下,只待宋妍妤生产之日。 宋妍妤来时,便见宋母正坐在主位上,神色不明,青若和红玉两个小丫头跪在地上,一脸慌张。 她忙笑着上前,“母亲,这两个小丫头可是哪里惹得母亲不快了,她们年纪尚轻,即便真有错,母亲也别同她们计较。” 宋母抬眼看着她,难得带了几分严厉和质问,“方才段行之说你中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妍妤愣了愣,“母亲,他的话如何可信,他不过是有事与我商议,说了些浑话罢了,母亲不必放在心上。” “那这两个丫头的话,也做不得真?” 青若和红玉跪在地上,闻言身子伏的更低了些,甚至微微发抖。 宋妍妤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道,“你们几个先出去吧,我同母亲说几句话。” 屋子里便只留下了母女二人。 宋妍妤将自己中毒之事,同宋母说了,但并未说毒素仍在体内并未根除,只说发现时便已由苏慧给解了。 “可知道是谁如此可恶,竟敢对你一个孕妇用这样狠毒的招数!” 宋母听了,仍是愤愤不平,“从前看他们魏家,虽不通文墨,倒也是懂礼数的,不想内里竟是如此不堪、沆瀣一气。” “母亲不必动怒,也未必是魏家人动的手,况且女儿如今好端端的现在您面前,又何必为了从前这些小事伤心难过。” 宋母看着她开解自己的模样,心中既是宽慰又是难过,从前她只觉自家女儿不甚懂事,可如今又觉得她懂事太过,可想而知这两年里都在魏家受了什么委屈。 她拍了拍宋妍妤的手,随即道,“罢了,不委屈了你自己便好。” 第114章 沈家倒了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母女二人又说了会话,宋母便起身离开了。 然而她刚走,宋妍妤就支撑不住跌坐在了椅子上,见她面色苍白,众人都吓了一跳,素钰慌忙就要去请大夫。 “别去,我不过是方才有些紧张,缓缓便好了。” 见她坚持,素钰实在无法,便只能给她煮了些补气益血的参汤,正伺候着她喝着,忽的听见齐渊道,“你这身子,真的能撑着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吗?” 宋妍妤没好气的抬眼看他,见他身上的里衣已然瞧不出来颜色,原本俊秀的一张脸也灰糟糟的,看不清原来的模样,不由得瘪了瘪嘴。 齐渊见状,几乎是立时蹦了起来,“你这是个什么表情,你是在嫌弃爷?爷如今在外头风里来雨里去,若再不遮掩一下自己的帅气,还不知要惹来多少觊觎,这可都是爷为了你洁身自好的证明。” 宋妍妤白了他一眼,也没力气反驳他,只是吩咐月牙给他找了身干净的衣裳,又吩咐丫头烧了热水,要伺候他沐浴。 齐渊不肯,“我现在可在大街上流浪乞讨呢,你让我打扮的那么干净做什么?” “这会你可没在流浪,赶紧去洗洗,你这模样我瞧见了实在难受,瞧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 “也没有什么味儿吧……” 他自己闻了闻,而后乖乖跟着月牙去沐浴去了。 等他洗完再回来时,桌子上早已摆满了各色菜式,竟都是他喜欢的。 齐渊心头一热,看向宋妍妤的目光里,也更多了几分柔情。 后者却并不领情。 宋妍妤靠在床上,见他沐浴梳洗后又是从前荒唐贵公子的模样,笑道,“人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原来齐大人也不能免俗。” “我看你如今胆子是越发大了。”齐渊起身坐在了床边,伸手去摸她的肚子。 屋子里伺候的小丫头见状也早已躲了出去,只留下二人。 应是感觉到父亲的靠近,宋妍妤肚子里的胎儿反应激烈的很,齐渊把宽大的手掌抚在她的肚子上,小家伙竟使出了十足的力气,踢了她的肚皮一脚。 齐渊喜不自胜,“这力气可真大,想来一定是个儿子,到时我一定要将齐家全数的家产都留给他,我还要教他骑马射箭、运筹帷幄之术!” “若是个女儿,你便不喜欢了?” 齐渊被她这句话问的一噎,许久才小声道,“若是个女儿,那便再给她生几个武艺高强的兄弟,到时候看谁还敢欺负她。” 宋妍妤眼神暗了暗,似喜似悲。 她从未想过自己死后,齐渊会为了她守身如玉、终身不娶。 她又不是沈婉宜,在他心里实在没有这样的分量。 可如今听他要再生几个儿子,她却还是忍不住心里难过。 齐渊却丝毫未觉,又说起秦笙,“齐家出事前,我便给了她不少银子、铺面、田庄,还她自由身,让她离开我好好生活,可没想到她竟说什么都不肯,如今又陪着我一同受苦,我终究是对不住她。” “她现下在哪里?” 齐渊起身,坐在桌前边吃边道,“我来寻你之前刚去见过她,她身边那丫头,在外头买了间小院子,主仆二人如今过得虽说不比从前富贵,但瞧着却是舒心得很。” 宋妍妤没再接话。 红芸向来是个忠心的,齐渊虽然此前给她下了哑药,但她还是会感谢齐渊让她继续伺候秦笙,没有把她赶出去。如今齐家遭了难,她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给了秦笙一个容身之所,倒也是个忠仆。 可一听说他先去见了秦笙,宋妍妤更是不乐意。 她侧躺在了床上,背对着齐渊,闷声不吭。 齐渊手里还抓着馒头,嘴里塞得满当当的,问,“你可是要休息?若是你要休息的话,我便走了,总不好吵你休息。” “你要去哪,饭还没吃完呢!” 气的急了,宋妍妤的小腿有些抽筋,齐渊见了哪里还顾得上吃饭,将手里的馒头一扔,便来给她揉腿,“我是看你眼下乌青,想来是被这孩子折磨的不轻,想让你好好休息,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这些菜可都是特地给你准备的,你若不吃完就走,岂不是都浪费了?” “我如何不知都是给我准备的?”齐渊一边按一边笑,“哪一样不是我喜欢吃的?想来你为了准备这桌饭菜也是下了功夫,我自然舍不得浪费。” 宋妍妤红着脸瞪了他一眼,“都说君子食不言寝不语,齐大人难道不懂这个道理不成?” “齐某本就不是什么君子,不过是个一心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土匪,宋小姐难道忘了吗,从前是如何骂我的?” 她面色更红,只因想起刚在一起时,每每到了春华园,都会骂他是个巧取豪夺的土匪,却不想他竟记到现在。 齐渊留在她房里,直到天色黑透了,他才起身离开。 宋妍妤早已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睡之前她还在想,齐渊消失的这几日莫不是偷偷去学了按摩,手法比从前不知好了多少。 第二日,直到巳时她才醒。 唤了素钰进来伺候着更衣时,她却见素钰一脸喜色,“小姐,沈家倒了。” “沈家倒了?哪个沈家?” 宋妍妤刚睡醒,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素钰忙解释道,“还能是哪个沈家,自然是宫里宜嫔娘娘的母家。沈家在燕京城根基深厚,沈大人官职虽低,权势却不小。他与御史台过从甚密,前些日子为着宜嫔娘娘的事,聚集了不少御史在勤政殿前长跪不起,今早又授意御史在早朝上直言宸妃娘娘是个祸国妖妃,勾的皇上无心早朝,惹得龙颜大怒,就此把沈大人还有那几个御史,都下了大狱。” 其实何止是沈家,燕京城里城外的勋贵世家,何曾将建朝不到百年的楚姓皇族看在眼里,他们把持着燕朝的经济,甚至还有政治,世家之间为了关系巩固,彼此之间早有世代姻亲联系,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宋妍妤不是不知当今圣上苦世家久矣,但如此冲动对沈家下手,实在不是什么高招。 第115章 安排后事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莫说沈家的姻亲遍布燕京城知名世家,关系错综复杂,何况他这样急不可耐对沈家下手,定会让其他世家有唇亡齿寒之感。 从前沈婉宜那样得宠,楚朝现在却硬是翻了脸,为了个不知哪来的盈妃,他先是将沈婉宜由妃位降为了嫔位,后又将其禁足,自然会引人遐想。 如今沈家遭难,沈婉宜尚且都不知道。 宋妍妤动作顿了顿,又笑道,“你何时也开始关注朝政上的事情了?” “这都是方才齐大人同卢一说话时,奴婢在旁边听到的。” “他人呢?” 素钰自知失言,小心翼翼的去看宋妍妤,见她表情没有太大变化,才又接着道,“齐大人跟卢一一起走了,应当是去了沈家。” “知道了。” 宋妍妤应了声,却没别的反应,梳洗完后便带着丫鬟仆从出了门。 生产之日越发临近,她心头不安,便来了普音寺,求签是假,更多是想见见无心。 那人瞧着道行深不可测,兴许真的知道自己为何会重生而来。 更重要的是,今生与前世有诸多不同之处,她总觉得心里发慌,若是不找无心指点一二,只怕更是难安。 三月份的普音寺生机盎然,处处可见登山求签的信众。一听她的名号,便有小沙弥将她带去了偏殿,“施主稍候,无心大师正在前殿讲经,一会便过来见您。” 宋妍妤还了礼,又问,“大师可是早就知道我会来?” “施主不必多问,一切等见过大师后便自有分晓。” 佛家中人有可说,亦有不可说,见这小师傅不欲多言,宋妍妤便也没再追着问,只在偏殿等着无心。 这偏殿距离无心讲经的前殿并不算远,钟声透过院墙,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也带来了无心讲经时的声音。宋妍妤身子重,在蒲团上跪了一会便有些支撑不住,只能坐到了殿里的椅子上。 无心来时,便见她靠在椅子上,有些昏昏欲睡。 “见过大师。” 宋妍妤听见声响,忙起身双手合十行了礼。 无心还礼后,只低声问,“这位施主,是否心中有疑问?” 素钰见二人有话要说,早已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听着庙里此起彼伏的木鱼声,宋妍妤的心瞬间便静了下来。 “大师应当知晓,我为何而来。” “我佛慈悲,你前世过得辛苦,又被人蒙骗一生,故而给了你再来一次的机会,只看你自己,能用这样的机会,行何种事。” 宋妍妤默了许久,从前她知晓自己是重生而来,却没有人如此肯定的告诉过她,偶尔,她也只觉这是一场梦。 她凝视着无心大师的双眸,想从里面探查到有关自己如今所行之事,一星半点的指引,但她看了半晌,却什么都没发现。 “施主,前世种种,今生种种,都是你之选择,如今既已踏上了这条路,何不一路向前。” 无心说罢,已然转身离去,只留下宋妍妤一人有些茫然。 佛家人说话都高深莫测的很,她听了,只觉似懂未懂。 临下山时,无心又遣了先前的小和尚来,给她送了个锦囊,“无心大师说了,始终心中若有疑惑,不妨等遇到困难时,打开这个锦囊,便可知其中分明。” 素钰收了锦囊,主仆二人坐着轿子下了山。 宋妍妤并未直接回宋家,反而去了城西的庄子。 如今庄子里除了姜狩外,便只有几个老仆,见宋妍妤到了,姜狩忙迎了上去,“小姐今日怎的有空到庄子上来了?” 宋妍妤见他穿着粗布麻衣,裤脚挽的老高,鞋上还沾着土,瞧着便是刚从地里回来,她有些新奇,“你这是个什么打扮,瞧着倒是别致。” “庄子地里生了草,方才跟着老伯他们去除草去了,这样打扮实在是不雅,小姐稍候,我先去换身衣裳。” 姜狩模样生的文弱,他学医多年,身上又常常带有一股草药的清香,平时看着就是十足文弱公子的样子,也正因此,宋妍妤见了他这身装扮才觉得新鲜。 他沐浴更衣后,才来前厅见宋妍妤,行过礼后问道,“小姐要来怎的不提前打声招呼,庄子里自己种的瓜果菜蔬还不到季节,不然就拿来招待小姐了。” “不妨事,我今日来本也不是为了这些,而是为了你。” “为了我?” 宋妍妤点点头,“你身手不凡,又会医术,可曾想过去当兵?” 姜狩眼前一亮,“不瞒小姐,从前我确实想过从军为国效力,但我父亲犯过事,我若想进军队,只怕不是什么易事。” “若我说,这一切都不用你担心,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不想参军,你又如何说?” 姜狩搓着袖口,犹豫了好半晌,才好似下定了决心一样,“我愿意,若能从军酬己志,狩当万死不辞。” “好,有你这个回答就足够了,这几日你将庄子上的琐事都交给林威他们,我会安排你进军队,你且等我的消息。” 她并不知前世姜狩是如何进的军队,毕竟她当时一心都扑在魏家人身上,对林威他们并不怎么关注,但她却知道,姜狩在军队中小有名气时,早已近不惑之年。 她爱才惜才,不愿姜狩在这个小小的田庄里蹉跎,便决定要安排他进军队。 姜狩自是喜不自胜,忙对着宋妍妤行了个大礼,起身时眼角已然带了泪意,只道,“小姐如此厚待,属下心中感激不尽。” “你不必行如此大礼,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兄弟几人跟着我,到底是屈才了些,有更好的机会,我自然想着你们。” 不仅是姜狩,林威和王勉二人,宋妍妤也帮着他们选了合适的去处。 林威生性耿介,便跟着宋弈,王勉身上轻功了得,便安排到齐渊身边。 她不过是想趁着自己尚且清醒的时候,帮着自己身边这些人安排好后路,毕竟 他们两世跟在自己身边,对自己忠心耿耿,本就值得如此。 第116章 是他下的毒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但素钰这丫头,却是个执拗的,无论她如何说,都不肯点头。 “小姐,奴婢自小就跟在您身边,您不要赶我走。” 那双眼眸起了波澜,是不舍,亦或是心疼。 宋妍妤不过看了她一眼,素钰便上前牢牢抓住了她的胳膊,“我知道小姐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小姐腹中孩子出生后,总得有人跟在身边贴身照顾,还有谁比我更合适?” “你尚且年轻,不应跟在我身边孤老一生。” “小姐心中有大义,到了此时都不忘为了我们考虑,但小姐可曾想过,对我而言最好的结果便是跟在小姐身边,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宋妍妤红了眼眶,“你怎么这么傻,你如今还年轻,前路还有无数可能,为何要守着我一个将死之人。” 素钰向来是个实心眼的,她既跟在宋妍妤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并再未生过旁的心思。于她而言,宋妍妤若能挺过去,她便仍旧跟在宋妍妤身边伺候,可若没有这么幸运,那她便继续照顾宋妍妤的孩子。 她从未想过,人生还有别样的可能,更没想过要离开宋妍妤。 见她落了泪,宋妍妤忙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怎的还哭了,我不过是同你说些玩笑话罢了,你既然想跟着我那便随你去,谁还能强迫你不成?” “小姐,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离开小姐,不论小姐怎么说,我都要一直跟在小姐身边伺候。” 宋妍妤无法,便只能由着她去了。 主仆二人进了燕京城,宋妍妤撩起帘子往外看时,正巧和沈道然目光对视。 沈道然年轻时模样生的好,一度被誉为燕京城第一美男子,比如今的齐渊还要风光上几分。 那时沈家满门权贵,他自己又出息,一直是名满天下的风流才子,燕京城内适龄小姐的心仪之人,九成都是沈道然。 宋妍妤未曾见过他年轻时候的模样,只是听身边的嬷嬷等说起过,但如今她只是同马车里的人有了目光对视,她便确定那人就是沈道然。 齐渊和宋弈模样生的好,一个风流潇洒,一个清朗俊逸,但却都不及沈道然。 沈道然抬眼看向她时,眼中并无半点情绪,却让她觉得这对视短短的一瞬,他已然说完了千言万语。 宋妍妤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而后吩咐素钰,“去查一查,沈家到底犯了什么事,不然皇上不会如此着急处置沈家,连个分辩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素钰应了声是,等二人回了宋家,她又遣了几个得力的出去打探消息。 另一边,齐渊带着卢一去了沈家。沈家世代勋贵,到了沈道然这一代,虽说不过是个大理寺卿的官职,但家底深厚实非常人可比,光是整个沈家大宅,便占了两条街。 齐渊从正门入,由沈家的门房引着,一路进了正堂。 沈道然似是早就料到了他会来,端坐在主位,正好整以暇的等着他。 “你来的倒是比我想象的晚了些。” “近些日子我也脱不开身,沈大人难道没有听说吗?” 齐渊大剌剌的坐在了沈道然身侧,“如今我可是自顾不暇,能想起沈家这个烂摊子,这时候还想着来瞧瞧沈大人,已是我齐渊仁至义尽。” “你从前可一直都是喊我沈伯父的。” 沈道然好似没有听懂齐渊的冷嘲热讽,自顾自的说道,“从前你父亲母亲还在时,便时常开玩笑说要跟你和婉宜定个娃娃亲,只可惜后来齐家出了事,婉宜也进了宫……” “沈大人,齐某可没有这么多时间同你在这叙旧,沈大人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沈道然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怪我私自悔婚将婉宜送进了宫,但你为何不能理解一个做父亲的心情。当时齐家几百口子无一人生还,只剩下你一个独苗,还牵扯进了谋逆大案,如此我怎敢把我唯一的女儿嫁给你?” 齐渊忽的站起身,直直的盯着沈道然,“沈大人今日若是想叙旧的话,只怕是找错人了,齐某先行告辞。” 见齐渊是真的要走,沈道然才慌忙去拦,“罢了罢了,这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毕竟你如今温香暖玉在怀,又马上要当父亲了,自然是将婉宜也都扔在脑后了,如若不然,又为何会等到现在才来。” “沈大人今日所言,倒是让齐某有些听不懂了,若说齐某与宜嫔娘娘之间往往,也不过是幼时不懂事的几句玩笑话罢了,娘娘既入了宫,便是皇上的人了,就是借给齐某多少个胆子,也不敢肖想娘娘。” 齐渊不在意的笑了笑,整个人慵懒又迷人,“沈大人背地里对宋氏做的手脚,真以为齐某不知道么?”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谁对着那宋氏动过手脚?” 见沈道然不承认,齐渊也不恼,只是站起身看着面前的人,一脸势在必得,“大人既然听不懂,那往后便不必再找齐某过来了,齐某看在从前齐沈两家世交的份上,已然帮了沈家许多,往后沈家如何,与齐某再无半点关系。” 他转身便往外走,沈道然气急败坏摔了一地的茶盏,对着他的背影骂道,“齐渊,枉我从前还真觉得你对婉宜有几分真情实意,但如今看你这幅模样,便知你从前不过是框我骗我,我沈家世代勋贵,即便没有你齐渊的帮助,也绝对不会就此沉寂!” 齐渊顿了顿,可终究没再回头看他一眼,带着卢一离开了沈家。 “齐大人离开时,瞧着神情并不怎么高兴,想来和沈大人怕是不欢而散,至于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沈家的下人嘴都严得很,也问不出来旁的。” 此事不多时便传到了宋妍妤耳中。 “卢一一直跟着齐大人,小姐若还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妨把他叫来问问。”素钰低声道。 “罢了,不论发生什么都是齐家和沈家的矛盾,同我们宋家没有什么瓜葛,便不必再多问了。” 第117章 这一切苦难都是你给的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正说话间,齐渊却已带着卢一卢二二人进了院门。 他出门前刚换的新衣袍,这会瞧着又变得乌糟不堪,宋妍妤见是他,只好似没看见这个人一般。 “去,给爷准备热水,爷要沐浴更衣。” 素钰见宋妍妤没什么反应,便故作无视,只伺候着宋妍妤卸了钗环,上床躺下。 可见他这般落魄,宋妍妤终究还是心中不忍,吩咐小丫头去烧了热水,又备下了几样精致的点心。 等到齐渊换了衣裳出来,见了桌上的点心,笑着便要去抱宋妍妤,却被她抬手推开。 “罢了,我今日来找你也是有正事,就不同你多胡闹了。” 他做到了桌边,还不忘将卢一也拉着坐到了自己身侧,主仆二人坐在一张桌上吃饭,却是和谐得很。 等用完了晚膳,素钰、卢一等人都退了出去,宋妍妤躺在床上也有些睡意朦胧,齐渊上床从背后环住了她,动作极其小心轻柔,像是再抱着一件易碎的瓷器。 察觉到他的反常,宋妍妤并未反抗,反而是往里头挪了挪,给他留出了更多位置。 齐渊面上笑得得意,粗大的手掌轻轻包裹住宋妍妤的手,慢慢揉搓着,揉的她心头发痒。 二人谁都没说话,宋妍妤心中出奇的宁静,反倒是齐渊,拥着她的双臂有些颤抖。 察觉到他的异样,宋妍妤想回头看看他,却被他按了回去。 “别动,让我抱一会。” 这声音带着几分柔情,又有些许不舍。 她便没有再动,只觉得背后的人紧紧抱着自己,似有无限的悲伤。 宋妍妤不知道齐渊发生了什么,这时却又不是问他的好时机,便只能安安静静的让他抱着。 约莫一刻钟后,齐渊叹了口气,也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给你下毒之人,是大理寺卿沈道然。” 宋妍妤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沈婉宜的父亲,可她却仍旧疑惑得很,“我与沈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沈道然为何要害我?” 害人总要有个缘由,可她不曾记得自己得罪过沈家。 齐渊没吭声,但宋妍妤也不是个傻的,不多时心里便有了分寸。 她与沈家唯一的交集便是他,沈家若是对她动手,必定与齐渊有关。 她转过身,与齐渊四目相对,一字一句的问,“沈道然对我下毒,可是因为知道了咱俩的关系?” 齐渊不答,只有沉默,但到了此时,他的沉默何尝不是默认。 宋妍妤这下是彻底没了主意。 她与沈家唯一的交集便是齐渊,但齐渊不过是把她当成个玩意儿,沈婉宜才是他心头挚爱,沈家竟连这样的她都容不下,还偷偷摸摸的给她下毒。 “我与沈家关系复杂,一言半语同你说不清楚,既然知道是沈家给你下的毒,我便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他说他与沈家关系复杂,宋妍妤坐起身,捧着肚子看着齐渊,感觉自己的心一点点凉了下来。 能有多复杂,无非是他痴恋沈婉宜已久。 也因他痴恋沈婉宜,所以她从来不敢同沈婉宜比较什么,更不敢肖想能得到他一星半点的垂怜。她自认这一世足够清醒通透,不会再对他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但此刻却还是红了眼。 见状,齐渊也有些慌了,坐起身想要去抱她,却被她拒绝,“别碰我!齐渊,我对你从来都没有半点非分之想,我从前最大的愿望便是离开魏家,自己自由自在的活,可为什么如今就连沈家都把我视为眼中钉?” “这都是因我而起,你若是想恨的话,便来恨我吧。” 齐渊沉默良久,只说让她去恨他,而后起身下床,穿上衣服便要走。 “此事的确因你而起,但我若为此白白丢了性命,我父兄绝对会咬死沈家不放,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齐大人可听懂了?” 齐渊在原地站了许久,终究也没说听懂了还是没听懂,起身就出了门。 屋子里又只剩下自己,宋妍妤心中又气又恨,脚也抽了筋,又麻又疼。 她在心里将齐渊这个负心汉骂了千百遍,最后抽抽搭搭的竟睡了过去。 盛极一时的沈家,终究是在皇权的威压下消失的干干净净。 沈家在燕京城经营多年,光是嫡支就有过百人,皇上原想重重的治沈家的罪,但沈道然被驱逐出京后,接任沈家家主之位的人一看形势不妙,便将沈家家财的八成之数,全都捐给了国库,如此龙颜大悦,其余人等倒也保下了一条小命。 只是从这日起,沈家便再也瞧不见往日的荣光了。 沈婉宜仍然被禁足在承恩殿,怕听见这消息会刺激到她,跟在身边伺候的宫女都不敢把消息告知,因而直到沈家再无翻身之日,沈婉宜都一无所知。 