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大周盛京,一月深寒,萧瑟北风裹着雀儿,落在金碧辉煌的弯檐上。 深宫之处,宫人们脚步匆匆。零星的灯火后,隐忍的哭声与寒风一同被卷到了地上。 一个瘦弱少年跪于掖庭之中,虽然身上衣着用料不差,但衣角的补丁却看得出这人日子过得并不好。此刻他的手正泡在面前一盆刺骨的冷水中,被冻得青白,每个关节都突兀地凸起,连同那张瘦骨嶙峋的脸都没有一丝血色。点点晶莹落在他睫上,不知是雪还是泪。 “嘿,你们看看,就这么个贱种,他还敢哭?” 一个膘肥体胖的男孩被簇拥在宫人之间,毫不留情地朝地上那少年的心窝踹去。男孩跌倒在地,竟是一脚被踹出了口血,从胸中闷哼两声,颤巍巍地,却又不敢出声。 “哭什么?不过一个下贱的质子,本宫让你洗了这掖庭里所有的衣服,怎的把你委屈成这样?有本事就别让昭国那群窝囊废把你送来为质!” 少年倒在地上,面容平静,并未因他的羞辱而生出任何波澜。他的无动于衷却反而更加挑起那人的怒火,抬脚还要再踹,却被一只白净的手拦住。 “皇兄莫气,我看他也吃了教训了,要不今儿个就此罢了。” “就此罢了?!”太子楚瀛从小被众星捧月地护着长大,从无一人敢忤逆他,而今竟是被人拦在身前,忍不住打量了一番身边人。 这少年名为楚延,周帝与御膳房的婢子一夜情缘有了他,那婢子在生下他后便被皇后找个由头落入了冷宫,不久便惊惶而死。皇帝对这个病弱万分的儿子不甚挂心,竟任由着楚延在冷宫中长大。 这是楚瀛第一次正眼看这个从小长在冷宫里的二弟,记忆中面前名为楚延的胞弟还是个灰头土脸的豆丁,此刻仔细一瞧,惊觉他长得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快。 楚延的不卑不亢让楚瀛皱起眉头。分明自己身边的宫人众多,却感觉被他一人的气势压了下去。 楚瀛内心闪过一丝嫉妒,很快升为无可名状的厌烦。 “一个野种,也敢拦本宫了!怎么,本宫还教训不得他了?” 楚瀛将目光从楚延身上收回,阴冷地盯着依然倒在地上不敢起身的瘦弱少年,琢磨着如何给他最后一击。 “皇兄,”楚延并未气恼,斟酌着再度开口,“江昱虽为质子,但其母妃显赫。若是在我们大周出了什么好歹,恐怕对皇兄无益。” 楚瀛不屑地冷笑:“那又如何?他昭国那点兵马,纵使本宫今日杀了他,他们还敢对我大周出手不成?” 楚延停顿片刻,将头伏得更低:“话虽如此,但皇兄马上便要被封储君,还是不宜多生事端。” 楚瀛独受恩宠惯了,那肥头大耳里,向来想不到这些朝政的勾心斗角。现下思索片刻,母亲确实叮嘱过他最近别惹麻烦,加之楚延态度诚恳,娓娓道来也有些说服力。他心生厌烦,看着面前的江昱,不耐烦地冷哼一声,一脚蹬上少年的肩膀,把江昱再次踹翻在地。 “这次就饶你一命,下次再在本宫面前寻晦气,仔细你的脑袋。” 楚瀛两袖一甩,愤然离去。直到他与那群宫人浩浩荡荡消失在掖庭的尽头,楚延才叹了口气,伸手去扶地上的江昱。 “是昭国无能,你才被送到大周为质。也是因为你毫不相争,才沦落到而今境地。”楚延仔细帮江昱整理了一番衣服,静静地看他,眸子古井无波,“这世间的道理都一样,弱肉强食,没意思得很。弱者想活下去,逃是逃不掉的,躲,也是躲不过的。” 江昱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他愣愣地看着楚延。楚延见他如此,轻叹一声便要转身离去,江昱局促地捂着冰冷的双手,磕磕巴巴地叫住他。 “那二殿下,想要离开么?” 楚延脚步停顿片刻,没有回答,脚步声消散在黑暗中。 周宫之大,离开又谈何容易?而今九州大地,疆域辽阔,周国身为其中的霸主,威震四方,号令群雄莫敢不从。自大周立国以来,农耕商贾皆兴,文治武功皆备,国势如日中天,昌盛不衰。 而江昱所出的昭国,地狭人稀,国步多艰,为表自己对周国的臣服,只能送出皇子为质。江昱在周宫之中的待遇,又何尝不是昭国在大周面前的境遇。 江昱就在这牢笼一般的宫中又呆了几日,便听见宫中传来太子册封大典的消息。 那日踹他的大皇子楚瀛,自此之后就变成了太子楚瀛。江昱听闻此消息的时候,胸口的伤还未养好,便知晓自己往后的日子怕是更为难过。心中郁结,身子上的伤便好得愈慢。 江昱在纳质院过得心惊胆战,却又疲惫无望,接连几天都没合过眼。 看守纳质院的护卫看他一脸病容,生怕他真出了事,自己被定一个看守不利的罪名,便偷偷去太医院找医士来给江昱瞧瞧。医士把了半天脉,才说江昱这是心病,单调身子是调不好的。 江昱闻言,竟是在心底感觉到一丝轻松,哪怕死了,也好过继续在深宫中惶惶度日。 他又躺了两日,没想到却在北风呼啸的深夜,迎来了楚延。 楚延来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坐在江昱床边坐了半晌,江昱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后来竟意外觉得平静,或许是因为从楚延的身上,他感受到和潭水一般沉静的气质,对于别人来说或许缺少活力,但对日夜提心吊胆的江昱而言,反倒是一种安全感。 楚延最后也只是站起身来,看着病怏怏的江昱,淡淡地说了一句:“只愿你我,都能活下来。” 因为这一句话,江昱努力坐了起来,他厚着脸皮去太医院找到了个心软的恩粮生,用母妃给他的玉佩,换来了几副安神养身的汤药。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逃脱死亡的可能性。 江昱就这样熬过了这个冬日,挨到了万物生长的春天。没想到预料中的刁难却未如约而至,因为那位不可一世的新太子,登上储君之位后不久,便卧床不起了。 不过三月,楚瀛便从风华正茂的东升旭日,变成了病入膏肓的落日斜阳。 东宫的寝殿之内,楚瀛昏睡在龙床之上,短短数月,原先的富态竟是已经消失殆尽。 皇后依在楚瀛身边,饶是再雍容华贵也掩盖不住她的心力交瘁,此刻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母亲一般潦草。她颤抖着探了探楚瀛的鼻息,短暂地松了口气,叹息中夹着一丝心碎:“太医院不是说按时服药,不出三日,太子就能醒过来么?” 身旁的嬷嬷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说话。打册封吉日后,太子开始丧失五感起,太医院的大夫已经被震怒之下的周帝斩了好几个。 躺了不知多久的楚瀛似乎冥冥中感受到了母亲的挂念,终于睁了眼。但双目之内,只能看见四周一片漆黑,耳边也是安静得落针可闻。楚瀛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阵惶恐,大声喊道:“起灯!来人,给本宫起灯!” 一旁的皇后看着满室明亮,声音已是有所颤抖:“皇儿,而今还未天黑。” 楚瀛像是听不见她的话,暴躁地将龙床上用来放药的小几掀翻,整个人几欲癫狂。“太医,太医呢——” 宫人们脚步匆匆,从殿内进进出出,嬷嬷们却已是对这样的场景有些麻木。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太子只是染了风寒,直到楚瀛听不见声音开始,众人才察觉到事情不对。太医院连番问诊,最后战战兢兢表示许是正气亏虚,淤了耳风。大家都知道新太子有多得宠,太医院的院使为此特地请自己隐居山林多年的老师出关,说是十年前的流民之乱,老师治好了无数得了耳疾的穷苦人。 老师傅鹤发童颜,问脉后却是神情肃穆,为难地表示脉相看来和耳风患者不全相同,但脉相除了气虚之外,却又并无不妥,只能先服药清火,走一步看一步。不料几服药下肚,耳疾未治好,反倒更添了新的毛病,楚瀛竟是目不能视了。 周帝盛怒之下,斩了老师傅的头。院使苦苦哀求,才给老先生的家人求得一条生路,同时自己也领了军令状,若是入秋前还治不好太子的疑病,整个太医院都别想太平。 如此又熬了几个月,入夏之后,楚瀛情况越来越差,终于在夏日最后一声蝉鸣时,五感皆失,终日躺在床上,皮肤见光见风皆生红疹。周帝本是一代明君,却因为嫡子的病急得日渐暴躁,一怒之下,院使便人头落地,去和自己的恩师地底相会了。 新院使上位,拿楚瀛的病还是毫无办法。太医院人人自危,不是担心新院使会死,而是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顶锅掉脑袋的。 新院使将至不惑,但无妻无子,不怕连累家人,说话便硬气了些。面对圣怒,梗着脖子表示就算把太医院的脑袋砍完了,太子的病该治不好也还是治不好。他少时曾在江湖七大派之一的药王谷游学过,药王谷藏龙卧虎,遍览四海疑难杂症,聚集天下医术精英,亦孕育着世间难寻的珍稀草药,从阎王手下抢回过无数条性命。他们太医院解决不了的问题,或许药王谷能治。 周帝爱子心切,当下也不顾江湖人士不得入朝堂的规矩,直接派人快马加鞭,连夜请药王谷谷主出山。唯有二皇子楚延提了一嘴,药王谷在昭国境内,据说与昭国皇室有联系。昭国的六皇子江昱自幼便被送来周国做质子,若遇上药王谷的人,难免会有可能里应外合。 周帝大手一挥,昭国一个孱弱小国,便是那六皇子真敢逃了,也只能乖乖再送来新的质子,什么在楚瀛的命面前都不值一提。 江昱身处掖庭之中,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无形中又发生了一次波折。 楚延的提议不仅没有被周帝采纳,还觉得他碍眼多事,一如楚延这个人一般,母妃是个被打入冷宫的疯女人,本身又是个不懂变通的木头性子。有楚瀛在,楚延的存在就像个多余的碎石,看起来没什么存在感,但走过去又觉得碍脚。 药王谷的谷主还是被请了来,秋风微凉,穿着一身暗紫色的女子步入东宫,床上的楚瀛状态更差了,除了五感尽失外,近来还添了夜惊神游的毛病,总是指着虚空处大喊大叫,说是有人在那里盯着他,闹得皇后和周帝从观星司找来了祭祀,给整个东宫驱了趟邪。 皇后长跪佛前,在观星司的指引下,日日拜佛,祈求给她心爱的儿子再多一些时日。 谷主进东宫的时候,整个大殿紧闭着门窗,一股子驱邪的艾草和雄黄味。她身上带着一股药草香味,搭在楚瀛现已骨节分明的手腕上,静静地诊了半天脉,看向一旁立着的周帝和皇后。 “太子现在,只能尽人力,听天命。” 皇后一声悲泣,差点腿一软倒了下去,撑着身边的嬷嬷才勉强站住。周帝颤抖着重重叹气,高昂着的头终于微微垂了下去,一脸遮掩不住的疲惫。 引子(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这两位平日里高高在上、威严无比的帝王夫妇,此刻却如同世间任何一对寻常的父母一般,被孩子的病痛折磨得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焦虑与无助。谷主眼见他们如此模样,也是于心不忍。 “陛下、娘娘,我定会竭尽全力,为太子寻得一丝生机。” 皇后那颤抖地握住谷主的手,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周帝也冲着谷主微微颔首。 谁都没想到,谷主在这周宫一住,就住了小一年的时间。 一年时间,楚瀛的情况时好时坏,大周上下,人人的心都随着东宫起伏不定,周帝被耗尽了怒火,皇后在佛前跪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可在第二年的末尾,又一个暮冬时节,楚瀛还是没撑住,带着沉疴痼疾,离开了人世。 消息传到掖庭时,江昱还在清扫积雪。下人们早就知道,他这质子放在周宫里,怕是余生都不会有人再来接他,也因此对他呼来喝去,颇为不耐。江昱刚忍着气受下掌事太监的一巴掌,一名御前金吾卫便领着昭国的人快步来到掖庭,站在千疮百孔的他的身前。 “六殿下。” 江昱许久没听人这么喊过他了,上一次被称作六殿下时,他还在千里之外的故乡,母后长跪在未央宫前,声泪俱下地求父皇别把他送去大周。 “六殿下。”许是看他没回过神,金吾卫再次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 漫天细雪之下,江昱抬起头,那人的声音仿佛一个遥远的幻觉。他说,太子薨了。为积皇家恩德,周帝大赦天下,送质子回昭。 就这样,七载寒冬过后,江昱回到了自己曾经的家。 离去多年,昭国大变,原本身强体壮的昭帝也陷于病痛之中。年幼的江昱,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登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坐上龙椅的那一刻,他突然回想起当年周国的二皇子楚延跟他说的那句话。 “这世间的道理都一样,弱肉强食,没意思得很。” 皇位之下,百官朝拜,江昱眨了眨眼睛,彷佛终于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醒了过来。而唤醒他的,是楚延那晚跟他说的话。 “只愿你我,都能活下来。” 在江昱回昭国的同时,药王谷的谷主也离开了周宫。 自打回了药王谷后,她便钻在了暗谷中,没有人知道她每日在钻研些什么,直到一辙马车声碾过了整个冬日,要将她最得意的门生萧时接走,谷主才从暗谷之中出了来。 彼时萧时不过七岁,年幼的他一身红衣,雌雄莫辨的脸漂亮至极。他站在谷主身边,看着那马车上的人走到他身边,声音比他身上那铠甲还要冷酷。 他告诉他,将军府全府战死,只剩他和堂弟萧辰。萧时思考了片刻,很快得出结论——他现在,从将军府托付给药王谷谷主的弟子,变成将军府遗孤了。 萧时要跟那个全身冷冰冰的男人离开药王谷,回昭国去。他跟谷主道别,答应她自己一定会常回来看她。临行前,他还想再跟师妹小十一告个别,只可惜小十一贪玩,又不知跑去了哪里。 也没关系,山高水长,总有相见的一日。 萧时这样想着,转身踏上了马车。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去,便是天人永隔。没过多久,一名为凌霄盟的杀手组织便踏平了药王谷,屠尽全谷,所到之处,血烛燃烧,宛如火海。 这个凛冬,终于要过去了。 药王谷一祸,让凌霄盟一战成名。江湖皆知,九州出了个所向披靡的杀手组织,血烛燃尽之时,便是凌霄盟来取命之时。 江湖好汉心有不服者甚多,纷纷前往凌霄盟想要挑战,然而不久之后的英雄榜论剑大会上,那凌霄盟盟主莫凌峰竟是凭着一柄月见刀,力压武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的嵩山派掌门典旬,夺得英雄榜榜首。自此无人再敢置喙凌霄盟。 而典旬落败后,心灰意冷,入山闭关。 如此便过去了十年。 且不提江湖如何纷纷扰扰,江昱已经开始逐渐习惯他皇帝的身份。没想到江湖的祸风席卷到了朝堂。他新晋登基,脚还没立稳,莫凌峰便率凌霄盟登堂入室,在月黑风高的晚上,挥刀向江昱,欲行刺之事。 那一晚,血光烛影,风云变色,莫凌峰拎着月见刀,宛如煞神,一路打进了昭帝寝宫沂清殿。 江昱弱冠之年,加之多年为质,本就被心病折磨出了病气,听着外面那兵刃相接后跌宕起伏的惨叫声,更是蜷在龙床上,瞳孔骤缩,手脚冰凉,恐惧到极致。 宫帷随风掀起,门外黑影幢幢,烛火摇曳下,戴着斗笠的莫凌峰持刀踏入寝殿。他手上的砍刀宛如弯月,却散发着血色红光。昭帝龙床前摆着的血色蜡烛在他的刀气下垂死挣扎,最终彻底熄灭,在地上缓缓绽出一朵血云烛泪。 莫凌峰缓缓抬起那顶遮蔽了他面容的斗笠,露出一张年轻却充满戾气的脸庞。他的眼神中,仿佛藏着无尽的黑暗,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明。 月光映照下,莫凌峰手中的弯刀刀尖上,正缓缓滴落着鲜红的血滴。这些血腥并未让他露出丝毫的痛苦之色,反而让他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仿佛在享受着这种疼痛带来的快感。 昭帝瑟瑟发抖,只能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逼近。 眼看莫凌峰的刀就要劈向昭帝,一抹银光却从他身后的黑暗中一闪而过,下一秒,一把薄如蝉翼的剑从他的脖颈间划过,莫凌峰脸上的笑容凝固,变得扭曲。 鲜血从他的颈间喷洒而出,溅了昭帝一脸。莫凌峰捂住脖子,喉咙里发出被鲜血倒灌而含糊的吞咽声,他看向一旁,蝉翼寒光稍纵即逝,一个红衣少年拎着剑,满脸是血地站在他身前。 莫凌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昭帝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从龙床上翻下来,扯着嗓子朝殿外跑去,歇斯底里地嚷着让人来护驾。 这红衣少年正是萧时。他等这一刻等了太久,几乎要抑制不住手中的颤抖。 萧时与莫凌峰四目相对,忍着想将他碎尸万段的冲动,一字一句地问他:“为何屠药王谷?” 药王谷三个字一出,莫凌峰一瞬间猜到了少年的身份,他扭曲的笑容还在扩大,含着鲜血,口齿含糊:“你是萧时?” 萧时眉心一紧,随即抬手,手中的蝉翼流光剑直指莫凌峰心口,加重了语气。 “我问你,为何要屠药王谷?” 莫凌峰沉默了,好半晌,他竟是捂着脖子气定神闲地笑了起来:“你不能杀我。” 莫凌峰的眼神中,突然闪烁出一丝异样的笃定。他缓缓地凑近萧时,嘴角勾起一抹诡异至极的笑意。 “你师妹没死。”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萧时的耳边炸响,他瞬间感到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倒流,心神全部停留在莫凌峰方才的那句话上。 “你什么意思?” 莫凌峰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愈发诡异:“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杀了我,那么你就永远也别想找到她的下落。” 萧时一愣,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莫凌峰已经一掌拍出,浑厚的内力瞬间爆发,将萧时震得飞了出去。萧时感到全身骨头仿佛都散架了,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但他顾不上这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地旋转——小十一她还活着! 莫凌峰一手捂着脖子,另一手抬起月见刀,单手就要朝萧时头顶劈下,宫外却传来一阵杂乱沉重的脚步声。 昭国的禁军终于来了。 月见刀生生停在萧时面前,莫凌峰眼角闪过一丝寒意,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时:“你若想知道你师妹的下落……就保我活……” 萧时面色如霜,但他没有起身,任由莫凌峰当着他的面,绕过龙床,跌跌撞撞地从沂清殿后门逃走,血痕落了一地。 禁军护着江昱,终于赶到了大殿之上,见到的就只剩靠着龙柱,低头不语的红衣少年。 禁军统领大步上前,一把抓住萧时衣领,把他拽了起来:“人呢?” 萧时不语,统领更加烦躁,丝毫没把这少年放在眼里:“我问你人呢!!!” 江昱却堪堪从禁军中露出身子来,双眼通红,神经质地尖鸣一声:“废物,你还敢吼他?没他,孤早就被、就被……” 昭帝停下话音,都没有勇气道出那个自己死亡的可能性来,他颤抖着身体上前,一把推开禁军统领,披头散发地抓住萧时的手:“你、你便是将军府接回来的那个遗孤?” 萧时颔首,昭帝又是一阵颤抖,但抓着萧时的手愈发用力:“你叫什么?” “萧时。” “好,好,阿时,你想要什么?孤都给你。” 想要什么?萧时想要抓回莫凌峰,千刀万剐,问清楚他为什么要屠药王谷,又把他最在意的那个人藏到了哪里。他也想要自己从来没离开过药王谷,和谷里的同门血战到底,哪怕一起死在那片花海。他想要的很多,但没一样是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新帝能给自己的。 可少年还是低下了头,他做出臣子的模样,对面前的君主行礼:“臣想要昭国国力昌盛,君主武运昌隆。” 十五岁的萧时,从那一晚起,已经框死了自己此后的人生,他要让自己变强,强到莫凌峰无处可躲,亲口告诉他,当年的药王谷,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一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十八年后。 流水村最近热闹了不少。 流水村是周国边境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村里年轻力壮的大多都出去寻生路了,留下来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稚嫩幼童。好在它处在前往嵩山的必经之路上,而嵩山派作为武林第一正道,每逢要举办招徒试炼,都会吸引大批江湖人士前往,来往歇脚的人络绎不绝,流水村也因此热闹了好一阵。 今年的招徒试炼,因为刚巧赶上了闭关多年的嵩山派掌门出关,因此格外引人注目。才刚出了年关,细雪将融,流水村就迎来了大批游客。村内最大的酒楼百花楼更是人满为患,腊月寒冬里也热火朝天。 说书先生老钱的摊位就在百花楼附近,这些天单是嵩山派掌门典旬与曾经的凌霄盟之主莫凌峰的恩怨都讲了百八十遍。 那年莫凌峰参加英雄榜试炼,对上的正是天下第一剑——嵩山派掌门典旬。莫凌峰的凌霄盟也是才建立,正缺个扬名四海的机会。于是乎身为白道第一门的嵩山派就成了他的目标,据说典旬其实功夫和莫凌峰不相上下,怎奈莫凌峰身为邪道,本就不择手段,出手狠辣,直接把道骨仙风的典旬打懵了,整个嵩山派乃至白道的脸面都随着典旬的战败被莫凌峰踩在脚下,拿着英雄榜第一的盛名,带领凌霄盟将江湖搅得血雨腥风。 自那一败之后,典旬便回到嵩山之中,开始入关潜心修炼。此后数年间笼罩在整个江湖头上的凌霄血云未能伤到他丝毫,想来他在关内也是天天想着如何找莫凌峰打回那一架,却不料莫凌峰莫名其妙跑去刺杀新登基的昭国皇帝,反而了结在十四岁的将军府遗孤萧时手中。 莫凌峰死后,凌霄盟如鸟兽散,被白道围追堵截,再也没了声响。 而莫凌峰死后,江湖局势终于重新稳定下来——嵩山派凭借当时围剿凌霄盟重新坐稳了白道第一的位置,而杀了莫凌峰的萧时也因为护驾有功被封了骠骑小将军,十年间带着他的禁天军征战四方,开疆扩土,杀人不眨眼。原本昭国在九州之中不过垫底,在他的率领下国力大增,而今只屈居大周之下,隐隐有竞争九州之主的态势。 虽说庙堂远于江湖,但萧时情况特殊,他因为杀了莫凌峰成为朝中重臣,武林因他杀了莫凌峰而重整旗鼓,因此这次典旬出关后,都说他请了骠骑小将军,希望这杀神能给嵩山派百年来最盛大的一次招徒试炼增光添彩。 老钱到底是位专业的老说书先生,哪怕每天说的都是同一件事,也回回都讲得唾沫横飞、激情四射。和他的热情比起来,说书摊旁边的赤脚医生看起来就死气沉沉不少。 这赤脚医生是个不修边幅的小年轻,整日耷拉着眼,看起来像没睡醒似的。无论旁边的老钱如何绘声绘色,都能靠在药柜上支着脑袋睡的呼噜直响。也因为这般精气神儿,显得一旁杵着的破烂旗子上写着的“药王谷唯一传人,医者仁心,童叟无欺”看起来格外可疑。 来往百花楼的大多是江湖儿女,难免有人知道当年药王谷被凌霄盟屠谷、无一生还的往事,所以看这赤脚医生就更不顺眼了。 这一日正午,北风虽盛,却也吹散了多日不散的云霾,让阳光洒了个痛快。有几个打眼一看就是外疆来的少年人一起停在了赤脚医生的面前。 领头的少年说官话还有些口音,他看赤脚医生支着脑袋不知是睡是醒,便踢了一脚药柜:“唉,你说你是药王谷唯一传人?” 赤脚医生的胳膊原本抵着药柜,这一脚直接没了重心撑脑袋,差点没摔下去。但这小大夫也不恼,只是打了个哈欠,甚至没看面前的少年一眼,只是一摊手:“诊脉三文,开药四文,上药五文。” 少年有些恼怒:“我问你是不是药王谷唯一传人!” 赤脚医生这才抬起头来,乱糟糟的头发下竟是一张颇为白皙秀丽的脸,这次说话声音大了些:“少侠不识字儿?我这旗子上不是写了吗?” 小大夫声音清亮,外加看清了脸,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人竟是个姑娘。 小大夫活动了下睡久有些麻的身子,似是根本没把少年人的挑衅看在眼里,依旧是不紧不慢:“你什么病啊?我看你面色红润,气若洪钟,应当不是表皮伤了,莫不是有隐疾?” 少年身后跟着的几个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少年在伙伴面前落了面子,更是气急败坏,一脚踹翻了药柜,指着小大夫破口大骂:“厚颜无耻的骗子,江湖谁人不知药王谷当年被凌霄盟屠了全谷,无人生还,你怎有胆子冒充?!” 小大夫还是不恼,只是瞥了少年一眼:“你是凌霄盟的?” 少年一愣,怒火中烧:“你才是凌霄盟的!” “那你怎么知道当年药王谷无人生还?你在现场亲眼见着了?一个个人头数了?” “……江湖人人都知道!那凌霄盟恶名昭彰,从来不留活口!” “那江湖人人都参与凌霄盟屠药王谷,一个个人头数了?” “你、你简直强词夺理!” 少年一怒之下,上前就要揪起小大夫的衣领,却被旁边传来的女人声音打断了。 “柳时衣!你又惹事生非了?!” 少年看向来人,是个风韵犹存的少妇,掐着柳叶腰,怒火遮不住她的艳丽,只见她直接冲过来,揪着小大夫的耳朵拎她起来:“说过多少次了!要寻晦气就上别的地儿去,少在我百花楼门口坏生意!” 被叫做柳时衣的小大夫嘴里哎哟乱叫,脸上已经没了刚刚的懒散,一脸头痛地扯着少妇的手:“小娘,是他寻我晦气!” 少妇生气地一甩手:“哪有客官寻晦气的道理!柳时衣,你给我老实呆角落去,再跟人家少侠面前寻不痛快,仔细你自己的耳朵!” 少妇说完,便把柳时衣往旁边一推,堆了满脸笑看向少年,搭着他的胳膊便往百花楼带:“少侠,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那丫头就是混口饭吃,不值当因为她闹脾气,您也是要去嵩山的吧?这山高路远的,您先来我百花楼歇歇脚。” 少年鼻子出气,有了台阶下,狠狠剜了柳时衣一眼,跟着少妇朝百花楼而去。 柳时衣则重新躺下,揉了揉耳朵:“烟袅下手越来越狠了,我每天在这儿给她引客,我容易吗?今天拿到分成,我回去定要买个猪蹄啃!” 第二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已是暮冬的尾巴,柳时衣到底是没买得起猪蹄,只拿了块烧饼啃着。不过走三两步的光景,那烧饼就凉了个透。柳时衣颇为心疼,正要将那硬梆梆的烧饼揣回怀里暖暖,却远远看见了一个弥勒佛似的胖男人带着一群家仆遥遥往这边走来。 “呸,怎么这么晦气,能撞见他!” 柳时衣下意识恶狠狠咬了口烧饼,看到那个胖子脸上趾高气扬的表情后,嘴里的烧饼都变得油腻起来。她刚来得及把烧饼藏进怀里,就见那胖子看到了她,眼前一亮,脸上赘肉堆着笑就过来了。 “柳小娘子,我正说要去找你呢,这可真是赶巧了。” 胖男人名叫殷贤,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便是他那个姓。九州四国,若问谁家最有钱,十个百姓里,十个都知晓,就是那富盈天下的殷家!而殷贤一个九州首富殷家的旁支,自是沾了本家的光,三年前来流水村当了个员外。本事没多少,胃口倒很大,欺男霸女,美其名曰自己是爱好“收集”美人。 之前流水村美人谱排名前八的美人,甭管是少女还是少妇,皆是被他死皮赖脸地用下作手段一一搞到了手。虽说村里人都对他心怀不满,可这殷贤却仗着有几个臭钱,雇了一批膀大腰圆的打手做家丁,成日护着他那身肥肉,没人能和他硬碰硬。 柳时衣只想将这人敷衍过去,快速从袖子里抓了个药丸。这药丸是先前她从一富商手中顺来的,只要吃了,半柱香之内,身上便可迅速起红疹。 柳时衣装着捂嘴,将这药丸一把塞进了嘴里:“殷员外,没想到我这么早收摊还是能见着您。” “我刚刚去坊市没瞅见你,想着去你家寻你,结果这就给我找见了。真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啊。”殷贤脸上笑得开花,手脚却开始不老实。 柳时衣往后躲了,却被他偌大的身型罩了个满,无处可躲,索性反手一把抓住了殷贤的胖手。 “可不吗,我今儿早点收摊,就是为了找您。上次您问我的话,我想好了。” 殷胖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她是想拒绝,下意识反抓住她的手:“柳小娘子,别怪我说话直,你看你一个美娇娘,生得这般水灵,就算是出身不好、无父无母,也不好总是在外给人看病啊,那才能赚几个子儿?我看着都心疼,总想帮你点什么,你再多考虑考虑——” “您说的是,所以我考虑好了,我区区美人谱排第九名的小人物,能被员外您看上,属实是我三生有幸了。” 柳时衣垂眸看到自己胳膊上已经起了红疹子,更是起劲,动作颇大,特意把胳膊往殷胖子眼前怼。 “择日不如撞日,要么我今儿就跟您回员外府去,咱们赶紧的吧。” 殷贤愣了一下,喜笑颜开,见眉不见眼,正准备上去一把搂过柳时衣,就被身后的管家死死拽住了衣角。 “老爷,您看柳叫花这胳膊……” 管家小声提醒,殷贤定睛一看,只见那藕段般的胳膊上密密麻麻起了一片红疹。 殷贤脸上笑容一僵,往后抽自己的手,柳时衣却两手一起抓住殷贤的手腕。 “走吧员外,我实在等不及了,这泼天的富贵能落到我头上可不容易啊!” 柳时衣迫不及待的神情十分真诚,任谁看都是一副见钱眼开的拜金样。 “先不急,先不急。”殷胖子打哈哈,还是在努力拽出自己的手,“小娘子你这胳膊是怎么了?” 柳时衣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被殷贤发现,哎呀一声,赶紧扒拉了下破棉袄袖子,还顺手挠了挠,让那疹子更加显红:“没什么,前阵子西边来了群流民,想是那时候不小心撞伤了。不碍事。咱们还是先回员外府吧。” 管家嫌弃地打量了柳时衣一眼,悄悄往殷胖子身后挪了挪,离柳时衣更远一点:“老爷,我听说那堆流民中好些人得了疫症,都是先起一身红疹子,到后面再开始发烂流脓,沾到一滴都要人命。这柳叫花怕不是也……” 殷贤嘴角抽动,短粗的眉毛扭成两条蚯蚓,也开始往后退,挂上假笑:“不急,小娘子还是先回去把病养好咱们再议。” “那可不行员外,这等好事可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您就带我回去呗。”柳时衣焦急地伸手又去拉殷胖子的手,这胖子此时倒是身手灵巧起来,迅速躲开,节节后退,却还是给柳时衣抓到了袖口。 殷贤避之不及,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脱掉身上的貂皮袄子,捏着扔到柳时衣面前的地上,此时也顾不得装了,直接破口大骂:“你离我远点,下作玩意儿,给你点脸还真喘上了。你最好求老天爷没被你染上烂病,否则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殷贤胖手一挥,气势汹汹地带着管家与家丁们就转身离开,嘴里还念叨着“晦气”之类的话,头也不回。 柳时衣故作伤心地又喊了几声“员外”,却只见殷胖子走得更快,生怕被她又缠了上来。终于,那浩浩荡荡地一群人身影消失在拐角,柳时衣这才笑了出来。 “真好骗,只长个子,不长脑子。”柳时衣笑眯眯地捡起地上的貂皮袄,“还白捡了件袄子,这药丸倒是真管用。” 柳时衣话音刚落,那貂皮袄里掉出了个木盒,看起来破破烂烂,摔到地上,啪唧一声碎成几块碎木,从里面落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刀。 柳时衣捡起刀来,那锈迹铺满刀身,只能隐约看出个刀具的形状,看起来却是完全没法用了。她握在手里朝空气挥了挥,却意外发现锈斑之下,隐约闪着一点红光。 柳时衣好奇起来,凑近了再看,发现那红光闪了两下就暗了下去,心觉这刀还有点意思,待会儿找村里的铁匠朱老九看看,指不定又能卖上几文钱。 她把锈刀往貂皮袄中一裹,乐呵呵地哼着小曲儿、夹着袄子往家的方向走去。经过一家宅院门口,耳边传来石料落地的声音,她顺着声响看过去,发现是这家宅子门口的石狮子不知怎的,鼻头掉了下来。 柳时衣定睛一看,发现那石狮子鼻头断裂的横截面极其平整,像是被谁隔空一刀劈开似的。 她撇了撇嘴,漫步离开,并未察觉到这石狮子所在的方向,正是她刚刚凭空挥刀劈向的方位。 第三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是个赤脚医生,在流水村这种小地方,自然是没什么生意。她穷得叮当响。不说其他的,只她住的这破茅草屋,都端得是风一吹就要倒的架势。 柳时衣推开茅草屋的门,房子虽小,里面却堆满了杂物,眼看着脚都无处下地。她却驾轻就熟地绕出一条路来,把袄子往木板床上一扔,往下一躺,从怀里掏出那块姜糖,塞进嘴里。 木板床旁边的供桌上摆着两个排位,一个写着“先父柳山之位”,一个写着“先妣之位”,柳时衣嘴里含着糖,口齿不清地跟父母“打招呼”:“爹,娘,我回来了,托你们的福,今天也有饭吃、有床睡,谢了啊。” 柳时衣打小就没见过她亲娘,据说是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她爹柳山是流水村一个招摇撞骗的阴阳先生,从她记事起就没个正型。说是阴阳先生,张口就来八卦易数,实际上全都是从柳时衣那个倒斗摸金的爷爷那儿学来的风水毛皮。 柳时衣这个有今天不想明天的性格,完全是从柳山那儿继承来的。打小他就跟柳时衣说,她娘的名字自己已经不记得了,反正死都死了,活人少惦记死人对彼此都好。柳山自己没出息,也不指望她有出息,他总说人的命数天注定,那何必还要费力与天斗,活着已经很了不起了。柳山虽然不靠谱,还爱四处骗吃骗喝,但毕竟是土生土长的流水村人,再怎么村民也会关照些,所以柳时衣相当于半个吃百家饭长大的。 柳时衣八岁的时候,柳山说要去隔壁村接个看风水的活儿,回来给她买点好吃的给她过生日。那时候村里有钱人家的小孩喜欢吃奶糕,隔老远闻起来就喷香四溢,柳时衣馋了好久,说就想吃那个。柳山一拍胸脯,让她在家等着,他肯定把所有口味的奶糕都买一个给她。 柳时衣在这破茅屋里等啊等,等到头发都长得遮住了眼,柳山还是没回来。村民们不好意思当她面直说,但柳时衣却心里猜到,自己这个便宜爹可能是死外面了。 那时候昭国刚开始征战四方,不少流民难民四处流窜,流水村又刚好处在昭国周国边境,往来逃难的人更多。柳时衣虽然年纪小,却见惯了生死,有人为了一口稀米汤互殴至死,也有人为了不饿死孩子把他们卖给别人做玩物。乱世之下人不过是两脚羊,她也只是有柳山和村民护着,不至于饿死。 所以柳山死在外面只是十年前再普遍不过的事情,柳时衣不觉得自己有多伤心或者意外,只是会在睡不着的晚上想,到底柳山是因为什么事又是怎么死的呢? 自那天起,柳时衣闻到奶糕的味道,便会一阵恶心,所以她直到现在,也再没尝过一口奶糕。 给柳山和自己那个素未谋面不知其名的母亲立牌位,是在被烟袅找到之后。 烟袅找来的时候,柳时衣已经过了柳山承诺要给她好好过的那个生日,头发被隔壁花婶拿生锈的剪刀剪得宛如狗啃过的杂草。她白天蹲在老钱说书摊旁边的墙角,边听他讲骠骑小将军的风光,边啃着指甲等待几文钱好填饱肚子继续活下去。 烟袅是在某个飘着漫天柳絮的春日黄昏,出现在她和柳山住的这间破茅草屋里的。那时候柳时衣已经饿了两天肚子,拿着老钱从嘴边省下来的一口干粮回到茅草屋,发现门大开着,一个面容艳丽的女人红着眼在她家床底下乱翻。 女人边翻还边恨恨地念叨,咬牙切齿:“天杀的短命男人,背着我有了个这么大的女儿,还说死就死了,认识你真是老娘三生有难,要不是没捡到你的尸,老娘真想把你骨灰给扬咯,倒霉催的晦气鬼——” 女人翻了半天,从床底下翻出来柳山之前常用的一块废弃罗盘,对着罗盘愣了半晌,开始小声地抽泣,柳时衣觉得那哭声像极了崽子被抓的母鹿发出的悲鸣,声音不大,但却充满了裂痕,痛苦刻在声带里,漫溢在空气中。 柳时衣等了会儿,觉得那女人一时半会儿估计哭得停不下来,而她在墙角蹲了一天实在有点累了,很想赶紧躺倒在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用背部被隔得生疼来转移小腿发酸的劳累。于是她张口,问那还在哭的女人:“你认识我爹吗?” 女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到柳时衣大的时候嘴还没来得及合上,看清她的脸之后,张得更大了。 “真像,真像啊……”女人喃喃着,失魂般地伸手想摸她的脸颊,柳时衣小眉毛一皱,别过脑袋避开了女人的碰触。虽然女人现在看起来没什么攻击力,但作为乱世里在夹缝中求生的小女孩,柳时衣已经习惯了对陌生人抱有警惕。她悄悄往后挪,摸到了靠墙的一根桃木剑,牢牢抓在手里,看向女人。 “是我爹欠你钱了吗?他应该已经死了,我家里现在啥也没有,还不起你。” 女人像是被她提起父亲死讯毫不在意的口吻惊到了,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吸了吸鼻子,虽然脸上泪痕还未干,但已经摆上了有些泼辣的神情。 “你爹欠我的多了去了,我也没指望他还得起,我来是找你的。” 柳时衣会错了意,以为她是指卖了自己替柳山还债,小脸更是皱成一团:“我命数不好,是天煞孤星,你拿我卖不出价的。” 女人一愣,嗤笑:“谁说你是天煞孤星?” “我娘生我的时候就死了,我爹前不久就为了给我出门过生辰也死了,这还用人说吗?”柳时衣用小大人的语气说话,似乎对这样的名声毫不在意。 “放屁,你爹娘死了是他们命不好,关你个毛蛋丫头屁事。谁再敢乱嚼舌根你告诉我,老娘把他们舌头拔了给他们看看什么叫真的天煞。” 女人话语之间尽显凶色,柳时衣却才听出来,这人好像并不想卖自己,而是……在替自己说话? 柳时衣觉得奇怪,到底也只是个小孩,忍不住问女人:“你是谁?为什么要来找我?” 女人又盯着柳时衣的脸,仔细端详片刻,长叹一口气:“我跟你那短命鬼的爹有点交情,你以后就跟着我过。” 柳时衣这下彻底呆住,半晌才反应过来,说话都有点磕巴:“……我、我什么都不会,而且命不好,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对,对,你得离我远一点。” 柳时衣像是说服了自己,语调又变回了小大人:“你真得离我远一点,不然当心我把你也克死。” 女人笑了两声,从上往下看着柳时衣:“老娘命硬的很,就你这毛丫头片子,可没本事克到我。并且——” 女人扬手弹了柳时衣脑门一下子:“以后再敢说自己是天煞孤星,仔细我把你舌头也给拔了。” 女人转身打量了一下茅草屋,一脸嫌弃:“以后不许住这个猪窝了,先跟我去住客栈,过两日我盘了铺子,再搬过去。” 她看柳时衣还想张嘴说什么,又是抬手佯装要打,威胁柳时衣闭嘴:“再胡扯八扯我打烂你的嘴,让你干嘛你就干嘛,我现在火儿大的很,你爹死了我正愁找不到人发脾气呢。” 柳时衣小小个头,却很懂得审时度势,本想乖乖闭嘴,但又觉得这么大的事,总归是得再说点什么,憋了半天,干脆冲女人伸出手。 “……我叫柳时衣,你、你叫什么?” 女人噗嗤一笑,被柳时衣逗乐,拍了她手心一下:“幸会。我叫烟袅,你以后就喊我、喊我小娘吧。” 那个黄昏,柳絮大得像是四月飞雪,但天气也暖和了起来。烟袅一袭红衣,成了印在柳时衣眸子上最亮眼的一抹光。 再之后,烟袅就在流水村定居下来,她开了家叫百花楼的酒楼,凭着自己的姿色很快在村里站稳了脚跟。流水村本就是个百无禁忌的地方,那个年头大家更是笑贫不笑娼,没人议论烟袅做皮肉买卖,但柳时衣看着她为了养活自己,被一个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揩油,心里总不是个滋味。她想让烟袅过上不同的生活,烟袅对她也同理,总觉得她天天要饭不像话,就算在唤春阁做个记账的也好。 烟袅本来就不是贤妻良母的好性子,柳时衣那时候也正是冒火上头的年纪,俩人总是吵架,吵着吵着柳时衣就从唤春阁搬了出去,回自己长大的破茅草屋住了。也是那个时候,柳时衣捡了两块好木料子,给柳山和自己那个不知名字的亲娘立了牌位。虽然柳山常说活人少惦记死人,但柳时衣还是认为得让他在下面多关照一下烟袅和自己,也不能让他在地下太清闲。 烟袅那阵子气的要命,嚷嚷着柳时衣出去就别再回来,饿死在外面自己都不会多看她一眼。但又忍不住让楼里的小厮丫头轮流去坊市盯着柳时衣,有时候看她讨饭的“收成”不好,还得装模作样去扔两文钱。而柳时衣一向对自己的名声毫不在意,更不喜欢跟人起冲突,却会为了别人一句对烟袅的调侃,二话不说撸起袖子上去抽人家大嘴巴子。 女人和女孩就这样吵吵嚷嚷,互相看不顺眼地过了这么多年,却也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柳时衣胸无大志,如果真的硬要她找出个对未来的愿景,她只能想到烟袅,她希望烟袅健康平安,拥有很长很好的一生。虽然永远不可能说出口,但她觉得自己和烟袅一定能活到老太婆和小老太婆的年纪,等到烟袅耳背听不清话的时候,她一定要跟烟袅说一声。 谢谢你,娘。 第四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花婶是柳时衣的房东。 她在流水村有好几处房产,还在坊市中心开了家金铺。长得珠圆玉润,生得嗓门震天。花婶穿金戴银,最喜欢浮夸的东西,虽然叫被人喊婶,却一直未婚嫁。问就是觉得男人没一个老实的,她对于花自己的钱养个男人在身边这种事毫无兴趣。 花婶在落子街有块地皮,是自己祖上留下来的一处茅草屋。那地方又穷又破,她嫌风水差,就一直放着了。当年柳山厚着脸皮来找她,说暂租一阵子,缠着她讨了个极低的租子,结果一住下去就没再走过。 柳山离开之后,所有人都默认他死了。花婶生怕柳时衣小小年纪撑不住,就去找她说,这茅草屋可不是给她白住的,她得好好长大赚了钱给她交租子。就连接济她吃的每一顿饭,花婶也都当着她的面记到小本子上,跟她说饭钱等她长大了也得还。 花婶不是个会说好听话的人,这是她唯一能想到让柳时衣坚持活下去的方法,毕竟人活脸树活皮,有时候欠债比救济更能让人咬牙撑下去。 后来烟袅来了,把柳时衣带去百花楼住。花婶寻思着茅草屋实在不行就拆了,建个养鸡场上去也好。结果还没等她动工,柳时衣就又搬了回去。 烟袅嘴上跟花婶说,租子一分都不能让柳时衣逃了,看她个小王八羔子怎么活。实际上还是会私下给花婶点钱,让她帮忙照看柳时衣。花婶自己没成亲没孩子,但育儿观念上却和烟袅不谋而合,孩子不能饿着,更不能惯着。 但花婶没想到的是,柳时衣这丫头,越长大越随柳山,人活脸树活皮,柳家人活着喘口气。死丫头片子没个正型,长得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结果天天不修边幅,支了个小药柜,打着药王谷后人的名号做赤脚大仙,说是看病,其实就是去街角要饭。说她也不恼,吼她她笑笑,天大的事就是回家睡觉,鬼精鬼精地却只敢占点小便宜,闹不出大错但也做不了大事,什么出人头地、相夫教子全当耳旁风,人生就是活一天算一天。 柳时衣越长越漂亮,花婶瞅她就越来越不顺眼,恨铁不成钢。这不,眼下她翻了翻账本,发现柳时衣已经仨月没交租子了,便又动了给柳时衣说亲的心思,手绢往兜里一揣,雄赳赳气昂昂冲向了落子街最里面那间破茅草屋。 腊月的天,虽然太阳还未完全下山,但已经有了一丝寒意。花婶在门口喊了两声,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心猜到柳时衣估计又在白日睡大觉,心中已经平白起了一股子火。 “柳时衣——你还有脸睡,再不交租子,就给我滚到你那要饭摊子上,睡露天大通铺去!”花婶气势汹汹踹开茅草屋的门,吼得是一个中气十足,差点没把供案上的牌位给震掉。 柳时衣却只是把脸皱成一团,脸朝着破破烂烂的枕头埋得更深了些,试图把花婶的声音隔绝在外。花婶见状,更是火大,踹开铺了满地的杂物,几步上前去,拽着柳时衣的破棉被就想掀开。 柳时衣哼唧了一声,一手抓过被子往身上裹得又紧了些,花婶拽了拽,竟是扯不动了。胖妇人一声怒嗤,气沉丹田,呵地一使劲,终于拽动了被子——只是那薄如毯的棉被被扯成了两半,棉絮洋洋洒洒地飞了一屋子,害得花婶重重打了个喷嚏。 柳时衣这才终于不情不愿地睁开眼,还不甚清醒:“怎么了,怎么下雪了——” 花婶被棉絮糊了一脸,又是一个大喷嚏,胡乱抹了一把脸,对着柳时衣怒吼:“下雪?!你再醒不过来我让你屋里飞血你信不信!” 柳时衣听到花婶的声音,这才懒洋洋地直起身,抓了抓头发,冲着花婶嘿嘿一笑:“婶儿怎么来了?” “你说我怎么来了?你要不想想我是你的谁,你又该给我点什么?”花婶一屁股坐到木板床上,烦躁地扒拉着落在了满头满身的棉絮,嘴上还不忘阴阳怪气。 “你是我花婶儿,我该给你我的尊敬与爱戴。”柳时衣脸不红气不乱,张嘴就来。花婶给气乐了,伸手就朝她脑袋上来了一巴掌。 “仨月,拢共仨月的租子,三两六文钱,明天这个时候你少交一个子儿,就立刻给我滚蛋!” “哎呀婶儿,咱俩多少年的关系了,您就再宽限两日……” “要么就成亲,要么就交租子,选一个吧。” 花婶不动如山,早就对柳时衣的撒娇打诨全数免疫。柳时衣瘪嘴,侧首看到手边的貂皮袄子,眼珠子一转,把那貂皮袄子往花婶那里推了推。 “婶儿,你看这袄子,足斤足两,绝对是好料子,我先拿这个抵两日,肯定不亏你的。” 花婶扒拉了一下那袄子,只见里面露出了那把生锈的铁刀,当下眉头一皱:“你又上哪儿偷谁的东西了?这破玩意儿把亮面都蹭花了,真是啥玩意儿到你手里都能让你给糟蹋了。” 花婶嫌弃地把袄子往旁边一扔,根本看不上,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三两六文,明天,少一个子儿,立刻滚蛋。” 柳时衣见卖乖不行,索性耍赖起来:“婶儿,我真没钱,你这一天时间让我上哪儿凑那么多钱,我每天要饭最多也就要到几文钱。这么冷的天儿,你这不是想冻死我吗?” 花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我管你上哪儿要钱去,要么听我话去相亲,要么就去求求你小娘,指不定百花楼的柴房还能让你睡两日。自己平时不干正事儿,现在知道卖可怜了,是我压着你脑袋不让你正经赚钱了?” 花婶抻了抻衣袖,看着柳时衣气的咬紧了后牙根儿:“人家尚书府大小姐今日及笄,明明你俩一般年纪,看看你,再看看人家,人家是声名远扬的大家闺秀,你就只算是个人。” 柳时衣见赊账没戏,索性往床上一瘫:“人家爹是尚书,我爹是阴阳仙儿,我要跟人家大小姐不同人却同命,岂不是对人家老爹的不公平。” 花婶白眼一翻,伸出食指杵了柳时衣脑袋一下:“但凡你这张嘴能用在正途上,也不至于混成今天这样儿。我懒得跟你贫,一会儿还得去尚书府参加人家小姐的及笄宴。说好的三两六文,一个子儿你也甭想少。” 柳时衣乌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婶儿,那你看你扯烂了我的棉被,怎么说不得抵六文钱呢。” 花婶鼻子出气儿,冷笑一声:“说的跟三两银子你明儿就能凑齐似的,比起跟我在这儿讨价还价,还是赶紧想想怎么求烟袅给你睡柴房吧!” 花婶儿气鼓鼓地转身离开,留柳时衣瘫着,长叹一口气。 她看了看手边的貂皮袄子,伸手去擦了擦蹭到亮面上的锈迹,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行吧,尚书府大小姐是吧。今儿既然是你大好的日子,那我就去讨点彩头咯。” 第五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夜幕低垂,流水村北边的落子街仅剩几点灯火,村南的裕谷巷却还是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灯火通明。这条长巷平日里便是车马络绎不绝,今夜更是显得尤为繁忙。 一辆辆华贵的马车,从四面八方驶来,纷纷停在了巷子深处的尚书府别院门口。门房忙碌地迎接着来宾,笑容满面,显然今夜的来客都是非富即贵。 和前院的繁华相比,后厨小院内也是一派热火朝天,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菜肴的香气。厨房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切菜剁肉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忙碌的乐章。 突然,院门口响起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小厮低着头,推着辆堆满着各色蔬菜的木板车走了进来。他的步伐显得有些匆忙,仿佛有什么事情在催促着他。 这时,掌厨急匆匆从厨房中跑出,一见那小厮,便皱起了眉头:“不过买个菜,怎么去了这么久?!今天可是大小姐及笄的大日子,一会儿要是误了事儿,惹得主家不高兴,我看你可怎么办!”掌厨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和责备。 小厮闻言,连忙点头哈腰,同时捂着脸咳嗽了几声,似乎在掩饰着什么。掌厨见状,伸手去抱菜的动作一顿,随即挥手赶人:“行了,赶紧出去,别在这给我添乱。” 小厮如释重负,连忙退了下去。待他转身的瞬间,却露出了自己的真容——正是假扮小厮混进尚书府的柳时衣。 她垂着头,一副真小厮畏手畏脚的做派,穿过后院忙碌的人群,拐了个弯,经过曲径通幽的回廊,便进了厢房在的庭院。 这沈府虽然只是沈尚书的祖宅,却依然不落排面。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处处显出这是个风雅世家。柳时衣没有欣赏这等世家风光的闲情雅致,只是暗自庆幸今晚来对了,这架势,随便摸点东西走,也够她交租子的了。 前院的主宅灯火通明,想必便是今晚及笄宴所在之地。柳时衣远远张望过去,只听得里面觥筹交错,却没几个人真的提到今日的主人公沈大小姐的。 这世家素来是重面子胜过一切,柳时衣虽然没怎么见过,但也从老钱嘴里听过无数个世家子女悲惨人生的故事,看来这沈大小姐也不例外。 柳时衣张望了一下,选中了一间靠角落的厢房,悄悄推门进去,借着一点月光在屋里寻找着有没有什么能顺走的小物件。 不料这厢房内部低调却华贵,梳妆台面上的首饰盒让柳时衣意识到,这应该就是沈家小姐的闺房。她一边觉得沈小姐果然不太讨她老子喜欢,不然怎么给分了间角落的偏房,一边也没拖拉,撸起袖子就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着自己的目标。但摸索了几个来回后,柳时衣看着琳琅满目的首饰盒,却是愁眉苦脸起来,她对这泼天的富贵并不感兴趣,这里随便哪样东西她顺了,被发现都是能送进钦天司喝上几壶的。她虽然好吃懒做,偶尔小偷小摸、坑蒙拐骗地占点小便宜,但绝没有胆子动大手脚,毕竟她人生最讨厌的就是麻烦。 柳时衣翻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安全性高的小物件,哀声叹气地准备扭头出去,另找一间屋子。结果她前脚才走到门前,外面便传来了由远及近的声响,听起来像是有人正在接近这间闺房。 柳时衣动作一顿,立刻连滚带爬地钻到了床底,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 可她才钻下床底,便意外地发现床底竟然有个青铜鼎炉。那形状和花纹她看起来最是熟悉不过,这玩意儿烟袅也有一个,烟袅拿它炼些对付不老实客人的小药丸,而柳时衣用来糊弄殷胖子的小药丸也是拿这玩意儿炼出来的。 “这是……阴阳火凤炉?!” 柳时衣心里犯嘀咕,这种三教九流才会用的东西,怎么这沈家大小姐床下也有一个? 她还在琢磨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一抹白色裙摆映入眼帘。柳时衣悄悄望去,只见两个少女一起推门进了来,那率先出现的白色裙摆看起来就是用上好料子做的,想必就是沈家大小姐了,而白裙后面还有个鹅黄色的裙子,料子看起来差了些,估摸着应该是沈大小姐的丫鬟之类的。 这二人并没有察觉到床下的异常,白裙摆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柳时衣听到整理首饰的声音,想必是大小姐开始收拾打扮了。鹅黄色裙子则立在她身后,一个明显带着怨气的少女声音响了起来,不情不愿地开始念叨。 “您及笄这样的大事,竟不在盛京大办。老爷也是,再没几日便是太子妃大选,他分明一心想让您登上那个位子,怎么偏偏要在这个节骨眼带您回乡休沐?!” 这婢女明显对大小姐回流水村过及笄宴这件事极其不满,沈大小姐却淡淡地并不在意。 “不过是找个多重保险,万一没能坐上他想要的那个位子,也能转手把我卖个好价钱。无妨,你知道,我向来不在乎这些。” 婢女闻言,声音更是憋屈:“他们就是习惯了您的不在乎!个个都说您贤淑有礼,老爷只记得您是沈家的大小姐,又何曾记得您也是他的女儿——” 柳时衣在床底听的耳朵疼,心说世家小姐果然都是这些弯弯绕绕,自己受了委屈不敢说,得装着人淡如菊,真心话还要婢女说出来。这憋屈日子还不如她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来的逍遥自在。 正这么想着,柳时衣手轻微挪动了下,却不巧撞到了那阴阳火凤炉,她立刻伸手去扶,好赖是稳住了那小炉子。就在柳时衣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整理首饰的声音忽然没了,那白裙子的大小姐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她转过头来,目光朝着床底的方向投去。柳时衣虽然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已是心中一紧,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已经被发现了。 第六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那丫鬟似乎也听到了床下的声音,柳时衣眼看着鹅黄色裙摆越靠越近,像是正准备俯身来看看动静:“小姐,您听没听到这床下面刚刚有响动啊?” “老宅子常年没人住,可能是闹耗子了。”沈大小姐倒是没靠近,声音冷淡,听不出喜怒来。 “耗子?那可不行,我这就去叫管事的来把耗子打出去!” 柳时衣撇撇嘴,在紧要关头也忍不住吐槽,盛京城的大户人家,连丫鬟都害怕耗子,哪能想到前些年战乱的时候,流水村连耗子都让难民吃光了呢。 “算了,我不想折腾了。小姝,我乏了,你去备水,我要沐浴。” 被唤做小姝的婢女还想说些什么,但见沈大小姐的态度不容置喙,只得先推门离开。 柳时衣在床下听到门关上的声音,随即就是大小姐清冷的声音。 “出来。” 沈小姐握紧了靴子里藏着的匕首,也没绕弯子,直接对床底下发声。 床下,柳时衣咬了咬下唇,心知既已被发现,再躲也没意义,便深吸一口气,从床底缓缓爬出。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无辜,但眼神中仍带着几分警惕。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到大小姐了。我就是路过,刚刚席间多喝了点,头一昏迷了路。” 沈小姐冷笑一声,她刚听到床底有声音,就顺手抽出了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此刻她手中的匕首紧握,眼神锐利如刀:“路过?迷路?那你倒是说说,这沈府的后院,你是怎么‘路过’进到我房间床底下的?” 柳时衣瞥到沈小姐手中的匕首,看她紧绷的神情,知道她并非表现出来的这般冷静。她咧嘴一笑:“我怎么路过的不重要,但大小姐你床下那玩意儿倒是挺有意思。” 沈小姐眉头轻蹙,刚想说什么,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来人是尚书府的小厮们,领头的那个停在沈溯房门口,高声发问:“大小姐,小姝说您屋子里闹耗子了?我来给您打耗子。” 沈小姐和柳时衣对视,二人目光交汇,半晌,沈小姐才盯着柳时衣开口应了:“没有,她听错了。我累了,你们别来扰着我。” 小厮们在外面交头接耳了一会儿,才听得脚步声逐渐远去,柳时衣在内心深处松了口气,沈小姐却皱紧了眉头。 “你要什么?” 柳时衣眼睛一转,又露出了好相与的笑容:“大小姐今日及笄,我来讨个彩头,不多,三两六文钱即可。” “……多少?” “三两六文。” 沈小姐完全没想到她要的数如此有零有整,看向手边那一梳妆台的首饰,觉得柳时衣像在说笑。 “你可知这一个玉簪拿去能卖多少钱?” “就是肯定能卖不少钱,我才不拿的。我只要三两六文救急,没想真来你这儿发财的,犯不着因为拿了你这些贵重玩意儿被钦天司盯上。” 柳时衣态度坦然,语气真诚,沈小姐用了一会儿才消化掉她是真的因为这一桌子的金银玉器在烦恼的事实。 沈小姐想了想,从枕下裢盒中摸出一锭碎银,扔到柳时衣怀中。 柳时衣满意地掂量了一番手中碎银,嘿嘿一乐:“沈大小姐放心,我这人嘴严的很,咱俩人财两清,你偷藏炼毒炉的事儿我肯定不会往外说。” “你怎么认得那炉子是炼毒用的?” 沈小姐一愣,她摸不清楚柳时衣,阴阳火凤炉必然是江湖人才知道的东西,但这柳时衣若是懂点功夫,也不至于来找她要三两六文钱。 柳时衣眨眨眼:“我家有人用过。” 现在钱拿到了手,柳时衣自然是得先脱身。她并不在意沈小姐的打探,转身挥挥手,推开大小姐闺房的窗户,四下探了一番,多亏了刚刚沈小姐的话,厢房这边是安安静静,连下人都没有。 柳时衣正准备翻窗离开,沈小姐看着她的背影,却忍不住发问:“你不问我为什么要炼毒?” 柳时衣笑笑,蹲在窗台转头看她:“在这深宅大院过日子的,多少都有得有点不正常的地方。你是菩萨还是害人的罗刹,跟我没一毛钱关系。沈小姐放心,我这一走咱们再无瓜葛,我绝不多管闲事。” 柳时衣最后跟沈小姐摆摆手,直接跳出窗子,消失在黑暗中。 沈小姐盯着窗口看了半晌,最后是一阵北风吹过,才让她回过神来。 她也没管窗户冷风往屋里灌,只是转身看着镜子,镜中的少女身着薄裙,面色被吹得甚至有些透明。 上次回流水村的时候,还是她娘还活着的时候。那时候沈小姐还是个半大丫头,她娘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地教她写名字。 “‘溯’很好写的,娘教你。这三点水表意,像涓涓细流;‘朔’则表声,每月首日为朔,而末日为晦,所以‘溯’就是由下游向上游前进,逆着水流而上的意思。” 也是在那一年,沈小姐知道了自己的名字怎么写、是什么意思——沈溯,便是在顺势中逆势而为。 那一年,沈溯还不是人人交口称赞的世家嫡女,也会因为不想读书躲进娘亲被窝里偷懒撒娇。娘会摸着她细软的头发,让那尚书沈书问别逼孩子太紧了:“能当小孩的时间就那几年。” 后来娘生了病,盛京城里的名医看了个遍,也只能勉强续命。她开始自学医术,因为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就已经能去流民堆里布药施粥。但也因为医术易精,所以她逐渐看明白了娘的病不在身,而在心。尚书府困住了她,把她活活捆死。 娘死在一个冬日的傍晚,那日同样是北风呼啸,沈书问还在外面和那些世家挚交赏梅作诗,沈溯在娘的床边围了好几个火盆,想让一直冒虚汗的女人能暖和点。 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手心冰凉:“溯儿,娘把你生在这个家里,是娘对不起你。” 沈溯咬紧下唇,憋了半晌,才硬拉出一抹笑容:“我有娘就是最大的福气,您别瞎想。” 娘叹了口气:“溯儿不要做懂事的孩子,要做开心的孩子。你要、你要流入江河湖海,不要被困在他们凿好的河道里……” 说罢,娘开始剧烈地咳嗽,沈溯手足无措,上去紧紧握着娘的手,另一只小手放在她背后轻轻拍着,像是小时候娘哄她睡觉时做的那样。 但这一次,娘没能再缓过来,她冷冰冰的手瘫软下去,再也捂不热握不紧。 小沈溯呆坐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第一时间跳下床去把屋里的窗户全部推开。那时候沈书问已经纳了姨娘,娘的宅院门口总是有人守着,那姨娘号称要好好盯着姐姐生怕她出事,但沈溯知道,那个女人等的就是哪日娘发病急着找人去寻大夫,然后派她手下的人去“找大夫”。 所以小沈溯不想让娘走大门,她不想让娘最后还要看到姨娘手下的嘴脸。她打开窗户,想让娘赶紧离开这房间、这宅子,离开这个困了她一生的泥沼。 第七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那晚过后,冬夜的冷风就没有离开过她的生活。她总还幻想着能凭自己的优秀换来父亲的一丝认可与爱。等到她终于意识到沈书问眼中她就是一块门牌,想什么、开心与否都不重要之后,也没了力气反抗沈书问。 有什么意义呢?娘让她不要懂事、要开心,可人生又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呢? 沈溯是前两年才想清楚的这件事,她的人生之所以毫无意义,是因为没有任何主动权。唯一能控制自己人生的,想来想去只剩结束自己生命的权利。 医毒一体两面,从那一天起她开始炼毒,她想炼出无色无味、服下后能快速且毫无痛苦离世的毒药。活着的时候她在这个尚书府内已经很痛苦,所以想死的轻松一点。 没人知道被人交口称赞的沈溯大小姐,最大的愿望是想去死。沈溯也不求人能理解,但今晚,冬夜的寒风似乎吹散了一丝黑暗,给她看到了一个捉摸不透、跳脱恣意的少女,让她看到生命的另一种样子——娘死前想让她变成的那副样子。 不要懂事,只要开心。那个只要三两六文钱的小贼,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柳时衣从沈大小姐那里“讨”来了三两六文钱。 她把三两给了花婶,留了六文钱,足够两天的饭钱,因此决定给自己放两天假。 两天吃的省一点,还能余下两文钱。她拿着这两文钱,去给落子街的孩子们买了几根糖葫芦,又给自己新买了点针线,从布庄老板那儿讨来了些不用的边角料,拿回去给自己重新缝了个被子。 最后,柳时衣从供案下面掏出几支香火,点燃放到了牌位前,开心地拜了拜:“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爹、娘,你们在天之灵,多多保佑我,每天都能有银子花,不用多,够用就行。” 柳时衣神清气爽,人生最快乐的事莫过于不用上班还有饭吃有床睡。她本想从地上堆着的杂物里翻出来上次老钱给她的话本子继续看,却不料瞥见了殷胖子的貂皮袄子里掉出来的锈刀。 柳时衣一拍脑门,把这玩意儿给忘了。 她拿起刀柄,发现锈迹斑斑的刀身下又开始隐隐冒出红光,怎么看都觉得挺稀罕。 柳时衣把锈刀往腰间一别:“找朱老九去,万一这玩意儿又能卖点银子呢。” 朱老九在流水村开了十年的武器铺子,说是武器铺,实际上就是个铁匠。边陲小村哪有什么武器需要他修的。但朱老九号称自己年轻时曾经也是“道上混过”的,所以怎么也不肯承认自己开的是个铁匠铺。虽然天天都在给村民们打铲子锄头,可朱老九还是不忘自己的江湖梦,总说这世上就没有他修不好的武器。 柳时衣把刀给朱老九的时候,朱老九脸一拉,以为这不着边儿的赤脚小仙又来寻乐子了。 “你这哪个犄角旮旯扒拉到的菜刀,锈得跟上古遗迹似的。” 柳时衣却手握着刀柄,给朱老九看那锈迹斑斑下隐隐发出的红光:“你看看,这玩意儿肯定是个宝贝。咱俩这样,你给我把锈除了,我可以考虑便宜卖给你。” 朱老九眯起眼盯着这锈刀,也不知在想什么,没回柳时衣的话,却是直接拿过刀,开始处理起来。 武器铺子内,阳光斜洒,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木炭交织的独特气息。这朱老九身材魁梧,双手粗壮有力,此刻正手持磨石,全神贯注地磨着那锈刀。火花四溅,朱老九已经反复打磨了半个多钟头,经不住体力也有些耗损,喘息有些粗重起来。 但这锈刀反复打磨半晌,铁锈却依旧顽固地附着在刀身上。朱老九面色通红,似乎有些不甘心,他加大了力度,磨得更加用力。然而,那铁锈却像是有生命一般,紧紧地附着在刀身上,不肯离去。 终于,朱老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瞪着那刀,像是在瞪什么仇人。 柳时衣蹲在满院的榔头锄头铲子草叉之间,嘴里叼着根野草,看着朱老九连连摇头。 “朱老九,你不是总说,你行走江湖那么多年,不论什么刀枪棍棒,哪怕是生了万年的锈,你也能不费吹灰之力除掉么?” 朱老九粗声瓦气:“你这刀啊,我看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 柳时衣接过刀,这刀除了会发点红光之外,照这个锈的程度,估计连根稻草都砍不断。她留在手里也是砸了,于是冲着朱老九一笑:“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放弃呢?这多掉面儿啊。你看这样,要不你把这刀收了,相当于给自己了一个全新的挑战,你也不想天天磨菜刀吧。” 朱老九闻言,鼻子喷出一声粗气,看着那锈刀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跟柳时衣讨价还价起来。 “这垃圾扔炉子里烧烧,许是还能重新打点东西,那就三文吧。” 柳时衣顺杆儿往上爬:“六文,这么大个儿呢,熔了起码能重新打了两把新菜刀。” 朱老九眼珠子一瞪:“就你这破玩意儿,我给你三文钱都是我当菩萨做善人了!” 朱老九直接把锈刀朝柳时衣那边一扔,那刀砸到了锄头把手上,却连木头的皮都没蹭下来。 朱老九声音洪亮如钟:“你自己看看,连老木头都啃不出一道疤来,根本就是破铜烂铁。再讨价还价,就是白送我也不要了!” “唉你怎么还上脾气了,那行,咱们各退一步,五文!” “三文,一分不可能多!” 柳时衣眨眨眼,装作忍痛割爱的样子:“行行行,那就三文吧。我可是看在咱俩这么多年的关系上,才给你的这个价!” 她拿过那锈刀,冲朱老九晃了晃,让他看斑斑锈迹下的暗红光点:“你瞅瞅,这刀的料子,指不定是什么稀世宝矿呢,我看你熔了之后,能从里面捡到红宝石都不一定。” 朱老九一把抓过锈刀,从炉子旁边拿了三枚铜板塞给柳时衣,接着便挥手赶客:“少贫嘴,老子给你当冤大头,你还喘上了,赶紧走!” 第八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拿了钱,美滋滋地踱步往外走,朱老九看不过她这歪歪扭扭的样子,忍不住在后面训她:“好好走路!小姑娘家家的走路都没个正形!” 柳时衣嘿嘿一笑,冲他摆了摆手,两三步就出了门去。 朱老九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又看了看手上的锈刀,一脸唏嘘:“怎么变成这样儿了。”他擦了擦满是炭灰的手,熄了炉子里的火,把锈刀往怀里一藏,也出了门去。 他仔细地关上了门,左右看了看,朝坊市花婶家金店的方向走去。 那边厢,柳时衣溜达着过坊市回家,结果才走了没几步路,就发现突然间,一股骚动从熙熙攘攘的街道另一头传来。她抬起头,只见前方的人群像潮水般朝某个方向涌去,好似有什么大事件即将发生。 柳时衣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她踮起脚尖,试图从人群的缝隙中窥探出些什么。只见远处,一队豪华的车队缓缓驶来,金色的马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马匹的蹄声在街道上回荡,显得威严而庄重。 她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好奇,转头问向身旁一个正在兴致勃勃地看着热闹的路人:“哥们儿,这么大排场,这是谁啊?” 路人眼睛紧盯着车队,头也不回地说道:“九州首富殷家!” 柳时衣闻言,心中微微一动。殷家,那可是九州闻名的大家族,家财万贯,权势滔天。纵使她对发财暴富不抱幻想,也踮起脚想看看首富的风范。 前方人挤人,柳时衣只能隐约窥见到马车的样子。她又拍了拍身边那个路人的肩膀:“哥们儿,殷家这是又来查账了?今年怎么这么大排场啊?前几年来查账的时候,也没这么大阵仗啊。” 殷家的家产遍布天下,经常会派人前来各地查账,以维护家族的利益。流水村他们也来过几次,但还真没有这么招摇过市过。 路人摇摇头,明显觉得她消息滞后:“说是这次殷老太君亲自带着她家的独苗嫡孙来查账。殷家历代传女不传男,结果这一辈儿却只有一个小少爷,锦衣玉食养了好久,头回出来查账,可不得阵仗大点呢。” 柳时衣也想瞅瞅这小财神爷的正脸,但面前人挤人的,让讨厌麻烦的她一下子没了兴致。她抓了抓手臂,想起了自己唯一见过的那个殷家男人殷胖子,虽然只是个旁枝儿,但也是顶了个殷姓,光是想到那胖子满脸横肉,她就觉得晦气,有这种骄奢淫逸的旁系,想必主家只会更加纸醉金迷。 思及此,柳时衣摇摇头,不打算继续凑这摊子热闹,转身继续朝家走去。豪华的车队从她身边缓缓驶过,马车上的金色装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仿佛是一种无声的炫耀。 然而,就在车队即将驶出柳时衣的视线时,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从车队的后面探出头来。那是一个少年,他穿着一身黑衣,脸上还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少年看着远去的车队,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低声自语道:“早说了,我可是要做江湖大侠的人,谁要跟你们去查账!” 已经走远的柳时衣并未注意到,黑衣少年左右看了看,朝出城方向走去,却恰好是和她走了一个方向。 寒风凛冽,仿佛将整个流水村都吹得摇摇欲坠。然而,在这寒冷的冬夜,百花楼内却是温暖如春,灯火通明。雅致的厢房内,白日被柳时衣称作小娘的美艳少妇正和花婶、朱老九围坐在圆桌前,看着桌面上那把锈刀大眼瞪小眼。 花婶看了眼朱老九,先忍不住:“按你说的,这玩意儿只有小十一拿着才会发光,否则就是一坨烂铁,那我们只要不让她拿到这玩意儿,不就没人能发现了吗?我昨儿白日里在她那儿瞅见这东西,压根儿没往那上面去想。” 朱老九瞥了她一眼:“但若是有了这东西,小十一接下来的路就走稳了。” 花婶摇摇头,面上露出了不赞成的神情:“那你怎么不想想,到时候凑上来的可不止那一个人。” 朱老九粗声粗气地,明显也不服花婶的话:“只要那人发现小十一的身份,肯定会护她周全,现在重要的是小十一要去……” 美艳少妇眉头紧蹙,打断了朱老九和花婶的拉扯:“行了,先放这儿吧,我再想想。” 朱老九咽下了想说的话,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但凡问一句小十一,她也会答应这么做的。” 花婶盯着他推门离开,摇了摇头:“嘴上这么说,他要真是那么想的,就不可能把这东西拿过来先给咱们看。” 美艳少妇叹了口气,盯着那锈刀入神。花婶看向她,富贵的脸上满是纠结。 “烟袅,我还是之前的话,过去的就过去了,小十一长到现在不容易。” 被称作烟袅的少妇又是深深叹气:“行了,我会看着办的,她……她也长大了,自己有自己的主意。” 烟袅把锈刀往一边自己的床褥下一塞,起身整了整袖口:“走一步看一步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几个长辈还在对着锈刀愁眉苦脸的时候,柳时衣已经溜进了百花楼的后厨,拿着炸好的花生米往嘴里喂,跟大刀阔斧切肉的厨子小九扯闲篇。 “这几天生意不错啊?” 小九年纪不大,瘦瘦小小的,手上刀工却好得出神入化,他是个结巴,所以很少跟人讲话,只有柳时衣说话做事都慢悠悠的,所以他才会愿意在她面前多讲几句。 “还、还行,但,老板娘说,好……” 柳时衣又是塞了颗花生米:“能不好吗,上一次开张还是三个月前过路逃命的通缉犯。” “……好个屁,都是、是些没钱的,乡、乡、乡野莽夫。” 小九这才把话完整说完,柳时衣撇撇嘴:“她就是总想着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小钱怎么不是钱了,开黑店的还嫌弃上待宰的猪不够肥了。” “老娘药猪的酒钱都够买好几头猪了!” 柳时衣一哆嗦,立刻换上讨好的笑,看向声音响起的地方,只见烟袅一脸不痛快地走了过来。 “有钱的那几个大门派的弟子,谁也不会舔着脸去参加嵩山的招徒,都是最后几天再带着一群子师兄弟开着车队去嵩山做个样子。白天我看找你麻烦那小子,是个北漠来的,还以为是陀星阁的,结果昨晚药昏了,身上摸来摸去只有风干牛肉和羊奶子,气的老娘给他下了三天的泻药。” 烟袅说话都恨不得鼻子出气,百花楼确实是家黑店,但她们也不是谁都黑,只有那些个进村就耀武扬威寻不痛快的纨绔子弟,才会成为她们的目标。 “没事小娘,我听说殷家的独苗苗小财神爷来了,等我哪天跑他们殷府门口摆摊儿,给他引过来。” 第九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烟袅白了柳时衣一眼,一指头戳到她的脑门儿上:“你少给我自作聪明,殷家那种大户人家可不是咱们能招惹得起的,你要说是去勾搭人家殷家小少爷给人家当媳妇儿,我还能让你去试试,别的,你想都别想!” 柳时衣一听烟袅的话,很是头大,也不知道最近烟袅花婶她们是怎么了,一个个都开始催着她赶紧找个人嫁了,非说是她年纪到了,再不嫁人以后就嫁不出去了。 柳时衣知道这时候烟袅正在气头上,她就是喘个气儿都会惹得女人发火,于是只能老实干笑了一下,乖乖地准备走人,没想到刚走两步,就被烟袅揪了回来。 “去我屋里等着,今儿晚上我有话跟你说。” “……小娘,我突然想起我今晚有点事,我家窗户外面的那窝麻雀我今天还没喂,这么冷的天儿,少喂一顿它们可能就死了,我得赶紧回去。” 烟袅飞了个眼刀,柳时衣只得咽了下去:“……麻雀啄谷子,死就死了,我这就去您屋里等着您。不着急,您先慢慢忙啊。” 柳时衣讪笑着,一步步后挪,挪到了门边,立刻一溜烟儿不见了人影。 烟袅叹了口气:“冤家。” 小九接了一句:“路窄。” 烟袅瞪他:“还给你拽上词儿了,今晚上东厢房的肉不许用牛肉,给他上鸡肉,搓成丸子说是牛肉丸就行了。” 柳时衣到了烟袅屋里,往床上一瘫,心里还嘀咕着烟袅不会要跟自己秉烛夜谈,让她找男人去吧。结果身子下面一硌,让她愣了一下,反手去被褥下面摸,熟悉的触感让她皱起了眉毛。 “不是吧,朱老九这是来烟袅这儿告我状来了?” 柳时衣从被褥下抽出锈刀,盯着那点点红光,脑子里已经想好了这刀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朱老九定是发现这刀熔不了,索性拿来找烟袅,让她赔钱。烟袅这几天又忙又没赚着钱,就算赔三文钱都会把自己吊起来打一顿,什么不务正业、赶紧找个人嫁了的,话赶话肯定就这些。 柳时衣头大,抽了锈刀塞进怀里就往外跑,不行,怎么也不能让烟袅拿这玩意儿当成让她去找男人的把柄。 柳时衣是被门外叮铃哐啷的响声吵醒的。 外面已经日上三竿,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木板床吱呀作响。外面传来的声音有人来回搬箱子的声音,夹杂着略显刻薄的男声让人仔细着搬东西,以及有些局促唯诺的女声。 柳时衣抓了抓头发,一脸被吵醒的不悦:“一大早的闹这动静,谁搬家了?来落子巷这种穷地儿还用这种架势呢?” 柳时衣嘟囔着,也不看看早就过了正午,自己的抱怨也不怎么立得住脚。她起身推门,要去看看外面到底在干什么。 柳时衣刚出了自己的茅草屋,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停着一队华贵的马车,那车队每一辆都装饰得精致异常,虽不及昨日看到的殷家车队那般奢华,但也低调雅致。马车旁边,正是吵醒柳时衣的“元凶”——诸多家仆正在忙碌地搬下箱子,然后将它们运进隔壁张大娘的院子里。 柳时衣心中好奇,忍不住伸长脖子,看得仔细了些。她发现那些箱子都很大,看起来十分沉重,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这张大娘家平日里生活拮据,怎么也不可能有这种阔气的亲戚啊。 正在柳时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际,沈溯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她穿着一袭素净的白衣,气质一如柳时衣那晚初见时的清雅,却又露出一丝冷淡与格格不入来,在落子街凌乱又充斥着烟火气的环境里,像是在厨房灶台下长出一枝茉莉花似的别扭。柳时衣看着她,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好奇。 沈溯刚行至张大娘院门口,身后的管事却叫住了她。他走到沈溯身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将她身上的披风取下。 “大小姐,老爷嘱咐了,出来行善得穿得少点,才叫与民共苦。”管事低声说道。 沈溯本就缺少血色的脸顿时变得更加苍白了些,她看了看管事,没有说什么,甚至表情都没变,只是径直走向院中。柳时衣出了自己的小院子,往张大娘家对面的石台上一坐,也不躲,静静地看着院子里的这出戏。 院内,已经堆了几个偌大的木箱。张大娘母女二人站在箱子旁边,诚惶诚恐地向沈溯道谢。 “这么冷的天,还特意来给我孤儿寡母送衣服,沈大小姐真是菩萨下凡,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张大娘感激地说道。 人穷惯了,很难相信世间会有别无所求的善意,张大娘有些局促地在自己染了油渍的围裙上擦了擦手,扯过自己半大女儿的胳膊,往沈溯面前一推。 “我一个乡野妇人,也不知该怎么感谢大小姐。您要是不嫌弃,我这丫头是个能吃苦的,给您做个丫鬟,定能给您伺候地好好的。” 沈溯一愣,头回有了表情,她微笑看着张大娘的女儿,神情柔和,却透着一丝怜悯和悲伤:“娘子不必客气。姑娘还小,自是在娘亲身边最好。” 沈溯摸了摸张家女儿扎得毛毛躁躁的羊角辫,到底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她本想问问女孩多大,可曾识字,女孩子也得识字算数,将来才能有一方立身之地。但转念一想,她又能做什么呢?等沈书问这次回乡休沐结束,她就要被送往中州参加神女大选,用尽全身解数只求一个素未谋面的太子爷垂青。她没法交女孩识字,也没能力资助女孩读书。 沈溯看着女孩有些粗糙但红扑扑的脸蛋,又看到张大娘紧紧握着女儿肩膀的手,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她又有什么资格和本钱可怜别人呢?沈溯泛起一阵厌倦和疲乏,心思已经飞到了自己昨晚炼得新毒药上。 张大娘母女二人不知道该如何道谢是好,于是采取了最简单最直观的方式——粗布裙子一掀,准备下跪磕头。 第十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沈溯吓了一跳,暂时回神,连忙上前想要扶她们起来,但管家却伸手微微一挡,不动声色地冲着沈溯微微摇头。 沈溯眉头紧锁,只得站在原地看着张大娘母女磕头。而管家则是等瞟见门外有好些个人闻声看来,才放下挡在沈溯面前的手,又给沈溯使了个眼色。 沈溯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整理好表情,上前扶起了张氏母女。管家故意大声说道:“娘子无需行此大礼,我家大小姐知礼良善,蕙质兰心,做善事向来不图回报。” 沈溯不愿再听管家虚与委蛇,她看向母女俩,说道:“天寒地冻,你们也早些回去。”说着,她看了眼那破旧的屋子,她从未想过这样漏风的房子也能住人,只觉得有些心酸,转头对管事说道,“给她们些银子吧。” 然而,管事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他干咳了两声,说道:“不巧,今儿出门只备了要送的衣物。” 张大娘立刻摆手说道:“能得些衣物就够了,不用银子,不用银子。” 尽管张大娘如此说,管事的脸上虽然还挂着一丝笑,但声音已经沉了下来。他对沈溯说道:“大小姐,该去下一家了。” 沈溯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外走去。管事几步跟上,凑在她身侧压低声音说道:“大小姐,老爷这么多年费尽心思把你捧到如今的位置,是要让你登上那最尊贵的后位。而今太子选妃在即,咱们沈府的善心也不是白送的。衣物能让旁人看到,银子能么?以后别再干这种蠢事。不然……” 他一顿,沈溯侧脸看向他,他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不然,我回去告诉老爷,受罚的可还是您。” 沈溯深呼吸,压住自己的情绪,转头过去不愿再搭理管事。然而,就在这时,她眼尖地发现门口有片破旧衣角闪过。她心中一动,再抬眼一看,只见上次只要三两六文钱的小贼不修边幅地倚在张家母女家门口,冬日斜阳洒在她身上,显得她一时间竟闪闪发光起来。 柳时衣没想到沈溯竟然还记得自己,毕竟她现在和之前夜闯沈府时的小厮男装打扮已经大不相同,结果沈溯还是转身吩咐了自己的侍女几句,只见侍女跑上去跟马车上的沈府家仆说了些什么,家仆挠了挠头,闷声说了一句:“那让大小姐快些。”接着沈溯便径直朝自己走来。 沈溯的声音依旧淡漠,眼神冷漠而深邃,却又泛着一股倦意:“小贼。” 柳时衣嘿嘿一笑,厚着脸皮不认账:“你认错人了,沈小姐,我叫柳时衣,是个大夫。” “……大夫?” “对,大小姐有什么头疼脑热要找我看的?诊脉三文,开药四文,上药五文。” 沈溯眉头皱了起来,她盯着柳时衣片刻,缓缓张口:“你卖药材吗?” 一阵北风吹过,柳时衣打了个哆嗦,裹紧了身上的破棉袄:“卖,神农尝百草,小柳我卖百草,沈小姐要什么?” “这村子北边,有个落月泉。” 柳时衣觉得沈溯奇怪:“我自然知晓。” “落月泉边,生着夺魂草。你帮我去采百株夺魂草回来,我自会给你足够的银钱。” 柳时衣眉头一跳:“你要那玩意儿干嘛?夺魂草可是百毒之一!” 沈溯微微一笑,眼中却不见笑意:“小柳大夫不是卖百草吗?怎的还对毒药有偏见?” 柳时衣少见地皱着眉头,上下打量沈溯。沈溯见状,索性加码:“只要你能把夺魂草寻来给我,你想要多少,我都能给你。” 柳时衣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张口似的:“不是我不信你啊大小姐,但你刚刚才问你家管事的要银子,被当场落了面子。” 沈溯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赈济是尚书府的事,买夺魂草是我的事,我的银子自然用在我自己的事上。” 柳时衣心道不好,感觉沈小姐虽然嘴上说着狠话,但看起来好像要哭了一样,自己是不是得安慰她一下才是,毕竟才从人家那里讨过救急钱。 柳时衣想着,伸手出去,僵硬地在沈溯肩上拍了拍:“没事,没事,我懂。” 我懂个屁,我烦死你们这些个披着画皮生活的世家子弟了。柳时衣心中吐槽着,完全没注意到沈溯愣了片刻,才恢复了冷淡的神情。 “你只要告诉我,这桩交易你答不答应就行了。” 柳时衣有些苦恼:“沈小姐,我觉得可能是我们初次见面的情况太特殊,让你误会我了。我这人不是迫不得已,是完全视金钱如粪土的——虽然金钱也视我如粪土吧——但,我不会为了赚银子去干昧良心的事。” “……让你采个药怎么就昧良心了?” “你床底下藏着阴阳火凤炉,现在又要我去采百毒之一的药草,再傻也能看出来你是要炼剧毒。这毒药一旦炼出来,甭管是用在谁身上、什么事上,都不会是好事。” 沈溯呆了瞬息,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完全被柳时衣的实诚气乐了:“你个做贼的,现在倒是又不爱财又担心起会遭报应了。” “我都说了那是因为有紧急情况……”柳时衣看着沈溯越笑越大声,似乎真的是觉得她很好笑,自己心里也起了点脾气,干脆双手一摊耍赖皮:“刚刚就跟你说了,你认错人了沈小姐,我叫柳时衣,是个大夫。” 沈溯还想说些什么,身后却传来了管家询问的声音:“怎么回事儿?大小姐人呢?怎么还不出发?!” 沈溯面色一紧,又是恢复了冷淡的模样:“行,柳时衣大夫,我叫沈溯,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沈溯转身离开,柳时衣看着她一身单薄的白裙,感觉她简直像是能在阳光下直接化作轻烟随风散去,脆弱,却又奇怪地觉得有股劲儿撑着,让她如纤细的麻绳一般苦苦地紧绷着。 柳时衣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看着离开的沈府马车,一脸不解地嘟囔着:“这世家大小姐,怎么天天琢磨这些东西,真是古怪……” 沈溯的古怪并没能占据柳时衣多少多少精力,她小时候见多了生死,知道只有自己能做渡自己的菩萨。她回到自己的小茅草屋,又是往木板床上一躺,盯着空气中飞舞的灰尘,嘴里念叨着柳山小时候给人算命的时候常说的那句话。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她长舒一口气,展开双臂,想拉伸一下窝久了的身体,却不料手边碰到了一样东西,落到地上,发出了沉闷声响。 柳时衣顺着看过去,是昨晚从烟袅那里拿回来的锈刀。 一想到烟袅,柳时衣满脸愁云。她捡起那把锈迹斑斑的刀。那刀身似乎还隐隐透着红光,让她心里更是一团糟。 “昨天朱老九给我那三文钱我早拿去买糖葫芦分给小崽子们吃了,今儿个上哪儿再挣个三文钱给烟袅还回去?而且谁知道朱老九会不会趁机问烟袅多要,要是要个一两二两的,我上哪儿找钱还烟袅去。” 越念叨柳时衣越觉得糟心,她瞪着那把刀,心中一阵窝火,这破铜烂铁,从殷胖子怀里掉出来那一瞬起,就注定了是个晦气玩意儿。分明是一块废铁,连劈柴都劈不开,还好意思做成个刀的样子糊弄人。 她心烦意乱,随手一甩,将刀扔向了旁边的杂物堆。然后转身倒在床上,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沮丧。然而,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吱呀”一声,仿佛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柳时衣猛地睁开眼睛,只见那把锈刀竟然卡在了房梁上。她站起身来,握住刀柄,用力将刀抽出。就在这一刻,房梁突然从中间断裂,轰然倒下,砸在了她的面前。 第十一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随着房梁的断裂,整个屋子开始吱吱呀呀地作响,灰尘纷纷扬扬地落下。她急忙往外跑,可刚跑到门外,茅草屋就在她身后轰然倒塌,变成了一堆废墟。 柳时衣被吓得魂飞魄散,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废墟,心中一片茫然。这时,花婶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她愤怒地大喊着:“我的亲娘诶,这是怎么回事?!” 柳时衣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花婶一脸震惊和痛心地从院外闯了进来。她看了看面前的废墟,又看了看柳时衣,愤怒地质问道:“柳时衣!你给我房子弄塌了?!!!” 柳时衣语塞,她急忙解释道:“不是,花婶儿,你听我解释,不是我弄塌的,是它!”说着,她举起了手中的锈刀,“它自己把房梁劈了!” 花婶看着柳时衣手中发着红光的锈刀,一时间呆在原地。 “这玩意儿,怎么又回你手里了?” 柳时衣震惊的表情让花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向盛气凌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还没想好怎么圆自己刚刚说的话,柳时衣便一副了然的神情,随即有些垂头丧气。 “婶儿,朱老九拿这刀诈烟袅钱的时候,你也在?” 柳时衣完全误会了花婶的话,她还沉浸在烟袅被朱老九勒索想找她算账的思维里。花婶一梗:“啥?” 柳时衣觉得自己从殷胖子那儿拾了这把破烂锈刀起,就霉运缠身,果然殷胖子就是个晦气玩意儿。她因为自己的倒霉而糟心,以至于暂时忘了自己的机灵劲儿,完全没看出花婶也是状况外。 “我就知道朱老九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愿意拿三文钱换这破铜烂铁,一定打了别的坏心眼儿。也不知道他从烟袅那儿诈了多少钱,才让烟袅昨晚就气得要跟我算账了。” 柳时衣眉压眼,一脸苦相。花婶用了一点时间才搞明白柳时衣误会了什么,她清了清嗓子,恢复了泼辣模样。 “你也知道!结果自己现在惹了祸,还想用这破玩意儿骗我,你当你婶儿我吃干饭的任由你骗?!” 柳时衣无辜地晃了晃手上的刀,没注意到花婶立刻神色一紧往旁边躲了下:“婶儿,我知道看起来像是我在骗你,但这次我是真没骗你,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就能把房梁隔空劈塌了。” 花婶刚想接话,北风却吹来了一阵寒意和围观者们的低声议论,花婶回头,很明显柳时衣把茅草屋变成废墟搞出的动静大到落子街的街坊邻居都跑出来看起热闹来了。鉴于她们正立在毫无遮掩的残垣断壁之上,所以一言一行都落在众人眼里。 有好事的干脆扯着嗓子问了起来:“花婶儿,柳时衣就是用她手里那玩意儿把房子劈塌的?” 花婶眉头一皱:“放屁,她那张嘴说出来的东西你们还真信啊!” 为了证实柳时衣手中的锈刀确实是把废铁,花婶一把夺过刀,冲着柳时衣就挥了过去。柳时衣吓得下意识抱头闭眼,但只感觉到一阵风擦着脸颊而过。她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花婶拿刀劈向的是她身后还勉强立着的半根门柱子。门柱子断裂的地方只擦上了些铁锈的痕迹,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花婶气呼呼地指着柳时衣的鼻子骂道:“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厚脸皮了,睁着眼扯谎!我告诉你,这房子你一周内要是修不好,就给我滚出去!”说完,她看了看手中的锈刀,狠狠剜了柳时衣一眼,心中满是纠结、面上满是怒气地把刀扔到柳时衣身前,转身朝外走去。 为了让更多人听到,花婶的大嗓门边走边再次响起,愤怒地诉说着柳时衣的“罪行”。 “你说荒不荒唐,竟然骗我说是那么把破刀给房子砍塌了!那玩意儿要是能砍塌房子,老娘就能点石成金了!” 柳时衣拿着锈刀,无奈地追了几步,想跟上去。她想要解释清楚,但看着议论纷纷的人群,她知道自己百口莫辩。总不能拿着这玩意儿再朝人群里劈一刀,赌砍断几个看热闹的长舌来证明她说的是真的吧。 柳时衣活了这些年,最讨厌的就是麻烦,虽然修房子要钱,但她更不想让自己成为其他人议论的焦点,只是想到会有不少人来找她打听这把不起眼的“神兵利器”到底怎么劈塌的房子,让她展示一下看看,她就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柳时衣瞪了手中的锈刀一眼,恨恨地想着该怎么找朱老九和殷胖子算账。脸上却突然感觉到一点寒意,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天竟然是又飘起雪来。 她看了一圈环绕自己的废墟,无奈又痛苦地叹气,这下真的得去找烟袅了,天大地大小娘最大。不过就是再被揪着耳朵念叨几天,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偷点烟袅的药让自己暂时失聪几天。 柳时衣搓了搓胳膊,拎着那锈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比起晚上冻死在外面,她宁可去找烟袅领死。 柳时衣灰头土脸地离开,并未发现,一个黑衣少年正鬼鬼祟祟地从一旁探出头,满眼兴奋地盯着柳时衣手中隐隐发着红光的刀,正是那出逃的殷家嫡孙,小财神爷殷裕。 殷裕双眼放光,他对做生意兴致缺缺,却一直对江湖颇感兴趣。好在他的人生信条之一就是心怀江湖梦,处处是江湖。果然,这次出逃虽然经历了拿自己的金镯子,换来缩在落子街某户穷苦人家的草棚里,饥寒交迫地度过几个冬夜的精力,但总算没让他失望。 他远远盯着柳时衣手中的锈刀,隐约能看到有几点红光,作为在场唯一相信柳时衣的人,他兴奋地搓了搓手:“好,有意思,我倒要看看,这刀是个什么宝贝!” 殷裕心中满是急切,也顾不上天空落雪,穿过看完热闹,已经准备各回各家的众人,一路朝着柳时衣离开的方向疾步而去。然而,就在他满怀期待地迈出几步之后,却发现自己突然动弹不得。 他疑惑地又往前使劲走了两步,但奇怪的是,他的双脚似乎被牢牢地钉在了地上,无论他如何用力,都始终无法再向前挪动分毫。 殷裕眉头一皱,一脸苦相地扭头看去。果不其然,一个清丽却面无表情的侍女正站在他的身后,只用一只手轻轻地扯住了殷裕的后衣领,却仿佛有着无穷的力量,让殷裕无法挣脱。 第十二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殷裕有些无奈,苦哈哈地抱怨:“小貂,你是不是开了天眼,怎么每次都能找到我。” 名为小貂的侍女是殷老太君从小养起来的高手,主要负责看殷裕展示他的花拳绣腿,在他兴奋地要求评价他身手的时候糊弄过去,以及抓回每个月都要起码出逃一次的小少爷。 小貂丝毫不为所动:“少爷谬赞了,是您每次逃得都太明显了,实在很难找不到您。” 殷裕立刻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与轻视:“我这次可是完全按照痴情笔最新的话本里,骠骑小将军早年出逃将军府的步骤来的。” 小貂无语,她的少爷生得一副玲珑心,要是她再说一句“没有人逃跑的时候会穿一身黑的夜行装因为那只会更显眼”,殷裕回去又要闹几天脾气,以绝饭后点心三天作为抗议。 于是她只得咽下自己的吐槽,淡淡地回答道:“对不住少爷。老太君的命令,小貂不敢不从。”说完,她一手揪起殷裕的衣领,不顾他的惊呼声,拎着他便往回走。 殷裕被她这样拎着,感觉十分尴尬和无奈。他不停地挣扎着,试图挣脱小貂的束缚,但无奈小貂的力气实在太大,他根本无法挣脱。他只能一边被小貂拖着走,一边不断地央求道:“小貂,你就放我走吧。我保证不会惹事的,我只是想去看看那把锈刀而已。” 小貂听了殷裕的话,却并没有任何松动。她冷静地说:“少爷,您知道老太君的脾气。她最不喜欢您偷跑出去了,您要是再这样,小貂也帮不了您了。” 殷裕一阵沮丧。他知道小貂说得没错,自己奶奶的脾气确实是高山上的石头,又冷又硬,这次出来查账前,已经跟他三令五申再到处乱跑,就把他花大价钱大力气收集的那些个刀剑全扔去熔成废铁。 殷裕无语问苍天,眼含希望折戟的悲伤,放弃了挣扎,不舍地看着柳时衣离开的方向,任由小貂拎着他,离开他的又一个江湖梦。 心怀对多舛命运不满地除了殷小少爷,还有在外晃悠了一整个白日,才做好心理预设,做贼一般溜进百花楼的柳时衣。 夜晚的百花楼依然热闹非凡,柳时衣躲躲藏藏地想混进后厨,却被上一秒还在客人间谈笑风声的烟袅一眼看到,伴随着烟袅的一记眼刀,柳时衣咽了咽口水,干笑着指了指楼上,表示自己就在烟袅房间等待审判来临。 她才进了烟袅的房间,还想着能有点时间缓一缓,身后的房门就被猛地推开,气势汹汹的百花楼老板娘一把甩上了门,瞪着自己这个便宜女儿,刚一伸手,柳时衣立刻习惯性地缩脖子想躲。 烟袅看她这样,只好按下怒火,强装冷静:“你怎么拿到那锈刀的。” “小娘,我错了。我一开始就不该捡殷胖子怀里掉出来的东西……” “殷胖子怀里掉出来的?!他是怎么……”烟袅声调升高,秀眉一皱。 柳时衣被打断,没明白烟袅为何会在意这一点:“额,这我还真不知道……要么,我去问问他?” 烟袅按下心中的百般思绪,强作镇静:“少贫嘴,继续说。” “……捡到之后我也不应该想着拿去朱老九那里骗钱,骗到朱老九之后我也不应该再拿着它逃回花婶的屋子,更不应该想到它是个废物一生气拿它乱挥。”柳时衣面对烟袅,已经养成了极其真挚的认错态度。 柳时衣瞅见烟袅脸上不悦的表情,立刻举起手发誓:“但我真的,真的没有骗花婶。虽然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但我真的是用这东西劈塌的屋子。你不信的话,我这就试给你看……” “不用!”烟袅厉声组织柳时衣抬手拿刀的动作,看着她半天,才扶着额头,坐到了柳时衣对面。 “我问你,如果这锈刀能帮你实现愿望,你还想留着它吗?” “……是指拿着它换到足够的钱去修花婶茅草屋的、那种愿望?” 烟袅白眼一翻:“差不多吧。” 柳时衣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烟袅叹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是她的东西,总归会回到她手里。 “行吧,你收着这破烂,但——少让别人看到你用它。” 柳时衣一愣,没反应过来:“那,那我上哪儿能拿它换到修屋子的钱啊?” 烟袅剜了柳时衣一眼:“在百花楼里洗仨月盘子,就能换到修你那风一吹就散架的猪窝的钱。” “……那跟这刀有什么关系?” 烟袅懒得再理柳时衣,她鼻子出气,不想再跟这麻烦呆在一间屋子里哪怕一息,她起身就走。 柳时衣坐在原地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拎着锈刀就冲出去,扒拉着烟袅想问清楚。冤家般的母女俩拉拉扯扯之时,百花楼的大门闯进了一个气喘吁吁地少年,一脸惊恐地在大堂里大喊一声。 “凌、凌霄盟派人,杀了嵩山掌门——凌霄盟,又回来了!” 刚刚还吵闹的百花楼即刻陷入了一片死寂,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说一句话。 凌霄盟,回来了?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昭国境内,风雪交加,阴沉沉的天空仿佛随时都会压垮下来,给那庄严的沂清殿更添了几分吞人的气势。大雪纷飞,雪花如同无数的利刃,割裂着空气,使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不清。 沂清殿殿内,昭帝看着面前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的探子,颤抖着声音发问:“你,再说一次。谁回来了?” 探子颤巍巍地,谁都知道多年前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自那之后,凌霄盟与莫凌峰就成了整座昭宫的禁词,所有人都知道昭帝的心病在此。正因如此,所有人都在心底默默感谢骠骑小将军将莫凌峰变成了旧日的亡灵,虽然可怕,但也无法伤到活下来的人丝毫。 但此时,探子怀着自己项上人头不饱的觉悟,视死如归地再次张口:“嵩山派掌门死了,现场有烛泪融成的血云,人人都说、都说,是凌霄盟回来了。” 昭帝神经质地抖着手,静了片刻,才再次张口:“找阿时,让他立刻回来。” 膝下的大太监小心翼翼:“圣上,和渝国的战事还未彻底平息,军中还离不开将军。” 昭帝抓起手边的暖炉,直接摔到大太监头上:“孤说了,让阿时回来,立刻!” 大太监捂着脑袋,点头称是,头也不敢抬,转身就朝宫外跑去。 昭帝盯着面前的烛火,神色阴晴不定,沉默了半晌,才看向探子:“这消息,已经在江湖中传开了?” 探子为难地点头,不知道这消息会让昭帝再发多大的火。昭帝顿了片刻,挥手让探子退下,又看向旁边的小太监:“去,让王公公把萧辰给孤喊来。” 第十三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沂清殿大殿之外,一名身形细瘦的男子急匆匆地拾级而上,他的脚步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深深的印记,刚推开暖阁的门,一股暖流便扑面而来。与此同时,一个大太监也焦急地迎了上来,他额头上被砸的伤口血迹还未擦干净,正是被昭帝拿暖炉砸了的倒霉蛋王公公。 这位王公公并未理会面前周身沾满雪粒的男人,而是径直往他身后看去,见空无一人,这才皱起了粗短的眉毛,急切地问道:“萧大人,将军到底何时才能回京啊?” 尖细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和担忧,仿佛整个世界都压在了他的肩上。 男子面色一白,尴尬地站着,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应是雪天路滑,传信驿使在路上耽搁了。按理说家兄已经在回京的路上,左右不过这两天就到了。”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 王公公闻言,更是焦急不已:“陛下已经整整一日水米未进了,将军再不回来,咱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埋怨地看了眼男子,仿佛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昨个儿探子刚回来,还没来得及禀报圣上的时候,咱家就传信儿给萧大人了,让赶紧喊将军回来。大人满口跟咱家说,将军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今日定能进京。这下好了,殿下脾气起来了,大人倒是又说将军左右不过这两天‘就’到了。” 王公公话里夹枪带棒,对这个骠骑小将军唯一的同姓堂弟萧辰毫不客气。萧时虽然独享恩宠,但长年征战在外,这萧辰白占了个萧家的名号,却只是区区从四品的文官,出息没有,脾气更是软弱,像王公公这样跟红顶白的势利眼,自然没把他放在眼里过。 萧辰默默承受着王公公的埋怨,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转向了旁边的沂清殿。那座巍峨的宫殿在风雪中屹立不倒,但刚刚来的路上,他已听闻凌霄盟重出江湖的消息,想必其中的昭帝正在经受着无尽的煎熬。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仿佛要从这冰冷的空气中汲取一丝力量。他知道,自己不能退缩,纵使朝中本就没人将他放在眼里。 “您深夜传唤,就是为了此事?”萧辰按下心中的种种怨怼,还是恭敬地询问王公公。 大太监明显很是不耐:“自然。萧大人赶紧回去吧,若骠骑将军回京,第一时间来报。” “是。”萧辰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回答道。他声音低沉,手因为用力握紧而显得指节苍白。 还未等萧辰离开,一个小太监就匆匆跑进暖阁,凑到王公公耳边低声传达昭帝刚刚的旨意,大太监一愣:“你确定没听错?找他?” 小太监毕恭毕敬地颔首:“是,您刚出来,陛下就着小的来传话给您,确实是要见萧辰萧大人。” 萧辰听到自己的名字,原本死灰一片的眼神闪过一丝亮光,王公公翻了个白眼,端着架势:“萧大人,您请吧。” 萧辰小心翼翼地进了沂清殿,他入朝三年,除了早朝的时候在队伍末尾偶尔远远见过昭帝几面,竟是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过与自己大哥君臣相亲的昭帝。 昭帝抵着太阳穴,自打当年从周国被放回来,他就落下了偏头痛的毛病,一年四季,不分时节时辰,随时有可能揪心地疼起来。他双眼通红,一脸倦容,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 眼看其他宫人全都哦退了出去,萧辰不知所措,他跪在地上,甚至不敢抬头多看昭帝两眼。 过了半晌,昭帝暗哑地声音才响起:“萧辰,你就是阿时唯一的兄弟?” “回禀陛下,臣与兄长乃是堂兄弟,确为将军府唯二的子嗣。” 昭帝轻嗤一声:“就你,也能算阿时兄弟,真是让你投了个好胎。” 萧辰尴尬,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纵然早就知道人后对他的鄙夷,但如此直白地被当朝圣上当面道出,也还是让他招架不住。 昭帝叹了口气,眉心疼的直跳,冲萧辰招手:“过来。” 萧辰一愣,随即手忙脚乱地贴了上去。 “孤听到些消息,阿时打仗的这些日子。你倒是没闲着。” 萧辰脸上霎时没了血色,吓得立刻跪下磕头:“陛下明鉴,若不是兄长,微臣当年早就饿死在宁州的贫民巷了,绝不敢对兄长有任何二心。” 昭帝冷笑一声,带着嫌恶盯着萧辰:“你若是真无二心,怎么一下子就知道孤说你没闲着是想对阿时动手脚?” 萧辰咽了咽口水,胸腔里心脏狂跳,明明沂清殿内暖得宛如春日,此时他却手脚冰凉,有坠冰窟。 “你听好,若是让孤再逮着你对阿时使什么坏心眼,仔细你那颗脑袋。” 萧辰从沂清殿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像是刚从地府走了一遭回来,失魂落魄,素来最懂礼节的人谁都没看进眼里,就这么脚步踉跄地顶着大雪,消失在夜色中。 冬日的天本就亮的晚,再加上狂风骤雪,纵然已过了辰时,却依然像是冬日夜晚显得格外漫长。就这样又过了两宿,风雪未停,昭帝也没再出过沂清殿,被晾了两个早朝的重臣都在心中默默祈祷着救星萧时早点回到宁州。 这日清晨,连飘了几天的大雪终于见停,日光微微穿透云层。沂清殿中时不时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宫人最后又是全被赶了出来,无人敢再靠近。大殿内,厚重的门窗紧闭,仿佛与世隔绝。尽管是白天,但殿内却是一片漆黑,仿佛置身于深夜之中。 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昭帝形只影单地蜷缩在龙床的角落,如同被世界遗弃的孤儿。他的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双目无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与活力。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膝,仿佛这样就能找到一丝温暖和安慰。 突然,殿门被突兀地推开,日光倾泻而入,打破了这黑暗中的寂静。一个人影逆光出现在门口,仿佛是从光明中走来的救赎者。昭帝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和人影吓了一跳,他惊慌地抬起头,双目通红地瞪向那人。 “孤不是说了,谁都不准进!”昭帝的声音带着一丝癫狂和绝望。他毫不犹豫地将手边的长剑向那人影狠狠掷出,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愤怒都发泄出来。 然而,当那人影开口说话时,昭帝却立刻安静了下来。他的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神色,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 “陛下,是我。”来人正是萧时,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能给人带来无尽的安慰和力量。 第十四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昭帝立刻下了龙床,赤足跑向殿门处的萧时。他看着萧时那一身飘逸的红衣,眼中闪烁着喜悦之色。 “方才孤没伤到你吧?”昭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惶恐和关切,仿佛害怕自己刚才的行为会伤害到眼前这个自己最看重的人。 萧时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未受伤。昭帝这才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了惶恐和不安的神色。 “阿时,你可知道,那凌霄盟又要回来杀我了。”昭帝的声音颤抖着,仿佛被恐惧所笼罩。他紧紧地抓住萧时的手臂,仿佛这样才能找到一丝安全感。 萧时看着昭帝那惊恐的眼神,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知道昭帝此刻的惶恐并非空穴来风,当年莫凌峰重伤逃走,他只在昭帝一定要重赏他的时候,告诉了昭帝。倒不是出于无功不受禄的高尚品格,他那时只是不想让昭帝就这样放过凌霄盟。 因此九州之上,只有他和昭帝两人知道莫凌峰或许依然活着的消息。 昭帝想着多年前那朵血云,越来越激动,猛地松开萧时,在大殿内打转。他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多年前侥幸逃过的劫难再度降临,被莫凌峰杀死的命数终是不愿放过他。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视线直直地定在萧时的身上。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癫狂和决绝。 “阿时,只有你能对付莫凌峰了,你杀过他一次,便能杀他第二次!这次别再让他逃了,把他和那凌霄盟的恶鬼们全都杀了!” 昭帝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仿佛已经将所有的希望和寄托都放在了萧时的身上。 萧时沉默片刻,他知道等待他的定是艰难险阻,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拒绝。他深深地看了昭帝一眼,然后掀衣而跪。 “陛下,臣愿前往嵩山,查清凌霄盟余孽踪迹,铲除凌霄盟。”萧时的声音坚定而有力,成了昭帝招魂铃和定心丸。 昭帝看着他,这么几天来,头一次松了口气。他颤抖着点了点头,仿佛是对萧时的承诺和决心无声地道谢。 “好,好!”昭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激动。他扶起萧时,两人相视而笑,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暂时消散了。 然而,他们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在这黑暗而压抑的沂清殿内,昭帝和萧时各自若有所思地站立着,谁也看不出他们内心想的到底是什么。 宁州城内,多日的大雪终于是停了。繁华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终于等来暖阳的行人络绎不绝。一匹骏马扬蹄行走,其上的男子一身红衣,尽管长途跋涉,风尘仆仆,却仍不掩其意气风发。 刚从宫中出来的萧时,如一道红色的闪电,在街道上穿梭,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惊叹不已。 “骠骑小将军回来了?!” “这次大败渝国,九州内能跟咱们硬碰硬的,便仅剩周国了!” 萧时宛如众人眼中的救世神,明明是寒冬腊月,却让人觉得他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骏马行至萧府门前,萧时勒紧缰绳,骏马缓缓停下,抬头望了眼这久未踏足的家门,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轻轻推门而入,仿佛是在推开一段尘封的记忆。 外面的热闹声响被大门隔绝在外,与此同时,一道惊喜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大哥,你回来了?!”萧辰快步走来,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他仔细打量着萧时,眼中满是关切,“怎么也不与我说一声,我好让人去接你。” 萧时抬头,只见萧辰身上还穿着官服,显然也是才回来不久。他冲萧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一回来便进宫了。”萧时说着,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萧辰,“一年不见,你倒是长高不少。” 萧辰闻言,低头笑了笑,脸上露出些许腼腆。他抬起头,看着萧时,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萧府只剩你我兄弟二人,大哥不在,我常觉寂寥。”萧辰轻声道,“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萧时闻言,眼神微暗,他摇了摇头,沉声道:“马上就走。” “马上就走?”萧辰一惊,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么急?大哥,你才刚回来啊!” 萧时顿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凌霄盟重出江湖,陛下命我前去嵩山查清余孽踪迹,斩草除根。”他沉声道,“此事刻不容缓,我必须立刻动身。” 萧辰闻言,脸色一变,惊疑万分地看着萧时。 “可、可凌霄盟的盟主莫凌峰十年前不是已被大哥杀了么?怎么过了这么多年又出现了?”他忍不住问道。 萧时沉默片刻,没有回答萧辰的问题。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 萧辰低下头去,看不清表情。萧时当他是担心自己,便拍了拍萧辰的肩,沉声道:“你不必担心。哥哥还不至于被那一堆残兵败将伤到。” 萧辰抬起头,看着萧时,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大哥,你此行一定要小心。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他沉声道。 萧时点了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儿时体弱,早早被送去了药王谷养身子,和萧辰感情并不深。但萧府历代从军,几场恶战带走了他所有的家人,养他长大的药王谷又全数被屠。因此从贫民巷找回萧辰的时候,他知道,这是自己在世间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萧辰一向脾气好,又听话,从不给他找麻烦。有这样一个弟弟在身边,是他在失去药王谷后,最大的幸运。 “我不在府内,你照顾好自己。”他拍了拍萧辰的肩,轻声道。 萧辰一愣,随即笑着点了点头。 萧时不再多言,转身快步走远。此行山高路远,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必须尽快查清凌霄盟的余孽踪迹,不仅是为陛下分忧解难,更是为了他心中那道一直未结痂的疤。 萧辰站在原地,目送着萧时的背影渐行渐渐远。他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莫测的轻笑。 第十五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宁州城内,静谧的琉璃巷仿佛一条被时光遗忘的幽径。冬日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积雪未融的青石板路上。 街角处,一家名为“日月药庄”的小店静静伫立。木制的招牌上,字迹虽已有些模糊,却依然能辨认出那古朴的店名。药庄的门窗紧闭,门帘随风轻轻飘动,透露出一丝神秘的气息。 药庄之内,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令人心神宁静。店内陈设简单而古朴,木质的药柜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药材,每一样都标注着清晰的名称和功效。 一位白眉老者正倚在柜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手上的医书,眼看着都开始犯困打起瞌睡了,药庄的木门被啪地一声推开,一个开朗的年轻男声从门外响起。 “老邢——” 被叫做老邢的老者被一嗓子叫醒,脸上挂着笑,嘴上却不饶情:“魄风,说了多少次了,你现在也是跟着小十当副官的,怎么还是这样叽叽喳喳的。” 身材挺拔的少年还没换下军装,蹦蹦跳跳地进了药庄,冲着老邢嘿嘿一乐:“我这不是在你们面前才能放开来说话,在外面我可老实着呢,禁天军谁不知道我魄风不苟言笑,最是正经。” 老邢看他这打扮,有些不解:“你这是还没来得及回家换行头呢?” 魄风撇撇嘴:“哪儿呢,这不是说凌霄盟把嵩山掌门杀了嘛,上面吓得不行,要阿时带着我们立刻出发,去抓凌霄盟呢。” 老邢眉头一皱:“咱们的人打听过了,只是说现场有烛泪形成的血云,倒也没见其他跟凌霄盟有关的东西,还没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倒是觉得,像是有人冒充凌霄盟的名义动的手。” 魄风摇摇头,倒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不是也无妨,反正上个月你们传回来说莫凌峰当年在圣元轩藏了东西,阿时就说找机会去看看,正巧那圣元轩就在去嵩山的路上,顺道去嵩山瞧一趟。” 魄风换上一副兴奋的神色,冲老邢伸手:“你信上跟我说找到了唐门的机关箫图纸,东西呢?” 老邢从身后的药格中拉开了一格,把里面放着的小竹简扔给了魄风,看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的样子,颇为无奈:“咱药王谷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对医术一窍不通,只知道捣鼓些古怪玩意儿的小子。” 魄风眼根本没离开竹简,嘴上却对答如流:“我这叫清晰认知自己天赋所在,术业有专攻。” 老邢皱着眉,白了他一眼。 十八年前,药王谷全谷为凌霄盟所灭,几个被谷主提前派出去找药草的门徒却活了下来。萧时被封将军后,第一时间把这些散落在外的师兄弟们找了回来,在各地开设了日月药庄。说是药庄,实则是萧时自设用来搜集情报的机构。 老邢和魄风正是当年侥幸活下来的数人之一。当年派出去寻药草的大多是行医已久的大弟子,魄风那时候跟萧时一般大,正是喜欢热闹的半大小子,硬闹着跟师兄们出去见见世面。被找回之后,他就留在萧时身边,以禁天军的身份护在萧时身边至今。 这些年来,日月药庄一直在各地搜寻与莫凌峰和凌霄盟有关的消息,他们上个月才查到圣元轩还藏着当年莫凌峰存进去的东西,这个月嵩山派的掌门就死了,不得不说蹊跷。但也正因为他们查了凌霄盟这么多年都毫无消息,才会觉得白道长被凌霄盟所杀极可能只是个假消息。 谁知道昭帝对凌霄盟的恐惧多年来只增不减,竟是直接让萧时就地出发。老邢心中隐有担忧,可萧时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他们护着的小师弟了,反倒成了他们的主心骨,他知道以萧时现在的实力,即便是莫凌峰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也不是他的对手。 相信萧时归相信,老邢却始终没改掉当年做师兄的操心习惯,准备了一大堆药全塞给了魄风,从普通的金创药到可以暗算他人的一叶灰,从治疗感冒风寒的姜汤包到一口毒死人的墨人散,甚至连泡脚包都塞了好几幅进去。在他们这些大师兄看来,萧时和魄风永远是磕着碰着都能让人心疼半天的小师弟。 魄风被迫拎着一大包药草离开前,老邢忽然又拦住了他。 “老许那边的信昨日到了,说是流水村忽然出现了个自称药王谷后人的赤脚大夫。” 魄风一脸不屑:“呵,又是哪儿来的江湖郎中冒充起咱们来了。” “但这人,是个十八岁的姑娘。” 魄风一愣,不敢相信地看向老邢:“真的假的?!” “这还能有假,但老许说,那姑娘从小就住在流水村,最近才忽然说自己是药王谷后人,他还没来得及细查,只是先跟咱们说一声,毕竟小十这些年一直……” 老邢停了下来,和魄风同时叹了口气。过了片刻,老邢才又张口。 “罢了,去嵩山必经流水村,待你们到的时候,老许应当就查明白了。你,你也先别跟小十提这事儿,省得又是一场空,平白惹他伤心。” 魄风也没了刚刚嘻嘻哈哈的轻松样子,微微一颔首。 因为老邢的交代,魄风在萧府再见到萧时的时候,按下了心中所想,没提起这事,只是跟他说,老邢怀疑嵩山掌门之死,只是有人拿凌霄盟做幌子,他们还是按原计划,先去圣元轩瞧一瞧。 萧时本是没觉得有什么,但魄风自打离开宁州城,就总是偷偷瞧着他,一会儿叹气一会儿摇头的,一看就是心里有鬼。于是在上路第一晚,萧时便在驿站找到正对着月亮唉声叹气的魄风,一巴掌呼上他后脑勺。 “你长吁短叹一整天了,有话就说。” 魄风捂着脑袋,很是不满地看着萧时:“我现在好歹是你的副官,你这么打我,万一让下面人看到了,我脸往哪儿搁。” 萧时懒得理他:“你再有话不说憋着,信不信我现在把你拎出去当着他们的面揍你一顿。” 魄风刻意拖长音,狠狠地“唉”了一声:“不是我不说,关键是这话说了,我怕到时候你难过了,又发疯让我们大半夜去树林子里拉练。” 魄风这话一出,萧时立刻反应过来,猛地看向他:“有她的消息了?” 魄风摇头晃脑,故作深沉:“也不一定是,可能又是一个装模作样的,反正等咱们到了,你就知道了。” 萧时星眉一挑,手往腰间一放,眼看那蝉翼流光剑就要出鞘,魄风立刻一缩脖子:“不是我不说啊,是老邢就知道这么多,他本来不让我说的,我现在跟你说这些已经会让他之后拿我试药了。” “老邢不让你说?” “谁不知道你这些年为了找小师妹,发了多少次疯。他只是不想让你再失望一次,要不是我瞅着你怪可怜的,一把年纪了还为了小师妹守身如玉,我才不跟你说呢。” 萧时瞪了他一眼:“你倒是操心起我了,说得跟你娇妻美妾了一般。” “唉,你这话说的,我就是可怜你,才陪你打光棍儿的,喜欢我的姑娘能从琉璃巷排到清风居去。” “别贫了,赶紧全说了。” 魄风看了萧时一眼,又要叹气,萧时这下是真的抽剑出来,一道银光在夜色中一闪而过。 “说。” “就是说流水村有个女的最近忽然说自己是药王谷后人年纪正好跟小十一一般大。” 魄风一口气即答,然后小心地瞧这萧时的脸色:“但许叔传回来的消息也说了,那女的从小就在流水村长大,之前也没提过药王谷,前些日子才突然这么说的,很可能就是个招摇撞骗的,所以老邢才说等我们到了流水村看许叔查出什么情况了,再看告不告诉你。” 萧时顿了瞬息,恢复了高冷的样子:“我当是多大事,这有什么好瞒我的。这么多年了,我心里早有准备。” 萧时收剑,月光清冷地洒在他肩上。 “流水村?那就等到了,多留几日。” 第十六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萧时此行,仅带了随身精卫,一行人轻装简行,连行数日,终于在这天入夜,到了流水村的落月泉。 初月高升,官道两侧的树木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萧时突然勒紧缰绳,马儿发出一声嘶鸣,停在了一条岔路前。他身后的人马也随之停下,众人疑惑地看着他。 萧时回头,目光落在了魄风身上。魄风了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罗盘,经过一番操纵,罗盘的指针指向了左侧的道路。道路的尽头,高山巍峨,云雾缭绕,隐约间还能听到流水声。 “前方便是落月泉。”魄风说道,“过了落月泉,就是周国地界。穿过周国的流水村,再行百里,便能到嵩山。” 萧时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前方的积雪上。他回头看向众人,沉声道:“今晚,我们在落月泉歇息。” 众人齐声应诺,随后策马前行。雪地上,只留下了一串串马蹄印。 不久,众人便来到了落月泉边。泉水潺潺,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幽。众人在泉边林中点燃了篝火,驻扎营帐。萧时在营地四周行走,仔细检查着山林周围的环境。 魄风跟在他身边,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放心吧阿时,我早就勘查过了,此处正如你所说,地势最高,若有意外,易守难攻。” 萧时回头看了他一眼:“不错,倒是比你在药王谷时长进不少。” 话虽如此,但萧时依然一丝不苟地检查着营地外围。他知道,此次前往嵩山查探凌霄盟的余孽踪迹,危险重重,纵使他们一路低调行事,仍不能有丝毫大意。 就在这时,几只鸟儿突然从树上惊飞而起,篝火的影子在萧时面前的树上摇曳不定。他微眯双眼,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不对!”他低声喝道,立刻转身与魄风奔向营地。几乎在他动作的同时,身后便传来了响动。 萧时耳朵微动,伸手便夹住了破空而来的羽箭。他身形一掠,腾空而起,将再次飞来的羽箭踢飞。与此同时,魄风也与随行几人列阵围在萧时身畔。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林间已站满了黑衣人。他们手持利刃,目光冷冽,显然是有备而来。 来者何人?”萧时冷声问道。 然而,那些黑衣人却一言不发,见偷袭不成,立刻挥刀而上。众人护在萧时身边,挥剑抵挡,但那些黑衣人却无心与他们缠斗,目标直指萧时。 萧时站在方阵中央,目光冷冽地扫过那些黑衣人。他看出了这些人的意图,冷冷地开口:“魄风,快些解决。” 话音刚落,那些黑衣人便发现身后同伴一一倒下。与此同时,精兵们挥剑而出,反将他们的阵法打乱。众人回头看去,只见魄风不知何时脱离了队伍,正蹲在树上,手中机括泛着银光。 “那小子行暗器之术!变阵!”领头人大喊道。 众人立刻变阵,但萧时已经展开了攻势。他步伐开阖,拔剑出鞘,那剑薄如蝉翼,寒光泛起。他旋身而上,在空中滞留片刻,而后裹挟着巨大内力,挥剑向众人劈斩而来。 “是蝉光剑法!小心!”领头人大喊道。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那些黑衣人便已经被剑气掀翻在地。每个人的脖颈上,都有着一道极细的血痕。 魄风从树上跃下,与众人对视一眼,嫌弃地看向地上的尸首。他伸手要去查看黑衣人的身份,就在这时,身子却被一股强大内力砸到了树上,瘫倒在地。 萧时眼神一凛,身形一动便挡在了魄风身前。他环顾四周,却只见林间风声呼啸,并无半个人影。 “小心!”他低声喝道,然而话音刚落,一股更为强大的内力便席卷而来。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纷纷被那内力拦腰斩断。一时间,死伤惨重。只有萧时还立在原地,手持长剑,警惕地环顾四周。 “倒是小瞧了骠骑小将军的本事。”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从林间传来。萧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全身被黑布裹着的长者缓缓走出。他看了眼地上倒着的尸体,又看向手持长剑、孑孓独立的萧时。 “你是谁?”萧时皱眉问道,他握紧了手中剑,试图从对方的身手上看出蛛丝马迹。 长者冷笑了几声,声音如同夜枭般刺耳:“这话,萧小将军便到地下再去问吧。” 话音未落,长者便挥掌而出。掌风带着凌厉的内力,直逼萧时而来。萧时眼神一凛,手中长剑立刻挥出,剑气与掌风相撞,发出一声巨响。 然而,令萧时惊讶的是,那长者的掌力竟是将他的剑气生生破除,直冲着他的胸前而来。他心中一紧,身形急速扭转,险险避过了那致命的一掌。 “好强的内力!” 萧时心中暗惊,知道这长者绝非等闲之辈。他不敢有丝毫大意,身形如同幻影般在林中穿梭,手中长剑挥出一道道凌厉的剑气。 长者见状,也不急于进攻,而是不紧不慢地应对着萧时的攻击。他的掌法诡异莫测,时而如狂风骤雨般猛烈,时而又如细水长流般绵密。萧时虽然剑法精妙,但也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这时,萧时突然发现了长者的一个破绽。他眼神一凛,身形猛地加速,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长者的身后。长剑一挥,便向着长者的脖颈割去。 长者似乎没有料到萧时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随即便恢复了冷静。他身形一动,便避过了萧时的致命一击。 然而,萧时的攻击并未就此结束。他身形如同游龙般在长者身边穿梭,手中长剑不断挥出。每一次攻击都险之又险地避过了长者的要害,但每一次都让长者惊出了一身冷汗。 长者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他不再留手,双掌合十,磅礴的内力倾泻而出。一时间,整个林间都充满了强烈的内力波动。 萧时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内力,心中一紧。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解决面前这人,否则一旦拖下去,自己恐怕会力竭而亡。 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剩余的内力全部注入长剑之中。长剑顿时泛起耀眼的寒光,仿佛要撕裂这黑暗的夜晚。 萧时身形一动,便如同闪电般冲向长者。他的速度之快,让长者都来不及反应。当他回过神来时,萧时的长剑已经刺到了他的面前。 长者心中一凛,急忙挥掌抵挡。然而,这一次萧时的攻击却异常凌厉,他的剑气竟然直接破开了长者的掌力,刺入了他的脖颈。 长者发出一声惨叫,身形倒飞而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的脖颈处血流如注,显然已经命不久矣。 萧时看着倒在地上的长者,心中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心口一阵剧痛。他身形一晃,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啊——” 在百花楼后厨帮着小九庖丁解牛的柳时衣,割掉心脏的时候没注意手劲,力使偏了,那牛心被她一挤,溅了一袖子的血。 小九无奈摇头,把手边看不出原色的擦手布扔给了柳时衣:“你、你没事……” 柳时衣一边擦着袖子,一边摇摇头:“我没事,是这牛有事,别担心。” “……没事就、就赶紧,走。” 小九说完了话,一脸嫌弃地看着柳时衣,这人在后厨有事的可能是他、可能是客人,但绝不可能是她自己。 柳时衣对自己的自作多情毫不害臊,反倒是一副受害者的态度:“小九,你可是我亲手拉扯长大的,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发烧,是谁给你抓的药没让你去见祖师爷。那可都是小柳我秉烛夜熬出的汤药,一口一口喂活的你。” 第十七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拢共就让你熬过那一次药,算是给你记着了。”烟袅的声音从后门响起,柳时衣一个激灵,站直了身子,看向烟袅。 “那也确实是我喂的……”柳时衣小声嘀咕,见烟袅一掐柳腰,插着手瞪她,立刻老实起来:“小娘说的对,小九就是咱们家人,一家人没有不帮一家人的理。” 就像你没有不帮我修屋子的理一样。柳时衣咽下后半句话,冲烟袅讨好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烟袅白眼一翻,柳时衣尾巴一翘她就知道这狗东西又想要什么骨头:“哟,搁这儿埋汰我呢?” “不不不,怎么会呢,这是小娘教我的道理,我只是时刻铭记于心。” “柳时衣。” 柳时衣立正,正经看向烟袅:“小娘您说!” “你上午去客房给我吓走了俩客人,现在又是来厨房捣乱,你不会以为都这样儿了我还会帮你修房子吧?” 柳时衣嗫嚅着,只有嘴唇微动:“嗯。” “嗯你个大头鬼!我告诉你,现在嵩山掌门死了,你少给我出门触霉头!还想回去住你那狗窝,做你的春秋大头梦!” 小九一边咔咔剁肉,一边把这娘俩的斗嘴当皮影戏看:“老、老板娘,一老、老头死,关咱们啥、啥事儿?” “你懂个屁!剁你的肉去,这头牛你起码给我用三天,不然用光了,你就去上面拉个人宰了当荤菜。”烟袅脾气大的一点就着,对着小九也毫不客气。 “至于你,给我老实在百花楼呆着。你不是爱睡觉吗,给我滚回屋里睡去,我不让你走你就一步不许踏出百花楼大门。” 烟袅冲柳时衣一通吼,气冲冲地离开。小九撇撇嘴:“生、生这么大气,为老头?” “这你就不懂了,咱们这一楼的客人都是为了去嵩山,在老头面前舞刀弄枪、赚个名头的。现在老头死了,还是被那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凌霄盟死而复生杀的,你猜猜还有几个人有胆子去嵩山?没人去嵩山,咱自然就没客人了,烟袅能不火大嘛。”柳时衣从旁边抓了一把花生米,抛了几个进嘴里,边嚼边给小九上课。 “那,那咋办?” “凉拌。你好好剁你的肉,我出去找钱修房子,反正我是不要再跟这儿挨骂了。” “她刚说不,不让你……” “她说我就听啊?她还说让我赶紧嫁人呢,听她的,我来年就成俩孩子的妈了。” “……出门,但你可,可以,不走门。”小九费大劲儿说完,埋怨地看了柳时衣一眼,她怎么现在也开始越来越急,不听自己说完话了。 柳时衣眼前一亮,一巴掌拍到了小九背上,打的小九一个踉跄,差点把自己手指头剁下来。 “是啊,还得是你啊小九,姐姐当时没白把你喂活。” 小九拿菜刀挥了挥,示意柳时衣在自己砍她之前赶紧消失。 柳时衣哼着小曲儿,嚼着花生米,从后厨摸到了烟袅的房间。她这屋子,正对街口,柳时衣推开窗子,熟门熟路地踩着下面楼层的窗台,几步跳到了院墙上。 柳时衣还没从百花楼搬出去的时候,就经常从这窗户翻进翻出,有时候是和小九出去买糖吃,有时候是去把占烟袅便宜的王八蛋的马放走,有时候只是出去找个敞亮地儿,自己看星星。 不让出门,那我就不出门,翻墙总行了吧。柳时衣心里得瑟着,觉得自己真是办法总比困难多,绕着百花楼后面的小巷子,就朝落子街的方向走去。 柳时衣路过了老钱的说书摊,听他第二百五十遍慷慨激昂地说着昭国小将军年少有成的故事,靠着听书群众组成的人墙躲过了老钱,又趁着花婶跟客人推销金店最新“钱生钱方案”的功夫,摸着墙跟儿溜了过去。 直到她走到在落子街的街口,看到了出来施药问诊做善事的沈溯。 沈溯还是一袭白衣,白色面纱遮了半边脸,此时秀气的柳叶眉却皱了起来,语气少见地带上了一丝恼怒。 “我不是济公再世,开不出一副药下肚就能药到病除的方子。昨日我就跟你讲了,你食欲不振是因为脾胃虚寒,得慢慢养。” 沈溯面前站的是个小个子的男人,长得一脸尖酸刻薄,贼眉鼠眼。他此刻插着腰,吊着嗓子大喊大叫:“我不管,我昨日喝了你给我开的药,结果今天别说吃不下东西,根本就是吃啥拉啥,你这样大户人家的小姐,拿我们穷苦百姓的命给你们世家赚名声是吧?!” “你这刁民!昨日要不是我家小姐心善,就你这点毛病我们沈家看都不会给你看!怎么还诬陷起我家小姐来了?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盛京人人都喊我家小姐菩萨再世——”那个叫小姝的丫鬟气不过,跟男人对呛,反倒引得更多人注意。 “好了。”沈溯听不下去,板着脸制止小姝继续吵下去,看向对面的男人:“那你想怎么办?” 男人得意洋洋地白了小姝一眼:“你这药给我吃坏了,自然是给我钱让我再去看别的大夫,我也不要多,就给我五两银子就行。” “哎哟,这不癞子皮吗?来这儿讹钱来了?”柳时衣几步走上前去,揣着袖子,笑眯眯地看向男人。 癞子皮脸色一变,往后退了两步:“跟你姓柳的没关系,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啊。” 柳时衣也没恼,倾身从沈溯面前的矮桌上拿起了针灸用的银针:“又吃坏肚子啦?别来吓唬人家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呀,来我给你扎几针,包你药到病除。” 癞子皮连连后退,一脸惊恐,虚张声势:“姓柳的,你别仗着有人给你撑腰就又来欺负人啊!” “这话说的,你之前哪次有毛病不是我给你扎好的?就上次,你说腿给朱老九撞断了,是不是我给你扎了一针,你直接健步如飞跑了?” “那是疼的!” “你腿都断了,按理说可觉不着疼啊。”柳时衣故作惊讶,“还是说你这次也是装病?” “你少血口喷人!” “别急啊,要不你就让我扎两针,给这大小姐看看,若你真是喝她药喝病的,她给你十两银子都算少的了。”柳时衣冲沈溯眨眨眼,沈溯停了片刻,微微颔首。 “好,若你真是因我而病,我给你十两。” “你看看!人家大小姐也是明事理的人,来来来,让我给你扎扎,是拉肚子是吧?那我就扎你肚脐眼儿了啊——” 柳时衣拿着银针逼近,癞子皮吓得撒腿就跑,别人看病要钱,这赤脚小柳看病可是要命。 柳时衣看着癞子皮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冷笑一声。她把银针放了回去,看向沈溯:“我们这种穷山恶水就是会出这种刁民,你斗不过的,还是早点儿回家歇着去吧。” 沈溯停了片刻,看向柳时衣:“多谢。” “你要真想谢我,就早点——”柳时衣话音未落,忽然一拍手,眼神发光地看向沈溯:“就给我点感谢费,我不要多,五两就成。” 沈溯一愣:“怎么,你又遇到紧急情况了?” 柳时衣嘿嘿一笑,也没有不好意思:“是,我房子塌了,得拿点钱去修房子。五两,多退少不补,成不?” 沈溯看她只觉得好笑,挥手示意小姝先离开,才跟好整以暇地看向柳时衣:“感谢费给不了。但我之前提过要买夺魂草的事,依然作数。小柳大夫可以再想想,不过这天寒地冻的,可能没时间给你想太久。” 柳时衣憋了口气,半晌才忿忿地念叨:“还以为你是个大家闺秀,结果跟烟袅花婶一个路数。” 沈溯挑眉,等鱼上钩。 柳时衣憋屈地一伸手:“要我采药,可以,但你得先给我点订金。” 沈溯看了她一眼,从腰间扯下自己的腰牌,放在柳时衣手心。她淡淡地说道:“这腰牌乃我贴身之物,就是我没了,凭你的脸皮,也能拿着到尚书府敲到竹杠。” 沈溯站起身,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明日,带着药草去沈府找我。” 柳时衣握着腰牌,看着沈溯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第十八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夜晚,月光如水,落月泉边显得格外静谧。瀑布倾泻而下,发出潺潺的水声,仿佛在低语着古老的秘密。瀑布下方,一湾月亮形状的泉水清澈见底,犹如一面镜子,映照着夜空中的星辰。 泉边,几个孩子正在潮湿的石头下摸索着什么,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童真与好奇。不远处,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是柳时衣在催促他们。 “都赶紧找啊,找够一百株夺魂草咱们就能回村了。”柳时衣躺在一块大石头上,翘着二郎腿,手中拿着酒壶,优哉游哉地喝着酒。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仿佛在逗弄着那些孩子。 其中一个孩子拔出一株紫色的草,兴奋地回头看向柳时衣。“柳叫花,你说只要我们帮你采草,你就请我们吃糖葫芦,此话当真?”孩子的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柳时衣哈哈一笑,豪气地拍了拍胸脯。“我柳时衣什么时候骗过人?放心吧,只要找够一百株,以后每月都给你们糖葫芦。”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肚子突然传来一阵咕噜声。柳时衣捂着肚子,站起身来,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我去方便一下,你们都别偷懒啊,快找!”说着,她便夹着腿跑向了远处的山林。 在山林之中,柳时衣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解决完内急后,她发出一声畅快的喟叹。站起身来,走到溪边,一边哼着曲儿一边净手。突然,一抹血丝飘到了她的手边,她的歌声戛然而止。抬头望去,只见越来越多的血从上方溪流流下,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事情正在发生。 柳时衣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顺着溪流的血迹往上走去。当她来到山林营地驻扎处时,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呆了。一片血海,看似无人生还。溪流口处,倒着几个死人,他们的身上沾满了鲜血,已经没有了生命的气息。其他的人则是躺在林间地上,无声无息。 柳时衣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地。 柳时衣坐在地上,看着面前尸横遍野的画面,一时间愣在原地,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她是在乱世中长大的小孩,十年前在流民之乱也见过不少尸体。但战火毕竟没打到过流水村,像面前这般血流成河的画面冲击力依然足够大,大到让她头脑一片空白。 山野间响起几声枭鸣,唤回了柳时衣的神智。她屁滚尿流地想要逃跑,结果刚站起来没走两步,却被地上一人绊倒——正是先前被摔在地上,现在双目紧闭的魄风。 柳时衣颤抖着手摸了摸他的鼻息,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心中一阵惊恐,她不想被这些死人缠上,满脑子回响着柳山当年为了吓唬她,跟她讲“没有修罗命,远离万人坑”。柳时衣唰地一声站起来,一点也没想过探究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她才踏出一步,目光竟被魄风腰间的荷包吸引住了。那荷包看起来低调,但鼓鼓囊囊的,上面还绣着金丝线,跟殷贤之前挂在腰间得瑟的荷包看起来还挺像。 柳时衣犹豫了一下,脑袋里两个小人互相打架。一边在说死人的东西拿不得,最近已经很倒霉了,别再沾上晦气了。另一边则在说人死都死了,东西与其烂在山间,不如替自己这个穷苦人家解燃眉之急。 柳时衣在心中左右互搏了半天,最后还是觉得,什么妖魔鬼怪都没穷鬼可怕。于是她心中默念着阿弥陀佛,希望佛祖能够原谅她的行为,还是伸出手将荷包摘了下来。 她打开荷包看了下,里面果真有几锭碎银。她一边冲着魄风拜了拜,一边把空的荷包又别回他腰间:“这位兄弟,我回去一定给你多烧点纸,你泉下有知,就当做善事为投胎积德了,谢谢谢谢。” 念完了自己瞎编的“超度词”,柳时衣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然而,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耳边一动,竟是有一声气若游丝的痛苦喘息声从她身后响起。 柳时衣吓得魂飞魄散,僵硬地慢慢转过身去,闭着眼冲声音传来的方向又拜了拜:“抱歉大哥,冒犯了,我这就走,绝不再打扰你安息。” 一片寂静,柳时衣眼睛睁开一道缝,小心翼翼地往前看去,那声痛苦喘息再度响起,柳时衣定睛看去,发现声音竟来自不远处躺着的一个男人。她眼睛睁大,再仔细一看,发现那男人胸膛竟是有着轻微的起伏——这男的,还活着? 柳时衣心中一阵惊疑,她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活下来的。她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走到萧时面前,想要伸手探一下他的呼吸。然而,她的手刚刚伸出去,就被男人扣住了。 男人翻身将柳时衣压于身下,掐住她的脖子,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正是刚刚被黑衣长者暗害的萧时。 柳时衣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她连忙求饶道:“大哥,我我我、我不是故意惊扰您的。您安息吧,我拿我祖宗八辈子保证,以后会给您多烧香的!您就放了我吧!” 然而,萧时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他冷声问道:“谁派你来的,说!” 柳时衣情急之下,也是有啥答啥:“沈溯派我来的!” 萧时眉头一皱,沈溯是谁?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未跟什么沈姓的人有过过节。 柳时衣看他还气势汹汹地压在自己身上,只好继续求饶:“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看除了你别人都没气儿了,还以为都死了,才敢拿点小东西。我本来就是上来解个手,真的,我这就走,东西我不要了行吗?” 说着,柳时衣将手中刚刚从尸体上摸来的小东西一股脑全撒了。然而,萧时并没有因此放过她,他收掌想要杀了她。但是手却突然一软,一口血喷在了柳时衣身上。萧时头一阵发昏,发现自己手脚无力。 夜色如墨,山林间一片寂静。柳时衣眨了眨眼,心中涌起一股好奇,她试探性地掰了掰萧时的手。出乎意料的是,那手竟然绵软无力,仿佛没有一丝力气,一下就被她掰开了。 柳时衣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跑了几步,回头发现萧时想要抓她,却被她轻轻一推,便倒在了地上。看着萧时那无力的模样,柳时衣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戏谑。 “就这点本事,你在这厉害半天装啥呢大哥。”柳时衣嘟囔着,蹲下身子,学着萧时方才的姿势,掐住他的脖子。她摩挲着那细皮嫩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细皮嫩肉的,看起来就不像正经人。”柳时衣喃喃自语,突然想到什么,凑近萧时问道:“你们这群人,不会是什么逃出来的金丝雀,给主家追杀成这样的吧。” 萧时心中气极,又是一口血咳了出来。他感到身上再无一丝力气,只能任凭柳时衣摆布。而柳时衣则是越发得意,她逗弄着萧时,仿佛在玩弄一只无助的小猫。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喊声。柳时衣眉心一跳,站起身来,冲着下面喊道:“你们别上来,采完药草了吗?” 过了一会儿,遥遥传来孩子们的呼声:“我们都把这泉边摸遍了,也就采到十几株。” 柳时衣皱了皱眉,心知这些孩子采药草的速度太慢,恐怕今天无法完成她的任务了。她想了想,对着下面喊道:“那你们就别弄了,赶紧先回流水村,再晚你们爹娘要找我麻烦了!” 一阵窸窣声响,孩子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柳时衣回头,这才发现萧时正盯着自己,眼中满是探究。她心中一紧,但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 “你是流水村的?”萧时开口问道。 柳时衣点了点头,此时也无心再跟他玩笑,收拾起地上的东西就要走。然而,萧时却开口叫住了她。 “且慢。”萧时垂着长睫,面色毫无波澜地说道,“姑娘方才说得没错,我乃贵族的剑姬,逃出府后被人追杀至此。还请姑娘将我带入村中,休养一番。” 第十九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闻言,不由得嗤笑一声。她看着萧时那虚弱无力的模样,心想这人虽然长得好看,但一看就是大麻烦。她生平最讨厌麻烦,自然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咱俩今日一面之缘,我实在肩负不起救你的大任,还是就此别过。”柳时衣说着,拔脚便走。 然而,萧时却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他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看了看柳时衣刚刚扔给自己的碎银,压下性子再次开口:“姑娘留步,我虽是个剑姬,但主家富贵,我也有不少银钱。若姑娘肯带我回去,我定会给你丰厚的报酬。” 柳时衣闻言,眼珠一转。她停下脚步,转身回到萧时面前,比出一个五的手势。 “五十两?”萧时试探地问道。 柳时衣摇了摇头。 “五百两?”萧时已经在心中冷笑,这丫头片子胃口倒是不小。 柳时衣还是摇头。 “……五千两?”萧时这下是认定面前这人贪得无厌、还不顾他人死活了。 谁知柳时衣一脸震惊,仿佛被他吓到:“你当剑姬这么赚钱呢?” “……我,受宠。”萧时握紧了拳头,才勉强压抑下心中的怒火。 柳时衣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也是,你长得确实漂亮。” 萧时刻意忽略柳时衣话语中让他想一剑杀了她的部分:“所以只要姑娘带我回流水村,我定能给你五千两……” “不不不。”柳时衣忙不迭摆手摇头,“误会了,我只要五两。” “……五、两?” “对。” “……姑娘这是不信我?我是真的还略有点小钱。” “你有多少钱是你的事,我带你回流水村,拿你五两银子的报酬,已经够本儿了。” 萧时闻言,眉头微皱。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看着柳时衣那认真的表情,他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成交。”萧时最终点了点头,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和疲惫。 月光如练,撒在静谧的流水村之上。便是热闹惯了的百花楼,此刻也沐浴在银辉之中,显得格外的祥和宁静。 百花楼后院,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柳时衣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完成任务的释然。她毫不留情地将肩上的男人松开,让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你可有够沉的。”柳时衣揉了揉酸痛的腰,不满地嘟囔着,“现在这世道,钱真不好挣。” 突然,她打了个喷嚏,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格外明显。柳时衣吓得裹紧了棉服,连拉带扯地把萧时拉到一层角落的一间偏房,将门窗关严,这才松了口气。 她回头看去,只见萧时正闭眼调息,仿佛外界的一切都充耳不闻。柳时衣眉头一挑,走到萧时身边,蹲下身子,直视着他那双紧闭的双眼。 “唉,我可遵守约定带你回来了啊。”她提高了声音,“但是,五两银子我可只收留你一晚。别指望这条件会有多好,明儿一早我让你出去,你才能出去,绝不能让除了我之外第二个人知道你在这里过夜了。” 萧时这才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清冷和孤傲,看了柳时衣一眼,淡淡地说道:“放心,明日一早我便去取钱给你。” 柳时衣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站起身来,今天一通忙活,也给她累的够呛。她将鞋子一踹,便大剌剌地躺到了床上。不一会儿,她的呼吸就变得均匀起来,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萧时看着床上那个睡得正香的女子,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沉默片刻,低声自语道:“这周国女子,都如此心大吗?” 夜渐深,明月高悬于天际。屋内一片寂静,只有柳时衣的鼾声在回荡。而地上,萧时却背对着窗户,盘腿而坐。他双目紧闭,双手交缠在一起,额上落下一丝虚汗。 突然,萧时猛地催动经脉,试图调动体内的内力。然而下一刻,他却控制不住自己,一口鲜血喷到了床上。他皱眉看着自己苍白的手,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怎会一丝内力都没了?”他低声呢喃着,脸上露出疑惑和焦虑的神色。他握紧双拳,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好一会儿,他才重新躺下,闭上双目,手点了几处气海穴,陷入沉睡之中。 而床上,柳时衣却浑然未觉。她正抱着被褥流口水,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似是做了个好梦。 “这个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都是我的——”她突然喊道,下一刻便裹着被褥摔下了床。正好摔在了萧时的身上,将他从沉睡中惊醒。 萧时皱眉看着身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心中无奈却又无法发作。他只能默默承受着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同时也在心中暗自警惕:这个女子虽然看似大大咧咧,但以他此刻的境遇,谁都不能相信。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还需得更加小心才是。 次日,日头高悬,百花楼内人声鼎沸,如同沸腾的开水,喧嚣不息。然而,在这热闹的海洋中,柳时衣所在的角房却是一片静谧的孤岛,只有她阵阵轻鼾声随风飘荡。 “柳时衣!昨晚上后院老刘起夜,见着你溜回来了。你上哪儿野去了?!”一声怒喝划破了宁静,烟袅满脸怒气地踹开了房门。她的目光原本满是怒火,却在看到房间内的景象时瞬间凝固。 地上,被褥凌乱不堪,而柳时衣正趴在一个陌生男子的身上,两人仿佛融为一体,呼吸着彼此的气息。烟袅震惊了片刻,随即怒火中烧,一把揪起了柳时衣的耳朵,将她从沉睡中拽醒。 “疼疼疼!”柳时衣迷迷糊糊地喊道,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小娘你干嘛?” “我干嘛?你先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烟袅指着地上的男子,语气中充满了质问。 柳时衣顺着烟袅的手指看去,这才看清了地上男子的面容。她眯了眯眼,片刻后才回想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娘你误会了,他是我捡回来的!”柳时衣解释道。 烟袅却不信,她走上前去踢了踢地上的男子,但他却纹丝不动,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烟袅震惊地看着柳时衣:“你现在不但骗人,连杀人越货这种事儿都敢独立完成了?!” 柳时衣眨了眨眼,心中也涌起一丝不安。她蹲下身去,仔细查看地上的男子。他的面色青白,毫无生气,确实像是死了一般。柳时衣伸手颤巍巍地去探他的鼻息,却猛地缩回了手。 “真死了?”柳时衣喃喃自语,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她突然反应过来,猛地立起身,不顾烟袅还在场,扛起地上的萧时就往外跑。 第二十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对成年男人的体重没有概念,一咬牙扛起来才走了没两步,就没了力气,一个趔趄差点把萧时摔回去,自己腰也好险扭到。 烟袅在后面看得一脸糟心:“你跑再快能有什么用?你跑了他就能活过来是怎么着?” “小娘你不懂,这下是真完蛋了,我这回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不会要去钦天司蹲号子吧?”柳时衣急得双眼发红,越想越觉得不能这样,把萧时的胳膊搭到自己肩膀上,一个发力,连拖带拽拉着男人朝外跑,边跑还边喃喃自语,“不行,我、我必须得把他处理了。” 然而,当柳时衣好不容易拉扯着萧时冲到大堂时,却猛地停住了脚步。 大堂里座无虚席,众人都被柳时衣闹出的动静吸引了视线,齐齐转身,目光都聚焦在蓬头垢面、背着个男子的柳时衣身上。柳时衣沉默片刻,突然转身折返,又拽着萧时回了角落的房间,狠狠踹上了房门。 柳时衣知道,刚刚闹那一出,让自己现在已经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想要悄无声息地处理掉这个男子已经是不可能了。她必须尽快想出办法来应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危机。 她欲哭无泪地骂着自己:“让你不长脑子,让你想赚人家钱,让你去死人身上摸东西。这下好了,遭现世报了吧。” 下一秒,烟袅的鞋就如离弦之箭般迎面朝柳时衣飞来。柳时衣一个机灵,连忙侧身躲过,但因为萧时的重量全靠在她肩膀上,导致她没了平时灵巧的伸手,鞋尖险险擦过她的鼻尖,狠狠地撞上了身后的房门。 “我让你天天不学好!还当你胆子肥得都不知天高地厚了,啥都敢干,结果现在又胆小如鼠了,我说出去我开黑店养了你这么个便宜玩意儿都丢人!”烟袅怒气冲冲地喊道,脱下另一只鞋,作势又要砸过去。 柳时衣连忙将背上的萧时放下,逃窜着躲避烟袅的“追杀”。 “小娘,你到底是生气我捡了个死人回来,还是气我没杀人灭口啊!” “你还敢跟我犟嘴?!你就是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没长对,我今天就要好好管教管教你这不争气的东西。别人三天不打顶多上房揭瓦,你一天不打就跑去杀人还越不了货,废物!” 柳时衣听烟袅越说越离谱,从房子被莫名其妙劈塌之后的不满濒临爆发边缘,边躲边喊道:“别打了,别打了——你能不能听我说!” 柳时衣一声吼,竟是震住了烟袅。柳时衣喘着粗气,趁机抓住这空隙,指着地上的萧时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绝对,是被这小白脸儿碰瓷了!” 烟袅狐疑地看了眼地上文文弱弱的男人,又瞪了眼叉着腰气势汹汹的柳时衣,心中的怒火又升腾起来。她拿着手上的另一只鞋,狠狠地砸向柳时衣。 “你也知道这是小白脸儿啊,就这体格还能碰瓷儿你个泥鳅变的了?!你不碰瓷别人就不错了,还搁这儿死鸭子嘴硬是吧?你给我过来!不收拾收拾你,你是真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烟袅从腰间掏出根长鞭,伸手就向柳时衣挥去。 情急之下,柳时衣迅速窜到了萧时身后。鞭子落到男人身上,原本以为没气儿了的男人忽然吃痛地倒吸一口气,睁开双眼,眼中寒气顿显。他下意识地挥出掌风,向烟袅袭去。 手还没抓到烟袅,柳时衣就一把将他揪了起来。她瞪大眼睛,惊讶地说道:“你没死啊?!” 萧时一愣,想要甩开柳时衣的手,却发现自己甚至连面前这小姑娘的手劲儿都别不过。原本被他“诈尸”搞得心中一惊的烟袅,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看向他的眼神从警惕变成了疑惑。 “我怎么就死了?” “你没死先前装啥呢,我清白差点给你毁了知不知道!” 萧时向后,好不容易挣脱开柳时衣的魔爪,拳头紧了又松,却发现手中依然毫无内力。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面前都处于愤怒状态的两个女人,然后淡淡地说道:“方才行龟息之功调气,无法感应外界。” 柳时衣气得狠狠拍了他肩膀一巴掌:“什么玩意儿?不就是学王八装死吗?!” “你!”萧时被柳时衣气得刚想出手,下一刻却硬生生停住了动作,他深呼吸几下,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行兵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审时度势,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况且跟个小姑娘逞口舌之快,属实掉价。 萧时恢复了冷静:“若无别事,在下告辞。” 说完,萧时转身就要走,柳时衣连忙拉住他。 “你走哪儿去你走?!你还没给我——哎哟哟疼!”柳时衣话还没说完,就被烟袅揪住了耳朵。 “知道疼就行。还想跟着跑?这男人哪来的?你今儿不把事情给我交代清楚了,哪儿都别想去!”烟袅厉声说道。 柳时衣连声哀嚎,扶着腰讨饶。 “哎哟我的小娘你就饶了我吧,让我喘口气儿。我昨晚都快被他折腾死了。”柳时衣苦着脸说道。 烟袅闻言,顿时一惊。她眼尖地发现床褥上摊着一抹血迹,正是昨晚萧时所吐出的血。烟袅却瞬间误会了,她面色一沉,伸手抓住萧时的衣领。 “你,跟我过来!”烟袅冷冷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百花楼的后院,阳光斜斜地洒在雅致的小径上,烟袅端坐在石凳上,审视地盯着坐在对面的萧时。她的目光如刀,似乎要将萧时看穿。 “叫什么?”烟袅的声音冷硬,不含一丝感情。 萧时面沉似水,目光冰冷地看着她,似乎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我问你叫什么?!”烟袅一把拎起萧时的衣领,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 萧时挣脱不开她的束缚,只能咬牙说道:“一介剑姬,无名无姓。” “是个剑姬?!”烟袅眉头一挑,似乎对这个身份有些意外,“她怎么捡个这种货色。”她嘀咕了一句,然后清了清嗓子,又将手中鞭子使劲抻了抻,朝萧时面前一甩,“多大了?” “二十四。”萧时强忍不满,简短地回答道。 “年轻了,不够稳重。”烟袅摇了摇头,但没过一会儿,又自我安慰道,“也罢,阳气旺盛,也勉强过关吧。哪来的?” “你——”萧时刚要发作,却看到烟袅威胁地抽起了鞭子,只得咬牙说道,“盛京。” 这次,烟袅终于露出了点满意的神色,“这还行,都说盛京男子性子好,也能忍着点她那狗脾气。” 萧时眉眼中的冰霜愈盛,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道:“你什么意思。” “你要娶柳时衣,当然得先让我这当小娘的掌掌眼。”烟袅理所当然地说道,“怎么?难道你不想负责?!” 萧时忍无可忍,站起身来,语气冰冷地说道:“荒唐。我跟你女儿没有任何关系,又何来负责一说。”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男人,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烟袅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挥出鞭子,将萧时捆住。不等萧时动作,她就一个掌刀将他砸晕在地。 烟袅走到躺倒在地的萧时身边,蹲下伸手一探,随即冷哼一声,“还什么龟息之功,分明是个一点内力都没有的怂蛋!”她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和失望。 女人站直了身子,看着面前的萧时,眉头紧皱:“怎么就让你这么个窝囊玩意儿糟蹋了。”她站了半晌,才重重叹气:“算了,贼老天给她定了命,我拦也拦不住。就当是老天爷欠她的吧。” 第二十一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昏暗一片的柴房内,萧时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视线逐渐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只见屋子里三三两两地堆着柴垛,灰尘在微光中飞舞。 他轻咳了两声,试图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绑了起来。他皱眉,凝神运功,想要挣脱束缚,然而身上的绳子却仿佛有着某种神奇的力量,任凭他如何挣扎,都丝毫不见断裂的迹象。 就在此时,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人影逆着光走了进来。萧时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身下压着的柴火枝,摆出一副防御的姿态。 “我天呐,烟袅疯了吧,真把你绑起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萧时听出了是柳时衣的声音。他抬头看去,只见柳时衣正凑到自己面前,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萧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柳时衣。柳时衣见他这般模样,不禁有些好笑,伸手想要去解他身上的绳子。然而她的手刚碰到绳子,就停了下来,转而摊开手掌伸到萧时面前。 萧时一愣,看着柳时衣的手掌,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柳时衣见他如此,反倒是眉头一皱,把手更加往前凑了凑。 萧时低头看着柳时衣的手掌,又抬头看着柳时衣理直气壮的脸,回想起昨天见面开始,柳时衣种种非比常人的言辞行为,想了片刻,才迟疑地开口:“我,手给你小娘捆住了,没法跟你握手。” 柳时衣圆眼一瞪,像是在看神经病:“你有病吧你,我跟你握哪门子手?!” 萧时一梗,自己好像是被面前这个人传染了,怎么能有这么丢人的思路。柳时衣看他这样,一挑眉,语气不善:“想赖账?” 萧时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什么?” 柳时衣一脸理直气壮地说道:“唉,你昨晚不是答应了,我带你回流水村,你给我这个数!”说着,她伸出了五根手指。 萧时看着面前的五根手指,头脑有些发昏。 柳时衣当他真想装傻赖账,有点急了:“唉,我可还额外收留了你一夜,没跟你加钱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要真想赖账,仔细我把你扔给小九做菜!” 萧时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柳时衣是想要钱。他心中无语凝噎,柳时衣这个人,很难说她是纯粹还是纯粹的傻,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的脑子绝对异于常人。 萧时深吸一口气说道:“看见我腰间的金燕信符了么?你拿它去日月药庄,自会有人给你银钱。” 柳时衣闻言有些怀疑地看着他,“去药庄取钱?” 萧时稳下不耐的情绪,点头说道:“我与那药庄有点交情。” 柳时衣思索片刻,最终决定相信他一次。她伸手扯下了萧时腰间的金燕坠,然后站起身来,“成,那你等着吧,等我拿到银子,再回来把你放了。但若是我拿不到银子……”她俯身拍了拍萧时的肩膀,“这柴房还挺冷的,你这小身子骨可得撑住啊。” 说完,她转身离去,关门的瞬间,柴房再次重归黑暗。萧时面色一黑,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愤怒。什么君子不与女子争高低一瞬间都被抛之脑后,他发誓,等他恢复自由之身,一定要让这两个女人付出代价。 萧时那边还在想着怎么报受辱之仇,柳时衣为了钱已经化身行动派,速速朝日月药庄的方向前进。 流水村本就不大,没走多久,柳时衣的脚步便缓缓停在了巷子深处的一道窄门前。她抬头望去,只见日月药庄的牌匾简朴而低调,若不细心留意,很容易就会被人忽略。她收回目光,按下心中的狐疑,深吸一口气,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一进入大堂,柳时衣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她环顾四周,只见两面的小几上药罐咕嘟作响,热气腾腾。大堂内并没有其他来客,显得有些冷清。几个伙计正在四处整理药箱,见到柳时衣进来,也只是瞟了一眼,便继续忙着手头的活计。 只有靠在柜台前打哈欠的年轻伙计福贵,抬头瞟了柳时衣一眼,动也没动,懒懒地张口问道:“姑娘买什么药?” 柳时衣几步上前,将手中那枚金燕信符小心翼翼地放到柜台桌上,带着一丝将信将疑的语气说道:“我不买药,这玩意儿是你们这儿的吗?” 福贵瞥了眼那枚金燕信符,眼神顿时一变。他立刻直起身子,拿起信符仔细观察起来。片刻后,他毕恭毕敬地看向柳时衣,问道:“姑娘是要解,还是要援?” 听到福贵的话,其他伙计也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集体看向柳时衣。柳时衣一头雾水,不解地问道:“什么解啊援啊的,我是……受人之托来取银子的。” 福贵一愣,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再次开口问道:“姑娘需要多少?” 柳时衣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五两。” 福贵眉头微皱,似乎有些意外:“五两?姑娘确定吗?” 柳时衣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生怕对方没有银子给自己。她点了点头,说道:“确定,你们这儿不会连五两都没有吧?!” 福贵沉默片刻,低头打开钱柜,取出五两银子,放到柳时衣面前。他微微一笑,说道:“姑娘请收好。可还有别的需要?” 柳时衣喜滋滋地盯着手中的五两银子,连连摆手说道:“没了没了,多谢多谢。祝老板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哈。” 说完,柳时衣便转身离开了药庄。福贵盯着她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这奇怪的姑娘是谁。 目送柳时衣离开后,福贵拧动桌上的一个铜制小药炉,身后的药柜竟是缓缓分开,露出了一个秘密通道。福贵转身走了进去,消失在密室之中。 在日月药庄的二楼密室中,与一楼的朴素截然不同。这里是一个石穴似的密室,房间中央是一面巨大的四方沙盘。沙盘里划分着九州各国的地界和无数石头小人,竟是一张详尽的九州舆图。 一中年男子坐在沙盘后,凝神看着手中的金燕信符。半晌,他抬头看向面前的福贵,眉头紧锁地问道:“确实是阿时的信符,但怎么会落到别人手中?” 福贵恭敬地回答道:“小的也不太清楚。送信符来的是个姑娘,而且她并非是要情报,也不是要我们增援,而是......要银子。” 许叔一愣,疑惑地问道:“银子?她要多少?” 福贵回答道:“对,而且只要了五两。而且……” “而且什么?别卖关子。” “而且小的刚刚发现,送信符来的这个姑娘,应该就是之前突然说自己是药王谷后人那个赤脚大夫。” “是她?!” 福贵颔首:“之前打听过,这姑娘从小就长在流水村,比咱们来这儿的时间还长,平日里素来是混迹市井之间,毫不起眼,连她是百花楼老板娘干女儿的事儿都只有老村民才知道。莫非,将军是被百花楼那黑店给……” 许叔眉头紧锁:“不可能,阿时的身手怎么也不会着了百花楼的道。况且若真是给百花楼扣下了,以那老板娘的胃口,怎么也不可能只要五两银子。” 他思索片刻后才说道:“你派人去盯着她,若是发现阿时的踪迹,立即回禀。另外,也去查查最近周边可有发生什么事,要是阿时真来了流水村,还发生了什么事,不可能一丝痕迹不留。” 福贵恭敬地应声答道:“是。”说完,他转身离开密室。 然而,在他转身的瞬间,嘴角却是浮现出一抹冷笑。 第二十二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三天前。 夜色如墨,昭国萧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一只飞鸽划过夜空,消失在远方。书房内,萧辰正端坐在书桌前,手持毛笔,静心临帖。然而,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书房的宁静。门被猛地推开,一个下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二公子!”下人喊道。 萧辰没有抬头,手中的笔依旧在宣纸上游走,他的声音平静而冷淡:“怎么样?” 下人深吸一口气,回答道:“刚收到密信,铁骨掌被大公子的蝉光剑法重伤,其他人都死了。大公子受伤失踪,约是进了周国的流水村。” 萧辰的动作瞬间顿住,他的眉宇间闪过一丝阴冷。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寒光:“马上派一批人去流水村,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他!” 下人低头称是,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萧辰突然叫住。 “若我没记错,流水村的暗桩是你弟弟吧?”萧辰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冷意。 下人一愣,点了点头:“是。” 萧辰冷笑一声:“萧时受了伤定会去药庄求援,告诉他和铁骨掌,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不希望萧时活着走出流水村。” 下人低声应是,转身快步离去。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有萧辰的呼吸声在回荡。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毛笔,嘴角勾起一抹哀戚的冷笑。他喃喃自语道:“大哥,你在一日,萧家爵位就不可能是我的。你永远挡在我前面,世人只知你萧时,又有谁多看过我一眼?” 萧辰的声音中充满了怨恨和不甘,他的眼神也变得愈发阴冷。小的时候,萧时只是他记忆里没见过几面的病秧子堂兄,那时候家里大人都说,可惜了萧将军的嫡长子是个病骨支离的,眼看着就像蓝颜薄命。那时候小堂兄周身环绕着汤药味,甚至还没他个子高。那时候他们实在年纪太小了,还没有什么加官晋爵的意识。他只觉得这小堂兄怪可怜的,估计也活不了几年,因此见面的时候总会温柔一些。 印象最深的是,萧时被送去药王谷前,一大家子人目送着小堂兄上了马车,久经沙场的萧将军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偷偷扒着马车的车窗,用力踮起脚尖,递给小堂兄一颗自己捂得都有些化了的方糖。 那时候萧时的手柔软又冰冷,捏着他温热的手心握了握,小声跟他告别:“弟弟,你要保重身体,好好长大。” 萧时走了之后的那些年,他从什么也不懂的稚嫩小童,长成一个些微有点叛逆的半大小子。他十二岁那年,昭国边境被大举入侵,萧府全军出动,只有他因为前几天没起来参加晨练被爹打肿了屁股,闷闷不乐地被留了下来。 再之后不知过了多久,北境传来了昭军落败,萧将军被俘,九族被屠尽的消息。他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这到底代表了什么,昭国内部已经开始蚕食将军府遗留下来的势力,那时候萧将军被视为昭国之耻,他作为萧家遗孤,更是被处处喊打,直接赶出了将军府,凄凄惨惨地隐姓埋名,在贫民巷里风餐露宿,险些沦落到跟恶狗抢食。 那些饥饿,寒冷,家族灭亡后的悲痛与耻辱,尽数化为因为生长期营养不足而小腿抽搐的疼痛,密密麻麻,又挥之不去。 偶尔萧辰会想起自己的家人,不苟言笑的父亲,飒爽泼辣的母亲,豪爽威武的大伯,以及那个可能早就死在外面的小堂兄。虽然切齿拊心,但他并没有卧薪尝胆的谋略与才能,他唯一能做到的是尽力不饿死在明天日出前。 十四岁的萧时在某个阴云密布的早晨,出现在他身后,一袭红衣,早已没了病容,比他高了不少,像一柄刚开刃的剑。萧时伸手扶起了他,对他笑了笑,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弟弟,我来带你回家。” 在那个瞬间,以及之后的好多年,萧时都是萧辰眼中的英雄,是冬日里唯一的光。但光芒过于耀眼之后,他便逐渐看到了自己藏在阴影下的私心,他知道自己不该怪萧时,堂兄的优秀并不是其他人轻视他的理由。 但,他只是个普通人,当年他没办法卧薪尝胆,现在他也很难甘愿只做萧小将军没出息的弟弟。 他开始期待着萧时出征的时候,战死疆场。这样骠骑小将军依然拥有威名,而他也不必再做阴影下的窝囊废。可萧时每一次,每一次都能安然无恙地回来,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弟弟,你长大不少。” 萧时太强了,强到萧辰近乎绝望地意识到,只有杀了他,自己才能从阴影中走出来,站在人前。 萧时不再是他的救世神,而是他这个凡人需要弑掉的神。只有除掉萧时,他才能做回萧辰。 萧辰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情绪压下。他必须冷静,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计划。他拿起桌上的密信,仔细看了看,然后将其丢入火盆之中。火光闪烁间,密信化为灰烬。 萧辰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明月。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这场兄弟间的较量已经开始了。他必须赢,否则他将失去一切。 “大哥,黄泉路上,休要怪我。”萧辰低声说道,“一切,都要怪你自己锋芒太盛。” 萧府传出的密信,带着一定要让萧时死的恶意,经过三天时间,在柳时衣踏进流水村日月药庄的半刻前,传到了萧辰手下的弟弟福贵那儿。 福贵看完了密信,还在想上哪儿去找萧时的下落,门外便进来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姑娘,拿着萧时的金燕信符,来问他要五两银子。 柳时衣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她拿着那五两银子,高高兴兴地回家,去张木匠那里付清了修房子的钱。还剩下了些银子,被她分了一些去盛心斋买了点心,另外的则被她换成了铜板,去履行她此前的诺言—— 第二十三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流水村市集上,日头正高。柳时衣拿自己的药箱当桌子,面前围满了孩子,正是之前帮她采药的那群。柳时衣盘腿坐在草席上,手中银钱一一分发到孩子们手中。 “你的,给,这是你的......”柳时衣一边说着,一边将钱递给每个孩子,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待最后一个孩子也拿到钱后,她满意地拍了拍手。 “去买糖葫芦吧。”柳时衣笑着说。孩子们一听,欢呼雀跃,一哄而散。 