她被关在承恩殿这座繁华的囚牢里,一日又一日。 如今家财尽散的沈家似是早已忘了,宫里还有沈家出的这么个娘娘在遭难,楚朝似乎也忘了,从前他对沈婉宜也是百般宠爱、言听计从。 这些人,早就将沈婉宜从自己的记忆中剜了出去,就像剜一块烂肉一样。 齐渊一走,便是三日。 他不来找自己,宋妍妤乐得清闲,成日里外出游玩,日子过得倒也算惬意。 只是宋母看着她临近生产的肚子,总是觉得心惊胆战,生怕她出去疯跑,发动时正巧在外头,甚是凶险。 但宋妍妤却很是不以为意。 她就快要死了,孩子不论生在哪,只要能活下来就成,至于她自己的命,她抢不回来,便送给阎王爷,横竖不用几年又是一条好汉。 她还认真想了想,下辈子可绝对不要再做女人了,女人太苦了,这世道不仅对女子有诸多不公,亦有诸多限制,下辈子她要做男子,游历山河、畅快一生。 宋母见拦不住她,便也只能吩咐她带上产婆一道,宋妍妤灵机一动,就带上了苏慧。 毕竟苏慧不仅医术高强,还十分了解她的身体状况,若真有什么紧急情况,没人比这人更会处理了。 第118章 再见秦笙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死到临头,宋妍妤觉得自己看开了。 剩下也不知还有几日的活头,她只想日日开开心心的,不要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事上浪费时间。 但有人却不这么想。 她与苏慧坐了马车,一路往城南而去。 宋家在城南有一处温泉,如今虽不是冬日,但她身上疲累的很,便想去泡一泡,解解乏。 这温泉原是她祖母的嫁妆,她祖母是士族出身,更是正儿八经的名门闺秀,但后来母家遭了难,迫于无奈这才下嫁给她祖父。好在她祖父虽说门第不高,却是个知道上进疼人的,夫妻二人成亲数十年,始终相敬如宾,倒也是燕京城里的一段佳话。 “这泉子我也是第一次来,从前只听父亲母亲说起,说这眼泉子还可药用,里头的水可以救人性命,总之不过是些没有根据的浑话,你今日去了,也好帮着看看是否真的有这么神奇。” 原不过是随口一说,苏慧听了却来了兴致,“传说有一类泉眼,不仅出来的水温度适宜,更是有药用之能,我从前也只是听说过,却从来都没见过。” “这泉子若当真有这么神奇,只怕早就被旁人抢走了,这几年我也顾不上来照看,还是父亲母亲回来了,我才又想起还有这么个泉子。”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无聊,可还没等到庄子,便听素钰从外头禀告,“小姐,有人拦车,您是见还是不见?” 宋妍妤原想说不见,但见素钰模样有异,便应了下来,“那便停一停车,见一见吧。” 素钰搀扶着她下了马车,引着她往一个方向看去,瞧见那人的相貌,宋妍妤好半天才回过神。 那人一身荆钗布裙,却难掩姿色,不是别人,正是秦笙。 上次见面时,秦笙神志不清,一切都由着红芸摆弄,但宋妍妤如今只看了她一眼,便知她已然恢复了心智。 秦笙对她行了礼,“魏少夫人如今果真是风头无两,不仅有身居相位、在燕朝只手遮天的父亲,还有齐渊这样的姘头,我若是少夫人,那也得盼着魏二爷早日归西。” “侧夫人莫要信口胡说,我家小姐早已同魏家二爷和离,有何盼着他早日归西之意?” 素钰护着宋妍妤,盯着对面的秦笙,戒备的很。 “侧夫人若是没事,我们便先离开了,我同慧姐姐还有要事。” 宋妍妤转身要走,却又被秦笙拦了下来,她死死的盯着宋妍妤隆起的肚子,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恨意,“宋妍妤,我该怎么说你呢,同齐渊不清不楚便也罢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竟敢怀了他的孩子,还妄想把他生下来!” 秦笙眼底尽是癫狂,好似下一秒便会扑上来将眼前的人生生撕碎,宋妍妤知道她精神有些不正常,便更是害怕,只护着肚子一言不发,生怕激怒她。 见状秦笙更是来了兴致,笑得疯癫,“你如今摆出这样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齐渊又不在场。” “你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哪里有资格生下他的孩子,明明我才是他名门正娶的女人!” “那又如何?即便你是他名门正娶进门的,他碰过你吗?” 宋妍妤原不想跟她一个病人一般见识,但秦笙却抓着自己不依不饶,对她隆起的肚子更是虎视眈眈,“碰过你又如何,你这肚子里不过是个野种,也配你如今招摇过市?若是旁人知道世代清流的宋家,竟然出了你这么一个厚颜无耻、不要脸皮的淫--妇,又当如何去看宋相!” “秦笙,从前我看在你与我同是苦命人的份上,便是此前你病着,也从未难为过你,如今你既好了,又为何还抓着从前的事死死不放?” 秦笙大笑出声,“你这话说的,可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你如今霸着我的丈夫,怀着你们两个的野种,日子过得滋润,自然可是用这样高高在上的态度,让我大度,可你想过没有,我这段时间又是过得什么日子?” 宋妍妤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身上穿的衣裳,虽不是什么名贵的衣料,但却也不是凡品。她不知秦笙今日为何会忽然出现在此,她只知若是继续与秦笙纠缠下去,被往来的行人瞧见了,还不知要传出怎样的闲话。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怕连累宋家。 宋妍妤转身便走,秦笙却忽然发了疯,几步冲到了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狞笑着说道,“宋妍妤,你莫要太过得意,你我均是心知肚明,他心里除了宫里那位,再也装不下旁人,你能与他有肌肤之亲,不过是因为你与那人有几分相似罢了,你既甘心为人替身,我自是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如今我才是他娶进门的女人,你们也莫要欺人太甚。” “侧夫人方才既然也说了,齐大人心里只有宫里那位,可见你也心知肚明,齐大人心里没有你。”宋妍妤拢了拢鬓发,笑得姿容无双,“与侧夫人相比,我好歹还同那位长得有几分相似,齐大人看着我这面容,娶了我也说不定,您说对吧,侧夫人?” 她刻意咬重了侧夫人三个字,气的秦笙面色胀红,骂道,“你嚣张什么,难道你以为他真会娶你做正室不成?你一个被休弃过得女人!” “你怎知我不会?” 齐渊也不知在一旁偷听了多少,闻言现身搂住了宋妍妤,对着秦笙说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娶她门?” “齐渊,你敢!”秦笙气急败坏,“从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父亲的,如今我父亲刚走数月,你便如此迫不及待要把她娶进门了不成?你怎能如此不讲信用?” “秦大小姐怕是忘了在下在外头的名号,要不然也不会指望着在下能信守什么狗屁信用。” 齐渊数年来恶名在外,先有“色中饿鬼”知名,后又得了“奸臣”的骂声,他早将这些酸腐文人的话置于耳后,浑然不在意。 第119章 向他逼婚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他名声如此不好,秦笙竟还指望着他能遵守先前同秦父的约定。 秦笙忽然就觉得,自己的病还没有痊愈。 她如今跟红芸住在城南的一处小院子里,生怕红芸担心,她这次是偷偷溜出来的,见耽搁的时间久了,她便瞪了宋妍妤一眼,匆匆离去。 她一走,齐渊便松开了方才揽着宋妍妤的手,若无其事的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怎的还出城了?” “你当真会娶我吗?” 宋妍妤不答,只是看着齐渊,二人僵持着对视,谁都没有先说话。 而后终究是宋妍妤笑了笑,“罢了,我同你开玩笑的,原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不必当真。” 她说完便又上了马车。 如此一来,她便没有了兴致,转头就吩咐回了宋家。 只是看着她表现的如此云淡风轻,齐渊心里头却不是滋味。 见齐渊失魂落魄的回来,王之岐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知和宋妍妤这个大着肚子的女人脱不了干系。 他从草堆里翻出了两坛子烈酒,和齐渊一人一坛,抱着爬上了屋顶。 这日正是三月十五,一轮圆月高高的挂在天上,照的地上亮堂堂的。 齐渊抱着酒坛子猛灌了一口,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只觉悲苦无限。 “你日日愁眉苦脸的,到好似我欠你多少钱一样,我成天跟你呆着,都快要被你传染了。” 王之岐撇了撇嘴,“这样好的日子,成天拿来伤春悲秋,我一个旁观者看着,实在是头痛。” “我并非是伤春悲秋。” “那又是为何?如今大事将成,你怎的成日里还是闷闷不乐?” 齐渊又灌了口酒,“她跟着我提心吊胆的,为了给我生个孩子连命都搭进去了,我却连个名分都不能给她,我如何不心痛?” 王之岐这才知他是在为此事发愁。 上次他见过宋妍妤一面,那妇人大着肚子,看着面色也不好,全身上下瘦的皮包骨头,他只以为齐渊同她不过是逢场作戏,但如今看齐渊的表现,如何不知眼前这人已经将宋妍妤当了真。 二人碰了碰酒坛子,一时谁也没有开口。 王之岐向来是个憋不住话的,过了会便又问道,“如今你我一条性命,均拴在裤腰带上,说是过了今日没明日便也不错,你不给她承诺说不定还是好事,将来你若有个万一,她还能难受的轻些。” 齐渊没做声,只是闷头喝着酒,一坛子酒很快便见了底,他仍觉得不尽兴,便又去买了几坛,二人一直喝到天色见亮。 睡意蒙蒙间,齐渊忽然想起自己少时学过的一首诗,诗中说,“平芜尽处是春山”,可他已经在满地的荒芜里走了十多年,走过了自己半生,如今却还不曾见到一丝春光。 他只觉得心神疲惫,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王之岐此刻却仍是神智清明,他自小便千杯不醉,这点酒对他来说跟喝水也没有太大区别,他看了看东边快要升起的太阳,又瞧了瞧齐渊沉睡的模样,喃喃道,“你我这样的身份,本就身不由己,有几人能通自己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园子里那么多女人,你唯一碰过的便是这个宋妍妤,是你被逼无奈,也是为着她跟那人的几分像处,你如今这些情绪,也不过是愧疚罢了。” 愧疚什么呢,愧疚自己连累了她原本风平浪静的一生。 第二日直到中午,齐渊都不曾露面,宋妍妤起先还想着他今日会来,但渐渐地便也不抱期望了。 反倒是素钰,见今儿齐渊一直没过来,布置午膳的时候问了宋妍妤一句。 宋妍妤面容淡淡,“他成日里忙得很,许是今日有什么若不开身的急事吧,不必等他用膳。” 见她面色不似平日,素钰也没再多问,布置好饭菜后便退了出去,自然也没瞧见宋妍妤面上一闪而过的苦笑。 他哪里是忙呢,只怕是被自己昨日的逼婚吓到了,今日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这才没有过来。 宋父宋母出门未归,宋弈更是到处奔波,只为了给她寻找解药,偌大的一个宋家只有她自己一人,宋妍妤守着一桌子饭菜,却没有半点食欲,不过草草用了几口,便吩咐素钰撤了下去。 外头阳光好得很,青若和红玉在院子里放风筝,笑声传进了屋,便将宋妍妤的目光吸引了去。 她带着素钰出了府,去见孙掌柜。 她名下新开了一家布庄,如今仍是由孙掌柜代为管理,自开门以来,她还从未去过,今儿她不愿窝在屋子里等死,便想着去布庄瞧瞧。 孙掌柜正同布庄的伙计,看一批新来的料子,见她来了,忙招呼店里的伙计,一起对她行了礼,又吩咐人给她上了茶,二人这才坐下来说话。 “小姐今日怎有空过来了,方才我还说,要把那几匹新来的料子,给小姐送到府上去呢,也真是赶巧了。” 孙掌柜说着忙招呼人将那几匹料子捧了过来,宋妍妤瞧了,心中大概便有了主意,“这料子却是难得,不知孙掌柜有何打算?” “我瞧这料子轻薄柔软,做成夏日的衣衫正合适,已然吩咐成衣铺子的师傅来这看料子了。” “孙掌柜说的不错,这料子的确又舒爽又透气,做夏日的衣衫确实是合适的,但不知孙掌柜想过没有,今年天气热的晚些,这些料子若是做成帕子,是不是更合适一些?” 孙掌柜原还有些懵然,但不过片刻便明白了她所说的意思,“小姐的意思是,今年天儿热的晚,还不知何时才会换上夏日的衣衫,这料子便会积压在手里,不如做成帕子。” “我正是此意,如今已是三月了,却跟往年的二月一样,早晚还凉飕飕的,若当真等到穿夏衣的时候,时间总归太长了些。” “是是是,还是小姐思量周全。” 二人正说着话,正巧成衣铺子的师傅也来了,孙掌柜便又同他吩咐了几句,只说这几匹料子另有旁的用处,便将人打发了回去。 第120章 救了个神仙少年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孙掌柜知她到这布庄来,定然是有话要说,便引着她进了后院,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的外头一阵吵嚷,店里的伙计过来回话,“外头不知道哪来的小叫花子,应该是饿得很了,倒在了咱家店门前。” 二人顾不上说话,忙出去查看,却不是什么小叫花子,是个看起来大概七八岁的男童。 见他身上所穿的衣裳满是补丁,宋妍妤便知这是个穷苦人才的孩子,她吩咐素钰去请了大夫,又吩咐成衣铺子的师傅去给他拿了一身新衣裳,还不等师傅回来,那小男孩就睁开了眼。 一见这么多人围着自己,他有些无措的挡住了脸,“敢问这是哪里,我又为何会在这里?” 宋妍妤见他言语间不卑不亢,便知他自小也受了极好的教养,眼底更是闪过一抹赞赏,解释道,“你如今在我的铺子里,方才你晕倒在了我铺子门口,我已经吩咐丫头去请大夫了。” “我不看大夫,我不看大夫!” 一听要看大夫,原来还很懂事的他却忽的开始大吵大闹,宋妍妤不知他为何如此,便只能吩咐人去将素钰喊了回来。 “你方才晕倒了,应当是哪里又不舒服,为何不看大夫?” 小男孩瘪了瘪嘴,“看大夫要花钱,我……我没有钱……” 不曾想过竟是这个理由,宋妍妤心底一酸,安慰道,“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有个好朋友就是大夫,找她看病不花钱,我吩咐人去把她请来可好?” 不想小男孩还是摇头,“我知道自己为什么晕倒,不必请大夫。” 他有些难为情,但却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我……我这都是饿的,不是生病了……” 宋妍妤红了眼眶,小小年纪如此懂事,可见他过得都是什么样的苦日子。 她吩咐素钰出去买了点心回来,又去东延楼打包了饭菜,“这些都是你的,你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小男孩看着一桌子的饭菜,久未动筷,宋妍妤只以为他是拘束,可不想他竟对着宋妍妤行了个大礼,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位夫人,我娘和我妹妹还在家里饿着肚子,这些吃的我能否带回去跟他们一起吃?” “自然可以,这些都是为了你买的,你想给谁吃都可以。” “真的吗?谢谢夫人,您真是个好心人。”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小男孩忙对着她磕了几个头,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宋妍妤既心疼又好奇,便道,“这么多东西,你自己也拿不了,不若我们跟你一同回去,也把这些吃的给你送回去,如何?” 她摸了摸小男孩毛茸茸的头顶,笑道,“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顾长生,夫人您叫我长生就行。” 长生笑得一脸憨厚,却没瞧见宋妍妤面上的惊讶。 顾长生这个名字,前世她听三哥儿等人闲聊时提起过,只说他不过弱冠之年便已位列三品大员之位,前途无量。 三哥儿提起顾长生时,除了羡慕更多的却是嫉恨,直言他一平民出身,却妄想同他们贵族子弟相比,根本就是不自量力。 她没想到,自己随手救助的一个小男孩,竟是十几年后,在燕朝朝堂上位极人臣的顾长生。 宋妍妤有些愣神,直到素钰轻轻扯了扯她的胳膊,她看着顾长生尚且稚嫩的脸,笑的温和,“长生,可真是个好名字。” 她吩咐素钰去取了几张五百两的银票,又去买了不少米面粮油,这才跟着顾长生往顾家而去。 即便她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可却还是因眼前的景象吃了一惊。 顾家所在的巷子,毗邻不知哪个大户人家的养马场,门口流着的全是马尿,更是有刺鼻的马粪味冲鼻而来。 顾长生在前头带着路,熟练的跳过一个又一个盈满了马尿的土坑,宋妍妤一行人在后头却走的极为艰难,尤其她还大着肚子,本就行动不便,可谓是十分狼狈。 顾长生回头瞧见她这副模样,面上闪过一抹愧疚,“夫人,这地方本就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您要不还是先回去吧,您的好意,长生心领了。” 他虽这样说,但面上却还是带着几分希冀。 他喜欢宋妍妤,喜欢这个见了第一面,便对自己释放了无尽善意的妇人,但也知,像宋妍妤这样的贵妇人,怎会真的喜欢到自己家这种又脏又乱的地方。 宋妍妤笑了笑,却将自己的裙角扯了起来,系的高高的,“你说这话可就有些瞧不起我了,不过是几个小小的土坑,如何能难得到我?” 见她这幅模样,顾长生先是愣了愣,而后咧开嘴笑了。 顾家所在的巷子虽然脏乱,但顾家却收拾的极为干净,院里虽没有其他的摆设,但一砖一瓦也可见用心。 顾长生将几人领进了门, 便进屋将母亲和妹妹喊了出来。 那妇人瞧着不过三十余岁,生的更是清秀文雅,瞧着也是读过书的模样,见了宋妍妤便行了大礼。 “这位夫人,方才民妇都听长生说过了,夫人心存善念,对我们孤儿寡母伸出援手,受民妇一拜。” 宋妍妤忙去拉她,“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今儿之所以到此,也是看长生听话懂事,小小年纪便谈吐不凡,这才登门求见。” 面前的妇人瞧着并不是什么山野村妇,宋妍妤也不拐弯抹角,直说道,“瞧长生也有七八岁了,如今是在哪个学堂?” “家里的情况夫人也瞧见了,哪里有什么闲钱让他去上学堂,不过是民妇在家里自己教了几日罢了。” 宋妍妤更是赞叹,“我方才瞧长生一言一行,还以为他早已启蒙多年,却不想竟没上过学堂,他这样的资质,若能得一大儒教养,只怕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那妇人并不傻,见宋妍妤衣着光鲜,口口声声都不离长生,如何不知宋妍妤的来意,因而她问到,“不知夫人,可有何建议?” 第121章 被她爹绑架了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二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脸上瞧见了几分了然。 宋妍妤也不隐瞒,说道,“不瞒夫人,如今朝堂之上的宋相正是我父,我观长生这孩子资质不凡,有意要他拜入我父亲门下,不知夫人可愿意?” 当朝宋相之名,燕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因宋家世代清流,宋远亭几遍坐上了丞相之位,也一心为民,并不曾有半分借助权力胡作非为。 也正因此,燕京城里的百姓对宋远亭敬重的很。 一听顾长生能拜入宋相门下,那妇人自然是欣喜的很,她忙吩咐顾长生对着宋妍妤行了个礼,又慌慌张张的拉着长生进了屋。 宋妍妤余光看过去,却见母子三人正在拜屋子里的牌位,应当是顾长生父亲的灵位。 宋妍妤又在顾家略坐了会,同顾陈氏说了会话,顾长生的妹妹名唤顾长念,如今不过五岁,还是个说起话来奶声奶气的小姑娘。 见宋妍妤身上挂着个玉佩,小姑娘不错眼的盯着看,见她喜欢,宋妍妤便将玉佩摘下来送给了长念。 顾陈氏忙阻止,“这如何使得,夫人的贴身之物,怎能给她一个小娃娃?” “无妨,我与这孩子有缘,不过是块玉佩罢了。” 宋妍妤看着长念,却从心底生出一种熟悉感,就好似这个孩子,与自己早早便相识。 宋妍妤临走时,便带着顾长生一同回了宋家。 宋父宋母早已归家,听她说要宋父将顾长生收为门生时,宋父冷哼一声,道,“你当你父亲如今是什么年纪,竟还要我收这么个奶娃娃?” “父亲可别看人家现在年纪小,等过个十一二年,只怕便是前途无量。” 宋远亭很是不屑,“你如今竟也敢同为父叫板了。” “是,那父亲可敢应下女儿今日这个挑战?” 宋远亭这才把视线放到顾长生身上。 顾长生年纪虽小,身子也单薄的很,但周身却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气质,宋妍妤起先也好奇他这股气质从何而来,但她见了顾陈氏后,便明白了一切。 人常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有顾陈氏这样的母亲,也难怪顾长生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气概。 宋远亭见了,也觉得这孩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便就势应了下来,“罢了罢了,你既然开口说了,那我便收了这孩子吧,不然你早已对外夸下海口,我若不应,你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他说罢,拉着顾长生的手便去了自己的小书房,考校他学问去了。 宋妍妤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忽的有些鼻头发酸。 宋父如今也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了,却成日里还为了自己提心吊胆、受尽白眼,若不然按照宋父一贯的为人,别有用心之人也抓不到他半分错处。 一连几日不曾见到齐渊,宋妍妤起先还犯嘀咕,那人即便真的怕了自己逼婚,但这几日也该出现了,毕竟她马上便要临盆,他总要来看上一眼才是。 但不想她没等来齐渊,却等来了齐渊身边的小厮,虽不是卢一卢二这两个惯常在齐渊身边伺候的,但也是她去春华园时,见过数面的,名唤李江。 李江见了宋妍妤,面上更是急切,“宋小姐,大人方才受了伤,如今昏迷不醒,卫老说若是不好,只怕撑不过三日,故而要在下来请您过去,这时候您总要在大人身边才是。” 宋妍妤看了李江几眼,那人面上除了焦急,便再没了旁的神情,素钰见状忙给她拿了大氅过来,准备要跟她一起出门。 “你留在家里,让月牙跟我一起去吧,长生刚来,难免有诸多不适应,你在家里多照看着些。” 素钰不动声色的看了宋妍妤一眼,见后者神情不变,她心中便有了计较,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她只带了月牙一个小丫头,瞧着干干瘦瘦,随着李江上了马车,一路出了城。 起先还是她熟悉的官道,但后来越走越是偏僻,甚至专挑林子茂密的地方走,月牙凛了心神,靠近宋妍妤,说道,“姑娘,瞧着有些不对劲。” 宋妍妤神色不变,只是看向外头渐渐黑下来的天色,道,“不对劲又如何,这些人在背地里躲了这么久,今日终于要露面了,这是好事。” 