柳时衣惬意地眯起双眼,扒拉着碗里剩下的碎银,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不错,不错,不愧是我,总有办法。”她自言自语道,语气中满是得意。 柳时衣把药箱往身后的墙角一藏,正准备收摊。这时,她注意到隔壁摊位上皱着眉看她的老钱。脚下一停,从碗里摸出几文钱放在老钱的摊位上。 “老钱,你也早点收工吧。一把年纪了,别太拼了。”柳时衣笑着说。 老钱看着柳时衣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眼正好的天色,摸了把胡子,叹了口气。 “亏我每日还在这说书帮这姓柳的引引路人,她倒摆起阔了,这要饭摊收得越来越早。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老钱哀叹道,语气中满是无奈和感慨。 市集上的人来人往,老钱的叹息声很快就被淹没在喧嚣之中。然而,对于柳时衣来说,这只是一个平凡而美好的日子,她将继续她的生活,等待着下一个奇迹的降临。 满心欢喜的柳时衣哼着小曲儿,摇头晃脑地向着落子街深处走去。四下无人,她的歌声清脆悦耳,如同山涧的溪流,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然而,她的歌声突然戛然而止,在自己那塌了半边的茅草屋前,沈溯一袭白衣,远远地冲她招手。 柳时衣一拍脑门儿,小声嘀咕:“把这茬儿忘了。” 柳时衣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冲着沈溯干笑一下:“这么巧啊,沈小姐。” “我等了你许久,让你采的药呢?”沈溯问道。 柳时衣嬉皮笑脸地晃了晃自己破旧的钱袋,说道:“不好意思,我现在有银子了,您想用那毒草害人性命,还是另请高明吧。” 沈溯皱起了眉头,问道:“害人?” 柳时衣耸了耸肩,说道:“难不成你用那夺魂草做耗子药吗?” “我以为我们已经说清楚了。” “是说清楚了,我跟你说清楚了我不是爱财的人,要不是事出紧急,我是定不会答应你的。现在我自己找到办法解我自己的围,自然就不需要你的钱了。” 沈溯一时语塞,她看着柳时衣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她沉默片刻,然后淡淡地说道:“你答应好的事,想赖皮不成?” 柳时衣闻言,撇了撇嘴,说道:“对,我赖皮了。” 沈溯被她这毫不在意的厚脸皮模样搞得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她看着柳时衣那轻松自在的样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像是她第一次见到柳时衣,这人消失在冬夜的潇洒背影时一样,先是觉得一股暖意,随即却有些彻骨的冰凉。 沈溯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她说道:“做人若是都如你这般言而无信,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柳时衣嘿嘿一笑,耸了耸肩,说道:“脸面这玩意儿又不能当饭吃,我们这种小老百姓不需要,自己活得舒心就行。只有大小姐你这样的世家之后,才把名声看得比天重。” 沈溯被柳时衣的话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自己与柳时衣这种人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却不料这小大夫的一言一行是如此难以预料。柳时衣活在她完全没接触过、也根本无从揣测的世界里,像是她小时候在市集上见过的糖人,不干净、也没益处,却是她从未尝过的甜。 柳时衣拍了拍沈溯的肩膀,说道:“您继续演您的活菩萨,我先走一步,后会无期!”说完,她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沈溯看着柳时衣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直到马车悠悠行了片刻,沈溯才想明白,自己每次见到柳时衣时心中那古怪的感受,或许就是羡慕。 说出来都会被人笑话,她堂堂四大世家的嫡女,却会羡慕一个活得粗糙、不讲道理的赤脚医生。柳时衣说的那些话,明里暗里透露出的意思,她并非不明白,自己应该放下那些束缚自己的规矩和礼仪,去追求真正的自由和快乐,像娘曾经想要她变成的那样。 但是,沈溯代表着永远逆流而上,虽然她并不知道道路尽头等待她的是什么,但起码此时此刻,她必须继续扮演好沈府大小姐的角色,这是沈府加在她身上的枷锁,自她出生起便依附在她的血肉之上,现在已经无法再剥离。她是剪断了翅羽的鸟儿,从来不知道如何起飞。 马车缓缓驶离落子街,沈溯的身影也渐行渐渐远。而柳时衣则继续在她的世界里逍遥自在,享受着属于自己的简单和快乐。她们生活在同一空间,但却像是两个平行的世界,永远无法相交。 乐颠颠的柳时衣完全没有被沈溯的出现影响到心情,回家重新整理好了父母的排位,满意地四下看了看这堆废墟,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儿。 她忘了那个还被锁在百花楼柴房的金丝雀。 柴房内,昏暗的灯光映照着萧时苍白的脸。他靠在柴垛边,面前摆着一盘色香味俱佳的饭菜,却未曾动过一丝一毫。 他闭目凝神,运气调息,忽然猛地出手,点了自己胸前的几处穴位。然而,下一刻,他却是嘴角溢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衣襟。 “哎哟我的老天爷,你可别死这!”柳时衣的惊叫声从门外传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入柴房,蹲在萧时面前,皱眉看着他。 萧时虚弱地睁开眼睛,看见柳时衣关切的眼神,他轻轻咳了几声,重新坐直身子。然而,他并未回答柳时衣的问题,只是皱眉问道:“拿到钱了?” 柳时衣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那枚金燕信符,塞回到萧时怀中。她动作麻利地解开萧时身上的绳子,轻声道:“烟袅现在在前厅招呼客人,你等会儿从后门出去。还有,这个点心你拿着,路上吃。你可千万撑住,别死这门口啊,不然我要被烟袅扒层皮。” 萧时神色复杂地看着柳时衣塞到自己手上的点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实在想不出该跟柳时衣这样脱线的小丫头片子还能说点什么,连后会有期的客套话都说不出来。索性不再多话,踉跄着起身,转身向后门走去。 柳时衣目送着萧时离去,撇了撇嘴:“搞得跟我占你便宜了似的,你最好是别再死我面前。白长了一张那么好看的脸,结果脾气是茅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 话虽如此,但随着萧时的身影消失在后门之外,柳时衣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这只金丝雀,作为她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已经结束了。 柳时衣转身回到前厅,端起笑脸,又准备找小九要吃的去。她的生活在这里,在百花楼,在流水村,而萧时,也只是她在日后回想起来,会觉得好看的一张脸罢了。 第二十四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日月药庄的柜台后,福贵静静地站在柜台后,再次看向手上的密信,那是他熟悉的字迹,简明扼要地只写了一句话:“时殁后,吾弟可归。” 福贵一年前才被安插来了流水村的日月药庄,那时候他哥跟他说,在一个小地方给他找了份活计,清闲事少,只需要小心谨慎一些,时不时传点信息回来即可。他来了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不起眼的药庄竟是在九州各地搜寻情报信息的暗桩。许叔虽然总是皱着眉,但对每个人都很有耐心,这里就像流水村的名字一般,日月光阴之下,流水潺潺。 福贵知道自己是来做双面人的,所以总在心底提醒自己,和所有人保持距离,不要真的和他们交心。但直到收到这封密信时,他才意识到,人心是肉长的,想做到真的情理分明是不可能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但那些个达官贵人的公子们却并非如此。他和他哥两条命,掌握在另一对隐秘阋墙的兄弟手上。或许真的只有摒弃血肉,才能落得福贵。 福贵垂下眼帘,盯着那密信出神。 突然,楼上传来许叔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查到阿时的踪迹没?” 福贵听到问话,立刻将密信藏进袖子,转过身去,换上一副恭敬的神情。 “钦天司昨日从落月泉边抓了个身份不明的男人,正关在牢里,我已经差人去打听了。”福贵回答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紧张。 许叔闻言,眉头紧锁,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 “那个赤脚大夫,柳时衣,她拿着阿时的信符,她和钦天司有关联吗?” 福贵摇头:“这应当是没有的,但我确实听人提了一句,柳时衣从咱们这儿出去之后,给一堆小孩儿分钱买糖去了,说是因为他们帮她去落月泉边采了草。所以也有可能是她在落月泉边见过将军?” 许叔思片刻,缓缓说道:“以阿时的身手,不可能被钦天司抓去,定是出了什么事。你亲自跑一趟,务必查清楚。” 福贵刚刚应下,药庄的大门便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许叔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惊喜地喊道:“阿时?!” 福贵面色一凛,萧府传来的密信说萧时受重伤逃进了流水村,怎么会现在自己摸到了日月药庄? 许叔并未察觉到福贵的不对劲。他欣喜地走近萧,却发现面前看起来完好无损的男人面色苍白,脚步踉跄,显得异常虚弱。许叔的笑意立刻褪下,皱眉看着萧时,伸手搭上他的手腕。片刻后,他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你内力尽散,气海空荡,到底发生了什么?!”许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怒。 一旁的福贵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然而,当他抬头看到萧时那冷静而深邃的目光时,心中不禁一凛,立刻低下了头。 萧时轻咳两声,安抚地拍了拍许叔的手,语气平静地说道:“说来话长,事出蹊跷,还请您帮我看看。” 许叔点头,扶起萧时,目光转向福贵,沉声吩咐道:“去,把药庄的其他人召回来。此事事关重大,我们必须从长计议。” 福贵点头离去,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寒光。他心中暗自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而萧时则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微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警惕。 阴暗而狭小的陋房室内,一位被黑布裹住全身的长者静静地躺在床上,正是和萧时交手的铁骨掌。他的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前胸的伤口处,鲜血已经洇出了一大片,显得触目惊心。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铁骨掌的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戒备。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但伤口的疼痛让他无法动弹。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铁骨掌这才放松了警惕。走进来的人,竟是日月药庄的福贵。 福贵将门关上,快步走到床边,低声说道:“萧时找到了,现在就在药庄。而且,他的内力全失,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铁骨掌闻言一惊,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什么?!这怎么可能?” 福贵疑惑地看着他:“你不知道?我还以为是你做的。” 铁骨掌摇头,眉头紧皱。福贵却没空等他:“现在是个好机会,萧府的人手今日就到了,我会安排他们动手。你先找医馆止血,不要让伤势恶化。” 铁骨掌点了点头,心中却在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福贵又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催促道:“我得走了,掌柜让我去召药庄其他人回去。事成之后,我会放出信鸽联系你。但若是出了差错……”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颗金黄色的药丸,递给铁骨掌,“这是药庄里唯一一颗归元丹,短时间内可助你功力大增,应该能助你杀了萧时。” 铁骨掌接过归元丹,看着手中那金黄色的药丸,神色闪烁,若有所思。他知道,这颗药丸意味着什么。如果服用,他的功力将会大增,但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然而,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福贵看着铁骨掌,神情严肃:“记住,萧时绝不能活着走出流水村。否则,我哥一家子的命就没了。” 说完,他转身匆匆离去,甚至没有一丝时间来抱怨自己和亲人被当作争权夺势的工具。 屋内,只剩下铁骨掌一人。他握紧了手中的归元丹,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阁主跟他说,这是他们麒麟阁欠下的债,如果想保住麒麟阁名门正派的声望,萧时就必须死。 他知道,即便萧时真的是内力全失,也依然是根难啃的硬骨头。可就像福贵一样,他们都没得选,哪怕萧时和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交集,也必须得拼上自己的性命,杀了这个男人。 药庄大堂内,帷帐之后,萧时斜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许叔坐在一旁,手持银针,正轻轻地扎在萧时的额前。银针在肌肤上微微颤动,却毫无反应。许叔收回银针,目光凝重地审视着手中的银针,眉头紧锁。 “怪哉。”许叔低声自语,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和担忧,“你脉相平稳,看似与常人无异,但气海中却空空如也,再没有任何内力。内力不可能凭空消失,除非是——” “中毒。”萧时睁开眼睛,平静地接上了许叔的话。 第二十五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二人异口同声说出了一个答案,许叔却是眉头皱得更深。他回想起自己在药王谷研习的日子,曾研习世间万毒,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症状。 “但凡是毒,都需经全身血脉运转,从而加重毒性扩散。”许叔沉思片刻,缓缓开口。 萧时目光坚定,平静地开口:“如此,那便请许叔封我筋脉。” 许叔闻言,无奈地起身,从药箱中取出银针,开始为萧时封穴。每一针都扎得精准而深,仿佛在诉说着他们之间的信任和默契。施针完毕后,许叔沉声问道:“究竟发生何事?” 萧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凌霄盟重出江湖一事,许叔你怎么看?” 许叔动作一顿,面上浮现出恨意:“当年你被接回将军府后,莫凌峰便率凌霄盟灭了我药王谷全谷,只有我和魄风几人逃过一劫,小十一年纪小,没跟上来,就此没了下落。” 许叔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和愤怒。他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我苟延残喘活着的这几年,网罗九州情报,为的就是找到莫凌峰,报当年的灭谷之仇。老邢总说要先看看,万一那嵩山掌门的死只是他人假借凌霄盟的名义所为呢。但我等不了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应该要挖到底,查清楚到底那血云是怎么回事。” “许叔,我明白。” 萧时淡淡一句话,让许叔翻涌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萧时见他面色稍缓,心知暂时不宜把魄风遇害的事告诉他,思忖片刻,才再度开口:“十年间我们多方查探,终不得莫凌峰的半点线索。但数日前嵩山派掌门身死血云之下,我领圣命去嵩山剿灭凌霄盟余孽,但还未进周国就在路上遇袭,对我出手那人的武功招式,不似凌霄盟,却有些像麒麟阁的铁骨掌。” 许叔眉头紧锁:“麒麟阁?他们与你有何恩怨?” 萧时摇头:“我与麒麟阁从无交集。” “难道说,麒麟阁与凌霄盟勾结?!” “不确定。亦或者,麒麟阁背后还有他人。”萧时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毕竟,这些年想要我命的,还真不少。” 许叔担忧地看向萧时,萧时却神色平淡,似乎并不为自己杀神形象招致的恶名与恨意而动摇丝毫:“好在追杀我那人也被蝉光剑法重伤,短时间内无法再动手。” 突然,萧时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许叔,方才那伙计,怎么有些面生?” 许叔解释道:“你说福贵?那孩子也是昭国人,几年前过来投奔的。年纪不大,人也老实。” 听许叔这样说,萧时却并未安心。不知为何,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在这一瞬间,他脑海中突然想清了那不对劲的源头。 “许叔,庄中众人多以信鸽联络,药庄的信鸽在楼上。去召药庄的人,为何要出门?”萧时目光一沉,声音中透露出一丝警觉,“他有问题。”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声惨叫。萧时和许叔对视一眼,神色皆是严肃起来。许叔站起身,沉声道:“你别动,我下去看看。” 不等萧时答应,许叔就已经走出了门,将萧时独自留在了房间内。 楼下药庄的大堂,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动,刚走进大堂的一个伙计瞬间被黑衣杀手利落地除掉,他的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那杀手眼神冷酷,扫视了一圈大堂,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福贵身上。 福贵深吸了一口气,强装镇定地指了指楼上:“他在二楼密室。” 福贵正欲领着众杀手上楼,却突然听到楼梯上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许叔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他的眼神中满是震惊和愤怒。 “真的是你……”许叔的声音颤抖着,“阿时说你不用信鸽召众人有异,我还不曾相信。没想到、没想到——你这吃里扒外的叛徒!” 福贵一愣,随即轻笑一声:“没想到小将军仅凭这点小事,就轻易看破了我身份。可惜,他虽是聪明,可而今内力全失,又能耐我何?” 许叔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们碰阿时一根手指。” 福贵不屑地挥了挥手,示意杀手们上前。然而,许叔却是毫不畏惧,他猛地一拳敲在身侧的墙壁上。顿时,大堂四面的墙壁上射出密密麻麻的短箭,如同暴雨般射向众杀手。 众杀手措手不及,一个个被射成了筛子,相继倒下。只有福贵反应极快,他借着身边杀手的身体挡住短箭,一个打滚躲到了柜台后。待大堂没了动静,他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然而,当他抬头时,却发现许叔已经站在了他身前,一掌劈下。福贵心中一惊,急忙向后退去。但许叔的掌力实在太过强大,他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下一刻,福贵却是反身而出,从腰间掏出一条捆绳子,猛地勒在了许叔的脖子上。许叔顿时感到呼吸困难,他抓住绳索,大喝一声,将身后人甩到药柜上。堆叠而成的药柜瞬间撒了一地,药瓶和草药四处飞溅。 然而,福贵的手却是没有松动分毫。他站起来后,反而勒得更紧。许叔挣扎着,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但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在激烈的挣扎中,许叔的手无意中抓到了福贵的胳膊,抓出一道血痕。福贵并未注意到,他袖内的密信被许叔拽到了一角。 许叔挣扎了许久,终于断了气。他的眼中仍然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仿佛在对福贵进行最后的控诉。 福贵松开了手中的绳子,他喘着粗气,来不及再多想什么。几步走到大堂中间,随手捡起一把掉落在地的剑,然后缓缓走上楼梯。 他的心中充满了紧张,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将面对的是那个让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小将军——萧时。 第二十六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福贵推开二楼密室的大门,一股沉重的寂静扑面而来。他环顾四周,室内空无一人,安静的有些诡异。福贵皱眉,警惕地举起手中的剑,小心翼翼地踱步进入密室,四下查看。 密室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福贵的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他仔细搜寻着每一个角落,生怕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直到他房间的正中央,却依然看不到半个人影,原本应当是萧时坐着的躺椅上空无一人,福贵用手背试了一下,上面仅有些许余温。福贵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正要再探,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这儿呢。” 福贵一惊,循声转身,却迎面遇到了一捧扬尘。上一秒,他见得萧时犹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手微微一抬,一阵带着树叶清香的灰尘从他的袖子中飘洒而出,纷纷扬扬洒进了福贵的眼中。福贵双眼顿时一片模糊,痛呼一声,捂住双眼,手中的剑也掉到了地上。 “一叶灰?!” 一叶灰,虽非叶,却拥有如丝如缕的轻盈,仿佛风中尘埃,能短暂地蒙蔽人眼,一叶障目,令人陷入短暂的黑暗与迷茫。这是药王谷的秘药之一,流水村的日月药庄中自然也有。萧时只来得及翻找到这一样用得上的东西,好在福贵虽然会点功夫,却没有杀手的职业敏感,才能让萧时找到机会抢占先机。 福贵慌乱地摸索着,试图找到萧时的位置。他胡乱地挥拳,却只能听到空气中传来的风声。而萧时则脚下如风,轻易地躲过他毫无章法的攻击,并找准时机,迅速捡起地上的剑,转到福贵身后,握着他的手拿剑在他脖颈间一划。 福贵嗓子里发出了一阵血涌声,随即身体瘫倒下去。他最后的视线里,是萧时那张面色冰寒的脸。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甘,却已经无力回天。 萧时看着倒地的福贵,胸前一阵气血上涌,眼前一花,他咳了两声,扶着一边的躺椅,停了片刻,才缓过神来。 萧时推开密室的暗门,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走进大堂,只见许叔静静地躺倒在地,双目圆睁,死不瞑目。萧时心中一紧,快步上前,蹲下身子查看许叔的伤势。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悲戚,轻轻合上许叔的双眼。 萧时闭眼深呼吸,平复了心中的悲痛和愤怒。他正要离开,却发现许叔的手紧握在一起,好似攥着什么东西。他皱眉,小心地将许叔的手分开,发现里面是一张密信。他展开信纸,上面写着“时殁后,吾弟可归。” 萧时盯着纸上的文字沉吟片刻,那个莫名就想致他于死地的陌生人,也是其他人的子嗣、兄弟,即便众人皆称他是战场修罗,每每遇到这种情况,他心中也还是会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萧时将密信放入怀中,站直身子,走到开启暗门的柜台前。他左右各拧了四圈,直到听见墙壁传来吱呀声响,他才停了动作。他用匕首割破自己的手指,在那小药炉上留下了血迹。 既然是冲他而来的,定不会放过这个他孤立无援的大好时机,这里,他还会回来的。 萧时转身离开大堂,他是为了寻找灭谷世仇上的路,但现在他要面对的,却不只是凌霄盟而已。 他无意踏入所谓江湖,但似乎这江湖从未想放过他。 离日月药庄两条街的一个古朴的木匠铺内,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在木屑纷飞的地上。突然,“啪”的一声,打破了这宁静的氛围。柳时衣一手重重地拍在一张尚未完工的木桌上,那桌子瞬间晃晃悠悠地散了架。 张木匠,一个皮肤黝黑、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从木屑堆里探出头来,眼中满是心疼。他望着那散架的黄花木桌,哀叹道:“我打了三天的黄花木桌啊,就这么毁了……” 柳时衣见状,忙举起双手,一脸无辜地说道:“我就碰了一下,你可别碰瓷啊。” 张木匠瞪了柳时衣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小祖宗,你不去骗那外乡人,来我这找什么晦气。” 柳时衣秀眉一拧:“你还好意思说,我那屋子,你怎么修一半就不修了?昨儿个我不是把钱给了你吗?” 张木匠叹气:“你不是有百花楼能住吗?我这儿是赶上殷家来查账了,殷老太君催得急,这两日实在腾不开手,你就再等两日。” 柳时衣耳朵一动,似乎捕捉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她放下脚,认真地问道:“殷老太君……你是说,那九州首富的殷家?” 张木匠憨厚地点了点头,解释道:“是啊,老太君这次把他那宝贝孙子也带来了,我估摸着是为了给小财神爷打样儿,所以这次查得格外细致,可给我累坏了。” 柳时衣闻言,又想起了自己那把从殷胖子手里拿到的锈刀,怎么感觉最近跟这个殷家是干上了,各种不顺。 张木匠见柳时衣没继续闹,便趁机好言好语道:“小祖宗,你也别怪我了。等应付完殷老太君这坨事,我一定立刻上门把你的屋子修好。” 柳时衣回过神来,虽是不满,也只好点了点头,道:“行吧,但你这耽误工期,可得少收我点钱啊!我住百花楼也是得给烟袅交钱的!” “张口就来。朱老九都跟我说了,烟袅就是想让你早点成亲,你非得跟你小娘犟,要我说啊,这人,甭管男女,找个人一起过日子总归没错,你就是不听话……” 柳时衣被念叨地头疼,立刻起身出门:“你少跟朱老九那老东西来往吧,他真是嘴大人抠!” 张木匠看着柳时衣忙不迭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这小祖宗,真是……唉。” 出了木匠铺,再过两个街区,就到了流水村的殷府别院。 殷裕房间内陈设豪华,每一处都流露出不凡的富贵之气。墙上挂着一幅幅名贵的字画,地上铺着柔软的锦毯,一旁兵器架上,各式名剑利刃熠熠生辉。 此刻,几名侍女手托小盘,轻盈地走进房间,她们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步伐轻缓,生怕惊扰了床上那位正在痴迷阅读话本的少年。 那少年便是殷裕,他唇红齿白,面容俊逸,此刻正盘腿坐在床上,手中紧握着那本江湖话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床边堆满了各种武侠话本,显然他对这些故事情有独钟。 侍女们走到床前,其中一位名叫婉儿的侍女探头看了看殷裕手中的话本,轻轻笑道:“少爷,您就别再成天看这些江湖话本了。给您备了这么多好吃的,您还是赶紧吃上两口吧,不然一会儿老太君又要来说您了。” 殷裕闻言,笑着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调皮的光芒。他夺回婉儿手中的话本,笑眯眯地说道:“婉姐姐莫要闹我,你们出去分了吃吧。我得把这‘英雄榜夺魁’一话看完!” 侍女们闻言,相互推搡笑闹了一会儿,便纷纷转身而出。殷裕却叫住了队尾的那名侍女,正是先前抓他回府的小貂。 第二十七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待众人散尽,殷裕立刻跳下床,从兵器架上拿起一柄琉璃剑,兴奋地在小貂面前比划起来。他一边比划,一边问道:“小貂,你看我这剑法如何?像不像骠骑将军的蝉光剑法?” 小貂看着殷裕眼中的期待,心中虽然觉得他的剑法只是花架子,但还是违心地点了点头,鼓掌赞道:“少爷这功夫,比之骠骑将军,不过分毫之间。” 殷裕闻言,嘿嘿一笑,取下墙上重金买来的骠骑小将军画像,得意地展示给小貂看。那画像上画着一个魁梧粗犷的男人,与萧时长得没法说有哪里不像,只能说毫无关系。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成为比他还要厉害的江湖第一大侠!”殷裕豪气干云地说道。 说完,他放下画像,习惯性地搭上小貂的肩膀,一副兄弟般的模样。他想起刚进村那日看到的那把闪着红光的锈刀,眼中闪过一丝渴望。 “小貂,你去帮我把那把锈刀买回来呗?那刀能把草屋砍塌,肯定是一把神兵利器!”殷裕兴奋地说道。 小貂无奈地摇了摇头,劝道:“少爷,您还是安生些吧。上回您出逃的事儿老太君还没消气呢。等过两日我再去打听那把刀的下落吧。” 殷裕闻言,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但也不敢违逆小貂的话。他正要继续央求,突然门外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让老身听听,你又要取银子做什么?” 殷裕和小貂闻言,心中都是一紧。他们知道,这是殷老太君的声音。 房间内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殷裕和小貂都转头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身着墨色长衫的老妪缓缓走了进来。她周身散发着威严的气息,让人不敢直视。 殷裕见状,连忙迎上前去,一脸乖巧地叫道:“祖母!” 殷老太君点了点头,目光在房间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殷裕身上。她看着殷裕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心中不禁一阵无奈。 “你又在折腾什么?饭也不吃,天天就知道琢磨这些舞刀弄枪的玩意儿。”殷老太君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殷裕闻言,立刻凑到殷老太君身边,撒娇道:“祖母,我取银子可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想买些好东西孝敬您呢!” 殷老太君闻言,冷笑一声,道:“少说些哄人的话吧!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你取银子,还不是为了买这些刀剑玩意儿!”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了兵器架上的名剑利刃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殷裕见状,心中一紧,连忙解释道:“祖母,这些刀剑都是用来防身的。如今江湖险恶,我若不习得一身好武艺,怎么保护您和府里的姐妹们呢?” 殷老太君闻言,脸色稍缓。她看着殷裕那副认真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软化。这独苗孙子,虽然顽皮,对行商毫无兴趣,但也确实心地善良,对府里上下,从姐妹到下人都很关心。 “净会些花言巧语!”殷老太君轻轻拍了拍殷裕的头,笑道,“行了,别在这跟老身贫嘴了。你安排小貂准备一下,明日我们要去殷贤府中赴宴。” 殷裕闻言,有些不解地问道:“殷贤是谁?” 殷老太君瞪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说道:“来之前不就跟你提过吗?殷贤是我们殷家的旁系,虽然多年未见,但终究是同宗之人。如今他们想着联络联络感情,我们自然也不能失了礼数。” 殷裕闻言,虽然心中仍然毫无印象,但也只好乖乖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点头应是,然后转头看向小貂,示意她准备明日赴宴的事宜。 小貂见状,连忙点头应下。殷裕转过头,嘿嘿一笑,就粘上了老太君:“奶奶,我跟你说,我刚看完了那‘英雄榜夺魁’,当年莫凌峰夺魁的时候,正好在咱们北漠,您说要是那时候见到他了,多危险呐,那么个心狠手辣的恶人。” 殷老太君却不以为然:“你当咱们殷家不掺和那江湖事,都是女子当家,便是任人欺负的主?他当年去昭宫一趟都没能出来,那点本事还能进咱们殷府大门了?” 殷裕讨了个没趣,他知道奶奶速来是看不上这些江湖人士的,在她眼里,无论亡命之徒还是大侠风骨,说白了不过都是为了钱和利,而这两样,是殷家最不缺的。 那边厢,甚至没被小财神爷记住名字的殷贤坐在书房内,手中翻阅着一本沉甸甸的花名册。他的眼神在册页上流转,上面绘着一个个未婚少女的画像,旁边详细记录着她们的信息。他口中念念有词:“春花、秋月、夏荷、冬梅……”他的眉头紧锁,显然是在寻找着什么。 “临近三个村子都找遍了,怎么也没点新面孔。”殷贤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满和失望。他抬起油腻的脸庞,目光依然紧盯着花名册,似乎在寻找那缺失的最后一名。 “这流水村的美女榜眼看着我就要集齐了,偏就到那第九名的柳时衣给断了,她怎么就得了瘟疫?真是可惜。”殷贤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张胖脸上尽是没占到便宜的痛心。 就在这时,他抬起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管事。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似乎想到了什么。 “让你备的礼准备的怎么样了?”殷贤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管事一脸为难地回答道:“这……殷老太君甚少来此,仆也不知她喜欢什么。咱们府上能有的,人家肯定早就见过了。” 殷贤闻言,眉头又是一皱。 “但是!”管事突然改口道,“都说殷老太君最宠爱她那独一个的外孙殷裕。只要哄好了那小财神爷,还愁不讨主家欢心?仆早就打听好了,那殷小少爷沉迷江湖之事,一心想当大侠。老爷要是能送上点武林宝贝,定能哄得他开心!” 殷贤闻言,眼中却是显出为难神色。他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后说道:“宝贝?我这只有哄女人开心的宝贝,哪有什么武林宝贝……” 然而,就在这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管事。 “上回咱们是不是从圣元轩买了个啥玩意儿回来?说是什么英雄榜榜上有名的什么刀来着?东西呢?”殷贤急切地问道。 管事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说道:“东西……坏了,好像放在您扔给柳时衣的袄子里了!” 殷贤闻言,顿时脸色大变。他猛地站起来,焦急地来回踱步:“什么?!可千万别让柳叫花给我卖了!赶紧带人去把刀给我抢回来!” 漫漫长夜之下,流水村最繁华的坊市,长街热闹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涌动。各种摊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每个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年关做着准备。 萧时形单影只地穿过长街,出现在几乎没什么人的城门前。他面色如常,但脚步却有些急促。他抬头望了望城楼,流水村不安全。无论想杀他的人是谁,福贵怀中的密信、日月药庄满地的黑衣人尸体都表明他们不仅知道他在哪里,并且已经派了人手过来。这里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他必须立刻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从城楼之上遥遥传来报晓的钟声,清脆而悠扬。紧接着,各条南北向大街上的鼓楼也依次跟进,钟声回荡在夜空中,仿佛在宣告着一天的结束。 “宵禁时辰到,闭城门——”护城卫的声音在城楼上响起,声音落下,萧时眼睁睁地看着城门在面前轰然关闭。 街上的摊贩们纷纷开始收拾东西,四散开来。没一会儿,方才还喧嚣热闹的街道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只剩下萧时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盯着紧闭的城门皱眉,从日月药庄出来之后,为了避开可能的跟踪,他选择了绕路,通过各种人烟罕至的小道,错过了出城的时机。 “哎,那边的小子。”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萧时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他转身看去,只见一位白须老头正缓步走来,这人正是在柳时衣药摊旁说书的老钱,脸上皱纹纵横,但双眼却炯炯有神。 老钱上下打量了萧时一番,尤其是他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瞧你面生,不是村里人吧?” 萧时心中一紧,脸上闪过一丝警惕。但他很快掩饰住自己的情绪,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老钱见状,又看了看他凌乱污糟的衣服,似乎明白了什么。 “又是昭国那过来逃命的流民吧?”老头叹了口气,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同情,“乱世之下,都是可怜人呐。” 萧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要想出城的话,也得等明天一早了。”老钱摇了摇头,“天寒地冻的,你还是先找个地方歇一晚吧。” 老钱四下看了看,指了指不远处巷子深处的一间塌了一半的茅草屋。 “那屋子这两日无人,你要是实在没地方睡,就去那儿吧。” 萧时顺着老钱的手指看去,只见在昏暗的灯光下,那间茅草屋静静地伫立在巷子深处。虽然看起来有些破旧不堪,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却是一个难得的避风港。 他向老钱点了点头:“多谢老丈。” 而在那茅草屋内,柳时衣静静地站在半塌的屋顶之下,目光落在尚未修葺完成的另一半屋子上,心中涌起一股无奈。 “算了,再怎么样也能睡不是。”她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总比在百花楼听烟袅唠叨好。” 她将供案上的父母牌位小心翼翼地收到床下,转身准备关门。然而,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却在她轻轻一推之下轰然倒下,寒风呼啸着扑向她的脸庞。 柳时衣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人倒霉的时候连喝凉水都会塞牙缝。她将门重新按回去,然后吹灭了烛灯,滚到床上准备睡觉。然而,这漏了半边天的破屋子让她罕见地觉得心里慌慌地。她睁开眼睛,将桌上那把锈迹斑斑的刀抱进怀里,这才感到一丝踏实,重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柳时衣立刻警觉地竖起耳朵,紧张地缩在被窝里。她正要抽出怀中的刀,却感觉有人径直朝着自己身上躺了下来。 第二十八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啊!”柳时衣尖叫一声,一脚就把那人踹了下去。那人闷哼一声,回身便是一个掏心爪。柳时衣用力打掉那人的攻击,拿刀便砍。然而,在刀尖离那人仅有一寸时,两人却看清了彼此的脸,均是一愣。 “金丝雀?!”柳时衣惊讶地叫道。 “是你?”那人也认出了柳时衣,正是萧时。 柳时衣手一歪,那刀斜着擦过萧时的脸,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你有病啊?深更半夜爬人家床干嘛!”柳时衣怒气冲冲地骂道。 萧时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女人,强压着火气:“我哪知道你在这。” “怎么?我不在这你就能随便进了?”柳时衣痛心疾首地说道,“你有那么多银子呢,赶紧该去哪去哪,村子中间那么大幢百花楼杵着,你非跑落子巷这穷地儿占便宜来了。我每次只要见着你,指定没好事——” “有人。”萧时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废话,我们不都是人么——”柳时衣不以为然地说道。然而,她的话音未落,院内便传来了异样的声响。萧时立刻捂住柳时衣的嘴,两人屏息凝神,紧张地注视着门外。 就在这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正好插在柳时衣的发髻之上。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根颤动的羽箭。 柳时衣的发髻在瞬间散开,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月光的映衬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门外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她毫不犹豫地反身一钻,站在了萧时的身后。 萧时微微一顿,瞥了柳时衣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怎么,想拿我当护盾?” 柳时衣狠狠地踹了他一脚,示意他别出声。 就在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破窗而入,伴随着一声巨响,窗棂被踏得粉碎。柳时衣心疼地看着自己刚修好的窗户,果真只要见到萧时就没好事,这人简直是她的专属灾星。 “柳时衣,把我们老爷的刀交出来!”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大声喝道,正是殷府的管事。 柳时衣抬头望去,只见院子里站满了乌泱泱一群人,都是殷府的家仆。她傻眼地看着眼前的阵仗,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奈:“不是,你们为了把刀来这么多人啊?” 管事冷笑一声,似乎对柳时衣的惊讶感到不屑:“我带这么多人来,就是让你少想着耍滑头。怎的,怕了吧?怕了就——” 他的话音未落,柳时衣便弯腰捧起手中的锈刀,毫不犹豫地递给了他:“拿走拿走,不就是把破刀嘛,给你。” 院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撒入屋内,照亮了柳时衣手中那把泛着红光的锈刀。那红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管事没料到她认怂地如此之快,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正要接过刀时,萧时突然从柳时衣的背后出现,按住了她举着刀的手。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坚定:“这刀给不得!”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柳时衣手中的锈刀,那弯月形状和底下的红光让他的思绪一瞬间回到了十年前。 那一晚,昭国皇宫的沂清殿内,夜色深沉。少年昭帝蜷缩在龙床之上,瞳孔骤缩,恐惧到了极致。他身前的地上,一根血烛燃烧殆尽,烛泪融成了一朵不详的血印赤云。 一个高大的男人手持一把红光大作的刀,一步步逼近少年昭帝。那刀上的红光闪烁不定,仿佛有生命一般。下一秒,那刀便狠狠地向少年昭帝劈斩而去。 少年萧时在看到那刀的瞬间,头皮发麻,他没想到梦中千刀万剐的仇敌竟主动找上了门。他双眼通红,从殿顶之上带着瓦片强坠而下,横握长剑,护在昭帝身前,手腕一挑,挡下了莫凌峰手中的刀。 “大胆逆贼,休伤陛下!”萧时大声喝道。他的声音在宫殿内回荡,显得格外威严。 昭帝紧抓着萧时身后的衣袂,声音颤抖:“快!救、救孤——” 萧时挥起手中的蝉翼流光剑,在红光大盛的月见刀面前,这剑显得不堪一击。然而刀光剑影下,剑与刀每一次碰撞都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让整个宫殿都为之震动。 几番缠斗之下,萧时硬是挡下了莫凌峰的刀意,但自己也被那强大的力量震荡摔出,重重跌在地上。他抬头望去,只见莫凌峰手中的刀如一钩弯月,刀身红光粼粼,散发着诡异而强大的气息。 就是这把刀,杀了他药王谷的所有同门,也是这把刀,带走了他一直放在心间的人。 那之后的十年中,萧时征战沙场,多大的场面都无法让他再体会到那一晚的战栗,那是愤怒与稚嫩交织下,灵魂的震动。 而现在,这边陲小村的夜晚静谧而祥和,柳时衣家的院子潦草凌乱,甚至不比他在军中的帐篷大,他却再次体会到了那一晚的感受。萧时盯着柳时衣手中的锈刀,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动。 “这把刀……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萧时沉声问道。 柳时衣被他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有些结巴地回答:“就、就是捡来的啊,怎么了?” “放屁你捡来的,分明是使诈从我家老爷手上骗来的!” 殷闲忠心耿耿的管事却顾不得那么多,怒气冲冲地瞪了萧时一眼。 “你又是哪来的小白脸,敢在这儿碍我们殷府的事儿。” “唉你这人还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你们本家都来村儿里住下了,就殷胖子那点家业也好意思自称殷府呢。”柳时衣看着管事那张狐假虎威的脸就犯恶心。 管事干瘪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这姓柳的还敢如此下他面子,他抬手一挥,身后的家仆们便凑了上来,把柳时衣和萧时围了个严实。 “赶紧把刀交出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柳时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喔唷,之前老钱说书,讲所有坏东西的狗腿子都爱说这句话,我还说他没新意呢。你倒是来现身说法了。” “姓柳的,你仗着我们老爷不在,就反天了是吧?!我就知道你之前在老爷面前装的人模狗样,就是想对我们老爷图谋不轨!” “知道的殷胖子是你老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爹,你搁这儿当每个出现在你爹面前的女子都想做你小娘呢。怎么,你还要回去告状不成?那你一定得告诉他,我是个多么坏多么贪财的女人,让他下次少拱着张猪脸往我面前凑。”柳时衣把拿到锈刀起遇到的一切不顺心都发泄了出来,对着面前的管事也不再装好脾气躲麻烦了,麻烦还不够多吗? 管事被噎得直喘了两口粗气:“好,好,你倒是牙尖嘴利,你看我今天不打烂你的嘴!” 管事身后的家仆们个个膀大腰圆,撸起袖子就准备收拾柳时衣。 柳时衣往萧时身后又躲了躲,只探出颗脑袋来:“不讲武德欺负弱女子了啊!你要刀我给你不就是了!” 萧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偏头,盯着她手中的刀。 “不能给。” 柳时衣瞪他:“你还管起我来了。” 管事懒得再听面前俩人演双簧:“殷棋!” 柳时衣警惕地看向殷家这群人,老钱说的话本里,一般狗腿子喊出一个人名来,就代表着强力打手要出场了。 管事洋洋得意地站在原地,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什么人都没出现。 管事脸色未变,又提着嗓子喊了一句:“殷棋!” 家仆们面面相觑,还是没人出现。 管事气急败坏起来:“殷棋!殷棋呢?!我不是说了让你们看好他吗?!” 柳时衣:“……不是大哥,你这也太掉价了。” 话音刚落,一名年轻男子的身影自院外闪身而出。他身法轻盈,手中捏着数枚棋子,猛地一挥,棋子带着凌厉的气势,直奔柳时衣而去。 柳时衣心中一惊,连忙连滚带爬地向一旁避去。只见先前她站立之处,地面上已经出现了数个焦黑的洞口,是被那些棋子灼烧所致。 名为殷棋的男人施施然出现,指尖夹着棋子。管事一见到他,干巴的脸皱成一团:“你刚刚上哪儿去了?” “迷路了。”殷棋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却让管事眉心一跳:“又迷路……这流水村拢共就那几条路,你就没走明白过!” “师门传统。”殷棋面不改色,“而且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是你家胖子的下人,我拿他赚个零用,你再敢对我呼三喝四——” 殷棋甩了一枚棋子,正中管事脚尖前,差点烧着了管事脚上的布鞋,吓得他往后连蹿几步。 “——仔细你的脑袋。”殷棋把话说完,便不再多看管事一眼,而是看向柳时衣。 “小姑娘,我只负责拿东西,东西交出来,剩下的你爱怎么骂怎么骂。” 柳时衣一个高兴,正准备拎着锈刀上前,却被萧时挡住了路。 萧时看着殷棋,盯着他指尖的棋子,面上满是凌厉:“妄情山庄的破阳棋法?” 第二十九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摸不着头脑:“什么破羊破牛的——你少挡路,我不想惹事儿,我这就把这破东西给他,明儿一早我还得出摊儿呢。” 然而殷棋却被萧时一句话激起了兴趣:“你是谁?” 萧时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向柳时衣再次重复刚刚说过的。 “刀,不能给。” 柳时衣眉头一皱,对着殷棋赔笑道:“甭理他,他说的不算,我这就把刀给你们!” 然而,殷棋却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萧时:“这地儿待得我正无聊,既然你是个懂行的,那就来跟我过上两招。” 殷棋话音一落,袖中白棋再次挥出,这一次,棋子铺天盖地,以呼啸之势直冲着二人而去。 柳时衣看着漫天棋子,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就在这时,萧时却侧身往柳时衣身后一躲,气的柳时衣边躲边骂他:“你这么大个儿,好意思拿我当肉盾呢?!” 萧时脸不变心不跳:“彼此彼此。” “你他——你自己惹得麻烦,现在把人家搞怒了吧!现在怎么办!”棋子越来越密,柳时衣抱头鼠窜,声音都被殷棋呼啸的内力压低了一截。 萧时看了眼柳时衣手里提着的锈刀,心生一计:“其他棋子不过是虚招,你只需挡正北方向的那颗。” “我怎么挡啊大哥?!我拿头去挡啊??!”柳时衣吓得差点尖叫起来。 “用刀。” “什么?!” “用你的刀。” 萧时的话才传到柳时衣耳朵里,一颗棋子就擦着她的鼻尖呼啸而过,柳时衣眉心一跳,也顾得不别的了,闭上眼睛,心一横,抬手用刀震开北面飞来的棋子。 果然,那颗棋子坠落之后,其他的棋子也纷纷落下,仿佛失去了控制。 殷棋眼前一亮,更是兴起。他抬手,另一只袖子中再次挥出一手黑棋,与另一半白棋形成四方之势,将柳时衣团团围住。 柳时衣心中慌乱,急忙向萧时求救:“金丝雀,现在、现在该怎么办?”萧时凝神看着柳时衣,沉声道:“破阳棋法以天地为棋盘,局中人为棋子,阳火之功为内功底蕴。想要破了这棋局,只需攻其正北坎位,其为水位,自能攻火——” 柳时衣听着萧时的话,心中却是一片茫然。她手忙脚乱地躲避着空中的棋子,大声喊道:“你给我说人话!”萧时深吸一口气,简短地指令道:“劈他右足。” 柳时衣不顾一切地穿过棋子,来到院子里。她大喝一声,手中刀向殷棋的右足劈去。殷棋毫不费力地躲开,伸手抓住了柳时衣。 就在这时,萧时的声音再次响起:“攻他天突穴。”柳时衣心中一动,手猛插殷棋的锁骨而去。殷棋吃痛,向后退开。 “先探檀中,而后刺天枢,再砍血海穴。”萧时的指令如同指路明灯,让柳时衣在慌乱中找到了方向。她按照萧时的指示,一顿手忙脚乱的动作之后,竟然真的成功砍伤了殷棋的血海穴。 就在这时,她面前的棋子方盘的北面现出缺口,一枚白子和一枚黑子落到缺口中。萧时猛地抬眼:“就是现在,劈穿那两颗棋子。” 柳时衣几乎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跃向那正北的缺口。刀身红光乍现,一举劈穿了两枚棋子。 随着刀光一闪,棋盘瞬间溃散,四周的棋子全部炸裂开来,棋局破。黑烟散尽,柳时衣站在屋子的废墟中央,持刀而立,竟是感到一丝畅快。 她看着面前的殷棋,冷笑道:“不是要夺刀吗?有本事再来啊。” 殷棋眼神微变,他看向不远处的萧时,嘴角吊起一抹邪笑。他猛地挥出一颗金棋,猛地向萧时攻去。柳时衣见状,心中一惊,她几乎本能地挡在了萧时身前。 金光刺目,轰鸣声响。柳时衣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背后传来,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飞去。手中的刀也在这一刻脱手而出,但脱手前,刀发出的隐隐红光将她包裹其中。 柳时衣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她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空中翻飞,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想要起身,却发现全身无力,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 在她彻底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嘴里还念叨着萧时:“金丝雀,跑。” 再次睁眼醒来的时候,柳时衣只觉得头脑一阵昏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笼罩在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之中。她努力地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份不适感,渐渐地,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她转头望去,只见烟袅正坐在自己的身边,又是生气又是担忧地看着自己。 “醒了?要不是我看你昨夜没回百花楼,前去找你,都不知道你那房子被祸害成那样了!说,你又是惹什么祸了?不会是招惹到什么不好对付的人了吧?!” 柳时衣面色一滞,她不想让烟袅太过担心,更不想让她再抓住机会教育自己赶紧找个男的过安稳日子,于是撑着坐起身来,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开始打哈哈糊弄起来:“我怎么会惹祸呢,就是最近有点倒霉……” 说着,她抬眼看了看四周,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对了,你见到金丝雀了吗?” 烟袅一听这个名字,眉头立刻紧皱起来,冷哼一声道:“你是说你那个剑姬?还给人起上爱称了,恶不恶心呢柳时衣。” “……”柳时衣强压住想要顶嘴的心,冲烟袅干笑了一下。 “不知道,我到你家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晕倒在地上,可没见着什么男人。”烟袅没好气地回了柳时衣。 柳时衣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一阵慌乱,这柔弱小白脸不会死那臭下棋的手里了吧? 烟袅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更是火大,拎起鞋子,作势就要砸向柳时衣。 柳时衣吓得连忙求饶:“哎哟我的亲小娘诶,你就饶了我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跑出了房间,生怕烟袅真的动手,自己昨晚可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身上还正疼呢—— 不对,身上怎么不疼? 柳时衣跑出百花楼的那一刻,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她脚下健步如飞,忽然反应过来这一点。 她低头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感到非常奇怪。昨晚的争斗那么激烈,她竟然没有受伤?难道昨晚那个臭下棋的手下留情了?那家伙一枚棋子连地都能烧出窟窿来,怎么可能自己这血肉之躯连点擦伤都没有?难道自己昏迷着还能躲过那细密如雨的棋阵了? 啊—— 柳时衣一拍脑门儿,咬牙切齿。狗屎的殷胖子,为了夺刀竟然如此兴师动众,那臭下棋的倒是耍帅了个彻底,可怜自己好不容易修了一半的屋子,现在又白修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恨不得立刻去把殷胖子抓来让小九给煮了剁了当下酒菜。 这时,一个清亮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柳时衣?” 柳时衣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漂亮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虽然她身着侍女衣服,但气质却十分显赫,一张小脸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却能看出有些无语。 柳时衣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 小貂呵了一声,在心底又翻了殷裕一个白眼,说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只要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一把劈倒了屋子的锈刀。” 柳时衣一愣,看了看空无一物的腰间,随即点了点头:“有倒是有,只不过……” 小貂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我出一百两,买你的刀。” 柳时衣眨了眨眼:“多、多少?” “一百两。”小貂见她愣愣的样子,下意识把她归类成了江湖骗子:“怎么,你还想讲价不成?” “不不不。”柳时衣上前一把抓住了小貂的手,激动地握了握:“姑娘太大方了,你等等我,我一会儿就把刀给你拿过来。咱俩就明日约在百花楼门口的说书摊见啊,等我!” 小貂没反应过来,看着柳时衣几乎是跳着转身跑开,半天才摇了摇头:“少爷还真是……傻人吸傻人。” 那边厢,殷贤正站在门口,眼神透过门缝向内窥视,回头对管事低声问道:“我不是只让你去拿个刀吗?你怎么还绑了个男的回来?” 管事面露难色,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老爷,那锈刀不知为何,完全用不了,就像块破铜烂铁一样。这要是给了殷小少爷,只怕会让他失望啊。我一想,索性就把这男的绑了。您别看他现在这样,但他竟然能一眼看破殷棋的棋局,对各类武功招式也了如指掌,定能讨得那武痴少爷的欢心!” 殷贤听后,眉头微皱,短粗的手指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沉默片刻,最终挥了挥手,示意管事进去。 屋内,殷裕满脸崇拜地看着坐在床上的萧时,眼中闪烁着敬仰的光芒。他兴奋地说道:“公子真乃江湖活字典,竟然连英雄榜的风云佚事都知晓得这般清楚。这样,以后你便是我师父了!” 萧时看着面前的少年,冷脸沉默,似乎并不为所动。他淡淡地说道:“不必,故事听完了,我也该走了。” 殷裕一听,急忙上前拦住萧时,一脸诚恳地说道:“哎,急着走什么?我拜师礼都还没行呢——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不等萧时阻止,殷裕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拜礼。随后,他哥俩好地凑上前去,一脸期待地问道:“师父想要什么拜师礼,尽管跟徒儿说!” 萧时本欲推辞,但突然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沉声说道:“我要那把刀。” 殷裕一愣,似乎没想到萧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但他也没想多久,直接转头看向候在桌边的殷贤:“那个,表……表……” “表叔!”殷贤立刻接上,丝毫没有因为殷裕依旧不记得自己跟他的关系而恼怒。 “对,表叔,那就麻烦你把我师父说的那刀拿过来一下。” 殷贤点头,一挥手,外面便跑进来一个小厮,将那锈迹斑斑的刀高举到了萧时的面前,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刀身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殷裕满脸期待地看着萧时,问道:“师父,这是不是你要的那把刀?” 萧时的目光落在殷裕手中的那柄锈刀上,刀身如钩如月,铁锈泥泞,仿佛是历经风霜的古老见证。他点了点头,沉声道:“是。” 一旁的殷贤眼睛一转,立刻凑上前来,满脸堆笑地说道:“这刀可是我特意从圣元轩买回的宝贝,若是贤侄喜欢,尽管拿走!” 殷裕这时仔细端详着手中刀,忽然恍然大悟道:“这不就是我进村时看到的那把宝刀么!奇怪,怎么不发光了?而且锈得这么严重,真的能劈塌屋子?” 殷裕好奇地挥刀砍向旁边桌上放着的一颗苹果,结果却只蹭破了层苹果皮。殷裕看着手中的锈刀和完好无损的苹果,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 他看向萧时道:“师父,你确定拜师礼要这玩意儿?我府上好东西可多了,你闭眼随便拿一个都比这东西好。” 萧时的目光始终落在刀上,他的手缓缓抚上刀身上的锈迹,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仿佛回到了那个血色的夜晚。 十年前,莫凌峰手握月见刀,狠狠劈向昭帝,红光大作,好不威风。刀光剑影之间,尽显这魔头的杀戾之气。 萧时拿过刀,用与莫凌峰一样的姿态,握刀劈向一旁的八仙桌。殷裕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紧张地看着萧时。 然而,尘烟散去后,那木桌依然完好无损,上面只有一丝轻微的刀痕。殷裕不禁松了口气,而萧时则是满脸疲惫,汗水湿透了衣襟。他脱力地将刀掉在地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怎会如此?” 第三十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萧时盯着地上的锈刀,脑海中浮现出柳时衣与殷棋对战时的场景。少女只是随手拿起这刀,但却能削铁如尘。 为何偏偏只有那个女子能用月见刀?萧时在心中暗自思忖着,柳时衣身上自相矛盾的奇怪之处实在太多了,多到他无法简单断言这人的身份。 柳时衣,是他必须要继续探究的谜题。 萧时并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在殷府的后厨小院内。 一个推着蔬菜木板车姗姗来迟的小厮在挨了主厨一通骂之后,灰溜溜地从后院进了殷贤府上,原本认怂挨骂的脸抬起,正是来殷贤府上找那价值一百两的锈刀的柳时衣。 柳时衣小心翼翼地穿过庭院,来到殷贤的房间门口。她轻轻推开门,探头向里张望,见屋内无人,便迅速闪身进屋。她环顾四周,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锈刀的踪迹。然而,经过一番搜寻,她却一无所获。 柳时衣不禁咬牙暗骂:“这殷胖子,能把那破刀放哪呢?” “谁是殷胖子?”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殷贤的声音。柳时衣心中一惊,连忙回头看去。只见殷贤正站在自己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柳时衣尴尬一笑,试图掩饰自己的慌张:“殷员外,我要是说,我是迷路走进来的,你信吗?”说着,她就要脚底抹油开溜,却被殷贤一把抓住了手腕。 殷贤冷笑一声:“柳小娘子胆子不小,我没去再找你算账,你倒好,偷东西都偷到我府上了!真是胆大包天——” 话音刚落,他却好似发现了什么,抓住柳时衣的手,把她的袖子挽了上去。只见那手臂洁白如玉,哪有什么小红点。 殷贤气笑了:“好哇,不是说染了瘟疫么?你这张嘴里,究竟有没有一句实话?” 柳时衣辩解道:“那也不是我说的啊......” 殷贤欲要发火,看到柳时衣白净的脸,突然想起了什么,软了口气。 “你若想要刀的话,就直接找我要嘛,何须偷偷摸摸的。”殷贤说道。 柳时衣警惕地看着他:“我不要了,我这就走,我走还不行么。”说着,她转身便要走。 然而,殷贤却突然朝她扑来。柳时衣闪身避开,转身绕到殷贤身后,在他屁股上狠狠一踹。殷贤失了重心,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十分狼狈。再起身时,已是恼羞成怒,一把抓住柳时衣。 “柳时衣,你别给脸不要脸!”殷贤怒吼道。柳时衣看着他那张油光锃亮的脸,伸手探向一旁桌上的花瓶,狠狠砸在了殷贤的后脑勺上。慌乱之中,她的手也被花瓶碎片割破,鲜血直流。 趁着殷贤捂着脑袋哀嚎的空隙,柳时衣夺门而逃。殷贤抬头看向她的背影,气急败坏地大喊:“来人,给我抓住她——” 然而,柳时衣已经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只留下殷贤在原地怒骂连连。 而此刻的前院之中,北风刮过,殷裕打了个寒颤,看向一旁恍若无事、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萧时。殷裕的眼中充满好奇,他忍不住问道:“师父,你当真只要这把锈刀作拜师礼吗?” 萧时停下脚步,这个便宜徒弟不仅人傻,话还真的很多:“当真。”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殷裕和萧时循声望去,只见一群家仆正追赶着一个女子,从游廊的方向匆匆奔来。那女子靠近,一张慌乱的脸,可不就是柳时衣? 萧时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怎么在这?” 柳时衣心中焦急,一心只想逃出殷府。她拼命地奔向大门,身后家仆的呵斥声越来越近。 “快、快关门,别让她跑了!”家仆们大声呼喊。 柳时衣冲到门前,殷府的大门却在她面前关紧了最后一丝缝隙,将她的去路封死。她回头望去,只见一群家仆已经将她团团围住,而透过这群凶神恶煞的人之间,柳时衣看到了站在殷裕旁边的萧时。 柳时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会在这?”仓皇之中,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萧时手中的锈刀上,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急忙问道:“金丝雀,这刀怎么到你手上了?” 萧时看着来势汹汹的家仆,心中明白了几分:“你来找刀?” 殷裕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他的目光在柳时衣和萧时之间来回转动,又看向被围困的柳时衣,心中充满了疑惑:“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家仆们已经来到了柳时衣身前。柳时衣来不及回答殷裕的问题,她猛地夺过萧时手中的锈刀。就在她握住刀柄的瞬间,刀身再次隐隐发出红光。 柳时衣看到那红光,竟意外感到一阵心安,她紧握刀柄,强装镇定地看向众人:“差不多行了啊,放我出去。再追的话,我这手下宝刀可不留情!”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殷贤的身影出现在众家仆身后。他粗喘着气,大声下令:“这刀连苹果皮削起来都费劲!她也就这张嘴厉害!给我抓住她!” 随着殷贤的命令,家仆们再次向柳时衣扑去。面对来势汹汹的包围圈,柳时衣的镇定外壳终于破碎。她心中慌乱,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将手中的锈刀高举到面前。 就在这时,她并未察觉到自己手上的血珠顺着动作流到了刀鞘处。随着鲜血越聚越多,刀鞘连接处的浅槽被血填满。奇迹般地,那刀身上的铁锈竟开始层层脱落!寒光映在刀上,刀身红光大作,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觉醒。 柳时衣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中倒映着那突然变得锋利无比的弯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惊。她还未来得及细想,众家仆已是如狼似虎地逼到了她的面前。 柳时衣下意识地紧握刀柄,将刀一挥而出。只见红光一闪而过,伴随着一片沉重的倒地声,烟尘四起。待烟尘渐渐散去,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那些原本凶神恶煞的家仆,此刻竟都摔倒在地,胸前的衣服被整齐地撕裂,露出惊恐的表情。一时之间,哀嚎声此起彼伏,回荡在前院中。 柳时衣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手中的刀。她举起自己的手仔细端详,只见手指上沾染了些许鲜血,但那却并非是她自己的。她喃喃自语道:“我这么厉害呢?” 一旁围观的殷裕也是瞠目结舌,看着柳时衣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而萧时此刻的注意力却全然在柳时衣身上,他的眼神深邃而专注,仿佛想要看透她内心的秘密。 萧时沉声问道:“你为何能激发月见刀的刀意?” 柳时衣一愣,有些茫然地看着萧时:“什么刀意?” 然而,还未等柳时衣反应过来,殷贤气急败坏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快夺了她手里的刀!我倒要看看,没了刀,你一个臭娘们儿还能有什么本事!等我抓到你,有你好受的!” 家丁们闻言,强撑着站了起来,将柳时衣围在中央。 柳时衣抬眼看向殷贤,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她衣袂纷飞,手中刀的红光愈发闪耀,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她体内涌动。 殷贤的侮辱明显惹怒了她,她感觉自己仿佛与手中的刀融合为一体,充满杀气。与方才吊儿郎当的模样相比,此刻的柳时衣仿佛变了一个人。 她又是一挥刀,众家丁再次被强大的刀意掀翻在地。她步步紧逼,殷贤被吓得不断后退,脸色苍白。 柳时衣冷笑道:“想夺刀?来啊。” 话音刚落,她便挥刀劈向殷贤。浓厚刀意如同狂风骤雨般袭来,将殷贤击飞出去。 柳时衣冷声道:“这一刀,打的是你色欲熏心强抢民女。” 不等殷贤爬起,柳时衣又是一刀隔空横劈而去。只见殷贤身上的衣服顿时炸裂开来,露出惊恐的表情。 柳时衣继续道:“这一刀,打的是你仗势欺人作恶多端。” 殷贤已是身无敝履,狼狈不堪地想要转身爬开。然而,柳时衣却立刻又接上一刀,强烈的威压让殷贤难以呼吸,脸都涨得通红。 柳时衣淡淡道:“至于这一刀嘛——打的是我高兴。” 周围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心中对柳时衣的敬畏之情油然而生。只有萧时静静伫立在一旁,他的眼里仿佛只有柳时衣和她手中的刀,对周遭一切毫不在乎。 殷贤此刻已是受不了了,涕泪横流地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柳小娘子,你就放过我吧。” 柳时衣冷笑一声,道:“认错有用的话,要钦天司干嘛。” 说着,她抬起手猛地一劈。劲风袭去,刀空劈在殷贤身边,震起漫天尘埃。殷贤竟是被吓晕了过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殷裕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惊叹道:“这刀怎么突然这么厉害?!” 殷裕的话音刚落,柳时衣仿佛从一场迷离的梦境中惊醒,杀气消散,她重新回到了现实。倒在地上的殷贤发出低喘,殷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便宜表叔还躺着。他快步走上前去查看殷贤的伤势,柳时衣这才得以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手中的刀应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柳时衣低头看去,那刀身依然闪烁着红光,却似乎比刚才安静了许多。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刚才那些倒地的家仆、那恐怖的威压,都是她造成的吗? “这、这都是我干的?”柳时衣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一道冰冷的声音骤然在柳时衣身后响起:“你激发了这刀的刀意,却无法控制它,反被刀意所控。”柳时衣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萧时离她极近,瞳孔中满是审视。 萧时紧紧盯着柳时衣,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和警惕:“你到底是谁?” 第三十一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白了萧时一眼,不满地嘟囔道:“你凶什么?我是谁你不知道?昨晚还偷偷摸摸要睡我家。” 萧时还想开口,那边殷裕却急匆匆地向这边跑来。柳时衣看着面前来势汹汹的殷裕,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面前这小少爷两颊通红,一看就是生怕被责怪。 “公子息怒,听我解释,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柳时衣急切地解释道。 “女侠!姑娘实乃当代女侠!” 柳时衣一愣,殷裕崇拜地握紧她的双手,大力晃了晃。 柳时衣被殷裕突如其来的称赞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啥?” 她本以为自己要被扭送去钦天司,却被殷裕这突如其来的称赞拧了舌头。 “你方才那招,刀一挥全部人都倒了的,是什么功夫?”殷裕好奇地问道。 柳时衣看了眼殷裕,这小少爷双眼放光,明显根本不在意殷胖子怎么样了。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立刻顺竿子爬,沾沾自喜地说道:“哎,那招嘛,本来还想藏藏,但既然你都这么问了,我就告诉你,那可是我的家传绝学,叫——一刀要你命!” 一旁萧时冷嗤一声,显然对柳时衣的夸大其词不以为然。而殷裕却是被她唬住了,一脸佩服地看着她。 “一刀要你命......好别致的名字!姑娘能否教教我?”殷裕充满期待地问道。 柳时衣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伸出手来暗示要钱。殷裕眨了眨眼,却会错了意,以为她是要握手言和,于是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就知道,姑娘侠气冲天,与我一见如故。这样,要不我们就结拜为异姓兄弟。兄弟之间,正是应当好好切磋切磋!”殷裕兴奋地说道。 柳时衣有些无语地看着殷裕,心想谁要跟你当兄弟啊。她正要开口拒绝,突然反应过来,停住脚步问道:“等等......你也姓殷?” 殷裕点头称是,柳时衣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不会就是那个来流水村查账的、殷家本家的小财神爷吧?!” 殷裕再次点头确认,柳时衣立刻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她将手中的刀塞给了殷裕,说道:“看你一心向武,这刀就卖你了!十两不多吧?先前可是有人花一百两要买我这刀呢。” 她心中暗想,我那屋子这次彻底全塌了,十两,应该够好好修一修了。 殷裕有些为难地看向萧时:“可,这刀是我师父的,方才是你从他手里抢来的啊。” 柳时衣却不以为意地拍了拍萧时的肩,说道:“不打紧,他其实是我的人,过来就是来帮我拿刀的!” 萧时盯着柳时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竟是没有反驳她的话。 殷裕一脸恍然大悟,目光在二人间转了个来回,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笑了笑,将刀放回了柳时衣手中:“君子不夺人所爱,这刀你便自己留着吧。” 柳时衣闻言急了,刚要开口争辩,手中却又落上了十两银子。殷裕说道:“这便当兄弟的见面礼了,日后不够银钱再跟我说!” 柳时衣看着手中的银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她连忙点头应承:“够,绝对够!” 说完,她冲萧时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示意他不要多嘴。然后,她拿着银子和刀,兴冲冲地跑出了前院。 “……” 萧时看着她的背影,又看向身旁因为觉得自己结交了女侠而兴高采烈的殷裕,默默往后退了两步,别真给傻子传染上了。 柳时衣步履轻快地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手中掂着刚刚得来的银两,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她心中暗自窃喜,觉得这一趟倒是没白费。 正当她要将银两揣回钱袋之际,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手中的刀身上。那刀身现在已经没了锈迹,崭新地宛如刚刚炼出炉。柳时衣皱起眉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疑惑。 “这刀当真古怪。”她喃喃自语,回想起方才在殷家发生的一幕幕,心中更是疑惑重重,“还有那个金丝雀,也奇奇怪怪的。怎么一夜不见,就成了殷少爷的师父了......” 柳时衣掂着刀,陷入了沉思。但只纠结了片刻,她便甩甩头,算了,想不明白的事就别自寻烦恼,现在唯二的事实是,她同时拿到了刀和银子,以及—— “我不会真的像话本里说的,其实是个武学奇才吧!”柳时衣自言自语道,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忍不住嘿嘿一乐。 正当她忍不住想要比划两下刀法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喊叫:“柳时衣!” 柳时衣动作一滞,回头看去,只见几个穿着钦天司官服的衙役站在她的面前。她心中一紧,顿时愣住了。 殷贤府内,殷裕带着一脸的好奇与八卦,凑近萧时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你不是说她是你的人吗?怎么她一溜烟就跑了,也没带上你呢?” 萧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我不是她的人。” 殷裕听后,嘿嘿一笑,一副了然的模样:“哦——害羞,定是害羞了。” 萧时懒得理会他的调侃,直接切入正题:“她既把我的刀送给了别人,你便另赔我一礼吧。” 殷裕一听,连忙摆手:“师父,你这话说的就见外了。送她的不就是送你的么——” 萧时撇了他一眼,嫌弃傻子的心情是掩盖不住的。饶是殷裕再粗神经,此时也感受到了一股鄙夷,他抓了抓脑袋,换了个话题。 “哎,师父你想要什么江湖宝贝,尽管吩咐,我殷裕一定办到!” 萧时摇了摇头,似乎并不在意那些所谓的江湖宝贝。他眉头微挑,问道:“她刚刚说,你来此地是为了查账?” 殷裕一愣,点头应是。 萧时眼中闪过一丝计量,缓缓道:“如此,拜师礼便换一个吧。我要你带我去查账。” 殷裕一愣:“……师父还好这一口呢?” 萧时闭上眼睛,在心中跟自己说了三次别理傻子,才又整理好表情,冲着殷裕微微一点头。 殊不知小财神爷在心中默默感叹,不愧是世外高人,一举一动都如此出人意料。 虽然殷裕一看账本就头昏,但毕竟是师父的交代,不得不从。他立刻喊上小貂,带着萧时前往了张木匠的铺子。 木匠铺内,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在张木匠那略显沧桑的脸上。他毕恭毕敬地将账本递给面前的小貂,随后目光转向一旁的萧时,带着些许疑惑。 “公子,你问柳时衣啊?”张木匠挠了挠头,思索着如何形容那个他颇为熟悉的叫花子,“她这人吧,胸无大志,整日里就混点饭钱,撒点小谎。虽然有点滑头,但人倒也不坏。她家里的情况,我还真不太清楚,就知道她小娘在百花楼做掌柜。怎么,她惹啥麻烦了?” 萧时摇了摇头。他身后的木椅上,殷裕正专心致志地看着话本,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一行人又到了兵器铺,朱老九正在忙碌地替屠老六的杀猪刀,他抬起头,半本被黑烟熏得不成样的账本扔给了小貂。火星子在朱老九满是油污的脸上跳跃,他看向萧时的目光中带着些许迷惑。 “你说柳时衣啊?”朱老九嗤笑一声,“那丫头会什么武功?三脚猫功夫都算不上!要不是从她爹那学了点坑蒙拐骗的本领,这些年又靠着我们这些老街坊,她早就饿死了。她爹啊,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阴阳仙儿,没啥特别的。” 萧时听着朱老九的话,眉头紧锁,而身后的殷裕已经开始无聊地打起了哈欠,显然对这些话题并不感兴趣。 最后,萧时和小貂来到了花婶家的金浦。花婶正忙着招呼客人。看到萧时和小貂,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听萧时打听柳时衣,上下看了这人一眼,然后开始抱怨起柳时衣来。 “柳时衣那丫头啊,在我那住了那么多年,就没准时交过租金!”花婶嘟囔着,“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公子,你这么问,别是她惹啥事儿了吧?她这人我知道,虽然爱干点小偷小摸的勾当,但也只敢骗骗那些富贵人家的小东西。心眼儿其实不坏。” 说到这里,花婶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她一出生她娘就死了,就连她爹十年前也没了。就跟着百花楼的烟袅相依为命,孩子也可怜。要真犯了啥事儿,您权当高抬贵手。” 萧时听到这里,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追问道:“她爹十年前死了?怎么死的?” 花婶摇了摇头,“那我哪知道啊?她爹虽然成日四处偷鸡摸狗,但对闺女还是很上心的。十年前他走了就再没回来过。你说,他要是不死,能不管他闺女?” 花婶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但萧时却已经没再听下去,而他身后的殷裕,走了一遭,早已沉浸在梦乡之中,对周围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街上热闹非凡,商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犹如一首悠扬的市井乐章。然而,在这喧嚣之中,马车内的萧时却是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莫凌峰十年前刺杀昭帝,柳时衣的父亲十年前离家,竟都是十年,哪能有这么巧的事。 “师父,师父!” 此时,殷裕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寂静,他凑近萧时,一脸八卦的表情,“你跟柳姑娘什么关系啊?特意跟我来查账,就为了打听她家里的情况?” 萧时面色微动,淡淡地看了殷裕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沉声开口:“我与她,有些渊源。只是她父亲早已离去,若贸然问她,怕引起她伤心事。”说完,他便扭头看向马车外,不再回答。 殷裕看着萧时沉默的背影,皱了皱鼻子,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心中暗自嘀咕:“难道、难道我师父心悦于柳姑娘?”果然,话本说得没错,英雄难过美人关。 “送我去柳时衣家。”萧时突然开口,打断了殷裕的思绪。 第三十二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殷裕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萧时的意思,点头答应:“好嘞!” 日落西山,夕阳的余晖缓缓撒向大地,给这个宁静的村庄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柳时衣的破茅草屋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凄凉。先前被殷棋所毁的屋子,此刻已是满地狼藉,一片破败景象。 萧时静静地走入这片废墟,他的目光在四周环视了一圈,然后踏步走向屋中堆着的杂物。他凝神片刻,从满堆的杂物里抽出两个牌位。他的目光一一从上面扫过,最后落在其中一牌位上,上面写着“先父柳山之位”。 萧时盯着牌位上的字样,徐徐念出上面的名字,眉头紧锁。他心中暗自疑惑:“柳山?当年凌霄盟那群人里,从未出现过这名字。倘若他真和凌霄盟没有关系,为何只有柳时衣能用月见刀?难道说她身上有着独特功法?” 萧时拿起那牌位,却发现背面有着刮痕,看起来像是之前沾上了什么之后被人为刮掉后留下的痕迹,那痕迹看起来颇有些眼熟,但他一时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正当萧时陷入沉思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慌张的大喊:“师父,不好了——”殷裕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和惊恐。 萧时立刻将牌位放回到原位,回头看向门口。只见殷裕急匆匆地赶来,气喘吁吁,满面焦急。 “何事?”萧时沉声问道。 殷裕焦急地回答道:“方才我听人说,说柳姑娘被钦天司的人抓走了!说是,说是她杀了人!” 萧时的动作一顿,眉头兀自皱起。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既惊讶又疑惑:“她?杀人?” 钦天司内,大堂庄严肃穆,堂上悬挂的清正廉洁牌匾熠熠生辉,似乎在默默审视着堂下的一切。牌匾下方,县令坐在案后,手执茶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堂下跪着的柳时衣,心中却是焦急如焚。 “说吧,你怎么杀了日月药庄的人?”县令的声音冷冽而威严,让柳时衣的心头一紧。 柳时衣抬起头,脸上满是委屈和无奈,“大人,我真的没杀人啊!我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平时也就小偷小摸一下,哪敢杀人啊?我连杀只鸡都不敢!” 县令闻言,眉头一皱,“谁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村口的老金可说了,他那天就看见你进去过药庄!” 柳时衣急忙辩解,“我进去是取钱,取完我就走了!真的!是那金丝雀让我去取的,他说那药庄掌柜是他旧识。你们要找,就找他去!” 县令眉头紧锁,“金丝雀?那是谁?”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是我。” 县令抬眼望去,只见钦天司门口走进来两个身影,正是萧时和殷裕。萧时走到柳时衣身边,不动声色地与她对视一眼,看出了她眼中的求救之意。他抬头看向县令,语气平静却坚定,“是我让她去的。大周哪条律法规定,百姓不得去药庄取钱了?既无人证,也无物证,你们钦天司凭何抓人来问话。” 县令被萧时的话说得有些挂不住脸,面色微沉,“放肆,何人在堂上胡言!” 殷裕走上前来,微微一笑,“那是我师父。” 县令看清来人是谁,面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有些下不来台。他轻咳一声,努力保持威严,“原是殷家的少爷,但纵是你殷家,也没有扰乱公堂的道理。” 殷裕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大人说的是!但柳姑娘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哪有本事杀人啊?况且确有人证能证明柳姑娘是去药庄取钱。大人您明察秋毫,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县令有了台阶下,轻咳一声,放缓了语气,“本就只是寻柳时衣来问话罢了。柳时衣,本官且问你,你说去药庄取了五两银子,之后所到何处?可有人证?” 柳时衣闻言,心中一松,连忙回答道:“在桂顺斋买了点心,还给了萧时一块,给村口的孩子们每人分了钱去买糖葫芦,去张木匠家交了修缮费,遇到老钱说书把剩的银钱都支援他了......” 县令听得眉头紧皱,打断了柳时衣的话,“够了够了...你说的这些会让人一一查证,现下你可以走了。但是,在抓到真凶前,你还未完全洗脱嫌疑,本官会随时喊你过来问话。” 殷裕闻言,连忙拱手道:“大人英明!” 柳时衣虽然心中仍有些忐忑,但也只得点头起身,有气无力地离开了大堂。她知道,虽然暂时摆脱了牢狱之灾,但真正的危机还没有解除。 众人正要离开钦天司,一位衙役急匆匆地从门外跑进,打断了即将散去的喧嚣。他气喘吁吁地向县令禀报:“大人,三日之期已到。从落月泉捡回来的那小子,依然是一个字都不肯说,我们什么都查不出来。您看,要不要放人?” 县令闻言,眉头紧锁,叹了口气:“真是个麻烦!朝廷选妃的特使马上就要来了,这小子什么都不说,又无人来认领,不放于礼法不合,放了本官又担心闹出什么事来。”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和担忧。 就在此时,萧时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听见“落月泉”三个字,立刻停下了脚步,不动声色地回头看向县令。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大人,家弟前几日在落月泉附近走失,至今未归。大人可否带我去见见那人?说不定,那就是我失散多日的弟弟。” 县令转头看向萧时,只见他神情恳切,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县令心中一动,或许这真的是个突破口。于是,他点了点头,示意衙役带路。 一行人来到昏暗的牢房前,县令和萧时走了进去。牢房内,一个瘦弱的男孩正靠墙而坐,正是魄风。他手里紧紧抱着那把蝉翼流光剑,眼中透露出小兽般的防备。 魄风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立刻抬头看去。当他的目光与萧时相遇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喜悦。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眼前的萧时正浅笑着看着他,那笑容好似久别重逢的温暖。 魄风站起身,一步步走向萧时,有些恍惚地站在他面前。萧时刚准备出声,魄风就突然伸手掐了一下自己,感受到痛意后,才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阿时,我还以为你死了。” 萧时脸色一僵,冲着一脸疑惑地县令干笑了一下:“之前我们吵架了。” 夜幕刚刚降临,街上行人稀少,只有零星的几个身影匆匆而过。柳时衣一行人走出钦天司的大门,她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萧时,脸上带着几分无奈。 “金丝雀,我算是发现了,我每次遇到你,都没什么好事。”柳时衣痛心疾首地说道,“不是撞见死人堆,就是在府里被人追杀。好嘛,现在直接差点进大牢了。我一共就挣你五两银子,小命都快没了。” 说着,她从兜里掏出那几两银子,拍到萧时的手上。然而,萧时却反握住她的手,不动声色地在她脉搏处一探。柳时衣顿时愣住了,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萧时心中暗自惊讶,这女子怎会一点内力都没有。他还想再探,却被柳时衣误会了意思。她反握住他的手,上下晃了晃,敷衍道:“行了行了,知道你舍不得我,但咱俩缘分已尽,接受现实吧。” 说完,她潇洒地松开手,转身离去。萧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再次被激起百感交集的情绪,他征战九州这么些年,柳时衣是唯一一个能让他在生气的同时又无语凝噎的人。 此时,魄风走上前来,皱眉看着柳时衣的背影,问道:“阿时,这人是谁?她为何要叫你金丝雀?还说你舍不得她?” 站在一旁的殷裕终于找到了点存在感,立刻挤进了萧时和魄风中间,满脸得瑟地说道:“你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人家小两口之间的情趣!” 一阵无言的沉默后,魄风反应过来,立刻炸毛道:“什么小两口?你是瞎吗?阿时刚刚明明在跟她吵架!” 殷裕不以为意地笑道:“小兄弟,你这一看就是不知风月了,小情侣拌个嘴,怎么能叫吵架呢?” 魄风怒道:“谁是你兄弟?你又是谁啊?!” 殷裕得意地介绍道:“在下殷裕,这位高人是我师父。” 魄风惊讶地看着萧时,委屈地说道:“你怎么会收这种瞎子当徒弟?” 殷裕不满地反驳道:“唉我说你怎么老骂人呢?” 萧时只觉得他俩聒噪,懒得理他们,抬腿就走。魄风和殷裕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但彼此还在瞪对方。 在众人身后,巷子拐角处,殷棋盯着远走的柳时衣手上的刀,若有所思。他吹了声口哨,天空之中,一只周身雪白的雪鹰盘旋而来。 千里之外,大海之上,群山环绕,仿若人间仙境。群山中央,一座碧绿山庄静静矗立,云雾缭绕,宛如海市蜃楼。这便是妄情山庄,其内长命殿更是庄中核心之地。 此刻的长命殿内,一片素白,灯烛通明,若隐若现的白幡悬挂在房梁之上,庄严肃穆,竟是个灵堂模样。一女子身着素衣,跪坐于大殿中央,闭目祷经,面上无悲无喜,仿佛超脱尘世。 突然,一只雪鹰破空而来,飞入大殿之中,将一封信轻轻落入女子怀中。女子睁开双眼,瞥见那封信,面上突然露出惊喜之色。 “月见刀找到了?!” 第三十三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女子立刻转头看向一旁静立的弟子,眼中闪过一丝威压,“告诉殷棋,务必将月见刀带回!”她停顿片刻,又补充道,“让另外三名护法长老也去流水村与殷棋汇合。月见刀,我妄情山庄要定了!” 女子站起身来,缓缓走到殿门处,遥望着远处的大海,低声自语。 “我就知道,莫凌峰他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流水村的茶馆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掌柜吆喝声,为这静谧的气氛增添了几分生活的气息。 雅间之内,魄风与萧时相对而坐,桌上摆放着一把熠熠生辉的蝉翼流光剑,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萧时瞥了一眼桌上的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转向魄风,沉声问道:“你怎么会被钦天司抓了呢?” 魄风叹了口气,回忆道:“那日我被一掌打晕了过去,醒来时,周围已经是一片血腥。我强撑着把那些兄弟们都安葬了,却唯独不见你的身影,猜想你或许已经逃脱,便想去找你。没想到,我还没出落月泉,就昏倒在地,醒来时,已经身陷钦天司的大牢之中。” 说到此处,魄风忍不住凑近了些萧时,好奇地问道:“阿时你呢?怎么会在这里?还被一个女子叫做金丝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时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 “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就得说点长话。” 萧时瞥了魄风一眼,看他还是那个在自己面前没个正型的样子,心中放心了不少。 “一个赤脚大夫,意外相识罢了。只是,她手里竟然有莫凌峰的月见刀,而且她能够激发出月见刀的刀意。” 魄风眼睛一亮,惊道:“月见刀又出现了?她和莫凌峰有关系?” 萧时沉吟片刻,道:“目前还不清楚。不过,她虽然能够激发刀意,却无法完全掌控,而且对月见刀和刀意一无所知,看起来也不甚在乎,这确实有些古怪。” 魄风皱了皱眉,道:“要不,我把她抓来问话吧?” 萧时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道:“她只是一个黄毛丫头,无需如此。我们先不急着去嵩山,待探清她的底细后再上路。” 说罢,萧时刚想继续说话,却突然气血上涌,忍不住咳嗽了起来。魄风见状,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他,手刚搭上萧时的手腕,却面色大变。 “你怎么了?!怎么会一丝内力都没了?!”魄风惊呼道。 萧时轻轻推开他的手,道:“应是被铁骨掌下了毒。” 魄风惊怒交加,问道:“什么毒?!究竟是谁这么费劲心思要害你?!” 萧时摇了摇头,目光幽远,道:“目前还查不出。不过,我已让许叔封了我全身筋脉,暂时无碍。只是……”说到此处,他语气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沉痛,“药庄内有奸细里应外合,许叔为了救我,人没了。” 魄风呆了片刻,眼眶微红,咬牙道:“等我把动手的人抓到,一定让他们生不如死。” 萧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时候,他反倒更不能在魄风面前流露出过多情绪,毕竟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你去趟药庄,既然那人这么想我死,我就送他一份大礼。” 魄风点了点头,凑了过去,听萧时吩咐完,转身推开茶馆的窗户,轻身如燕地跳进了夜色之中。 冬日,夜晚总是格外长。因为嵩山掌门的死,百花楼生意淡了不少,烟袅开门也晚了些。只是这一天刚打开店门没多久,她还打着哈欠,便迎来了意外访客,正是昨日才抓过柳时衣的县令。 烟袅第一反应是柳时衣是不是又惹了麻烦,但县令落座后,却是暗自打量了她一下,发现她没有半点生气的迹象,才在心中默默松了口气。毕竟,谁都知道烟老板娘护短得紧,他也不想给人知道了自己昨日抓了人家的宝贝女儿,烟袅和气的时候是好说话,但脾气起来了,也是谁的脸面都不给,泼辣地能把人连骂带打地扔出去。 县令整理了一下情绪,轻嘬了一口热茶。 “掌柜的,这次盛京的赵大人前来挑选太子妃,下榻于你百花楼,你可得好好招待。” 烟袅心中一松,既然不是柳时衣的事,那一切都好说。她最近也是歇多了,连之前县令交代过的这事都给忘了。 她笑了笑:“大人放心,小的必定尽心尽力。” 县令点了点头,轻叹一声,缓缓说道:“太子妃啊……咱大周的太子之位,可是空悬了快二十年了。” 烟袅眉头一皱,疑惑地问道:“大人,不是说三个月前观星司夜观天象,发现四皇子乃是我大周的紫薇星,已经被立为太子了吗?” 县令呵了一声,一脸讲是非的八卦神情:“你只知道这些表面的消息吗?咱大周自打十八年前大皇子走了,多少皇子扎破了脑袋想抢那个位置,结果最后给了个此前毫无声响的四皇子。我听盛京的同僚说,四皇子素来无心国事,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如今他被立为太子,在朝中可是引起了不小动静。若不是为了赶紧稳下来他的位置,选妃都不至于这么着急。” 烟袅听得一头雾水,正想问个明白,却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两人同时转头望去,只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溜了进来。 县令和柳时衣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有些尴尬。 县令清了清嗓子,却并未说话。柳时衣一愣,随即露出了然的笑容:“大人来啦。” 烟袅瞪了柳时衣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又上哪儿野去了,搞得这一身脏,污了大人的眼,赶紧回屋!等会儿我再找你算账!” 柳时衣松了口气,正准备开溜,却听见县令突然说道:“等等,我记得你家柳时衣,是我们村的美人榜第九名对吧?” 烟袅心中一紧,暗道不妙。果然,县令已经走到了柳时衣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你去梳洗打扮一下,一会儿亲迎赵大人。”县令淡淡地说道。 烟袅面色一僵,看着满头雾水的柳时衣,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知道,这次柳时衣是逃不掉了。 晌午之际,百花楼门口。风中夹着细雪,路上行人匆匆而过。唯有这酒楼门口停着一队颇显威压的车马,一个身着一品官服的男子从马车上下来,正是那位从盛京远道而来的赵大人。县令紧随其后,两人一起向百花楼走去。一直站在门口的烟袅立刻带着笑容迎了上去。 “您便是赵大人吧?从盛京来这一路舟车劳顿定是累了。雅间已经收拾出来了大人还请快些歇息。”烟袅恭敬地说道。 赵大人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然而当他路过柳时衣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柳时衣一身清丽打扮衬得那张脸更为明艳动人令人眼前一亮。 赵大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问道:“这位是?” 烟袅一顿,心知不妙,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这是小女。” 赵大人盯着柳时衣看了许久似乎对她极感兴趣。他转头问县令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流水村美人榜的第九名?” 县令点头称是,赵大人又若有所思地看了柳时衣几眼。 烟袅赔了个笑脸,连忙把柳时衣往百花楼里推:“你去找小九,给大人准备点暖身子的羊肉煲。” 柳时衣被打量地也有些不舒服,趁势就准备开溜,想要避开赵大人的目光。然而赵大人却叫住了她们。 “等等,”赵大人走到柳时衣面前问道,“你年方几何?” 柳时衣有些紧张地回答道:“我、我今年十八。” 赵大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一旁的下属说道:“把她的名字放到名录最前面,这村里美人榜的前八名都被人占了,我总得找个成色不错的交差。” 说着他又看向柳时衣说道:“就这姿色,纵是选不上太子妃,说不准也能讨得哪个皇子欢心。” 柳时衣闻言心中一惊,她慌张地看了一眼烟袅,烟袅面色一僵,赔笑道:“多谢大人赏识,但我这女儿顽劣惯了,只是个野丫头,怕是够不上选妃的资格。” 赵大人摇了摇头,说道,“这还真赶巧了,太子特意发了话,此番选人,不论出身,只要还未过门,都需上报。” 他扭头,吩咐下属道:“登记。” 柳时衣慌乱地绞着双手,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拒绝赵大人的要求。然而,赵大人似乎并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我知道你可能有些不情愿,”赵大人缓缓开口,一副官腔做派,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但这是皇命,你无法抗拒。而且,若真是能够成为太子妃或者皇子的侧妃,也是你祖上冒青烟才能换来的荣华富贵。” 柳时衣心中一紧,一时之间口不择言:“大人,我,我身患不育之症,担不起这份皇恩。” 赵大人一愣:“……你才十八就知道自己不育了?” “对,我、我初潮来了之后,总是月事不顺,给医生一瞧,就看出我这毛病了。” 赵大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柳时衣:“无事,你这小地方的大夫,错诊的可能性极大。待我们到了中州,我去寻太医院的人给你再瞧瞧。” 烟袅掐了柳时衣一把,把她往身后一塞,站了出来,深吸一口气:“大人,请您息怒。我这女儿年纪尚轻,不懂规矩,但她确实是有隐情。” 赵大人眉头一皱,看向烟袅的眼神中透着一丝不悦,沉声道:“还有隐情?” 烟袅十分为难似的,瞪了柳时衣一眼,道:“我这女儿啊,不争气,其实早就心有所属了,就在前几日,才定下了婚约。” 赵大人这下被气笑了:“刚刚还不育之症,这下就有婚约了,掌柜的,本官脸上是写了个蠢字吗?我还就告诉你娘俩了,有了婚约又如何?只要还未过门,她就得参加选妃。” 第三十四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柳时衣却突然开口了。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对赵大人说道:“大人,我确实有婚约。而且,我、我马上就要过门了!” 赵大人眉头一挑,冷笑一声:“马上是多久?” 柳时衣犹豫了一下,然后咬牙说道:“三日后,已经都计划好了,三日后我们就成亲。” 这话一出,烟袅杏目睁圆,瞪着柳时衣。柳时衣咽了下口水,反正这时候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眼一闭继续瞎扯:“我俩,一见钟情,都等不及了。” 赵大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嫌弃。他重新审视了一下柳时衣,转身对县令说道:“她要成亲?” 县令也是一愣,看向烟袅,烟袅只能干笑:“县令大人不知道呢,我们这事儿也是刚定下来没多久,本身她也不打算大办,索性就不声张了。” 赵大人想了片刻,抬着下巴看烟袅和柳时衣:“既是如此,那也没有再让她选妃的理。” 柳时衣和烟袅同时松了一口气,柳时衣还在内心感谢老天爷,让自己暂时逃过了一劫。但是下一秒,赵大人又张口了:“但三日后,本官也参加你二人的婚宴,毕竟——”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柳时衣,明显还是觉得她在找借口推脱,不甚信她。 “这么凑巧的事儿,本官也想见见那位迷得你神魂颠倒,连皇家选妃的机会都能不要的新郎官,到底是何方人物。” 柳时衣一愣,瞧见烟袅一副忍着火气咬着后槽牙的样子,在心里哀叹一会儿要迎来的狂风暴雨。 百花楼阁的后院,日光斜照,一旁的腊梅倒影洒在青石板上。柳时衣坐在一张藤椅上,左手紧握着一块手帕,右手则小心翼翼地托着,上面是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已经凝固,正是她在殷贤府上弄得那道伤,自打殷贤府里出来,事情接踵而来,她连喘口气儿的时间都没有,更罔论想起这伤了。 直到烟袅眼尖瞧见了,黑着张脸把她按住,给她上药的时候,疼痛才如潮水般涌来。 烟袅手持一瓶金疮药,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柳时衣的伤口上。她眉头紧锁,语气中却仍带着责备:“现在知道疼了?方才在那赵大人面前,我看你挺厉害的啊,什么话都敢说,还婚约,三日后就要成亲?我告诉你,万一三日后你没有成亲,你犯的就是欺君之罪,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到时候想喊疼你都没地方喊去!” 柳时衣听得一愣,眨了眨眼,似乎还没从刚刚的紧张情绪中缓过神来。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不、不能吧。他们过两日总得走吧?大不了三日后就说还没筹备好,准备再拖两天——” 烟袅冷笑一声,将涂完药的手帕放下,一个爆栗敲到了柳时衣脑壳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你还真当人家大人脸上写着个蠢字?没看出来他根本就不信你刚刚那套婚约的话吗?他就是要亲眼看着你成亲过了门才能咽得下这口气。还再拖两天,我看你先把自己的脑袋拖没了!” 柳时衣一听,顿时如五雷轰顶,整个人瘫软在藤椅上,脸色苍白如纸。她喃喃自语道:“完了,这下可完了。” 烟袅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既气又急。她站起身来,走到柳时衣面前,怒气冲冲地说道:“有什么可完的,你不是喜欢那个剑姬喜欢得很么,就是要嫁给他呗。我看我才是完了,养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为了个剑姬急不可待!” 柳时衣听着烟袅的责备,无精打采:“小娘,我都跟你说了好多遍,我跟他没关系,他晦气的要死。我才跟他甩过脸子,说我俩缘分已尽,再也不见。” “嘿,这都打情骂俏上了,看来你俩进展是真挺快。”烟袅实在气不过,说话也是夹枪带棒起来。 “那、那还不是你先提我有婚约了!我不就顺着往下说了说,怎么光骂我呢!”柳时衣也是自暴自弃了,不管烟袅会怎么打自己,先把话说了。 烟袅抬手又要打,看着柳时衣垂头丧气,一脸痛不欲生,连躲都不躲了,忍不住叹了口气。 “罢了,反正真正要来的人也还没来。你就先拿那剑姬应付一下。” “我刚跟人家说了再也不见——” “那就再给他哄回来啊!你不是那张嘴最会说了吗?!怎么现在还给我玩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了?!你要不会说,你把他喊来百花楼,甭管是下药还是打服,我自然有办法让他答应!”烟袅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连带着把萧时也骂了进去。 “我……” “你再废话一句就自己等着三日后掉脑袋去!少死我门前头给我找晦气!”烟袅气哄哄地,金疮药往柳时衣怀里一扔,一甩袖子扭头就走。 留下柳时衣独自一人瘫坐在藤椅上,望着天空发呆。 “金丝雀,遇到你真是我三生不幸。” 她瘫了会儿,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拍拍自己的脸颊给自己打气:“没事,救了他那么多次,让他帮个忙怎么了呢!为了我自己的脑袋,他的感受已经不重要了。” 她停了片刻,又接了一句,“我的感受现在也不重要了。”柳时衣满眼赴死般的坚定,总归得先把脑袋保住。 柳时衣一会儿垂头丧气,一会儿又给自己打鸡血,以一种在旁人看来宛如发癔症的精神状态,拖着身子回了自己那还塌着半边的茅草屋。 她推开了房门,哀叹着准备往硬挺的木板床扑去,嘴里嘟囔着:“我这日子,过得跟这房子一样。塌了,但没全塌,死了,但又全死。全都是因为我一开始拿了殷胖子那破刀,早就说了男的没好东西,我怎么还傻得从死人堆里捡了个回来,怪不得招晦气——” 她的话音未落,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什么晦气?”柳时衣的动作顿时停滞,她回过头,这才发现窗边的萧时。 柳时衣被吓了一跳,她瞪大眼睛看着萧时,不满地抱怨道:“吓死我了!你怎么在这?” 萧时倚靠在窗边,窗外的细雪轻轻飘落,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银白的外衣。他逆着光,整个人显得单薄又易碎。他垂下眼睫,敛起眸中的算计,语气柔和地说:“上回你在殷府中露的那手功夫,实在令我惊叹。能否再挥一次那刀给我看看?” 柳时衣闻言,眉头一皱,不满地说:“......啥?你大中午的过来,就是为了看我耍刀?有病吧你,我是戏班子里的猴儿吗?你想看了就得耍给你看,我凭什么——” 她的话突然顿住,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她换了张笑脸,对萧时说:“想看我耍刀当然可以,但你也得帮我个忙。” 萧时感受到她目光中的算计,不禁皱起眉头,疑惑地问:“什么?” 柳时衣挑眉一笑,说:“三日后,你跟我成个亲。” 萧时瞳孔微缩,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耳朵却已微红。他沉声道:“荒唐!” 柳时衣充耳不闻,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看在咱俩这么有缘的份儿上,你就帮帮忙嘛。要不这样,为表诚意,我先给你耍个刀!” 不等萧时答应,柳时衣便拿起一旁的月见刀,顿时刀身红光闪烁,仿佛带着一股凌厉之气。她挥刀在虚空中劈了个圈,空气都仿佛停滞了片刻。 柳时衣得意地收刀,看着萧时说:“怎么样,这回能跟我成亲了吧?”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声摔倒在地的闷响,她回头一看,只见萧时已经晕倒在地。 柳时衣一惊,连忙上前摇了摇他,见他没反应,吓得扔了手里的刀。 “哎,你不至于吧,不就跟我成个亲嘛,别装啊。”柳时衣焦急地喊道。 她瞪大双眼,探了探萧时的鼻息,却发现他气若游丝。柳时衣大惊失色,立刻咬了咬牙,扶起他快步出了门。 柳时衣搀扶着萧时,两人的身影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凄凉。他们来到了一间大门紧闭的医馆前,柳时衣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不安。冬日的风虽然凛冽,但她的额头上却急出了一层薄汗。 她上前敲门,但门内却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柳时衣心中一沉,再次用力敲响了门扉,口中呼喊:“有人吗?大夫,大夫救命啊——”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却依旧没有引来任何回应。 医馆内,帷帐之后,铁骨掌正闭目疗伤。他的面色苍白,眉宇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他的身边,躺着医馆大夫的尸体,那双曾经救死扶伤的手此刻已经冰凉无比。 门外,柳时衣的喊声还在继续,但铁骨掌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充耳不闻。他的身上被一股黑雾所笼罩,那黑雾如同有生命一般,在他的身边缭绕盘旋。 柳时衣的喊声渐渐消失,脚步声也逐渐远去。医馆内,铁骨掌身旁的黑雾终于消散。他吐出一口暗沉的浊血,面色似乎恢复了一些红润。他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 他站起身来,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日月药庄。“这么久了,福贵还没消息。”铁骨掌自言自语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看来今晚要去一趟药庄了。” 他长袖一挥,转身出了门去。医馆内再次恢复了死寂,只余下大夫的尸首静静地躺在那里。冬日的风从门缝中吹入,带起一阵刺骨的寒意。 流水村的街道上,阳光斜洒,但柳时衣的心情却如乌云密布。她将萧时轻轻放到墙边,双手紧张地按在他的人中,口中不断祈祷:“你可千万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这不成我杀人了么?” 焦急的柳时衣四处张望,心中愈发焦虑。她深知村里除了这家医馆,再无别处可求。她看着萧时那苍白无血色的脸庞,声音颤抖地说:“怎么办,村里可没别的医馆了啊。你千万挺住啊。我刚从钦天司出来,可不想再进去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殷裕的声音:“柳姑娘?你在这干嘛?”柳时衣抬头一看,只见殷裕快步走来。当他看到萧时那惨白的脸色时,顿时大惊失色:“师父这是怎么了?!” 第三十五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殷裕上前查看,发现萧时浑身冰凉,脸色惨白,生命垂危。 “这、这怎么了,师父回茶馆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 殷裕一把抓住柳时衣,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你不是大夫吗?你快看看他怎么了啊!” 柳时衣急得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直接崩溃地冲殷裕喊:“我就是个赤脚大夫,看个跌打损伤,治个发热咳嗽,我要是能有救他的医术,还至于混到今天这个样儿吗?!” “……小柳啊,也别这么说自己。”一声犹豫地女声响起,俩人往那边一看,只见住柳时衣家隔壁的张大娘背着干活儿的东西,不尴不尬地站在那里。 张大娘看柳时衣急得眼眶发红,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听说沈家大小姐今日正在村东口义诊,都说她妙手仁心,你快带你这朋友去找她瞧瞧。” 柳时衣这边还没来得及反应,殷裕那边已经急得直接凑上去,一把背起萧时:“谢谢大娘,我们这就去。” 说完,殷裕便背着萧时急匆匆地往外走。柳时衣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过来,立刻拔腿追上火急火燎地殷裕:“哎,你等等我——” 市集空地上,此刻已经支起了临时的棚架。沈溯一袭白衣坐在棚内的桌案后,面上挂着一袭轻纱,更显得她温和柔善。 柳时衣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呼喊:“让让,都让让!这人可染了瘟疫啊!谁碰上谁遭殃!”听到她的话,排队的人们纷纷散开,避之唯恐不及。 殷裕背着萧时,踉跄地跑到沈溯案前,将萧时放到了草席上,急切地说:“快救救我师父!” 沈溯惊奇地看着殷裕旁边气喘吁吁的柳时衣,柳时衣还没来得及平复呼吸,立刻双手合十,向沈溯拜了几拜:“沈大菩萨,我错了,我先前不应该耍赖。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只要你能救活他,我、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无论采多少株夺魂草,我也帮你采。你行行好,可千万让他活下来。” 沈溯看着柳时衣那焦急而诚恳的眼神,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她深深地看了柳时衣一眼,然后缓缓点头:“好,我会尽力的。” 沈溯让殷裕把萧时放在草席上,在众人的注视下,沈溯缓缓伸出手,轻柔地搭在萧时的手腕上诊脉。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沈溯面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似乎在努力探寻萧时体内那难以捉摸的病症。柳时衣和殷裕紧张地看着他们,大气不敢出一声。 过了半晌,沈溯终于收回探脉的手,静静地望了萧时一眼,眉头微蹙,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他并非染疫,而是筋脉被堵之疾。” 她想了片刻,从一旁拿出一个小盒。小盒打开,一只手指大的黑蜂飞了出来,在空中盘旋。殷裕见状,惊恐地喊道:“不是,你这能行吗?!我还没见过这么给人治病的,这、这不能蛰死我师父吧?” 沈溯并未理会他的惊慌:“要么你来?” 殷裕立刻收声,沈溯重新看向萧时,捏了颗蜜丸放到萧时右胸处。蜜丸在沈溯的指尖轻轻融化,缓缓渗入萧时的衣襟。就在此时,那黑蜂倏地飞了起来,准确地落到蜜丸方才所在的地方。蜂尾撕烂衣襟,深深地插入萧时的右胸。 柳时衣忍不住闭上双眼,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袖。她的心中充满了紧张与不安,以她的半吊子功夫,也从未见过这样看病的法子,说不害怕是假的,她也生怕这黑蜂会对萧时造成什么伤害。 下一刻,萧时闷哼一声,咳出一口黑血。他的双眼缓缓睁开,竟然悠悠醒转了过来。柳时衣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你醒了?”柳时衣轻声问道。 萧时瞥了她一眼,面色苍白,却并未回话。他抬手想要捂住胸口,却被沈溯制止:“别动。” 沈溯将黑蜂收回盒中,然后揩了包药粉洒在萧时方才的伤处。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待药粉撒完,沈溯又帮他整理好衣襟,这才松了一口气。 做完这一切,沈溯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一直关心着萧时的柳时衣。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小贼,你方才说的话,当真?” 柳时衣扶起萧时,与沈溯对视一眼,真诚万分:“那是自然,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我定会帮你。” 她顿了一下,这大小姐脾气怪得很,万一让自己帮忙杀人什么的,那她也是做不来的,所以忍不住补了一句:“但不能杀人放火啊,而且就一个忙,多了可不行,我的人情可是很贵的。” 沈溯忍不住笑弯了眼,逗柳时衣得到了想要的反应,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很开心。但很快,她余光瞟到了不远处来盯梢她的管事,又收敛起了笑意。转头看向萧时,眼含深意地说道:“公子这筋脉,并非天生如此。我方才并未帮你疏通筋脉,恐引隐疾,只得以食哺蜂缓解你体内噬心之痛。” 萧时闻言,微微颔首道:“多谢。” 沈溯低头开始写药方,她的字迹娟秀而有力:“我为公子开幅汤药,每日服用,可安神静心,也能稍减疼痛。” 萧时再次点头致谢。而柳时衣则是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待沈溯写完药方后,她小心翼翼地接过药方,心中充满了感激。 “多谢。”柳时衣真诚地说道。她看向萧时,眼中闪过一丝埋怨:“至于你,回去就好好躺着,我真是怕了你了。” 萧时看出她眼神中的关心,意外地没有反呛。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冲柳时衣伸出了手。 柳时衣顺势搀扶他起身,嘴里还在嘟囔:“我觉得你指定是命数不好,要么就是最近运势不好,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拜拜土地公,给你转转运,不然就连不招你不碰你,你都能闹成这样,比个瓷碗都脆……” 殷裕眼瞅着萧时任由柳时衣念叨,两人甚至谁都没问一句柳时衣要把萧时带回哪儿去,就这么依偎着走了,又在心中感慨起来,这就是爱情,真好啊,真跟那话本里写的一模一样。 柳时衣和萧时先前搞出的闹剧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原本还围着看病的人群在片刻间四散而去,只留下了一片狼藉和几位当事人。 殷裕一边在心里感慨着别人的爱情真是甜美,转头又看到了沈溯,沈溯垂首,北风刚巧掀起她半边面纱,殷裕看到了她面纱下的脸,愣住了,胸腔里像钻进了一只兔子,开始上蹿下跳。 这,这就是爱情吗? 沈溯静静地站在原地,一边收拾着手中的药盒,一边冷淡地开口。 “你师父都走了,你还在这干嘛?”她的声音清冷而疏离,完全是在与一个陌生人对话。 殷裕被她的话语拉回了现实,他抬头看向沈溯,眼中闪过一丝春光。只见沈溯抬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中透露出的冷漠,让殷裕心中一紧。 “莫非公子也有病要治?” “自是有的。”殷裕轻声喃喃道,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小姐生得太好看,我这一看你,就有了心病。在下殷裕,不知能否有幸与小姐结识?” 沈溯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她冷冷清清地看着他,脸上再也没有了刚刚见到柳时衣的生动。 “我看你不是有心病,是脑子有病。”沈溯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嫌弃,她起身,像看不到殷裕一般,径直擦肩而过。 殷裕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的兔子仍然在撒欢儿,被怼了也毫无怨言,只是痴痴地感叹着:“这沈大小姐,不仅长得跟仙女似的,怎么就连脾气也这么对我胃口!” 他站在那里,目光紧紧追随着沈溯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人群的尽头。他知道,自己这就是话本中写的,英雄难过美人关,一见倾心了。 月色如水,静静流淌在夜色之中,室内一片宁静,仿佛连时间都放慢了脚步。 萧时半倚在床边,闭目养神。柳时衣把他直接带回了百花楼,说是看他可怜,今晚给他一床软被子睡睡。耳边突然传来的细微声响,打破了他的沉思。他缓缓睁开眼,只见柳时衣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赶紧喝了。”柳时衣的声音少见地轻柔,将汤药轻轻放到床头。 萧时警惕地盯着那碗汤药,眉头微皱,并没有立刻动作。他正要转头避开,嘴里却被柳时衣强塞进一勺药。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警告你,给我好好吃药。”柳时衣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的。” “……为何救我?” 柳时衣一脸理直气壮:“我不是说了吗,三日后跟我成个亲,你死也得三日后再死。” 萧时一梗,他就多余问这一句。柳时衣见他没再追问,默默在心底松了口气,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因为他这次发病差点急哭了,那就真丢人大发了。 柳时衣无视萧时抵触的神色,坐到床边,一把掰正了他的脸,继续给他喂药,一勺接着一勺。 萧时被连塞了几口,心里还是不爽,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竟然没再躲。 “说起来,我也算救了你三回了。”柳时衣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命也救了,刀也给你耍了,那你跟我成亲的事儿,可就这么定了啊。” 萧时闻言被呛了一口药,剧烈咳嗽了两声,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才重新看向柳时衣。 “为何要成亲?”他问道。 柳时衣撇了撇嘴,解释道:“还不是那不知哪冒出来的太子,要搞什么选妃。偏偏我被那官老爷看中,硬要将我上报名册前列。我不想去,就说自己马上要成亲了。” 萧时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理解她的想法。他问道:“你不想入宫?若是成了太子妃,你可无需再为五两忧愁。” 柳时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深宫里的荣华富贵,可比不过一瓶小酒。我嘛,就想每日赚点小钱,安安稳稳过我自己的日子。” 萧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然而,柳时衣却误将他的沉默当成了犹豫。她急忙补充道:“嗨,就是个假成亲。不过是想你帮忙在那群选太子妃的官老爷面前演一出戏,等他们走了之后,咱俩就一拍两散。放心,我绝不会纠缠你。” 萧时沉默片刻,喉头微滚,仿佛在做着什么重要的决定。最终,他鬼使神差般地开口:“好。” 第三十六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闻言顿时兴奋起来,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激动地拍了拍萧时的肩膀,说道:“我就知道,你这人吧虽然脸臭,但还是懂得知恩图报的,也不枉我救你那么多回。” 然而,就在她兴奋之际,意外却发生了。她一个激动,药碗里剩下的药都洒在了萧时身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二人都有些措手不及,柳时衣面露懊悔之色,赶紧放下药碗,抓住萧时的衣襟胡乱擦干。 萧时被她揪住,不得不垂下头去。不知不觉间,二人已是距离极近,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柳时衣擦完药渍后抬起头,却不小心碰到了萧时的唇角。 那一刹那,时间仿佛凝固了。二人的唇上传来温热的触觉,让他们都怔忪在原地。 柳时衣的脸颊瞬间红了起来,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先走了,你记得换件衣服啊。”说完,她立刻起身,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萧时眨了眨眼,缓缓抬手摸着自己唇角,那还有柳时衣方才转瞬即逝的触觉。他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顿时像是被针扎了一般放下手,目光落在床头那被遗忘的汤药碗里。 碗底,静静躺着一颗蜜饯。那是柳时衣特意为他准备的,怕他嫌药苦不肯喝。萧时看着那颗蜜饯,胸口像是有蝴蝶飞舞。 百花楼的客房门外,夜色如墨,柳时衣背靠着房门,独自一人。她沉默许久,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突然,她轻轻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嘲。 “别说,这金丝雀的皮肤确实挺好。”柳时衣说着,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她喃喃自语道:“柳时衣啊柳时衣,当骗子就算了,可千万别当流氓。做人还是得有点底线啊。” 她的话音未落,突然,屋外不远处传来一阵轰响,打破了夜的宁静。在夜空的掩饰下,那轰响显得格外沉闷,令人心悸。柳时衣猛地抬头向窗外看去,只见不远处,日月药庄的方向硝烟四起,火光冲天。 她的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眉头紧锁。那里又发生了什么? 百花楼的客房内,萧时坐在床边,目光凝视着窗外。他看着日月药庄上空被硝烟浸染的夜空,眉心一跳,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终于来了。”他轻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轻蔑与狠意。他起身下床,动作利落而迅速。然而在离开前,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碗蜜饯上,微微一顿,然后伸手将其中一颗放入口中。 蜜饯的甜意在口中化开,带着一丝清凉。他闭上眼睛,仿佛在品味着这份甜蜜。然后,他睁开眼睛,眼神坚定而果敢。他打开门,迈入茫茫夜色当中。 夜色笼罩着日月药庄的大堂,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肃杀的气氛。掌柜的尸身已被钦天司带走,唯留下地上干涸的血迹,像是无声地述说着刚才发生的惊心动魄。 这时,烛光亮起,照亮了整个大堂。光影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正是铁骨掌。他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线索。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柜台上的小药炉上,那里有着萧时特意留下的血迹。铁骨掌凝视着血迹片刻,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他试探地扭动了一下药炉,突然间,通往二楼密室的门悄然打开,一股冷风从门内吹了出来。福贵的尸体则从二楼密室内滚了出来,躺在不远处。 铁骨掌快步走到福贵身边,低头查看他的伤势。然而,福贵已经没有了气息,他的身体变得冰冷而僵硬。 铁骨掌一惊,正欲上前仔细查看,却听见四周传来细密的机关转动声。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立刻起身戒备。然而,他的动作已经迟了。四座巨大的曼陀罗花石像分别从四周的墙壁上浮现而出,花蕊中心迅疾向铁骨掌所在的位置射出银色弓弩。 铁骨掌挥出掌风,试图将银色弓弩击落。然而,那些弓弩却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所控制,丝毫不受他的掌风影响,依旧直直射向他前胸。铁骨掌眼神微凝,双掌合十,再次推出时,一个黑色巨掌的虚影从体内呼啸而出,将四周的银色弓弩尽数斩断。 然而,危险并未就此结束。还不等他松一口气,房梁上又传来巨响。铁骨掌抬头看去,只见天花石板晃动不已,似乎随时都会坠落。他心中一紧,立刻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就在这时,整块天花石板突然坠落,向他的天灵盖砸去。铁骨掌再无躲避的余地,只能伸手护住头顶,侧身向外滚去。巨大的坠落声响起,整个大堂瞬间被烟尘所笼罩。 萧时赶到的时候,魄风正守在外面,日月药庄内部的机关是照着当年药王谷暗谷的机关来做的,就算里面塌成了一片,外面看起来却依然没什么变化。 萧时与魄风对了个眼神,魄风点点头:“在里面。” 在日月药庄的深处,烟尘还未完全散去,萧时挥开眼前的混沌,只见屋顶已经坍塌,地面被砸出了个大坑。他眉头紧锁,迅速走到右侧的墙壁处,双手在曼陀罗花的石雕上左右各转了四圈。随着石雕缓缓退回墙里,那坠落下来的石顶竟开始缓缓上升,然而底下却空空如也,不见任何人影。 魄风站在一旁,满脸震惊和焦急:“怎么可能?!他明明应该在这里的。” 他沉不住气,立刻上前查看那个大坑。只见坑中,一只带血的手静静地躺在那里,看起来是被生生扯断的。魄风弯腰,小心翼翼地拾起那只断掌,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可恶,竟然让他跑了!”魄风咬牙说道。 萧时走上前去,目光落在魄风手中的断掌上。那断掌虽然经历了重压,却丝毫不见变形,筋脉皆黑,硬如磐石。他眼中闪过一丝沉思,缓缓开口:“果然是麒麟阁的铁骨掌。” 魄风闻言,不禁一愣:“你是说七大派的麒麟阁?”萧时点了点头,魄风却更加不解:“你和麒麟阁素无交集,他们为何要对你下此毒手?” 萧时摇了摇头,目光深邃:“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这才想抓他问清楚,结果还是给他逃了。” 萧时直起身子,环顾四周:“这等阵法要不了他的命。但既然确定了身份,就把药庄的其他钉子召回来吧。之前他被蝉光剑法重伤,现下又断了只手,已是穷途末路。” 魄风会意,身影倏忽远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萧时则再次看向那只断手,突然发现那断口处有一白点。他正想凑近查看,却感受到身后一股突然袭来的刀意。 萧时脸色一变,迅速将身子往一旁侧了几分。然而,身后那人却已是扑了上来。电光火石之间,萧时回身,迅速点了来人的扶突穴。可等看清那人的脸后,却是动作一顿。 “……柳时衣?!” 柳时衣也没想到这人竟是萧时,还想开口说话,却因为点穴,浑身无法动弹,直直倒了下去。萧时一愣,下意识伸手,将柳时衣接在怀里。柳时衣闷哼两声,萧时才反应过来,伸手替她解了穴。 柳时衣微眯双眼,打量他片刻,然后开口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萧时停了片刻,眼神稍微有些飘忽。就看着柳时衣面色忽然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眯着眼打量萧时。 沙场上以一敌百的时候萧时也没像现在这般紧张过,他正在心里盘算如果这时候先入为主耍无赖,问柳时衣她来干什么,能不能糊弄过去对方,却怎么也没想到柳时衣下一句要说的竟然是—— “你,该不会是为报答我救命之恩特来查探吧?” 萧时高悬的心随着柳时衣的话重重落下,他无言以对,总感觉要承认的话会显得自己和柳时衣一样脑子不好使,但事到如今,再说其他的也只是给自己徒增麻烦,只好顺势点了点头。 柳时衣站起身来,豪气冲天地拍了拍他:“算我没白救你!成,让我来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今日定要抓住那凶手。” 柳时衣气势汹汹地朝着柜台走去,萧时眉心一跳,立刻走上前去阻止:“回来,那没人。”然而,柳时衣已是行到柜台前,同样看到了那带血的药炉。 “这是什么?”柳时衣好奇地问道。 萧时紧张地看着她:“别动。”然而,话未说完,柳时衣便已经轻轻碰了碰那药炉。 下一秒,四座巨大的曼陀罗花石像再次从四周墙壁上浮现而出。柳时衣惊呼一声:“这是什么东西!” 萧时来不及说话,下意识伸手抱住柳时衣,滚倒在地。几乎同时,无数弓弩从他们上方擦过,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与此同时,二人头上的石板发出一声巨响。轰然下坠,眼看就要砸到萧时的头顶。萧时闭眼,却没想象中的疼痛。他睁开双眼,只见身下的柳时衣手持月见刀,狠狠劈向了那巨沉无比的石板。 石板骤然断裂,大小不一的碎石纷纷落下,砸在萧时的背上。他闷哼一声,背上传来撕裂的疼痛。 第三十七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声音中不自觉带着一丝颤:“喂,你没事儿吧?” “还死不了。” 萧时强行维持住风轻云淡的神情,生怕柳时衣在他面前哭出来。 见他还能嘴硬,柳时衣这才松一口气。然而下一刻,萧时撑着的手却是一松,倒在了她的怀里。柳时衣一惊,抬头看去,只见萧时脸色苍白,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与此同时,魄风从暗道中快步而出,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是一愣:“阿时——” 魄风蹲下,快速地检查萧时的身体,确认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带着些许怒气看向柳时衣:“怎么回事?” 柳时衣欲哭无泪,她也想问到底怎么回事,这小药庄在流水村这几年里完全不起眼,她怎么知道里面还别有洞天,如此深藏不露。 魄风看她也是又委屈又担心,但依旧没回嘴,想起她之前跳着脚跟萧时拌嘴的样子,知道她也是真的担心萧时,便也说不下去其他的,只好扛起萧时就朝外走去。 没走两步,他又停了下来,略显尴尬地回头看着柳时衣:“你们住哪儿来着?” 天色微亮,百花楼的大门便早早地敞开了。烟袅站在柜台后,将一沓理好的请帖推到一边,抬头望向门外,眉头紧锁,满脸都是不满之色。 “明日就要成亲了,又野哪儿去了?一晚上不见人。”烟袅喃喃自语,心里却想得有些多。她深知柳时衣的性格,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遇到重要的事情却会变得异常谨慎。可自打捡到那剑姬之后,柳时衣就变了,身上那种明哲保身的自保意识没了,而且—— 虽然烟袅很不想承认,但和那个小白脸认识之后,柳时衣没了那股子混吃等死的劲儿,反倒变得更有活力了。花婶之前说得,她不是没想过,或许这真是老天的安排,柳时衣就应该过这样吵闹却轻松的日子。 烟袅心中正念叨着,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柳时衣和魄风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魄风的背上还背着一位周身狼狈的男子,正是失踪了一夜的萧时。 烟袅见状,心中一惊,连忙快步上前:“这是怎么了?他怎么会弄成这样?” 柳时衣心急如焚,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接过魄风背上的萧时,转身就要上楼:“说来话长,小娘,成亲前他就住在这儿了啊。” 烟袅眼睁睁地看着柳时衣扶着萧时上楼,心中满是疑惑。她转头看向魄风,正色问道:“你又是谁?发生了何事?” 魄风本不欲搭理,正打算直接跟上去,烟袅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手一抬拽住了魄风的衣领,魄风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挣脱不开烟袅的钳制,只得无奈地站在原地。 面对烟袅的审视,他也不敢乱答,生怕让萧时的计划露馅儿,只好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我是他朋友。昨晚……昨晚我们去了趟日月药庄,想抓住那杀了药庄掌柜的人,帮柳时衣洗脱嫌疑。” 烟袅闻言,面色骤然沉了下来。她冷笑一声,说道:“什么嫌疑?就柳时衣那个胆子,连东西都只敢偷不值钱的,她敢去杀人?再说了,找凶手是钦天司的事儿,你们去凑什么热闹,简直胡闹!” 魄风被烟袅的话说得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却被烟袅那凌厉的眼神瞪得咽了回去。 百花楼的二楼雅间内,日光柔和,洒在床铺之上。柳时衣轻轻将萧时放到床上,她正要转身出门,身后却传来微弱的响动。她回头一看,只见萧时双眼微睁,正看着她。 柳时衣见状,面色一松,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你醒了?可吓死我了!我这就去找大夫。” 萧时轻轻摇头,声音略显虚弱:“放心,我无事。” 尽管他这么说,但柳时衣还是看出他脸色苍白,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她强撑着走上前去,从床下掏出一盒药膏,坐到萧时身边,开始替他上药。 柳时衣的手法轻柔而熟练,一边上药一边唠叨着:“还好这次是外伤,我还能将就给你看看。就你这身子骨,替我挡什么?跟我爹似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萧时沉默片刻,放缓声音问道:“你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时衣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问题有些意外。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他是个阴阳先生,一点不靠谱。十年前我八岁的时候,他出了趟村,就再也没回来过。” 萧时眉头微皱:“去干嘛了?” 柳时衣手上一顿,随即继续给萧时上药,声音故作轻松:“阴阳仙儿还能干嘛,装神弄鬼招摇撞骗去了呗。说是我马上要生辰了,他去给我搞点好东西,结果就再也没回来过。我小娘跟我说他死了,想必也是。他从未出过村,若是活着,不可能丢下我不管的。” 萧时听罢,沉默片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再次开口问道:“他可曾有什么往来的朋友?” 柳时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他能有什么朋友?硬要说的话,他在我面前也没个当爹的样子,我勉强能算一个吧。” “那,你怎么会说自己是药王谷传人?你爹和药王谷有关吗?” “我爹和……”柳时衣被萧时的发问蠢到气笑了:“我刚说了他是个从没出过村子的阴阳仙儿,你说他跟药王谷有没有关系呢?我说我是药王谷传人你就信了,那我还说你是骠骑小将军呢,你是吗?” “……”萧时心头一紧,默默闭嘴。 柳时衣摇了摇头,一副拿萧时没办法的样子。她上完了药,抬头却发现萧时依然在看自己。她一愣,随即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地问道:“怎么光是你问我,我还什么都没问过你呢。你叫什么?” 萧时下意识地回答道:“萧时……”然而话到嘴边,他突然一顿,低声接了个词,“头。” “小石头?” “……嗯。” “你这么大个人儿名字还前还加个小字儿,这是何意啊?” “……亲昵。”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忍不住的闷笑。柳时衣皱眉,走过去打开了门,只见魄风站在门口,脸憋笑憋得通红。 魄风见柳时衣看过来,赶紧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我就是想上来看看石头。” 萧时脸色一黑,柳时衣却没察觉到什么,只是让魄风进来。魄风走进来,站在萧时床边,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散去。 萧时突然看向柳时衣,声音中带着几分柔弱的意味:“还有蜜饯么?你上次给我的,很好吃。” 柳时衣一愣,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这就下去给你拿。”说完,她转身出了门。 门刚一关上,魄风就再也憋不住,想要笑出声。他感受到萧时想杀人的目光,赶紧强行正色,轻咳一声道:“药庄的钉子都召回来了。” 萧时冷冷地开口:“铁骨掌身受重伤,定然走不远。告诉他们,务必将此人找出。” 窗外,阴云翻滚,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雪。萧时躺在床上,目光深邃,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流水村出城处,人群熙熙攘攘,往来不绝。临近年关,往来买年货的人更多了。阳光勉力透过冬日的云层,斑驳地洒在青石铺就的道路上,映照着行人的匆匆脚步。 在这喧嚣之中,一个老者踉跄地出现在城门处。他面容丑陋,头发花白,穿着一袭平民服饰,与身边众人无异。然而,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面色苍白如纸,左手的衣袖处空荡荡的,显然已断去了一只手。 此人正是铁骨掌,他断臂之后,一直隐匿行踪,企图逃离是非之地。此刻,他低着头混在人流之中,想要悄无声息地出城。然而,命运似乎并不眷顾他。 还未走到城门口,铁骨掌便警觉地抬起头。只见不远处,几个男人分散地站着,他们穿着普通,但眼中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这些人正是药庄的钉子,他们奉命守在此处,敏锐地盯着往来人群,来回审视。 铁骨掌心中一紧,眉头紧锁。他四下观察,却发现除了城门之外,似乎并无其他出路。一时间,他陷入了两难境地。 思索片刻后,铁骨掌决定暂时放弃出城的念头。他转身朝村内走去,心中却充满了不甘和无奈。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到一条安全的出路,否则一旦被药庄的人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流水村内的街道错综复杂,铁骨掌穿梭其中,尽量避开人群。他心中焦急,却又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冷静,才能找到一线生机。 流水村,百花楼的后厨内,柳时衣悄悄将一包蜜饯塞入袖中,她刚准备踏上楼梯,前往二楼,却听到门口传来烟袅的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 “又上哪儿去?给我过来。”烟袅的声音传来,柳时衣的脚步顿时一顿。她抬头望了望楼上,没敢多说什么,屁颠颠地跑到烟袅面前。 第三十八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烟袅瞪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我刚刚托人去问了县令,人家说药庄那边发现了新线索,凶手应是个男的,跟你没关系。” 柳时衣闻言,眼睛顿时一亮,惊喜地问道:“真的?” 烟袅见她这副模样,不禁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没好气地说道:“你啊,以后可别再这么冒冒失失的。”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瓶复元膏,递给柳时衣,“拿上去,给他好好涂涂。” 柳时衣接过药膏,冲着烟袅讨好一笑,甜甜地说道:“我就知道,我小娘是全天下心肠最好的人。” 烟袅白眼一翻:“不必,我只是担心他没撑到跟你成亲就先死了。” 比流水村的寒冰更硬的是烟袅的嘴,比百花楼的豆腐更软的是烟袅的心。柳时衣缩了缩脖子,没敢说出心里话,老实地拿着药膏准备上楼。 烟袅的目光却落到柳时衣接药的手上,顿时皱起眉头。她眼尖地注意到柳时衣的手背上,也被砸出了一道淤青。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就连柳时衣自己都没注意到。 “等等。” 柳时衣嘎吱一声停下脚步,正想着烟袅又要骂自己什么,结果烟袅一把拉过柳时衣的手,抽出那瓶复元膏,没好气地给她涂药。 烟袅的手指接触到淤青时,柳时衣才察觉到疼,吃痛吸气。烟袅虽是嘴上不说,却轻了手劲,口中责备道:“自己受伤了都不知道,就知道关心那小子。” 柳时衣抬头看向烟袅,撒娇道:“那自然谁都比不过小娘仔细我,小娘待我最好了。” 烟袅的脸色好了些,坐到了柳时衣对面,开始询问起萧时的情况来:“你也就这张嘴甜了,正事儿是一件不会做。我跟你说,明日这大婚,纳采已经省了,问名可省不得。一会把那小子的生辰八字给我,我去纳吉。对了,他叫什么来着?不会真的无名无姓吧?” 柳时衣嘿嘿一笑,回答道:“他叫小石头。” “……石头就石头,还加个小字儿,恶不恶心呢。” “就是就是,我也这么说的。” 烟袅摇头道:“他可真是……贱名还这么不好养活,天天吐血。” 柳时衣见状,赶紧转移话题,开始商量起婚礼的事宜来:“小娘,反正咱就装装样子,应付一下,不用这么麻烦吧。” 烟袅正色看她:“我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那小子?” 柳时衣一愣,下意识就开口答道:“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你若是不喜欢,那这大婚咱就不办了,大不了就是我带你去外面避避风头,等那赵大人回去了,咱们再摸回来就是了。” “……那万一赵大人派人追咱们呢?” “你就别管这个了,总有办法。甭管真假,我女儿第一次成亲,肯定不能找个不喜欢的凑合,咱这辈子凑合的够多了。” 柳时衣看着烟袅明艳之余难掩年龄的脸,静了片刻,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口吻:“你要说我对他有多喜欢吧,毕竟就认识了这么几天,我说您也不会信。但我能肯定的是,我不讨厌他,跟他成亲,我不觉得是委屈了自己。” 烟袅盯着她看,想看清楚她到底怎么想的。柳时衣小脸一凑,又搂住烟袅:“还是说回那婚宴,咱们又不是什么世家小姐,凑合凑合得了。纳吉就免了吧,聘礼也免了,让他去抓大雁,还不知道到时候伤着的是大雁还是他呢!” 烟袅闻言,眉头一皱,没好气地说道:“那可不行!我告诉你,他少一样,我就把你跟他一起扔去落月泉沉了!” 柳时衣一听这话,顿时头疼不已。她看了看烟袅,又看了看手中的药膏,心中暗自琢磨着该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柳时衣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陌生人走了进来。那人身穿平民服饰,面容丑陋,左手的衣袖处空荡荡的,显然是断了一只手。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向柳时衣时若有所思。 柳时衣心中一惊,正欲开口询问,却听那人先一步开口问道:“店里可还有房?” 柳时衣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有,当然有。客人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您安排。” 烟袅在旁边,上下打量了一眼这男人,看着柳时衣安排他上楼的背影,挥手叫来小二:“你去给朱老九和花婶传句话,百花楼进来蛇了。” 小二吓了一跳,立刻抓紧手中的拖把杆儿,警惕地四处张望:“蛇?!哪儿呢?” 烟袅瞪了他一眼:“你再不麻溜点儿去,蛇就会出现在你被窝儿里。” 小二溜溜地跑了出去,从百花楼到花婶的金店在到朱老九的铁匠铺,拢共也没花多长时间。花婶和朱老九的铺子里,没过多久,也各自跑出来了打下手的,往别的地方跑了过去。 沈溯的屋内,轻纱飘飘,几缕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精致的桌案上。沈溯坐在屏风后,目光专注地落在面前的阴阳火凤炉上。炉中的药材在她精巧的手法下慢慢升温,却似乎总是缺少了些什么。 不久,一股呛人的黑烟从炉内升起,弥漫在屋内。沈溯泄气地轻咳两声,看着小炉,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又失败了。”她轻叹一声,“看来不凑齐百株夺魂草,我是制不出那无味无痛的毒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沈溯迅速将阴阳火凤炉推入床底,起身走出屏风。只见小姝推门而入,她挥了挥手,驱散空气中的黑烟,然后向沈溯行礼。 “大小姐,该出门了。”小姝恭敬地说道。 沈溯一愣:“今日没有安排义诊,为何要出门?”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娇俏的声音:“我说姐姐,今儿要去布庄取料子,你给忘了?” 沈溯转头一看,只见沈晴从门外款款而入。她身穿粉色罗裙,容貌娇美,灵动可爱。然而,她进屋后却没有深入,反倒嗅了嗅空气,一脸嫌弃。 “这什么味儿啊,在外装菩萨还不够,自己在屋里还要研药呢?”沈晴不满地说道。 沈溯眉头轻蹙:“妹妹大可出去。” 沈晴被她一噎,倒也没生气,只是撇撇嘴。 “说你两句就不乐意。行了,你赶紧准备准备出门了,上次定好的冰蚕丝到了,我得赶紧拿到做身新衣。毕竟下个月回京,就是张公子的生辰了,我可得好好打扮打扮。”沈晴说着,便转身向外走去。 沈溯没有搭理她,也朝门外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城中的布庄。布庄内,掌柜正守在一位年轻公子旁边,那公子正是殷裕。小少爷正一脸生无可恋地翻着手中的账本。 “小主子,您再撑一会儿,马上就看完了。”掌柜讨好地说道。 殷裕叹了口气:“你不懂,我看不进去,是因为我有心病。” 掌柜一惊:“什么?你心不舒服?!我、我这就给您找大夫去!” 殷裕叫住他:“唉,不是那个病,你不懂!” 正欲再问,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女声。沈晴踏进门来,一眼就注意到了半倚在太师椅上的年轻公子,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她立刻清了清嗓子,换上一副羞涩的模样。 “这位是哪家的公子?”沈晴故作矜持地问道。 然而,当她低着头害羞时,余光却看见殷裕站起身来,对着自己的方向开口。 “沈姑娘,好巧!”殷裕欣喜地跑上前来,笑眯眯地说道。 沈晴顿时心中暗喜,以为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便娇羞地抬起头,准备回应。却发现殷裕已经凑到了自己身后的沈溯身边,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沈溯并不理会殷裕的殷勤,径直走向掌柜。 “劳烦掌柜,取上次定好的冰蚕丝——”沈溯说道。 殷裕却接口道:“冰蚕丝好啊。沈姑娘这样高山雪莲般的女子,就衬这种料子。” 沈溯垂眼,不答。沈晴却是重重哼了一声,没有好脸色。 殷裕这才注意到沈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是……想打喷嚏打不出来?” 沈晴气结:“你!”她没好气地看向掌柜,“布呢?赶紧拿来!我赶时间。” 那公子皱眉,正准备说些什么,门口却传来了烟袅的声音。 “掌柜的,给我拿套最好的婚服来。”烟袅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和喜悦。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只见烟袅款步而入,脸上洋溢着喜气,仿佛春风拂面。她一进门,便径直走向掌柜,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 “再给我拿匹上好的鸳鸯布。”烟袅说道,眼神中闪烁着期待。 掌柜闻言,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八卦的笑容。“哎哟,怎么?这是你家柳时衣要成亲了?”他调侃道,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喜事颇感兴趣。 殷裕和沈溯几乎同时开口,声音中透露出惊讶。“柳时衣要成亲了?!”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似乎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烟袅被他们的反应惊得一愣,转头看向他们,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一消息。 殷裕见状,急忙凑了上去,一脸急切地问道:“跟谁成亲?她成亲了,我师父怎么办?”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担忧和不解。 烟袅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你师父是谁?”她问道,似乎对殷裕的师父并不了解。 殷裕想了想,回答道:“我师父——叫阿时!”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回忆的神色,似乎在回忆着魄风喊萧时的场景。 烟袅闻言恍然大悟,“哦,石头啊,就是他。”她说道,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殷裕听后,有些惊讶地看着烟袅,“石、石头?”他重复了一遍,然后看向虚空,眼神中充满了佩服,“师父的名字竟如此坚毅,果然人如其名!” 烟袅看着殷裕,给他的傻样儿逗乐了,笑着摇了摇头,“你是他徒弟?我还当除了跟着他那傻小子,他再也不认识其他人了呢。”她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然后,她看向殷裕,邀请道:“那明日你便一同来我百花楼观礼吧。” 殷裕闻言,有些惊讶地问道:“明日?怎么这么赶?” 烟袅叹了口气,“还不是那丫头嘴快,多得是东西没准备好。”她解释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殷裕听后,一拍胸脯,豪气干云地说道:“您放心,这大婚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然后,他凑到沈溯身边,邀请道:“沈姑娘,你要不要一起?” 沈溯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殷裕见状,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一言为定,你一定要来!”他兴奋地说道。 在二人身后,沈晴盯着沈溯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第三十九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殷府别院的正厅里,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殷老太君手中的账本上,她眉头微蹙,专注地审阅着每一笔开销。 此时,门口探出半个身子,是殷裕,他小心翼翼地蹑手蹑脚地踏进门来,生怕惊动了老太君。然而,他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老太君的眼睛。 “又要上哪儿去?”殷老太君突然发声,声音中带着几分威严。 殷裕脚步一顿,转身冲着老太君恭敬地行了一礼,“祖母,我取点东西。”他低声说道,眼神中有些闪躲。 殷老太君冷哼一声,“又是取银子,还要买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和无奈。 殷裕连忙摆手,“这回可真不是。上次我不是拜了个师父么,明日他大婚,我得帮他操办一下。”他解释道,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师父?”殷老太君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殷裕点头,凑上前去,“是我在殷贤那处结识的英雄!他可厉害了,什么江湖轶事都知晓,还特别仗义!”他的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殷老太君看他兴高采烈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家中从小单你一个男丁,也是憋坏你了。现下你能交到朋友,是件好事。”她说着,看向殷裕,“除了银子,可给人家备礼了?” 殷裕一愣,“这,倒是还没想到。”他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道。 殷老太君摇了摇头,冲旁边的婢女示意,“去,把长雪伞拿来。” 婢女点头,片刻后,拿了把小铁伞出来。殷裕接过伞,仔细打量了一番,却看不出什么门路。他本想打开看看,却发现这伞根本撑不开。 “祖母,这伞坏了吧,打都打不开。”殷裕疑惑地说道。 殷老太君微微一笑,“咱们殷家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这便当是老身送他的贺礼。你这师父若真像你说的那般,知晓一切江湖轶事,自是有办法打开。” 殷裕和殷老太君对视一眼,眼中还是不信。但殷老太君却挥挥手,示意他离开,“去吧。” 殷裕拿着那把小铁伞,疑惑又好奇,但片刻的功夫,他就决定先去操办大婚,反正这玩意儿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宝贝,等大婚完了再问师父也不迟。 殷裕兴冲冲地朝着百花楼的方向走去,心中满是期待,脚步轻盈。师父那样的铁血英雄,定是不好意思好好张罗自己的,但没关系,他殷裕会告诉师父,大婚对男子而言同样重要。 然而,他还没走出巷口,一个突如其来的身影便拦住了他的去路。殷裕抬头一看,只见一位白须飘飘的老人正站在那里,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殷裕吓了一跳,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这位老人名叫白画,虽然须发皆白,但开口后,声音却娇媚如女子,让殷裕感到十分意外。白画看着殷裕,开口问道:“小子,这儿是殷府吗?” 殷裕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心中有些疑惑。这时,他注意到白画身后还跟着一个孩子和一个女子,两人正在争吵不休,似乎对方向问题有着不同的看法。 那小孩名为顾书,气呼呼地说道:“你看看,我就说应该往这走!你偏要往北走!早按我说的走,咱们早到了!” 女子则名为元琴,也不甘示弱地反驳道:“还不是你一路磨磨蹭蹭地耽误时间?!为了赶路我才匆忙看走眼的!”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但白画却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根本没有理会他们,继续向殷裕询问:“殷棋人呢?” 殷裕闻言一愣,皱眉思考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殷棋?府上没这号人啊……你们要么去殷贤表叔家看看?这村里除了我家,还有他一户也姓殷,你们找的许是他府上的人。” 他的话音刚落,原本还在争吵的元琴和顾书立刻停止了争吵,两人对视一眼,元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还按你说的走,你也走错了吧?!”元琴笑着说道。 顾书被她笑得有些不自在,恶狠狠地瞪了殷裕一眼,然后问道:“殷贤家在哪?!” 殷裕被他们的态度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指了指殷贤家的方向。三人边朝那边走着,元琴和顾书边继续拌嘴,而殷裕则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暗自嘀咕:“好怪的人……” 他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将这些奇怪的事情抛在了脑后。毕竟,对现在的他而言,还有全九州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要做——赶紧去给师父筹办婚礼! 烟袅拎着一套精致的婚服,右手端着一匹艳丽的鸳鸯布,步伐匆匆地进了百花楼的大门。 刚一进门,她的目光便落在了柜台前。只见柳时衣支着脑袋,眼皮沉重地耷拉着,显然正在打瞌睡。烟袅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禁有些气恼。她眼一闭,带着几分怒气走上前去,准备叫醒柳时衣。 然而,就在她刚在柜台前立定时,附近突然传来了猛烈的咳嗽声。烟袅循声看去,只见萧时下了楼,正撑着楼梯扶手,脸色苍白地咳嗽着。他的身影显得有些虚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看到这一幕,烟袅心中的怒气顿时消散了大半。她无奈地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心中暗道:“真不省心!”她瞥了一眼还在打瞌睡的柳时衣,又看向了咳嗽不止的萧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力感。 她看向萧时,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和关切:“你,过来。”萧时抬眼看她,只见烟袅的脸色虽然严肃,但眼中却透露出几分担忧和关切。他支撑着虚弱的身体,缓缓地向烟袅走去。 “会喝酒吗?” 萧时一愣,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又看了看烟袅,眼神中尽是不解:你看看我这样儿,就算会喝你也不能让我喝吧?! 烟袅一甩手:“你这就一点皮外伤,喝点酒活血化淤。” 烟袅往楼上的雅间走,看了眼还在楼梯下的萧时:“赶紧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现在连点酒都不敢喝,怂样儿!” 萧时缓缓捏紧了拳头,让自己冷静,大不了等自己脱身了,回来把百花楼买了,让烟袅给自己打工。他一边想着到时候要让烟袅和柳时衣每个月都报账,折磨她们,一边晃悠悠地再次准备挪上楼去。 好不容易爬回二楼,萧时推开雅间的门,只见烟袅面前已经摆了一壶酒,给自己和对面的空座前都倒好了酒,中间只有一盘茴香豆。 萧时坐过去,见烟袅无声地一饮而尽,也只好举杯自己陪着喝。烟袅一连喝了三杯,才悠悠开口:“讲实话,你到底从哪儿来的?” “我主家是昭国一户商贾人家,平日里会让我们这群剑姬去九州各地,给富商高官表演,这次去盛京,我们半路上找机会逃了出来,但因为这些年见过的太多,主家不肯放过我们,便一路追杀我们到落月泉,人死了一地,仅剩我与我那兄弟两人活了下来。”萧时面不改色,流畅地道出自己早就编好的由头。 烟袅打量他半晌,才冷哼了一声:“若不是你真的没半点内力,我还真信不了你。既然你全交代了,那关于柳时衣,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萧时顿了一下,他看不懂面前的女人,如果问了跟凌霄盟相关的问题,会不会打草惊蛇,但若是什么都不问,好像又显得自己这个亲成得太不真诚。 他琢磨了半天,才缓缓开口:“柳时衣,她从未出过流水村?” 烟袅挑眉:“都这时候了,你还问这种问题?” 好了,够了。萧时看到烟袅的反应,立刻在心里知道再多问下去,不论是问柳时衣她爹的事,还是问柳时衣是否会武功,都会让烟袅起疑:“……我的意思是,她有什么不吃的吗?不然之后跟我出了流水村,我不知道她口味如何。” “……”烟袅呆了一下,笑了起来:“好,有你小子的。” 萧时在心里松了口气,还好。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合的萧时,自然也不会发现,他此刻心中的紧张,和传说中新女婿见丈母娘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 柳时衣迷迷糊糊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她揉了揉眼睛,拿起手边的酒瓶,摇摇晃晃地上了二楼。刚走到楼梯口,她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烟袅的声音,似乎正在和谁说话。 柳时衣的脚步一顿,好奇心驱使着她悄悄地将门推开了一条缝。只见烟袅正站在窗前,背对着她,对着萧时嘱咐着什么。 “以后你二人便是夫妻了,你当要好好照顾她。”烟袅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这孩子从小就养得野,干不来相夫教子的事,你也别拘着她。这天高海阔,哪儿都是她的地方,唯有后宅不是。” 萧时听了烟袅的话,脸上露出了几分迟疑。但当他看到烟袅期待的目光时,还是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放心。” “另外,她吃了很多苦,所以性子上并不如寻常女子那样纯良柔和,但只要你愿意多了解她,就会发现她心肠有多好。她、她是个对别人心软、对自己心狠的孩子,所以你得多疼她,替她心疼自己。” 萧时继续颔首,烟袅看着他,忍不住又是深深叹气:“我在一日,便会护着你们一日。之后的事,就之后再说吧。” 柳时衣眨了眨眼,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沉默片刻,然后扬起笑容,推门走了进去。 “背着我聊什么呢,这么热闹。”柳时衣打趣道。 烟袅看到她,瞪了她一眼,伸手把酒瓶抢了过来。柳时衣见状,也不在意,反而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去。 “还有几个时辰便要大婚的人了,还喝酒?!”烟袅没好气地说道,一只鞋子突然砸在了柳时衣的脑袋上。 柳时衣摸了摸被砸疼的脑袋,笑嘻嘻地说道:“良辰美酒,马上要良辰了,自然得有美酒。” 烟袅被她气得笑了起来,两人又开始吵吵嚷嚷地打闹起来。萧时看着这对母女,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笑意。 第四十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这一晚,柳时衣喝得醉醺醺的,烟袅也脚下虚浮,但还是摆出一副丈母娘派头,指使唯一看上去清醒的萧时送柳时衣回房。 