她握了握袖口,里面有她从前找人做好的袖箭,虽说她如今的力气不能置人于死地,但划一道致命的伤口,让他们失血过多而死,却也不难。 早知有人在背地里给她下毒时起,她便做好了多重准备,不仅随身带了验毒用的银针、解毒用的丸药,还带了这袖箭,以及月牙。 马车停在一处破庙前,这时天色早已尽数暗了下来,除了前方隐隐约约的几个火把,她再瞧不清旁的。 到了这时,李江也拆下了伪装,催促着她向前,“宋小姐,都到了这时候了,我劝你还是乖乖过去,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他来势汹汹,宋妍妤便也没想同他硬碰硬,很是听话的顺着有火光的方向而去。 破庙前站着几个身穿黑衣之人,宋妍妤瞧不清他们的样貌,不远处还有辆马车,马车上也没有半点可以用来识别身份的纹饰。 她便知这些人怕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等今晚要自己的性命。 马车被挡的严严实实,她看不见里头的景象,却听有道男声从马车里传了出来,“留下她的性命,今夜你们几人,一人赏黄金千两。” 宋妍妤也是到了此时,才知自己的性命竟然如此值钱,那些黑衣人围了上来,她也不急,反而是对着马车微微一笑,“沈大人,来都来了,为何不敢出来相见?” 沈道然坐在马车里,闻言原本还气定神闲的脸上终究出现了一丝裂缝。 他本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但不想宋妍妤竟然猜到了是他。 “宋小姐果真是聪明伶俐,这样竟然都能猜到沈某的身份,看来传言非虚。” “沈大人不妨说说,自己都听说什么传闻?” 第122章 死生不见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沈道然不答,反而笑道,“宋小姐到了此时还在拖延时间,难不成是寄希望于齐渊来救你不成?” 他面上表情很是不屑,也不知是针对宋妍妤,还是针对齐渊。 “宋小姐应当知晓,齐渊对我女儿情根深种多年,如果今日他知道是我把你抓了来,你以为他还会来救你吗?” 宋妍妤点点头,“沈大人这番话说的倒是很有道理,从前便听说,宜嫔娘娘同齐大人乃是娃娃亲,只可惜后来齐家蒙冤,全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只活下来了齐渊一个,那时沈大人便翻脸不认,反而是将自己的独女送进了宫,哪怕当今皇上比沈大人您还要大上三岁,我说的可对?” “你一个女人,你知道什么!”听宋妍妤提起往事,沈道然怒道,“全天下,又有什么身份,是比进宫做娘娘来的更体面?你只看见皇上的年纪,又何曾看见婉宜进宫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体面?” “当真便体面吗?当真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在皇上心里,只怕除了先皇后,旁人都不过是个物件,无论是沈婉宜还是如今的后宫之主贺贵妃,无论她们的封号如何,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个妾,若皇上当真对沈婉宜有情意,也不会因为一个与先皇后长相有几分相似的民女,便厌弃了沈婉宜!” 帝王薄幸,沈道然并非不知。 但他们沈家累世功勋,到了他这一代,膝下除了沈婉宜一个女儿外,却再无所出,他不是没有想过从旁支抱一个男孩回来,记在名下,但一想他筹谋多年所得,竟都给了别人的儿子,他实在难以心甘。 二人话不投机,沈道然被戳中痛处,更是不愿再同宋妍妤废话,他一声令下,那几个黑衣人便冲着宋妍妤和月牙团团围了上来。 沈道然落了帘子,又端坐回马车里。 女儿传了消息出来,要他务必尽快处理掉宋妍妤,虽不知沈婉宜为何会将宋妍妤这样一个,敢只带一个小丫头出门的蠢货放在眼里,但他却还是应了沈婉宜所求,今日借着齐渊的名义,将宋妍妤骗了出来。 选在这样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要给她一个痛快。 马车外。 几个黑衣人并未将宋妍妤和月牙二人放在眼里,毕竟宋妍妤大着肚子,月牙又细胳膊细腿的,一瞧便不是习武之人,他们四人合力,将二人围在中间。 宋妍妤牢牢护住肚子,看向死人的目光中也带了杀意,“去吧,不必留活口。” 她说罢,月牙便冲着四人围了上去,不过三两下便将四人抹了脖子。 听见马车外头尸体倒地的声音,沈道然本以为是自己得了手,撩开帘子正想去看外头的情况,却不想一个人头顺着自己刚撩开的帘子缝隙滚了进来。 他低头一瞧,正是四个黑衣人中的为首之人。 他惊得忘了喊叫,落下的帘角复又被一把带血的长刀掀起,他低头看去,却见宋妍妤正饶有兴味的盯着自己。 “沈大人,这份见面礼,您可还满意?” 她笑得乖张,落在沈道然眼里便是十足的挑衅,“妖女,你这个妖女!” “沈大人要杀我,没有得手便说我是妖女,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宋妍妤捻着帕子,笑得花枝乱颤,“我与沈家向来无冤无仇,沈大人却早早地在我的饮食中下了毒,今儿又找了这样的高手来要我一个弱女子的性命,竟还好意思说我是妖女。” 她向前探了探身子,笑意僵在脸上,“沈大人果真是人如其名,道貌岸然的很啊。” 她转身便走,月牙举起长刀,正想给沈道然一个痛快时,却被一只飞来的匕首打掉了刀。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齐渊和王之岐。 “齐大人此时出手,是要从我手下救下沈大人不成?” 宋妍妤冷眼看着齐渊,目光尽是冰冷,“今日这事,我劝齐大人莫要多管闲事。” “若我非要管呢?”齐渊向前几步,挡在了沈道然和月牙中间,“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今日既然没有得手,你又何必要置他于死地?” 宋妍妤听了,笑得更是开怀,“沈大人数次给我下毒,你不同他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今儿又雇了四个高手来取我的性命,我不过是反击罢了,你却要我放他一马?” 她笑得直不起腰,笑得流出了眼泪,笑得对面的齐渊一脸心痛,伸手想要去扶她,却被她抬手打到了一边。 “齐大人,给我一个理由,给我一个放过他的理由。” 她敛去了面上的表情,直勾勾的盯着齐渊的脸,不肯错过他面上的半点变化,她哪里是要一个放过沈道然的理由,分明是在等他说一个,让自己放弃喜欢他齐渊的理由。 齐渊不是不知,可他还是一字一句的、看着她的眼,说道,“只因他是婉宜的父亲。” “好!好!”宋妍妤连说了两个好,整个人后退了数步,与齐渊拉开了距离,“从前我还能欺骗自己,说即便你对沈婉宜有情,但我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却也会舍命救我,我在你心中虽不及她的分量,但你心里好歹有我,但今日我才知我这样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她抹了抹脸,才发觉自己脸上早已泪流满面,“齐渊,从前我对你有过幻想,有过期待,但这一切,到今日,全部烟消云散,往后余生,你我之间,再不必相见!” 她说完转身就走,齐渊想追,却被王之岐扯住了胳膊,“罢了,她如今正在气头上,你即便是追上去也于事无补,且先让她自己冷静冷静吧,况且眼下,你我还有正事要做。” 齐渊这才想起,沈道然还在身后的马车上。 他抬手抓着沈道然的领口,将他从马车上扯了下来,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沈道然自诩读书人,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只这么一摔,便觉得自己腿疼的厉害,好似断了一样。 第123章 他不见了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他哀嚎出声,齐渊听了心烦,抬脚碾在了他的腿上,笑得狰狞,“沈伯父应当知道,我在军中待过几年,最擅接骨,沈伯父这断腿,可需要我给接上?” 沈道然吓得屁滚尿流,哪里还有半分读书人的风骨。 齐渊审问犯人的手段他不是没有见识过,将人的小腿骨一点点敲碎了,碎成骨头渣,这样犯人既不会有生命之忧,却也能日夜饱受摧残。 这样凶狠的手段若是用在自己身上,沈道然觉得自己只怕撑不过一刻钟。 二人出来的匆忙,本是听探子说宋妍妤被沈道然诓骗出了城,齐渊怕她吃亏,这才急急忙忙的追了出来。 却不想跟在她身边的那小丫头竟有这等功夫,三两下便把沈道然带来的人打的落花流水。 二人英雄救美的计划泡了汤,不仅如此,宋妍妤还为此恨上了齐渊,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押着沈道然回了城,齐渊懒得听他辩解,把人交给了王之岐,自己便又出了门。 方才宋妍妤看向他的目光、她所说的话,都让他心神难安,迫切的想要找到她说个明白,但他在宋家门口兜兜转转许久,却始终没能鼓起勇气去见她。 沈道然被王之岐扔进了水牢。 如今沈家早已是一盘散沙,沈婉宜在宫中禁足,尚且不知沈家变故,楚朝发落了沈道然后,沈家家主位置由谁来坐也不能服众,沈家众人你争我抢、各出奇招,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便将沈家搅得鸡犬不宁、人仰马翻。 王之岐并不关心这些,他原就是潇洒自在的性子,宁愿扮作乞丐在街上流浪,也不愿穿上锦袍受诸多限制,他出了水牢,晃晃悠悠的不知往何处去,一抬眼却到了宋家门前。 齐渊立在院墙的阴影处,若非他眼神好,还真瞧不见那有个人。 他悄无声息的凑了过去,“你不会在这站到现在吧?” “此事不用你管,”齐渊顿了顿,又解释道,“你先回去看好沈道然,他如今对我们有大用处,总不好让他出什么事。” “你猜我把他关哪去了?我把他扔进水牢了,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他若是想逃,只怕只能横着被人抬出去。” 齐渊知他说的对,便没再说话,只是盯着宋家大门的方向,一言不发。 王之岐很是恨铁不成钢,“你若心里放不下她,便去同她解释,将一切事情的原委说给她听,到时她定能理解你今日所为,你在这站着,便是站成望妻石,她也不会明白半点你的心意。” “你我所行之事太过危险,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了。” 齐渊转身便走,王之岐匆匆跟上,见他一脸失魂落魄,又道,“你从前让我找的赤金丸也算有了消息,应能在她生产之期七日前送到我手上,但神医鬼不知的规矩你也知道,向来是一命换一命……” “这药只需连续服用七日,便可护住她的性命,可是真的?” “鬼不知那得来的,自然是错不了,只是老三,你为了一个女人,竟不惜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这真的值得吗?” 神医鬼不知号称天下无他不能解之毒、无他不能救之人,但他治病救人不为酬金,却有个再古怪不过的规矩,那便是一命换一命。 要向他出手救人,登门请他之人,必须以自己的性命作为交换,至于他什么时候要了这人的命,全看他的心情。 “赤金丸送到了,你便借着苏慧的手给她送去吧,如今若她听说是我送的,只怕收都不会收。” 王之岐叹了口气,“瞧你这幅模样,更是绝了我找小娘子的心思了,自己一个人来去自由随风,也不知有多自在,为何吃受这些的苦楚?” 齐渊没搭理他,二人一道回了栖身的破屋。 沈道然被关在水牢里,齐渊如今不方便露面,便由卢二日日去审问,可不想那沈道然到了此时,却又成了个硬骨头,不论卢二用何种刑罚,他都不肯开口说半个字。 消息传到齐渊这里,他却并不吃惊,“这事若他真说了出来,那对你我来说便没了利用的价值,凭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他自然是保不住命。” “我可记得他从前没有这么卑鄙无耻,怎的年纪越大,这脸皮也越发的厚了。” 王之岐说话向来没个把门的,此刻还不忘当着齐渊的面重揭他的伤疤,“我第一次见识这老头的臭不要脸,还是从前他提出要给你和沈婉宜退亲那次,齐家兴盛时,上赶着结亲的也是他,齐家遭了难,率先落井下石的人也是他,想起来就让人恶心。” “既然恶心,便不必再提了,横竖我与婉宜也不过是有缘无分罢了,我如今能做的,也不过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留住沈道然一条狗命罢了。” 他若真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自然有的是手段,不必死盯着沈道然不放,他如今之所以将他抓进水牢,除了想从他嘴里套点消息出来外,更多的却是为了保护他。 毕竟他如今身份卑贱,若当真有人想要杀人灭口,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候了。 齐渊回了破屋没几个时辰,便又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要出门,王之岐从稻草里抬起头,问他要去哪,隔着数十米,他只看见齐渊的嘴一张一合,似是说了个地方,可他实在太困了,转眼间的功夫便睡了过去,将齐渊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并不觉如何,毕竟齐渊向来神神秘秘,去了哪个红粉知己家里也说不定,可当第二日齐渊还没有回来的时候,王之岐便慌了神。 从前不论如何,齐渊即便出门,也不会一整日都没有消息传回来。 他急匆匆去找了卢一卢二,还不忘去了宋府,可得到的消息却都是,都不曾见过齐渊。 齐渊如今身份敏感,他即便派了人出去寻,也只能暗地里打探消息,并不敢大张旗鼓的去找人,可一连三日,齐渊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音讯全无。 第124章 他不见了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众人将燕京城翻了个遍,曾与齐渊有过节的权贵家里,也都吩咐暗桩背地里查过了,都说不曾有半点异样。 王之岐甚至抓了当晚在四处城墙当差的官差来问,却是一无所获。 一个大活人,如若不曾出城,更不在燕京城里,那他能去的地方便只有一个。 王之岐抬眼看向远处朱红色的宫墙,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 他不知齐渊和楚朝的关系如何,但长公主将他视为亲子,太后对他更是多有恩宠,想来楚朝对他的态度也定是不错,但他转念一想,齐渊与沈婉宜有旧一事,燕京城里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家便知道的一清二楚,楚朝身为君王,如何能忍受自己的女人与自己的臣子有旧情。 甚至直到现在,双方还念念不忘。 暮春的天气,王之岐却觉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思前想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便只能求到了宋家。 听他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宋妍妤犹豫了片刻,便吩咐素钰伺候着自己沐浴更衣,“此事若当真是皇上所为,便只能先去长公主府上探探消息,齐渊这样的身份,即便是被抓了起来,当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我们如今只需要弄清楚,他到底是何处得罪了贵人。” “这哪里还用得着问长公主,若是有人天天惦记我的女人,我只怕早就将他碎尸万段了,哪里还会等到今日。” 王之岐一脸郁闷,“我早就告诉过他了,这女人惯会骗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可他偏偏不听,非得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他便老实了。” 宋妍妤没接话,早已由素钰伺候着换好了衣裳,临行前她在正堂门前站定,直直的看着王之岐,好似要从他脸上看出她所问事情的真相。“他这样帮着沈道然,难道真的就因为他所说的,那是沈婉宜的父亲?” 没想到她会冷不丁的这样问,王之岐磕巴了好半天没想好怎么回答,见他这副模样,宋妍妤哪里还有不懂的,她定了定心神,带着素钰去了长公主府。 她虽是外姓,但如今却有清平郡主的身份傍身,也算是皇家人,她想见长公主并不需提前下拜帖,宋妍妤正庆幸自己这重身份带来的便利,但不想门房却传了消息出来,“郡主,您还是先请回吧,长公主今儿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宋妍妤愣了愣,却还是不死心,“劳烦跟长公主通报一声,我今日真的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同长公主商议。” “郡主,长公主都说了不见了,您还是莫要为难小的了。” 门房对着宋妍妤行了个礼,态度却坚决地很,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怕长公主身子不适是假,今日不想见她是真。 可长公主越是如此,宋妍妤心中越是惶恐不安,她回了宋府,还不等去见王之岐,便被宋父叫到了书房。 宋父见她一脸失魂落魄,便知她是为了齐渊的事正惴惴不安,宋父叹了口气,劝道,“这事已然不是你能插手的了,这几日你便待在府里,专心等待生产,哪里也不要去了。” 宋妍妤闻言,猛地抬头看向宋父,“父亲可是知道他人在哪里,他如今可还安康?” 她并不再奢求知道他别的消息,只是问他是否安康,只想知道他消失三日是不是还活着,见自家女儿如此哀求,宋父终究是轻轻点了点头,“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你且放心。” 没有性命之忧,便是少不了受些皮肉之苦。 宋妍妤心头一紧,却也只能对着宋父道了声谢,还不忘叮嘱宋父,“父亲若是还知道他其他的消息,可千万要告知女儿。” 宋远亭摆了摆手,似是不耐,又似是不忍,“罢了,这些话不必再说了,往后在家里,不许再提起他的名字,你与他过往如何我不会多问,这孩子往后也是你一个人的孩子,你可能明白我的意思?” 回应他的是,自家女儿清醒而又坚定的拒绝,“父亲今日肯告诉我他尚且安全,女儿心中感激不尽,但女儿不愿也不能,就这样将他弃之不顾!” 宋远亭一脸心痛还想再劝,却听自家女儿喃喃道,“父亲,他与我不同,我身边还有您,还有母亲和兄长,但他身边如今除了我,再也没有旁人了。” 她摸着肚子,心中发酸,也落了泪,“若是在这样的时候,就连我都因为害怕而对他不管不顾,又有谁会为了他出头,又有谁还会关心他的死活?” 见她坚持,宋远亭也只能妥协,“罢了,罢了,我跟你母亲都老了,许多事情我跟你母亲搞不明白,也不想再多劝你什么,你从小就懂事,想你走的每一步应当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为父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他拍了拍宋妍妤的手,眼神柔和的安抚着她的情绪,“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大胆的去做吧,就像你说的,我跟你母亲还有你大哥,永远都会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宋远亭自年轻时起,便以古板守礼而闻名燕朝,若不是因此,他也不会二十余岁时便坐上了太傅的位置,但他今日却肯为了自己的女儿,打破自己从前所有的原则。 宋妍妤落了眼,跪在地上对着他行了个大礼,“父亲今日所言,女儿铭记在心,将来女儿在外行事,定不会辱了我宋家名声,更不会将父亲和兄长置于危险的境地,还望父亲相信女儿。” 宋远亭忙将她从地上搀扶了起来,又笨拙的帮她擦去了眼泪,“还大着肚子呢,动不动的便下跪,也不怕伤着孩子。” 从宋远亭处得知齐渊尚且安全,宋妍妤和王之岐便稍稍放下了心,但不知齐渊是何处得罪了皇上,宋妍妤便夜夜都会做噩梦,而后从噩梦中惊醒。 梦里的齐渊,或是死不瞑目,或是满身伤痕,又或是缺胳膊断腿,总之境况实在凄惨,让人不忍多看。 第125章 不能说的苦衷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她记挂着齐渊的安危,夜不能眠,眼瞅着又要到了生产之日,总之辛苦得很。 王之岐这日登门,见她眼下乌青、一脸憔悴,劝道,“宋小姐,你如今这副模样,只怕老三瞧了要心疼死了,他如今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你还是不要太过担心。” 宋妍妤恹恹的抬头,“如今咱们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他往日虽言行无状,但对皇上却是忠心的,与沈婉宜也无任何僭越之举,不然皇上若是追究下来,只怕他当真性命难保。” 二人都在为了同一个人担心,齐渊已然消失三日,这三日里竟无半点消息传回来,宋父拖了人去探查消息,到最后也只得了“性命无忧”这四个字的答复。 王之岐定了定心神,勉强带了几分笑意,从袖口里掏了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出来,“宋小姐,这是老三出事之前为你寻来的药丸,从今日起,你每日晚膳后用一粒,说不定会有奇效。” 素钰将小盒子拿了过来,打开却见里面是七粒绛紫色的丸药,“这药丸名唤赤金丸,是用七种珍稀药材制成,七七四十九日才可得一粒,因而珍贵的很,老三为了这七粒丸药,也算是费了不少力气。” 宋妍妤把药盒拿在手里,摩挲着药盒上的纹路,骨节泛着青白色,“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药丸的?” “从知道宋小姐中毒开始,老三便开始四处寻找解毒之法,他这人平日看着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儿,但却是把宋小姐放在了心上的,他平时所行之事,多的是身不由己,都有自己的苦衷。” 有泪滴落下来,宋妍妤才知道自己哭了。 她从前只觉得齐渊一颗心全数放到了沈婉宜身上,对自己虽有情分,更多却是把自己当成个玩意儿的逗弄心思,如今听王之岐说起这些,她回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才觉他对自己的情意早就有迹可循。 王之岐叹了口气,“从前这些老三都不让我跟你说,他一直说你恨他便恨他吧,毕竟恨他的人那样多,也不多你一个,可每次你拒绝他的时候,他都很是难过,前几日他忽的说要娶你,要给你正室的名分,我当时还劝他,莫要太过当真,毕竟他的身份实在不允许他这样任性。” 他那日劝齐渊,说他对宋妍妤不过是愧疚,但是不是愧疚,他一个旁观者看的最是清楚。 宋妍妤许久没说话,王之岐自知此时自己不应再多说,便起身想要告辞,可没想她却极是郑重的看着他,承诺道,“你且放心,他既为了我做到了这一步,我便不会丢下他不管,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 王之岐想起齐渊对自己的叮嘱,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宋妍妤知道他的处境,若是他知晓自己将这些都告知了她,只怕会跟自己没完。 