萧时半抱着柳时衣刚走了没多久,烟袅的房门就响了起来。原本还躺在床上两颊泛红、闭目养神的女人霎时睁开眼,双眸清醒无比。她起身开了门,便进来了几个熟面孔。 打头阵的是面色沉重的花婶,之后还跟着朱老九、张木匠、小九,最后轻手轻脚和上门的是说书人老钱。 几人围坐在圆桌前,花婶先开了口:“来什么人了?” 烟袅有些疲惫:“是个练家子,应该也是入了三清境的,但我没试过他,不知道到底是到了哪一层。缺了个左手,你们有印象吗?” 老钱捋了下胡须,眯着眼回想了片刻,摇了摇头:“江湖上入了三清境的,皆是各大门派护法之上的人物,个个有名有姓,没有一个是断了手的。” 小九看了看众人,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天真无邪的戾气:“我们,人多。” 烟袅摇头:“明日便是十一大婚了,我不想节外生枝,多盯着他一些便是,一切都等明日过了再说。” 朱老九粗声瓦器:“你不是说成亲只是用来应付官家,怎么今日还到处发起喜帖了?小十一等的明明不是他。” 花婶立刻皱起眉头:“等的是谁不重要,等来了谁便是谁,这是老天爷给小十一定下的缘分,你少来搅和。” “你有本事自己去问问小十一,看她到底怎么想的,认不认你这老天爷定下的缘分。” “她向来打碎了牙往自己肚里咽,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难道还要继续看着她为了咱们这群老的弱的折磨自己不成?!” “你少拿自己的想法去套小十一,妇人之仁!” “小十一也是个姑娘!我看你才是该少连累孩子!” “行了!”烟袅厉声打断,花婶和朱老九谁也不服气谁,虽然嘴上不说话了,却还是瞪着彼此。 烟袅叹气:“若是过了明日,那人还不来,便听天由命吧。” 朱老九又要说什么,张木匠却抢在他之前,弱弱地开了口:“我有个问题,万一那小白脸,就是小十一要等的人呢?” 剩下几人一起瞪他,小九先开了口:“他、他若是那人……” 张木匠听到有人附和,也多了些底气:“对啊,虽说烟袅试过他毫无内力,但小十一不也没内力吗?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啊。” “……我就是皇、皇上。”小九把话说完,一脸嫌弃地看向张木匠。 “便是没有内力,也不可能像他身子骨那么弱,一天天的,吐出去的血比吃进去的饭都多。”烟袅摆摆手,“你就别瞎操心这个了,明日十一大婚,你们几个都收拾精神了,甭管真成亲假成亲,都不能让她掉面儿。” 等送走了众人,烟袅揉了揉鬓角,许是近来天凉北风冲,她总是头痛。但她还是拿起了一块鸳鸯布,在油灯之下有些笨拙地绣起要给柳时衣的香包,她亲手从盒子里挑着各式香料,一点点缝进那一小方香囊之中。 那边厢,萧时好不容易将柳时衣送到了床上,短短一段路,柳时衣从要去后厨拿烟袅珍藏的好酒继续喝,到拉着萧时要爬屋顶看月亮,到最后终于进了门,一把搂住萧时的脖子,拍了拍他的脸,笑呵呵地看着他:“金丝雀,小石头,你长得可真好看。” 萧时面色一变,硬将柳时衣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赶紧睡。” “嘿嘿,烟袅肯定觉得我出息了,都能找到这么漂亮的郎君了。” 萧时涨红了脸,头一回被人这么“轻薄”,一时间也只会低着头把柳时衣往床上带。 柳时衣迷迷糊糊躺到床上,眼都睁不开了,嘴里还在嘟囔:“石头,你放心,进了我家门,就是我家人,我和小娘一定好好待你。咱们是一家人……” 柳时衣又哼唧了一会儿,终于入了梦乡。窗外月色如水,萧时盯着她,家人吗?萧辰是他的家人,魄风是他的家人,药王谷活下来的同门是他的家人,这些家人都需要他来保护,所以他不允许有分毫差池。但这个小村落的赤脚大夫,毫无内力,手里拿着天下第一的宝刀却只想着卖了换钱,不谙世事,单纯地有些蠢,却跟他说,我们是一家人,我来保护你。她仅有的家人也跟他说,有我护着你。就连村头的说书先生,都跟他说,你也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吧,去那里住吧。 然后手一指,便将他指向了这个手无寸铁的小大夫,指向了这个明知道和他是假成亲,但还是要保护他的人。 萧时胸口泛起了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痛,但这并非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是突然被点醒“你也是血肉之躯”后,幡然醒悟的那种疼痛。他盯着柳时衣出神,直到窗外传来了两声鸟鸣,他才回过神来。 那是魄风报讯的声音。他站起身,看了一眼柳时衣,替她将被角掖好,转身朝外走去。 魄风在后院等他,见他出来,立刻俯身到他耳边,低声说到:“找到了,就在这里。” 萧时面色一变,魄风却指了指某间漆黑的客房窗户,点了点头。 百花楼最偏的一间狭窄客房内,气氛压抑而紧张。昏暗的灯光下,一个老者静静地靠坐在床边,他的面容苍白无色,双眼紧闭,似乎正在凝神运功。这老者,正是先前从众人眼皮子底下逃脱的铁骨掌。 半晌过去,铁骨掌的手腕处突然冒出一阵轻烟,原本断裂的掌部皮肉在缓缓蠕动,开始了奇迹般的愈合。然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细微的响动。铁骨掌的耳朵微微一动,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立刻起身,快步走向窗边,想要寻找逃脱的机会。 然而,就在他刚刚站定的瞬间,树影一晃,几道身影便如鬼魅般从窗外飘落在他的面前。铁骨掌心中一惊,立刻挥掌迎敌。但由于断掌带来的伤势过重,他的掌风此刻显得绵软无力,反而激得他自己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背后风声骤起。铁骨掌还未来得及转身,便感到一股凌厉的气劲袭来。他下意识地挥袖抵挡,但宽大的衣袖却被一道银色弓弩瞬间割断,露出了里面那触目惊心的断掌。 铁骨掌心神俱震,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而药庄的钉子们也趁此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牢牢绑住。 铁骨掌被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他抬头看向走到自己面前的萧时,眼中闪烁着阴狠的光芒。一旁的魄风收起手中的机括,咬牙切齿地看着铁骨掌,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胆子还挺大,藏在这个地方,差点把我们都骗过去。”魄风冷笑道。 铁骨掌一言不发,只是用阴狠的目光盯着萧时。萧时也不废话,他面色阴沉地拔出一柄冰冷长剑,毫不犹豫地劈向了铁骨掌的断掌处。随着一道刺目的血光闪过,那即将愈合完全的皮肉再次被削去,露出了白骨森森的掌骨。 铁骨掌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号,随后便晕了过去。萧时看着倒在地上的铁骨掌,面色更加阴沉。他转头看向魄风,沉声道:“盯好他,我要知道,麒麟阁和凌霄盟到底有无勾结。” 说完,萧时将手中的长剑扔到魄风怀中,然后甩袖离去。魄风接过长剑,目光冷森地看着铁骨掌,清秀的脸上竟是露出了一丝戾气十足的冷笑。 “你欠许叔的,我会让你慢慢地,一点点,加倍还回来。” 夜色如墨,皎皎明月高悬于夜空,冬日夜长,而这个夜晚更是漫长。 流水村处于两国交界处,周边时常有流民往来。偏离官道的树林深处,打眼一看,到处都藏着避难的流民。 他们分成各个小团体,沉默又警觉,互不打扰,却也像豺狼一样时刻盯着身边人的动静,随时准备蚕食他人。 落月泉边,前几日萧时全队遇袭的地方,几个黑衣人缓步从夜色走到了月光下,远远看向几点灯火闪烁的流水村。 一个黑衣人蹲下,摸了一把地上的冻土,尝了一下,看向领头人:“没错,血腥味很浓,前几日定是死了不少人。” 领头人点头,远眺流水村:“上面说了,要抢在妄情山庄之前把刀拿到,而且必须要让他俩离开。” 众人点头,黑夜之中,如鬼魅般朝流水村前进。 而流水村之中,萧时独自走在百花楼院中,他的步伐缓缓,铁骨掌、月见刀、柳时衣……这一切都像一团驱散不去的迷雾,挡在他面前,又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释怀。 突然,一声脆响打破了夜的宁静。萧时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瓦片从屋顶摔落下来,摔成了几瓣。他皱眉,抬头看向屋顶,心中疑惑不已。 就在这时,屋顶上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萧时心中一动,悄无声息地上了屋顶。只见柳时衣正趴在屋顶上,心疼地摸着屋顶空了的一角,嘴里嘟囔着:“完了,又得让烟袅说了。” 柳时衣心疼完瓦片,余光却瞥到了站在瓦片后的萧时,顿时面露喜色,扒着屋檐,冲萧时挥手:“金丝雀,上来上来。” 萧时看着她摇摇晃晃的样子,心头一紧:“当心!坐好,别脚滑了,我上去。” 柳时衣嘿嘿一乐,萧时看看四周,想起自己现在身无内力,无奈叹气,很是憋屈地抬头问柳时衣:“怎么上去?” 第四十一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坐在屋檐边,双脚悬着晃啊晃,盯着头上的月亮,直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才转头看向来人:“你从来没爬过屋顶吗?怎么用这么久。” 萧时无言,脸色冷地像是三九天的寒冰,他自打去药王谷学上功夫开始,就没受过这委屈,刚刚从顶楼窗户爬上屋顶的时候,他心里想的都是上来就要把柳时衣这个醉鬼立刻揪下去,就不该对她心软一点点。 结果此刻看到柳时衣在他面前,有些埋怨地看着他,冲他举起手中的酒壶的样子,还是心头一颤,像是小时候在药王谷看到小鹿跌跌撞撞学走路,时刻担心它摔倒的心情。 柳时衣小声喊他:“愣着干嘛,我从厨房把小九酿的桂花酒拿出来了,快来。” 萧时闭眼,彻底认输:“我过去,你别再动了,千万别动。” 萧时坐下,柳时衣往他这边蹭了蹭,身子下的瓦片又是一响,吓得萧时一把搂住了她:“我让你别动了!” 柳时衣还醉着,也没发现两人的亲昵,反倒觉得萧时身上很冷,又贴近了他一些,想用自己的体温替他暖暖:“你看看,你就是身子弱,身上冷冰冰的,多喝两杯暖暖身子。” 萧时身子一僵,缓缓放开了搂着柳时衣的手,叹了口气,接过柳时衣递来的酒壶,但也没喝,只是拿在手里以防柳时衣继续喝下去。 “以后一定不让你喝了,就算喝了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呆着。” “哎哟,哎哟哟,你还没进门呢,就开始管起我来了。” 萧时脸色一变:“你、你……”你了半天,萧时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他本想问你是忘了咱俩只是假成亲吗,但此时此刻,和柳时衣并肩而坐,看着下方的大院。院中已被布置得喜气洋洋,红绸和喜字悬挂,一片喜庆的氛围。硬生生没说出口。 算了,就今晚,别跟醉鬼一般见识。萧时说服了自己,他看向柳时衣,这醉鬼眯着眼看大院里的装扮,看了半天,竟是收起了笑,轻叹一声。 “怎么了?” “就是觉得,我好像真要成亲了一样,跟做梦似的。” 柳时衣仰头看着夜空,开口说起了自己的往事:“以前花婶就老是担心我嫁不出去,成日找我小娘,想给我说亲。偏我小娘不急,说由着我去,可差点没把花婶气坏。她估计也没想到,我居然这就要成亲了,虽然是个假的。” 萧时听着她的话,心中疑绪万千,趁着柳时衣酒醉,没忍住问出了口:“所以你爹娘到底怎么了?” 柳时衣不疑有他,继续说道:“我一出生我娘就死了,没过几年,我爹也走了。我小娘就是那时候来的,她说她是我爹的情儿,以后她来养我。” 萧时皱眉,有些不解:“你爹的情人?” 柳时衣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又喝了一口酒:“情人怎么了?那我还被村里人说是天煞孤星,克死了我爹娘呢。咋,我就别活了呗?” 萧时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柳时衣笑了笑,又喝了一口酒:“从小到大,我小娘都跟我说,别活在别人的眼里。可能世人看来,她不是什么良家妇女,我也不是什么出息玩意儿,可我们都知道,彼此有多好,那就够了。再说了,各人自有命,笑由他人谈。要是天天管别人怎么想,那得多累啊。” 萧时听了她的话,心中不禁哑然失笑。他感叹道:“你俩倒是想得开。” 柳时衣乐了,又闷了一口酒:“是吧,我也觉得。我记得我爹跟我说过,人生在世,左右不过三万天,能过一天是一天。我跟小娘也是这么说的,她虽然总骂我没出息,但我知道,她其实只需要我活得自在就行。” 说着,她面色微醺,已然有些醉了。她微微凑近萧时,萧时沉默着与她对视。柳时衣的气息扑在他的脸上,让他心中一紧。 “你醉了。”萧时轻声说道。 柳时衣摇了摇头,笑道:“我、我才没有。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说着,她见萧时不动,便主动凑到他的耳边,鼻息炽热。萧时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但却又被她的气息所吸引。 “我、我其实啊,早就把她当成亲娘了。”柳时衣的声音在萧时的耳边响起,带着一丝醉意和柔情。 她的话音未落,便醉倒在萧时的肩头。萧时身子一僵,感受着她的重量和呼吸,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 明月清风里,微微传来他的一声叹息。他轻轻地将柳时衣扶起,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任由夜风吹拂着他们的衣角和发丝。 而在院落另一边,月光洒入房间内,烟袅正坐在床头,眯眼绣着手中的鸳鸯布,香囊仅剩最后封口,然而她动作笨拙,扎到了自己的手指。一声吃痛后,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却还是生疏地缝着针。 “死丫头,等你醒了,我非得让你赔我个大的。” 月色映在她的脸上,仿佛为她渡上了一层柔光。 晨光初照,天边泛起一抹淡淡的金色。沈府侧门在清晨的宁静中缓缓打开,一白衣女子静悄悄地从里面走出。她便是沈溯,沈府的大小姐,此时却似偷溜出府的少女,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后,确认无人跟随,这才迈步向唤春阁走去。 沈溯步履轻盈,白衣飘飘,如同仙子下凡。然而她心中有事,面色凝重,她知道自己此行可能会引起父亲的怒火,但她仍义无反顾地,想要前往百花楼,想要看看那自由自在的小毛贼快乐的样子。 然而,没走几步,身后却传来了管事的声音。沈溯心中一紧,停下脚步,缓缓闭上双眼。她知道,自己偷溜出府的行为已经被发现了。 “大小姐,您这是,要出府去哪啊?”管事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满。 沈溯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转身面对管事。她面色淡然,没有丝毫慌乱,只是平静地说道:“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不必担心。” 管事看着沈溯,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他知道沈溯的性格,知道她不会轻易透露自己的行踪。但这又如何,他背后站着的是老爷,他有一万个方法拿捏面前这出身尊贵的大小姐。 沈溯被带回了尚书府别院的正厅,沈书问满脸失望地看着面前站着的女儿沈溯,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 “胡闹!”沈书问一声怒喝,让整个正厅都为之震动。他看着沈溯,痛心疾首地说道:“你还记得你的身份么!教你的那些规矩你都忘到哪去了!” 沈溯站在原地,腰背挺得笔直,面色淡然。她并没有因为父亲的怒火而慌乱,只是平静地回应道:“女儿自幼便恪守礼节,父亲所有的教导,女儿都从不敢忘。” 沈书问听着沈溯的话,心中的怒火更加旺盛。他怒视着沈溯,说道:“你若是真的记得,何至于跟那不三不四的江湖大夫混到了一起!还想着去百花楼那种地方抛头露面,你这简直就是把老夫的脸面放在地下踩!” 沈书问说着,气得咳嗽了两声。站在一旁的姨娘连忙上前为他顺气,同时也在暗中观察着沈溯的反应。 沈溯依旧面无表情地站着,她冷冷地看了面前这二人一眼,目光却是落在了他们身后的沈晴身上。她淡淡地说道:“是妹妹跟您说的?” 沈晴被沈溯的话吓了一跳,瞪大双眼看着她。她连忙辩解道:“哎,你可别血口喷人啊,我就是来看个热闹,怎么还把这帽子扣我头上了。我是不喜欢你,但我可没那么闲,干不出告小状的事儿。” 沈溯与沈晴对视一眼,面色不辨喜怒。她淡淡地说道:“最好如此。” 沈晴小脸一沉,还未说什么,沈书问却是已经压抑不住怒气。他看着沈溯,怒目圆瞪,手都在颤抖。他怒道:“为了个外人,这么跟你妹妹说话?我看你而今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那丫鬟呢,就这么由着你跑出去?!我沈府养她何用?!” 姨娘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柔声回应道:“妾身想着老爷定会罚这婢子,早将她抓起来罚过了。连溯儿都看不住,该让她好好省过。” 沈书问听了姨娘的话,满意地点了点头,抚了抚她的手。然而,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沈溯身上时,怒火再次被激起。他怒道:“好,这么想跑是吧。来人,把大小姐押去祠堂,不把女诫抄上一百遍,不准放她出来!” 沈书问说着,拂袖而去,不再看沈溯一眼。姨娘看了眼一旁不敢上前的小厮们,命令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大小姐押下去?!” 小厮们闻言,连忙上前想要抓住沈溯。然而,沈溯却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开口道:“我自己会走。” 说完,她转身向外走去,似是完全不在意沈书问的责罚。沈晴看着她的背影,咬了咬嘴唇,也转身跑了出去。身后,姨娘对沈晴恨铁不成钢,小声念叨:“傻丫头,娘在帮你,你倒是胳膊肘往外拐了!” 鸡鸣声响彻天际,晨曦透过半掩的窗户,斑驳地洒在屋内。柳时衣躺在床榻之上,正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然而那连续的鸡鸣却像是不屈不挠的闹钟,不断地打扰着她的清梦。 她皱着眉头,咂巴了几下嘴,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看着窗外逐渐明亮的天空,她嘟囔道:“这才什么时辰就打鸣了,迟早把这只鸡炖了吃。”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早过了辰时了!”柳时衣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瞬间清醒过来。她捂着隐隐发痛的头坐起身,看见烟袅正坐在自己床边,正冷笑着看自己。 “我看你这亲也甭成了。” 第四十二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迷迷瞪瞪,宿醉让她的反应变慢了。 “咋就不成了?” “都这个点儿还不起,你还想成亲?我把你给炖了还差不多!” 烟袅声音中的怒意让柳时衣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嘿嘿一笑,软着嗓子往烟袅怀里钻,试图用撒娇来化解这突如其来的责备。她娇声道:“我的好小娘,大喜的日子,可就别说我了。” “知道是大喜的日子,还不起床?!”烟袅瞥了柳时衣一眼,伸出手揪着柳时衣的耳朵,将她拉到桌前。柳时衣疼得直叫唤:“疼疼疼!怎么今儿个还要揪我耳朵!” 烟袅斜了她一眼,却是难得地没有再怼她。她望着镜内的柳时衣,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面前的少女似乎一眨眼的时间,就从当初见面那个小要饭的,长到了今日。她一直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能护着这个女儿,但成亲让她意识到,柳时衣也会拥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生活。而她只能一日一日地老去,最终会无力再保护小女儿,在那之前,她可以为柳时衣选择走哪条路,过怎样的生活,但是她能吗?如果柳时衣日后觉得自己为她选择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又如何是好? 心中万千思绪划过,最终烟袅也只是掏出一把木梳,缓缓梳上柳时衣的头发,一边梳一边低声唱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她的手下力度意外地轻柔,语气中带着不舍。柳时衣听着这一字一句,明知这婚宴是场假戏,心中却是依旧泛起一股酸意。她下意识地握住烟袅的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烟袅瞥了她一眼,以为她不想听这些老旧的唱词,便一咧嘴道:“我知道你不爱听,这唱词确实老旧。也罢,这第三梳,我就不祝你儿孙满地了,我祝你将来自由自在,为人妻也好,为人母也罢,我女儿,永远只需当她自己。” 柳时衣眨了眨眼,看着镜中的烟袅,眼中闪烁着泪光。 烟袅为她的头发系上红绳,带上头簪,做完这一切后,她端详着柳时衣片刻,眼中闪过满意的神色。她轻声道:“不错,还算生得人模狗样。” 柳时衣心中的感动立刻被驱散,她嗔怪道:“小娘!” 然而烟袅只是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柳时衣,我再问你一次,你真想成亲吗?” 柳时衣有些不解:“怎么总说得像我是真要嫁出去一样?小娘,我现在想成亲,只是为了逃那欺君之罪。日后若真成亲了,也定不会留你一人。”女孩又凑了上去,蹭了蹭身后的女人:“我还要粘你一辈子呢,你可别想着甩开我——” 烟袅又笑了,推开柳时衣:“刚给你梳好的头,可别弄乱了。” 烟袅按着柳时衣,给她扑妆粉,上胭脂,涂口脂,还在眉间点了花钿。最后到了要画眉的时候,烟袅迟疑了一下,放下笔:“眉就让那混小子给你画,画眉举案,一笔成型,之后你俩的日子才能顺利圆满。” 柳时衣只觉得烟袅奇怪,反复强调:“小娘,都说了这成亲是个假的,别说得像真不要我了似的。” 烟袅没搭话,成亲是假的,新郎是假的,但对柳时衣这个人而言,成亲后走向另一条路、过上另一种生活都是真的。 烟袅借着整理台面上化妆物品,不和柳时衣对视:“不跟你闹了,今日你大婚,有件事,得同你说了。其实——”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伙计的声音:“掌柜的,吉时要到了,赵大人他们都在外面入座了!”烟袅的话被打断,她向门外喊道:“这就来!” 烟袅起身便要出去,却被柳时衣叫住:“哪有人话说一半的,你说完了再出去也不迟啊!” 然而烟袅只是回头笑笑,背光的身型被柔光笼罩,看起来有些模糊:“再说吧,反正往后日子多得是。” 起码,起码先让柳时衣过一段无忧无虑的时间吧,让她慢点从这梦中醒过来,慢点再面对这残忍的现实。 柳时衣看着烟袅离去的背影,还是觉得奇怪。很奇怪,今天烟袅变得有些反复,似乎还有着她无法理解的忧伤。她好像,在瞒着自己什么? 但烟袅能瞒她什么呢,无论瞒着自己什么,都肯定是为了自己好。柳时衣在脑袋里挨个想着可能性:百花楼其实盘给别人了?给自己买了新房以后不需要再住茅草屋了?还是烟袅……柳时衣一怔,不会吧,烟袅不会是有想要成亲的对象了吧?! 柳时衣深吸了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婚礼,赶紧走走形式搞完算了,她得去问问烟袅,并且告诉小娘,就算她真的有嫁人的打算,想要开始新生活,自己这个做女儿的也没有半点怨言。 因为在柳时衣心中,小娘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就像在烟袅心中,她过得好最重要一样。 萧时早上起床,是被殷裕大呼小叫从床上拉起来的。 “师父!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睡懒觉呢!今天事儿可多着呢,赶紧起来准备了!” 萧时昨晚虽是没喝多少酒,但大半夜爬屋顶吹了半宿冷风,对于现在他这个体质而言,确实也够折腾的,因此便睡得久了些。 萧时头有些发昏,殷裕屁股后面哗啦啦进来了好几个人,显得这本就不算大的雅间里更是无从下脚,殷裕却浑然不知,依旧兴致高昂。 “来来来,先更衣,再洁面。然后还得梳发戴冠,给你连夜赶出来的新服也得提前试一试,看有没有哪里不合身的,让裁缝现场给你改……” 一声清嗓的咳嗽从殷裕身后传来,魄风皱着眉头,打量了下这一屋子的人:“谁让这些人进来的?都出去!” 殷裕一叉腰:“我让进来的。” “你让进来的?这中间要是混进了什么图谋不轨的人,你引进来你应付的了吗?!” “这都是我殷家贴身的侍从,哪来的图谋不轨?师父今日要准备的多着呢,你对这些礼数啥也不懂的,就莫来碍事了。” 魄风眼一瞪:“谁说我啥也不懂!我是懒得管而已!”魄风看了一眼身边的举着喜服的下人,“你比如你这个衣服,我就觉得不行!这都不是正红色,调子偏了!” “你青天白日的睁着眼说瞎话啊,这要不是正红色,你说啥叫正红色?”殷裕也瞪了回去,俩人像五岁小儿一般幼稚地斗起嘴来,让萧时越听越头大。 昨日也是,殷裕兴冲冲地跑来找他,带着乌泱泱一群人,拽过他就开始量体裁衣,又拉他去看骑哪匹马,最后在准备拉他去选择马车车纹的时候,被魄风打断。 魄风本就觉得殷裕蠢兮兮地看着不顺眼,现在更是被殷裕气个半死,毕竟对他而言,这一场办家家酒一般的婚宴,不过是为了引铁骨掌背后之人出现罢了。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扎个稻草人代替萧时就拜堂。 殷裕面对魄风的时候,不知为何,声量便格外大:“人一生也就成这一回亲!”他顿了一下,觉得这么说不太对,便又改口:“人一生,第一次成亲的经历也就这一回!怎么能不认真对待!你别以为成亲只对女子重要,对男子亦是如此,况且若是没好好准备,明日灰头土脸的过去,人家娘家人见着会怎么想?肯定觉得你不是真心想娶人家姑娘啊!” “本来就不是——”魄风被萧时一个眼刀打断,憋屈着转过头去。 殷裕以为自己得了萧时撑腰,一下子更得意了起来,昂起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被萧时扭头打断了:“一炷香,我只有一炷香的时间陪你搞这些。” 魄风在萧时身后,这下又换他得意起来,冲着殷裕挑眉。 然后就是他迅速弄完了一切,去听魄风汇报药庄钉子都安插在百花楼附近哪些地方,钉子们又来跟他汇报都在村里哪些地方找到了铁骨掌的踪迹。弄完这些,就被烟袅逮了个正着,拉去喝酒,再然后是送柳时衣回屋,让魄风处置抓到的铁骨掌,又被柳时衣喊上房顶,听她讲那些认识自己之前的日子。 再然后,就到了现在,看着魄风和殷裕在他面前炸毛斗嘴,他揉了揉太阳穴,沉声开口:“行了,别吵。” 他看向殷裕:“我要沐浴。” 殷裕不情不愿地又剜了一眼魄风,手一抬,示意人都跟自己出去,但自己关门出去前,还是跟萧时又吆喝了一嗓子:“师父你洗快点啊,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萧时头疼地挥挥手,这才看向魄风:“说。” “这小少爷就是个二百五!” “我让你说铁骨掌的事儿。”萧时瞪了他一眼,“你一见着他就自动变成五岁小儿,我看你俩也是臭味相投,谁都别说谁。” 魄风不爽地瘪嘴,但也说不出萧时话中的不是来,只得乖乖答话:“他怎么都不说,我用针封了他的百会和膻中,他现在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在那屋里关着呢。” “让钉子们盯好了,任何有异样的人都别放过。而且——”萧时顿了一下,“能私下解决就别闹起来,引去单独找我,别把场子砸了。” “……你不会真喜欢上那姓柳的了吧?还在意起她的场子来了?” “因为今天会来很多不会功夫的平民百姓。”萧时答得极快,反倒让魄风有点羞愧,点点头转身离去。 萧时终于换来了一点没有旁人在的时间,也只有在这时,他才能在心底把刚刚未说完的话讲完。 “当然,也是因为不想让柳时衣第一次成亲因为他毁了。“ 一声叹息,隐在风中,谁都没有听见。 第四十三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震天的锣鼓声在街头巷尾回荡,仿佛要将整个城市都震醒。百花楼外,红妆绵延十里,迎亲的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每一辆都装饰得华丽非凡,井然有序地排列着。 路旁铺满了花瓣,红的、粉的、白的,像是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锦绣。树上系着无数条红绸带,随着微风轻轻飘动,仿佛在向路人展示着这场婚礼的喜庆。涌动的人群中,每个人都伸长脖子,探出脑袋,想要一睹这难得的场面。 人群后方,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像是为这场婚礼开路。沿途的乐师们吹吹打打,各种乐器交织在一起,奏出欢快的旋律。这旋律仿佛感染了每一个人,让大家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殷裕跟在随行车队后面,一边向一旁的村民扔着瓜果,一边得意地看着马上的萧时。他笑道:“怎么样,这可都是我准备的,比魄风那小子靠谱吧?” 萧时坐在骏马之上,一身红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得他更加俊俏风流。他淡淡地看了眼车马前方,那里有一笼品相上好的大雁正引吭扑翅,仿佛在为这场婚礼唱着赞歌。 “铺张。”萧时轻叹一声,虽然话语中带着些许无奈,但唇角却泄出一丝笑意。 随着锣鼓声的渐渐远去,车队缓缓停在了百花楼前。萧时望着那挂着红绸的牌匾,心中却是百感交集。都说红色象征着喜庆,他却从不觉得如此,红色代表着肃杀、流血和复仇,因此才总是一身红衣。但此时此刻,萧时却无比希望今日百花楼前的这一抹红色,可以只代表喜乐圆满。 百花楼前,热闹非凡。人群涌动,像是潮水般汇聚于楼门口,每一个人都带着好奇和兴奋的眼神,想要一睹这场婚礼的盛况。 百花楼内,更是别有一番天地。大红的锦绸从堂门口一路铺展,宛如一条红色的长河,穿过了院落,延伸到了院外。房檐廊角、梅枝桂树上,都高挂着红绸裁剪的花,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为这场婚礼献上最热烈的祝福。整个院落都被喜庆的红色所包围,入眼处,满院皆喜。 烟袅端坐于大堂中央,她平日里总是随性而为,但今日却难得地穿了身正装。她媚眼一挑,看似毫不在意,但那双紧攥着帕子的手却微微颤抖,透露出她内心的紧张。 柳时衣站在堂外院中,一身红装衬得她更加娇艳动人。她放下手中的扇子,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头上的霞冠,那霞冠上的珠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也给她的脖颈带来了一丝沉重的负担。一旁匆匆赶来的殷裕见状,连忙凑到她身边,笑嘻嘻地说道:“干嘛呢,这可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 柳时衣白了他一眼,抱怨道:“我谢谢你,这玩意儿重死了,凭什么男子成亲一身轻松,女子偏要带这么多东西。” 殷裕闻言,哈哈一笑,说道:“你尽管放心,有我在,师父身上的装饰合起来啊,绝不可能比你头上这顶霞冠轻。” 殷裕还想再说,却只听门口礼生一声清鸣:“新郎到——” 殷裕忙住了嘴:“我师父来了,赶紧拜堂,拜完你就能轻快了。” 柳时衣回头望去,只见萧时站在门口,一身红衣映衬下,他俊逸的五官更显立体。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遥遥相撞,柳时衣不知为何,心中一动。而殷裕却是立刻把那扇子重新拿起,挡住了她的视线,小声提醒道:“一会儿拜完堂,你想看多久看多久,现在还得先遮遮。” 礼赞官站在一旁,高声颂赞:“依岁之证,以月之令。良辰永结,一堂缔约。迎新婿——”随着礼赞官的唱词,萧时被执礼所引,走到了柳时衣的身边。 柳时衣余光微动,看着旁边的萧时,悄悄开口:“不过做做样子,怎么搞得场面这么大。等结束了你一定好好说你徒弟,这也太败家了!”萧时原本有些不自在,听了柳时衣的话,心中反而奇异地一松,忍不住勾起笑意。 二人等待间,礼赞官已是再次唱起了祝词:“吉时已到,礼请新妇出阁。”随着礼赞官的声音落下,二人手牵绣球红锦,被执礼引着走进堂前。 礼赞官站在一旁,大声颂赞:“一拜天地,乾坤福——”柳时衣和萧时面对众人,深深一拜,他们的身影在红绸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和谐。 “二拜高堂,期颐寿——”萧时扶着柳时衣,转向烟袅。烟袅坐在正中,看着面前的一对新人向她行礼,眼中不知何时已是噙满热泪。 烟袅抬手,示意二人起身,看着萧时,眼中出现了一丝萧时看不透的深意:“等会儿拜完堂,我有话跟你和时衣说。” 萧时心中觉得有些古怪,时衣……烟袅从未这么喊过柳时衣,但还来不及细想,礼赞官却已经推进到了下一步。 “夫妻对拜恩爱久,送入洞房千万孙——”柳时衣转向萧时,透过红扇,隐约看见那人的脸。她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但她知道,这只是一场假戏。不过片刻犹豫,柳时衣便与萧时互相弯了腰。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众人回头看去,只见魄风从楼上重重摔了下来。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惊慌失措,纷纷议论起来。与此同时,半空之中,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如此喜事,怎么不请我来看看——”这声音如同雷霆般滚滚而来,震撼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众人纷纷抬头,只见一道身影从百花楼二楼缓缓跃下,正是周身黑布的铁骨掌。他的一只袖子空空荡荡,露出的双眼中满是怨毒,仿佛要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吞噬。 魄风艰难地支撑起身子,爬起身来,朝着萧时大声喊道:“他服了归元丹,小心——”他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却显得异常清晰。 众人听到魄风的话,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人群中的萧时和烟袅却是面色突变,显然对“归元丹”这个名字有着深刻的了解。 萧时还未来得及开口,那边就传来赵大人的声音,他皱眉道:“放肆,你是何人,竟敢在此捣乱!”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铁骨掌便一个掌风挥过,强大的内力瞬间掀翻了所有的桌子,吓得屋内外的人四处逃窜。 烟袅面色如冰,站起身来,挡在众人面前,她的声音冷静而坚定:“今日小女大婚,你是谁?这是要做什么?!” 铁骨掌冷笑一声,道:“二位大婚,我自当是要来送份大礼。”他的话音刚落,长袍飘肃,一道罡风自他袖中挥洒而出,强大的内力瞬间将百花楼内的众人压得倒成一片。 萧时挣扎着起身,走到魄风身边:“你没事吧?”魄风咬牙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机括交给萧时。 二人对视一眼,踏上前去。魄风旋身而起,从袖中挥出数枚银针,而萧时则是迅速打开机括。机括之中,银色弓弩纷纷射出,每一支都精准地对准了铁骨掌的断掌处。 然而,铁骨掌却是身子一扭,另一只手挥拳而出,拳风凌厉,将银色弓弩尽数斩断。魄风见状,心中焦急,他看向铁骨掌发红的双眼,知道归元丹的力量已经让这人的实力大增。 “怎么办,服了归元丹后,他力量是先前的数倍!”魄风急声道。 说话间,铁骨掌变换手势,结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掌印,径直向萧时和柳时衣的方向挥出。 “小心!”殷裕和魄风异口同声地喊道。然而,他们的话音刚落,那巨大的掌印已经逼近。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长啸划过天际。众人只见烟袅身形一动,竟是生生挡下了铁骨掌的掌风。她的身影在掌风中摇曳,却如同磐石般坚定。 众人皆惊,柳时衣也是万分惊惧地看着面前的烟袅。她慌乱万分,面对步步紧逼的铁骨掌,她全身发颤,却依旧挡在烟袅面前。 然而,烟袅却是将她挥开,她的目光坚定而冷冽。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她从腰间掏出长鞭,将柳时衣卷着扔到萧时身边。 “你带她走。”烟袅的声音冷静而坚定, “小娘——”柳时衣惊慌失措,只知道牢牢抓住烟袅的衣袖,不愿留她在如此危险的地方。 烟袅扯出了袖子,冲她一笑:“别哭,你放心,你小娘我,比你想的有本事。” 铁骨掌再次袭来,他的掌风凌厉而霸道。然而,烟袅却是丝毫不惧,她一手蛇鞭挥出,那鞭子竟是冒出袅袅绿烟。绿烟钻进掌风之中,瞬间将掌风炸碎。 二人缠斗在一起,内力四溢,唤春阁内的众人皆是连起身之力都没有。然而,烟袅却是越战越勇,她的绿烟随着鞭子越舞越密,竟是将那铁骨掌逼得步步后退。 萧时紧盯着屋顶上的二人,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定。他转身将柳时衣和殷裕等人护到自己身后,然后吹出一声长哨。 下一刻,日月药庄其余的钉子均是跑了进来。他们手持兵器,严阵以待。 萧时沉声开口:“行斗罗阵。” 魄风牵头,众人列成星阵,齐齐挥剑刺向铁骨掌。他们的剑光闪烁,如同星辰般璀璨。 然而,铁骨掌却是丝毫不惧,他一声长啸,身旁掌印环绕,百掌齐发。强大的掌风瞬间将众人纷纷震倒在地。 烟袅躲过那迎面压来的掌印,她的身形灵动而矫健。她手中的长鞭如同灵蛇般舞动,瞬间缠上了铁骨掌的身体。 她身上内力呼啸而过,用长鞭结成了气阵,再次将铁骨掌困入其中。铁骨掌被困在气阵之中,他挣扎着想要挣脱,然而却无济于事。 他微眯双眼,紧紧盯着烟袅,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这流水村倒是卧虎藏龙。”铁骨掌冷笑道,“本来我只想杀他一个,看来,得把你们全除了才行。” 烟袅闻言,面色不改,她冷声道:“废什么话!今日有我在,你休想伤他们分毫!” 第四十四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烟袅身形一动,内力再次汹涌而出。气阵中的铁骨掌感受到那强大的压迫力,面色变得狰狞起来。 他猛地发力,试图挣脱气阵的束缚。然而,烟袅的内力却是如同山岳般沉稳,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撼动分毫。 就在这时,萧时抓住机会,他迅速拉起柳时衣和殷裕等人,朝着后门处奔去。烟袅刚刚的内力让他震惊的意识到,这个小村落的酒楼老板娘,竟是三清境中的第二境界:归宗境。 武林境界分三重:赤虚为入门,大罗为得道,三清为大成。三清境又分三重:若微境往往是各大门派护法的阶等,归宗境是开宗立派的基础,而清玄境则是内功顶峰,只有几大派的掌门修炼多年才能到达,抑或是有些个不为人知的世外高人。 萧时与铁骨掌交过手,那人已到达若微境临界,再修炼下去,定能突破归宗境。此前若不是铁骨掌断手重伤,他定是不会让魄风看守这人。现下铁骨掌服了归元丹,功力直破清玄。药庄的钉子不过大罗境,他现在内力全废,魄风也是将将入了若微的门,柳时衣虽然有月见刀,但单看内力也是一丝没有,就是个野路子。殷裕更是只会点花拳绣腿。 所以此时此刻,只有烟袅足以跟铁骨掌一战,他们留下只能是累赘。这不是恋战的时候,必须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铁骨掌岂会轻易放过他们?他一声怒喝,内力暴涨,竟是将烟袅的气阵震得晃动起来。 烟袅面色一变,她知道铁骨掌现在功力大增,自己必须全力以赴才能挡住他。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将内力催发到极致,与铁骨掌展开了激烈的较量。 一时间,百花楼内内力四溢,震得众人头晕目眩。 百花楼的后院,阳光斑驳地洒在青石板上,映照出斑驳的光影,若不是楼内的打斗声,这里看起来和往常的宁静并无二致。 柳时衣挣脱了萧时的手,她的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眼中却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她转身就要跑回百花楼,却被萧时拦住了去路。 “你放开我!”柳时衣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的双手紧握成拳,仿佛想要将内心的愤怒全部释放出来。 萧时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而坚定。他沉声道:“你打不过他,回去只会徒增麻烦。” 柳时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她一直以来都是个吊儿郎当的人,但此刻,她的脸上却再也看不到一丝笑容。她的双眼通红,仿佛要滴出血来。 “你懂什么?!”柳时衣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决绝,“我、我爹娘都死了,我只有小娘了。其他人是生是死跟我无关,但我小娘的命,任何人都不准夺!” 说完,她猛地拿起院中劈柴的斧头,紧紧握在手中。她的面色出奇地平静,但声音却沉沉的,仿佛带着无尽的悲伤和愤怒。 萧时看着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柳时衣回去,也无法让她放弃救她小娘的念头。药王谷被灭之后,他无数次在梦中在破谷之时赶了回去,满心愤恨地顶着恐惧冲了进去。他是最知道眼睁睁看着亲人离世无能为力,是怎样一种痛苦。 于是,他沉默地让开了身子,让柳时衣能够顺利地回到百花楼。 柳时衣毫不犹豫地转身跑了回去,她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那么坚定而决绝。萧时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却做出了另一个决定,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大堂之内,此刻已是一片狼藉。倒在地上的众人如同被狂风扫过的落叶,毫无生气。唯有烟袅和魄风还在坚持,他们与铁骨掌的对抗,仿佛成了这大堂内唯一的声音。 气阵中,铁骨掌的掌风愈发猛烈,烟袅长鞭挥出的绿烟仿佛被他的内力撕扯,发出层层气化的声音。终于,一个滚烫的黑掌破空而出,如同熔岩般炽热,将气阵烫得化雾,猛然间被轰破。魄风和烟袅被那强大的内力激荡,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摔落在地。 “小娘!”一声惊呼响起,柳时衣刚好赶到,她急忙扶起倒在地上的烟袅。 “你怎么回来了?!赶紧滚!”烟袅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她挣扎着想要推开柳时衣,但体内的伤势却让她力不从心。 “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自己送死。”柳时衣倔强地说道,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就在这时,铁骨掌又是一掌袭来。烟袅力竭,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掌压向柳时衣的天灵盖。她心中一急,想要起身阻挡,但身体却如同被钉住一般动弹不得。 “刀!接好!”一声大喝传来,只见萧时出现在楼上,将手中的月见刀扔了下来。 柳时衣抬头一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立刻侧身一滚,准确地接住了那把刀。在千钧一发之际,她挥刀劈向那巨大的黑掌,竟然堪堪将其破开。 “黄毛丫头,有些本事。”铁骨掌有些惊奇地看了柳时衣一眼,他的双眼微眯,仿佛在思考着对策。 突然,他转身袭向柳时衣。柳时衣立刻挥刀就挡,但即便她使出浑身解数,却还是步步败退。她的心中充满了绝望,她知道自己不是铁骨掌的对手,但她却不愿就这样放弃。 烟袅看到柳时衣手中的刀,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她猛地抬头看向柳时衣,声音中带着一丝讶异:“这刀怎么会在这……” 萧时走到烟袅身边,凝神看向她:“若我没看错,前辈用的,应是圣女教的蛇腾鞭。此人乃麒麟阁的铁骨掌,身躯无坚不摧。前辈可以试试鞭气入体,引他内力化毒。” 烟袅听后,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她知道,此时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她深深地看了萧时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护好柳时衣。要不然,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烟袅留下这句话后,便纵身而上,甩出长鞭,对准的却不是铁骨掌的致命处,而是他的喉颈。 铁骨掌虽然避过了这一击,但那绿烟还是进入了他的身体。下一刻,他体内的黑色筋脉层层而爆,仿佛被剧毒侵蚀一般。 铁骨掌心中一紧,他知道自己中了毒。他瞪大眼睛看向烟袅,眼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但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他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内力与烟袅对轰。 烟尘散尽后,烟袅倒在地上,而铁骨掌也倒在她对面,双目留下两道血痕,含恨地瞪着烟袅在的方向,没了气息。大堂内一片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柳时衣急忙扶起烟袅,她的声音中带着颤抖:“小娘,你、你没事吧?” 烟袅没有回答她,而是拉过她的手,将腰间的蛇腾鞭放到她的手中。然后,她双掌撞向柳时衣的胸口,将自己所有内力传给了她。 “以后、以后若有任何危险,护好自己。”烟袅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微笑。 柳时衣已是忍不住哭腔:“小娘,我不要,你想干什么?” 烟袅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杏形玉牌,递给了柳时衣:“这、这是你爹娘留给你的,我一直帮你收着,现在也该给你了。” 柳时衣哭得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她反手握住烟袅递给她玉牌的手:“小娘,你别这么说话,我害怕,我爹娘不是早就没了吗?我只有你了,你不能丢下我。” “傻丫头,我替他们看了你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歇歇了。”烟袅虚弱地笑了,语气反倒轻松了些。 烟袅最后看了柳时衣一眼,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然后,她看向柳时衣手旁的刀,眼中透露出思念和不舍。 “没想到啊,这刀最后还是到了你手里。”她轻轻抚摸着刀身,仿佛在回忆着过去的岁月。然后,她看向柳时衣,眼中闪烁着泪光。 “你若就这样忘了,也好……”烟袅的话还没说完,便断了气。她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仿佛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小娘——”柳时衣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她颤抖地看着怀中的烟袅,再无理智可言。 萧时站在柳时衣身后,他赶过来的时候,正是烟袅掏出杏形玉牌给柳时衣的时候,从那一刻起,他就呆住了。 柳时衣在哭,但她的声音却变成了数年前,那个在药王谷缠着他的小师妹,那时候他是小十,师妹是小十一。他是外门弟子,师妹则是从小被养在药王谷,师妹是第一个会担心他天天喝药会不会苦的人,会拿着她最爱吃的白糖糕来找他,不舍得但又故作大方地说看他喝药可怜,分他一口。他被接回昭国的时候,小十一还不懂这次分离代表了什么,她还以为萧时就像其他的师兄师叔们一样,只是出谷采药或者给人看病,过些时日还会回来。 那时候萧时也认为,自己即便回了昭国,也能抽出时间回来药王谷,所以也没舍得跟小十一把话说死,只说自己还会回来,只是这一次出谷的时间可能要长一点。 小十一那时候跟他说,那你记得要带好多好多白糖糕回来看我。她胸前挂着一块杏形玉牌,据说是早逝的父母给她的。 萧时跟她说,好,一言为定。 然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小十一,莫凌峰屠谷,老邢带着魄风和几个年轻点的弟子出谷寻药,所以幸免于难。许叔和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则是带着小十一拼死想逃出去,但最后的最后,凌霄盟还是追上了他们,只剩两三个被留在死人堆里,再醒过来的时候,小十一已经没了。 是没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之后,无论萧时怎么寻找,小十一这个人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在世上一般,完全不见踪迹。 但面前的这个人,这个柳……十一?她和小十一年纪一般大,她说她从小生活在流水村,她能用月见刀,她有……十一的玉牌。 萧时脑子里一片混沌,空气中飘着血腥味,半晌没回过神来。 直到门外传来了一声娇媚的女声:“哎哟,我们没来晚吧?” 第四十五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来人是个白发老翁,开口却是娇媚少女的声音。 他身后还跟着三个人,一个小孩,一个女人,还有一个,柳时衣和萧时都认识——殷棋。 这四个人对百花楼满地的尸首和鲜血毫不在意,小孩顾书和女人元琴还在斗嘴。 “你看看,都是因为你瞎指路,咱们才来晚了!” “放屁!要不是你刚刚非要去偷别人家里的糖偶,咱们能来晚吗?!” 白发老翁白画并未在意他们二人的争吵,只是看着遍地狼藉,有些头疼:“这死了一地,不会已经有人把刀夺走了吧?” 殷棋扫视一圈,看到趴在地上的柳时衣,勾起嘴角一笑:“在这儿呢。” 四人视线一时间聚焦到了柳时衣身上,柳时衣根本没有分给他们一点眼神,她甚至都不知道外面有人进来,满眼只有面前的烟袅。她像个小孩一样紧紧抱着烟袅,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萧时皱眉,他把柳时衣挡在身后,看向面前四人。魄风强撑着站起身,也站在了他身边。刚刚吓得不敢探出头的殷裕又怕又急,最后还是干脆一闭眼,咬牙站到了萧时另一边。 白画见到殷裕,倒是笑了:“这不是巧了,给我们指路的小哥儿,你怎么也跟这儿凑热闹?” 殷裕脸色一变,立刻转头跟萧时和魄风解释:“我我我不知道他们是要来找柳时衣的,我就给他们指了一下那个殷表叔的府邸。” 殷棋往前一步:“别废话了,赶紧拿了刀回去,我在这破地儿呆够了。” 萧时没说话,却一步不退地看着他们。殷棋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抬手就是几枚棋子飞向萧时。 魄风想要去挡,但他受了伤,抬手的时机慢了一瞬,眼瞅着那棋子就要劈上萧时面门。旁边却是飞出了几片金箔,将将挡下了那棋子。 两拨人都是一惊,看向金箔出现的方向,只见花婶手里举着金箔,一脸警惕地看着殷棋四人。 花婶身后,朱老九气到黝黑的脸都能看出红意来:“你救他干什么?!” “你闭嘴!”花婶瞪了他一眼,这才挪了出来,她身后,跟着的是朱老九、张木匠、老钱和小九。 花婶的声音让柳时衣抬起了头,她发愣地看向花婶,没搞清楚面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婶儿,你怎么在……” 花婶上去,看了一眼烟袅的尸体,闭眼稳了片刻,一吸鼻子,张眼又恢复了往常的声量:“你成亲我们能不来吗?问的什么废话!你小娘是先走一步了,但我们还在,还能看着别人欺负你不成?” 对面元琴一听,笑的弯了腰:“就凭你们几个?”她手上戴着一串金属制成的镯子,手一晃,镯子碰撞间发出了极其刺耳的尖锐声响,对面的人被震的一阵头晕目眩,耳膜生疼。 顾书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吵死了。”话虽如此,他却是飞速地几步到了花婶等人面前,垫着脚背着手,趁着众人还被那尖鸣折磨的时候,在她们手腕处来回听了听,摇了摇头。 “一群大罗境的老弱病残。”他又看向萧时和殷裕,嗤笑一声,“这还有俩毫无内力的废物。” 他长叹一声:“说得挺有气势,我还当真有点本事,能让我好好打一架呢。” 花婶刚想说话,顾书就从袖中倒出一根小毛笔,抬手往花婶面前一划。瞬间,花婶的脖颈处出现了一道血痕,她震惊地低头看去,伤口崩裂开来,空中出现了一片血雨,洒了顾书一脸,他却只是舔了舔嘴角的血迹,邪气一笑:“人胖,果然血也甜。” 朱老九低吼一声,一把抱住倒下的花婶,花婶死死抓着他的胳膊,不断摇头,含糊地对他说:“别,别说,十一。” 朱老九悲鸣一声,花婶很快没了声息,他红着眼看向对面几人,口中的话却是对萧时说的:“新郎官儿,带十一走。” 萧时一愣,柳时衣也反应过来,尖叫一声,疯狂地要扑向花婶。 朱老九却是看了柳时衣一眼:“小骗子,你带着我们几个老家伙的份儿,活下去。” “不要,不要,别,求求你们。咱们一起,咱们一起——”柳时衣语无伦次,她不能再看着他们死在她面前。柳时衣一把抓起手边的刀,“我现在可厉害了,真的,你们别犯傻,我能打,我来打。” 她拿刀撑着自己的身子要起来,白画却是幽幽长叹一声:“小姑娘,你早点把刀拿出来不就好了。” 朱老九看了那刀一眼,仰天长啸一声,似悲似喜,似痛似气:“都是命,都是命啊。”朱老九抽出了腰间的菜刀,一甩,那菜刀竟是变成了一把三棱军刺。 “小九,带他们走,跟他们说。” 小九抬眼,竟是毫无恐惧:“老板娘?” 朱老九看了一眼地上的烟袅和花婶,点头嗯了一声,便再不看后面。 老钱和张木匠也走上前去,老钱手中的惊堂木一抬,那下面竟是出现无数尖刺,刺间泛着绿光,看起来就有剧毒。张木匠则从腰间抽了两把锤头出来,手一发力,那两把锤头竟是慢慢变红,像是烧了起来。 小九拽起柳时衣,瘦小的身子此刻却力大无穷,挟着柳时衣的腰,不顾她的挣扎,拉她朝外走去。看了眼萧时等人,一挑眉:“还不走,等死?” 萧时眉头一皱,正欲再说,却是一口血涌上喉头,方才元琴弄出的那阵尖锐噪音,竟是逼得他心口绞痛,差点吐出血来。魄风上来扶他,看向面前的朱老九等人,左右为难。 朱老九看了他一眼:“没听到小九说吗?赶紧滚。” “滚!!”朱老九又喊了一声,老钱和张木匠一人一掌风,将萧时三人竟是推了出去,大门合上的瞬间,好不容易挣脱开小九的柳时衣冲了上来,绝望地看到门缝中朱老九、老钱和张木匠对她戚然一笑,门便完全合上,再也打不开。 小九上来拉柳时衣,眼见得拉不动,抬手给了她一巴掌:“他们,不能白死。” 柳时衣呆愣地看着小九,最终还是强忍住泪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拉起萧时,跟小九一起朝村外跑去。 夜色深沉,落月泉边,小九带着他们,一路狂奔至此。见那四人没再追上来,才让几人休息一下。 柳时衣呆呆地靠在树上,萧时想上前,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只能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小九看向柳时衣,突然开口:“你,记得玉牌,吗?” 柳时衣半天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老板娘说、说你爹,带你来,是躲人。” “躲……躲谁?” 小九摇头:“只说,你爹,死了。她带你,继续躲。” 萧时和魄风对视一眼,魄风忍不住开口:“她是从哪儿来的,你知道吗?” 柳时衣怔怔地看着面前众人:“你们在说什么?我,我从小就生在流水村啊。” 小九又摇头:“老板娘,我们,都是骗你。你是从……” 小九话音未落,黑夜中寒光一闪,他心口处被一根毛笔狼毫状的铁针刺穿。 他晃了晃,朝柳时衣倒下去,柳时衣下意识张开双臂,抱着他,声音颤抖:“小九,你别吓我……” 怀中的小九却是再也没了声息,而柳时衣面前,落下了四个黑影。 柳时衣抬头看去,正是那百花楼中的四个人。 那个名为顾书的孩子看着柳时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的声音清脆而冰冷,仿佛带着一丝嘲讽:“没想到那群老头子还挺难缠。” 柳时衣闻言,心中一阵怒火中烧。她紧握着手中的刀,恨恨地瞪着顾书。 “你们把他们怎么样了?” “你觉得呢?”顾书反问,大笑出声。 那四人见状,立刻围成了一个铜墙铁壁,将柳时衣围在中间。他们的眼神中透露着贪婪和杀意,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抢夺她手中的月见刀。 其中元琴挑眉一笑,声音喑哑而诡异:“好啦,小姑娘,别闹了,把你的刀给我们。” 柳时衣心中一紧,她知道这四人不好对付。但她也明白,手中的月见刀是她唯一的依靠。她紧握着刀柄,深吸了一口气。 月色如墨,落月泉边,柳时衣往前一站,命令身后的萧时三人。 “不许过来。” “你……”魄风急了,要上前去。 “不许过来!”柳时衣又大吼一声,萧时拉住魄风,冲他使了个眼色。 柳时衣抬头,冷冷看着面前的四个人。 “这一次,不会再有人因我而死。我要你们一个一个,给他们偿命。” 顾书冷笑一声,他的眼中带上了嗜血的笑意。他缓缓向前迈出一步,左手之中突然现出一支偌大的铁毛笔。那毛笔的狼毫根根如铁丝般坚硬,仿佛能洞穿一切。他猛地一挥,铁毛笔便如同一条黑色的毒蛇,飞速向柳时衣掠去。 柳时衣心中一紧,她手中刀红光大作,与铁毛笔猛烈冲撞在一起。一击之下,铁毛笔竟是断了两根狼毫。顾书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他后退几步,重新审视着柳时衣。 柳时衣虽然挡住了顾书的攻击,但她的身体却因方才的力道而轻颤。她手中的刀也开始摇晃不定,仿佛随时都会脱手而出。白画见状,冷笑一声,她身形一动,便拔地而起。手中展开一巨幅画卷,那画卷带着内力将柳时衣层层包住,越裹越紧。 柳时衣心中一沉,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在画卷将她彻底裹住前的最后一刻,她猛地一个驴打滚,从画卷与地面的缝隙中险险逃出。然而,元琴却已经不耐烦了。她手抱琵琶,纤指微动,悠扬的琴音遥遥传去。 原本还在喘息的柳时衣,听到那琴音后,神情忽然变得呆滞。她手中的刀几乎要握不稳,身体也开始摇晃。那琴音越来越急,仿佛要将她的心神全部夺走。柳时衣强行恢复神智,但她的身体却已经不受控制。那原本烟袅所传的内力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她的身子周围开始浮现出阵阵青烟。 第四十六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月色如水,洒在静谧的落月泉之上,北风吹过林间,却带来刺骨凉意。在这并不起眼的冬日夜晚,谁也想不到,有一场猎杀正在进行。 元琴见柳时衣因小周天内力高速运转而浮起的青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子,内力竟如此深厚。她不再犹豫,狠力一拨琴弦,天边瞬间传来悠悠的琴声。那琴声如同鬼魅般侵入众人的心神,让他们一阵心神激荡。 柳时衣脸色苍白,汗水从额头滑落,滴落在她紧攥的月见刀上。她的眼神已经涣散,像是木偶的眼睛一般死气沉沉。但她的身体却在微微颤抖,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唤醒自己那逐渐模糊的神智。 琴声突然变得急促而高亢,如同一道道尖锐的利箭,无情地刺向柳时衣的耳膜。 柳时衣只觉头痛欲裂,仿佛整个脑海都要被撕裂开来。体内的内力像是被激怒的野兽,四处流窜,狂乱地冲击着她的身体,如同狂风暴雨般在她的经脉中肆虐。喜服早已在方才铁毛笔和画卷的压迫下变得破碎不堪,丝丝缕缕挂在身上,显得狼狈而凄凉。而那琴音逼发的内力更是让她胸腔剧痛,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刀在撕裂她的内脏。 琴声如泉涌般源源不断,每一声都如同利箭直射柳时衣的心神。终于,她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溅落在地上,染红了她的衣裙。 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扭曲,青烟缭绕,那是柳时衣体内内力与琴音相抗衡所产生的异象。她的皮肤下出现了道道紫痕,如同一条条紫色的蛇在游动,那是内力在她体内四处流窜的痕迹。 元琴站在不远处的石台上,她的手指在琴弦上飞快地拨动着,每一次拨动都伴随着一声尖锐的琴声。她的眼神冷冽而狠辣,仿佛要将柳时衣置于死地。 琴声越来越急,柳时衣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她的脚步开始踉跄,但她依然紧握着月见刀,不肯放弃。 还不能倒下。柳时衣混沌的神智之中,窥见了烟袅临死前握紧她的手,花婶喷洒而出的血液,朱老九、张木匠和老钱最后一同看向她的眼神,小九硬挺挺倒在她怀中的触感。 ——不能倒下,醒一醒,柳时衣,醒一醒! 元琴见她已经无力抵抗,轻蔑地笑了一声:“还当你真有点本事。” 她飞身而起,趁柳时衣恍惚之际,飞身向柳时衣手中的刀而去。就在元琴即将触碰到月见刀的那一刻,柳时衣突然大喝一声,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与愤怒。 她用尽全身力气,挥动月见刀向元琴劈去。那一刻,月见刀红光大作,刀意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将元琴逼得连连后退。 元琴被这一击逼得飘然落地,她惊讶不已,美颜的脸上更是藏不住那一丝恐惧。这就是传说中人血喂养出的月见刀吗?柳时衣在如此虚弱的状态下还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当年鼎盛时期的莫凌峰拿起这刀时,又该有多强大? “怎么,被自己的噪音难听傻了?”顾书促狭的声音从一旁响起,“行不行啊大姐,不行就滚,别耽误事儿。” 他们虽被称为四大护法,但彼此之间联系并不多,情谊自然也没多少,她和顾书更是一见面就恨不得掐死对方,但也正是如此,不想被顾书嘲笑的心情盖过了对月见刀的恐惧,元琴再次拨琴而上,直探柳时衣的面门。 这一次,她的攻势更加凌厉,仿佛要将柳时衣一举击溃。然而,就在她的攻势即将触碰到柳时衣的那一刻,月见刀突然红光大发。一阵红光顺着柳时衣握刀的手流进了她体内,挡下了元琴的攻击。 然而,这阵红光也与柳时衣体内紊乱的内力相撞,让她吃痛地摔倒在地。她的身体如同被重锤击中一般,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的眼前只有落月泉冷硬的冻土,好痛,不想起来了,不然就这么死了吧,她一向没有大出息,若是就这么死了,烟袅她们也顶多在地下骂她两句。总好过,再爬起来面对这个没有她们在的世界。 好痛,好痛,就这么躺着吧,就这么死了吧。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从旁边冲出——是萧时。 刚刚元琴被柳时衣震呆了一瞬,他立刻抓住机会,强行封住自己的听会穴,避免了继续被琴音侵扰。他一声清鸣,手边的石子尽数朝元琴身后的树冠处飞去:“魄风!” 树上一道银光闪过,正是刚刚被萧时示意去拿机括找偷袭时机的魄风。他也被元琴的琴音扰乱神智,好在萧时用石粒打中了他的听会穴,让他也醒了过来。 魄风身手矫健,跃上空中,手中机括一举,便传来了元琴的惨叫。元琴的尾指被银色弓弩所断,手中琴的琴弦也应声断裂一根。 萧时强忍住立刻冲到柳时衣身边查看她伤势的冲动,越是焦急就越要冷静,越是关心就越要装作不在意。这是他在这些年学会的生存之道,软肋不能示人,冷静和无情是最好的铠甲。 魄风趁机挡到柳时衣身前,他甚至找不到机会探一下柳时衣的伤势,只敢拿身子挡着昏迷在地的少女,牢牢抓着机括,警惕地看着对面的人。 元琴吃痛收了招,狠戾地看向萧时,问道:“你是谁?” 萧时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们是谁。以指为琴,指断琴毁——无相琴魔元琴,我没说错吧?”他抬眼看向众人,一一从四人身上扫过,继续道:“阎王判笔顾书,笑面画匠白画,这位倒是老熟人了,破阳棋圣殷棋。没想到,妄情山庄的四大护法,今日竟一同来了。” 白画面上的笑意消失,声音变得娇媚而凛冽:“既是被你识破,便留不得你——风月无边阵,起!” 几乎同时,四人腾空而起。白画手中的画卷倏然伸展,延长数十倍,将三人裹入其中;琴音再次响起,虽只剩九根弦,但仍控制着黑白棋子在画卷之中跳跃,与画卷融为一体。与此同时,那毛笔上的狼毫化作根根铁刺,钻入画卷之中。顿时,那风月长卷裹挟着种种杀招,铺天盖地向三人袭来。 魄风挥出手中机括,可那弓弩不过触到画卷,便根根断落。眼看魄风就要挡不住,一直战战兢兢躲在一旁树丛中的殷裕情急之下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连滚带爬出了来,将腰间的铁伞扔给魄风。 “小风子,你快看看这个有没有用!”殷裕喊道。 魄风看着手中伞,满面惊喜:“机括之王,长雪伞!” 他上前一步,将那铁伞一扭,伞骨立刻变形,如枝干般撑大。殷裕刚松了口气,却发现这伞虽暂时挡住了画卷的攻势,但魄风依旧被画卷压得抬不起头,尽力撑着手中铁伞。 他冲着萧时大喊:“这怪物们内力颇深,长雪伞只能抵挡三息!” 殷裕吓得又是一哆嗦,只能绝望地看向萧时:“师父——” 萧时面色凝重,看向疼得蜷缩在地的柳时衣。她的体内,一股绿烟盘旋于气海之上,与月见刀的红色刀意不住碰撞。每碰撞一次,柳时衣便会痛苦地骤缩。 “她体内内力过盛,再这么下去,怕是要走火入魔、爆体而亡。”萧时沉声道。 殷裕几乎要流泪:“那、那怎么办?” 魄风有些坚持不住,手中铁伞裂开分毫:“两息!” 萧时沉默,心中焦躁万分,面上却毫不显露。 想想办法,萧时,想一想,会有办法的,别慌,会有办法的——萧时弯身,抓起柳时衣手中的月见刀。 “一会儿接魄风的伞。”萧时只对双腿发颤的殷裕说了这一句。殷裕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画卷中黑白子与狼毫交错游弋,狼毫即将破卷而出。 “一息!”魄风最后大喊道。 萧时眼神一凛,沉声喝道:“收伞反推!” 魄风毫不犹豫收了手中铁伞,殷裕被萧时一推,上去被动地接了魄风手上的伞。萧时趁势将月见刀迅速递给了魄风。 魄风接到刀的瞬间,便拿刀反劈向狼毫。对面那四人未预料到他们突然的动作,来不及收回内力,根根铁刺便被魄风借力重新打回了画卷之内,将画卷刺开了一丝缝隙。 “成功了!”魄风刚扬起笑容。但下一刻,那狼毫笔形成的铁刺全部跃起,扎于棋子之上,形成龙卷之势,带着更为强劲的罡风压向他们。同时响起的,还有顾书轻蔑的声音。 “知道破阵之法又如何?就凭你,还想破了风月无边阵?”顾书冷哼一声,“都去死吧——” 萧时心头冰凉,只来得及挡在众人前面,眼睁睁看着铁刺金棋劈向自己。 要结束了吗?他还没有找到莫凌峰,还没有替药王谷复仇,还没有找到铁骨掌背后的人,还没有替萧辰和魄风成家立业,还……还没有告诉柳时衣,好久不见。 他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从未有过一瞬惧怕死亡,但此时此刻,看着金棋离自己越来越近,却头一回怕起死来。 原来他还有好多想做但没做的事,原来未知生焉知死是这个意思,原来他不想死,原来——原来活着,是这种感觉。 第四十七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生死攸关之际,一只手横空出现,抢过魄风手中的月见刀,带着强劲的内力横劈出去。 棋落刺断,无边长卷被刀意撕裂,四处纷飞。四人震惊地看着碎卷之下,柳时衣持刀而立在红光中央,那红光从未如此闪耀,众人几乎睁不开眼。 殷裕惊地下巴都合不拢:“她、她怎么突然这么厉害了?” 魄风怔怔地看着柳时衣:“方才那风月无边阵,竟是,竟是让她与月见刀的刀意彻底融合了……” 萧时看向柳时衣,眼中闪过一丝惊叹,原本僵硬的身体此刻竟然松弛了一些。 这是柳时衣,不再是十年前那个缠着他要白糖糕吃的小十一,她变得强大,坚强。她强忍着痛苦站了起来,宛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她又救了自己。 下一刻,柳时衣持刀跃起,元琴甚至只来得及看到面前人影一闪,下一秒钟,她的双手被连根斩下,那一串金属制成的手镯应声洒了一地,碰撞出的刺耳声响却已没了扰人神智的效果。 她原本抱在怀中的琴也落在了地上,她的生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琴毁人亡。 顾书皱眉:“真是个废物,早让你滚了,现在倒好,死了。” 顾书还未说完,面前便扑来一股刀意,他迅速后退,将将好剁掉,转头看去。只见柳时衣长发纷飞,在月光之下双眼泛红,瞳孔放大,一袭破烂的喜服,宛如恶鬼现世。 白画见势不妙,皱眉后退,沉声道:“撤!” 三人纵身想逃,柳时衣却双手握刀,自天而落,体内磅礴内力伴着刀意呼啸而去。那三人竟是生生被斩落到地上,鲜血四溅,场面惨烈。 柳时衣红着眼,如同嗜血罗刹,她冷冷地道:“我都说了,给我滚。” 又是一道红光闪过,画卷还未来得及展开便被劈成了碎片,铁毛笔更是直接被砍断呈两截,白画和顾书双目圆睁,终是断了气。 殷棋人离得最远,此时也是被刀意冲撞地浑身血痕,他紧皱眉头,惶恐逃窜,柳时衣还要提刀再追,却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萧时迅速上前接住倒下的柳时衣,眼中满是担忧。连忙伸手一探,只觉得她体内气海宛如死海。他双手忍不住颤抖,柳时衣此刻已是强弩之末,方才的激战已让她的身体达到了极限。 “阿时。”魄风满是血痕的手重重地搭在萧时身上,他的声音让萧时暂时从会失去柳时衣的恐惧中醒过神来。 “快,快带她离开这里。”萧时急切地对魄风和殷裕说道。 两人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柳时衣,往流水村的方向前进。 月色下,落月泉边很快恢复了宁静,除了地上的尸体和渗入冻土的鲜血,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千里之外,妄情山庄的长命殿内,闭眼祷经的女人忽然睁开双眼。她缓缓起身,走到一面承着山庄内众人命灯的墙柜前。 墙柜之上,众灯明亮,唯有三盏命灯暗了下来。 庄主眯眼看着那三盏黯淡的命灯,手心握紧:“竟然都死了?” 庄主沉默片刻,有点癫狂的一笑:“好,好。我倒要去看看,这是个什么人物。”她眼中寒光一闪,“最好,就是莫凌峰。” 下一刻,庄主一跃而出,身影消失在外面的茫茫大海之中。 夜色如墨,月光如练,静静地洒落在室内。柳时衣静静地躺在床上,她的身体仿佛被无尽的疲惫所包围,周身无处不疼,每一寸肌肤都似乎在诉说着战斗的残酷。 她缓缓地睁开双眼,朦胧中看到殷裕惊喜的脸庞。 殷裕嗷地一嗓子,带着哭腔扑了上来,紧紧抓住柳时衣的手,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柳时衣还不甚清醒,她缓慢地眨了眨眼,发生什么了?为什么她浑身疼得像骨头全碎了一样?为什么是殷裕守在自己床前?为什么烟袅不在—— 然后她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一声丧钟唤醒了所有记忆,洒满鲜血的喜宴,把内力全传给她的烟袅,挡在她身前的花婶,把她扔出百花楼的朱老九张木匠老钱,硬抱着她离开的小九…… 柳时衣整个人如坠冰窟,她痛苦地浑身颤抖,死了,都死了,她所有的家人都死了。为什么她还活着?她凭什么还活着? “柳时衣,你、你还好吗?”殷裕的声音带上一丝害怕。 殷裕的喊声,让本来守在屋外的魄风和萧时迅速赶了进来,他们围上前来,关切的目光汇聚在柳时衣的身上。 柳时衣没说话,只是颤抖地更厉害了。 殷裕更是担心地看向她,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般抛出:“你是冷吗?给你加被子好不好?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还有哪里不舒服?” 然而,柳时衣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她的眼神空洞而深邃,仿佛在追寻着遥远的记忆。她一言不发,只是躺着,任由身体的疼痛侵蚀着她的意识。 为什么她还活着?为什么?凭什么? 这时,萧时的声音淡淡响起,像是一阵清风吹过湖面,带起一丝涟漪。 “烟袅和花婶她们还在外面大堂,你若是还想安置她们,就打起精神来。” 柳时衣的脸上终于显出一丝波动,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然后缓缓地坐起身来。 殷裕见她起身,唠唠叨叨:“起来就好,起来就好。我让厨子给你做吃的去,你想吃什么?我家厨子煮的松茸鸡汤可鲜了……” 但柳时衣只是默默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殷裕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想要追上去:“柳时衣,哎,你干嘛去——” 然而,柳时衣却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坚定地向前走着。殷裕脚下刚往前一步,却被萧时拉住了。他向殷裕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跟过去。 萧时从柳时衣所在的房间,透过窗户看向下方,只见柳时衣抱着烟袅,从百花楼走向黑夜深处。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如此孤独而瘦弱,仿佛已经臣服了命运给予她的厄运。 “我看着她,”萧时收回目光,看向殷裕,“你去找沈溯。就说,让她来救命。” 殷裕看着萧时,重重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夜色如墨,星辰隐去,萧时紧随柳时衣的脚步,穿过寂静无人的街道。他们穿过漆黑的巷子,绕过曲折的小路,最终来到了那间破旧的茅草屋前。柳时衣抱着烟袅,步履沉重地走了进去,轻轻关上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萧时站在门外,目光深邃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担忧,害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然而,他却只能站在这里,等待着柳时衣的回应。他知道,柳时衣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宽慰。 时间缓缓流逝,夜色渐渐淡去,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萧时依旧伫立在雪地中,他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愈发孤独而坚定。终于,他抬起手,轻轻敲响了那扇木门。 “柳时衣,开门。”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然而,门内却没有任何回应。萧时皱眉,再次提高了声音:“你需要吃东西。” 可是,门内依旧是一片寂静。萧时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猛地推开了那扇木门,却被一股巨大的内力激荡到了地上。 他挣扎着站起来,柳时衣自那大战之后只昏迷了一夜,竟然又变得如此强大。他胸口一阵针扎的绞痛,然而,他并不在意自己,而是再次朝着屋内走去。 他穿过凌乱的房间,终于看到了缩在床上角落里的柳时衣。她抱着烟袅,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神情恍然。萧时的心中一阵刺痛,他看到了柳时衣眼中的悲伤和绝望。 他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柳时衣的肩膀:“柳时衣,你需要吃点东西。” 柳时衣缓缓地抬起头,她的眼神空洞而迷茫。她看着萧时,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萧时的心中一阵痛楚,他知道柳时衣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悲痛之中。 他试图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能默默地坐在床边,陪着柳时衣一起度过这个漫长的夜晚。 要说什么呢?你知道吗,你曾经的名字叫小十一。你并不是从小跟着一个阴阳先生生活在流水村,你是真的药王谷后人,你曾在那花海之中开心地追着鹿到处乱跑,你曾经是所有人捧在手心的小师妹,你、你记不得的那些同门们,早在十年前,便像你现在的家人们一样,死了。 他说不出口,柳时衣会死的,如果她现在知道那些早就忘记的事,她真的会死的。 直到天色大亮,柳时衣才终于开口说话。 但她并不是在跟萧时说话,而是抱着烟袅,当萧时不存在一般,对着烟袅喃喃自语。 “你说说你,平时那么能唠叨,现在怎么一个字都不说了,怪不习惯的。” 她边说,边擦着烟袅脏乱的脸,擦干净了脸,又整理起了烟袅的发髻。 “你多爱漂亮一人啊,天天骂我不懂得收拾。但你看看我现在这样,把你花大价钱做的喜服搞成烂布了,不起来教训教训我么?” 一片寂静,柳时衣看着烟袅微微一笑。 “不过你现在这幅样子,也没比我好到哪去。但是没关系,这一次我来帮你收拾。你总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享到我的福,我现在开始伺候你,行不行?” 萧时心如刀割,他想说些什么,却担心说出的话只会让柳时衣更难受。 “小娘,他们说的没错,看来我真的是天煞孤星。你就不该骂那些说我的人,你应该听他们的,早点把我扔了,扔的远远的,这辈子都别再见到我。” “十一……”萧时干涩地开口,他想说不是你的错,但,但这种话是最没用的。当时药王谷出事后,他最恨的就是听到这句话。 是,不是我的错,当然不是我的错。但他们死了,我还活着,这本来就是错。 不该活的,太痛了,活在没有亲人的世界,太痛苦了。如果可以,他想要让柳时衣忘记现在这一切,就像她忘记了药王谷发生的一切一样。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甚至什么都说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改变,已经死去的心又怎么才能再活过来?他是靠着复仇的意念,撑着这具肉体,行尸走肉般地过了这么些年。在昨晚直面那枚即将带来死亡的金棋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心还活着。 柳时衣让他死去多年的心重新跳动起来,但他又怎么才能让柳时衣的心再次跳动呢? 第四十八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偌大的祠堂内,一片寂静,只有毛笔在宣纸上划过时那细微的沙沙声在回荡。沈溯跪在祠堂中央,她的面容平静如水,手中握着毛笔,麻木地抄写着一遍又一遍女诫。 卑弱第一,夫妇第二,敬慎第三,妇行第四,专心第五,曲从第六,叔妹第七。 间作《女诫》七章,愿诸女各写一通,庶有补益,裨助汝身。 去矣,其勖勉之! ——如果你真的是一个母亲,你真的爱你的孩子,就不会在死前写下这些东西让她们一遍又一遍地,变得柔弱,变得卑微,变得把自己放在最后。如果你真的是一个母亲,你只会在临死前让你一向懂事的女儿去做逆流而上的河,不要懂事,要自由,要快乐。 已经跪了一天一夜,沈溯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双手也几乎握不住那支笔。但她仍然坚持着,用指尖掐着笔杆,艰难地书写着每一个字。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还要坚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还要过这种毫无希望的生活? 沈溯之前想,因为自己的生命是她生活中唯一能掌控的事,所以她不想草草结束,想炼出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活着已经很辛苦了,死她就想死的轻松一点。 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打破了祠堂的宁静。一双黑靴出现在沈溯的视线中,随后是管事的身影。他站在沈溯身边,目光冷漠地打量着她。 “大小姐,老爷让我来问问你知道错了没?”管事的声音冷漠而严厉。 沈溯抬起头,眼神平静地看着他,淡淡地说道:“去参加婚礼有何错?” “没有得到老爷应允的事,就是错。”管事的声音更加严厉,“况且,大小姐应当感谢老爷,那百花楼婚礼当日可是闹出了好多条人命。” 沈溯一惊,猛地抬头看管事:“什么意思?!” 管家皮笑肉不笑:“那种腌臢地方,发生什么事都不意外。不过老爷也说了,发生这种事,流水村已经不安全了,马上咱们就去中州,直接带您去参加神女大典。” “你把话说清楚,百花楼到底怎么了?!”沈溯顾不得管家的讥讽,只想知道柳时衣那小贼到底发生了什么。 管家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嘲笑:“事到如今,大小姐还惦记着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还是继续在这儿跪着,抄女诫反省吧。” 说完,管事转身离去,留下沈溯一个人在祠堂中。沈溯看着他的背影,手气得颤抖,向来平静的脸上也现出了屈辱的愤恨。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痛苦和绝望,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要什么无味无痛的毒药,反正我怎么死都不会有人在乎。”沈溯低声自语着,从袖中掏出一颗药丸,准备塞进嘴里。然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急匆匆的喊声。 “沈姑娘?”是殷裕的声音。 沈溯被吓了一跳,慌乱之中手一抖,那颗药丸落在了地上。她抬头看去,只见殷裕在祠堂外的院子里小心打转,他身上凌乱不堪,显然是翻墙进来的。 沈溯迅速掩下眼中的愤恨,扶着桌案站起身来,皱眉看了一会儿地上的药丸,然后向外面轻声唤道:“我在这。” 殷裕顺着声音回头看去,面露焦急神色,急忙跑了过来。他气喘吁吁地说道:“柳时衣她小娘出事了,还请姑娘快些随我前去!” 沈溯一惊,语气有了波动:“什么?” 殷裕急切地说道:“一言难尽,总之,柳时衣现在很不好。” 沈溯的眼神一暗,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她踉跄着向外走去,想要尽快赶到柳时衣的身边。殷裕刚想追上,却眼尖地发现了地上那颗药丸。他捡起药丸,放入袖中,一边答应着一边向沈溯跑了过去。 两人匆匆离开了祠堂,朝着柳时衣所在的方向赶去。沈溯心中充满了担忧和焦虑,她不知道柳时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知道,柳时衣现在一定很不好,否则不至于都找自己来求助。她脚下越来越快,只想尽快赶到柳时衣的身边。 在漫长的赶路过程中,沈溯和殷裕的心情都异常沉重。他们默默地走着,没有说话,通往柳时衣家的路似乎一眼看不到头,如此漫长。 柳时衣房间内,一片寂静。柳时衣静静地抱着烟袅,她的双臂已经因为长时间的僵硬而失去了知觉,但她仿佛浑然不觉,只是默默地凝视着怀中的女子。 突然,门口处传来了轻微的响动,打破了这宁静的氛围。柳时衣的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她正要挥手赶人,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不会武,你是想杀了我么?”沈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有些虚弱,但依旧冰冷。 柳时衣抬起头,看向门口。只见沈溯已经走了进来,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观察着这个几乎可以称为废墟的房间。 “你来做什么?出去。”柳时衣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她手中的月见刀紧握,似乎随时都会挥出。 沈溯瞥了一眼柳时衣手中的刀,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她反而上前一步,看清了柳时衣怀中的烟袅,心头一颤。 原来是这样,原来这无忧无虑的快乐小骗子,也经历了这样的丧亲之痛。 自己的母亲已经走了好多年,但沈溯直到现在都无法走出那个寒风交加的冬夜。亲人的离世,是漫长的永不会结束的雨季,柳时衣,现在也要经历这样的大雨了。 沈溯想起自己当时的感受,所以她掐了下手心,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同情与怜悯,只是逼近了柳时衣。 “我就是来看看,你要怎么窝囊地死。”沈溯的声音冷静而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柳时衣抬头看着沈溯,她的双眼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变得空洞而麻木。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声音干涩地说:“谁说我要去死了。” 沈溯冷笑一声,说:“哦?我以为你这不吃不喝的,把自己关在里面,谁都不让进,就是奔着死去的呢。” 柳时衣垂下眼眸,不再说话。她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崩塌,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沈溯说的话。 