但他看见宋妍妤越发坚定的脸,忽然又觉得自己早就应该告诉她,也省的这两个冤家误会彼此到现在。 送走了王之岐,宋妍妤坐在桌前,左思右想许久,自她与魏家脱离关系后,如今与自己有牵连的便是宋家,若自己当真进宫求情,惹怒了楚朝,只怕到时候宋家还要受自己牵连。 一时陷入了两难之中。 她枯坐半晌,却始终没个答案,也正是这时,外头便传来了宋弈的脚步声,宋妍妤一抬头,却见他正盯着自己,面上是少见的严肃郑重。 “你若心里头有了主意,大胆去做便是,我跟父亲母亲总是支持你的,你不必有负担。” “大哥,他从前为了我,做了许多、牺牲了许多,是我一直以来都不知道,一直都误会了他,我……我如今……” 宋弈站在她跟前,将她拦在了怀里,柔声安慰,“从前我也以为他不过是个流连欢场的庸碌之人,但如今却知,他并非是表面那样放荡不羁,你我都是一家人,不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跟父亲母亲都支持你。” 宋妍妤面上早已濡湿一片。 她哭得够了,便稳了稳心神,吩咐素钰给自己沐浴更衣。 她先去了正院,拜见了宋父宋母,宋父见她面有愧疚,说道,“你且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吧,我如今年纪大了,没有从前的冲劲了,看你如此,为父很欣慰。” 宋母更是拉着她的手,一脸慈爱,“母亲知你心中所想,我与你父亲年轻的时候,也做过一些明知不可为而偏要去做的事,不必担心,我们在家里等你回来。” 她有郡主身份,今日进宫是为探听消息,宋母也不忘了叮嘱,“不论如今宫中情景如何,你且不可轻举妄动,回来和你父亲、兄长一同想个万全之策才是。” 宋妍妤应了声是,便辞别了宋父宋母进了宫。 宋父宋母都以为她今日进宫只是去探听消息,却不知她存了怎样的决心。 进宫的路并不算长,她坐在马车里瞧着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呆,将进宫后会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设想了个遍。 她不愿连累宋家,但她既为宋家女,宋家又如何能幸免。 杨公公在宫门前迎她,二人一同往太后宫中去,还不忘压低声音劝她,“郡主此次进宫,若是为的齐大人的事,奴才劝您莫要当着太后的面提起,齐大人的事皇上自有定夺,太后也无法插手。” 宋妍妤更是震惊,楚朝向来以仁孝治天下,对太后更是恭敬的很,如今竟连太后都无法插手此事。 她心中更是慌乱,忙问道,“那公公可知,他如今人在哪里,是否……” “郡主莫要多问了,如今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杨公公引着她到了太后寝殿门前,低敛了眉眼,极快速的说道,“郡主见了太后,可千万不要提及此事,只管逗太后开心便是。” 宋妍妤疑惑的看向他,可他早已躬身退到了一边,面前的殿门从里头打开,太后和长公主坐在一处,见她来了,招手让她上前。 第126章 传闻救了一命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谁都劝她,宋父宋母劝她,说只进宫探听一下消息,回家全家人从长计议,杨公公也劝她,说此时并不是提起齐渊的好时候。 她摸了摸肚子,肚子里这个向来闹腾,可这会却好似知道她的想法一般,竟也安静了下来。 她挺着肚子,不顾杨公公的阻拦,硬是跪在地上对着太后和长公主行了个大礼。 “臣女宋妍妤,求太后娘娘,救齐渊一命。” 她话音刚落,杨公公先变了脸色,一时扶她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高位上的太后更是眯了眯眼,似是打量,又似是怀疑,“你为齐渊求情,你与他是什么关系,有何资格为他求情?” 宋妍妤还是第一次在太后脸上瞧见这样的表情,她将身子伏的更低了些,低得肚子微微有些疼,“太后娘娘何必明知故问,我肚子里怀着齐渊的种,太后娘娘说我与齐渊是什么关系?” “大胆!你竟敢如此跟太后娘娘说话!” 不等太后说话,杨公公边呵斥她,边对着她使眼色,可宋妍妤却恍若未见,从袖口里拿了一柄匕首出来,杨公公见了面色大变,“郡主!当着太后娘娘和长公主的面,您怎可带兵刃进宫!” 宋妍妤却泰然自若的很,将匕首横在了自己颈前,直直的盯着太后,“太后娘娘,臣女如今大着肚子,若有个好歹便是一尸两命,娘娘若当真心疼臣女,便求太后娘娘,将齐渊放出来让我们一家团聚,太后娘娘总不忍心,齐渊瞧不见我生产吧。” 她语气轻柔,可匕首的利刃却紧紧贴着颈间,虽是请求,却更像是威胁。 杨公公不住地对她使眼色,太后跟着先帝打下燕朝的江山,将后宫一众女人治的服服帖帖,又怎会受她的威胁。 太后喜欢她,也不过是因为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又懂事听话,如今她拿自己的性命威胁太后,实在是太自不量力了些。 可宋妍妤却不为所动,刀刃甚至还往里头送了几分,血瞬间便随着脖颈流了下来。 她看着太后和长公主,寸步不让。 她之所以敢如此,凭的并不是自己与太后之间那点微薄的情意,而是前世她恍然听说过的一个传闻。 前世有传闻称,齐渊是楚朝的私生子,那时她与齐渊早已决裂,听了这传闻也不过是愣神片刻,毕竟楚朝对齐渊并无半点关照,给他安排的差事,又多是给他招惹了一身骂名的恶事。 哪有做父亲的,会如此对自己的亲生儿子。 可她如今别无选择,除了赌这个传闻是真的,她无计可施。 太后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为了齐渊,当真能做到如此地步?” “他若有事,我们孤儿寡母在这世上,只怕也要受尽欺辱,如此倒不如随他一起去了。” “你又为何确定,哀家一直会答应你?” 宋妍妤又行了一礼,“臣女不确定,臣女只是无路可走,无奈之举罢了。” “罢了,罢了,”太后连叹几口气,对着杨公公吩咐了几句,又对着她说道,“起来吧,你挺着这样大的肚子跪在地上,若是被旁人瞧见了,怕是要骂哀家冷血无情了。” 杨公公给她搬了椅子过来,随后便匆匆除了殿,宋妍妤不知自己的威胁是否起到了想要的结果,坐在椅子上只觉如坐针毡。 长公主一直不曾说话,只在她进殿时抬眸看了她一眼,旁的时间一直在低头饮茶,直到杨公公离开后,她才抬眼看向宋妍妤,“你比本宫想的要大胆,也比本宫想的更放肆。” “殿下,臣女为了腹中孩子的父亲,自然是做什么都肯的,若救他的性命是放肆,那臣女如今也只能放肆,臣女别无选择。” 长公主没再说话,只是从头到尾打量了她一番,就转头去与太后说笑了。 宋妍妤坐在一旁,听着二人的交谈声,心里越发没底。 约莫半个时辰后,长公主起身要离开,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对着太后说道,“母后,儿臣同清平还有些话要说,便将她一同带走了。” 太后摆了摆手,“走罢,哀家如今看见你们就头疼,最近无事不要进宫给哀家添堵了。” 长公主笑盈盈的对着太后行了礼,拉着宋妍妤的手离开了。 直到出了宫门,长公主才松开了她的手,笑道,“方才你表现的那样冷静,本宫还以为你没有害怕呢。” “殿下说笑了,这样的事,臣女怎会不怕。” 她手心里是湿漉漉的汗,心到现在还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见她这副模样,长公主心肠却软了下来,“老三这孩子命苦,你别看他成日里潇洒张扬、前呼后拥,但真心对他的却是寥寥无几,你肯为他做到这般地步,本宫心里很高兴。” 宋妍妤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长公主却拍了拍她的手,道,“回去罢。” 她有些疑惑,但长公主的马车早已渐行渐远。 林威策马而来,急匆匆从马背上跳下来,极小声地对她说道,“小姐,齐大人回府了。” 她忽的松了口气,到了此时才觉得双腿都在发软,幸而素钰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他……他怎么样……” “受了些皮外伤,但没有大碍,卢一刚递了消息到家里,我便快马加鞭的来了。” “无事便好,回去了便好。” 她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流着血,又见她面色发白,素钰和林威不敢耽搁,忙将她扶上了马车。 苏慧早就等在了宋家,给她包扎好了伤口,又号了脉后才松了口气,“无事,不过是受了些惊吓,静养几日便好了。”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素钰伺候着她上床躺下,可她盯着床帐上的花纹,却怎的都睡不着。 素钰知她担心齐渊,便劝道,“小姐,春华园传了消息,说齐大人不过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您还是好生歇息养好身体才是,若是再有其他休息,奴婢一定及时告诉您。” “他安全便好,我也只能为他做到这般地步了,剩下的还得他自己解决。” 第127章 程家出事了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从前只觉得他亏欠了自己,自己一颗真心他弃之不顾,眼里只有沈婉宜,可她半梦半醒之间,却又想起了前世。 前世齐渊也说过要娶她。 那时她尚未有孕,对他有憎恶、有排斥,独独没有感情。 他接了命令,要去北境探查敌情,许是因为行程凶险,临行前那夜将她喊到了春华园,在那张熟悉的雕花木床上,要了她一次又一次,大有抵死缠绵的意思。 她又羞又气,只盼着这样的酷刑快些结束,却没注意他眼底的眷恋和不舍。 更没注意他说,“若此行我能平安回来,我娶你可好”时的坚定,她那时并未将他这些话当真,只是裹紧了被子,佯装睡了过去。 实则却是盯着床帐上的花纹,一夜没合眼。 她只觉得心底蔓延上来的情绪,不过是又遭他羞辱后的愤怒,那点担忧和不舍,被她有意识的推到了脑后。 后来他在北境遇伏,虽说侥幸留了一条命回燕京,却在朝中人心尽失,又被楚朝厌弃,就此一蹶不振。 又得知她私自落了胎,二人也便成了陌路人。 她从睡梦中惊醒,脸上湿乎乎的一片,早已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素钰闻声进了屋,给屋子里点了灯,坐到床边问她,“小姐可是做噩梦了?” 宋妍妤不答,看着外头尚未大黑的天色,问,“我睡了多久?” “不过一个时辰,小姐不妨多躺会,今日受了那样的惊吓,苏大夫说得好生修养。” 宋妍妤却早已翻身下了床,站在窗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才问道,“那便可有消息传回来?” “您睡着的时候卢一来过一趟,只说找大夫瞧过齐大人了,外伤也都上了药,不日便可痊愈,让您别担心。” 她低低的应了声,外头却忽的下起了雨,雨下的又大又急,噼里啪啦的往屋子里飘,素钰忙上前关了窗,搀着宋妍妤往里头走。 宋妍妤却摇了摇头,“给我研磨吧,许久不动笔了,今儿倒是想画上一副画。” 素钰本想劝她好生歇着,但见她早已坐到了案前,便乖乖立在了右侧帮她研磨。 她原本不过是想简单勾勒几笔,但提起笔来却来了兴致,几笔下去便摩出了一个男子的轮廓。 素钰原以为她画的是齐渊,可直到看见画中人那双含笑的眸子,才确定这画上的人是谁,“小姐画的程公子,倒是比本人更温和一些。” “是吗,我不过是想随便画几笔,却不想竟画了个他出来,”宋妍妤画完了画像,细看了会,也觉得素钰说的颇有道理,程铮虽温和,但却有一种致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她原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但看了这画像才想起,或许程铮本就如此。 她想起许久不曾见过他,便问素钰,“可有他的消息?” 不等素钰应声,外间便传来了敲门的声音,素钰开了门,却是林威。 他穿着蓑衣,身上还几近湿透,可见外头雨下的不小,宋妍妤原想吩咐素钰给他找个东西擦一擦,但见林威一脸欲言又止。 “小姐,程家反了。” 她手一抖,一滴墨正巧滴到了画上程铮的眉眼处,虽不至于毁了整张画,却使得画中的程铮再也不是那个温润如玉佳公子,平添了几分邪气。 宋妍妤并不信,反问道,“哪个程家?” “正是郯城王那一家,据说官兵到的时候,郯城王府早已人去楼空,连个人影都没瞧见,想来是早就得了消息,逃出京去了。” 现在的郯城王程思远,正是程铮的父亲。 前世并没有他造反这一说,前世程铮被继母下了毒上了根本,二十余岁便丢了性命,程家除了他之外,另还有他继母所生的二子一女,程铮去后,他的二弟继承了郯城王府的王位,对燕朝倒也是忠心耿耿,并未有谋逆一说。 她有些慌了神,看来即便自己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而来,也有许多事情会超出自己的预料,走向跟自己所知、截然相反的结局。 她又问程铮,林威答道,“属下方才已经去那院子瞧过了,同郯城王府一样,早已没了半点人影,想来是得了消息,早早地便逃了。” 林威顿了顿,似是在斟酌,好半晌才又道,“属下去的时候,那院子周围的百姓全都没了,瞧着像是……像是羽林卫的手笔……” 羽林卫,正是齐渊统管。 他如今虽被夺了官职,贬为了庶民,但羽林卫上下,却仍旧唯他马首是瞻。 宋妍妤并不信齐渊会如此心狠,毕竟依照她如今对他的了解,他行事并不像表面那般凶狠,很多时候不过是为了吓唬人,虚张声势罢了。 她摆了摆手,似是累的狠了,“我知道了,如今事态不明,也不能确定定是他所为,程家如何尚且还值得商榷,你且先推下去吧。” 林威顿了顿,终究是拱手行礼退了下去。 她相信齐渊不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但旁人却并不相信。 宋弈撑着伞大踏步进了院子,却并不进屋,隔着雨幕与她遥遥相望。 许久,他开口道,“城西那条街,一共二百余口子人,一个时辰的功夫全都离奇消失,如今街上竟连一个活人都找不到了。” “大哥同我说这些,是何意?” “齐渊他嗜血嗜杀,实非良人,你与他即便从前有些情分在,经过了此事总要看清楚他的真面目才是,且不能执迷不悟。” “大哥见过他几次,又与他打过几次交道,如今不过是听了外头几句闲话,便直接给他定了罪不成?”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在哗哗啦啦的雨声里却显得格外坚定,“大哥不清楚他的为人,我却是再清楚不过,他有时候做事或是激进了些,但绝对不是心狠手辣之人,此事当有误会也说不定。” “你竟如此执迷,口口声声都在为他辩解,难不成要让你亲眼看见他杀人,你才能明白吗?” 第128章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她不答,宋弈也没再多问,只是看了她许久才转身离去。 宋妍妤跌坐到椅子上,看着宋弈离去的背影,对着素钰道,“去跟卢一说一声,就说我要见他。” “您是要见卢一,而不是齐大人?” “对,要他明日无论如何都抽出时间来见我一面,就说我有要事。” 人人都说他是奸臣,她不信,人人都说他心狠手辣,她也不信,如今就连一向支持她的大哥,都在劝她,她还是不信。 她不仅不信,还越发坚定的想要站在他身边跟她并肩,告诉他无论旁人说什么,自己都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 可她等了一夜,都没有等来想见的人。 第二日一早,卢一便来了宋府。 见她一脸憔悴,只以为她是昨夜担忧齐渊的健康、没有睡好,便笑着安慰她,“夫人您莫要担心,大人如今已然大好了,昨儿还抓了城西几个惹是生非的,我来时他正在水牢里审问呢。” “什么惹是生非的,还需要他亲自审问?” 她问的漫不经心,好似不过是随口一问,卢一听了却变了脸色。 见他一脸为难,宋妍妤便道,“罢了,看来他也不是真的在忙,不过是不想见我罢了,毕竟他这样的身份,这样小的案子哪里用他亲自出马。” 卢一面带纠结,见她说着带了几分伤感,这才嗫嚅道,“夫人怕是误会大人了,这几日郯城王谋反,大人本是奉旨查案,可不想程家人早就得了消息,逃了个没影,大人知道郯城王府世子从前一直在城西的一处小院子住着,如今抓了那周遭的可疑之人,正在审问呢。” 宋妍妤忽的手脚冰凉,一股寒气透了出来。 她稳了稳心神,强作镇定,又问道,“可知都是些什么人,竟然如此可恶,明知谋逆是大罪,竟然还敢包庇程家世子。” “不过是几个程家的走狗罢了,轻信了程家人的说辞,竟以为此时自己做的都是正义之事,不过夫人放心,依照大人的手段,今儿便能问出程家逆贼的下落。” 宋妍妤握了握拳,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我去见他。” 卢一愣了愣,才知她是要到水牢去,忙劝道,“夫人,水牢那样的地方实在是乌烟瘴气的很,您如今大着肚子,到那样的地方去,若是有个闪失……” 可宋妍妤却比他想象的更执拗,“我说了,我要去见他,你既然知道我如今大着肚子,便听我的带我去,不然我若出了事,你以为他会饶了你吗?” 她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 卢一见了都觉得有些心惊胆战,但却也只能应了下来。 她没带素钰,反而带了月牙,主仆二人坐着马车,一路往水牢而去。 她不知听说过多少次水牢的威名,说不论多硬的骨头,但凡进了这水牢,没有挺得过三日的。 宋妍妤跟在卢一身后,一路向里,见了水牢里摆放着的各式各样的刑具,她才知这些话所言非虚。 约莫走了有几百步,卢一在一处暗门前停下,将右侧墙上悬挂着的灯盏往右一转,面前的墙壁便变成了一道暗门,他推门而入,宋妍妤在门口愣了愣,才抬脚迈了进去。 她不知水牢里的刑具都以什么分类,只知这屋子里的刑具瞧着,比外头的形状更罕见、也更别致。 屋子里蔓延着淡淡的血腥气,因着常年不见阳光,还有一丝霉味。 宋妍妤按下胸口涌上来的呕吐之意,跟着卢一一路往里走。 卢一在一人背后站定,行礼道,“大人,二夫人来了。” 宋妍妤这才发觉,背对着她的这人竟然是齐渊。 暗室里进不来阳光,仅靠着烛火照明,闻言齐渊转过身,看清当真是她时,一双剑眉便拧了起来,问,“你怎的到这来了?” 他虽问的是宋妍妤,但目光却看向了卢一,后者慌张跪在了地上,却说不出半个辩解的字。 “你不必怪他,是我让他带我来的。” 齐渊闻言看向她,很是不解,“这样的地方,你不该来。” “你消失数日杳无音讯,我不过是担心你罢了,想亲眼看看你是否安好。” “如今看也看过了,卢一,把她带出去,往后再擅自带人到水牢里来,你便不必留在我身边当差了。” 见他动了怒,卢一便赶忙上前劝宋妍妤,“夫人,您还是快些跟我出去吧,无论您有什么要紧的话,还是等大人出去再说……” 可宋妍妤却躲开了他的搀扶,走到了齐渊跟前与他对视。 她看了看齐渊,又看了看正在受刑的人,刑架上绑着的虽有青壮男子,但却也有老弱妇孺,一旁还有一个摇篮,里面有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宋妍妤哑了嗓子,按住自己发颤的手,问,“你说你在审问犯人,难不成这婴儿也是罪犯?” 齐渊低头看着她,一字一顿,“他虽不曾犯罪,但却是罪人之后,理应在此。” “齐渊,他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他知道什么?”她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了几度,带了几分质问,“你连一个婴儿都不放过,可曾害怕过将来会报应在你的子嗣身上!” 她临近生产,情绪本就敏感脆弱,加之来之前听了宋弈等人的话,如今见齐渊这幅模样,只觉心焦。 她不是不信他,只是见了这婴儿,便想到自己腹中还没出生的孩子。 心痛不已。 齐渊却再不肯看她,只是对着一旁刑架上的男子问道,“我再问一遍,你们究竟把程铮藏到了哪里,若是不说,你母亲,还有你妻子,以及你尚在襁褓中儿子的性命,都将不保。” 那男子声音都在发颤,却咬死了不知程铮是谁,更不知他如今在何处。 齐渊眯了眯眼,将一旁抖如筛糠的老妇人拖了过来,手里的长刀就势便架在了那老妇人脖颈上,“再给你一个机会,若是说不出我想听的答案,那我便要了你母亲的人头,往后若是还不是我想听的,我便再杀了你妻子和你儿子。” 第129章 孰好孰坏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那老妇人年事已高,但却是个硬骨头,闻言冲着齐渊冷哼一声,骂道,“我这一把老骨头,本就活不了多少时日了,你们这些当兵的,若想要我的命便尽管拿去,但若想用我的命来威胁我儿子,我呸,你们想都别想!” “娘!”被绑在刑架上的男子见自己母亲被按在地上,冲着齐渊怒吼道,“我方才早就已经说过了,我不认识什么程世子,更不知道他如今在哪里,大人用我家眷威胁,难不成是想屈打成招吗?” “即便是屈打成招,又如何?” 齐渊懒洋洋的抬头,漫不经心得很,“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你若想让你这一家妻儿老小活命,便将程铮的下落告诉我,是你一直不肯说,我便只能拿你家里人开刀了,这又怎么能算是威胁呢?” 他越是漫不经心,身上的杀气越重。 暗室里本就常年不见阳光,阴冷潮湿,宋妍妤此刻站在他身旁,更觉得寒冷刺骨。 襁褓中的婴儿原本正睡得香甜,这会却也哭闹起来,齐渊被他吵的心烦,对着属下做了个手势,那属下便将摇篮提到了他面前。 齐渊伸出手,摸了摸婴儿红彤彤的脸,对着跪在地上不停挣扎的年轻妇人说道,“你相公和你婆婆嘴都严得很,不过也是,他们早就活了数十年,想来也早就活够了,可你儿子的生命却刚刚开始,你忍心就这样让他死于非命?” 妇人泪流了满脸,却还是咬紧了嘴唇不开口,直到齐渊将那婴儿从摇篮里抱了出来,那妇人才对着自己的相公哭喊道,“相公,你看看茂儿吧,茂儿如今才四个月大,你怎么忍心为了一个外人,害了茂儿的性命,他们既然想知道程世子的藏身之处,你便告诉他们吧,算我求求你了!” 那男子方才还咬死了不知程铮下落,如今被自己的妻子说漏了嘴,不免又怒又惧。 他何尝不知齐渊行事心狠手辣,但更清楚若自己不说,才有活命的机会,一旦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齐渊定会毫不犹豫要了自己的性命。 可眼下他却已是别无选择。 齐渊越发气定神闲,他将婴儿递给了属下,自己端坐在桌旁,只等着这男子开口。 面上更是信心十足。 但没想到那男子,却将目光放在了宋妍妤身上。 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牢牢捆住动弹不得,却对着宋妍妤的方向死命挣扎,“大人!非是我不肯告诉大人程世子的下落,实在是我们全家与程世子不过泛泛之交,并不知他如今逃到了哪里,但是大人身旁站着的这位夫人,却是程世子家里的常客,我曾瞧见她数次去程世子住的小院做客,上次程世子生辰,也只请了她一人去家里做客!” 齐渊顺着男子的目光,看向宋妍妤。 他不是不知她与程铮有私交,但却没想到二人的关系竟好到了,她单独去为程铮庆贺生辰。 他心底涌上的情绪似是嫉妒,又似是不解,搅得他心神不宁,许久未说话。 生怕二人为着此事再闹误会,卢一想要开口去劝,可还未等他开口,便有几道利箭冲着男子和其母亲、妻子而来。 三人当场身亡。 宋妍妤一时间忘了反应,还是齐渊将她护在了怀里,不停的问道,“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她摇了摇头,看向三人的尸体,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无事”二字。 方才还活生生的三个人,顷刻间便变成了三具冷冰冰的尸体,她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腹中孩子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这会也在闹腾个不停。 齐渊知道她害怕,忙将她搂紧了怀里,卢一早已冲着利箭射来的方向追了过去,片刻后他回来复命,“大人,应当是郯城王府的死士,生怕这些人会暴露郯城王世子的下落,特地来杀人灭口,得手后已然服毒自尽。” 齐渊闭了闭眼,按下心中的不耐,“将她送回去,其余人等跟我一起,再仔仔细细的搜查一遍,此人绝不可能单独行动,定有人接应。” 卢一上前对着宋妍妤抱拳行了礼,便想将她送回去,可不想宋妍妤竟站在原地看着齐渊,说什么也不肯挪动半步。 齐渊好似知道她要问什么,也只是平静的回望她,直到她开口问到,“你非要抓他不可?” “不是我非要抓他不可,是他们郯城王府犯了死罪,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宋妍妤点了点头,整个人都出奇的安静,“好,我知道了。” 说罢转身便走,卢一愣了愣,才慌忙对着齐渊行了礼,跟了上去。 二人一走,方才一直隐在黑暗中的王之岐才露面。 他上前勾住了齐渊的脖子,很是吊儿郎当,“不去解释解释吗,我瞧她那样子,只怕是将程铮当成了好人,你如今便是个想尽办法陷害好人的混蛋。” 齐渊打掉了他的手,看着宋妍妤离开的方向,道,“随便她怎么想吧,她即便是恨我,也没有爱我多,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 没有想到他会如此不要脸,王之岐被他一噎,对着他离开的背影狠狠翻了个白眼。 二人带着羽林卫的兵马,将燕京城内外又翻了一遍,可却始终没有找到程铮的身影。 齐渊心中升起一股冷意,他抬头看向宋家所在的方向,心底有了旁的打算。 宋妍妤从水牢离开后便回了宋家,她这次出门本就是想谈听一下此事的动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便丝毫没有逗留。 宋家的宅子并不小,宋远亭深得楚朝信任,接了丞相之位回京任职时,楚朝特地下令,将宋家的宅子重新休整了一番,宋妍妤回了宋家,却并未回自己的小院,反而是去了柴房。 大户人家家里,多的是暗道密室,她吩咐素钰掀起了地上的柴火,冲着地上微微凸起的石砖轻轻一踩,便出现了一间密室。 第130章 新的官职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密室里坐着个年轻男子,不是旁人,正是程铮。 郯城王府得了消息,早早地从燕京城逃了出去,但程铮却固执的要再见宋妍妤一面,错失了离开的最佳时机,便只能留在宋家,以躲过羽林卫的追查。 素钰带了水和干粮进来,放到了一旁的石桌上。 见是她,程铮才收起了浑身的戒备,只是他如今一脸慌张,再不是从前贵公子的模样。 “给宋小姐添麻烦了。” 程铮起身对着她行了礼,神态诚恳,“如今这样的世道,宋小姐还肯收留我,程某感激不尽。” 宋妍妤并未接话,反而反问道,“他们都说郯城王府谋逆,你可知此事?” “我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外头,父亲偏疼二弟,我虽是郯城王府的世子,却不过是挂了个名号而已,要不然他们得了消息离开时,又怎会将我自己一人留在燕京。” 知他所言非虚,宋妍妤便也没再多问,只是将外头的形势同他说了,又叮嘱道,“如今这里还是安全的,齐渊再有怀疑,却也不会查到家里来,你且在这安心住着,等外头风声过去,我便想办法将你送出城。” 程铮又是一礼,面上的感激不似作假,“宋小姐如此大恩大德,程某无以为报。” 宋妍妤受了他的礼,却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暗室。 当天夜里,她睡得并不沉,一直在想程家这事到底真相如何,好容易睡着,却又被外间的动静吵醒。 她没喊素钰,自己披上衣裳下了床,果真是齐渊。 他躺在外间的软榻上,手里拿着把玩的,正是前几日自己为程铮画的画像。 见她起身,齐渊忙将她拉到了身前,问道,“咱俩认识这么长时间,如今连孩子都有了,也没见你给我画个画像。” “不过是前些日子顺手的事罢了。” 她说着便想去拿那画像,却被齐渊闪身躲过,“我瞧着这画像笔笔画画都用心的很,实在不像是顺手能画出来的。” 宋妍妤懒得跟他争辩,岔开话题道,“今日你又出去追查,可曾查到什么线索?” 她原不过是随口一问,他听了却动了怒,冷笑道,“有没有线索,宋大小姐还不知道吗?” 见他语气里满是阴阳怪气,宋妍妤顿了顿,便不再言语,生怕哪句话惹怒了他又要折腾自己,可不想齐渊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她,缠着她要给自己画画像。 “从前若不是我夸赞你画的丹青好,你如何能在燕京城这一众莺莺燕燕里脱颖而出?你也忒恩将仇报了些,不想着给我画个画像,却给这些半路上认识的阿猫阿狗画。” 宋妍妤被他缠的没有办法,只能坐到案边给他也画了一副。 她作画时,他便站在一旁研磨,二人倒是难得的和谐。 等画完了画像,他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确定她将自己画的比程铮帅气才作罢。 宋妍妤无奈摇了摇头,难得的带了几分笑意,“你如今怎的如此幼稚,不过是个画像竟也要比。” 齐渊冷哼一声,“我知道你喜欢他,喜欢他温柔谦和,但不论你多么喜欢他,我都是你唯一的男人。” “嗯,我确实喜欢他。” 没成想她当真敢承认,他瞬间垮了脸,冷声道,“你如今倒是越来越大胆了,竟敢当着我的面说喜欢别的男人,看来是我太久没有收拾你了,让你忘了爷的厉害。” 他边说边凑近了去闻宋妍妤脖颈间的香气,呼出来的热气搅得她心头发痒,生怕他一时兴起做别的事,宋妍妤忙又说道,“我听说你去找了神医鬼不知,用自己的性命给我换了几粒丸药?” 齐渊手里的动作这才停了下来,一脸懊恼的看向她,“我就知道王之岐那个大嘴巴,肯定憋不住话,但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告诉了你。” “你为了我,连命都交到了这个神医手里,为何却不愿让我知道?” “我救你是我心甘情愿,若是你知道了,只怕又要觉得亏欠了我,我不愿如此。” 宋妍妤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竟然在齐渊的脸上看见了几分羞涩。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况且爷是谁,这个鬼不知即便想要爷的命,也得问问爷愿不愿意给,我当初答应他,不过是为了解药的权宜之计罢了。” 见他一脸得意,宋妍妤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二人从前虽说谁在一张床上,但更多时候却是同床异梦,如今许久不曾做那事,双方却都觉得心里头靠近了不少。 “那赤金丸你可曾吃了,效果如何?” “吃了,按照王之岐说的,每日晚膳后一颗,这几日吃下来,身上确实有力气了不少,也不曾再发过病。” 她在服用这赤金丸之前,还专门找苏慧看过,但即便是苏慧也看不出这小小的一粒丸药究竟有何名堂,只说神医鬼不知在江湖上行踪飘忽,不少人想找他治病解毒却也寻不到他的踪迹,齐渊能求的鬼不知出手,想来是耗费了不少心血。 “不过是几粒丸药罢了,只要能解你的毒,便是天上的星星爷也给你摘下来,做爷的女人,怎么能委屈了你?” 这便是吹牛了。 宋妍妤但笑不语,只觉他一脸得色有意思的很。 二人又说了一会话,直到外头天色渐亮,齐渊才起身离开。 宋妍妤困得很,一觉睡到了午时,她如今与齐渊互通了心意,又有了解毒的希望,便是做梦也全都是美梦,因而当素钰来伺候着她梳洗的时候,她面上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散去。 素钰斟酌了半晌,才开口说道,“小姐,方才林威传了消息进来,说齐大人又得了官做了。” “哦?不过这么快,他便官复原职了不成?” 素钰摇摇头,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良久才道,“齐大人如今的官职时燕京城衙役,连九品都算不上。” 宋妍妤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却也不知这楚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131章 捕快是个几品官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她能将齐渊从宫里救出来,便知传闻非虚,齐渊正是楚朝的私生子。 但楚朝对他的态度,却实在模糊得很,时而对他荣宠无限,恨不得将他封为亲王,时而又恨不得要了他的命。 宋妍妤想了半日,却也想不通其中关窍,便暂且放到一旁不提了。 她所料不假,前世她听说的传闻也不假,但楚朝和齐渊之间的关系却更复杂一些。 齐渊从宋家离开后,却并未回春华园,直接进了宫。 勤政殿里的灯火烧了一整夜,楚朝便在龙椅上枯枯坐了一整夜。 直到齐渊跪在地上行礼,他才从往事中回过神,看向跪在地上的,自己的儿子。 “你这张脸,可真是像极了你母亲。” 他眼里带着回忆,虽说目光是放在齐渊身上,但却更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齐渊在地上跪的笔直,“皇上说我像我母亲,也不知我面上哪里像?毕竟从前他们都说我像我父亲齐大将军一些……”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折子便冲着他直直的砸了过来,锋利的角在他脸上划过,留下了一道血痕。 “逆子!逆子!你明知……” “明知什么?”齐渊毫不畏惧的跟楚朝对视,“我父亲是燕朝的齐大将军,为了燕朝含冤而死,皇上的意思,可是我说错了不成?” 他盯着高位上楚朝的双眸,看的楚朝心头发慌。 他坐在龙椅上太久了。 久到自己都忘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久到他忘了被人这样毫不畏惧的看着,是什么感觉。 他不喜欢齐渊,只因他对自己不亲近,更从来没把自己当成生身父亲,他口口声声、心里眼里,都只有早逝的齐大将军,自己无论是作为皇帝、抑或是作为父亲,都入不了他的眼。 可他偏偏又最喜欢齐渊,因他最像自己,也因他是自己喜欢的女子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方才你说,我这张脸像极了我母亲,不知我现在带着伤的模样,可还像她?” 齐渊从地上站了起来,平视着龙椅上的楚朝,面上的伤口还流着血,这一会的功夫,半张脸早已是猩红一片。 他心中只觉得畅快无比。 不等楚朝发话,他便已转身出了勤政殿,大踏步的往宫外走去。 他低着头,看着地上青色的地砖,从自己脚下,一直蔓延到到宫墙外。 忽的便想起小时候。 他幼时并不知道自己不是齐父的亲生孩子,那时齐家煊赫无比,便是皇亲贵胄见了齐父,都要躬身行礼,齐父齐母对他多有娇惯,把他的性子养的无法无天。 原以为那样的日子会持续自己一生。 直到后来齐家遭了难,除了自己之外便只活下来了卢一和卢二两兄弟,齐母临死前,却告诉他,他的真实身份竟然是楚朝的私生子。 他接受不了大病一场,差点丢了命,如若不是宋妍妤出手相救,只怕自己早已死在了破庙里。 面前便是朱红色的宫门。 他病好后就曾站在这宫门前,只想进宫来问一问楚朝,他母亲说的可是真的,若是真的齐父齐母又是怎么一回事,他到底是谁的儿子。 直到后来,他与楚朝越长越像,长公主对他更是关爱有加、视如己出,他心底便已然知道了答案。 也正因此,无论长公主对他怎样好,他都生不出半点亲近之感。 刚回到春华园,让他去京兆尹府任捕快的旨意,便也到了春华园。 他心甘情愿的接了旨,卢二却有诸多不忿,抱怨道,“皇上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不给主子官复原职便也罢了,竟让主子去京兆尹府当个什么捕快,竟然还是最低的那种,这不摆明是侮辱人嘛!” 卢一瞪了他一眼,对着齐渊说道,“主子,可要接旨?” “接,皇上既然想让我齐渊去京兆尹府任职,我哪有抗旨不尊的道理,难不成你想被杀头吗?” 他欣欣然接过了圣旨,还不忘吩咐卢一给宣旨的太监塞了一锭足足有十两重的金子。 他向来是个嚣张跋扈的,这太监来宣旨时心头便惴惴不安,生怕他会扯烂了圣旨将自己打出去,但他如今乖乖接了旨,一副极好说话的模样,这太监心里头却更是不安。 可齐渊一双眼死死盯着他,他哪敢不收,便只能将金锭子收了下来,对着齐渊行了礼后匆匆离开。 宋妍妤不知楚朝究竟想如何,更不知齐渊的打算,但素钰每日却有许多齐渊的消息说给她听。 “齐大人如今落魄得很,据说成日里帮着燕京城的百姓处理些琐事,有时连口热乎的午饭都吃不上呢。” “他如今官职虽低,但好歹也是世家公子出身,怎会落魄至此?” “小姐你有所不知,并非是齐大人落魄,而是京兆尹府事情繁杂,齐大人成日里都忙得很,连回家用午膳都没有时间,才会如此。” 她原本是不信的,毕竟齐渊这人再是讲究不过,莫说是残羹冷炙,便是哪道菜差了火候,他一口便能吃出来,再不肯吃第二口的。 这样的人,又怎会委屈自己,在大街上吃什么“冷干粮”。 直到她第二日出门,在街上瞧见了正在当值的齐渊。 齐渊穿着靛蓝色的官服,虽与周遭其他捕快都是一样的服饰,可这衣裳穿在齐渊身上,便是格外的好看。 几人围着两家商贩,正嘀嘀咕咕个不停,齐渊站在一旁,面上已然是十分不耐。 “这两家都是卖菜的,用的筐子、卖的菜也没有半点标记,二人摆的摊位又相邻,都说这筐菜是自己家的,这可如何是好?” 嘀嘀咕咕的这人叫徐四,他爹娘一心想要个女儿,可一连生了四个都是儿子,便也懒的给他们起名,老大叫徐一,他便是徐四了。 “诶,我跟你说话呢,你说到底该如何才能分辨出来?” 齐渊面色发青,从口袋里掏了两锭银子出来,给每个摊子上都扔了一锭,“别抢了,这筐菜便当我买了。” 第132章 这是我娘子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徐四哪见过这阵仗。 他不是不知齐渊从前的身份,但二人一日相处下来,却觉得齐渊不过是生的好看了些,旁的与自己也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齐渊掏出这两锭银子。 他们这样的捕快,一个月不过二两银子,这还是因为他们在京城当差,比旁的地方月银都要高。 齐渊方才扔出去的,便是二十两银子。 两个摊主忙将银子揣进了兜里,一副想让他们再拿出来、除非杀了他们的模样,徐四无奈,只能拉着齐渊便走,一边走还不忘教育他,“你今儿拿了这银子出来,他们二人是不会再抢那筐菜了,可若是再碰上别的事呢?” “爷我别的没有,就银子有的是。” 徐四叹了口气,道,“我知你身份不凡,并不差这些银钱,但你我既是这燕京城里的捕快,便要用心为燕京城里的百姓做事,切不可用这样的手段糊弄,毕竟许多人求得不过是个公道罢了,你不必如此。” 齐渊还想再说,却忽的瞧见了宋妍妤。 顾不得还在唠唠叨叨的徐四,他忙走到了宋妍妤跟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过是路过,碰巧罢了。” 她手里还提着食盒,分明是专程来给自己送饭的,她不承认,齐渊也不恼,反倒是笑呵呵的将食盒接了过来,招呼徐四一起吃。 徐四凑过来,眼神在齐渊和宋妍妤二人之间流连许久,笑得一脸了然,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娘子,知道我在外当差中午吃不好,特地来给我送饭的。” 齐渊一脸得意,若是有尾巴的话,此刻尾巴怕是早已翘到了天上。 “原来是弟妹,”徐四忙对着宋妍妤行了礼,态度也比方才正经了不少,只是还是趁着宋妍妤不注意,对着齐渊小声道,“你看着是个不靠谱的,没想到找的娘子竟如此通情达理,可见你眼光不错。” 齐渊握了握拳,将心底的怒火忍了下来,二人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守着宋妍妤送来的饭菜大快朵颐。 他吃着饭还不忘了同宋妍妤说话,“我还想着你不会看着我在外面风餐宿露,受这样的苦,果然你就给我送饭来了。” 宋妍妤白了他一眼,道,“你怎知我这是要给你吃的?” “你不是给我吃的,又是给谁的?” “我打算喂狗的!” 她话刚说完,不仅是齐渊,便是徐四正在夹菜的动作都顿了顿。 宋妍妤见状红了一张脸,对着徐四赔礼道歉,“这位官爷莫要介意,我不是说您,只是说他罢了。” 徐四讪笑了几句,笑道,“你们小夫妻感情可真好,就如同我跟我娘子一般。” 他的娘子是这燕京城里有名的母老虎。 京兆尹府的同僚们时常拿他和他娘子开玩笑,说“母老虎一吼,君子抖三抖”。 但此刻齐渊和宋妍妤却并不知这些,只以为徐四是在说他们二人恩爱,不免都羞红了脸。 尤其是齐渊,他将剩下的饭菜都塞到了徐四怀里,赶他去旁边吃,“我跟我娘子有些悄悄话要说,你可莫要偷听。” 徐四笑得一脸狡黠,乖乖捧着食盒坐远了。 他一走,二人之间的氛围便也冷了几分。 齐渊拉着她的手,找了个太阳晒不到的地方,说道,“你不知何日便要生产了,不必出来给我送吃的,还是照顾好你自己的身子最重要。” 宋妍妤低低的应了声,很是不习惯二人如今的平和。 她想了想,终究还是将自己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你从前领的毕竟是都指挥使的职,如今却做了这燕京城的捕快,你可知皇上心里到底是何意?” 齐渊看着她,面上平静的很,心里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他也在猜测,猜测宋妍妤对此事到底知道多少,猜测若是她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会怎么看待自己,会不会瞧不起自己。 可他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打着哈哈,又摆出了一副混不吝的模样,“管他如何想,他总不能当真让我在这京兆尹做一辈子的捕快便是,娘子放心,做相公的定然会给娘子挣一个诰命夫人回来,让你知道跟了我齐渊,不亏。” 他不想说,宋妍妤便也没再多问,却还是被他几句玩笑话臊红了脸,“谁是你娘子,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说,也不怕被相熟之人瞧见误会。” “我齐渊哪里是怕他们误会的,况且,我总有一日是要娶你进门的,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进门,你等我。” 似是怕她拒绝,他又说道,“晚上你等我,我去见你。” 他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她的,眼底的情意灼的她心头发烫、面上发烧。 宋妍妤急急忙忙的抽回手,红着脸走了。 宋妍妤本就睡得不好,这几日她闭上眼便是那一家三口惨死的模样,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虽被自己救了出来,也找了个奶妈好生照顾着,但又如何比得上亲生父母。 她夜夜被这样的噩梦缠的睡不着觉,便干脆起身坐在了床上,等着齐渊。 她原是想听听他到底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也想问问他白天说的要娶自己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可直到夜深,齐渊才由王之岐搀着到了宋家。 二人许是怕惊动宋家其他人,也不知翻了多少院墙才进来。 宋妍妤只穿着里衣,本就不方便见王之岐,便坐在里间没有动,原想等着王之岐离开后她再出去。 可不想外头那二人以为她睡了,竟在外头闲聊起来。 “你我去了畅春楼这事,可千万不能声张,不然我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齐渊喝的话都说不清了,还不忘叮嘱王之岐,“若是明儿她问起来,你便只说我跟你在东延楼吃酒了,旁的半句都不要说,可记住了?” 王之岐被他唠叨的心烦,将他扔在了外间的软榻上,骂道,“堂堂齐大人,竟也有如此胆小如鼠的时候,我也算是见识了。” 第133章 花楼常客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都到这时候了,齐渊还不忘大着舌头反驳,“你知道什么,这叫夫妻情趣,哪里是你这个单身汉能明白的。” “好好好,我单身汉,我什么都不懂,行了吧!” 王之岐越想越气,临走时还不忘踢了齐渊一脚,嘴里骂骂咧咧的,“亏我还好心送你回来,竟敢说我是单身汉,等我明儿便娶上十个八个的小老婆,看到时候是谁嘲笑谁!” 宋妍妤在里间,直到听到王之岐脚步渐渐远了,才推开门看着醉的像是一滩烂泥的齐渊。 她方才还在为了他白天说要娶自己的话而感动,不想他却跟王之岐一起去了畅春楼。 畅春楼是什么样的地方,可是全燕京城、乃至全燕朝最出名的青楼,若他说他去畅春楼不过是吃酒,除非自己是个眼盲心也盲的傻子,不然自己绝对不会相信。 站在软榻前,宋妍妤直直的盯着齐渊熟睡的脸,以及他衣襟上沾着的玫红色的口脂,心中怒意更甚。 冲着方才王之岐踢过的地方,又是一脚。 虽说已然到了三月,夜间还是冷的厉害,齐渊半夜被冻醒,见自己孤零零的睡在软榻上,竟连个被子都没有,又是好笑又是愤怒。 他大踏步进了里间,撩开被子便躺到了宋妍妤身侧,带进来的寒气惊得宋妍妤一凛,本就没睡熟的她这下彻底清醒了。 宋妍妤抬脚,将他从床上踹了下去。 齐渊这下也彻夜睡不着了,他猛地站起身,声音里也带了怒气,“你大半夜抽什么风!” “我抽什么风?不妨问问齐大人,半夜才回来到底是去了哪里?” 他方才喝多了,但却并未断片,竟由她几句话一提醒,瞬间便回忆了起来,但见她面色不善,他又哪里敢承认,只小声说道,“不过是同王之岐吃了几杯酒,吃酒嘛自然是去东延楼,不然还能去哪里。” 他不说还好,一说宋妍妤面上带了几分冷笑,“齐大人要不先看看自己衣襟上沾了些什么,才开口罢。” 齐渊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去,便瞧见了自己月白色外袍上沾着的口脂。 “这这这……这定是方才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他慌忙解释,可宋妍妤却早已扯过被子又躺了下去,“不管是不小心沾上的,还是大人去找乐子沾上的,都与我无关,只是我如今怀着身孕,闻到这些脂粉的味道便会睡不好,今夜便委屈大人睡在外头榻上了。” 见她是真的动了怒,齐渊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可怜巴巴的道,“我睡外间也没什么,只是夜里冷得很,可否……” “我这屋子里就这一床被子,齐大人若是嫌冷,便拿去就是!” 她边说边要起身将被子抱到外间软榻上,齐渊哪里舍得让她不盖被子睡一晚上,连忙求饶,“罢了罢了,我不冷不冷行了吧,你好生盖着吧,可别折腾了。” 