沈溯看着她,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可不是来关心你的,只是来告诉你个常识——人是很难在神智清醒的情况下,把自己活活饿死的。但还好,你还有很多其他死法可选。” 柳时衣皱眉看着沈溯,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沈溯继续逼近一步,她的声音变得冷漠而残忍:“你可以服毒自尽,不过待你死后,尸身会肝肠寸断,形容可怖。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吞金,外貌自是不会发生变化。只不过——那滋味极其难熬,你的气上不去下不来,要窒息上足足四个时辰,才会断气。” 柳时衣听着沈溯的话,心中一阵颤栗。她咽了口口水,努力保持镇定。 沈溯看着她,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还可以割腕、跳崖、自缢……总之,死法多种多样,任君挑选,都比把自己饿死来得快。” 柳时衣一抖,眉头紧锁地看着沈溯。她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解,她不明白沈溯为什么要这样说。 沈溯轻笑一声,但很快又回过头,目光泠冽地看着柳时衣。 “你以为你现在死了,烟袅就能活过来?可笑,不过是毫无用处的自我感动罢了。若你只想在这里等死,不送烟袅最后一程,那我劝你还是现在直接死了比较快,从我刚刚给你的建议中选一种死法。” 沈溯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凑近了柳时衣,低声地说出了支撑自己渡过那漫长雨季的一句话:“自杀的人,是会进枉死地狱的。你会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自杀的过程,永远无法脱身。但这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你被困在那里,就永远没机会再见到烟袅。” 柳时衣愣了片刻,终于有了感觉——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寒意,永远没机会再见到烟袅?不行,不可以,什么都行,就这一点不可以。 柳时衣被沈溯的话刺中心事,她低下头,声音哽咽:“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溯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缓缓走到柳时衣的前方,声音柔和了一些:“我不关心你是死是活,人命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但你先前欠了我一个人情,在你死前,我需要你把这个人情还了。” 柳时衣抬起头,看着沈溯,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沈溯继续说道:“我要你现在出去好好吃饭,处理好身后的一切,让烟袅入土为安。在那之后,你想干嘛就干嘛,便是去死,也与我无关。” 柳时衣沉默片刻,然后抬起头,看着沈溯的眼睛。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和决心:“好,我答应你。” 第四十九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说完这句话,柳时衣仿佛卸下了心中的重担,她的眼神也变得有神了一些。她知道,自己必须站起来,就算再食之无味她也要吃饭,就算再夜不能寐她也要休息,她是唯一能送烟袅、送花婶她们上路的人了。 她被烟袅和花婶她们护了一辈子,在流水村活得逍遥自在,现在终于轮到她来做照顾她们的人了。 该长大了,柳时衣。 沈溯看着柳时衣的双眼,那里又灰烬复燃的一丝火光。她心中松了一口气,低声跟柳时衣说,也是跟自己说: “要记得,正是因为她们为你而死,所以你才没资格死。” 沈溯想起来了,她一直不结束自己悲惨又毫无意义的、困兽一般的生活,不是因为她懦弱怕死,而是因为她还没有完成母亲去世前告诉她的,去做逆流而上的快乐小鸟。 柳时衣呆了片刻,忽然笑起来,她擦了擦眼睛,那里已经流不出泪水了,又干又痒。她跟沈溯说:“好,为了答谢沈大小姐的点拨之恩,这个夺魂草我是断然不会采给你了。” 沈溯一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个女孩对着彼此,不知为何,越笑越大声,既然不能哭,那就笑出眼泪,拿笑容来掩盖痛苦。因为她们都是背负着他人性命的人,无论前路何种光景,都要走下去。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狠狠砸在了门上。紧接着,那几个原本趴在门外偷听的家伙,由于突如其来的冲击力,狼狈不堪地跌入了屋内。 殷裕率先从地上爬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我、我就是听到你们里面笑那么大声,有点担心你们。我不是有意偷听的。”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歉意。 魄风紧随其后站起身,他瞪了殷裕一眼,不满地说道:“他就是有意的,我才是无意的。我可不是关心你啊,只是看在你先前救了我和阿时一次的份儿上,来看看你是死是活。” 两人开始拌起嘴来,互相指责对方的不是。而萧时却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他的目光淡淡地落在柳时衣身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柳时衣看着殷裕和魄风吵闹的样子,紧绷的神情微微放缓。她明白,这些人是真心关心她的。她深吸一口气,轻轻说道:“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 听到这句话,殷裕和魄风立刻停止了争吵,他们紧张地看着柳时衣,生怕她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 柳时衣看着众人担忧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扯起嘴角,拿出最擅长的那种闲散中透露着机灵的语态说道:“放心吧,我爹说过,活人少惦记死人,才是对死人好。我不会再耽误小娘她们了。” 说完,她不再看众人,轻轻抱起烟袅的尸体,向外走去。她的步伐坚定而从容,仿佛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众人纷纷跟上她的脚步,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只剩下沈溯和殷裕两人。沈溯刚要离开,却被殷裕拉住了。 殷裕低头看向沈溯的膝盖,发现她的衣裙破损,膝盖处明显受伤。他心中一惊,立刻问道:“你等等,你的腿怎么了?这一路上也没磕着碰着,我见你的时候你就是在祠堂里,然后那个管事气冲冲地走了……” 殷裕突然明白过来,他满脸愤恨地说道:“你们府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等着,我这就找他们替你出气!” 沈溯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轻轻摇头,说道:“殷公子是想替我出气,还是要更置我于水火?” 殷裕愣住,他看着沈溯,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看不懂她眼中的情绪。沈溯不再理会他,转身走了出去。她的背影在阳光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显得那么孤独而坚定。 一边走,沈溯一边轻轻叹息,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感慨:“想死的人死不了,想活的人活不了,这世道多荒唐……” 这句话随风飘入殷裕的耳中,他愣住,想死的人死不了,但刚刚沈溯已经把想死的柳时衣劝回来了啊,那她说得还有谁? 殷裕眉心一跳,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那粒药丸,皱眉沉思。 天色灰蒙,乌云如同厚重的帷幕,沉甸甸地压在头顶,仿佛随时都会坠落。柳时衣紧紧地抱着烟袅,一步步走进了百花楼。 这里自那日出了事之后,就被钦天司封了起来。那盛京来的张大人吓得早就连滚带爬当夜走了,县令亲眼目睹了一切,所以在看到铁骨掌与那三大护法的尸体后,也没了继续查下去的理。 这一切来得这么突然,但也结束得如此迅疾。原本最热闹的地方,现在方圆几里地都冷冷清清的,没人敢靠近。 柳时衣抱着烟袅进了院子,却在门槛处停下了脚步。花婶、朱老九、张木匠、老钱、小九,每个人都躺在她面前,像是睡着了一般。 虽然心中做好了准备,但此刻她依然脚下不稳,差点腿一软摔倒。 萧时一直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此刻走上前来,在她后面轻轻扶了她一下,撑着她站直身体。 “先让烟袅跟她们在一起吧。” 萧时声音轻缓,像是生怕稍微大声一点柳时衣就会碎掉一般。 柳时衣默默把烟袅放下,然后看着面前众人,眼中的迷茫如同被迷雾笼罩的湖面。她喃喃地说道:“现在,该怎么办呢……” 萧时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平静地说道:“先下棺,再守灵。一步步来。”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有一种奇异的安抚意味,让柳时衣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 “下棺……守灵……”柳时衣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但只消片刻,她又抬起头,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你猜怎么着?我没钱,我一分钱都没有,我买不起棺材,也置办不了灵堂,我可真是个废物。” “她们都是因我而死,我却什么都为她们做不了。”柳时衣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痛和自责,却是再也哭不出来,她不敢哭,她不能哭,她怎么有资格哭呢?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张大娘的声音:“没事儿,还有我们呢——” 随着声音落下,柳时衣和萧时抬头看去,只见百花楼门前,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村民,大多数是落子巷柳时衣的街坊邻居,但也有一些和花婶烟袅有生意来往的小商户。 他们故作正常,但看着柳时衣的眼神还是难掩担忧,脸上写满了关切。 “小柳啊,没事的,我们都在呢。”张大娘说话向来声音不大,不比花婶的中气十足,也不比烟袅的明艳动人,但却稳稳的,像是冬日的鹅毛雪,轻飘飘落下。 “我来给师父、给烟老板她们打棺材,我、我学好久了,师父之前还说,再过两年,他就能把店传给我,自己去享清福了……”说话的是张木匠来流水村收的徒弟三柚,这小子是前些年逃难来流水村的,乱世之下又一个没爹没妈的野孩子,张木匠收了他做徒弟,给他起名叫三柚,因为柚木是又韧又耐用。 三柚说着说着,又开始想落泪。旁边朱老九的徒弟小铁一巴掌打上了他的后脑勺,粗声瓦器:“说了不许哭!总哭总哭,师父们都没法走!” 小铁是流水村本地人,家里有个半聋的姐姐和傻了的弟弟,爹娘早年说是出去讨饭,结果一去就没再回来。他当时去朱老九家偷吃的,被逮了个正着,朱老九痛打了这小贼一顿,然后收到了自己铺子里,美其名曰让他还偷吃的东西的账。 柳时衣看着小铁,突然想到朱老九当时说,收小铁是因为他叫小铁,名字天生就适合做铁匠。然后花婶笑他笑得弯了腰,说他大老爷们儿一个,却一点心里话都不敢说,最胆小的就是他。 众人之中,有个文文静静的中年男人颤巍巍举起了手:“那个,殷小少爷让我来给安置灵堂。”正是之前烟袅去买布的布庄王老板,他有点尴尬,毕竟他来流水村这些年了,因为性子懒,基本上跟烟袅她们没啥接触,但本家少爷踹他屁股让他过来帮忙,他也终于是找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来帮帮这些街坊。 一时间,百花楼内又充满了嘈杂的声音。有人说要帮柳时衣置办灵堂的,有人说要捐点银钱的……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仿佛要用这种方式来分担柳时衣的痛苦。 在众人的关心和帮助下,柳时衣终于露出了一个带着泪花的笑容。 在万籁俱寂的夜色中,百花楼内却是一片繁忙。有人在忙碌地布置灵堂,有人在给几位逝者整理仪容。 灵堂的一旁,殷裕挤进了萧时和魄风中间,手搭在魄风的肩上,却被魄风嫌弃地推开。殷裕也不以为意,他的目光转向了萧时,手中紧握着那颗墨色的药丸。 “师父,您帮我看看,这药丸是治什么病症的?”殷裕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萧时微微皱眉,接过了殷裕手中的药丸,轻轻一嗅。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这不是药,是毒。” “毒?!”殷裕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萧时点头,语气沉重:“墨中带绿,这是墨人散,食之轻则周身乌黑,重则一丸毙命。你从哪得来的?” 殷裕仿佛没有听进萧时后面的话,他一脸震惊地盯着手中的药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转向了不远处正在帮忙的沈溯,喃喃自语:“她、她竟是想毒了自己么......” 第五十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就在这时,魄风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不干活儿在这儿杵着干嘛?” 这一嗓子把殷裕从震惊中唤醒,他抬头望去,只见魄风一脸不爽地盯着他:“你老缠着阿时干什么?” “你老看我缠没缠着师父干什么?!”殷裕也一脸不服气,一旦看到魄风就总觉得不跟他吵两句不太舒服。 “还不是你太烦人了!” “你才烦人!你最烦人!” 萧时闭眼深呼吸,感觉魄风自打出了药王谷之后,就没这么幼稚过:“魄风,你去帮三柚搬棺材。” 殷裕得意地冲魄风挤眉弄眼:“叫你呢,赶紧去。”魄风忿忿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去帮忙。 但是下一秒萧时的目光落在了殷裕身上:“你也是,找点活儿干,不然就去回府去,别在这儿占地儿。” 殷裕的笑容一滞,在魄风幸灾乐祸的眼光中,他不得不跟魄风一起去抬棺材。两人合力,总算是把棺材挪到了指定的位置。 萧时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转头却看见柳时衣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她静静地望着忙碌的村民们,眼睛却像是失焦了一般。白天柳时衣面对大家的关心,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洒脱模样,但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独处的机会,还未修补好的灵魂终于寻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萧时看着她,夜色无声,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在百花楼前响起,震得人心神不宁。鞭炮的碎屑随风飘起,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露出了站在中央的柳时衣。她身穿一身孝服,手中紧紧抱着烟袅的牌位,站在百花楼的门口。牌位上的字样歪歪扭扭,显然是柳时衣自己亲手刻下的。 柳时衣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布置得喜庆的灵堂,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门外,村民们正在吹锣打鼓,欢庆之声此起彼伏。这样的欢庆场景,让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荒诞和无奈。在她眼中,这更像是在欢乐地送别,而非送别刚刚逝去的亲人。 张大娘头系白布,满面笑容地迎了出来。当她看到柳时衣一身素净的打扮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太素了,不好。”张大娘说着,转头对王老板吩咐道,“给她戴朵小花上去!” 柳时衣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王老板就已经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朵手扎小白花。他轻轻地给柳时衣别在了孝布上,语气柔和地说道: “虽然我跟烟袅没说过太多话。但也知道她向来性子豪爽,不喜欢哭哭啼啼的。花婶、朱老九他们也都是,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既是送他们最后一程,大家伙都高高兴兴的,别让他们在地底下看到咱们哭哭啼啼地放不下心。你也别苦着个脸,他们要是还在,定不愿意看到你这模样。” 柳时衣闻言,心中一哽,眼圈微红。张大娘见状,立刻扯着嗓子喊道: “今儿来的,谁都不准哭啊!都给我笑着送他们!” 张大娘看了眼柳时衣,见她已准备好,语气才难得放柔和了些。 “去看她最后一眼吧,下棺以后就再见不到了。” 众人为柳时衣让开一条路,她站在灵堂前,想要迈开腿,却无论如何走不动路。只因心中胆怯,而颇觉腿软。她害怕面对那个已经永远离她而去的亲人,害怕看到那个曾经熟悉的面孔变得陌生而遥远。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却突然扶住了她。那只手看似苍白瘦弱,却有力地将她稳稳托住。柳时衣转头看去,只见萧时站在她的身旁,不动声色地搀着她。他一句话也没说,但他的存在却让柳时衣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和力量。 在萧时的搀扶下,柳时衣慢慢朝大堂内的棺椁走去。她穿过四周众人布置的烟袅喜欢的绫罗首饰,每一样都是村民们用心挑选的,希望能给烟袅送去最美好的祝福。她停下脚步,站在了烟袅的棺椁前。 棺中,烟袅已被人仔细整理过仪容,宛如熟睡。她的面容平静而安详,仿佛只是暂时离开了这个世界,去追寻属于她自己的幸福。柳时衣凝视着烟袅的容颜,记忆忽地被拉到了很久以前。 十年前的百花楼,柳时衣刚住进来没多久。 深夜,月光如练,轻柔地洒落在柳时衣的房间内,微弱的灯火在闪烁。年幼的柳时衣躺在木制的小床上,她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凝视着头顶的天花板,似乎在思考着无尽的童年谜题。 突然,门轻轻开启,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是烟袅,她手中拿着一件薄被,脸上带着母亲特有的温柔。她刚想为柳时衣掖好被角,却发现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睛还在滴溜溜地转着。 “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睡?”烟袅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却又不难察觉出其中的关切。 柳时衣怯生生地回答道:“睡不着。”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烟袅微微皱眉,她伸出手指轻轻点着柳时衣的鼻子,故作严厉地说:“赶紧睡啊,别让我说第二回。” 柳时衣立刻闭上了双眼,小脸上露出一副乖巧的模样。烟袅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离开。然而,当她走到门口时,却猛地回头,果然又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柳时衣竟然还在偷偷观察着她。 烟袅顿时感到有些烦躁,她抓了抓头发,无奈地说道:“孩子就是麻烦!”尽管如此,她还是转身走回到柳时衣的身边,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为她唱起了童谣。 她的歌声虽然跑调,但却充满了温暖。柳时衣听着这不太悦耳的歌声,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她偷偷地笑着,渐渐地沉入了梦乡。 在梦中,她仿佛看到了烟袅温柔的脸庞,听到了她轻柔的呼吸声。她知道,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喧嚣,只要有烟袅在身边,她就能安心地入睡。 八年前的百花楼,柳时衣那时候经常跟烟袅闹别扭。 阳光洒在流水村的街道上,给这个宁静的小村庄增添了几分生机。然而,这宁静的气氛却被一阵喧闹声打破。 “柳时衣,偷了我家包子还想跑,给我站住——”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街道上响起,他气喘吁吁地追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正是柳时衣,她一路鸡飞狗跳地逃到百花楼门口。身后的男人已是满头大汗,却仍然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你个天煞孤星,克死你爹娘也就罢了,现在还偷我东西,没得把晦气传给我——哎哟!”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飞来的鞋子狠狠砸到了脸上。 只见烟袅从百花楼里走出,她手持鞋子,怒气冲冲地朝着男人走来。她二话不说,挥起鞋子就狠狠地抽在男人的脸上。男人被打得一个趔趄,周围的人也纷纷围观过来。 “谁说她没爹娘了,我就是她小娘!以后谁敢再嚼我女儿舌根,我就把他的舌头拔了——”烟袅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对柳时衣的维护。 周围的人都被她的气势所震慑,纷纷退散。而柳时衣则站在她的身后,轻轻摸了摸她因用力过度而通红的手,冲着对面捂着脸的男人得意地做了个鬼脸。 从那时候她就知道,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有烟袅在,她都能勇敢地面对。她们之间的情谊,比血缘更加深厚,也更加珍贵。 时光荏苒,百花楼内的景象也在不断变化。柳时衣从一个小女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而烟袅的眼角也悄悄爬上了岁月的痕迹。 烟袅拿着鞋子追着柳时衣打闹,柳时衣的身影从孩童变成了少年,她们之间的嬉戏和争吵仿佛成了唤春阁内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五年前,柳时衣无意中听到了一个男人在房间里跟烟袅说话的声音。 “烟小娘子,你拖着个孩子,是找不到好人家的。要不你把孩子扔了,跟我回去,我定能给你个好归宿——”男人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轻浮和挑逗。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烟袅一脚踹下了床。 “轮得到你嫌弃我女儿?!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还想让我跟了你,做梦!”烟袅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屑和愤怒。 就在这时,柳时衣推门而入,她看到了烟袅愤怒的脸庞和男人狼狈的身影。烟袅看到她后,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你怎么来了?”她问道。 柳时衣僵硬地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道:“嗨,我就是想跟你说。以后我就不用你管了,成天见的听你唠叨我也受够了,以后我就自个儿活得逍遥自在去!” 烟袅听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看着柳时衣,想说些什么,却又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你个小没良心的,你给我回来——”她喊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 然而,柳时衣却没有回头,她转身就走,留下烟袅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发呆。 记忆中的画面再次变换,来到了柳时衣大婚那日。百花楼内张灯结彩,喜庆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烟袅站在柳时衣的房间里,看着她即将出嫁的女儿,心中五味杂陈。 柳时衣坐在床上,穿着一袭火红的嫁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回头看着烟袅,眼中还带着一丝不解,语气中也带着一点催促。 “话说完再出去啊。”她说道。 烟袅微笑着点了点头,她轻轻地抚摸着柳时衣的头发,眼中满是慈爱。 “再说吧,反正往后日子多得是。”她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舍和祝福。 第五十一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张大娘的一声呼唤,如同惊雷般将柳时衣从失神中唤醒。她手中被塞入了两个鸳鸯荷包,那是烟袅留下的最后一点温情。荷包上的鸳鸯绣得歪扭,却充满了她笨拙而真挚的心意。 柳时衣凝视着手中的荷包,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滑落。她转身看向棺中的烟袅,心中的悲痛如潮水般涌来。 “小娘,你还没跟我说完你想说的话,怎么就不要我了——”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无尽的哀思。 周围的人们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撇过脸去,有的甚至发出了隐忍的抽泣声。张大娘走到柳时衣身边,粗糙的手胡乱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行了,你放心走吧。”张大娘看向烟袅,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从今往后,我们会替你管好柳时衣的!” 身后的村民们纷纷附和着,声音中充满了承诺和决心。棺木缓缓被推上,直到再也看不见烟袅的脸。柳时衣这才站起身来,目光扫过身后众人,最后落在烟袅的牌位上。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尽管眼中仍含着泪水。 “小娘,你放心吧。”她的声音虽然哽咽,却充满了坚定,“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站在她身侧的萧时等人听见了这话,心中终于松了口气。他们知道,无论多么艰难,柳时衣会坚强地走下去,就像烟袅希望的那样。 随着夜色渐深,流水村的一切似乎都归于了平静。萧时缓缓从房间中走出,轻轻地将房门合上,目光转向门外那一群满脸好奇的村民。他微微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安慰。 “她睡下了。”萧时轻声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宽慰。 殷裕闻言,长长地出了口气,仿佛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睡了就好,这两天这么累,都该好好睡睡。”他感叹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关切。 魄风却在一旁打趣道:“也没见大少爷你干什么活,倒是把你累着了。”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似乎想要挑逗一下殷裕。 殷裕一听这话,立刻不满地反驳道:“哎小风子,你这话说的就没道理了......”两人似乎又要开始一场口舌之争。 然而,就在这时,沈溯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我得走了。”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早已做好了决定。 殷裕一听这话,立刻凑上前去:“我送沈姑娘回府!” 沈溯看了他一眼:“不必。” “必,这个真得必!”殷裕的语气十分认真,如果发现沈溯想要服毒自尽,还不做点什么,那他还算个什么人。 沈溯无奈地看着他,却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我的意思是,我要离开流水村了。” 殷裕闻言,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怎么这么快?!”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舍和疑惑。 “最近走了很多人,不是吗?你家应该很快也要启程回去了吧。”沈溯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但是大家都知道她在说什么。 百花楼那场血色婚宴之后,但凡有点小钱的都拖家带口连夜离开了流水村,拿殷贤来说,他发现自己重金聘来的打手殷棋成了凶手之一,吓得连那么多房姨太太都没带,连夜逃命去了。留下来的,都是离开流水村就活不下去的人,因此才会都住在落子巷,帮柳时衣来处理丧事。 殷裕最近并未回过府,除了真的想帮柳时衣,也是因为他担心回去祖母就告诉他要走了,他不想走,他不想离开这群刚刚结识的朋友。 众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重。沈溯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然后转向萧时,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 “帮我告诉她,她欠我的人情已经还清了,她想死想活还请自便。”沈溯说道,“不过,活着虽然没什么意思,但她挺幸运的,至少有这么多关心她的人。” 说完这些话,沈溯没有再停留,转身走出了院子。她的背影在夜色中逐渐消失,只留下了一地的沉思和疑惑。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身旁的殷裕便一阵风似的追向了沈溯的脚步。他似乎想要挽留她,但沈溯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魄风看着沈溯离去的方向,忍不住嘟囔道:“这沈大小姐说话也挺奇怪,什么叫活着没什么意思?”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和困惑。 萧时瞥了他一眼:“要是我跟老邢他们都不在了,你一个人在朝廷里当官,你还觉得活着有意思吗?” 魄风立刻呸呸呸了几声:“少瞎说啊!我不可能让你在我之前没了的!而且,而且这沈小姐爹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萧时轻叹一口气:“魄风,你少跟殷裕吵吵架吧。” 魄风一愣:“什么叫我跟他吵架,明明是他总找事儿!” 萧时摇摇头,换了个话题。 “先前柳时衣杀了妄情山庄的四大护法,唯有破阳棋圣逃了。那人身受重伤,定然跑不远,想必还在落月泉中。” 魄风闻言,立刻明白了萧时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们追上他?” 萧时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我倒要看看,这妄情山庄的人,为何要来夺月见刀。” 沈溯独自走出了落子巷,沿着熟悉的街道朝尚书府的方向缓缓走去。她的脚步虽然不疾不徐,但每一步都透露着一股倦意。又要回去了,接下来她就要按照沈书问这么多年要求的那样,去中州参加神女大典,拼出条血路来,去周宫里继续给人当花瓶。 可是不回去,她又能去哪儿呢?堂堂尚书府长女,却连间可以藏身的破茅草屋都没有。 然而,就在她即将转弯,回到尚书府所在的裕谷巷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急切的声音。 “沈溯,沈溯——”殷裕气喘吁吁地喊着,声音中透露出一种焦急和关切。 沈溯停下脚步,回头望去,眉头微微皱起。她看着殷裕一路小跑着向自己靠近,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 “你喊我什么?”沈溯淡淡地问道,声音中透露出一种疏离感。 殷裕停在了沈溯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我、我就是觉得,我们应当是朋友了,再喊你沈姑娘,过于客套。”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似乎有些紧张。 沈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中没有任何波澜。“殷公子还是客套些好。”她说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是说了不需要你送吗?还追上来,叫我何事?” 殷裕看着沈溯冷漠的态度,心中一阵失落。他悄悄捏紧了袖中的那颗药丸,一时间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开口。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溯看着他的犹豫,微微皱眉,语气中透露出一种不耐烦。“若公子无事,我便走了。”她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殷裕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拦住了她。“哎别别别,其实我也马上要走了,想跟你多聊几句。”他抬头看着沈溯,眼中满是真诚和担忧,“你在沈府,是不是过得不好啊?” 沈溯闻言一愣,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突然传来了管事的声音。 “大小姐,总算找着您了!您一人跑出来,府里的人四处寻您不见,就差报官了!赶紧跟我回去,您这回可是真惹恼老爷了!”管事一脸焦急地说道,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殷裕。 沈溯看着管事紧张的样子,心中却是一片平静。她突然挣开了管事的手,转头看向身后一脸担忧的殷裕。她的眼中无悲无喜,声音平淡而突兀地开口:“过得好不好,重要吗?有人在乎吗?殷公子还是管好自己吧。” 说完,沈溯便转身跟着管事离开了。留下殷裕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他的心中一片苍茫,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弯月如钩,高悬在夜空之中,洒下一片淡淡的银辉。林间寂静无声,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和树叶的沙沙声。在这幽暗的环境中,一个身影踉跄着穿梭前行,身上带着明显的伤势,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 这人正是殷棋,他面色惨白,步伐不稳,但眼中却闪烁着不甘的星星之火。他深知自己处境不妙,但仍拼命挣扎着前行,希望能够找到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闪过,殷棋心中一紧,迅速抛出一颗金棋。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那颗金棋准确地击中了飞来的银色弓弩,将其击飞出去。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个人影便落在了他的面前。 殷棋眯起眼睛,看着面前这个身材魁梧、面容冷峻的男子——魄风。他心中一凛,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向后逃去,却发现身后的退路已经被另一个身影挡住了。 这个身影正是萧时,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冷漠而深邃。他看着殷棋,仿佛在看一个即将落幕的小丑。 殷棋心中一沉,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逃。他猛地咬牙,从袖中掏出数颗棋子,猛地射向萧时。然而,萧时却巍然不动,只是轻轻一挥手中的银色铁伞,便将那些棋子席卷而入。 在银伞的掩护下,萧时冷漠地看着殷棋,声音平静而冰冷:“放弃吧,你重伤至此,就连棋局也布不下了。” 殷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愤怒。他自嘲一笑,却是猛地抬起了手。 “你太小瞧破阳棋法了,破阳终势——以身为局。” 第五十二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殷棋猛地长啸一声,身形暴起,手中金棋穿身而过,带着他自身的内力,向萧时席卷而去。这一招竟然是个玉石俱焚的杀招,既然注定逃不掉了,他就是死也要拉萧时给自己陪葬。 萧时看着殷棋的疯狂举动,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他看了眼天色,嘴角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冷笑:“时辰已到,魄风,布阵,飞宫小奇门。” 魄风闻言,立刻掏出手中的罗盘,旋于殷棋的头顶之上。随着罗盘的旋转,八卦乾坤图缓缓浮现出来,仿佛将整个天地都囊括其中。 萧时则紧紧盯着乾坤罗盘的指引,他的身形在林中穿梭,仿佛能够提前看穿殷棋的动作。无论殷棋的金棋从何处射来,他总能快一步躲开,让那些致命的棋子无功而返。 就在这时,殷棋头顶的罗盘突然停住了旋转,指针指向了东方的方位。魄风立刻抓住这个机会,一跃而上,将东面的棋子破开,为萧时创造了攻击的机会。 随着棋子的消散,殷棋也摔落在了地上。他的身上已经被棋子贯穿得千疮百孔,鲜血染红了整个地面。他躺在那里,喘着粗气,刚刚眼中还闪烁着的那一点火光也彻底燃尽了。 萧时走到他的身前,蹲下身子,逼视着他。他的声音冰冷,毫无感情:“说,你们妄情山庄,为何要找月见刀。” 妄情山庄是位居南海的一个诡谲邪门,门中皆是古怪癫狂之人,天下诡功皆修。但和凌霄盟这样恶名昭彰的邪教不同,世人提到妄情山庄,更多是觉得猜不透,他们本身并不在意所谓正邪之分,行事也从不为争权夺利,只图自己高兴。 这样一个门派,竟然派出四大护法来夺月见刀,意欲何为? 殷棋看着萧时,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他深深地盯着萧时,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然后,他缓缓地开口了:“会布飞宫小奇门的人,举世无几。善奇门遁甲,知天下武功,你是昭国的萧时吧。” 萧时闻言,目光一冷。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殷棋便猛地咳了几口血,气息变得更加微弱了。但他却仿佛并不在意自己的伤势,继续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我、我们为何要找月见刀,你不是更、更清楚么?” 萧时皱眉看着殷棋,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然而,殷棋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疯癫的兴奋:“莫凌峰,没死吧?” 萧时眉头一皱,魄风也是面色一震,直接蹲下,用机括对准殷棋眉心:“你们为何查莫凌峰?” 殷棋勾起嘴角,用最后一丝力气开口道:“我们、我们一直在找、找他——” 话音未落,殷棋便断了气。他的眼睛还睁着,里面还带着那种寻常人理解不了的癫狂,死不瞑目。 萧时站在原地,林间的风声像是一群人在窃窃私语。他深深地看了殷棋一眼,然后转身离去。烟袅死前说的对,这个江湖,已经不太平了。 魄风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想问,却也知道现在最好什么都别说,给萧时思考的时间,便默默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月色之下,两人渐行渐渐远。只留下殷棋的尸体和满地的鲜血,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凄凉。 直到二人背影消失,才有几个黑衣人出现在林中。他们甚至没有多看一眼殷棋的尸体,其中一个问领头人:“妄情山庄,要管吗?” 领头人平静地看了眼远处的流水村,声音正是大婚前夜,出现在落月泉的那群黑衣人。 “让我们赶人,我们就只赶人。没交代的,死在我们面前也不用管。” 茅草屋内的阳光,如金色的细沙般洒在木板床上,暖洋洋地映照着柳时衣的身影。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眼无神地盯着房梁,仿佛在思考着人生的种种谜题。 突然,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那敲门声太轻,柳时衣却直接一个激灵,警觉地握紧身边的月见刀,看向门口。 那敲门声见里面没人应答,便又大声了些。柳时衣眉头紧锁,外面却响起了张大娘的声音:“小柳啊,醒了吗?该起床啦。” 柳时衣一愣,握着月见刀的手停在半空中。门外张大娘见屋里没人应答,便试探性地推开门。 但这茅草屋年久失修,门轻轻一推,便响起了吱吱呀呀的动静,打破了屋内的宁静。张大娘推开门,身型逆着光,柳时衣看着她的声音,却一阵恍惚。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花婶那特有的大嗓门,如同炸雷般响起。那胖妇人总是一脚踹开房门,让北风呼啸着灌入屋内,吹得她穿金戴银一身的首饰都跟着发出声响。 柳时衣眼里,花婶叉着腰走上前,用那特有的严厉口吻说道:“还睡呢!赶紧给我起来讨饭去,别天天在这蜷着当懒猫!” 她看着面前的妇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她几乎错觉自己回到了无忧无虑的从前,那时候的她,还有家人陪伴在身边,生活虽然清苦,但却充满了温馨和幸福。 但花婶没说第二句话,柳时衣耳边再听到的,是和花婶截然不同的声音:“小柳,你、你起这么早啊。” 柳时衣这才回过神来,张大娘已经走到了她面前,看到她眼下挂着明显的黑眼圈,心知她肯定又没有好好休息。心中虽然哀叹不已,但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只能尴尴尬尬地说了一句。 好一会儿,柳时衣才如梦初醒地开口:“我、我还没睡。”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张大娘轻叹一声:“我家做了早饭,你一会儿去吃点填填肚子。” 柳时衣低低嗯了一声,身体却根本没动。张大娘见她这样,犹豫半晌,本想走了。但柳时衣却又抬起头,强行拉出一个笑容:“婶子,你不用太操心我,我自己能过好的。” 张大娘听到这话,胸膛却是上下起伏,再也憋不住了,第一次面对柳时衣大声了起来:“柳时衣,你要是真能自己过好,不想让我操心,就别天天这德行!” 柳时衣一愣,张大娘见她瘦瘦一张小脸上毫无血色,声音一下也没那么大了,但火气还是在:“你、你别以为我不会跟花婶一样骂你,就天天躺在屋里,啥也不干!你,你再这样,我就、我就……” 张大娘索性从腰间拔出了自己纳到一半的鞋垫,虚张声势地指着柳时衣:“你要是天天这幅德行下去,我肯定替烟袅她们抽你!赶紧起来,吃完饭赶紧该干嘛干嘛去!我数一二三,听见没有。一、二——” 柳时衣被张大娘的气势所迫,赶紧一个脚底抹油避过她的鞋垫子,匆匆出了门去。 “好好好婶子,我怕了你了!” 柳时衣虽然脸上虽然带着几分不情愿,但眼中却不经意间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她知道,张大娘这通火,是因为内心真的关心她。 流水村的市集空地上,依旧是凑了一堆人。众人依旧坐在原地,聚精会神地盯着说书台。只是那举着惊堂木的不再是老钱,而是考了一辈子乡试都没考过的庞秀才,叫他一句秀才,是因为大家觉得他可怜,所以统一决定乡试不给的名号,流水村就做主给了。 那庞秀才年纪跟老钱一般大,正讲到精彩处,神采奕奕。 “就在那昭帝遇刺的紧要关头,一无名小子从天而降,不仅护住了昭帝性命,还将英雄榜第一的凌霄盟盟主莫凌峰斩于剑下,这就是、就是——”庞秀才口条一般,但声调却学老钱学得抑扬顿挫,台下众人也是挺捧场的,没人拆台他打了好几次磕绊。 柳时衣走到空地边缘,摆好了自己的小药柜,拖着下巴,看庞秀才在那儿说着说着,又卡壳儿了。 “这就是那昭国横空出世的武学奇才萧时。庞秀才,你这口条还得再多练练啊。”柳时衣接了一句,循声望去,只见众人齐齐望向自己,气氛忽地变得沉默起来。 柳时衣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众人的视线,她不想看到那里面的怜悯,低声说道:“你们听你们的,我、我睡觉去......”她说着,默默垂下头,趴在药柜上,合上眼。 庞秀才停了半天,才顺着柳时衣的提示说了下去,这次开口竟是顺畅了不少。而底下的众人也如往常一般,继续听着庞秀才抑扬顿挫的讲述,仿佛柳时衣并不存在一般,仿佛、仿佛一切都没变一样。 柳时衣的心情忽然好了一些,她睁开眼,侧着脸看着天上的太阳,看了一会儿,竟然真的起了困意,不知不觉又打起了呼噜。她的呼噜声虽然有些大,但在市集上却并不显眼。 然而,柳时衣并没有注意到,人群之外,从城外的方向悄悄进来了一批陌生的黑衣人。他们四散开来,分头前往各个商铺门脸,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他们的到来,给原本热闹的市集带来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第五十三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百花楼内,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斑驳地洒在萧时沉静的面容上。他端坐于椅上,身边魄风正忙碌地打扫着大堂。 魄风有些不解,扫帚在手中轻轻转动,不情不愿地问道:“阿时,我真的不明白,现在妄情山庄的事情都解决了,那些人也死了,我们为啥还要留在这里,还让我跟这儿扫地擦桌子的?” 萧时不语,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前方。魄风见他不答,心中更是憋屈,手下扫帚故意一歪,差点扫到了萧时的脚。 萧时这才把眼神放到了他身上,但依然没说话,只是看他。 魄风撇撇嘴,继续老实扫地,突然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悄声说道:“你不会,真的看上柳时衣了吧?” 萧时闻言,眉头一皱,冷冷地扫了魄风一眼。 “她其实……” 萧时停下了,如果告诉魄风,柳时衣就是小十一,他一定会兴高采烈地擦着眼泪上去跟柳时衣认亲。但接下来呢?跟柳时衣说,你原来其实是药王谷的,全谷被莫凌峰带人屠了,你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流水村,你以为的爹并不是你亲爹,你的小娘是九州第一毒教圣女教中人,你喊着叔和婶的那几个人也都绝非是寻常商户,你相信的一切其实都并非事实。哦还有,害你小娘死的那个人是来杀我的,害你的叔叔婶子死的那群人是为了抢你手里的刀,而且你这个刀就是屠药王谷那个莫凌峰的武器。 能说吗?一个字儿都不能说。柳时衣现在只需要平静的生活,无论烟袅花婶她们到底是谁,但她们和萧时一样,都只是想让柳时衣过得自由洒脱,如果过去对她而言只是负担,那忘记也罢。 魄风还在等萧时把话说完:“其实什么?” “……其实,还不错。”萧时越说声音越低,话音刚落,魄风就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来真的啊?!” “什么真的假的。”萧时有些无语,自从见了柳时衣,他发现身边人都让他有一种无言以对到只想动手揍一顿的清澈愚蠢。 “不行,我告诉你,绝对不行!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她野得都没边儿了,还大大咧咧没脑子,放进宁州一天就能被人吞了!只能做你的负担,我绝不同意!”魄风急得跳脚,抓紧手中的扫帚杆儿,说得情真意切。 萧时一哽,正要回话,门外却传来了柳时衣清脆的声音。 “不同意什么?”柳时衣推开门,魄风气得直喘气,看她的眼神都带上了怨气,看得柳时衣莫名其妙,往后一躲。 “你干什么?” 魄风咬牙切齿,抓着扫帚猛地一扫:“扫地!” 柳时衣扫了一眼打扫得窗明几净的大堂,更觉得奇怪:“你扫这儿干嘛?你们打算盘下来做生意吗?” 萧时给魄风使了个颜色,然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们只是要给自己收拾出个住的地方。” 柳时衣又四下看了一遍,皱起眉头:“你们住就住,怎么还把装置都换了?” 魄风咬牙,很是不爽:“是阿时觉得百花楼是你小娘的心血,先前这里被毁得一团糟,阿时特意找人好好修葺了一番。这样以后你也不用拿着药王谷后人的名号到处骗人,拿这百花楼做些你想做的营生。” 说到这里,魄风又瞪大眼看萧时,无声地声讨:她还装药王谷后人,罪加一等!绝对不行! 柳时衣闻言,愣住了。她看着萧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突然河东狮吼起来:“怎么有你这么个败家的玩意儿!!!有钱是这么花的么!!!” 她踱步到墙边,看着各种帷幔装饰,心痛不已:“就这些东西,花里胡哨的,一点也不实用!还有这个核桃木的桌子,这得花多少钱啊,赶紧退了去!咱让三柚随便打张桌子凑合一下就得了。” 柳时衣每说一个字,萧时的脸色就更黑一分。魄风见状,又忍不住了,习惯性维护萧时:“我说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 “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又吵,吵架伤财啊!行了行了,这些都是我买的,行了吧?”殷裕的声音响起,一脸真拿你们没办法的样子。 魄风哼了一声,萧时眼观鼻鼻观心,正在稳定情绪。殷裕看了一眼,又开始打圆场:“你看师父他们都忙活一天了,柳小掌柜要不要招待我们用个膳啊?” 柳时衣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娘已经不在了,小九也不在了,这里没人生火做饭了。她掩饰性地舔了舔唇,挂上一个微笑:“我、我忘了。你们等会儿,我去买晚饭。” 就在这时,王老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必不必,我家厨娘刚做好晚膳,才发现做多了。刚好你们都在,正好能帮我打扫打扫。” 说完,王老板就跟在殷裕屁股后面,手脚都摆不对,尴尬地走了进来。殷裕冲他使了个眼色,王老板便硬着头皮,上前拉着魄风率先出去。魄风一边被拉着走,一边还嘟囔着:“王老板,你不是个光棍儿吗?府中就你一人,这还能做多啊?” 王老板干笑两声:“我家厨娘,做饭掌握不好量。”又暗暗戳了魄风一下,小声道:“你这小伙子,就你长嘴了是不是?!” 柳时衣看着二人渐行渐渐远的背影,不自觉地笑了。萧时难得眼角染上笑意,恰巧听见柳时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喂,谢了。” 萧时一愣,转头看去,只见柳时衣已经追上了王老板的脚步,留他一人怔在原地。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望着柳时衣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王老板家的正厅,饭桌上,各式各样的菜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热气腾腾,让人垂涎欲滴。柳时衣抬起头,目光在满桌的美食上流转,最后定格在王老板那张笑到发僵的脸上。 “王老板,你这厨娘做多的,可不止一点啊。”柳时衣笑着调侃道,眼中闪烁着顽皮的光芒。 王老板哈哈一笑,假笑已经成为了他这个社恐唯一能做得表情。脸上闪过一丝被戳穿的窘迫:“不说了,不说了,赶紧坐下,吃饭,不然就冷了。” 说着,王老板将柳时衣和萧时拉到一起坐下,魄风见状,本想凑过去坐在萧时身边,却被殷裕一把推到了王老板那边。 “人家小两口坐一块,你凑什么热闹!”殷裕不满地嘟囔着。 魄风正准备跟殷裕吵,结果门外响起了张大娘的声音:“王老板,你家厨娘做这么多啊?”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张大娘三柚等人都来了,在门口看着一桌子菜有点震惊。 王老板汗流浃背:“哈哈,是,她手松。” 众人落座,张大娘瞅着萧时和柳时衣,悄悄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肉夹到萧时碗中。 “我当初一眼瞅着你这小伙子就不错,一表人才的。小柳那丫头啊,说实话,又懒又馋的,你以后得好好照顾她。要是吃亏了跟我说,我帮你、帮你教训她!”张大娘的话里满是关切和宠溺。 柳时衣闻言,不满地嘟起了嘴:“就他那少爷身子,还照顾我?我照顾他才是。再说了,就他那脾气,才不可能吃亏呢。” 萧时微微一笑,长睫微垂,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轻声说道:“婶子放心,我自当好生照料娘子。” 张大娘听得满心欢喜,哎哟一声,看了柳时衣一眼:“你看看人家!性子多好!倒是你,赶紧改改你那脾气吧!” 柳时衣震惊地看着萧时,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你还挺会装啊。” 萧时微微一笑,低声回应:“承让。” 两人的互动引起了庞秀才的注意,他打趣道:“看看,这刚成亲的人,就是不一样,吃个饭还耳鬓厮磨上了。” 柳时衣无奈地瞪了庞秀才一眼,颇为羞恼。 魄风看着左右逢源的殷裕,越看越火大:“你家不是今儿就回北漠了吗?你还不回去整行李?!” 殷裕得意地一笑,扬起了下巴:“祖母她们已经回去了,我这次可是好不容易才偷溜成功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张大娘关切地问道:“小少爷,您这是为何啊?” 殷裕一撩头发,摆出一副大侠的做派,豪气地说道:“当然是因为我要去嵩山参加他们的招徒试炼大会,我可是注定要成为大侠的男人!” 魄风不屑地撇了撇嘴:“就你,花拳绣腿的,还想当大侠?” 两人随即又开始了七嘴八舌的争吵,桌上其他人则夹菜吃饭,好不热闹。 柳时衣听着这难得的欢声笑语,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抬起头,看着满桌的菜肴和围坐在一起的众人,心中暗自下定决心。 “柳时衣,多看眼前,该开始新生活了。”她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晨光初照,鸡鸣声划破了泛白的天空,细雪轻轻飘扬,给大地披上一层苍茫的银装。柳时衣等人正要出门,却撞见了迎面而来的张大娘和一群孩子,正是先前柳时衣带去落月泉采药的那群小孩。 张大娘看着他们,疑惑地问道:“这刚辰时,你们这么早出去做什么?”柳时衣微微一笑,回答道:“今日沈溯要走,我们去送她一程。 第五十四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张大娘一听,一拍脑门儿,这才想起来。那沈大小姐之前给她们家送的棉衣,到现在还穿在自己身上。她推了一把柳时衣:“哎哟,瞧我这记性,都忘了,是该送送沈大小姐。你们赶紧去,早些回来,等你们一起吃早饭啊。” 张大娘的女儿从院子里探出半边身子:“沈大小姐今天走吗?娘,我也想去送她。” 张大娘回头看了眼女儿:“你不是马上要带二妞她们去庞秀才家借书吗?你把书读好了,将来有的是机会见到沈大小姐。” 小姑娘不情不愿地缩回了脑袋,柳时衣笑着冲她喊:“没事儿,我替你跟她说,你去让庞秀才再练练他那口条啊。” 张大娘无奈地摇头,又推了柳时衣一把:“赶紧走,别等会儿赶不上了。” 屋里的小姑娘又悄悄探出头来,嚷嚷着说道:“柳姐,你要是出村,记得帮我们带些糖葫芦回来。”柳时衣嘿嘿一乐,答应道:“行行行,知道了——但是得给我付钱啊。” “你吃我家那么几天早餐,抵了!” “一码归一码啊,不许赖。” 张大娘看着萧时,眼神中满是无奈:“你赶紧带她走,这嘴叫一个贫。” 萧时一手按着柳时衣后脖颈,让她挥手跟张大娘和张家丫头作别,然后拉着她跟魄风、殷裕一同离开。 张大娘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轻笑一声,拿着自己做工的活计出了门去。 已是暮冬,空气中风还打着弯儿。张大娘迎着初升的阳光走到了市集。不过是初晨,市集上人还没有几个。张大娘甫一到地方,便一眼就看到了百花楼门口有一群黑衣人。 这群人面生得很,形迹可疑,竟是径直就准备推门进去。 “干嘛呢!” 张大娘连忙喊了一声,小跑几步,警惕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问道:“哎,你们是干什么的?” 领头的那名黑衣人三角眼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他冷声问道:“月见刀是不是在这?” 张大娘皱眉问道:“什么刀?” 领头的没多说话,直接伸手把张大娘别到一边,明显是懒得再跟她多说。 张大娘在心底给自己鼓了鼓气儿,又挡了上去:“这儿不营业了,你们要打尖住店,就去别处。”她努力挺直了腰杆,挡在百花楼前,坚决不让他们进去。 黑衣人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中的寒光让张大娘抖了一下。然而,黑衣人似乎并不打算再跟她纠缠下去,他手指微动,下一刻,一把长剑便如闪电般刺向了张大娘。张大娘躲避不及,长剑瞬间刺入了她的前胸,鲜血顿时染红了她的衣襟。 张大娘震惊地看着黑衣人,眼中充满了不解和恐惧。她怎么也没想到,流水村竟然短短几日后,就又出现了这些神秘又狠毒的人。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身体却已经不听使唤了。 黑衣人冷漠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张大娘,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情。他们继续向百花楼内走去,似乎要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而张大娘,只能无助地躺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推门进去,渐行渐远。太阳终于完全升了起来,但张大娘的身体却逐渐冷硬。 在崎岖的官道上,沈府的车马如一条缓慢爬行的巨龙,在皑皑雪地中艰难前行。车厢内,沈溯闭目端坐,外界的喧嚣仿佛与她无关。然而,突然间,车马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管事的呵斥声。 “大胆,尔等竟敢拦尚书府的车?!”管事的声音中充满了威严,但似乎并未能让对方退缩。 沈溯微微皱眉,她对这样的吵闹本不感兴趣,但接下来的一道熟悉声音却让她睁开了眼睛。 “我们是来找沈大小姐的,你让我们跟她说两句话。”是柳时衣的声音,清脆而坚定。 “我们大小姐可不是什么随便能见的人。去去去,别在这挡道。”管事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沈溯心中一动,她撩开车帘,看向车外站着的众人。她的目光在柳时衣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转向管事。 “停车。”沈溯的语气平静而坚定,不容置疑。 管事脸色一变:“大小姐,您那女诫可是还没抄完呢。” 沈溯淡淡看了管事一眼:“你也别忘了,神女大典马上就开始了。”讽刺的是,到她被太子选上前,是她在沈府最有分量的时候。 管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停了车。他心中明白,这位大小姐,最近是老爷的心头肉,万一真出了什么差错,他脑袋掉了也难以平息沈书问的愤怒。 沈溯走下马车,来到柳时衣等人面前。她看着柳时衣手中的夺魂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上次答应帮你采的草,也算不欠你东西了。”柳时衣将夺魂草递给沈溯,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沈溯接过夺魂草,似笑非笑地看着柳时衣:“怎么,不担心我害人了?” 柳时衣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你不会。”然后她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道:“你这人虽然冷冰冰的,但也不算太坏。” 沈溯一愣,她没想到柳时衣会这么信任她。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表面上仍保持着平静。 “若是被人欺负了,记得回来找我。”柳时衣拍了拍沈溯的肩膀,语气中充满了关心。 沈溯轻笑一声,并没有说什么。她心中明白,虽然只相识了短短数日,但柳时衣几乎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能称得上朋友的人。 就在这时,殷裕也忍不住走上前来。他支吾了半天,终于在众人的注视下艰难地开口了。 “你、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殷裕的话让旁边的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魄风忍不住笑话他:“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废话。” 殷裕的脸都憋红了,他看了眼沈溯,很快低下头去,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就是想说,其实活着还是很有意思的。还有,你过得好不好,你开不开心,这件事很重要,我在乎,我们都会在乎。” 沈溯终于抬起头来,看着面前殷裕那真诚的神色,她的心中有些动容。 “多谢。” 沈溯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日后,若是有缘与各位重逢,我定会勇敢一些。” 说完,沈溯转身走向远方的马车。她没有再回头,只是挥了挥手,当作无声的告别。 众人目送着沈家的车马渐行渐渐远,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一片祥和宁静。他们知道,相识至今的这段旅程,结束了。天下之大,今后,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众人并肩朝流水村的方向走,一路上大家都没怎么说话,连殷裕也因为沈溯离开变得兴致缺缺,甚至不跟魄风斗嘴了。 就这样一路无言,众人行至城门处,只见空旷一片,原本熙攘的街道此刻空无一人,静得有些诡异。柳时衣看着眼前的景象,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都这个点儿了,怎么会还没人?”她疑惑地自言自语。 萧时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微微皱眉,嗅了嗅空气中的气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他立刻警觉地看向魄风。 “魄风,你去前面探探路。”萧时低声吩咐道。 魄风点了点头,警惕地往前走去。然而,没走几步,他却突然呆立在了原地,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场景。 柳时衣见状,心中那股不安道预感愈发浓重。她快步走上前去,只见面前景象骇人! 村内一片惨状,一张张熟悉的脸倒在血泊之中。 柳时衣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她脑中一片空白,几乎能听见自己胸腔里跳动的声音。 她颤抖着走了进去,目光一一从地上众人身上扫过,心中涌起一股无尽的悲痛。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立刻转身飞奔回百花楼。然而,当她看到张大娘倒在门口,再无声响时,心中的悲痛瞬间达到了顶点。她踉跄一步,几乎要跌倒在地。 “不……”她低声呢喃着,只觉周身冰凉。 柳时衣疯了一般跑向市集,只见庞秀才和听书的众人也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她的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怒,她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不敢相信,想要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道细弱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她猛地回头,只见那个早上还向她讨要糖葫芦的张家丫头,正拉着一个扎着羊角辫儿的小姑娘向她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喊道:“快跑,这里危险——” 然而,话音未落,张家丫头的身后便出现了一个黑衣人。那人手持月见刀,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挥刀向她砍去。 “不要——”柳时衣目眦欲裂,她想要冲上前去救下张家丫头,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尖叫一声,撒腿就往前跑,但没跑两步,就被身后的黑衣人一刀劈中了后心,那人手起刀落,女孩的鲜血溅到了已经跑上前的柳时衣眼睛上。 血色模糊了柳时衣的视线,眼前的世界似乎慢放了下来,变成了无声的幻觉。 柳时衣突然想起来,烟袅曾经对她说过,人们总以为最好的日子还在前头,但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都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最好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她看着那个女孩缓缓地、沉重地,坠落到了地上,如同那些逝去的时光。 她脚下,扎羊角辫儿的孩子已经没了声息,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地上,那双曾经闪烁着好奇与天真的眼睛,此刻却紧闭着,再也无法睁开。 柳时衣的心跳仿佛停止了,她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她颤抖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孩那冰冷的小脸,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孩子的脸颊上。 “二妞,二妞,你别吓我。”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切和绝望,但回应她的只有死寂的沉默。 就在柳时衣几乎要陷入疯狂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破风声。她抬头望去,只见一柄利剑带着凌厉的剑气,径直向她劈来。 然而,此刻的柳时衣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她愣愣的,眼中只有躺着的二妞,看起来对那即将落下的利剑毫无反应。 就在剑即将触碰到她头顶的那一刻,柳时衣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内力。这股内力犹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出,将那柄利剑震得偏离了方向,重重地插入了一旁的土地中。 柳时衣缓缓抬起头,她的眼中没有了泪水,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她盯着那个刚刚试图偷袭她的黑衣人,声音冷冽如冰:“他们,都是你杀的?” 这人正是黑衣人的领头,一时间,他竟然被柳时衣的气势所震慑,微微后退了一步,但随即又稳住了身形。他并未回答柳时衣的问题,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然后转身欲走。 “我让你走了吗?”柳时衣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杀意。她身形一动,便快步拦在男人面前,一掌向他拍去。 男人脸色一变,他没想到面前这小丫头,体内竟有着如此雄浑内力。他急忙挥剑抵挡,但柳时衣的掌力却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将他的剑气瞬间击溃。 “砰!”一声巨响过后,男人被柳时衣一掌拍飞了出去。他重重地撞在一棵大树上,吐出一口鲜血。他挣扎着想要起身逃跑,但柳时衣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她冰冷地看着男人,眼中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你杀了他们所有人……现在,轮到你了。” 说完这句话后,柳时衣不再有任何犹豫。她身形一动,便化作一道残影向男人攻去。 第五十五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今早出门的时候,想着是去送沈溯,并未带上月见刀。并且潜意识里,她觉得前几日那样的噩梦已经过去了,她的生活再度回复到了平淡是福的日子,流水村还是那个宁静到不起眼的边陲小村。 但现在,噩梦再度重现,甚至比前几日还要可怖。她不知道对面这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内心的愤怒已经让她没有理智去想自己是不是男人的对手,只想让他血债血偿,赤手空拳结束他的生命。 两人交锋,男人见柳时衣毫无兵刃,初时还存了几分轻敌之心。然而几招过后,他便惊觉这女子的内力之深厚,竟是自己生平罕见,根本无法轻易压制。 男人心中一凛,立即改变策略,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寒光,直刺柳时衣的空门。 柳时衣下意识去挡,然而,这却是男人故意露出的破绽。他见柳时衣身形一动,准备格挡,便知道机会来了。男人身形一扭,剑尖却突然改变方向,虚晃一招,直取柳时衣的腰间。趁着柳时衣身形微滞的瞬间,他犹如鬼魅般,踏着诡异的步伐,从柳时衣的肩下掠过,迅速向远处逃去。 柳时衣岂会轻易放过他,她身形一展,便如同猎豹般追了上去。然而,男人的身法实在太过诡异,柳时衣数次出手都被他巧妙避开。越是打不中,她就越是心急烦躁,双眼通红, 手上的招式愈发无章法。男人很快便看出她只是空有内力,毫无功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倒是高看你了。”话音刚落,便再次向柳时衣攻来。 柳时衣见状,身形一动,便迎了上去。两人在瞬间交手数招,柳时衣突然反手一扣,竟是硬生生将男人手中的长剑夺了过来。她似乎感受不到疼一般,直接一手抓着男人的刀刃,另一手带着内力,形成凌厉的掌风劈向男人面门。 男人一惊,手上动作怔了一瞬,柳时衣受伤的手直接往前一推,抓住刀柄,手腕一扭,就着男人的手,毫不犹豫地将剑转向刺入了男人的胸口,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衣襟。 柳时衣喘着粗气,手掌往下滴着血,红眼瞪着男人。 然而,男人却只是低头看了眼胸前,眉头一皱,很是不耐烦。他动作只是微微停滞了一瞬,便拔出胸口的剑,冷冷地看了柳时衣一眼:“真是个麻烦。” 柳时衣惊住了,如果说她因为怒火忽略了掌心的疼痛,那男人这种胸口中剑却毫无影响,反手就提剑向柳时衣攻去的行为,简直不可能是人类做得到的。 这男人,究竟是哪来的恶鬼?竟能刀枪不入?! 柳时衣眼前一黑,只见男人的眼中毫无人的生气,闪着冰冷的光,离她越来越近。 而那边,萧时看着流水村一地的尸体,跨过地上那些因为天冷已经有些干涸,却又仍散发着铁锈味的血迹,每个死去的人面上表情都是惊惧无措,明显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迅速地结束了生命。 他走到其中一具尸体旁,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这是一个年长的老人,他的身体周围,大片血迹中,摆着一根几近燃尽的血烛,下方的烛泪,形成了一幅血云形状的图案,犹如地狱中绽放的诡异花朵。 魄风看到这一幕,心中的愤怒如同被点燃的火焰,熊熊燃烧。他紧握着手中的机括,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倾泻而出。他愤怒地低吼着:“是凌霄盟!” 殷裕躲在魄风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只看了一眼地上的血云,便吓得立刻缩了回去。他的眼中充满了惶恐和不安:“可、可是,莫凌峰死后,凌霄盟不是已经销声匿迹了么?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流水村?还、还把全村的人都……”殷裕说不下去了,他面色惨白,他设想的江湖之路上,可从来没有这血云笼罩。 萧时没有回答,他蹲下身子,仔细地凝视着地上的血云烛泪。在血云的中央,那仅剩尾端的血烛烛芯上,一簇微弱的火苗还在跳动。 萧时站起身来,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这血烛还未燃尽。他们没走远。” 话音未落,数十个黑衣人突然从巷子顶降身而下,他们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些黑衣人穿着统一的黑色衣袍,脸上戴着黑色的面罩,只露出一双冷酷无情的眼睛。他们手持长剑,剑尖闪烁着寒光,将众人团团围住。 殷裕看到这一幕,吓得立刻躲到了魄风身后。他紧紧地抓住魄风的衣角,也不嫌自己在魄风面前丢人了。魄风却是眉头紧锁,一脸怒气,紧握着机括,对准那些黑衣人。 “王八蛋,我今天非杀了你们!” 萧时则站在众人面前,他冷眼看着这些黑衣人。他的目光中没有任何恐惧和慌乱,只有冰冷的恨意。他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心中的怒火:“果然,既是要来屠尽流水村,怎么有留下我们的道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黑衣人开始缓缓逼近。他们的脚步虽然轻盈而无声,但却带着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他们的剑尖闪烁着寒光,仿佛随时都会向众人劈来。 然而萧时却毫不畏惧地站在原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周围那些步步逼近的黑衣人。他微微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魄风。” 魄风闻言,立刻跃身而起,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他紧握着手中的弓弩,瞄准黑衣人的方位,弓弦一松,数支弩箭便如流星般向四周射出。然而,黑衣人们却如同鬼魅一般,他们迈着诡异的步伐,与无命相似的纵云步使得他们轻松避开了魄风的攻击。 萧时微眯双眼,目光如炬。他仔细观察着那些黑衣人的动作,心中暗自揣度:“竟是嵩山派的纵云步?凌霄盟什么时候学会嵩山的功夫了?” 眨眼间,那群黑衣人再度聚拢,他们的身影如同黑色的旋风,瞬间便到了萧时身前。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他们的剑尖微微一动,竟然没有直接攻击萧时,而是转向了一旁的殷裕。 萧时心神微动,他知道此刻必须做出决定。他凑近殷裕的耳边,声音低沉而快速:“引他们到村口的窄巷里。” 殷裕听后一愣,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萧时:“我?我??我怎么引啊?!” “跑。”萧时简短说了一个字,就毫不犹豫地把殷裕一脚踹出,将他推出了人群。 殷裕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形后,他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奶奶的,师父你这就把我卖了,你等着我死都缠着你!” 但形势紧迫,眼看黑衣人朝着他冲来,于是连忙连滚带爬地起身,向村口的方向跑去。 黑衣人果然如萧时所料,他们看都没多看萧时一眼,转而追击殷裕。殷裕一路狂奔,身后的黑衣人如影随形,剑光闪烁,声势逼人。 萧时看着殷裕离去的方向,心中暗自盘算。他转身看向魄风,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我的剑呢?” 魄风一愣,不解道:“你这身子,哪里还用得剑。” 但萧时不容置疑地盯着他,魄风见状,只得无奈地指了指柳时衣家在的方向。 “我去给你取。” 裕谷巷中,殷裕正竭尽全力地狂奔着,他的心跳如同擂鼓般在胸腔内回荡,时不时回头瞥一眼,只见那些黑衣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他们的速度异常迅捷,仿佛不是凡人的步伐。 殷裕知道,他必须想办法摆脱这些人。他瞪大了眼睛,目光在巷子两旁的小摊上快速扫过。他猛地一个转身,用力撞向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糖葫芦散落一地,小贩惊呼着摔倒在地。殷裕趁机将其他小摊也一一打翻,试图用这些杂物来阻挡黑衣人的追击。然而,他的努力似乎都是徒劳的,黑衣人如同影子般紧紧跟随,他们的速度丝毫不减。 殷裕拐过了最后一个弯,却发现已经到了巷子的尽头。他心中一紧,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逃了。面对那些挥剑而来的黑衣人,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他忍不住大喊一声:“师父救命!” 就在殷裕绝望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蹲下。”他抬头望去,只见魄风和萧时正站在瓦砖之上,目光冷冽地注视着下方的黑衣人。魄风迅速打开手中的机括,只见漫天弓弩如同银色的雨点般席卷而来,带着凛冽的寒意和细碎的雪花。 黑衣人们见状,纷纷转身躲避这些银色弓弩。然而,这里地方狭窄,巷道间已没有多余的空间让他们施展那诡异的纵云步。不过片刻之间,众人身上便中了数支弓弩。 殷裕见状一喜,他站起身来,正要向魄风走去。然而,就在这时,他却发现那些黑衣人竟然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口,他们径直将弓弩拔下,仿佛这些伤口对他们来说毫无痛觉一般。他们再次向殷裕冲去,那数把利剑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随时都会夺走他的性命。 殷裕心中一惊,他瑟缩在角落,用手臂护住自己的头部。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呼喊声传来:“躲开——” 他抬头望去,只见柳时衣从巷口冲了进来,直奔那些黑衣人而去。 第五十六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殷裕平日里称得上风流倜傥的脸,因为刚刚的一通折腾,在冬日里都满头大汗。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看着看着柳时衣从巷子外向他们冲来。 柳时衣的步伐看似慌乱,却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了背后黑衣人的攻击。她身后那黑衣男人却不打算就此罢休,他手中的长剑每一次挥出,都带着凌厉的剑气,将周围的空气都撕裂开来。 眼看柳时衣已经近在眼前,殷裕见她手一挥,一把揽着殷裕往旁边一滚,身后那黑衣人没能收住招式,一瞬间只见巨大的剑光笼罩着众人,把殷裕身后那一众黑衣人劈散。 “好家伙,你这是带了个什么玩意儿过来……”殷裕不由自主地看着那黑衣人愣住。 柳时衣并未回头,她的声音还因为刚刚的疾跑有些不稳,简明扼要回答了殷裕的问题:“怪物。”说罢,她身形一闪,便拉着殷裕跃上了附近的屋顶。 屋顶之上,看到柳时衣和殷裕安全到来,萧时微微松了口气,但下一秒钟,他一把抓起了柳时衣的手,看着她手心那道刀伤,眉头紧皱:“他干的?” 柳时衣愣了一下,抽回了手,转移话题:“我没事。那人有问题,他,他好像……刀剑伤不了他。” “柳时衣,你刀呢?”殷裕惊慌失措地问道。他几乎没见过柳时衣空手对敌的情况,早就把月见刀当成了柳时衣的保命符,此刻见她手上空空,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慌乱。 柳时衣咬了咬牙,回答道:“我就去送个沈溯,怎么可能记得带刀。” 而几人下面,那追杀柳时衣的黑衣人抬眼看着屋檐上的他们,他对面站的是那一群追着殷裕砍的黑衣人,看打扮也知道他们是一伙儿的。 追杀殷裕的黑衣人中,有一个冲着追杀柳时衣的黑衣人开了口:“无命,刀呢?” 被叫做无命的男人瞥了问话的人一眼:“先处理完他们。”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冷哼一声。 “正好,你们都在了。”他冷冷地吩咐身后的手下:“莫要缠斗,杀了他们。” 话音未落,无命已经足尖轻点地面,身形腾空而起,直向柳时衣等人扑来。他的剑光瞬间大盛,仿佛要将整个屋顶都掀翻一般。 柳时衣等人见状,立刻做好了应对的准备。然而,无命的实力远超他们的想象。他的剑势凌厉无比,每一次挥出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柳时衣等人虽然拼尽全力抵挡,但仍是堪堪躲过他的攻势。 就在此时,萧时突然开口:“魄风,攻其器。”魄风闻言立刻心领神会,他手中的机括对准了无命手中的长剑。百根弓弩破风而出,齐齐射向软剑上的同一点。剑身在瞬间破裂开来,无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逼得后退了几步。 无命微微眯起双眼,目光中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声音中的烦躁又深了几分:“真麻烦。” 萧时则趁此机会,上前来撑住了柳时衣的后背。他低声说道:“他内力不及你,跟他耗。”柳时衣一愣,转头看了萧时一眼,萧时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让柳时衣心稳了下来。 柳时衣点了点头,她深吸了一口气,将体内的内力调动到极限。 魄风没等萧时吩咐,直接和柳时衣两人一左一右地向无命攻去。他们的攻势凌厉而迅猛,无命勉强抵挡住了两人的攻击,冲着下面喊了一声:“抓那少爷!” 殷裕被点名,抖了一下,只见底下的黑衣人立刻跃上屋顶。他们手持兵器,却根本没看无命,而是直冲殷裕而去。 殷裕站在屋顶的边缘,心提到了嗓子眼。眼前的黑衣人如同鬼魅一般,迅速而无声地逼近,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冷酷与残忍,他望着那些人,脑海中一片混乱,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他紧握双拳,试图寻找一丝抵抗的力量,但心中却充满了无力感。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午后,面对如此惊心动魄的生死考验。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殷裕的头脑一片空白,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心中默默祈祷着能够逃过一劫。然而,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希望的时候,一股力量从腰间传来,将他猛地拉向一旁。 殷裕睁开眼睛,只见萧时正站在他的身旁,手持着从他腰间拔出的长雪伞,伞面一撑,将那些黑衣人的杀招一一挡下。长雪伞在萧时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像是从伞柄处长出了茂密的树冠,不仅挡下了那些黑衣人的杀招,萧时更是巧妙地借力打力,将他们挥到了一边,将黑衣人逼得节节败退。 “别死了。”萧时只简明扼要地说了三个字,便将长雪伞扔回给殷裕。 殷裕几乎是被萧时一把塞了长雪伞过来,握着伞柄的手都发软,腿抖得像筛糠:“师父,我不行,我不行啊——” 但萧时已经没余心再回答他,殷裕长吸一口气,看着那群黑衣人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双眼一闭,大喊一声:“死就死,小爷跟你们拼了!” 他握着长雪伞的手一紧,冲来人的方向一推,想象中的疼痛并未来到,这才睁眼一看,这伞竟然在他这个毫无内力的废柴手中也一样能挡住对方的攻势,他一愣,大喜过望,扯着嗓子就嘲讽起来:“来啊,不是要抓我吗,再来啊!” 他抓着伞柄,竟是也分出了一点精力,左右摇晃着长雪伞,挡着那些黑衣人四散开来的袭击。动作看起来笨拙又有点狼狈,每一次碰撞都让他感到手臂发麻,但他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心脏跳的像是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 另一边,柳时衣也在与无命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较量。她从未受过系统训练的内力已经消耗殆尽,但她依然咬紧牙关,坚持着与男人对抗。她脑子里闪过张家丫头和二妞死在自己面前的场景,大喊一声,更加快速地催动自己体内的内力,浑身经脉宛如火烧一般,发烫发疼,但不能输,还没有替大家报仇,不能输! 但无命却根本不见颓势,反倒越打气势愈盛,柳时衣和魄风被打得节节后退。 “石头,我要撑不住了!”柳时衣大喊一声,声音中充满了绝望。然而,当她回头看去时,却发现萧时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心中一紧,自己都没发现原来萧时在或不在,已经对她有如此大的影响。 就在这时,无命发出一声长啸,震得柳时衣吐出一口鲜血。她感到一股强大的掌风直扑而来,让她几乎无法抵挡。然而,在这关键时刻,一个身影突然从尘烟中冲出,挡在了她和魄风面前。 柳时衣瞪大双眼,只见那个身影正是萧时。他手持一把蝉翼流光剑,轻松地挡住了无命的掌风。他的动作迅速而精准,每一次挥剑都仿佛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无命被他的剑法逼得连连后退,最终不得不吐出一口浊血,倒在了地上。 沙尘慢慢散去,露出了萧时冷漠而坚定的面容。他走到无命身边,拔出蝉翼流光剑,熟练地擦拭着剑上的血迹。他的眉眼中满是杀意,仿佛面前躺着的只是一具尸体。 无命冷笑一声,擦了一下脖颈上的伤口,暗哑含糊地说:“她没告诉你,这招对我没用吗?” 他手肘一撑,正准备起身,却突然身子一斜,摔倒在地,脖颈间的伤口流出的鲜血变黑,他躺在房顶上,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萧时。 “你、你……” 没等他说出下一个字,便心口一痛,没了气息。 而那些原本围攻魄风的黑衣人见无命倒下,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瞬间一哄而散,迅速撤离了这个充满杀机的战场。 在月色的映照下,流水村的屋顶仿佛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殷裕瘫软在屋顶上,心跳如擂鼓般急促,他看向萧时,眼中满是欣喜。 “师父,你也太厉害了!”殷裕的声音中还因为刚刚的遭遇颤抖着,但现在更多的是激动和兴奋。 魄风此刻也忍不住将目光聚焦在萧时手中的那把剑上。那蝉翼流光剑的剑锋上染着一道青黑色的痕迹,仿佛吞噬了无尽的黑暗。 “你用了墨人散?”魄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 殷裕好奇地凑了过来,一脸疑惑,边喘气边问道:“墨人散是什么?”他从未听说过这种毒药,但看到魄风和萧时此时的表情,知道这绝非普通之物。 柳时衣在一旁扶着膝盖缓和呼吸,她刚刚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此刻虽然有些虚弱,但眼中却安心了不少。她轻轻地撑起身子,声音略显沙哑地说道:“你管它是什么,能杀人就行。” 殷裕被柳时衣的话惊醒,他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望向那些已经倒下的黑衣人,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 这些人究竟是谁?他们为何要下此毒手? 第五十七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几人站在屋顶,刚刚经历过的这场劫难,让他们都需要喘息的时间。一时间气氛凝重,血腥味飘散在空气里,沉沉压在众人心上。 一阵冗长的沉默。 最后还是殷裕率先发话:“师父,刚刚那些人就是凌、凌……” 殷裕打了个哆嗦,不敢说完那个名字。 “凌霄盟。” 魄风沉着一张脸,替殷裕说完了那句话。 这三个字甫一出口,众人更沉默了。 殷裕现在也没力气反驳魄风,只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哭丧着脸看着萧时。 “凌霄盟的人为何会来这?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想干什么?从见到这群人的第一眼,这个疑问就盘桓在萧时心头。 他一直苦苦追寻莫凌峰的踪迹,为此不惜设立日月药庄,搜集凌霄盟的消息。然而就是这群他费尽心机却多年没有寻得的人,现在竟是毫无征兆地来到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是为了什么人?还是为了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值得凌霄盟如此大费周章,不惜暴露他们的行踪,也要屠了这全村的人? 像是一道闪电劈过,萧时混沌的脑海瞬间寻得了一丝清明。 “月见刀。” “什么?”殷裕一时没反应过来,柳时衣明显也没意识到萧时在说什么。 萧时紧皱眉头,开口道:“他们是来夺刀的。” 萧时和魄风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面色沉重。 萧时转头看向殷裕和柳时衣,最后目光落在柳时衣有伤的那只手上,不想跟她说这些,但他又知道,自以为是的保护是柳时衣最不需要的,不说反倒是对她的不公平。 他叹了口气:“你刀放在哪儿?” 柳时衣怔了一下,道:“在家。” 萧时抬眼看她:“走,回你家。” 柳时衣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跟着萧时的脚步,朝家的方向赶。一路上的尸体她看也不敢多看一眼,那些黑衣人不知道藏在哪里,她现在最不能做得就是情绪崩溃。 众人很快到了落子巷的尽头,柳时衣推开家门,一股冷风夹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屋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瓷器破碎,虽然屋内没人在,却是血迹斑斑。一切都昭示着那群人曾经来过。 柳时衣快步走到床前,目光在凌乱的床铺上搜寻着。 殷裕紧随其后,紧张地问道:“刀还在吗?” 柳时衣一言不发,在床上摸索了好一阵,这才直起身子,沉默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 “他奶奶的。” 殷裕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双手紧握成拳,愤怒地捶打着旁边的桌子。 他咬牙切齿地骂道:“就为了抢那刀,就把全村人都杀了?这凌霄盟也太不是人了!” 殷裕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内回荡,像一柄重锤,敲得每个人都心下沉重。 柳时衣原本一直沉默着,听到这话,才缓缓转过头来。她的脸色苍白,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她看着殷裕,声音沉得像是没了情绪:“你确定,刚刚那些人是凌霄盟的?” 殷裕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那还能有假?血烛一烧,凌霄盟来取命的话,就连三岁小儿都知道!” 萧时站在一旁,盯着柳时衣,眼神深邃。他似乎在思量着什么,也像是在试探着柳时衣的反应。 许久,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问道:“你可知,你手中那把刀,便是莫凌峰的兵器,月见刀。” 萧时紧紧盯着柳时衣的脸,不想错过她的任何一点反应。 从看见烟袅给柳时衣那枚杏形玉牌开始,萧时的心就陷入到了摇摆之中。意外一连串袭来,他根本没有空隙去思考,面前这人,真的是小十一么?还是说,她也是凌霄盟的一个圈套? 萧时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一个怎样的答案,他只能尽力维持平静,等待着柳时衣的宣判。 “莫凌峰的兵器?” 许久的沉默过后,柳时衣突然哑然失笑。她的笑声中带着一丝苦涩和自嘲。 她缓缓开口,声音颤抖:“你的意思是,因为我拿了那个狗屁莫凌峰的刀,所以全村人都被杀死了?” 萧时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等到了答案,以一种最悲伤的方式。 柳时衣霍然起身,冷笑一声,眼泪含在眼眶中,却硬生生没有落下来。 “好,好,我知道了,是我欠他们的命,我一定还回来。” 柳时衣说罢,朝外走去。萧时往前一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不是你的错。” 柳时衣回头看向他,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众人皆是担心地看着她。 柳时衣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道:“放心,我现在不会纠结这个了。在给他们报仇之前,我不会有事的。” 她顿了顿,又看了一眼外面,声音颤抖,但最后还是稳了下来。 “还没到春天,他们躺在外面,会冷的。” “我去跟他们好好道个别。” 说完,柳时衣转身走出了屋子。萧时示意殷裕跟上,殷裕难掩关心,匆匆跑了上去。 夜色如墨,屋内仅余萧时与魄风两人相对而坐。烛火摇曳,映照着萧时紧锁的眉头,他强行压下脑海中萦绕不散的柳时衣,试图抓回有关方才那场惊心动魄战斗的思绪。 “那群人为何能刀枪不入?” 萧时深知,凌霄盟的盟众却是曾经以武艺高强而著称,但即便是当年的莫凌峰,也未曾有过如此诡异的实力。 “消失十年,凌霄盟的人怎会习得如此怪异的功法。” 就在这时,魄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什么刀枪不入,不还是抗不过墨人散?”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仿佛对那些人的诡异功法嗤之以鼻。 然而,萧时的眉头并未因此舒展。他深知,凌霄盟的盟众绝不会轻易放弃,若是他们已经到了这般境界,那不敢想莫凌峰现下是如何可怕,只怕是一把墨人散也无法伤他丝毫。 一把,墨人散……墨人散!萧时脑海中一道惊雷落下,立刻站了起来。刚刚那无命,他刀上只涂了沈溯留下的一半墨人散,若是无命真的如他表现出得道那么强,定是不可能被一剑毙命的。 “不好,他们有危险。”萧时立刻朝外跑去,他的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焦急。他已经失去过一回小十一了,他不会、他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集市空地上,曾经的繁华热闹如今已经荡然无存,只留下一片凄凉与寂静。曾经人声鼎沸的说书场地,此刻遍地尸身。曾经老钱坐着的那一张孤零零的椅子上,此刻却是坐着身体冷硬、手中紧握着惊堂木的庞秀才。 柳时衣站在这片空旷的场地上,目光扫过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她缓缓走向庞秀才,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复杂而深沉的情感。 “你看看,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我这人就不是什么好人,谁沾上我都得倒霉。” 柳时衣面无表情地说道,语气中没有一丝悲伤,只有一种淡淡的自嘲和无奈。 她轻轻抬起手,将庞秀才那已经失去焦距的双眼合上,仿佛在为他送上最后的安宁。 殷裕站在一旁,看着柳时衣的举动,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担忧。他深知柳时衣的性格,知道她此刻内心的痛苦和愤怒。他走上前去,轻声劝慰道:“柳时衣,你别这样。他们的死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为此承担任何责任。” 柳时衣仿佛没有听到殷裕的话,她继续低头看着庞秀才的尸体,又看向那一地的村民,声音低沉而坚定地说道:“我答应你们,你们不会白死的。我会让他们一个一个,全都付出代价。在报仇之前,我一定会活下去。”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冰冷而决绝的光芒,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 就在柳时衣准备起身的时候,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心——” 柳时衣猛地回头看去,只见远处的尘土飞扬,萧时和魄风正从不远处快步而来。他们满面胶机,目光却紧锁在殷裕的身后。 殷裕并未察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而柳时衣却察觉到了空气中一丝不寻常的波动。她猛然回头,只见一道黑影在黄昏的掩映下迅速接近,漆黑枯干的手直捣殷裕而去。 柳时衣心中一惊,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迅速转身,将殷裕护在身后。 “嗖——” 掌风呼啸。 那只漆黑如墨的手瞬间逼近柳时衣,指尖尖锐,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柳时衣还未来得及躲开,它便迅疾地从她的腰间穿过,狠狠地刺入了她的腹部。 柳时衣的身体在这掏心爪的侵袭下瞬间僵硬,她感到一股剧痛从腹部传来,仿佛有火焰在灼烧她的五脏六腑。她艰难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腹部的伤口上,只见鲜血如同涌泉般从那深深的伤口中汩汩流出,迅速地染红了她的衣裙,那红色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刺眼。 而那黑影,正是先前中毒“身亡”的无命。此刻的他,眼中充满了疯狂与狰狞,他的脸庞扭曲着,仿佛要将所有的仇恨都凝聚成这一击,发泄在柳时衣的身上。 “该结束了。” 第五十八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那尸横遍地的市集空地之上,萧时的目光紧紧地锁定着远处那个冲向柳时衣和殷裕的黑色身影。那身影,像是从地狱中挣脱的恶鬼,每一步都充满了威胁和杀意。萧时的心跳如同擂鼓般急促,从未有过的慌张让他几乎乱了阵脚。 “小十一——”萧时几乎是下意识喊出这个名字,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 “唰——”一道刺耳的破空声响起,紧接着,萧时只看到柳时衣护在殷裕身前,一只漆黑如墨的手毫无预兆地贯穿了她的腹部。 那一瞬间,萧时从头到脚都冻住了,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成了慢动作,柳时衣身形一顿,低头看向身上的伤口。她只觉得一股剧痛从腹部传来,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撕裂了,低头望去,只见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的衣裙。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无命看着眼前的景象,脖子上的伤口明明还是那样触目惊心,但却对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影响。无命没想到柳时衣竟会冲出来给殷裕挡刀,手下的动作也是一滞。 “你怎敢、你怎敢——” 不对,不应该是她,该死,为什么这些人接二连三地来送死,他们这些狗屁朋友义气害得他完全搞砸了。无命心中愈发烦躁,他看着柳时衣的样子,一直几乎没有表情变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扭曲的愤怒。他紧紧抓着柳时衣的身体,腾空而起,跃上了城墙。 “既是上赶着找死,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无命冷冷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杀意。 “该结束了。” 无命松开了手,柳时衣的身体立刻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从城墙上飘然落下。她的眼中满是不甘,但已经没有力气去挣扎了。 好痛,太痛了,怎么从那个小娘不在的婚宴开始,疼痛接二连三找上门来,但她不能就这么死了,她还要去杀了那些因为月见刀伤害她周围众人的王八蛋,怎么能就这么被弄死了呢。 眼看着柳时衣的身体像是鹅毛般要接触地面,萧时突然冲了出来。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身体的虚弱,只凭着本能和直觉冲向了柳时衣。他伸出双手,用尽全力接住了柳时衣的身体。 “十一?十一,你不准死!”萧时抱着柳时衣的身体,声音颤抖而坚定。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不断涌出的鲜血,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城墙之上,无命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月见刀。他准备再次劈斩而下,结束这一切。但就在这时,天边突然传来了一阵轰鸣声。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气流从天而降,将无命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天边,一道流光划破夜幕,随后,一位白衣胜雪的女子缓缓降下。她身姿飘逸,宛若仙子临凡,一手持着轻渺拂尘,神情冷峻,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入她法眼。她的到来,使得原本紧张的氛围更加凝重。 女子轻轻挥动拂尘,那拂尘上的血珠便如同被吸引的露珠般,纷纷脱离,化作一道道细微的血线,在空中消散。众人惊愕地发现,方才将无命摔下地面的,竟是她手中那看似柔软的拂尘。 无命抬起头,目光紧锁着这位突如其来的女子。她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气势,仿佛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既惊讶于她的实力,又对她的身份充满了好奇。 “你是谁?”无命声音沙哑地问道。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睥睨着无命,仿佛在看一个无足轻重的蝼蚁。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无命腰间的月见刀上。那一刻,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仿佛发现了什么宝贝。 “原来月见刀在你手上。”穆若蓝淡淡地说道,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无命握着月见刀的手紧了紧,他感受到了面前这个女人强大的威压,一定不是寻常人物。 月见刀在流水村的消息这就传出去了?怎么会引来如此厉害的家伙? 穆若蓝一步步走到无命身边,他强行稳住情绪,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慌乱,但内心还是感到了一丝不安。然而穆若蓝轻而易举地用拂尘将他抬起。她打量着无命,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殷棋他们,便是死在你的手里么?”穆若蓝问道,看起来竟有些孩童般的天真,是发自内心不理解为什么眼前的废物能拿到月见刀,而那嚣张霸道的四大护法全死在了他的手下。 无命咬紧牙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想要挣脱开穆若蓝的拂尘,但越挣扎却发现自己被捆得越紧。穆若蓝见无命这副德行,更是轻叹一声,眼中流露出些许失望,淡淡地说道:“四个废物。” 穆若蓝竟是没有为殷棋等人的死惋惜或愤怒丝毫,只是一句感叹。无命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却还是觉得自己被轻视了,不,应该说,根本没被放在眼里。 无命这么些年,一直是抱着给上面那人干活的心态,只把自己当成个接活干事的,所以也从没有过什么江湖高手的自尊心。但即便如此,此刻他内心也不禁涌起一股怒火。他从来没有如此落魄过,可面对眼前这女人,他不用动手,就知道自己毫无胜算可言。他下意识抓紧月见刀,强忍着怒火,瞪大眼睛盯着穆若蓝,再次重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殷裕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忍不住悄悄挪到了魄风身边。 “这又是哪来的神仙?!”殷裕低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魄风也是个只会打但从不打听的主儿,哪会知道面前是什么角色。但他下意识挡到了殷裕身前,并且抓紧了手上的机括,紧盯着萧时和柳时衣那边,随时准备出手护他们。 穆若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萧时等人的存在,她的目光始终紧盯着无命手中的月见刀。她轻轻抚摸着拂尘的穗子,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这把刀……”穆若蓝喃喃自语道,“这么多年没见,倒是一点没变。” 她轻叹一口气,拂尘一甩,无命一下落了下来,手中的月见刀却是被拂尘卷着,他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险险握着刀把。 穆若蓝见状,又是微微摇头,那雪白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就这点本事。殷棋他们,怎么会死在你手里。” “我最后说一次,你说的是谁,我听都没听说过。”无命的声音有些沙哑,一字一句逐字蹦出,但为了握紧月见刀却是已经满头大汗。 一旁的殷裕见状,眼神在二人中间来回打量,明白了情况,立刻抓住机会,用尽全身力气开口喊道:“女神仙,你别听他的!他说谎,就是他!就是他杀了殷棋!” 殷裕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穆若蓝的目光立刻转向了他,那双冰冷的眼睛仿佛能够看透人心。殷裕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瑟缩。 穆若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嗯,一个毫无内力的纯废物。 “当真?”穆若蓝淡淡开口问殷裕。 “自是当真,我亲眼看见他杀的。除了殷棋,还有三个武功也很高的怪人,都是被他杀的!美人姐姐,你觉得我能骗你不成么?”殷裕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讨好和恭维,试图拉近与穆若蓝的距离。 穆若蓝被一声“美人姐姐”喊得一愣,她又细细地打量了殷裕一眼。这个少年唇红齿白,一脸无害的笑容,看上去没什么脑子的样子,确实不像能说谎的料子。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终是信了殷裕的话。 “既如此,那就杀了吧。”穆若蓝的声音再次响起,分明是要人命的事,却像是在跟众人讨论晚饭吃什么一样轻松。 她转身准备动手,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无命竟是已经不见了踪影! 原来,在穆若蓝与殷裕对话的时候,无命已经悄无声息地逃之夭夭了。他身形如鬼魅般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道模糊的背影。 穆若蓝轻轻摇头,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天真。”她淡淡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轻蔑和嘲讽。 穆若蓝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化作一道流光,迅速追向无命逃去的方向。 当穆若蓝和无命的身影皆消失在夜幕之中,殷裕和魄风急忙跑到萧时与柳时衣的身旁。萧时紧紧地抱着柳时衣,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担忧与痛苦。柳时衣静静地躺在他的怀中,腹部衣衫已被鲜血染红,那刺目的红与她苍白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这可如何是好?”殷裕吓得手都抖了起来。 魄风皱紧眉头,用随身携带的布条为柳时衣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但那伤口依然血流不止,他也不由得面露焦急。 “师父。你想想办法。” 殷裕在一旁焦急地踱步,他从未见过如此严重的伤势,只见柳时衣脸色越来越白,心中的慌乱难以言表。他看向萧时,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一丝安慰或解决之道。 萧时双眼赤红,他深知柳时衣的伤势不能拖延,强行稳住一直发软的双腿,抱着柳时衣站起身来:“走,回百花楼。” 第五十九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昔日人声鼎沸的百花楼,而今已是空无一人。相比外面的惨状,这里的空寂更是透出一种诡异的气氛,仿佛连风都畏惧着这死寂,不敢轻易掠过。 萧时紧抱着柳时衣,一脚将烟袅的房门踹开,那声响在这空旷的楼内回荡,震得人心神不宁。殷裕和魄风追在萧时身后,看着他小心地把柳时衣放在烟袅的床上后,迅速地在房间内翻找起来。殷裕见他动作焦急,心中更加没底儿。 “师父,你找什么呢?我们得赶紧带柳时衣去中州找大夫啊!”殷裕忍不住开口催促。 萧时手下动作未停,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声音冷静下来:“以她的伤势,不等出流水村,怕是就没命了。” 殷裕闻言,心中一紧,眼眶微红,他不知所措地看着萧时。魄风则是默默地继续为柳时衣处理伤口,尽管他的手法娴熟,但柳时衣的气息却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 就在气氛愈发凝重之时,萧时突然发出一声惊喜的低呼:“找到了!” 殷裕和魄风同时循声望去,只见萧时正蹲在地上,手中捧着一盒金色的药膏。那药膏在微弱的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令人心神一振。 “这、这是何物?”殷裕愣愣地问道。 “金玉膏。” 魄风一愣,当年在药王谷的时候,他就听过这药膏的名字。 “是圣女教那个能续命的金玉膏?” 萧时颔首,魄风更是不解:“那圣女教寻常人根本找不到在哪儿,烟袅一个酒楼老板,是怎么有这东西的?” “看不出来么?手持蛇藤鞭,身怀化骨毒,柳时衣这小娘便是圣女教的人。” 殷裕闻言,面色骤变,急声问道:“你的意思是,那烟娘子,她竟然是那九州第一毒教——圣女教的人?” 萧时点头:“毒与药,本就是相生相克,相依相存。烟袅既是圣女教人,我赌她这定会有续命神效的金玉膏。”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那药膏涂抹在柳时衣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之上。先前,那伤口还在不断地往外渗着鲜血,即便是魄风手中的布条换了又换,也依旧无法止住那汹涌的血流。 然而此刻,在金玉膏的神奇功效下,那伤口竟是奇迹般地不再出血。殷裕见状,不禁低声惊呼道:“这究竟是什么灵丹妙药?” 魄风对殷裕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只见萧时轻轻搭在柳时衣的手腕上,为她诊脉,皱眉探了半晌,面色才缓和了一些。 “还好,赌对了。” 萧时松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柳时衣那张苍白而脆弱的脸庞上,这才惊觉自己刚才一路紧抱着她狂奔回来,体力早已透支,此刻的胳膊仿佛失去了知觉,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魄风敏锐地捕捉到他颤抖的双臂,轻叹一声:“你先歇一会儿,我看着她。” 萧时却不答,他只是安静地坐在柳时衣床边,后背倚着床栏,不敢让她离开自己视线半秒。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陪着她。伤口已经止了血,但之前出血量过大,伤口愈合也需要更长时间,接下来只能看柳时衣自己能否挺过这一关了。 殷裕并不知道柳时衣还并未完全脱离险境,只当刚刚萧时的表现代表柳时衣彻底没事了,一直悬在嗓子眼里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回想起刚刚的一切,他的心中涌起无尽的怒火,忍不住愤恨地低咒道:“凌霄盟这群混账东西,怎么能为了一把兵器这么丧尽天良?!” 真正经历过凌霄盟如何恶毒狠辣的萧时和魄风,此刻却并不觉得意外。那血云笼罩在江湖众人头顶那么多年,如今再归来,依旧嗜血险恶。 萧时静静地看着柳时衣,过了片刻,才转移了视线,目光穿透窗户,投向了百花楼外。之前在村内见到的那血云形状的烛泪历历在目,犹如一幅挥之不去的噩梦画面,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为了夺刀屠村这种事,凌霄盟当然做得出,但—— “你们没有发现么?”萧时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那群凌霄盟人似是只冲着你和魄风而去。“ 殷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什么意思?我和小风子惹他们了?!” 萧时摇了摇头,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那群人并不想杀了我和柳时衣。或者说,他们背后的人,不想让我们死。” 殷裕这下回忆起来了:“那个无命!他伤柳时衣的时候,说了一句,‘既是上赶着找死,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他原本是冲我来的,但是柳时衣帮我挡了一刀,所以他才这么说……” 殷裕越说声音越小,他看向柳时衣,心中的愧疚和歉意宛如秤砣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柳时衣是为了救他才“找死”的。要不是他,柳时衣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魄风见他把心情全写在脸上,一幅想给柳时衣切腹谢罪的样子,忍不住说了一句:“行了,这时候就别再怪自己了,一点用没有。” 殷裕攥了攥拳头,寻摸着到底能做点什么有用的,现在奶奶已经回北漠了,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村子里他有钱也花不出去,那无命和吓人的白衣女人也不知道还在不在附近,让他独自出去骑到中州找大夫回来,他又没那个胆量和本事。自己怎么会这么没用—— 殷裕忽然一拍大腿,眼神一亮,异常坚定:“我知道了,我要去替柳时衣拜菩萨。” “……” 萧时和魄风无语,但殷裕却已经开始念叨了:“我不仅要求菩萨保佑柳时衣,还要跟菩萨好好告一告那凌霄盟的状,让地藏王早点派人来把他们都收了!” 魄风忍不住轻笑出了声,殷裕却理直气壮:“你笑什么?我告诉你,我们家每次开新铺子都要拜菩萨的,心诚则灵,你懂不懂!” 萧时摇摇头,看着殷裕对着魄风跳脚,但同时又怕吵到柳时衣,特意压低声音的样子,面色缓和了些。他转头看向床上沉睡的柳时衣,心头一沉。 若你真是小十一,若你真是她的话,你看,现在也有人在等你,你不是孤单一人,所以快点醒过来吧,你还有好多事没做,不是吗? 在远离流水村的中州边界处,那边陲小村的血案完全没有影响到这里半分。一辆马车悠悠然行驶在曲折的小径上,车轮滚过,带起一阵轻微的尘土。 车厢内,沈溯安然而坐,她手中握着一张泛黄的纸张,上面记载着一份复杂的配药方。她的眼眸深邃,凝望着手中的药方,思绪如潮水般涌动。 若想制成她要的那毒,还需不少夺魂草才是。现在离了流水村,总不能传信让柳时衣再去落月泉边采了给自己送过来。况且,即便攒齐了夺魂草,最关键的那一味曼陀罗花粉依然不知能从何处寻得。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前面便是中州地界,卖年货的小贩们已经开始了沿街叫卖,端的是一派喜庆。也不知道流水村里,柳时衣她们要怎么过这个年,当年母亲走后的第一个春节,沈溯独自藏在被子里哭得夜不能寐,连水都喝不下去。柳时衣她又会怎么度过这个没有了小娘的春节呢? “小姐,咱们到中州了!”小姝的声音打断了沈溯的思绪,沈溯看过去,只见小姝满脸欣喜,好奇地向外张望。 沈溯微微一笑,她看着小姝那张还稍显稚嫩的脸庞,能为如此小的经历这般开心,也是一种福气。 沈溯默默掀起马车窗帘的一角,望向窗外那繁华的街景。阳光洒落,将街头巷尾装点得金光闪闪,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香火缭绕,求神拜佛的虔诚面容随处可见。这一切都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神女大典的盛况。 小姝坐在一旁,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兴奋地指着窗外说道:“小姐,您看,十八年了,上一回办神女大典,还是先太子选妃时。我小时候常听人提起那时的万人空巷之景,如今头一回见识神女大典的盛况,人竟是这么多!” 沈溯静静地望着窗外,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她心中清楚,这次的神女大典,对她来说,其实就是一种自戕,她的生命马上就再也没有任何希望,她会彻底变成一件别人眼里光鲜得体的摆件。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仿佛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推动着他们。沈溯眉头微皱,只见原本平静的人群开始拥挤、推搡,向着马车这边涌来。 “小姐小心——”小姝的惊叫声划破了车内的宁静。沈溯只觉得马车猛地一晃,随后,便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沈溯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甩出了马车,犹如落叶般飘然摔落在长街之上。 疼痛如潮水般涌来,沈溯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散了架一般,动弹不得。她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匹惊马正疾驰而来。方才正是这匹疯马惊了她的马车! 沈溯心中一紧,眼睁睁地看着那匹疯马越来越近,马蹄扬起的尘土扑面而来。 就在她即将被那疯马践踏之际,一支利箭破空而出,带着凌厉的气势刺入了那匹疯马的皮肉内。疯马惨嘶一声,倒在了沈溯的面前。沈溯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停着一辆周体乌黑的马车,那支箭正是从这马车内射出。 从近在咫尺的死亡中逃脱出来,反倒让沈溯觉得可惜。就差一步,只要那马再往前多跑一步,她就不必面对之后那些无趣的、虚伪的、让她喘不过气来的日子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马车停下的声音。沈书问带着姨娘和沈晴下了马车,快步走到了沈溯的身边。沈晴皱着眉头将沈溯扶起:“你没事儿吧?怎么搞的?这也能摔下来?” 小姝也急忙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沈溯:“小姐,你没事吧?” 沈溯没有在意沈晴的埋怨语气,她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无碍。在小姝的搀扶下,她缓缓站了起来。然而,当她抬头望去时,却发现沈书问和姨娘并没有看她一眼,而是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的那辆马车。 沈溯心中一动,也看了过去。只见沈书问站在那马车前,恭敬地行了一礼:“不知阁下何人?救了小女性命。” 第六十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马车内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声响。素来爱面子的沈书问在众人的围观之下,心中不禁有些恼火,他堂堂工部尚书,何时受过此等冷遇? 他环顾四周,只见人群熙熙攘攘,百姓们议论声此起彼伏。有人赞叹着他的威仪体面,有人则起哄着让马车内的人出来露面。沈书问听着这些声音,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得意的微笑。毕竟,这满街的议论,终究还是向着他这一边的。 他深吸一口气,站在马车前,再次扬起声音,大声询问:“老夫乃工部尚书沈书问,敢问车内恩人尊姓大名?救下小女沈溯一命,老夫感激不尽,定当厚报!” 方才差点被撞的那人竟是闻名九州的活菩萨沈溯! 沈书问的话语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在人群中引起了轩然大波。马车周围顿时变得水泄不通,人群涌动,嘈杂声此起彼伏。 沈书问面上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与淡定。他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场面,打定主意要看看这马车里究竟藏着哪位不识好歹的小子,竟敢如此不给他这位工部尚书面子。 终于,马车内传来了细微的响动,车帘被缓缓掀起,从里面露出了一张苍白而英俊的脸庞。那人咳嗽了几声,似乎在努力平复着气息,然后淡淡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举手之劳,不必多谢。” 说罢,他便放下了车帘,仿佛不愿让外界的目光过多地打扰他的宁静。他并未顾及车头还聚集着一些看热闹的人,直接命令车夫驱车前行。围观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四散开来,马车在一片惊呼声中迅速离去。 沈书问愣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那远去的马车背影。他没想到这人竟是如此年轻,而且看起来病弱不堪。他皱眉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这马车华贵,定不是普通人家,但他在心里盘算了一圈儿,也没记起有哪家的公子是这样儿的。 但无论如何,被个生瓜蛋子当面驳了面子,还是让沈书问心生不满,他低声自语:“也不知是哪家养出来的病秧子,看着就一副活不长的模样,竟还有这般大的威风!” 姨娘向来与沈书问一唱一和,此刻却一反常态,出奇地沉默。她并未随声附和,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车厢的背影,那上面插着几支洁白的荆棘花。 姨娘的眼神微动,若有所思。 待到人群逐渐散去,沈书问这才想起自己那个方才受到惊吓的女儿。他转身,缓缓走到沈溯的面前,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带着几分担忧与关切地问道:“怎的如此不小心?伤到哪没有?过两日便是神女大典,万不可有任何损伤!” 说到底,还是为了神女大典。 沈溯心中一沉,她的脸上毫无表情,轻轻地摇了摇头,甚至连与沈书问多说一句的意愿都没有。父亲这突如其来的关心,不过是因她身上那神女的光环。在他心中,唯有神女大典才是重中之重,而她,不过是个在大典前需得小心呵护的花瓶,一点磕碰都不能有,否则又怎能卖个好价钱呢? 沈溯在内心冷笑,什么父女情深,在虚伪的世家之中显得荒唐又可笑。 沈溯转身,正欲回到马车上,沈晴却兴奋地追了上来,紧紧抓住了沈溯的手臂,痴痴地眺望着那远去的马车,满脸花痴地说道:“沈溯,你看到了吗?方才救你那人,样貌好俊!” 沈溯抬眼望去,只见她那素来娇蛮任性的妹妹此刻眼眸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笑得春暖花开:“这位郎君,我心甚喜!” 沈溯有些无语地看了她一眼:“你看哪家俊俏公子都欢喜。” 沈晴也不害臊,冲她冷哼一声:“那也比你强多了,每次看到长得俊俏的公子就板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欠了你多少钱似的。” 沈晴这样,又何尝不令人羡慕呢?沈溯虽然对沈晴母女都没什么感情,但不得不承认,正是在姨娘的照顾下,沈晴才能长成这样敢爱敢恨、毫不遮掩的性子。 做人是需要底气的,沈晴有这个底气,她却从来没有。 沈溯看了沈晴一眼,并未多言,直接带着小姝回了马车上。 姨娘总是想方设法地为难她,无非是想让沈晴取代她的地位。却不知她才是最想摆脱现状的人。可惜,她和姨娘永远都得不到各自想要的,,沈家唯一能够称心如意的人,只有沈书问。 沈溯心中不禁感叹,姨娘何时才能明白这一点呢?又或者,她其实早已洞悉一切,只是不敢面对现实,选择自欺欺人罢了。对沈溯的仇恨是她遮在自己眼前的那片叶子,这样才能让她看不到自己生活的可悲。 沈晴被沈溯冷淡的态度弄得有些尴尬,但那点不舒服稍纵即逝,她已经习惯了这个装菩萨的姐姐,永远冷着张脸,谁都不能让她开心,什么都勾不起她的兴趣。 沈晴最看不惯的,便是沈溯这副模样。若是不开心,何不去寻找让自己快乐的事情?每日只是枯坐在房中,顺从地抄写着父亲所授的女诫,这样的生活又如何能让她感到开心呢? 沈晴摇摇头,把沈溯带来的扫兴抛之脑后,径直走向姨娘所乘坐的马车,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那神秘公子的身份。 她一把掀开马车帘,车内的姨娘正整理着衣裙,准备坐下。沈晴带着期待的眼神,急切地问道:“娘,方才那公子是谁,你帮我相看相看!” 姨娘一听这话,眉头立刻紧锁,不悦地瞪了沈晴一眼。她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那种病秧子,有什么可相看的。你姐要去选太子妃享荣华富贵,你要嫁病秧子准备守活寡是不是?瞧你那点出息!就不能争气点,也让你爹送你去参加神女大典吗?” 沈晴皱着一张脸,不为所动,她撇了撇嘴,小声嘟哝道:“谁知道咱们大周的紫薇星长得好不好看。万一长得奇丑无比,我才不要嫁他呢!” “就知道看脸!长得好是能吃还是能喝了?”虽然知道自己这闺女儿还是小孩心性,也是自己宠出来的,但一想到沈溯未来能压她女儿一头,姨娘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要不是娘好看,爹也不会娶你啊!”沈晴快言快语,刚说完就被姨娘气地拍了一下脑袋。 “你就少说两句吧,别再气我了。”姨娘轻轻拍着胸口,试图平复心中的怒火。她看着沈晴不情愿地上了马车,坐在自己身边,脸上仍带着几分不满。姨娘心中叹了口气,又想到刚才的事情,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记住了,不许再派人去打听那个病秧子的消息,听到没有!” 沈晴缩了缩脑袋,没答话,心中却有自己的打算,反正她喜欢漂亮公子哥儿已经是人尽皆知,她娘再因此责备她,她也无所畏惧。更何况,她真的不明白,沈溯的日子过得那么艰辛,她娘难道真的看不出来吗?为何还要硬将她推向那个火坑!她沈晴又不缺钱花,何必为了个太子妃的虚名而委屈自己,嫁给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呢?她若是要嫁人,那定要嫁给整个大周国最好看的男子! 姨娘当然不知道沈晴内心这些小九九,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刚刚那个病弱公子哥的身上,心中满是晦气。要不是他,方才沈溯可就没那么好运了。就算不能让她伤筋动骨,哪怕是脸上擦破点皮也是好的。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真是坏了老天给她的好机会。 而那辆马车,虽然外表看起来华丽非凡,却有一个地方让姨娘觉得十分奇怪。她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方才那马车上的荆棘花,口中喃喃自语:“荆棘花,乃送别死人之物,这好端端的大活人,为何车上要钉着这等物件。” 总不能是人还没死,就已经开始祭奠了吧? 姨娘摆摆头,本想把这小事抛之脑后,却在看到沈晴捧着脸,一脸神往地看着窗外的时候,想到了什么。 她神色一喜,已经想好了一会儿到店之后要做什么。果然,菩萨没白拜,老天爷总会给她机会。 没过多久,沈府的马车便到了在中州的落脚地,一座静静伫立在街角的颇为偌大的客栈。这客栈虽然外观略显陈旧,内里布置却毫不马虎,对于行色匆匆的旅人来说,也算是个不错的落脚之地。 此刻,沈府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踏进了客栈。为首的沈书问身着华贵衣袍,看上去倒是气质不凡。而他身后跟着的姨娘和一群家仆却不然,经过这一路的颠簸,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些许疲惫。 姨娘扫视了一眼客栈的内部环境,眉头不禁紧蹙起来。她不满地嘟囔道:“怎么住这下等地方。”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寂静的客栈内却显得格外刺耳。 沈书问听到了姨娘的抱怨,轻咳一声,面色不善地转过头,目光中带着几分责备,对姨娘说道:“此番殿下亲临神女大典,中州人满为患,能供我们选择的客栈已是凤毛麟角,能有个落脚之地已是不易。”明明说的话还算得体,但语气中却满是指责和不满。 姨娘见状,只得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将满腹的抱怨暂时抛诸脑后。她转身向家仆吩咐道:“去把东西搬进来,仔细我那一箱子的首饰,若是磕了碰了,我绝不轻饶!” 倒是把刚刚在沈书问身上受的气全撒到了家仆身上。 家仆们不敢有丝毫怠慢,齐声应诺,便快步四散开来,抬行李的抬行李,布置房间的布置房间。姨娘趁着人多眼杂,招来了自己贴身的丫鬟,附在她耳边小声交代。 “你去打听一下,刚刚在路上救了沈溯的那个人。” 丫鬟有点吃惊,刚刚明明姨娘明令禁止二小姐再去想那病秧子,怎么这会子,她又偷偷让自己去打听他的消息?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只答了个是,跟在姨娘身边这么多年,她早已学会了不多问主子的心思,只要按照吩咐去做,其他的一概不知,这才是保命的明智之举。 就在沈家众人在店里热闹的时候,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从门口飞掠而入,将堵在客栈门口的家仆们挥到了一边。 这中州怎么遍地是没素养的野蛮人! 沈书问心头正涌起一股无名之火,准备发作之际,耳边忽地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白衣女子款款而来,她手持一柄拂尘,身姿轻盈飘逸,面容清冷如霜,眉宇间透着一股超然的气质。 此人正是妄情山庄的庄主,穆若蓝。 穆若蓝根本没多看其他人一眼,对周围的一切都置若罔闻。她径直走到店小二面前,那双清澈的眸子直视着他,声音平静而冷淡:“你方才,是否见过一位手持弯刀的虬须男子?” 第六十一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穆若蓝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其中蕴含的威压却让店小二感到难以承受。店小二被她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来,只能慌张地摇了摇头回答道:“未、未曾见过。” 穆若蓝没有再说什么,她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块冰冷的玉石,没有任何温度。她转身离去,那身影在客栈的门口消失,只留下店小二一个人站在原地,额头上冷汗涔涔。 无命虽然中了墨人散,还受了不少伤,但一路上像是油滑的老鼠,总能在关键时刻找到一线生机,逃脱穆若蓝的致命一击。直到追进中州城,趁着人多眼杂,那人更是直接混进了人群,让穆若蓝也找不到踪迹,只能四处搜寻盘问。 一个阴沟里的废物,竟然这么麻烦,穆若蓝心中已经开始不耐,想着抓到无命之后,定是要把他全身筋骨打断,弄上满身口子扔到蚂蚁洞去。 穆若蓝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线之外,沈溯便看到了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从楼梯上走下。他的容貌被斗笠遮挡得严严实实,尽管如此,沈溯的目光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露出半截的手指,那手指的颜色漆黑如墨,倒是有些像中了墨人散的症状。 墨人散虽然毒性强,但在江湖中却也并非什么稀世珍品。沈溯初时并未太过在意,然而,随着那男子身形逐渐显露,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凝聚在了他腰间悬挂的那把刀上。那把刀,刀身修长,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冷光——竟是柳时衣的刀! 沈溯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她紧紧地盯着那个人的背影,一股难以名状的紧张感在心头悄然升腾。 柳时衣的刀怎么会在这里? 之前柳时衣小娘和花婶她们,就是因为有人要来抢刀才死的。按理说柳时衣不可能把那刀给任何陌生人—— 沈溯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她转头看向穆若蓝离开的方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担忧。突然出现的白衣女子、戴着斗笠似是中毒的男人,以及月见刀,这些之间会有什么联系?柳时衣现在如何了? 沈溯忧心忡忡地上了二楼,脑海中不断思考着应该怎么办。带路的店小二轻轻推开一扇房门,顶着一张笑脸,迎沈溯和小姝进了屋子。 房间虽然不算宽敞,但布置得干净利落,透出一股温馨的气息。 “二位客官里面请,我先给二位备点热水。”店小二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开始忙碌起来。他熟练地提起茶壶,为沈溯和小姝倒上两杯热腾腾的茶。 小姝接过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感受到一股暖意涌上心头。连日来的疲惫与紧张消失殆尽,她终于能够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道:“总算是能稍作歇息了。小姐,你先躺下歇会儿吧,我这就去后厨看看有什么现成的吃食。” 沈溯却没有立刻回应,她静静地站在窗边,目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投向那熙熙攘攘的街道。人流行色匆匆,她的思绪却不住地落在柳时衣身上。 沈溯的眉头微微蹙起,不行,她不能坐视不管。 “你速去找个可靠的跑腿,让他即刻回流水村一趟,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沈溯突然开口,语气中透着一丝凝重。 小姝一愣,转头看向沈溯:“流水村?小姐怎的突然想起这了?” 沈溯并未立即回应,她凝视着窗外的人群,仿佛在寻找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收回视线,开口道:“告诉跑腿的那人,让他去找一个柳时衣、不,去找一个叫魄风的男子。告诉他,我在中州见到了柳时衣的刀。” 小姝虽然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去执行沈溯的吩咐。 沈溯与小姝都未曾察觉到,就在沈溯无意间提及魄风这个名字的时候,一旁店小二的动作却突然一滞,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习以为常的殷勤模样,继续忙碌着。 出了沈溯的房间后,小二依旧维持着殷勤好客的态度,一路跟各种人打着招呼,直到推门进了账房的房间,看着面前那个对着算盘愁眉苦脸的中年男人,才卸掉笑容,上前正色对男人说道:“李老板,出事儿了。” 被称作李老板的男人,一听到呼唤,便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啥事儿?紧急不?要我现在出去不?” 自打前阵子收到萧时的密令,要求各地的日月药庄隐匿身份、原地待命后,他们就关了中州的药庄。李老板本打算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彻底给自己放个假。毕竟自打逃出药王谷后,他是一天也没歇着,虽说内心复仇的意愿未曾减弱过丝毫,但能有段不用四处打听情报、草木皆兵的日子,他也不介意用来啥也不做整天躺着。 当年在药王谷的时候,老李就只喜欢诊脉,因为诊脉可以往那儿一坐,半晌不用动一下。结果因为坐久了生了痔,令师兄大为不悦。师兄怒不可遏,拎起老李的衣领,一脚将他踢出谷外,责令他跟随老邢等人外出采药。结果这一去,就再也没能回去过。 与老邢和老许不同,老李是留下来的人里最没个正形儿的,懒得动脑子更懒得动身子,在逃亡过程中无论多苦多累,他永远能找个无聊的笑话跟大家说说。不是因为他不难过不愤怒,只是他觉得如果大家全都没了精气神儿,那才是真着了莫凌峰的道,祥和的药王谷算是真给他灭了。 因此萧时传信过来的时候,看到老许不在了,他也没有表现出伤心。只是在晚上跑去院子里,对着空无一人的对面喝了一晚上酒。 他跟老许说,你个老小子倒是能休息了,累了这么多年,腰杆儿都被压得弯了几分,在彻底被压垮之前去了也好,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咱们天上再见。 第六十二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然而,没有萧时的明确指示,老李也不敢轻举妄动。可他手下最为上进的小二却是憋不住,一本正经地逮住睡到日上三竿的他。 “头儿,”小二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坚定,“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样无所作为了。我方才查看了一番,城西的那家客栈正在寻找新的主人,我们或许可以将其接手过来。客栈里人来人往,是个极好的消息集散地,我们若能掌握其中,定能搜集到更多的情报。” 于是小二——没错,他的名字就叫小二——成了这间客栈的店小二,老李则成了李老板,天天被小二逼着算账,一见到算盘就开始头晕眼花。现在哪怕是让他出去跟媒婆介绍的大娘们相亲,他都欣然前往。只要能不让他跟算盘大眼对小眼就行。 小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嬉皮笑脸,但此刻他的脸上却不见一丝笑意,神情凝重地报告道:“我在店里见到了月见刀,还听到一个客人说要传信给魄风告知此事。” 老李一听到“月见刀”这三个字,原本平和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眉头紧锁,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他沉声吩咐道:“小二,你立刻去暗中盯紧那个带着月见刀的人,一举一动都不能放过。魄风若是得知了消息,必定会和阿时一同赶来,我们得做好接应的准备,不能有丝毫差错。” 魄风收到中州来信的时候,流水村正是深夜。这些天萧时带着魄风和殷裕挨个儿给流水村的村民安葬。钦天司也没人了,殷裕在确保无命和穆若蓝彻底离开后,等了好几天,还是没人前来,流水村像是彻底被人遗忘了,成了个死村。 月色如练,透过轻纱般的窗幔,洒在柳时衣苍白而宁静的脸上。这些日子以来,柳时衣的身体状况一直如同风中残烛,时好时坏,让人忧心忡忡。 萧时时刻陪在她身边,每当柳时衣因为长时间未曾进食进水而双唇干裂时,萧时便会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一口一口地喂她喝下那温热的汤水。但她却始终没醒过来。 柳时衣躺在床上,却眉头紧皱,一看就知道睡得并不安稳。她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梦魇,面前一会儿是烟袅那嫌弃中带着温柔的眼神,轻轻地戳她脑袋:“又惹祸。”一会儿又是花婶和其他人熟悉的笑脸。他们围坐在桌旁,笑着招呼她过来:“又惹你小娘生气了?没事儿,过会儿去说点好话就行了。”一会儿又是张大娘带着张家丫头,让她早餐多吃个包子。 直至她的视线捕捉到了一个少女的身影。那位少女从背影望去,似乎与柳时衣年纪相仿,孤独地伫立在一片绚烂的花海之中。柳时衣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要上前去打个招呼,于是抬起手,准备轻轻拍向少女的肩膀。 然而,就在柳时衣的手掌触碰到少女身体的刹那,一股莫名的寒意从指尖迅速传遍全身,汗毛瞬间竖起,一种莫名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紧紧包裹住了她。柳时衣拼命地想要压抑住那股恐惧,低下头,不敢去看那张隐藏在背后的脸庞。 柳时衣的眉头紧锁,似乎在梦中挣扎。她的唇瓣微动,发出微弱的呓语:“别,不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充满了恐惧与无助。 坐在床边的萧时,目光深邃,他沉默地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柳时衣的额头。那温度,如同被烈阳炙烤过的石头,烫得他心惊。 殷裕端着一盆冷水进来,将一块湿帕子拧干,贴在柳时衣滚烫的额头上。他叹了口气,望着柳时衣那痛苦而无助的模样,心中满是无奈。 “烧了一夜了,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撑得住。”殷裕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萧时的目光落在柳时衣颈间那块杏形玉牌上,那玉牌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他轻轻拿起玉牌,手指在上面摩挲着,脑海中浮现出和小十一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欢声笑语、嬉笑怒骂,仿佛就在昨日。 他一直把这些记忆藏在心底,这些年来每当撑不住的时候,便会在深夜里拿出来,靠着这些生命中仅有的好日子,熬过黑暗与痛苦。 但此刻,这些记忆的收尾,变成了烟袅临终前将杏形玉牌交给柳时衣的那一幕。烟袅用微弱的声音交代他:“以后江湖怕是不再太平,你定要、定要护好她。她是个好孩子,受了太多、太多的苦。” 无数画面在萧时脑海中汇聚,他紧紧攥住那块杏形玉牌,目光坚定地看着柳时衣。心中有个声音在回响:“你和十一明明有那么多相似之处,我为何没早点发现……”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魄风推门而入,他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手中举着一封信,向萧时示意。 萧时会意,他转身走出房间,轻轻将门合上。魄风迫不及待地开口,声音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激动:“阿时!快看,这是老李从中州传来的信!” 萧时接过信,快速浏览了一遍。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那夺刀之人,现在在中州。” 魄风立刻附和:“我现在收拾,咱们清晨就能出发。” 萧时看了看身后的房门,想到床上昏迷不醒的柳时衣,心中有些挣扎,犹豫半晌,还是做出了决定:“我一人去就行,你在此处守着柳时衣。” 魄风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你疯了?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你而今内力全失,我放你一人去送死吗?!” 魄风也是急了,才会口无遮拦说出这种话。话音刚落,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依然闷闷不乐。 萧时知道魄风的心思,低声解释:“此事本就因我而起,那群人是冲我而来。若不是我,烟袅等人无需落得如此下场。如今我离开,她这边也会安全些。中州那边也有老李他们,你无需担心。” 魄风还是不肯让步:“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从前可从不会如此顾虑他人,你该不会……该不会是真的对她有意思吧?” 萧时面色一僵,没有直接回答。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再次开口:“总之,你在此守着她。若我七日内未归,你便去中州的日月药庄。” 第六十三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时间紧急,萧时当晚就要离开。 殷裕不知道他的底细,怎么看他这个身子板怎么不放心,衣食住行叮嘱了个遍,直到最后说无可说,他才巴巴地补了最后一句:“师父,你路上务必小心。” 殷裕将自己的玉佩塞到萧时袖中,道:“要是没钱了,你就去中州随便哪家殷府门下的铺子,只要把这个给他们看,他们定会好好接待你,若是你身上没银子了,让他们给你就行。你若是再碰见先前那些人,千万别跟他们硬碰硬。就你这弱柳扶风的,怕是挨不过他们一下——” “行了,阿时不像你那么没脑子。” 魄风再停不下殷裕的啰嗦,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拉了回来。 他自己还对萧时的决定有些不满,所以只是别扭地说了一句“保重”。萧时知道魄风心思,但此刻他确实还有更多事要操心,于是也只是微微点头,骑上马便离开了。 “你千万早点回来啊——” 殷裕看着萧时逐渐远去的背影,抹了抹并没有泪水的眼角,打起精神看向魄风:“小风子,现在就剩咱俩了,得分工一下。你负责守卫和日常打扫做饭,我负责照顾柳时衣和拜佛。” 魄风懒得理他,给了他一眼刀:“我想干嘛干嘛。而且最后警告你一次,再叫我小风子我就给你看看真正的疯子怎么打人的。” 殷裕丝毫不惧,知道魄风只是个嘴上厉害的:“那你说你想被叫什么,小魄子肯定也不行吧?你要真这样,我就只能喊你小魄风了。” “……你非得加个小是什么意思?!” “那喊你大风子?大魄子?大魄风?你自己选,我很随和的。” 魄风抬手给了殷裕后脑勺一巴掌:“叫魄风!” “那多生疏啊!” “本身也没跟你有多熟!一会儿你回去做饭。” “说好了分工明确的——” “谁跟你说好了?!” “好好好,你想赖皮也可以。这样吧,我大人有大量,只要你教我怎么跳上房顶,我就帮你做今天中午的饭。” “做梦去吧你!” 空荡荡的流水村因着二人的吵闹,久违地显出了一丝生机。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百花楼门口。 虽然面上看起来都还挺轻松,但是他们内心其实都还惦记着昏迷的柳时衣。他们都希望柳时衣快点醒过来,区别只在于魄风还多了一层心思,柳时衣醒了他就能直接去中州找阿时了。 阿时也是,年纪越大越叛逆,真让他放心不下。 而被魄风念叨的那人,正顶着星辉日夜兼程,从霞光初照跑到月落星沉,从天边泛起一片淡淡的金色再到染上沉沉的墨。萧时的脸色随着时间推移愈发苍白,却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快马加鞭,地面都被激起阵阵尘土。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萧时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咳出声来,但他的身体却已经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容乐观,每动一下,被强行封闭的经脉都会给他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不能停下来,因为他身后还有人在等着他。 而另一处的百花楼内,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殷裕和魄风虽说性格迥异,谁也不服谁,但到底是在照顾柳时衣这件事上达成了统一。魄风手持药罐,一边拌着嘴,一边将煎好的药倒入碗中,准备给躺在床上的柳时衣喂药。殷裕则在一旁细心地照料着,又要时刻提醒魄风——以及他自己——声音别太大了,又要担心魄风把柳时衣呛着了。气得魄风最后把碗一推,让他来。小少爷信心百倍地上场,喂了两口,却没一滴进到柳时衣嘴里的,只好灰溜溜又把碗递了回去。 每到深夜,魄风总会坐在百花楼的屋顶上,眺望着远方。夜色如墨,星光点点,但他的心中却充斥着百般思绪。他担心萧时,担心凌霄盟,担心一切,但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守护着这个已经寂静无声的村庄,不能有任何的懈怠。 而殷裕则彻夜跪在菩萨面前,不住地祈祷。他不知道自己的祈祷是否能够起作用,却也只能安慰自己心诚则灵,毕竟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就这样数着日子,七天很快过去了。柳时衣却依然没醒。魄风直等到第七日的深夜,却依然没收到任何从中州传回来的消息。 没有办法,他必须去找萧时了。 月光如水,洒在百花楼的琉璃瓦上,泛起层层银波。殷裕站在楼门口,有点不舍地看着马背上的魄风。 “你真要走啊?” 魄风回过头,看着这个小少爷要哭不哭的样子,忍不住叹气。 临了,他还是狠心点了点头:“七日已到,我得去找阿时了。” 魄风目光扫过百花楼内,似乎想要寻找什么。但最终,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道:“柳时衣,你好好照顾。放心,我们——” 话到此处,他却突然顿住。 我们会回来的、我们不会抛下你们的——这种说出来了却不能兑现的话,他终是不忍心开口。 殷裕却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接道:“我知道,你们会回来的。你赶紧去找师父吧,柳时衣这里有我看着呢。” 真是个傻子。 魄风心中一软,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最后挥了挥手,勒紧了缰绳,马儿嘶鸣一声,扬起四蹄,朝着远方奔去。 生离死别,不过人间常态,他魄风才不在乎。 殷裕站在原地,目送着魄风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失落,忍不住张嘴。 “哇——” 哇了一长腔,却没哭出来,只剩声音在空旷的夜空中回荡。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哭什么哭?丢不丢人?” 殷裕猛地回头,只见柳时衣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楼下。她看起来还是虚弱得很,此刻看到殷裕张大个嘴巴干嚎,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把你嘴闭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 “呸呸呸!” 殷裕吸了吸鼻子,猛然扑上来,将柳时衣抱住:“你可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你要是再不醒,我还真怕你死了。” 殷裕一把鼻涕一把泪,看得柳时衣无奈又好笑。 “行了,这不是没死么。”她将殷裕的脑袋推到一边,还是软了语气:“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殷裕揉了揉眼睛,脸上露出笑容邀功:“那可不呢!我可是天天去给菩萨烧香,拜了那么久才把你的命求了回来!” 柳时衣眉心一跳:“村口那个小庙里的菩萨?” 殷裕点头,柳时衣很是无语:“那是送子观音!” 殷裕一愣,随即大咧咧地一摊手:“甭管是啥菩萨,你就说你醒没醒吧!” 柳时衣嫌弃地撇了他一眼,衣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其他人:“萧石头他们呢?” 殷裕立刻耷拉下脸,苦哈哈地看着柳时衣:“你醒晚了。” “……什么意思?” “魄风刚走,去找师父了。他们去中州了,说在那里看到了你的刀。” 第六十四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中州。 日头高升,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沈溯所居客栈的前厅内。沈溯缓步踏入前厅,刚刚落座,一阵轻柔的微风便悄然而至,带来了街上熙熙攘攘的喧闹声,还夹杂着淡淡的香气,似乎是远处小贩们烹煮的食物所散发出来的。 她抬头望去,只见街外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仿佛整个城市都沉浸在一场盛大的节日之中。 沈溯微微蹙眉,她素来不喜欢人多,便转头看向一旁兴奋不已的小姝,轻声问道:“这是怎的?年关不是还没到,怎就如此热闹?” 小姝听到沈溯的问话,顿时忍俊不禁。 “小姐,你忘了?再过几日便是神女大典前的百仙降福游街夜,现下已是开始准备了。我听说到时候宵禁会解除,各家各户都会外出游街夜行,最后还会有太子殿下上台接受仙官赐福呢!” 小姝难掩兴奋,凑上前来道:“仆可是从来没见过这位传闻中的天降紫微星,定要好好看看是个什么模样!” 小姝的话语中充满了期待和激动,仿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参加这场盛大的游街夜了。沈溯看着她兴奋的模样,饶是再不喜欢凑热闹,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丝兴趣。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那便去见见吧。” 就在此时,沈书问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见什么?!神女大典前,你就给我好好待着,半点差错不能出!” 沈溯回头看去,目光落在正自楼梯上缓缓走下的沈书问与姨娘身上。沈书问面色不悦,目光如炬地射向一旁的小姝,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离神女大典没剩几天了,这几日你们谁也不许去打扰溯儿!谁敢带她四处乱逛,老夫绝不轻饶!” 他的视线又移向沈溯面前的早餐,眉头微微一皱,转而对姨娘说道:“你也是,怎能让溯儿吃客栈备的这些吃食?” 姨娘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愣住,眉宇间不自觉地拧起了一个结。她有些不甘地反驳道:“老爷,府上上下下吃的可都是这些,并无什么不同啊。” 沈书问置若罔闻,他挥了挥手,不耐烦地打断了姨娘的话。他沉声道:“从今日起,你便亲自做好三餐,给溯儿送去。” 姨娘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变得通红。她瞪了沈书问一眼,忿忿地扭头离开。 沈溯目送着姨娘渐行渐渐远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自己这个爹究竟是聪明还是蠢呢?按照姨娘对她的厌恶程度,如果真的出自姨娘之手的餐点端上桌来,恐怕不是想让她品尝美味,而是想要毒死她吧。 然而,沈溯向来懒得去管沈书问和姨娘之间的那些纷争。在她看来,那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与她无关。她微微叹了口气,将思绪从那些琐碎的事情中抽离出来,转头看向身旁的小姝,却发现小姝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沈溯只当她担忧自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我心中有数。” 小姝听到这话,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慌乱。她点了点头,轻声道:“嗯,小姐,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姨娘自打从前厅走出后,心中怒火便如狂潮般翻涌。她飞快地掠过人群,踏入房间的那一刻,愤怒已经难以抑制,猛地一挥手,杯子瞬间就被她砸得粉碎,碎片四溅,发出刺耳的声响。 房间内一片死寂,婢女被姨娘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得不轻,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也成了姨娘怒火下的牺牲品。 然而,姨娘的发泄并未持续太久,很快被理智所取代。她冷笑一声,转身看向那个低头不语的婢女,眼神中充满了狠戾和阴毒。 “上回让你打听的那事,查清楚了么?”姨娘的声音低沉而冰冷。 婢女连忙低头,恭敬地回答:“主子,奴婢特意去打听过了。上回那位公子,是礼部尚书刘述的小儿子刘礼,” “刘礼?”姨娘皱起眉头,“从未听说过刘述还有个儿子。” “可不是,听说这小公子自幼体弱多病,所以刘大人才一直将他藏在中州养病。如今他重病缠身,恐怕时日无多,因此急需找一女子冲喜。” “最重要的是,”婢女压低嗓子,小心开口说道:“他们只需女子符合生辰八字,其余并无要求,甚至无需见面。” 姨娘一听,心头顿时浮上一计。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招手示意婢女靠近。 她附在婢女的耳边,轻声细语地叮嘱道:“你去,想办法搞清楚他们要什么样生辰八字的女子,送个符合条件的去刘府。” 姨娘冷笑一声:“那便当作,是沈溯的八字了。” 婢女一惊,再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个关头动沈溯的主意啊。 但姨娘只是微眯着双眼看她,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与挑衅:“用你那猪脑子好好想想,倘若我真的成了太子妃的娘亲,到时候,你还用得着怕沈家那些人吗?” 婢女吞了口口水,艰难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间。 姨娘看着婢女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想让我给你那晦气的女儿做吃食?”姨娘在心里冷笑一声,“沈书问啊沈书问,你未免也太天真了。过几天,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手段。” 客栈门口,小二把刻着“客满”二字的古旧木牌挂在了大门上,然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伸了个懒腰,回到柜台后面,这几日客栈本就事多,再加上他还要时刻盯着那个黑衣人,更是疲惫。他撑着下巴,眼皮却开始打架,仿佛随时都会陷入沉睡。然而,就在这时,一阵轻盈而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小二原本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他迷迷糊糊地嘟囔道:“店满了,不接客。”但随即,他的目光被一枚闪烁着金色光芒的信符吸引。那信符上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燕子。 小二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面前的人竟是萧时!他手中晃荡着金燕信符,眸光沉静地看着小二。 “还有房吗?” “有!有有有!” 小二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立刻站直了身子,他环顾四周,冲着萧时一笑:“客官,里面请。” 小二带着萧时转身进了账房,原本趴在算盘上打瞌睡的老李被推门声惊醒,立刻直起身来:“没睡啊,我看着帐呢,你别唠叨。” “……李老板,是咱们的客人到了。” 老李抬头一看,见到萧时之后,只愣了一瞬,便上前去扯着萧时左右查看,声音带着一丝喜悦:“阿时,你可终于来了,我还担心那信没到你的手上呢。让我看看,怎么瘦了?这小脸儿怎么一点血色没有,小二你回去把咱们药房囤的阿胶拿过来——” “李叔,哪有给我喝阿胶的道理。”萧时有些哭笑不得,奔波一路紧绷的神经也终于稍微放松了下来。但他很快看向老李,目光如炬,用极轻微的声音问道:“那人在哪?” 小二在他身后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楼上:“就在楼上,这几日都在我们这住着。” “可曾有和他人来往?” “没有,除了偶尔出来要酒,他基本上连门都不出。” 萧时点头,又问起穆若蓝:“妄情山庄的那个白衣女人呢?” “我们的钉子在城里盯着,最近一直在到处找那男的,倒也没干其他的。”老李原来还担心妄情山庄的疯子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来,却意外发现穆若蓝情绪异常稳定,甚至还有心情在找人买桂花糖吃。 萧时思索片刻,抬头看着老李和小二:“帮我个忙。” 夜色如墨,寂静的客栈中,只有无命的房间透出一丝微弱的灯火。无命端坐在床榻之上,目光如炬,凝视着手中的月见刀。刀身映照着月光,闪烁着清冷的光辉。他的手骨已被一股莫名的黑色侵蚀,蔓延至小臂,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无命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用刀割破自己的小臂,黑血如墨般涌出,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他却面色如常,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静静地坐着,任由鲜血流淌。 他身边,是另一个身形壮硕的汉子,那人对他的伤势熟视无睹,毫无感情地开口:“主子已到,让您今晚子时前去地藏庙一见。 无命点头,表示知道了。黑衣人还要再说什么,突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房间的寂静。萧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客官,我来给您送水。” 无命微微皱眉,给黑衣人使了个眼色,这人立刻踏着纵云步从窗口跃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月色中。 无命这才冷声道:“进来。” 门缓缓推开,萧时提着一只木桶走了进来。他一身小二打扮,脸庞被刻意压低,看不分明。他小心翼翼地走着,水桶里的水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荡,发出细微的声响。 萧时借着微弱的灯火,悄悄抬起头。 面前的正是无命那张熟悉的脸。 萧时心中不禁一紧,暗道:“果然是他!” 第六十五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无命放完血后,地上的血迹已经蔓延开来,形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他冷眼看着萧时把水放下,忽然出声:“你这小二倒也胆大,看了这么多血,竟也不害怕?”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闪电般射向萧时,仿佛要将他看透。萧时心中一紧,但表面上依旧镇定,他微微一笑,道:“我们开客栈的,南来北往的客人见得多了,我们只是不想惹麻烦,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罢了。” 无命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哦?是不想惹麻烦,还是说你本身就是个大麻烦?”说着,他缓缓站起身来,伸出手,想要抬起萧时的头,想要看清他的真面目。 就在此刻,门外骤然响起一声急促的呼喊,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无命,主子有急事找你,此刻正在城东等候。” 无命闻言,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他站起身,看了萧时一眼,却是没再多说,步伐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萧时见状,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他本欲离开房间,却眼尖地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走廊的尽头,静静地望着他,向他轻轻招了招手。 “魄风?你怎在此处?” 萧时惊讶,魄风看起来风尘仆仆,似是刚刚赶到。 魄风无奈地看着他:“七日之期已过,我当然是来寻你的。” 萧时这才反应过来,他这一路奔波,竟然忘了去计算日子。此刻见到魄风,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柳时衣呢?” 魄风微微一顿,随即说道:“我离开时,她仍未醒来。但我已仔细诊过脉,她并无大碍,只需静养便可。” 看着萧时那明显轻松下来的神情,魄风内心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恼怒,就像是辛辛苦苦养大的白菜,突然间被一头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猪给拱了。这种情绪在他心中翻腾,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出口来发泄。 他只得瞪了萧时一眼,口中忍不住念叨道:“阿时,你如今办事怎么如此毛毛躁躁,粗心大意!方才若非我在屋顶上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又借着那主子的名义把那无命给支走,你的脸若是被他瞧见了,那后果你可想过?” 萧时闻言,却是微微一笑,眼神中难得地闪烁着几分戏谑:“是,多亏了你。” 他当然不会告诉魄风,自己早就暗中安排了小二在楼下布下了人手,时刻盯着这里的动静。萧时做事向来谨慎,从不会让自己陷入毫无准备的境地。这次虽然有些意外,但他也早已做好了应对之策。 毕竟魄风自打发现他在意柳时衣之后,怎么都气不顺,安抚小孩最好的方法就是先肯定再夸奖。 魄风撇了撇嘴:“接下来怎么办?” “方才他们口中的那个主子,说不定就是莫凌峰。我们自是要去见一见。” 萧时与魄风缓缓走下楼梯,这时,一个身影匆匆与他们擦肩而过。那是姨娘的贴身婢女,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姨娘房间门口,稳了一下砰砰跳的心,这才推门进了去。 房间内一片幽静,姨娘坐在软榻之上,手中紧攥的手帕透露出了她内心的焦躁与不安。一看见婢女进门,立刻抬起了头。 “让你叫人,人来了吗?” “马上就到,她得等大小姐睡下。” “今夜便是游街之夜,她还想磨蹭到什么时候!”姨娘语气十分不满。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婢女急忙起身开门,只见一位戴着头纱的女子快步走了进来。 待门关上后,女子转过身,面对姨娘,低声而清晰地禀报道:“一切都已按照您的吩咐妥善处理。我已将小姐的生辰八字交予了刘家人,他们对此表示十分满意。”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姨娘闻言,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女子继续说道:“刘家人还特地告知我,今夜子时,只需在地藏庙中与地藏菩萨交换名帖,便可算作小姐与刘家公子正式缔结婚约。届时,木已成舟,再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姨娘听完女子的汇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点了点头,仿佛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而那女子脸一抬,头纱下的面容逐渐清晰——这人竟是小姝。 姨娘脸上的喜悦稍纵即逝,瞬间便被另一个问题所取代。沈溯而今可是被沈书问当成传家宝一样,想在他眼皮下带沈溯出门可不是件容易事儿。 