说罢,他灰溜溜的跑到了外间软榻上,冷的蜷缩成一团,看着倒是可怜得很。 第二日一早,素钰来伺候宋妍妤梳洗时,看见的便是他在软榻上冷的发抖的模样,素钰忙对着他行了一礼,问道,“大人为何不到里间去睡?” “你家小姐嫌我身上有味道,将我赶出来了。” “那大人为何不拿床被褥出来,如今夜里天气还寒凉的很,大人这样小心得了风寒……” 齐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才发现这外间的屏风后头有个柜子,里头塞得全是被褥。 他默默在心里给宋妍妤记了个仇,还想再说什么,却忽的打了几个喷嚏。 宋妍妤也早已起身,将素钰喊了进去,对着她吩咐道,“不必管他,齐大人这样的魅力到哪里都吃香的很,下次若是没有被褥,只怕就要跑到畅春楼花娘的床上去了,哪里还会在乎这些。” 齐渊一听,便知她昨夜听到了自己和王之岐的对话,一时后悔不已,但当着素钰等人的面,他也拉不下脸面来说什么好听的,便只能先离开了宋家。 他夜里感染了风寒,白天还需要去京兆尹府当差,也算吃了不少苦头,宋妍妤本想着他晚上可能会过来,便找苏慧开了几幅治疗风寒的药,可不想一连三日,都不曾再瞧见他的身影。 有了上次的教训,宋妍妤总怕他是又出了什么意外,忙吩咐林威出去打探消息,可不想林威出去好半日,回来却一脸不忿的说道,“小姐在这为他牵肠挂肚,他如今却在畅春楼哦逍遥得很,据去过畅春楼的公子说,齐大人这三日一直住在畅春楼花魁柳青的屋里,二人竟是连房门都不曾出过。” 他越说越是愤怒,“不说别的,他好歹是小姐腹中孩子的父亲,小姐眼瞅着便要生了,他不守在小姐身边倒也罢了,却在个青楼女子房里一呆便是三日,也不知将小姐置于何处,真真是可恶。” 相比于他的愤怒,宋妍妤却淡定得很,甚至反过来劝义愤填膺的林威和素钰,“我与他本就没有什么名分,他无论是去柳青还是柳红的屋子里,跟我都没有关系,你们二人也不必为我抱不平。” “话虽然是这样说没错,可他前几日可刚对小姐许下了诺言,说过段时间要娶小姐进门,他如今在畅春楼一住便是三日,落到旁人眼里,又该如何看待小姐。” 并非是她不生气,而是她对齐渊有几分了解,更有几分信任。 春华园里虽住了不少女子,可他真碰过的,也就只有自己一个,现在他一反常态在流连青楼,若说其中没有古怪,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不信的。 她心里头也有自己的猜测,因而她并不着急,反而是吩咐林威,“不论他在畅春楼待多久,你都不必再去查探消息,只要确定他是安全的便够了,旁的我自有打算。” 林威心底虽仍是不服气,可到底是应了下来。 第134章 帮他出逃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林威不服气,也不过是替她叫屈。 她如今身体不好,又大着肚子,正是需要齐渊照顾的时候,他却成日里流连花楼、夜不归宿,若不是宋妍妤下了命令,只怕林威当真会喊上王勉他们,将齐渊套了麻袋打一顿。 她心中并非不气,只是知他品行,不相信他去畅春楼是为了寻欢作乐,也等着他的一个解释罢了。 一连下了几日的雨,宋妍妤窝在屋里,只觉身上都要发霉了,素钰端了茶水过来,“小姐,这是最后一粒了。” 宋妍妤瞧着她手里的药丸,想起王之岐送赤金丸来时说过,自己只需将这七粒丸药服下,说不定有保住性命的可能。 她接连用了六日,身上果真比从前有力气了不少,也再未呕过血。 “这雨下了数日,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晴天。” “等雨停了咱们出去走走,眼瞅着便是万寿节了,街上应当热闹得很。” 宋妍妤就着茶水服了药丸,外头雨势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有些心烦,便也没等齐渊过来,早早的便睡下了。 她如今大着肚子,睡觉时只觉得浑身不畅快,半夜脚又抽了筋,她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却瞧见齐渊正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她被他看的有些发毛,“大半夜你不睡觉,在这抽什么风!” 她坐起身一边揉着脚,一边说道,“难不成齐大人是在畅春楼柳青姑娘那吃了瘪?” 齐渊不答,只是看着她,“如今还有机会,若是等他出生,便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不知道喝了多少,身上的酒味冲的宋妍妤直犯恶心,更是趁着她不注意,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听见我在说什么了吗,这孩子本就是个祸根,压根不应该出生,如今趁一切都来得及,不妨……” 他已是神志不清,说着更是要动手,宋妍妤气得很了,也顾不上他如今脸上还有伤,狠狠地扇了他三个巴掌,气的手都在发抖,“我不管你这几日是发什么疯,但你若是敢对我腹中孩子下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她气得很了,下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几巴掌下去,打的齐渊呆愣愣的,一时竟没了动作。 在自己跟前,她向来是娴静温柔的,他见过她生气时候哭的模样、不说话的模样,却唯独没见过她张牙舞爪、要跟自己拼命这模样。 发泄完了,她便又躺了回去,这次竟睡得出奇的好,一觉便睡到天亮。 齐渊竟还未离开。 往常她睁开眼,齐渊早就出门当值去了,今儿却仍旧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看的出神。 外头雨已然停了。 主仆二人着急上街,宋妍妤正梳着妆,余光瞟见他手里拿的,竟是自己前几日刚买回来的一本游记,叫什么《四国志》。 他看的兴起,见宋妍妤要出门,面色却冷了下来。 “你今日难道是休沐不成,怎的到现在还不出门?” 齐渊瞪着她不说话,她正想问他怎么了,冷不丁的却瞧见了他面上高高鼓起的巴掌印。 她想起昨夜自己打的那几巴掌,面上带了几分愧疚,他见了更是冷哼一声,“原来你竟还知道羞愧。” 宋妍妤没忍住笑道,“若不是你昨晚发疯,又怎会如此?” 他背过身去不理她,宋妍妤也不恼,和素钰换好了衣裳便出了门。 雨后风景一时新。 宋妍妤包了一艘小游船,顺着江流一路欣赏周遭景色。 等出了燕京,有一身穿玄衣、头戴兜帽的男子从船舱里出来,不是别人,正是程铮。 郯城王府事发突然,他避无可避,只能躲到了宋家求援,如今宋妍妤终于等到齐渊放松了警惕,有机会把他送出京。 程铮立在她身侧,同她一起看向奔流的降水,喃喃道,“这样安静闲适的日子,只怕往后再也不会有了。” “程大哥,你我虽相识不久,但却一见如故,程家之事你并未牵扯其中,往后若有机会,我只愿你保有本心,不为世俗所染。” “保有本心?” 程铮失笑,“从前你说你我前世相识,还说前世我做了个书院夫子,我便知你实为我之知己,但如今家中突逢变故,我既为家中长子,又怎可置身事外?” “可若如今程家所行之事,是错的呢,程大哥难道也要助纣为虐不成?” “在你眼里,何为对错?燕朝楚姓皇室的皇位,难道就不是从旁人手里夺过来的吗,为何到了我程家这里,便是助纣为虐?” 宋妍妤没再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滔滔江水,无力的很。 她早就发觉程铮不似从前,但却始终不肯相信,直到今日,他所说的这番话,彻底击碎了她的幻想。 她无力的闭了闭眼,道,“那就祝程大哥得偿所愿。” 二人就此分道扬镳。 宋妍妤乘船回了京,程铮则换了艘船一路向下。 程家人从燕京城逃出去后,在郯城自立为王,不过数日的功夫,已然占了郯城周边的几座郡县,大有同楚姓朝廷对立之势。 程铮从水路一路南行,不过六七日的功夫便可到郯城境内,宋妍妤看着他换了一艘并不起眼的货船,才命令船夫掉头回京。 因数日雨停,燕京城里四处也热闹得很,尽是游玩的百姓。 宋妍妤下了船,带着素钰并两个护卫,顺着长街一路游玩。 初夏时分,天儿已经有些热了,不过刚走了几步,她便冒出了汗,正巧前头有处茶摊,几人便点了壶茶,坐在茶棚的阴凉里乘凉。 不远处有卖艺的在表演杂耍,宋妍妤没见过这般新奇的玩意,一时看的出神,直到一女子声音传入耳中。 她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却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身上穿的衣裳华贵精美,配饰亦是不凡,一看便是贵族家的小姐。 第135章 去而复返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可这贵族小姐,如今却落魄的很。 宋妍妤知她身份不凡,但普通百姓却怕惹火上身,对其避之不及。 毕竟燕京城天子脚下,皇亲贵胄不知凡几,其中勾心斗角,平头百姓即便不曾亲见,一般也有所耳闻。 这小姑娘这副打扮,又没个丫鬟小厮跟着,实在古怪得很,不免多留意了几分。 周遭无人肯接她的话,小姑娘便把视线放在了宋妍妤身上。 小心翼翼的靠近宋妍妤,眼底带着几分怯懦,“夫人,我今日出门与家中仆从走散了,身上也没有黄白之物,夫人能否……” 宋妍妤看着她有些眼熟,一问才知竟是翰林院正院的幼女。 “原来是卢姑娘,今日既有缘相逢,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姑娘便坐我的轿子回去吧。” 她从船上下来时,原也是吩咐轿子跟着的,卢采薇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自然不能抛头露面,坐轿子确是最稳妥的办法。 分给了卢采薇两位侍从,宋妍妤便带着素钰复又上了船。 不远处有艘花船,也不知接待了什么大人物,除了丝竹之声外,听不见半点旁的声响,她怕惹到权贵,便吩咐船夫把船往远处开,却不想齐渊却从那花船船舱里探出了头。 她出门时,齐渊还躺在软榻上抱怨,说她打了自己几巴掌,自己今日都不能出门当值,这会便出现在了这等风流之地。 宋妍妤往花船里头看去,却被船上的帷幔挡的严严实实,又与齐渊视线撞了个正着。 瞧见她在船上,齐渊往花船里头比了个手势,花船便冲着他们的游船进了几分,他腾空而起,稳稳落在了游船上。 靠在船舱里看着外头的风景,好似没有发现多了他这么一个人,宋妍妤连半个视线都没落在他身上。 齐渊上前,笑意不达眼底,“你怎会在此?” “我为何不能在此?你这话说的好生奇怪,这燕庭湖难道竟是你一人的不成?” 齐渊一噎,前行几步坐到了她身侧,见那桌上摆着几盘点心瓜果,便随手抓了个扔进了嘴里,不想却酸的他龇牙咧嘴、直接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酸?” “齐大人难道没吃过酸梅子吗?” “酸梅子?”这个他倒确实没吃过,他嫌弃的在果盘里挑挑拣拣,忽然想到什么,又道,“人都说酸儿辣女,你成日里吃这样的东西,难道是个小子?” 他面上表情古怪,却也不是欣喜,宋妍妤舀了鱼食喂湖里的鱼,问道,“那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喜欢姑娘?” 她原不过随口一问,不想他面上的笑意却一寸寸淡了下去,正色道,“我自然希望是个女儿。” “为何?” “若是女儿,你们便可安全,毕竟我这样的身份若是有了后,难保不会有人借此做文章,”他又看向花船的方向,表情更冷,“更何况,他可不会允许我这野种留下有污他血脉的子嗣。” 他说起自己的身世,没有半分欢欣,只有恨。 宋妍妤更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说,自己的身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听他这语气,那花船上的是谁自是不言而喻,更令宋妍妤无言以对的是,楚朝同齐渊竟真为父子,那沈婉宜岂不是在这父子二人间兜兜转转…… 齐渊猛灌了几口酒,看向花船的方向,随后将宋妍妤圈在了怀里,“来,陪我看场戏。” 宋妍妤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见有数名护卫簇拥着一男子上了花船,原本她也不知那男子是谁,直到她瞧见了护卫服饰上绣的暗纹。 竟是锦衣卫。 能调动锦衣卫之人,满燕朝只有一人,便是龙椅上那位,也正是他的父亲。 楚朝此刻乔装打扮上了花船,自然不会是微服私访,宋妍妤面露尴尬,竟有一种儿媳撞破公公好事的感觉。 身后男人的目光暗了暗,显然比自己更为痛苦,手背上青筋凸起,周身更是寒气凛凛。 “方才我见那女子面容,竟与我娘有五六分像,他肯纡尊降贵到这花船里来,更要我陪同,便是存了羞辱我、羞辱我娘的意思,想让我在他身边亲眼目睹,简直是禽兽不如。” 齐渊眼底发红,已然动了杀意,她瞧见了害怕,忙拉了拉齐渊的袖子,说道,“你别这样,吓到孩子了。” 身上的男人回过神,将自己宽大的手掌抚在了她的小腹上,许是骨肉血脉之间独有的感应,原本一直乖乖躺在她腹中的孩子,却忽的踢了他一脚,齐渊愣了愣,而后脸上便绽开了笑,“果真是我齐渊的种,这是知道我在,故而弄出的声响罢?” 虽是问的她,但却不需要她的回答,齐渊极是自得的抚摸着她的肚子,喃喃道,“放心,爹爹一定不会让你们母女两个置于险境。” 不过半个时辰,楚朝便重又出现在了船头上,由锦衣卫护着,偷摸上了一艘小船,就此消失不见。 齐渊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嗤笑,“戏看完了,可还精彩?” 宋妍妤转身回抱住他,“这有什么精彩的,你还是快些同我回去吃饭,我饿了。” 齐渊笑得更是开怀,他何尝不知宋妍妤这是怕他动怒,才有此举,但越是如此,他心越是高兴,只因这说明宋妍妤心中有他。 二人虽不曾说什么亲昵的话,但两颗心却靠近了不少,等到了傍晚,素钰趁着齐渊不注意,附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小姐,程公子回来了。” 原来程铮出了燕京城后,水路码头均被齐渊安排了人手,将国王船只细细查探,他见势不好本想改走陆路,但陆路关卡更多,他无奈,便又只能回到了燕京城,在寻找逃出去的机会。 宋妍妤顿了顿,“别声张,等明儿他出门当差时你带我去见他,今儿就让他再去之前的屋子住着,切不可声张。” 第136章 是他的仇人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第二日齐渊早早的便出了门,宋妍妤醒来时,身侧的位置早已冷了,她觉得有些奇怪,但却并未往心里去,吩咐素钰给自己梳洗后,主仆二人便从后门出了门。 程铮逃回燕京城后无处可去,便只能暂时栖身于一户无主荒宅,生怕引起旁人注意,她们去的时候自是慎之又慎,绕着燕京城的街道一圈又一圈,确定身后没有人跟着,才去了他的藏身之处。 素钰上前敲门,过了半晌门才从里面打开,主仆二人急忙进了院子。 程铮立在门后,关上了院门,问道,“方才听见有人敲门,我便知是你,如今城里风头正紧,你怎的还过来了?” 她大着肚子,身后的素钰背着一个极大的包裹,二人看起来狼狈得很。 “知你匆匆回京,在京中既无落脚之地,如今出门又诸多不便,这包袱里大都是些吃食点心,放的都是些禁得住久放的,如今他常去家里,此时若再将你带到宋家去,怕是羊入虎口,不仅如此,往后我们也尽量少来。” 齐渊分明已经盯上了宋家,此时程铮去宋家,抑或是她们来寻他,都是给他惹祸上身。 包袱里除了几样保存时间长些的点心,还有方才在路上买的饼子,“特殊时期,只能委屈程大哥了,等外头风声散去,我再找机会送你出京。” “你肯出手相助,已是雪中送炭了,只有一事我须得叮嘱你几句,”程铮有些犹豫,但见宋妍妤一脸茫然,终是说道,“我知你与他有情,可他行事狠毒乖张,实非良人,你还是谨慎些的好……” “那依照世子所见,谁是她的良人?世子自己吗?” 程铮话还没说完,小院的门便被人从外头踹开,齐渊穿着黑衣站在门外,面无表情的看着院子里的几人。 宋妍妤下意识的挡在了程铮身前,与他相对而立。 也正是她这个动作,惹得齐渊笑出了声,“你觉得你能护得住他?” “郯城王府谋逆一事本就与他无关,你我心知肚明,今儿你且放他一马,就当看在我的面上……” “放他一马?宋氏,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齐渊进了院门,距离二人不过几步之遥,“你明知他是逆贼之后,明知这几日我奉命在城里寻找他的踪迹,却不声不响的把他藏了起来,如今还要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他一马,那我到要问问你,你与他到底是何关系,竟如此袒护于他?” 他眼底猩红一片,说出来的话更是伤人,“宋氏,我这还没死呢,你就同这逆贼私会,要给我儿子找后爹吗?” 宋妍妤被他面上的表情刺的心头一痛,可她却仍旧挡在程铮身前,没有半分让步的意思。 但她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最终也只能抬起头,看着齐渊,声音里带了几分哀求,“程世子于我有恩,只是其中种种不便在此细说,你放程公子离开,我回去同你说好不好?” 齐渊看着她,她面上惶惶不安,分明是在为了程铮担心。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却毫不犹豫的吩咐身后随从上前,拿下程铮。 程铮不会武,莫说是六七个护卫合围,便是一人上前,他也抵抗不住,宋妍妤怕他被齐渊所擒,又怕这些护卫下手没个轻重伤到他。 于是她拔了头上的簪子,抵在颈前,冲着齐渊,道,“放了他!不然今日我便死在你面前,一尸两命!” 齐渊先是一愣,而后忽的便笑了,“你如今仗着我对你有情意,可越发会威胁我了。” 他笑意不达眼底,暗含威胁,“我再说一遍,过来。” 宋妍妤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后的程铮,却还是选择站在程铮身前,对着他摇了摇头。 齐渊气得很了,他没想到事到如今她竟然还在偏帮程铮,更想不到她会当着自己这么多手下的面,一次又一次的选择程铮。 带来的六七名护卫将程铮围在中间,但见自己这头还在对峙,并不敢当真上前对程铮动手,他深深地看了眼宋妍妤,自己也围了上去。 宋妍妤这下是彻底慌了神,齐渊猛地一脚踹在了程铮心口上,他口吐鲜血倒了下去,齐渊手里的长刀横在他的脖颈上,“程世子可真是好本事,知道京城戒严,便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果真是让我好找。” “齐大人……咳咳,”程铮吐了口鲜血,虽已受了重伤,但却还是笑着抬眼看向齐渊,“齐大人如今可真是威风,程某不通文艺,自然不是齐大人的对手,但程某看齐大人,今日只怕未必快活。” “你有这些废话,不如留着去同阎王爷说罢!” 齐渊猛地抬起手,竟是起了杀心,宋妍妤本以为他最多不过是抓了程铮去审问,可看他的架势,竟是要在此地将程铮直接了结。 趁他不备,她铺上前去抱住了他的腰,对着程铮喊道,“程大哥,你快跑,快跑!” 外头还有林威守着,院子里这么大的动静,林威都没进来,那定是在外头等着接应,只要程铮能见到他,便能逃出去。 她脑子快速运转,还不忘对着身后早已吓傻的素钰使眼色,要她打开了身后的院门,帮着程铮逃跑。 如今这场景,她除了倚仗齐渊对自己的情分,再无别的办法,可她却也知道,若自己当真这么做了,自己同齐渊,怕也是真的走到头了。 见她大着肚子,齐渊带来的一种护卫哪里还敢动手,生怕伤着她的肚子,如此倒也真给了程铮逃生之机。 齐渊目眦欲裂,“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若放跑了这逆贼,你们谁都别想活!” 闻言护卫们方又冲着程铮追了上去。 他却被宋妍妤紧紧抱着,半分动弹不得。 “你可知道他是谁?便帮着他从我手下逃走?” 齐渊声音低下来,看着宋妍妤,却无端让她有些心慌,“齐渊,实在他于我有救命之恩,你回禀说没有见过他的踪迹,放过他,就当是为了我。” 第137章 他不会再来了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齐渊低头抚上她的脸,眼底溢出的情绪震得她心头一颤。 “他对你有救命之恩,你让我放过他,你可知程家便是杀害我齐家一百余口的元凶,我今日放过他,谁又来放过我!” 她抱着他的手一点点松开。 “抱歉,我……我不知……” “罢了,即便你知道,你今日也会让我放过他,甚至会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程思远所为,与他无关,我说的可对?” 齐渊收刀入鞘,情绪瞬间便平复下来,面上沉静似海,抬脚想门外走去。 正巧碰上回来的素钰,齐渊便知程铮已然逃了出去,他顿了顿脚,但终究没有回头,消失在了宋妍妤的视线里。 被他那一眼看的心惊胆战,素钰好半晌才回过神,见宋妍妤愣愣的跪坐在地上,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两个人的手都在发抖。 “小姐放心,林威早已带着程公子逃了出去,如今应已找到了安全的地方,程公子性命无虞。” 她搀着宋妍妤站起身,见她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便劝道,“小姐可是在担心齐大人?” 宋妍妤后自后觉的滚了泪下来。 她擦了泪,道,“走罢,回去罢。” 怕她心情不好,素钰忙又劝道,“小姐不必太过介怀,齐大人对您向来宽宥的,等他晚上来时,您对着她好生解释便是了,倒是他定然不会跟您计较。” “他可能不会再来了。” 从前她并不知齐家灭门一案乃是郯城王程思远的手笔,又念着程铮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朋友之谊,几次三番出手助他逃跑,甚至是将他藏在宋家、齐渊眼皮子底下。 那时她也觉得,齐渊若是知道程铮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想来也会放他一马。 却不知二人之间竟隔着齐家上下一百余口子人的性命,隔着血海深仇。 不过一个时辰,林威便回去向她复命,原想跟她说一下程铮如今详细的情况,可不想她却在得知程铮安全后,便对着自己摆了摆手,“是安全的便好,余下的不必再告诉我了。” 林威愣了愣,却还是依言行礼退了出去。 齐家的血仇,她并不知其中具体,只知那时先帝的四皇子拥兵自重、意图谋反,齐家假意投靠,替四皇子做事,但却将四皇子麾下兵马详情、作战部署,尽数告知了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 也正因此,齐家背负数年骂名,四皇子走投无路、山穷水尽之时,还不忘拉上齐家一大家子给自己做垫背的。 楚朝即位后,虽为齐家人正了名,但死去的人终究是回不来了。 宋妍妤想起这些,便觉得自己与齐渊的路怕也是走到了尽头。 她昏昏沉沉的睡了个午觉,恍恍惚惚却梦见了那处破庙,梦见了破庙里高烧神志不清的小男孩。 她并不知梦里这人是谁,只是在那小男孩睁开眼看向自己时,忽的变成了齐渊的脸。 她惊叫出声,也从梦中醒了过来。 素钰听见动静,撩了帘子进来,“小姐可是做噩梦了?” 她摇摇头,却见素钰斟酌着开口,“小姐,,方才传了消息进来,齐大人独自一人,去了北境。” “他去北境做什么?” “说是北狄连日来数次扰我边境,不仅抢劫了不少百姓,更是杀了不少我北境百姓,今日早朝时皇上便下令,要齐大人去北境抵御北狄。” 宋妍妤急忙起身要换衣裳,察觉到她的意图,素钰忙阻拦道,“小姐这会怕是赶不上了,齐大人已经出发有半个时辰了。” “那为何不叫醒我?” 她心急如焚,却听素钰又说道,“是齐大人不准叫醒您的,他方才来时,您正睡着,他便在床边坐了会,看了您许久。” “齐大人似是伤心得很,方才好一阵喃喃自语,我隐约听着,倒像是问小姐是不是打算让肚子里的孩子……认贼作父……” 宋妍妤许久没说话,等素钰要关门离开时,她方又开口,“明儿随我进宫一趟,也该去看看小六了。” 第二日一早,她便带着素钰进了宫。 自从上次她以死相逼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宫。 杨公公见了她,止不住的叹气,“郡主,您可算是进宫来了,咱家还以为您往后都不肯进宫了呢。” “公公这是说的什么话,总要进宫来看看太后娘娘才是,娘娘如今身子可还好?” 杨公公脸上的笑意不带丝毫破绽,“郡主来的不巧,柳家二小姐来了,如今正陪着太后娘娘说话呢。” 他说的正是柳元夕。 宋妍妤笑笑,“既如此,那我便在外头略等一等吧,总归不着急。” 可不想太后听说她到了,竟吩咐宫女直接将她喊了进去,对柳元夕相对而坐。 她挺着个肚子,坐在太后身侧,柳元夕却只能坐在二人下手,一时间谁都不曾开口说话。 “前儿我还同长乐说起,你好些日子没进宫,都记挂着你呢,你身子可还好?” “一切都好,有劳太后娘娘和长公主殿下记挂。”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尽显亲昵,“你这孩子,也太过懂事了些,不说你的郡主身份,便是看在齐家那混小子的面上,你叫我一声皇祖母便也当得。” 宋妍妤没接话,坐在对面的柳元夕,面上笑容却有些挂不住,起身寻了个借口便要走。 待她走后,太后便松开了宋妍妤的手,冷哼一声,“原来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婆子,还以为你把哀家给忘了。” “哪能啊太后娘娘,实在是这些日子身子重了,越发懒怠的出门了。” 太后复又将目光投向她的肚子,眼中满满尽是慈爱,“算着就是这几日了,这时候确实不应该再出来走动,万一发动了,便不好了。” “这些日子本也是一直在家里养着的,只是太后娘娘,如今我这都要生了,他却不在京中,我心中实在是害怕的很。” “哀家就知道,你这时候进宫必定是为了他去北狄一事而来,只是那孩子自小便是个执拗的,他若下定了决心,又有谁能拦得住他?” 第138章 和亲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北狄数年来都不曾消停过,又岂是这一日两日的事情,他此时出京,分明是存了与自己再不相见的决心。 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眼底尽是安抚,“哀家虽不知你们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混小子昨儿来了趟宫里,旁的什么也没说,只说要去北狄,哀家便知是你们之间生了问题,那孩子平素面上虽看着荒唐,但实际却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 宋妍妤如何不知,正是因为她知道这一切,才在得知齐渊孤身一人去了北狄后,心中难安。 见她一脸担忧,太后又劝道,“多年来北狄数次犯境,总没有个消停的时候,今次他也算是奉了皇命去的北境,若当真能做出一番成绩,对你、对他都是天大的好处。” 宋妍妤应了声是,总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她陪着太后又略坐了会,便起身离开。 宫门前另停着一辆马车,听见她们出来,马车里的人掀起了帘子与她四目相对,不是别人,正是柳元夕。 “宋姐姐,可否过来一叙?” 柳家的马车布置的极为宽敞,二人相对而坐,中间还余出好大一块地方,马车慢悠悠的往前行驶,到了一处僻静无人处停下。 柳元夕给她倒了茶,才又笑道,“宋姐姐,你我之间,从前为着齐渊,生出了许许多多的误会,但如今我也算是豁然开朗,他心中无我,春华园里头的日子,他虽与我面上瞧着亲近,却从未碰过我,实际不止是我,院子里的其他姐妹也是一样,只有宋姐姐你是个意外。” 这些事宋妍妤并非不知,只是再从柳元夕的嘴里听说,却又是另一番感受。 茶水放在她面前,她一口未动,柳元夕见了也不恼,自顾自的饮尽了自己面前的茶水,又道,“从前我对他确有许多非分之想,他对我也有几分不同,原以为齐家夫人的位置早已是我囊中之物,却不想终究是黄粱梦一场。” 她嘴角带了笑,像是自嘲,也像是在嘲笑谁,“实际何止是我,秦家那个岂不比我更惨一些,为了同他在一起,倒是搭上了整个秦家。” 宋妍妤知她说的是秦笙,但秦家谋反虽为冤案,却也与齐渊无关。 她心中好奇,问道,“柳妹妹今儿怎的想起来同我说这些?” “我知宋姐姐心中好奇,你我从前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好,但如今我瞧着他那副模样,便也只想他能得偿所愿,宋姐姐,他对你有情意,我总归还是盼着他能得偿所愿。” 宋妍妤下了马车,久久不曾回过神。 宋母见她回来,拉了她去正堂说话,“如今北狄犯境,朝中主战者寥寥无几,甚至有人提出了和亲的法子。” “和亲?可我朝并无适龄公主啊。” “哪里需要嫡出的公主,随便找个人家的姑娘,给个公主的封号便是了,北境数年来一直不太平,即便嫁了公主过去求和,只怕也维持不了多久,嫁过去的姑娘,怕也只能成为牺牲品。” “可我朝并非没有骁勇善战的武将,何至于此?” “你父亲方才也这样说,如今皇上瞧着不比从前了,不仅同意了和亲这办法,还早早便定好了和亲的人选,定的正是柳家嫡出的二姑娘。” 柳家,满京城数得上名号的便只有那一个柳家,她原先只觉得柳元夕今日种种行为反常,不成想她却早就成了燕朝皇室选定的牺牲品。 此前二人多有不对付,都对齐渊有情,自然少不了拈酸吃醋,可到了今日,她却忽的有些同情柳元夕。 自打齐渊去了北境,多有捷报传来,朝中一些主和派便也存了观望的心思,毕竟燕朝大国,若当真纡尊降贵同北狄提出和亲,不仅丢了面子,也失了里子。 但楚朝却也不知受了什么蛊惑,一心要与北狄和谈,甚至早早得便选好了和谈的使臣,一时间闹得燕京城内人心惶惶。 宋妍妤往宫中递了信,本是想找蔡盈问个明白,但蔡盈的回信里却对此事避而不谈,她便知其中定有蹊跷,宋父下朝回来见她如此,便将她喊到了书房。 “为父知道你如今为了柳家丫头的事正焦心得很,只是如今朝局动荡复杂,边疆亦不太平,你即便插手,怕也于事无补。” “父亲此话何意?” “朝堂之事本不欲告诉你让你忧心,但如今齐渊在北境,你总得知道其中渊源,郯城王府谋逆一事,北狄本就牵扯其中,如今事情败露,两方在北境集结了数十万兵马,只怕不久便要开战了。” 她眼前一黑,几乎有些站立不住,“程思远毕竟是我燕朝子民,怎会与北狄人合作?” “他程思远再是拥兵自重,也不过是个小小的藩王,手下不过十几万兵马,若他当真想要这皇位,自然是需要北狄的支持,只是北狄人狼子野心,他大开国门引北狄人入境,怕只能是引狼入室。” 宋妍妤惦记着齐渊的安危,便问起北境现状,宋父摇摇头,“原北狄军队虽然骁勇,但兴军作战、排兵布阵与我军相较,却差了不知多少,此战我燕朝本有七成胜算,只是如今郯城王与北狄勾结一事,早在北境传的沸沸扬扬,军中人心涣散,士气更不如前,只怕此战凶险。” 她许久没说话,宋父知她担忧齐渊,便劝道,“我儿不必太过忧心,如今两军皆不想率先挑起战事,倒是观望居多,齐渊那小子出身将门,定是游刃有余。” 父女又说了会子话,宋妍妤便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素钰本想伺候着她休息,可她卸了脂粉钗环,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腹中孩子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极是不安的动了动,惹得宋妍妤鼻头发酸。 第二日一早,她便将王勉喊到了身前,将自己准备了一整夜的包袱递给了他,“包袱里是我为他准备的衣物,他见了便知我的用意,此行凶险,你千万注意安全。” 第139章 不想去和亲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王勉接过了包袱,对着她行了一礼,便上了路。 因北境战事突起,不少人匆匆南下,更有许多百姓冲着燕京城而来,王勉一人一马,逆着人流一路北上。 他出发没几个时辰,宋妍妤便收到了齐渊寄来的信。 那信从北狄而来,一路上也染了不少风霜,递到她手里的时候,好似还沾染着齐渊身上的气息。 她撕开了信,不过略扫了几眼,便气的笑出了声,将那信纸揉成了团,扔到了一边。 素钰捡起来放到了她手边,问道,“齐大人说了些什么,小姐怎的动了这么大的火气?” “他能说什么,他齐渊可真是个好样的,竟然在他齐家祖坟给我挖了个坟,只等着我挺不过去,埋进他家祖坟里了。” “这……”素钰斟酌半晌,却也只能劝道,“齐大人果真是独树一帜……” 宋妍妤没说话,视线却不由得又放到了信上,总归是又捡起来看到了最后。 那人在身边的时候就是个贫嘴的,这会到了北狄,寄回来的信更没什么营养,再往后看说的更是些废话,“从前我一直觉得,这孩子认谁当爹我都无所谓,如今却不这么想了,你若是敢趁我不在生出别的心思,我可饶不了你。” 她看着信,便好似看见了齐渊牛气哄哄的脸,自打她怀有身孕以来,齐渊对这个孩子一直淡淡的,瞧着并不怎么在乎,正因如此,她从前还想着将孩子托付给程铮。 不成想他如今也对这个孩子上了心。 他远在北境,得意的脸却就像在她眼前,信的结尾他说,“我同王之岐说了,你若撑不下来,便把你埋进我齐家的祖坟,但你最好活着等爷回来,爷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她把揉皱了的信捋平折好,放进了一个锦盒里,只觉得脸上烧的厉害。 从前她并不信齐渊对自己有情,可今儿看了他寄回来的信,才知他的心意,或许他的心里有柳元夕、有秦笙、更有魏婉宁,但如今她终于可以确定他心里有自己。 又过了几日,她算计着王勉的脚程,这日应该已经到了北境,便开始等着齐渊有信寄回来,可她不曾等到齐渊的信,却先等到了柳元夕。 柳元夕坐在正堂,早有小丫头给上了茶,见宋妍妤到了,忙起身向她问好。 “刘姑娘如此客气,倒使得我有些不习惯了。” 柳元夕面上微微一红,“从前都是做妹妹的不懂事,还望姐姐多加担待。” 她姿态摆的低,宋妍妤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好整以暇的坐在主位上,只等着柳元夕开口。 不想她却“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自己面前,“宋姐姐,求您救我。” 柳元夕好歹是官家女,她如今对自己行大礼,若是传了出去,旁人还不知要怎么议论自己、议论宋家,宋妍妤忙对着素钰使了个眼色,要她把人扶起来,可柳元夕却死活不肯起来,执拗的很。 “宋姐姐,从前是我多有得罪,但求宋姐姐看在你我同为女子的份上,救我一命,往后山高水远,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你和齐大人面前。” “你先起来,到现在你也没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何事,起来说话。” 柳元夕止住了哭声,素钰顺势便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不过几句话,宋妍妤便明白了她的来意,“如今北狄来势汹汹,虽说齐大人早已去了北境,但朝中主和者早已占了上风,今日我父早朝归家,便将自己关进了书房,我偷偷问了家中兄长才知,皇上竟已决定要我去北狄和亲。” 她说着眼泪又滚了下来,泣不成声,“从前我一颗心都扑在齐渊身上,连累家中父母兄长声名,如今好容易醒悟了,却又要远嫁北狄,做一个毫无意义的牺牲品,宋姐姐,我心中实在不甘。” 柳元夕出身清流世家,向来傲气得很,从前与自己为难,除了为齐渊争风吃醋外,也有看不上自己曲意逢迎齐渊的意思,宋妍妤不恨她、亦不怪她,甚至有些钦佩她。 “非是我不肯相帮,实则圣意难测,皇上既然打定了主意要你去和亲,我如何还能帮得上忙。” “宋姐姐,我知我这个要求过分了些,但宋伯父向来得皇上器重,我不奢求宋伯父能帮我求情,只求宋伯父能在皇上面前说一说此战的益处,便算是帮了我的忙了,剩下的我便只能看自己的造化了。” “朝堂上的事我实在不懂,此事如何还得等我问过父亲后才能给你答复,你也莫要太过忧心,齐渊如今在北境,北狄人定然讨不到便宜。” “越是如此,将来我嫁过去,只怕更要受磋磨。” 她面上带着苦笑,起身告辞,直到出了宋家门,面上的泪才将将止住。 素钰送走了她,宋妍妤便问道,“父亲可回来了?” “回来了,这会正跟少爷在书房说话呢,袁公子和张公子也在。” 袁晗和张庭皆是宋父的得意门生,此事上门为的定是和亲一事,宋妍妤便也没避讳,直接去了书房。 素钰往椅子上给她放了厚厚的垫子,她斜靠在垫子上,听宋父等人说话。 不出她所料,袁、张二人皆是为了和亲一事而来。 宋父虽是文官,却有一身铮铮铁骨,二人经他教导,更是立场坚定的主战派,早朝得了消息,便气冲冲的聚到了宋家。 “朝堂之上如今是越发乌烟瘴气了,小小的一个北狄,竟也有了与我大燕朝谈判和亲的资格,依照我朝如今的实力,莫说是一个小小的北狄,便是再来十个北狄又有何惧?” 袁晗向来是个急脾气,说话更是直接,“何时我燕朝安危,竟系于女子裙带之下了,何时北狄竟也有了资格,同我燕朝谈条件,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宋父咳了咳,制止道,“陛下如此,说不定有自己的考量,你我为人臣子,为国为君尽忠便是。” 第140章 不害怕打仗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宋父语毕,屋子里一时再无人说话。 他对楚朝多有偏向,更是出了名的古板,因而众人虽说心中都不赞同他所言,却无一人开口。 他摸了摸胡子,将视线放到了宋妍妤身上。 “父亲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你这孩子,为父既然问了你,自然是想听真话。” “父亲常说为国尽忠,忠君爱国,敢问父亲,忠的是整个燕朝,还是当今陛下?” 宋远亭不答,宋妍妤便知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我大燕朝立国至今不到百年,先皇励精图治、止戈止战,方有如今国富民强之盛况,可父亲应当知道,我大燕从未惧怕过战争,更从未想过要用女人的裙带来逃避战争,先皇厉兵秣马,建立燕朝,为的可不是今日。” “说得好,当今陛下从前也是跟着先皇南征北战过的,如今竟也成了怕战、避战之人,”袁晗很是激动,还不忘对着宋父行礼,“老师,如今我朝去北狄剑拔弩张,即便柳家二姑娘真的去和亲,换来的怕也只是暂时的和平,到了那时,岂不白白害了一条性命?” 宋远亭久久不曾说话,袁晗以为他动了怒,更是乖乖坐回了位子上,再不敢说半个字,不想宋远亭过了片刻,竟又说道,“罢了,我如今年纪大了,许多事都是偏安现状、也没了往日的勇气,此事我会向皇上进言,这仗,必须要打!” 几人又说了会话,宋妍妤原想起身离开,但听他们说的是北境战事,便又坐了回去。 “北狄虽多次扰我边境,不过是想捞些好处,如今齐渊坐镇北境,北狄人怕是慌了神了。” “早些年他把北狄人打的找不着北,导致很多北狄人一听他的名号便吓得屁滚尿流,这些年他在京中为官,多年不曾到北境去,北狄人便忘了当初的教训了。” 张庭对齐渊很是推崇,“齐渊不愧为将门之后,如今北境有他镇守,便是陛下想和亲,只怕也和不成了。” 宋弈眉头一皱,很想反驳他所言,但半晌才发觉他所说的竟都是真的,冷哼一声,道,“你对他了解多少了,今日便这样帮着他说话,他在京中声名如何,难道还需要我告诉你吗?”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宋妍妤。 宋弈见状,极是心虚的低下了头。 他个做兄长的,自然是看谁都配不上自家妹子,但二人连孩子都快生出来了,他这样说更显得无理取闹了。 宋妍妤给柳元夕去了信,只说宋远亭应下了在楚朝面前力主出征北狄,并未说旁的。 第二日宋远亭下了早朝,便将她宣进了书房。 “早朝之上我同陛下说起此事,陛下虽未直接允准,但到底没再说起和亲之事。” “多谢父亲肯出手相助,女儿感激不尽。” 宋远亭冲她摆了摆手,“罢了,柳家那小丫头我远远见过几次,瞧着倒与你有几分相似,你生产在即,我这也算是为我的外孙积德了。” 齐渊的回信也终于送到了她手里。 王勉兜兜转转,总算带着宋妍妤的嘱托,到了北境。 太平年月里,从燕京城到北境的路都不好走,如今眼瞅着北境便要乱了,路上更是坎坷,好在他有功夫在身,虽说耽搁了几日,但总算安全到了。 燕朝的守军如此尽数都驻扎在朝宁城外,距离赫失城不过数十里,齐渊同军中将士们同吃同住,不过几日的功夫,便再不见从前面如冠玉的俊美模样,王勉险些没认出来。 齐渊一开始也没认出他。 毕竟他在路上奔波多日,不仅吃不好,连胡子都没刮,二人打过招呼,王勉便将宋妍妤交给自己的包袱拿了出来。 “这里面是小姐给大人准备的衣裳,小姐说北境天气变化莫测,怕大人没有带好衣物,另外还有抵御疫病的药,也是小姐给大人准备的。” “如今战事未起,到也未必会有疫病,难为她想的如此周全。” 齐渊眸色深深,望着那个小小的包袱,心头忽然就软了下来。 他离开时分明是存了对她十分的恨。 恨她站在了程铮身边,恨她放走了他,恨她欺骗自己,可不过数日,这恨便全都成了思念。 也正是二人分开后,他才算是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从前他不是不知自己对她有情,但却觉得这情里存了不少算计和勉强,也存了气沈婉宜的想法,直到今日,他才明白自己对她的情分,与旁的什么人事都无关,只与她自己有关。 卢一接过包袱,放回了他的军帐,齐渊便带着王勉去了议事的帐篷。 宋妍妤的来信里,除了嘱咐他注意安全、注意疫病外,便是要他给王勉在军中安排个职位。 此事她早就同自己说过,他也见识过王勉的功夫,如今军中正是用人的时候,他见王勉轻功不凡,便将他安排在了军中,领了个哨兵的缺。 王勉兴高采烈的领了命,要离开时还不忘嘱咐齐渊,“将军,您可千万记得给我家小姐回信,末将临出发时,小姐可是期待得很,您总不好让她的期待落空,您说是吧?” 说完了这话,他才乖乖跟着领路的士兵走了,留下齐渊一人,呆愣愣的在原地站了许久,思索着要如何给宋妍妤回信。 快一刻钟后,他才站到了案前提起了笔。 二人相识至今,十数年过去了。 从前她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如今她腹中怀着自己的孩子,二人骨肉相连,早就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了。 齐渊想到此,便是前所未有的安宁,像漂泊的船找到了归路一般。 于是他在信中写:一切安好,勿念,保重身体,等我回去,我们成亲。 这封信穿过了燕朝的一半疆土,从战火纷飞的朝宁城,到了宋妍妤手里,被她妥帖的收到了锦盒里,放到了枕边,夜夜伴着入睡。 楚朝到底听进去了宋远亭所言,歇了借和亲免战火的想法,甚至很是强硬的传了消息去北境,直言要将北狄贼寇杀个片甲不留。 第141章 羊水破了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齐渊在北境镇守,宋妍妤在燕京城日子却过得并不太平。 楚朝有所顾忌,并未对她动手,其余人却没这么沉得住气。 沈婉宜自打在宫里失宠后,便一直禁足承恩殿,楚朝对她到底有情,生怕沈家的消息传到她耳里,惹得她伤心,便吩咐承恩殿上上下下都不准在她面前提及。 可终究纸包不住火,沈婉宜从一刚进宫的小太监处得知了消息,当场便昏死了过去,再醒来时,竟是将两年来发生的一切都忘了个干净,一切记忆都停留在两年前。 此等诡异之事,楚朝原本并不相信,可沈婉宜一见他,竟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泪眼汪汪的看着他,问,“陛下,您这几日怎么一直都没来看臣妾,臣妾刚入宫,对宫里的一切都陌生的很,臣妾害怕。” 楚朝晃了晃神,一时竟也分不清今夕何夕。 两年前沈婉宜刚进宫时,自己对沈家颇为忌惮,便有意冷落了她几日,等自己再踏入承恩殿时,她的反应便与如今分毫不差。 她如今这模样,又让楚朝想起了从前二人的美好时光,沈婉宜便又复了宠,甚至别从前还要得宠。 沈家也由此,重又成为了燕京城炙手可热的勋贵,一时风头无两。 沈道然回京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对付宋妍妤。 他们沈家世代显贵,到了自己这一代,却险些没落,他便将所有的过错都怪罪到了宋妍妤头上,恨不得将她除之后快。 宋妍妤知道他的打算,有意避其锋芒,便带着素钰和月牙躲到了外头的庄子上去,宋家在燕京城内田产庄子多得很,沈道然手伸的再长,一时倒也分辨不了她躲到了哪里。 庄子里她早就备好了产婆,只等着生产之日。 三月十八这一日,北狄纠结二十万兵马,驻扎在了赫失城外,与燕朝三万隔江而对。 楚朝虽不曾再提起和亲一事,但到底不愿开战,一连给齐渊下了两道圣旨,要他务必“忍让退步,不可生事”。 齐渊哪里肯听他的,第二道圣旨干脆接都没接,只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率领一万兵马同北狄三万前行军打了个有来有回,气的楚朝在勤政殿摔了一地奏折。 他心中有气,齐渊远在千里之外,他鞭长莫及,便将主意打到了宋妍妤身上。 齐渊自视甚高,不将自己这个生父放在眼里,但却将宋妍妤看的比什么都重,他有意将宋妍妤囚在宫里,到时好胁迫齐渊为自己所用。 不想等他的人手到宋家时,宋妍妤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么大一个活人,竟然从自己眼皮子底下不见了踪影,楚朝更是怒不可遏,他下令封锁了燕京城进出的关卡,只说宫里丢了东西,追查的人在城里搜寻无果,便又冲着燕京城周遭的村子而来。 好在她这庄子位置极是隐蔽,并不在村子里,而是在远离村庄的山上,等搜查的人查过来还有些时日,足够她在这庄子里生下孩子再离开。 这几日北境不太平,就连燕京城氛围都紧张的很,他们备下了充足的粮食,便关上了大门,只待生产那日。 她们搬到庄子上的第三日,外头风声忽然紧了起来,原本只在山下搜查的官兵,却忽的改变了线路,直直冲着山上而来。 宋妍妤心头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冒了出来,忽又觉得下身一股热流涌了出来,不等她有反应,一旁伺候的蒋婆子早已将她扶到了床上,又吩咐素钰等人去准备热水,“姑娘,您这是要生了,一会外头不管有任何动静,您都不必往心里去,只管安心生产,一切都有老婆子呢。” 蒋婆子是前几日王之岐送来的,说是齐渊临走前交代过的,她早些年一直在公里当差,在太后跟前很是得力,后因其年纪大了,便向太后娘娘求了恩典出了宫,若不是长公主出面,只怕还请不动她。 素钰和月牙等人此前早就经产婆教导过数遍,月牙早已备好了剪刀、热水等物,素钰更是熬了参汤来,放在一旁以备不时之需。 庄子外头忽的传来叫门的声音,来人气势汹汹,大有不开门便破门而入的意思,林威无奈只得开了门。 为首之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家主子呢,把你家主子喊出来,我们要问话。” 来人虽穿着官服,行事却满身匪气,林威不想节外生枝,行礼道,“回官爷的话,我家主子如今不在庄子里,在城里住着呢,这庄子如今只有我们几个当差的在。” “老夫可是去宋家瞧过了,并无宋小姐的踪迹。” 沈道然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眼底满是审视,“如今宋家的产业,便只有这庄子没有搜过了,想来宋小姐在这庄子里待了多日,定也无趣的很吧?” 他说罢,身后跟着的十数名官差便进了庄子,大有要将庄子翻个底朝天,把宋妍妤搜出来的架势,林威带着几个护卫,拦在了他们跟前,“沈大人,我家姑娘今日不便见客,大人还是先请回吧,改日我家姑娘必定亲自登门拜访。” “沈某今日既来了,见不到宋小姐便不会轻易离开,”他胸有成竹,言语间也再也不遮掩,“算着日子,宋小姐也该到生产之日了吧,你今日这样拦着本官,那看来便是今日了。” 他对着官差们使了个眼色,官差便冲着林威几人围了上去。 沈道然机关算尽,便是齐渊他也不曾放在眼里,何况是几个宋家的下人,但还不等他们动手,杨公公便到了。 杨公公对着他行了礼,一脸惊讶,“沈大人怎会在此?” 沈道然面色不变,“老夫本是在这西山上游玩,口渴便来讨杯水喝,不曾想竟是郡主的庄子。” “太后娘娘惦记着郡主的身子,特意吩咐老奴带了天山雪莲来,不知郡主这几日身子可还好?” 趁着沈道然不注意,杨公公忙对着林威使了个眼色。 第142章 是个儿子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太后记挂着宋妍妤的身体是真,迫切的想要知道她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更是真。 如今太子和三皇子都没有子嗣,若是她这一胎是个儿子,便是皇长孙。 可宫中除了太后娘娘,却无一人期盼着她这一胎是个儿子。 皇室血肉之间,本就无亲情可言,多的是子弑父、父杀子、兄弟互相残杀的事,太后娘娘今日命杨公公来此,便是想从这群虎视眈眈的人手里,保下宋妍妤和她腹中的孩子。 “郡主今日身子有些不适,正在房中休息,公公您随我来,”林威引着杨公公往里走,还不忘对着沈道然致歉,“沈大人若是口渴,我便吩咐小丫头带您去用些茶水,只是郡主今日实在不方便见客,还请沈大人见谅。” 原以为沈道然会看在杨公公的面上有所收敛,不想他闻言却笑道,“老夫今日既然来了,又得知郡主身子不适,岂有就此离开的道理,自然是要一同向郡主问好才是。” 他面上带笑,林威竟再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又见杨公公对着自己使了个眼色,便只好带着二人去寻宋妍妤。 不到宋妍妤卧房门前,便闻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沈道然毕竟是过来人,一听便知是宋妍妤今日生产,他瞪了林威一眼正要上前,却被林威拦了下来。 “沈大人,郡主生产,您实在不便在场,不如便在外头等着吧。” 被林威拦在了院门前,沈道然却也不恼,眼底满是算计,“既如此,那便麻烦给老夫和杨公公搬张椅子过来吧,若是郡主诞下麟儿,老夫也好沾沾喜气。” 他言语中不乏威胁,林威无奈,却也只能照做,给他搬了椅子过来,还不忘吩咐小丫头给二人沏了茶水。 宋妍妤疼的眼前发黑,早在心里将齐渊咒骂了千万遍,床幔都被她扯得变了形,那头蒋婆子却还在喊着要她用力,“夫人,您用点力气,这时候可千万不能泄气啊夫人。” 她满头是汗,身上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了,蒋婆子见状不好,便吩咐月牙给她灌了姜汤下去,“夫人,外头群狼环伺,不知道多少人都盯着您这一胎,齐大人自请去了北境,只为了在皇上面前为您求得一个生下孩子的机会,您今日可得争气些,平安把孩子生下来。” 这些话传到宋妍妤耳里,她忽的便串联起了一切。 楚朝对齐渊这个私生子态度模糊,但却怎么都不会让他生下皇家长孙,毕竟齐渊的存在,本就是皇室的污点,污点若是有了后嗣,便是将污点放大,他绝对不能容忍。 若生下来的是个女孩还好,可若是个男孩,只怕生下来便会被害死。 她心头发慌,却还不忘了依照蒋婆子的吩咐用力,她体内的毒素虽已解了,但毕竟亏了身子,到了此时便有些使不上力气。 蒋婆子见状不好,急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针,帮着她施了针,宋妍妤这才提上了力气,撑到将孩子生了下来。 这夜远在北境的齐渊,正穿着宋妍妤给他寄去的衣裳,同军中将士们喝酒。 北境苦寒,战场凶险,可他们聚到一起,围着篝火吃着烤肉,心中却奇异的平静下来。 在座众人除了齐渊,大都是出身贫寒的平头百姓,可他坐在人堆里,却丝毫不显得突兀,他已有数日不曾刮过胡子了,原本白净的面孔经过数日的风吹日晒,也早已变成了小麦色,丝毫瞧不出他从前在燕京城时的风流模样。 若是宋妍妤见了,怕也认不出来。 今日正是三月二十一,除了眼前的一点篝火,再无半点别的亮光,众人围坐在火堆前,都有些想家。 “白日里忙起来还好,到了晚间一歇下来,便是闭上眼,脑海里想起来的都是我家那个婆娘和孩子的脸。” “谁说不是呢,之前在家天天吵架,如今出来了,却日日都在想她。” “等我回去,我家那个小子怕是都不认得我了。” 军中将士背井离乡,说起家中妻儿老小都有些伤感,齐渊听到身旁的小兵说起儿子,有些吃惊,“你看着不过十几岁,就有儿子了?” “回将军的话,我们老家那结婚都早,我离家时那小子刚会叫爹。” 齐渊便想起了宋妍妤。 他这几日忙着军中的事,也没顾得上给她写信,她竟也没给自己寄信来,她这几日便要生了,京里是那样的光景,他担心她的安危,可如今自己远在千里之外,却又无计可施。 沈道然坐在院门前,原本正同杨公公喝着茶,不多时便听屋里传来一声极为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宋妍妤的房门。 屋里宋妍妤无力的躺在床上,蒋婆子面色沉沉,不见半分喜色,“夫人,是个小公子。” “抱来,让我瞧瞧……” 蒋婆子却摇摇头,抱着襁褓走远了些,“夫人,沈道然就在外面,不过一墙之隔,如今片刻都耽误不得,夫人千万记住,今儿夫人生的是个姑娘。” 她话音刚落,素钰便抱着另一个襁褓进了屋,放到了宋妍妤身侧。 这原是他们早就商定好的,若不巧她生下来的是儿子,便从外头抱个姑娘回来,只当自己生的是个女孩,这样方可保住孩子的性命。 可蒋婆子抱着孩子要离开的时候,宋妍妤忍不住已泪流满脸,“婆婆,让我看一眼吧,这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啊,我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更没来得及抱一抱他。” 蒋婆子冷了脸,“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沈道然就在外头,夫人难道是想害了这小公子的命不成?” 宋妍妤闭了闭眼,冲着她摆了摆手,“抱走吧,抱去给王之岐,余下的事我都跟他交代过了,他知道该如何做。” 蒋婆子动作极快,不等宋妍妤再说话,抱着孩子从后门头也不回的走了,生怕宋妍妤会后悔。 第143章 父母之爱子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宋妍妤也收拾了心情,擦干了脸上的泪,面上还带了几分笑意,“出去向沈大人和杨公公说吧。” 素钰应声出了门,将宋妍妤生了个女儿的消息告诉了沈道然和杨公公。 杨公公自是欢喜得很 ,“那老奴也能回去向太后娘娘复命了,她老人家成日里念叨着郡主,如今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有劳公公了,我家小姐身子如今还虚着,等身子好些了,一定抱着小小姐去宫中给太后娘娘瞧瞧。” 杨公公转身便走,还不忘了招呼沈道然,“沈大人今日在这坐了两三个时辰,只怕也累着了吧,便一同走罢。” “老夫许久不曾见过小婴儿了,还想着能瞧瞧孩子再离开,公公难道不好奇这孩子长得像谁吗?” 杨公公面上的笑微有凝滞,可也不过是转瞬,不过片刻他面上便又换成了毫无破绽的笑意,“老奴确也是好奇的很,那便麻烦姑娘把孩子抱出来给我们瞧瞧吧,老奴也好回去跟太后娘娘复命。” 沈道然一个大男人,也知自己贸然登门,又等着宋妍妤生产完实在多有不妥,早早的便吩咐手下带了个老嬷嬷来,确定襁褓里真的是个女儿后,他面上的寒意才渐渐褪去,向着素钰道喜,“老夫早就说宋小姐是个有福气的,如今看来宋小姐的福气还在后头。” 他起身告辞,此次再也没了半点犹豫。 便是杨公公见了,面上都带了几分羞愧,他怎么也想不到,美名在外的沈道然,今日竟会如此失礼。 “太后娘娘还在宫里等着老奴等消息回去,老奴这便告辞了,也请姑娘转告郡主,齐大人在外头一切都好,让她不必担心。” 素钰对着杨公公行了礼,送他离开了庄子,恍然间她竟觉得,杨公公也有松了一口气之意。 “小姐,杨公公和沈大人都离开了,”她伺候着宋妍妤擦洗完了,又说道,“我瞧着沈大人和杨公公离开的时候,二人都欢喜的很。” “他女儿在宫里好不容易复了宠,眼下正是春风得意,只怕又存了故技重施的意思,眼下他们沈家最期盼的就是我和齐渊反目,最好我一尸两命,孩子生不下来,这才是遂了他们的心。” “故技重施?” “从前沈婉宜借着齐渊对她的情意,没少利用齐渊为她做事,如今她在宫中复宠,自然想故技重施,再用从前的手段控制住齐渊为他们做事。” “沈家人可真是卑鄙,亏得那沈大人还生的那样好的样貌,原来也不过是金玉其外。” 鹤润躺在奶妈怀里睡得正香,这名字原也是他还在京中时,早就起好的,若是女儿便叫鹤润,是儿子便叫鹤卿,鹤润这孩子救了自己儿子一命,宋妍妤早已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将来若有机会,便对外说自己生了一对龙凤胎,若没有机会,那世人便只会觉得自己只有鹤润这一个女儿。 她见鹤润吃饱了奶做着美梦,想起自己那抱都没来得及抱一抱的儿子,也不知王之岐把他照顾的怎么样,给他找的奶妈对他好不好。 她躲到庄子里来本就是为了避开京中耳目安心生产,如今太后等人早已得知了消息,她便也没了继续住在庄子里的必要,过了四五日,她身子好了些,几人便收拾东西回了宋家。 马车里被素钰包的密不透风,生怕她着了凉,炎炎夏日里她热的实在受不了,本想开口同素钰求求情,但不论她怎么磨破了嘴皮子,素钰却都恍若未闻,几次下来,她便歇了心思。 她本以为素钰这样已然够夸张了,可不想和宋母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她悄无声息的把孩子生在了庄子里,宋母在家冲着宋弈发了好大的火气,直到宋妍妤传了消息说要回来,她对着宋弈才有了几分好脸色。 宋妍妤的马车,一路从宋府大门进了她的小院,她甚至脚都不曾沾地,宋母安排的婆子早将她包了个严严实实,抬到了床上。 “你可真是胡闹,竟然瞒着我和你父亲把孩子生在了外头,你可真妇人生孩子可是鬼门关走一遭的大事,竟也敢如此草率。” 宋母将宋妍妤骂了一顿,转头看向鹤润时,眼底却满是慈爱,“瞧瞧这小丫头,长得可真是白净,就是与你不怎么像。” “母亲,如今可是夏天,我实在不必裹得这样严实。” 宋妍妤热的全身是汗,可她不过刚从被子里将胳膊拿出来,宋母便一个眼刀杀了过去,“让你盖着你便盖着,我还能害你不成?月子里若是不保养好,可是一辈子的事,你不要不往心里去。” 她帮着宋妍妤掖了掖被子,见宋妍妤心情不错,便又提起了齐渊。 “那孩子从前名声实在不好,但我跟你父亲也不是什么冥顽不化之人,你们现在孩子都有了,若是彼此有意,便尽快把喜事操办了,我跟你父亲也好了了一桩心事。” “母亲,齐渊身份毕竟实在复杂,咱家若当真跟他结了亲,只怕当今陛下会将咱们家也视作眼中钉,到时对父亲和兄长仕途无益。” 宋母一脸了然,“你且放心,此事我原也是跟你父亲、兄长商议过的,你父亲如今年纪大了,本就早有告老还乡之意,此次若不是皇上再三相请,我跟你父亲又惦记着你在京中的安危,我们是断然不会回来的,到时你父亲辞官在家,也正好帮着你们照看孩子。” 宋父身居高位多年,更是自小伴着楚朝长大,可越是如此,他越是懂得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此时若不急流勇退,往后再想远离朝堂纷争,只怕难如登天。 他本就一介清流文人,素不参与党争,更不曾痴迷权力,为了自己的女儿辞官,宋父自是心甘情愿。 “可兄长呢,兄长前程大好,岂能为了我牺牲兄长的前途?” 宋母没说话,只叹了口气。 第144章 不是他的孩子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宋母一时也陷入了两难。 她这一双儿女,小的时候在一起吵吵闹闹,可如今长大了,却都在为了对方着想。 三人说起此事时,宋弈口口声声说自己志不在朝堂,在乡野,可自己的孩子她自己最清楚,宋弈可是从五岁时便立志,要读书入仕以酬报国之志的,她身为母亲,自然知道宋弈那样说,都是为了让自己和宋远亭做父亲的放宽心,更是为了宋妍妤这个妹妹。 但如今宋妍妤首先问起来的,竟也是宋弈这个兄长,竟也是在担忧宋弈的前途。 “母亲何故叹气?”宋弈抬脚进了屋,他刚从外头回来,身上穿着一身素袍,袍角高高系起,瞧着竟与田间地头的村民一般,“我早就跟母亲说过,儿子如今大了,心中的志向也再不是幼时那般,儿子如今只想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高官厚禄于我而言,不过是枷锁。” 宋母仍是叹气,“话虽如此说,可你如今毕竟年轻,将来路还长着,往后若是后悔了,又当……” “母亲可是信不过儿子?儿子今日既如此说,便不会后悔。” 见宋弈神色坚定,宋母心中终究宽慰不少,“我跟你父亲如今只盼着你们兄妹二人好好的,何时你再娶个称心意的媳妇回来,我跟你父亲便了了心愿了。” “母亲,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宋弈很是不赞同的说道,“如今妹妹有了孩子,父亲若是辞官在家,你们二老正好在家照看孙子,可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宋弈对一般女子并不感兴趣,从前在松阳时,也有不少女子对其表露心意,可却都被他一一拒绝,当时他说功名未成,不敢耽误人家姑娘,如今进了京,京中贵女看中宋家门第、看中宋弈此人,而对宋弈表露心意的更是不知凡几,他便又说自己壮志未酬,不论婚假。 时日一长,一般女子便也都歇了心思,再也没人找过他。 他们回到宋家的第二日,王之岐便派人送了一盒子吃食进来,宋妍妤瞧见里头是几样精致的糕点,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是他们早就商议好的暗号,若是鹤卿在他身边一切都好,便放点心进来,若是不好,便送几样菜肴进来。 每每想到鹤卿,宋妍妤还是止不住的落泪,那孩子生下来自己连抱都不曾抱过,如今知道他一切都好,自己也算是放心了些。 齐渊远在北境,对她如今的遭遇并不知晓,她前几日送去北境的信里,也只说自己生了个女儿,并未提起鹤卿,毕竟这信想要送到他手里,也不知要经过多少人明里暗里的查探,若是走漏了消息,便是引火烧身。 齐渊接了信,自是自是欢喜的很,“女二好,女儿好啊。” 他捏着信纸不住地喃喃,也有些心疼她,他可记得她最是怕疼了,从前被自己稍稍一欺负,便红了眼眶,人都说妇人生孩子是九死一生,她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提起笔要给她回信,可直到笔上蘸着的墨汁滴落在纸上洇开了,他都没有落笔。 卢二本在一旁研磨,见他如此便知他是在惦记宋妍妤,便斟酌着开口,“将军,我曾经见过妇人生产,那女子疼了一天一夜才把孩子生下来,实在是辛苦得很,夫人想来也吃了不少苦,您若是此时去信安慰她几句,她定然感动得很。” 齐渊放下笔,吩咐卢二给自己换了常服,又让他牵了马来。 卢二有些不安,果然听齐渊道,“前几日他们没讨到便宜,这几日定然在休整,不会贸然进攻,这里你跟你兄长盯好了,我回京一趟,去见见她们母女,我便回来。” 卢二吓得腿一软,忙抱紧了马腿,劝道,“将军,这可使不得啊将军,如今大战在即,若是被京里别有用心之人知道你擅自回京,怕是又要拿来做文章了。” 齐渊一紧缰绳,通身黑色的汗血宝马便扬起了前蹄,激起一阵尘沙,呛的马下的卢二咳个不停,“怕什么,爷得了个女儿心中高兴,回去悄悄怎么了,那帮老头子若是看不顺眼,尽管让他们参去!” 他执意要走,卢二见拦他不住,便松了手由着他去了。 实际并非齐渊一人,他和卢一也牵挂着宋妍妤和孩子,只是不曾明说罢了。 齐渊一人一匹快马,从北境悄无声息的回了燕京城,北狄人上一场战事没讨到便宜,主帅赫连钧回了北狄都城领罪去了,如今驻扎在赫失城的大军没了将领,实在成不了什么气候,这才是齐渊敢千里迢迢奔回燕京城的原因。 朝宁城到燕京城距离并不近,骑马本也需七八日,可他日夜不眠,不过四日便站到了宋家门前,他生怕被人认出横生枝节,便趁着月色翻进了宋妍妤的院子。 他想过数次二人再见会是什么场景,直到他瞧见宋妍妤摇晃着摇篮,沐浴后头发湿漉漉的散在肩上,手里还捧着一本书正看的出神,他心底忽的涌上一股暖流。 便是家的感觉。 他进了屋,宋妍妤听见动静吃了一惊,抬头瞧见他的时候,眼底更是闪过一抹惊异。 他离开燕京城的时候还是个翩翩佳公子,这会再回来,黑了不知多少,即便他重新沐浴更衣过,也刮了胡子,可周身的气质却与从前大不相同。 宋妍妤急急起身,扑到了他怀里,早已是泪流满面,“你怎么……” “偷偷跑回来的,看你们一眼便要走。” 他的视线落到宋妍妤身后的摇篮里,“快,让我瞧瞧咱们得女儿。” 宋妍妤动作顿了顿,依言将鹤润抱到了他怀里,见齐渊瞧着孩子满脸慈爱,心底忽的有些发酸。 她稳了稳心神,对着齐渊开口道,“这并不是你我的女儿,那日我生下来的是个儿子,但怕招来祸事,便要王之岐抱出去了,这是从善慈院里抱来的孤儿。” 第145章 混战 - 枕上尖:偏执奸臣太撩人 - 庚巳 齐渊没说话,只是抓着襁褓的手微微用力,连青筋都凸了出来,他稳了稳心神,又问,“那’孩子,可一切都好?” “前几日王之岐递了信回来,说是一切都好。” “他说好,自然是一切都好,”齐渊对王之岐很是信任,二人共同出生入死多年,对他自然是放心的,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鹤润,又道,“往后这孩子也是你我的亲生女儿,即便将来把鹤卿认了回来,也不会改变。” 宋妍妤点点头,“这是自然,这孩子救了鹤卿的命,这几日又一直陪在我身边,早就有了母女情分,你说的我晓得。” 素钰将鹤润抱出去交给了奶妈,屋子里便只剩下了二人,齐渊奔波数日,这会精神便有些不济,沐浴过后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齐渊便要离开。 宋妍妤睡眠浅,齐渊略略一动,她便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你这就要走了吗?” “是,北境此时离不开人,若不是记挂你和孩子,我也不会匆匆回来,如今见你们三个一切都好,我便放心了。” “那何时再回来?” “北狄如今囤兵北境,大有举国来犯之意,实在不能掉以轻心,只怕还有一场恶战。” 宋妍妤起身帮他更了衣,瞧见外头天色还暗着,心里到底是不舍,“好歹用过早膳再走吧,外头天还未大亮,原也不适合赶路。” 齐渊低头看着她,二人不过隔着方寸的距离,她正低着头帮自己穿着外袍,一脸专注。 他伸手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趁着天未亮才好赶路,不然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看见了,还不知要惹出什么样的麻烦。” “那你一路小心。” 宋妍妤按住心头的不舍,为他拿来了随身的佩剑,一直将他送到宋家侧门。 林威早已牵了马等在门外,他翻身上马,看着她,“你且安心等我回来,到时必定八抬大轿迎你进我齐家门。” 她亲自将缰绳递到了他手里,面上带着笑意,“我等你回来。” 齐渊离开当日,北狄便又发起了新一波战事,此次他们好似得了高人指点,来势汹汹,不过数日便攻破了燕朝士兵建在朝宁城外的堡垒,直直冲着朝宁城而来。 齐渊回到朝宁城后,便又吩咐将士们在城墙下十丈开外,挖了一道又深又长的战壕,并在战壕以内,又铺设了带着尖刺的铁网,用于防备北狄人的突然进攻。 可又是数日,北狄人却在朝宁城外安营扎寨,并无半分要进攻的意思。 军帐内。 燕朝的将士们围在沙盘前,均是眉头紧锁。 “这北狄人如今行事可真是恶心得很,打还是不打到是痛快些,如今跟个苍蝇一样,实在烦人。” 说话的是鲁直,正是朝宁城的守将,对朝宁城周边的地势再是熟悉不过,他将周遭可能会有北狄人埋伏的地方同大家一一指明了。 “朝宁城数十年来,为了防御他们的进攻,经历了不知多少翻修加固,北狄人也并非都是些无脑蠢材,都知朝宁城易守难攻,他们驻兵城外,只怕是另有安排。” 朝宁城的城墙经过多年的加固,北狄人想硬攻进来,只怕要损失四成兵马才能攻破城门,他们如今只余六万余人,自然不会冒这么大的险。 “可他们屯兵城外、虎视眈眈,城中军士百姓皆是人心惶惶,哪里还能安得下心。” “他们在城外风餐露宿都不觉得苦,你我坐镇朝宁城,城中粮食足够你我用上四五年,你我更无可惧。” 齐渊凝视沙盘许久,将上头的一个小旗子挪到了山谷的位置,卢一和鲁直等人顺着小旗子的方向看去,却是连环谷。 连环谷是赫失城北边的一个巨大山谷,山谷两侧是连绵不绝的山峰,又名连环山。 “将军的意思是?” “北狄军马驻扎在城外,粮草只怕储备不多,他们如今六万余人如此气定神闲,只怕是后方有源源不断的粮草供给,而北狄后方的粮草若想运过来,必定要经过连环谷。” “将军是想在连环谷埋伏他们送粮的军队?” 鲁直眼中闪过精光,看向沙盘上齐渊标注的位置,激动不已,“若当真能截断北狄军队的粮草供应,他们怕是撑不了两日便要撤退,只是连环谷在赫失城北,我们如何能在不惊动北狄军队的情况下,绕到连环谷去?” 第二日一早,朝宁城外的北狄将士尚在睡梦之中,齐渊亲率一直仅有百余人的军队,摸进了北狄人的营地,一把火将他们的粮草烧了个干干净净。 北狄主帅大怒,无奈只能写了信回都城求援,又吩咐手下人按兵不动,静待时机。 可北狄人本就勇猛有余、智谋不足,晌午鲁直带着人马去北狄军营前挑衅,正在气头上北狄主帅怒上心头,纠结营中兵马便追了上去。 自然无人注意,另一侧悄无声息朝着连环谷摸了过去的齐渊等人。 他带了数千人,埋伏在连环山上,只等着北狄送粮的军队到此,便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过三日,隐匿在山上草木间的齐渊,便瞧见了来送粮的军队,他吩咐手下将士将早已准备好的山石、巨木一窝蜂的冲着北狄军队投了下去,自己则带着另一波将士同北狄人厮杀在一起。 连环山一侧是连环谷,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齐渊同北狄将领一路厮杀,二人有来有回,一时难分高下,回过神来时,竟已站在了悬崖边上。 “阁下这样漂亮的功夫,为何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齐渊的剑横在那北狄人的颈上,北狄人的刀尖距离齐渊的心口也不过须臾,可这人却带着帷帽、不发一言。 齐渊越发觉得古怪,趁着这人不注意,抬剑挑掉了那人的帷帽,瞧见那人的相貌后,齐渊眼底满是震惊,一时竟忘了躲闪,被慌了手脚的那人,一掌击下了悬崖。 --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