她抬头看向小姝,问道:“老爷对沈溯的看守如此严密,你究竟有何妙计,能将她安全带出?” 小姝微微一笑,深深看了姨娘一眼,说道:“姨娘放心,我自有办法。只不过……”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事成之后,姨娘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将我去除奴籍,放我自由,还有,一百两银子。” 姨娘听后,心中虽有些犹豫,但想到自己的筹谋,还是狠下心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答应了你的事,我自会做到。” 小姝见状,不再多说,转身欲离开。姨娘却还是不太放心,毕竟小姝天天看上去对沈溯忠心耿耿,当初刚回流水村休沐的时候,她自己找上门来,说可以帮姨娘对付沈溯,姨娘第一反应还当小姝是诈她。直到小姝告诉她沈溯会溜出去参加柳时衣婚宴,让管事逮了个正着,她才信了小姝。 姨娘又喊住小姝:“我要知道,你的法子是什么?” 小姝知道姨娘还没彻底信她,所以也没遮掩:“即便是大小姐那样冷面冷心的人,也有在意的人。之前流水村那个赤脚大夫姨娘还记得吗?大小姐让我给她传信,我约了她今晚见面。” 姨娘这才心里有了底,虽说不知道沈溯到底怎么就跟那穷丫头成了朋友,但确实在意她。她跟小姝点了点头,小姝离开前,又跟她保证了一句:“姨娘放心,大小姐和刘公子这条姻缘线,今晚定能在地藏庙牵上。” 姨娘送走了小姝,想到自己的眼中刺终于能拔掉,沈溯过了今晚便清白不再,那神女大典只能是自己女儿去参加,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殊不知,房间门口,沈晴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那扇薄薄的木门捏碎。她本想着来问姨娘要不要出去看游街,结果刚刚好听到屋里有个女声跟自己娘亲保证,今晚会让姐姐跟刘公子凑对,气得她差点要直接冲进去跟亲娘对峙。明明知道她心悦刘家公子,为何到头来却把这大好机会给了沈溯? 沈晴实在无法理解母亲的决定,娘什么都依着自己,但就是要管自己喜欢谁,根本不在意她的感受。沈晴感觉自己像是被最亲近的人背叛了,心中充满了愤怒和失望。她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留下身后那扇紧闭的门。 你不给我介绍,我还不会自己去找人了吗?腿长在她沈晴身上,今晚她还就要去地藏庙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沈溯房间内,柔和的烛光摇曳,映照着沈溯恬静的面容。神女大典在即,她却愈发睡不着觉,总觉得心中烦闷。刚躺下没多久便起了来,翻起了医书。这时,门被轻轻推开,小姝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看到她又起来了,叹了口气。 “小姐,又睡不着了?” “无事。”沈溯不愿多说,任谁看来能参加神女大典,有机会成为太子妃都是莫大的福气,她不指望小姝能明白她的心思。 不愿再沉浸在那些烦闷又无用的情绪中,沈溯打量起眼前的小姝来。区别于刚刚在姨娘房间内不起眼的样子,此刻的小姝已经换了一身打扮,身着粉色的长裙,裙摆绣着精致的杜鹃花,头上戴着小巧的玉簪,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动人。沈溯看着她,眼中露出些许无奈。 “怎么?这就迫不及待要去玩了?这一身是把我送你的全穿上了。”沈溯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调侃。沈府家风严,她又是个不喜欢凑热闹的,小姝作为她的丫鬟,鲜少有机会出去游玩,也难怪今晚会如此兴奋。 小姝听了沈溯的话,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小姐,您以为我满脑子都是玩吗?您交代的事儿我可从没忘记过。我过来就是告诉您——” 小姝深吸了一口气,贴近沈溯:“上回我托人给柳时衣他们带的口信,有回复了。他们说流水村确实发生了一些事,决定来中州找您。” 沈溯一听,立刻直起身子:“发生何事?” 小姝摇头:“信里没说。” “那他们何时到?”沈溯急切地问道。 “按信上给的日子,就是今晚了。他们约您今夜子时在地藏庙见。”小姝小心翼翼地回答,她观察着沈溯的脸色,生怕自己的话会引起她的怀疑。 沈溯沉默片刻,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准备一下,等时辰到了,咱们就去地藏庙。” 小姝听了,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她连忙点头应允,退出了房间。 离开房间之前,她最后看了一眼沈溯,平心而论,沈溯对她虽然不热络,却一直很好。若不是三个月前她家中仅剩的老母亲生了重病,要人又要钱,她是不会作出今夜这种事的。 但,一旦决定了就没有回头路。反正沈溯从不想参加神女大典,就、就当她帮沈溯一个忙了。 第六十六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夜幕降临,万平街却仿佛被星辰点缀,璀璨如白昼。商贩们高声吆喝着,手中的货物琳琅满目,五光十色,吸引着过往的行人不时驻足,目光流连。 突然,一阵锣鼓声响起,回荡在长街之上。紧接着,一排巨大的菩萨神像缓缓从街道深处走来,它们被人群簇拥着,仿佛是一道神圣的风景线。众仙的面容慈祥而庄重,身披耀眼的金甲,手持法器,散发着威严与神秘的气息。他们仿佛真的从天上降临人间,为百姓带来福祉和吉祥。 在这繁华喧嚣的长街上,柳时衣和殷裕两人并肩而行,穿梭在涌动的人群之中。殷裕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年,瞪大了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嚯,这百仙降福的游行这么热闹啊!”殷裕惊叹道,“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 柳时衣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去欣赏这场盛大的游行。她穿着一双已经有些磨损的鞋子,脚底传来阵阵酸痛感,让她感到有些不适。她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缓解一下脚上的疼痛。 “行了,别凑热闹了。”柳时衣有些疲惫地说道,“走了一路我鞋都要破了,赶紧找个地方歇歇。” 提起这事儿来,柳时衣就气不打一处来,她醒的当晚,殷裕酒跟她说萧时和魄风去中州了,但等她问他们去中州哪里了?殷裕却是一脸无知。柳时衣又问那什么时候回来?殷裕又傻眼了。 简直就是个一问三不知的蠢蛋。 柳时衣觉得殷家那么大的产业估计就要断在殷裕这傻子手上了。第二天天一亮,她就整理好行装上路要去中州,殷裕跟在她屁股后面也没敢多说什么,只信誓旦旦说自己一定给她搞一辆最好的马车,绝不让她受苦受累。 结果沿途的驿站哪有什么最好的马车,只有一辆店家自用来回送菜的。殷裕和柳时衣只好跟白菜萝卜挤在一起上了路。 路上殷裕嫌车夫走得慢,说自己可以加钱,让车夫快一点。结果财一露富,晚上俩人在马车上打瞌睡的时候,车夫直接把殷裕浑身上下都摸了个遍,拿着钱就跑路了。第二天俩人醒来,已经被扔在路边了。 好在车夫还算有一点点良心,把他们扔在离中州不远的地方。于是柳时衣只好拽着殷裕,一路靠着双腿紧赶慢赶,才终于到了中州。 殷裕撇撇嘴,自知理亏,跑去问了路边商贩哪有歇脚的客栈,却发现客栈早就全都住满了! 没有办法,二人只能找个人烟稀少的地儿,看看能不能好运气找到住的地方。二人远离了热闹,踏上另一条小巷。这巷子偏僻,行人稀少,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吠声和远处游行的锣鼓声。柳时衣和殷裕在巷子里走着,并未注意到,他们身后,沈溯带着小姝路过了刚刚他们在的地方。而前方巷子尽头,则是一闪而过了个身着黑衣的男人。 二人鬼打墙了好一阵子,柳时衣是再也走不动了,随手指着不远处破败的庙宇,自暴自弃道:“不走了,就住这吧。” 殷裕抬头看去,这座庙宇外表看上去颇为破败,一看香火就不怎么好。殷裕觉得这庙看起来阴森森的,稍微往后挪了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此刻脸上满是为难。 “要不,我们还是再找找别的地方吧。” 柳时衣懒得理他,二话不说,就直接朝着那庙走去。 庙内,昏暗的烛光勉强照亮了地藏菩萨的塑像,那尊菩萨面容慈祥,眼神深邃,身上却是落了薄薄一层灰。 庙宇中央,一扇巨大的屏风将空间分隔成两部分。屏风之后,隐约可见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人影,仿佛隐藏在黑暗中的幽灵。而在屏风前,一个魁梧的大汉静静地站着,他的眼神警惕而锐利,盯着对面的黑衣男人。 烛光映照在男人的脸上,露出一张刚毅而冷酷的面容——此人正是无命。他手捧着月见刀,刀身泛着寒光,显得锋利无比。无命站在屏风前,恭敬地低头:“主子,刀已拿到,还请您过目。” 大汉看了眼屏风后,点头示意,随后走向无命,伸手去接月见刀,然而就在这时,庙门猛然被踹开,发出巨大的声响。与此同时,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这什么破庙,门这么难开。” 大汉和无命皆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一愣,循声看去,只见柳时衣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哟,这有人啊——” 柳时衣的话还没说完,一抬头,便看到了无命和大汉。 她愣了一下,借着烛光看清了无命的脸,顿时怒火中烧,眼前又出现了那一日的遍地血色。无命手中还捧着月见刀,柳时衣眉头紧皱,径直冲着他而去。 怒火到极致的时候,人反倒会笑出声来。柳时衣冷笑着,随手从旁边蒲团上捡了个残破的木鱼,烛光衬得她背光而驰的脸宛如修罗:“竟然是你。好,真好,我还愁去哪儿找你,现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大汉见状,眉头一皱,并不想和面前的女子纠缠,主子交代过,现在不能把事闹大。 他一把抽过月见刀,想要退回屏风后。然而就在这时,木鱼迎面飞来,准确地砸中了他的手。柳时衣带着雄厚内力扔来的木鱼,力道不容小觑,大汉痛呼一声,手中的刀应声落地。他愤怒地看向柳时衣,正欲动手,屏风后却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走。” 大汉一愣,随即转身向屏风后跑去。无命一愣,正要跟上去,然而此时柳时衣已经追了上来,她飞身而起,一把抢过地上的月见刀,毫不留情地刺向无命。 无命却一改常态,并未动手,他躲着柳时衣毫无章法的攻击,只是不住地向柳时衣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冲动。然而柳时衣此时已经恨得眼眶发红,哪里还能注意到这些?她怒吼道:“杀了我的人,还抢了我的刀,还想跑?” 说着,柳时衣手上的刀愈发红光大作,她提着刀直冲无命面首砍去,无命闪身,险险避开,但刀气直接把屏风从中劈成两半,那后面早已是空无一人。 无命见状,一脸懊恼。柳时衣正欲再攻,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柳时衣,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无命说着,猛地将脸上的面皮一撕,露出了一个让柳时衣震惊不已的面容——那竟然是萧时! 柳时衣愣住了,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疑惑,这是什么情况?小石头怎么会装成无命?月见刀又怎么在他手里?他来这里干什么? 萧时却来不及跟柳时衣多说什么,他快步跑向后门方向,想要去追那个已经逃走的大汉。然而从屏风后到后门处,只剩下了一地的灰尘和凌乱的脚印。 萧时紧锁眉头,他转身看向柳时衣,却发现她正呆呆地站在那里,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萧时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这里不安全。”说着,便拉起柳时衣的手,快步走出了这座破败的地藏庙。 庙外,夜幕低垂,地藏庙的周围被一片肃杀的气氛所笼罩。柳时衣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萧时冲庙顶喊了一声:“魄风。” 魄风如鬼魅般从梁上跃下,他看着柳时衣欲言又止了片刻,还是憋回去了想说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话,身形一闪,便朝着庙后疾驰而去,紧追着那两个刚刚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 柳时衣这才回过味来,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安。无论萧时为什么伪装成无命来这里,她刚刚可能都坏了他的计划。 她轻轻地吸了吸鼻子,看向萧时。 “你、你干嘛扮成那人的样子,还拿着月见刀啊!” 萧时微微叹气,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她的眼睛问她:“你身体怎么样了?” “柳时衣、柳时衣!!我跟你说——” 殷裕开心的声音打破了二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氛围,只见小少爷兴冲冲地小跑过来。他手中还拿着两根不知道从哪儿买来的糖葫芦,满脸兴奋。然而,当他看到站在柳时衣身旁的萧时时,话音戛然而止。 “师父,我可想死你了!你怎么也在这啊——”殷裕直直冲着萧时便扑了上去。然而,萧时却身形一闪,躲过了殷裕的拥抱。他往后站定,淡淡地看了殷裕一眼,但面上神情明显在警告殷裕,敢抱我你就完蛋了。 殷裕一个急刹车,举着糖葫芦的样子有点傻气又有点委屈。萧时却只是转头,对柳时衣说道:“走吧,回去我再跟你们说。” 柳时衣和殷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和不安。然而,他们也知道现在不是问东问西的时候,于是都点了点头,准备跟着萧时离开。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离开之际,一阵急促的锣鼓声响彻夜空。 第六十七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什么动静?!”殷裕吓得一哆嗦,但柳时衣没有说话,她的目光落在了前方,月光照耀下,地上有一块掉落的玉佩。那是沈溯的东西,她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当时沈溯给自己做“订金”的玉佩,那时候她不采药了就塞回给她了。沈溯说过,这个是她贴身的玉佩,不可能随便掉了的。她捡起玉佩,皱起眉头,低声说道。 “这是沈溯的玉佩。她一定出事了。” 殷裕一愣,立刻着急起来:“怎么回事啊?”他情急之下,直接朝着外面哀乐响起的方向冲去,柳时衣和萧时对视一眼,默契地跟了上去。 夜色如墨,深沉而压抑。殷裕冲到小路上,只见这里寂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外面热闹喧嚣的游行截然不同。殷裕愣住了:“不可能啊,我刚刚才来这里买的糖葫芦,怎么突然就没人了……” 柳时衣和萧时赶了上来,还未来得及开口,一阵急促的锣鼓声便打破了这夜的宁静,众人循声看去。 只见一队红轿与一队白轿相继出现在街头,它们像是两列不同的鬼魂队伍,一前一后,浩荡地驶向长街的深处。红轿鲜艳如火,仿佛被鲜血染红,轿帘上绣着金色的凤凰,显得富贵而喜庆;而白轿则苍白如雪,轿帘上绘着黑色的图案,给人一种阴森而恐怖的寒意。 这些轿子前后有序,伴随着锣鼓声的节奏,缓缓前行。每顶轿子都由四名轿夫抬着,他们的步伐沉稳,眼神却空洞无神。轿帘紧闭,让人无法窥视轿中之人。 如此诡异的景象落在众人眼中,让所有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殷裕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惊恐。他紧紧地抓住了萧时的手臂,声音颤抖地问道:“我们这是,撞鬼了吗?” 萧时也是一脸凝重,沉声说道:“别慌,我们先看看情况。” 哀乐与喜乐的声音却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具对比性的冲击,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伴随着乐声逐渐变小,三人跟在轿子后面,只见两架轿子在路尽头的岔路口分头而去,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 如此诡异的景象落入眼中,让柳时衣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这玩意儿看起来怎么这么像迎亲的队伍,那红轿子明明一看就是喜轿。但那白色轿子却不像迎亲,更像、更像……” “送葬。” 萧时站在一旁,盯着轿子消失的岔路口,眼神晦暗而深邃。 殷裕听到萧时的话,顿时愣住了。他转过头看向萧时,眼中充满了惊恐和不解。他问道:“那、那沈溯,会在里面吗?她、她跟我们约好子时在地藏庙见面,结果人也没来,随身的玉佩还掉了。怎么办?她是不是有危险?!” 萧时凝眉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地说道:“红白之事撞到一起,会形成世间至极的煞气。这就叫红白撞煞。沈溯若是不幸被卷入其中,恐怕会遭受不测。”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人影突然从黑暗中飞身而来。众人抬头望去,待人影落到面前,才看清了面容,正是刚刚出去追人的魄风。 殷裕见状,竟是松了口气,急忙扑上前去,紧紧抓住魄风的衣袖:“小风子,你可算来了!你快去救救沈溯,她被那伙人抓走了!”他的声音因为焦急而显得有些颤抖。 魄风轻轻扒开殷裕紧抓着自己的手,没答殷裕的话。只是神情严肃地看向一旁的萧时,摇了摇头:“没抓到,只见到那大汉身边,是一个戴着黑铜面具的人,其身形如鬼魅一般。我差点抓住他们,却被一队白轿所拦,等我再想追时,他们已经消失不见了。” 萧时闻言,眉头紧锁,沉声道:“黑铜面具……” 柳时衣站在一旁,紧握着手中的刀,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不能让他们跑了。我去追那队白轿!”说着,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白轿消失的那条岔路追去。 萧时见状,立刻转头看向魄风,沉声道:“你去那边。”他指的是与柳时衣相反的方向,那里是红轿消失的方向。 魄风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正准备朝着那个方向追上去,便被殷裕又拽住了。 殷裕咽了咽口水,他知道自己的花拳绣腿没什么大用,去追那些人可能只是徒劳无功。但是,想到沈溯此刻的处境,他又觉得不能坐视不理。 他咬了咬牙,下定决心,看着魄风:“我也要去救沈溯。” 魄风看着他吓得要死还逞强的样子,忍不住摇摇头,直接朝前走去,却并未拦他。殷裕连忙小跑跟了上去。 夜色如浓墨般厚重,笼罩着中州城外的一片树林。柳时衣一路疾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追上那队神秘的白轿车队。 终于,在穿过一片密集的灌木丛后,她看到了那白轿车队的一角。那轿子摇摇晃晃,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剧烈挣扎,但轿夫们的面色却分毫未动,仿佛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更令柳时衣感到诧异的是,那几个轿夫的步伐竟是越走越轻盈,越走越快,好似轿子没有任何重量一般。 柳时衣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她猛提一口气,拔足而上。然而,就在她即将接近车队的时候,那轿夫们却突然脚步一拐,带着轿子消失在了转弯处。柳时衣心中一紧,急忙跟了上去,但转过弯后,却发现面前空空如也。 没有白轿,也没有轿夫,只有夜风呼啸着吹过她的身边,显得四周更为空荡。 柳时衣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深入树林之中。这里的树木高大而茂密,枝叶交错,形成了一片片阴影。柳时衣心知不对,此刻周围的阴影里像是有无数双盯着她的眼睛,她心里有点慌,但一想到无命和凌霄盟,心中的恨意又化作了勇气。她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试图试探着前方的情况。 四周一点人的声响都没有,那诡异的白轿轿夫们已经完全听不到动静,四周只有树叶被风吹动的摇曳声响,像是有人藏在暗处窃窃私语一般。她继续摸索着向前,但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就在这时,一道嘶哑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柳时衣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挥刀砍去。然而,当她看清那东西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砍中的只是一只寒鸦。那只寒鸦歪着脖子倒在地上,翅膀还在微微颤抖着,在黑夜之中寒鸦发出了一声垂死挣扎的哀鸣,惊起了柳时衣一身鸡皮疙瘩。 正在此时,柳时衣听到身后传来了人的脚步声。她心中一惊,转身望去,只见一个身影从黑暗中向她走来。那人身穿一袭黑衣,面容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双闪烁着寒光的眼睛。柳时衣心中一紧,立刻挥刀就要砍去,但她的手却被那人抓住了。 “是我。” 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柳时衣悬在嗓子眼的心落了下来,这是萧时。她有些愠怒地瞪了萧时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你下次能不能先出声啊”。 萧时微微挑眉,没答话。柳时衣这才意识到,自己与萧时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心中一乱,脸颊微微发热,慌忙转身,快步向前方走去,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萧时观察了四周一眼,确定没有危险后,便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夜色中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月色愈发深沉,四周的景象也变得模糊不清。柳时衣不禁开始抱怨起来:“他们抬着个轿子,还能比我快那么多?这都走了多久了,怎么还没追上他们。”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刚刚是她吓走了和无命接头的同伙,万一这次没追上,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再逮到他们。 萧时停下脚步,眉头紧锁,他环顾四周,目光最后定格在前方,只见地上那只已经死去的寒鸦再次出现。他蹲下身去,仔细观察了片刻,突然站起身来,对柳时衣说道:“别走了,我们回到原地了。” 柳时衣一愣,顺着萧时的目光看去,只见地上的寒鸦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真是邪门儿了,明明一直在朝前走,怎么会又回到了原地? 她心中一紧,喉咙有些干涩:“我们这是,遇到鬼打墙了?” 萧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蹲下身去,盯着那只寒鸦看了一会儿。突然,他吹响了口哨,声音清脆悦耳,正是在模仿鸟鸣。柳时衣一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你干嘛?” 萧时示意她安静,然后带着她走到树后,两人屏息凝神地盯着地上那只寒鸦。不一会儿,一只体型雄壮的寒鸦循声而来,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确认无人后,终于落下。它衔起地上的寒鸦尸体,振翅高飞,消失在夜色中。 柳时衣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有些惊讶。她转头看向萧时,忍不住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萧时淡淡一笑,解释道:“被你杀了的那只寒鸦是只幼鸟,若遇险,其父必救。寒鸦喜阴潮,方才听闻流水声,此地出口处定有寒鸦之巢。” 他的声音平静沉稳,却意外让柳时衣觉得很可靠,在这个邪门诡异的黑暗树林之中,萧时的存在却让她觉得,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柳时衣清了清嗓子,把诚心的夸赞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了出来:“可以啊你,脑子还挺好使的。” 萧时无奈地笑了笑,牵起柳时衣的手,带着她跟上了那对寒鸦的踪迹。两人一路前行,直到来到一个狭窄的缝隙前。前方传来的水声已是近在咫尺,缝隙中透出了一点光亮,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到了。”萧时轻声说道。两人对视一眼,均是正下神色,先后穿过了那条缝隙。 第六十八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刚从缝隙中出来,就见到面前一片波光粼粼,二人皆是一愣。他们面前并非预期的路径,而是一条宽阔的河流,河水静谧得如同镜面,月光洒在上面,像是一条银缎。但再定睛一看,就能发现河底的泥沙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滚滚而下。 柳时衣望着眼前这一幕,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打量四周,却再也没有通往其他地方的道路。 “这、这是条死路啊,他们难道,把轿子抬进河里去了?”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不解,这要是真把轿子送进河里,目的是什么?杀人灭口?那为什么非要用轿子,这样岂不是更容易引人注意? 萧时则是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河流,白轿入水,难道是在行河祭? 就在这时,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了低沉而诡异的哀乐声,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柳时衣与萧时回头望去,只见那支白轿车队从林子的另一头缓缓出现,他们像是游魂一般,除了哀乐声外,听不到任何脚步声,像是飘着行进一般,遥遥向着他们而来。 萧时心中一紧,眼看那诡异的队伍就快到他们面前。他迅速拉起柳时衣的手:“闭气。” “啊?” 柳时衣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萧时拽着,毫不犹豫地跳入了河中。河水冰冷刺骨,下水的瞬间,柳时衣的皮肤像是被针扎了一般,但此刻她已无暇顾及这些,没注意到自己慌张之下,牢牢抓住了萧时的手。 漆黑的水下,两人的心跳声仿佛成了唯一的旋律,与周围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屏息以待,生怕一丝微小的动静都会引起那些抬轿人的注意。 透过飘摇的水面,柳时衣的视线穿透层层波纹,落在了那群轿夫的身上。她瞪大了眼睛,冲着萧时比了个手势,示意他看过去。 那些轿夫的面孔竟然如此熟悉,正是先前屠村的那伙凌霄盟人!她心中涌起一股夹杂着不安的愤怒,这些家伙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们又要做些什么? 柳时衣与萧时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同样的信息。诡异的送葬队伍,逃走的无命“主子”,凌霄盟人扮作的轿夫,这次的事情绝不简单。柳时衣攥紧了拳头,眼看着那些仇人的脸就在自己上方,她想要冲出水面,与那些混蛋一决高下,让他们的血染红这条河。然而,萧时却轻轻按住柳时衣的手,冲她微微摇头,示意她冷静下来。 正在此时,那群轿夫的脚步却突然停在了河边。他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四下张望。有个轿夫隔着水面,死死地盯着柳时衣和萧时藏身的地方,无神的双眼显得格外瘆人。萧时不动声色地将柳时衣再往边上靠了靠,试图让两人的身影更加隐蔽。 轿夫盯着水面看了半晌,忽然转过头去,像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柳时衣和萧时才放下心来,紧接着却突然想起了一声巨大的声响,打破了河边的寂静。平静的水面瞬间被激起巨大的波澜,河底的泥沙被翻了上来,搅得柳时衣和萧时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当泥沙缓缓落下后,他们终于找回了视野,却发现岸上的人已经离开了。而他们的身边,一个庞然大物正在慢慢下沉。柳时衣仔细一看,这竟是刚才那些轿夫所抬的白轿!她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寒意,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柳时衣往前游了一段,想要掀开车帘看看里面的情况。然而,那车帘却异常坚固,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无法撼动分毫。这、这哪是什么轿子,分明就是一个被封好的棺材! 就在这时,轿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闷响。柳时衣和萧时都是一惊,那轿子门帘传来砰砰地捶门声,仔细一听,那慌乱急切的砸门声里,还有一道女子的细弱嗓音从中传来,是里面的人在呼救! 柳时衣心中一紧,一把抬起月见刀,来不及多想,挥刀向棺材劈去。只见一道寒光闪过,棺材轰然炸开,露出了里面女子惊恐的脸庞。 这、这人竟是沈晴!她脸色苍白,衣衫湿透,眼中满是惊恐和绝望。看到柳时衣和萧时后,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挣扎着想要爬出轿子。柳时衣和萧时见状,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拽了出来。三人同时向河面浮去。 随着哗啦一声,三人出了水,柳时衣大口喘着气,看向旁边惊魂未定、满脸苍白的沈晴。 “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晴打着哆嗦,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完整:“先、先上去,太冷、冷了……” 她这一说,柳时衣才反应过来。她一个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伤才好的人,萧时一个三步一吐血的病秧子,再加上沈晴这个娇蛮小姐,三个人任何一个都无法再在这冰冷的河水中待下去了。 她和萧时对视一眼,她打头阵,先拉着沈晴上了岸,转身要接萧时上来的时候,却见他人一僵,下一瞬间便消失在河面。 “石头——” 伴随着柳时衣的惊呼,沈晴也发出一声尖叫:“他被拽下去了!!” 萧时耳边只能隐约听到岸上的声音,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双脚不知何时已经陷入了泥沙之中。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正将他向下拖拽,仿佛要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渊。 萧时挣扎着想要将脚拔出,但泥沙却像是有生命一般,紧紧地缠住了他的双脚。他感到自己的力气正在迅速流失,身体也开始逐渐下沉。没有做好准备就被拽下了水,肺部现在被挤压得生疼。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逆着月光从岸上向他游来。他抬头看去,只见柳时衣手持月见刀,迅速游到他身边,抬刀劈向泥沙,裹挟着强大内力的刀气瞬间分开了河底淤泥,柳时衣趁机拽着萧时的胳膊一用力,强行将他从漩涡中拉出,紧紧地拉着他奋力向上游去。 两人终于重新回到了水面上。他大口地喘着粗气,侧首看向柳时衣,只见她的嘴唇被冻得发紫,眼中却闪着光看着他。萧时一愣,那双眼睛就像是月光下的河面一般波光粼粼,他像是能透过这双眸看到另一个人一般。 但下一瞬间,柳时衣冲着他咬牙切齿:“你下次给我走前面!就你这小身板和烂到不行的运气,我也是冻迷糊了才让你殿后。” “你俩,要不,先上来?”沈晴颤抖着的声音响起,她还是冻得直哆嗦,生怕自己刚出炉的两个救命恩人就这么冻死在河里。 待到二人上了岸,柳时衣从河边的灌木丛里随手捡了点树杈和枯枝,从胸前掏出了块打火石,甩了甩水,很快点起了一小堆火。 三人围着小火堆烤了一会儿,脸色才恢复了些许血色。柳时衣平静下来,望向萧时湿漉漉的身影,不由得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说,你有空还是去锻炼一下,回去我教你打八段锦吧,有一年我咳嗽了一个冬天,花婶硬拉着我打了一段时间,真的有效果。”柳时衣一边说着,一边把更多枯枝扔进火堆里,让火燃得更旺。 萧时见她再提起花婶,已经没有最开始那般失魂伤神了,不由得轻叹一口气,对她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萧时本就生得极其俊美,此刻在月光之下,他白如凝脂的脸显得更加漂亮。沈晴的目光落在萧时俊朗的面容上时,立刻一亮。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髻,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得体一些。 “多谢二位救我一命,我是工部尚书沈书问的次女,沈晴。”沈晴清了清嗓子,故意放柔声线说着,偷偷瞄了萧时一眼。长得真好看,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了,要是早点见到他,哪还有刘公子什么事儿啊。 柳时衣看向沈晴:“你是沈溯妹妹?我是流水村的,上回你们离村时,我还去找她来着。你记得吗?” 沈晴一愣,这才认出柳时衣来。她没想到柳时衣会突然提起沈溯的事情,心中不禁有些慌乱,支支吾吾地说道:“哦......是、是啊。你怎么会在这?” 柳时衣凑上前去,急切地问道:“你又怎么会在这?沈溯呢?刚刚那轿子是从哪儿来的?” 沈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柳时衣真相。萧时见状,补了一句:“别怕,慢慢说。” 沈晴看着他的脸,晃神了刹那,带着一脸笑意。柳时衣见状,冲萧时白了一眼,鄙视他“出卖色相”的行为,萧时一脸无辜,装作看不懂柳时衣的眼色。 第六十九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用力咳嗽了两声,才让沈晴回过神来。 她停顿了片刻,似乎在寻找着合适的措辞,然后才犹豫着开了口。 “我先前听见我娘说,今晚要在地藏庙中,给沈溯和刘家公子牵红线。那缔结婚约都是要先交换名帖的。我......我就想跟着沈溯,找个合适的时机,偷偷把我们的生辰八字换过来。” “……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柳时衣不解,什么刘家公子,什么换名帖牵红线,这都是什么东西? 沈晴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娘一直想让我嫁给一个有权有势的公子哥,但我对那些富家子弟不感兴趣。我喜欢的人当然得是我自己看上的。” “你喜欢那个刘家公子?”柳时衣明白了一点。 沈晴瞟了萧时一眼,有些娇羞:“是之前!有一点点点喜欢罢了。现在我意识到了,我喜欢的是像这位公子这般有有勇气、有担当的人。” “……” 柳时衣看着沈晴少女怀春的样子,又对着萧时翻了个白眼。她怎么没看出来,这小白脸对女子的吸引力还挺大。 萧时迎着她的视线,眼神示意她不要太多戏。 柳时衣手一摊,让他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解决。 萧时转过头去,目光冷淡地看向沈晴:“你怎么会进到那白轿里?” 沈晴想到刚刚的遭遇,还是有些不寒而栗:“我一路跟着沈溯,见她进了地藏庙,我就趁机将我的名帖与沈溯的生辰八字换了过来。可就在那个时候,我突然闻到了一股莫名的香味,我只吸了两口,便觉得头脑昏沉,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我迷迷糊糊地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接着有一个男人说:‘这怎么会多了个人?’然后我就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沈晴坐在火堆旁,火光映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此刻她才有些后怕,试图抓住萧时的衣袖。 萧时看了眼旁边一脸揶揄的柳时衣,毫不留情地将沈晴的手拍开。 沈晴有些不甘,但还是开口道:“等我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在一个封死的轿子里。”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我的身边,躺着一个先前地藏庙的纸人菩萨。再然后,就是你们救了我。” 柳时衣听着沈晴的描述,眉头紧锁,脸上满是疑惑,努力地回想着在地藏庙的情景。 “我们去那庙里的时候,外面哪有什么供台,地藏菩萨的佛像也不在外面,更不是什么纸扎的。” 萧时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她说的并不是什么菩萨,更像是用以寄托生魂的纸人。” “寄托生魂?”沈晴惊讶地重复着这个词,她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时从袖中掏出一个东西。 “你说的纸人,是这个吗?” “没错!” 柳时衣也好奇地凑上前来:“你从哪找出来的?” 柳时衣凑得极近,萧时几乎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心跳莫名乱了一拍,萧时下意识退后一步,不动声色拉开二人的距离。 “方才救人时,在轿子里发现的。” 那纸人已经被水浸坏,面上点睛的墨已被晕染开去,但依稀可以看出其精致的轮廓。萧时盯着纸人看,只觉得这纸人十分眼熟,片刻后,他将纸人重新揣进怀中。 一旁河水黑沉沉,压的柳时衣心里莫名恐惧。她正想让众人离开,萧时的声音却忽地响起。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轿子,而是棺材。”萧时的话让另外二人都抖了一下,她们望向那河下的轿子,仔细看来,那四方盒子原来确实是被封死的!被劈开的木板漂浮在黑河之上,柳时衣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们应当是本来只想将那纸人送到河中,至于她,是个意外。”萧时平静地分析着,说出的话却很是可怕。 沈晴一听,心中更是惊恐万分。她突然想起沈溯,声音颤抖地问道:“那沈溯怎么办?她会不会也、也......” 沈晴的话没有说完,但萧时和柳时衣已经迅速厘清了情况。 “白轿送葬,红轿迎亲。沈溯是去缔结婚约的,所以——她在那红轿里!” 柳时衣难得转了转脑子,说完立刻看向萧时,寻求他的肯定。 萧时点了点头。 二人对视一眼,却均是没什么动作。 柳时衣看了眼轿夫方才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好不容易找到这群人的踪迹,若她此刻掉头去救沈溯,那些凌霄盟人可能就此逃之夭夭,再没有更好的机会抓住他们了…… 她看着一旁的萧时,那人沉默地抿着嘴角,眼底深处一片漆黑。她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但她看着那人苍白的面色,忽然想通了什么,仇可以寻机再报,但她不能再失去一个朋友了。 她转头看向沈晴:“你自己回去吧,我们去救沈溯。” 萧时转头看她,似是惊讶于她的选择。但他也没说什么,只缓缓点了点头。 沈晴看着两人,心中充满了担忧和恐惧。她抓住柳时衣的衣袖,声音中带着一丝惶恐:“你们……能救出我姐吧?” 柳时衣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半晌,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赶紧回去。” 虽然没有任何承诺,但沈晴的心里却窜了一股异常的安心。 柳时衣与萧时一起转身,奔向来时的方向,消失在了夜色中。沈晴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默默冲着天上的月亮拜了拜,哪个神都好,拜托,保佑我那个讨人厌的姐姐,千万别出事。 另一边的夜幕之下,魄风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紧紧追着前方不远处的红轿。殷裕气喘吁吁地跟在魄风身后,一边努力跟上魄风的步伐,一边压低嗓音,生怕被前面抬着红轿的队伍察觉。 “小风子,你等等我。” “这一路上越走越荒,这红轿一看就是成亲的,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也是奇了怪了,谁家好人大晚上成亲啊,真瘆人。” 魄风没答话,他的目光始终紧盯着前方那支送亲的队伍。那支队伍虽然人数不多,但就连轿夫都穿着鲜红的衣裳,抬着的红轿更是华丽异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只是他总觉得,那群轿夫,有种没来由的眼熟。 还不等魄风想清楚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便突然停下了脚步。殷裕一个没反应过来,径直撞上了魄风的后背,他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抱怨道:“我说小风子,你要停能不能说一声——” 殷裕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前方那支送亲队伍已经停了下来。那顶红轿被稳稳地放在了一处深屋宅院前。 月色如银,洒在那座孤零零的宅院上。宅子占地虽大,但零落破败的感觉却令这儿宛如一座鬼宅。它突兀地伫立在这片荒凉之地,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看起来就充满不详。宅院四周,草木稀疏,只有几棵孤零零的老树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喜气洋洋的红轿子映着这萧索无人的门口,显得格外诡异。 殷裕跟着魄风,悄悄进了宅院大门,只见那群轿夫们继续抬着红轿,不急不缓地进了宅院大门。他们身穿红衣,头戴红帽,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明明打扮看起来异常喜庆。然而眼神却空洞而冷漠,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机械的任务,毫无人气。 魄风停下脚步,充满警戒地盯着他们。殷裕咽了口唾沫,被这诡异的景象吓得浑身发抖。他忍不住后退一步,缩到魄风身后,低声问道:“小、小风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魄风没有回答,只是躲在树后,静静地观察着宅院四周的地形。好半晌,他才开口:“阿时既然让我过来,定有他的道理。”他停顿片刻,继续说道,“况且,这个时辰成亲,又在这样偏僻的地方,你不觉得奇怪吗?” 第七十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又是一声响锣声起,震得殷裕的心都颤了一下。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哭了,扯着魄风就想走:“沈溯不可能跟人成亲,她肯定不在这里。至于其他人,爱什么时辰成亲都行,不关我们事,好哥哥,咱们就别在这浪费时间了,还是抓紧时间去找沈溯吧。” 魄风瞥了他一眼,挣脱开他的手:“瞧你没出息的样子,要想回去你自己回去。” 殷裕又想说什么,但就在这时,奏乐声戛然而止。从宅院内迎出一个摇曳生姿的女子,她一身喜婆打扮,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一脸喜气的样子,在这群面无表情的轿夫映衬下,显得格格不入。 她走向领头的那轿夫,伸出手:“新娘子的生辰八字合好了?” 轿夫点头:“已经对过了。” 他从袖中拿出名帖,递给了喜婆。喜婆接过名帖,仔细地看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行,时辰到了,迎亲吧。” 说完,喜婆便扭着身子,走到了轿子旁边候着。屋外别无他人,喜乐也没再响起,这场冷清的迎亲仪式,就这么突兀地开始了。只见轿夫们放下了轿子,喜婆在轿前低头,掀起了轿帘。 那从轿中扶出的女子,竟是被迷晕了的沈溯! 她的脸上也涂着厚厚的胭脂,但双眼紧闭,眉头紧簇,一看就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弄上了花轿。 殷裕看到这一幕,心中一惊,刚刚的恐惧瞬间被想救沈溯的急切压了下去,他腿明明抖得如筛糠一般,却还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魄风。 “我、我们要救沈溯,我们得进去。” 魄风见他这样,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安静。 和外面漆黑的夜空不同,宅院的正厅内灯火通明,到处都点着红色的蜡烛。红绸如瀑,挂满了整个大堂,堂中央,一个大大的红色“喜”字格外醒目,映得整间屋子的光线都泛着红。然而即便布置得如此喜庆,气氛却依旧安静得诡异。 在这满室红光之中,一个男子静静地坐在木轮椅上。他身材修长,面容俊朗,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然而,那苍白的脸色,却让人无法忽视他的病态。他正是刘府的少爷,刘礼,也是前日在街上救下沈溯的那位男子。 此刻的刘礼,空洞地望着门外,仿佛被这个世界隔绝。他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波澜,无悲无喜,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婚礼毫无期待。 半晌,他轻轻开口,声音却沙哑得出奇。 “您真以为,找了个与她生辰八字一样的女子与我成亲,我便能好起来么?娘,您太天真了。” 他身旁,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坐在那里,正是刘礼的母亲,莫氏。 她听到刘礼的话,脸上瞬间闪过了一丝浓重的悲伤,可她强打起精神,勉强维持着平静的语气,说道:“刘礼,自那事过后,娘只求一件事,便是你能好好活着。可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以为娘看到你这样就不伤心么!” 莫氏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她攥紧手中的喜帕,仿佛要将所有的悲伤都握在手中。然而,刘礼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的面色依旧淡漠,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冷冷地回应道:“若不是你们,我又怎会如此?” 莫氏被刘礼的话噎住,声音一梗,悲从中来。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喜婆的喊声:“新娘子到——” 莫氏立刻压下心中的伤悲,强撑起笑容,端正了身子。 随着喜婆的喊声,身着红装的沈溯被搀扶着走进大堂。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行动完全由身边的喜婆掌控,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 莫氏与喜婆对视一眼,喜婆微微点头。莫氏这才松了口气,示意婚礼仪式可以开始。 喜婆站在一旁,大声颂赞道:“一拜天地,乾坤福——” 随着声音落下,她的手也压着沈溯的后颈,作势要拜。 然而,刘礼却没有任何动作。他依旧坐在那里,空洞冷漠地望着前方。 莫氏见状,连忙压低声音唤他:“礼儿!” 刘礼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他看着莫氏泛红的双眼,没有说什么,只是转动木轮椅挪动到了沈溯身边。 刘礼压根儿没正眼瞧过旁边的沈溯,反正对他而言,这只是对无望母亲的最后一次怜悯。两人面对众人,深深一拜。 莫氏脸上的表情终于带上了些许希望,冲喜婆点头。 喜婆继续颂赞道:“二拜高堂期颐寿——” 她扶着沈溯转向莫氏,中年女人坐在正中,看着面前的一对“新人”向她行礼,眼眶不由得湿润。她做了这么多,无非是希望能看到眼前这一幕。她不在意旁边那少女到底是谁,只要她不会对儿子造成伤害,只要她能“救”回她的儿子就好。 “夫妻对拜恩爱久,送入洞房千万孙——”喜婆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搀着沈溯转向刘礼。 刘礼看着面前陌生的少女,心中涌起一阵悲戚。他竟就要与这陌生女子成亲了吗? 沈溯无知无觉,行动全凭喜婆操纵。就在她被按着要与刘礼躬身拜礼之时,意外发生了—— 几根银色弓弩从屋外射来,直冲着刘礼与沈溯而去!劲风袭来硬生生止住了那二人弯腰的姿态,而后倒插在地! 大堂内原本喜庆的氛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红绸飘飘,却不再象征着喜庆,而似是变成了血色的序幕。 莫氏见状大惊失色,她轰然起身,踏步上前,抬手一扬,浑厚的内力带着一股劲风,竟是将没入地砖的弓弩连根掀翻。 女人满面怒容,厉声喝道:“谁在我儿大婚上闹事!” 她尖锐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震得人心发颤。 “你强抢民女,逼人为妇,还好意思说大婚?!” 只见魄风飞身而入,一把抓住沈溯的手,就要将她从这场荒谬的拜堂之中解救出来。 莫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面色一变,她转身看向魄风,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身形一动,一掌向魄风拍去,掌风凌厉,直逼魄风面门。魄风虽然年轻,但反应极快,他身形一闪,险险避开莫氏的掌风,但仍旧被那股劲风震得后退了几步。 魄风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妇人,他从未想过这个看似平凡、甚至有些许柔弱的妇人,竟然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他深吸一口气,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眼前这个妇人绝非易与之辈。 “你会武?”魄风皱眉打量这个看起来雍容华贵的妇人,语气放尊敬了些:“阁下是何方门派?” 莫氏冷哼一声,不屑地回答道:“我的门派,你还不配知道。” 魄风闻言,眉头一皱。他不再与莫氏多话,身形一动,再次向莫氏攻去。二人之间的战斗一触即发,周围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打破了这紧张的氛围。 “唉唉唉,别动手别动手。” 一直躲在外面的殷裕从大门后窜了进来,一把抱住魄风的手臂,一脸赔笑地看向莫氏。 “这位前辈,您给我个面子,我们有事儿好商量。”殷裕笑眼弯弯,一脸无害地走到莫氏身前。 莫氏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眉头紧皱。她并不认识这人,但单看他身上的服饰和仪态,也能看出此人出身不凡。 近来中州要举行神女大典,王功权贵来了不少,也不知面前的少年是哪家的贵公子。她心中虽然不满,但也不好继续动手,不想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惹事上身。于是只得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冷地问道:“你又是哪来的家伙,扰我儿大婚,还想要我给你们面子,笑话!” 殷裕闻言,也不恼,他笑眯眯地凑上前去,说道:“瞧您这话说的,我可是新娘子的哥哥。” 第七十一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莫氏一愣,她看着面前这个娃娃脸,心中有些不信。转头看向一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立刻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你是她的哥哥?” 莫氏的语气中满是怀疑。 “那沈府主母将她说亲给我的时候,可没听过有你这号人。” 殷裕冷笑一声,满脸尽是不屑之意,他轻蔑地说道:“说什么主母,她不过是沈府里的一个姨娘而已,怎敢将话题牵扯到本嫡子身上!” 魄风在旁静静观察,看着殷裕那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心中也是叹为观止,这小子真是张嘴就来,无论是之前面对穆若蓝时,还是现在,都表现得如此从容不迫,演技堪称一流。 眼前的少年一身贵气打扮,举止间流露出大户人家的风范,言辞之间也颇显教养。这让莫氏一时之间有些摸不透他话中的真假。 莫氏静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里便带上了几分试探:“那你想要如何?” 言语里,竟像是对方才殷裕那番说辞有了三分信。 殷裕见状,心中一喜,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到了作用,当即上前一步,将姿态做足。 “婚姻大事,历来都是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定。仅凭一个姨娘的一面之词,岂能轻易决定我妹妹的终身大事?” 莫氏闻言,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厉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悔婚不成?” 殷裕本想彻底否了这桩婚事,但面前的妇人已是面色不善,而且沈溯还在她手中,生死未卜。他心知自己不是这妇人的对手,在武力上难以与之抗衡。硬碰硬的话他可打不过这人。 思绪急转之下,殷裕立刻微微一笑。 “我沈府乃四大世家之一,最重礼法。而今名帖既已交换,我们并无悔婚想法。只是,令公子若真想求娶我妹妹,便回去好好准备聘礼,等黄道吉日,二人再另行大婚。” 莫氏看了眼沈溯,又看了眼刘礼,心中现出一丝纠结。 她清楚,沈氏虽为四大世家之一,但近年来已显露出衰败之相,宛如一只缓缓下坠的庞然大物。这样的世家,倒不足以为她所惧,这也是她当初为何应了沈溯名帖的缘由。 她非要将刘礼的大婚安排在此刻,只是为了那红白撞煞的仪式。一旦错过,怕是误了刘礼的生机。 但左右方才那二人也已经拜了堂,那边的阴亲仪式,应当也已完成了。 毕竟日后是两个大活人要在一起,也不能闹得太难堪。莫氏在心中权衡利弊后,最终点了点头,说道:“好,那就依你所说。” 殷裕心中松了口气,他心中清楚,这个小谎不过能瞒一时,很快就会被她发现。他们得在对方察觉之前,抓紧时间开溜。 “那我这就先把我妹妹接走了。” 殷裕笑意未变,向一旁的魄风使了个眼色。 魄风了然上前,扶着沈溯向外走去。殷裕颇有做戏做全套的自觉,向莫氏和那木轮椅上的刘礼屈了个身,这才不慌不忙地离开。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离开堂屋时,却有一道声音在不远处乍然惊开—— “夫人,他们说谎!” 殷裕猛然抬头,只见方才那出去的小厮正从大门处匆匆而来。他快步走到莫氏面前,俯身靠向莫氏耳边。 “夫人,方才我去沈府打听过了,那沈府只有两位小姐,根本没有男丁。” 在看见那小厮的一瞬间,殷裕就知道他们败露了,当即示意魄风快走。 可还不等几人迈步,大门便骤然在他们眼前轰然关闭。 “竟敢骗我!我看你们真是活腻了!” 一阵强劲内力带着门晃了两晃,掺杂在莫氏的暴喝声中,压得人心中发沉。 莫氏身形一动,将房梁上的红绸取下,密不透风地向殷裕甩去。红绸如同活物一般,在空中翻飞着向殷裕缠去。 魄风见状,毫不迟疑地打开手中机括,将那些缠绕而来的红绸一一破开。 就在这时,莫氏突然身形一闪,来到魄风身边,将红绸缠上他的手臂。魄风心头一紧,想要挣脱却已经来不及。莫氏一声长啸,将魄风手中的机括甩离他的身边。魄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红绸向他袭来。 就在这时,一道红光在空中闪过,将那红绸尽数劈碎。 殷裕和魄风在混乱中回头,只见一道身影从门边疾掠而出,瞬间跃起,手中紧紧握着一柄周身泛着暗红光芒的刀。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她身后缓缓走出。 来人正是柳时衣和萧时! 殷裕这才终于松了口气,面露喜色:“柳时衣!师父!!” 柳时衣几步上前,站在众人面前,懒洋洋地扫了一眼屋内的情状,目光掠过昏迷的沈溯,最后将目光落在莫氏身上。 “抢我的人来成亲,还打打杀杀的,这多不好啊。” 柳时衣的态度激怒了莫氏。 “好大的口气!” 莫氏本想直接出手,但不知为何,柳时衣身后的那个人,总让她感到有股莫名威胁。分明那男子看起来弱柳扶风,但她的直觉却告诉她,这人不简单。 萧时同样也在观察着她——妇人食指巨硕,较之其他手指都要长不少。萧时几乎一瞬间,就对妇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就在这时,莫氏却发现了柳时衣手中的月见刀。 “这是……月见刀?” 莫氏看向柳时衣的神情变了。 “你是莫凌峰?不、不对,莫凌峰已经死了。说,你是谁?!” 女人的话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柳时衣眯起双眼,似是看透了什么,咧开嘴嘿嘿一乐。 “怎么,你怕我啊?怕就把我的人还回来。我可以考虑不跟你打。” 柳时衣根本就没想跟这女人动手,不过是想吓她一下。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凌霄盟的人。” 一句飘来的呢喃轻轻传来,没人听见这句话,只落在了萧时的耳中。萧时转头一看,只见那原本瘫坐在一旁的刘家少爷,此刻却是坐直了身子,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莫氏很快恢复了冷静,那一丝恐惧很快就被愤怒所替代。 “十八年过去,没想到凌霄盟的老鼠也敢抛头露面了。” 莫氏冷笑一声,双手盘于胸前,催动沉于丹田之中的内力。 “看来你们杀了嵩山掌门之后,便当我江湖无人,无法无天了!” 莫氏周身弥漫起一阵雾气,气海中淡雾升腾,只需片刻,身体竟然散发出淡淡的金光来。 只见她食指顶地,将身躯撑起。下一刻,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座巍峨的山峰,向众人压来。 “是金刚经里的一念如山?!” 如此标志性的招式甫一摆出,魄风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萧时点头:“嗯,她是天罡派的人。” 一边说着,萧时一边反应迅速地将众人推开,堪堪避过了那轰然坠下的金光。 “天罡派,你是说那七大派之一的天罡派?!” 殷裕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紧张地看向莫氏。 他活了十几年,一个江湖高手都没见过。结果自从认识了这帮人之后,怎么走几步就能遇到个大门派的高手来? 若是之前的他,定是因此兴奋不已,现在却只觉得倒霉。 莫氏金光自食指起,很快笼罩全身。她身形一动,整个人如同山岳一般再次向众人袭来。 “今日不把这亲成了,谁也别想走!” 柳时衣挥刀砍去,想破开她身上金刚,却是徒劳无功。 殷裕见状,第一次反应如此迅捷。他迅速抽出腰间的铁伞,手腕一动,将长雪伞挡在众人之上,形成一道屏障。 半空之上,银色与金色的内力盘旋相撞,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殷裕扛不住这巨大的冲击,手被震得虎口发酸,险些将伞掉了。伞后的众人在这股巨力之下,更是纷纷被逼得往后退了几分。 柳时衣下意识地护住身边的萧时,而萧时则俯在她耳边轻声开口:“此人所用功法,为金刚经二阶,命门在于后颈。” 柳时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身形微动,持刀向莫氏足下劈去。莫氏下意识地横扫双腿,却在弯腰的那一刻,余光瞟见柳时衣手中的刀调转了方向。 不对,她想攻击的地方,不是这! 莫氏想要转身,却已经来不及了。柳时衣的刀意如同闪电般划破她的后颈,二人挨得极近,柳时衣钳制着她的脖子,将她劈晕。 “都说了别打架,怎么就非要打。”柳时衣轻叹一声,一把接住了身子瘫软的莫氏,将她放在地上。然后看向殷裕:“去,把沈溯接过来。” 殷裕手一收伞,正准备朝昏倒的沈溯走去。那一直坐在轮椅上的刘公子却突然暴起。 “你们凭什么伤她,谁准你们伤我娘的?!” 刘礼的声音低沉而嘶哑,他的双目变得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众人惊讶地看着他,只见他那孱弱的身躯竟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他的关节咯吱作响,开始错位移动,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柳时衣一愣:“这又是什么邪门功夫?!” “金刚经的最后一阶,易相功。” 萧时眉头紧缩,刚打倒一个,没想到来了另一个更难对付的。 刘礼已经向柳时衣发起了攻击。他挥掌坠向柳时衣,柳时衣下意识地举起月见刀想要接招。萧时却突然大喊一声:“收手!易相功能将他人身上内力和招式化为己有!” 柳时衣这才反应过来,想要收手却已经来不及了。她的手腕被刘礼紧紧抓住,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她的内力迅速流失。而刘礼的面色则逐渐变得红润起来,仿佛吸走了她所有的生机。 下一刻,刘礼夺过月见刀,以与柳时衣一模一样的姿态挥刀而出。柳时衣堪堪躲过这一击,却也是狼狈至极。她本就重伤未愈,刚刚又在冰冷河水中一通泡,此刻更是被刘礼逼得不敢出招,只能和拎着机括上前的魄风一起与刘礼周旋。 “这样不行,他们一旦出招,就会被这人学去。这什么鬼功夫,简直就是无中生有!”殷裕焦急地大喊道。 “不是无中生有。”萧时沉默片刻,摇头道:“人之体,所承内力有限,所谓易相功,更像是将二者的内力所交换。” 萧时此刻却并不慌张,只要柳时衣没受伤,他就不会自乱阵脚,只是神色冷静地摇了摇头:“既能无中生有,也能由有变无。” 他紧紧盯着交手的几人,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清明,抬头看向刘礼的身影,柳时衣已将他逼急,他几乎将所有的内力倾泻而出,挥出了最后一击。 就是现在! 萧时突然向前走去,身形飘然落到柳时衣面前。 众人未料到他的动作,见他出来,纷纷喊他回去。萧时置若罔闻,双手交错。他竟是要接刘礼的招! 刘礼气势骇然,想都没想,径直握住他的手,想要将二人的内力相交换,然而一触上萧时的手,刘礼就发现了不对。 “你根本没有内力,你拿空招骗我!”刘礼怒吼道,可是他已放出了自己的全部内力,若此刻收手,只会将自己反噬。刘礼不过犹豫了片刻,便被萧时反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松开。 刘礼想要脱手,可内力已经源源不断返流向萧时。刘礼身上的金光逐渐黯淡,面色也重新变得苍白。他挣扎着想要挣脱萧时的束缚,但萧时体内的内力肆意流窜,双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扣住他,让他无法动弹。 “这……这怎么可能……”刘礼的声音渐渐微弱,他的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他体内的内力如同被抽干一般迅速流失,整个人失去了支撑一般,瘫软在地。 而萧时此刻的身体也经受着不同寻常的折磨,如此庞杂的内力短时间涌入他的体内,让他全封的经脉如同被蚂蚁啃噬般刺痛。 他与刘礼相对而跪,刘礼看着他,突然诡笑一声。 “你这幅身子,承了这么多内力,你以为你还能活得下去么?” 第七十二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就你会说话!” 柳时衣踹了刘礼一脚,将他手中的月见刀夺了回来。 “本来看你病怏怏的样子还挺可怜的,原来都是报应。” 刘礼死死地瞪着她,眼中怨恨深重,像是要将柳时衣生吞活剥。柳时衣还欲再骂,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 她回过头去,就见萧时面色苍白,呼吸急促。 众人皆是发现了不对,围上前去。 “你、你没事吧。” 柳时衣扶起萧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该怎么办?” 魄风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径直将萧时体内呼啸的内力,强行打起精神。 “我没事,魄风,带他们走,此地不宜久留。” 魄风没多说什么,立刻扶起殷裕和昏迷中的沈溯。柳时衣也将萧时搀了起来,快步出门。 就在这时,刘礼暗哑的声音再次在他们身后响起:“伤了我娘,你们就想这么走了?”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刘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他的脸色虽然苍白,但眼中却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袖口倒出一颗药丸吞下,身上的金光再次变得璀璨夺目。 他竟是吃了归元丹!柳时衣听烟袅说过,这归元丹能让人短时间内功力大增,可在那之后,也会夺走所服之人所有生机。 这刘礼不要命了! 柳时衣还未回过神来,便看见刘礼身形迅疾,呼啸着向众人袭来。 柳时衣下意识看向萧时:“怎么办?!” 萧时眼神一凝,盯着近在迟尺的刘礼,突然发现他眉心一颗红痣若隐若现。 这红痣过分眼熟,萧时总觉得自己在哪见过—— 对了!是纸人,就是救沈晴时见到的那个被水浸坏的纸人!那纸人眉间同样有被晕开的红色墨痕! 红轿迎亲,白轿送煞,红白并行……萧时脑海之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试图抓住纷乱思绪中的一点清明。 刘礼已经无人能挡,他抓起柳时衣,正要向她天灵盖上拍去,萧时却在此时突然开口。 “你觉得那个九泉之下的姑娘,若是看到你现在这样,会怎么想?” 巨大的沉默蔓延开来。 刘礼停下动作,近乎僵硬地转过头去。好半晌,才从牙关挤出几个字。 “你怎么知道……?” 萧时知道自己猜对了,从袖中倒出那个已经残破的纸人,摊在手心给刘礼看:“同样的眉心痣,你和这纸人都有。” “这纸人是你的替身吧?代替你与那逝去的姑娘行冥婚,安抚亡魂。同时强绑八字相衬的沈溯来与真正的你成亲冲喜,我说的对吧?” 萧时强忍着身体上的剧痛,平静地道出了今晚这场诡异闹剧的本质。 刘礼脸色惨白,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眼中却是染上了一抹悲色。只那悲色稍纵即逝,几乎让众人以为这是幻觉。 “是她抛下了我,是她抛下了我啊。” 刘礼笑了两声,却无端听得人心痛。因着这变故,他的动作有了些微迟疑。萧时看出了他的心神不定,立刻冲着魄风和柳时衣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就在这个瞬间同时出手,破开了刘礼后脖颈的命门。 刘礼再度醒来时,已经被五花大绑在一张老旧的木椅上。 正厅内的红色蜡烛因为刚才的混战,基本上全灭了,屋内被月光照得明亮,诡异之气没了,倒是有些宁静。 刘礼侧首,只见莫氏静静地躺在他的身旁,同样被绳索紧紧束缚,昏迷不醒。他愤怒地看向柳时衣,哑着嗓子开口。 “放开我娘!” 柳时衣拎着月见刀,走到了刘礼身前:“别急啊,先说说,你们母子干什么要强抢民女?” 归元丹的药效逐渐过去,刘礼不复先前的暴戾,反而变得更加苍白,像是随时要断了气。 他瞥了一眼被殷裕护在怀中的沈溯,低下头自嘲地笑笑。 “你是说那女的?我对她从来没有兴趣过。”他的声音沙哑,但语调却很是不屑。 “他说的对,”刘礼疲倦地看了眼萧时,“我娘抢了她来,不过是因为她与小月八字相同。” “红白撞煞,便是靠着这相同八字之人,延续活着的人的生机。” 一旁的殷裕闻言,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无名火。他瞪大双眼,很是不忿:“什么鬼东西,你自己的命,关旁人何事!” 刘礼像是丝毫没听见殷裕的怒火,眼神失焦地盯着远处。 萧时从袖中取出那个纸人,轻轻地放在刘礼的面前。纸人虽然被水晕得已经看不清楚具体细节,但从大致的笔触痕迹上,还是看得出做的人很用心,那面上的五官曾经定是很精致。 “这纸人,便是你口中的小月做的吧?”萧时的声音平静而深邃,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 刘礼的目光落在纸人上,他愣住了,脸上再度浮现出痛苦的神情,仿佛被揭开了内心深处的伤疤。好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 “小月、小月......” 刘礼伸出手,想要摸那个纸人,手却停在了近在咫尺之处。 “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吧?我是礼部尚书的儿子,刘礼。”刘礼的声音低沉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干涩的喉头生挤出来的。 殷裕闻言,眉头一皱,疑惑地打量着刘礼。 “你是说,那专门负责祭祀礼节相关事宜的礼部尚书刘述,是你爹?” “我祖母还跟他打过交道呢。但从未听说过他有……你这样一个儿子。”殷裕想了想,还是没把话说得太明白,别说是尚书之子,压根儿就没听说过刘府有过这样一个被束缚在深宅之中的残疾男子。 听到刘述的名字,刘礼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恨。他紧紧地咬着牙关,像是想把所有的不满和痛苦都咬碎在嘴里。 “他算什么父亲。”刘礼的声音中充满了恨意和绝望。他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水光,难以掩盖那双眸之中的痛苦。 殷裕见状,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深宅大院里的事,向来藏着不知多少秘密。 看刘礼这个苦大仇深的样子,只怕这看似软弱无能的公子哥,背后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辛酸和痛苦。 刘礼沉默了好一会儿,他闭上了眼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和凄凉。 直到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这才复又开口:“我是刘家的嫡子,因我自幼双腿有疾,不能行走。所以我爹只把我藏在这老宅之中。” “从前的我,真觉得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没意思透了,直到遇见一个女孩,她叫小月。” 刘礼深深叹气,眼前,再度出现了和小月相识的那个初春。 那一年的春日很短,柳絮一夜之间四处纷飞。然而,无论外面是怎样的美景,都跟被锁在深宅大院中的刘礼毫无关系。 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刘礼坐在池边,身下是一把由玄铁打造的轮椅,坚固而沉重,仿佛承载着他所有的沉重和痛苦。 刘礼凝视着面前的池子,池水清澈见底,宛如一面镜子,映照着他内心深处的孤独和绝望。他缓缓推动轮椅,想要将自己滑入这深不见底的池子中,彻底摆脱这世间的纷扰。 有什么意思呢?从小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被亲生父亲关在这一方牢笼中,更被自己残废的双腿锁在这冷硬的轮椅之上,母亲每每见到自己就满脸忧伤,教他练功,想要强行打通他下肢的经脉。他真的努力去练了,但无论忍受了多少痛苦,那双腿依旧毫无反应。 父亲厌恶的神情出现在池面之上:“废物。” 好,既然我是没人需要的废物,那还不如一死了之。 刘礼这般想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三步、两步、一步—— 就在他即将坠入深渊的那一刻,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欢快的叫喊。 “唉,那边那小子,你干什么呢?” 刘礼猝然停下动作,回头看去,只见墙头之上,一个女孩正笑得张扬。 柳絮落在她头上,漂亮得让刘礼有些恍惚。 像太阳一样。 刘礼心中突然冒起了这样一个荒唐的想法,随即心中就被狠狠刺痛。 这样温暖明亮的东西,他又怎配抬头看呢。 刘礼沉下脸,摇着轮椅离开,下意识想要避开这女孩。 少女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刘礼的异样,她跳下墙头,却不料脚下一滑,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刘礼见状,心中一惊,分明接不到那人,却也下意识伸出手去。 女孩摔在地上,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身子,爬了起来。 “嚯。” 女孩惊讶地看着刘礼。 那双明亮的眼睛中充满了好奇和疑惑。她似乎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到这样一个人。她看着刘礼那张阴郁却俊美的脸庞,禁不住看怔了片刻。 “你长得真好看。” 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女孩吐了吐舌头,自我介绍道:“我叫小月,你叫什么?” 刘礼眨了眨眼,似乎被小月的直率所打动。他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刘礼。” 第七十三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刘礼是刘述的独子,虽自幼长于此深宅大院,刘述也会偶尔带心腹前来。礼部侍郎左阳,便是这样一个角色。 小月是左阳的女儿,此次临近神女大典,她非央着她爹,带她从盛京来中州看看热闹。趁大人谈事情的时候,便逛到了刘礼在的庭院。 自那个春日之后,小月就成了刘礼生活的一部分,她顺理成章地出现在刘礼附近,从未因为刘礼的双腿而对他有过偏见,反倒总会用自己的积极阳光感染刘礼。 她跟刘礼一起看九州堪舆图,告诉他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从北漠讲到南疆,畅想着日后跟刘礼一起周游各地。刘礼觉得她单纯得好笑,拍拍自己的腿示意她,这个愿望是真的白日做梦了。 小月却毫不在意:“那怎么了,不是还有我嘛!以后,我就是你的腿,我定要带你游遍全九州!” 刘礼失笑:“那你可要练练力气了,我这素舆推起来可沉得很。” 没过多久,小月便推着一把崭新的木轮椅送到刘礼面前。 “这是什么?”刘礼皱眉。 “不懂了吧,”小月脸上满是古灵精怪的得意神情,“这可是我亲手做的,送你的生辰礼!你先前那素舆硬梆梆冷冰冰的,跟你一点都不合适。以后你就坐它了,这个我推起来轻轻松松!” 刘礼看着那木轮椅,这是他第一次收到除了母亲之外第二个人的礼物,他想谢谢小月,却又说不出口,憋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我生辰还要两个月呢。” 小月也不恼,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那我就是今岁第一个送你生辰礼的人啦。” 月光之下,刘礼看向正厅中不远处那把已经变得暗黄的木轮椅,眼神变得幽远,像是透过这轮椅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他与小月曾经共同度过的幸福时光。那些日子,他们彼此相知相守,心意相通,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后来呢?” 柳时衣忍不住开口问道。 “后来,后来。” 刘礼苦笑了一声,眼眶中泛起泪。 后来,只应了一句话,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 刘礼缓和了自己的情绪,深深叹气,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我们二人心意相通,本已定亲,她却被先太子看上,从婚礼上将她掳去,命她参加神女大典。”他的声音低沉而颤抖,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无尽的痛苦。 殷裕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道:“但,按立法来说,先太子选妃可得循老规矩,非世家子女,又怎能参加神女大典参选太子妃?” 刘礼只是沉默地冷笑一声,先前的幸福神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眼神中的阴狠。 “是我的错,是我将小月过继入了刘府。”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旁的莫氏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看向众人,满目疲惫。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中充斥着自责和悔恨。 柳时衣瞠目结舌:“有情人变兄妹啊。” 殷裕也是惊讶之下,摇着头感叹道:“这个戏码,我只在话本上看到过。” 然而,刘礼闻言,却是对莫氏怒目而视,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悲伤:“娘,你不要再为刘述开脱了!分明是他想赢得东宫欢心,逼着你将小月过继!” 莫氏有些内疚地低下头,不敢看儿子受伤的神情。 柳时衣心中已是有所预感,喃喃自语道:“小月,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死的吧?” 刘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哽咽着点了点头。 莫氏又是重重叹气,接过了他的话头:“小月在去神女大典的路上,跳河自尽了。”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哀伤。 “她跳的河,便是你们让白轿入水的那条河吧?”听到这里,萧时已经明白了一切。 刘礼点了点头,双眸中充满了无尽的哀痛。 他仿佛又看到了小月言笑晏晏的模样,穿着嫁衣向他走来。然而,那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小月已经离他而去,只留下了无尽的思念和痛苦。 刘礼的眼眶红了,泪眼朦胧中,小月的笑容如花般绽放。然而,那一切都已经成为了永远的回忆,再也回不来了,小月回不来,他生命中唯一的一缕阳光也彻底消散。 他的眼角滑下一滴晶莹的泪珠,盯着自己想象中的少女,口中呢喃:“小月,我们还没有一起去周游九州啊……” 空气中仿佛传来了小月的声音,那声音如初见时般清脆悦耳,带着淡淡的笑意:“阿礼,下辈子,你还会在这吗?” 刘礼忙不迭地向小月点头:“我、我自是在的,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会在这等你。” 小月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调皮的光芒:“那便好了。下辈子我还来找你,这个约定一定作数。” 刘礼想要去抓小月的手,却见她轻轻躲开,眼神中有些疲惫。她看着他,轻声说道:“其实,我已经很幸福了。只愿来生,无论阶层,无论身份,所有的事,我皆可凭自己的意愿做主。” “阿礼,你不要再错下去了,好不好?” 刘礼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痛楚。他紧紧握住小月的手,却只握到了一片虚无。他意识到这只是自己的幻想,这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 刘礼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绝望。他颤抖着声音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莫氏看到儿子的模样,心痛万分,一直以来,她都想让儿子过得幸福,但却成为了那个让他不幸的元凶。她看向他,轻声说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和你爹。” 萧时站在一旁,突然想起什么,问莫氏:“成亲的轿夫,你是从哪里找的?” 莫氏满心都是一旁的刘礼,此刻低下头应道:“……怎么问起这个?不过都是我们刘府自己的家仆罢了。” 刘礼却淡淡地说了一句:“娘,对不起,我早就知道您想要逼我成亲的计划,所以,轿夫,我换了。” 莫氏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礼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刘礼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会毁了神女大典,这种害人一生的东西,就不应该存在。便是东宫又如何,他们是上层权贵,便可随意逼迫他人的意愿么!” 他的话音刚落,便咳出一口血来,再也说不下去。 莫氏神色慌乱,绝望地唤他:“礼儿——” 刘礼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娘,这辈子对不起你,下辈子,我们别再、别再——” 别再遇见了。 然而,他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完,双眼便再也无力睁开,这痛苦的一生,终于是有了个了断。 第七十四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刘礼死前的一番话,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莫氏抱着刘礼僵硬的身体,不住颤抖。原本强势的女人,现在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是娘对不起你,”莫氏捧着刘礼的脸,不住重复道:“是娘对不起你,是娘糊涂……” 大堂之上,只余哭号。 柳时衣不忍看这一幕,偏过头去。饶是她再大大咧咧,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众人之中,还是魄风最先从情绪中抽离出来。 “他说要毁了神女大典,什么意思?” 殷裕摇了摇头:“不可能。” 殷裕看着毫无声息的刘礼,缓缓叹了口气。“神女大典前的百仙赐福游行向来戒备森严,更别提这次还有那十八年唯一的紫薇星亲来,怕是光金吾卫,就已经把万平街守护得固若金汤。他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弱少爷,就算是派那些轿夫过去,也进不了游行的队伍!” 殷裕摇了摇头,宽慰紧张的众人。 “总不能去扮成神仙吧。” 如同惊雷响起,萧时猛地转头看向殷裕,柳时衣和魄风停了片刻,也是皱起了眉头。 殷裕惊愕道:“……不会吧?!” 萧时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殷裕,你照顾好沈溯。” 交代了一句后,萧时便和柳时衣魄风一起急匆匆地快步离开,只留下殷裕搀着沈溯,满面惊骇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语道:“这都是什么些事儿啊……” 而另一边,在中州城的行宫内,火炉正跳跃着橙红色的火焰,散发出淡淡的暖意,却无法驱散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 正厅之上,一个穿着华丽的娃娃脸少年坐在正座,正是那传闻中的紫薇星——太子楚弈。 他的面前,站着两个身着便装的中年男子。 左边的是户部尚书张青,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对面的男人,痛心疾首道:“那凌霄盟的重新崛起,本就让江湖上人心惶惶,更何况此次是神女大典时隔多年再次举行,来往看热闹的人只多不少。为了太子殿下的安全,此次神女大典本就不应当让太子亲临。” 站在另一侧的男人身形瘦削、说话尖刻,年纪略大张青一些,正是颇受周帝器重的左相。 左相不赞同地一捋胡子,立刻反驳道:“我大周太子选妃,历来都要在神女大典上仰听天意。百仙降福的游街更需亲临,与民同乐。若是太子殿下不来,岂不是有违祖制?更罔论让百姓相信太子天降紫薇星一说了。” 张青眉头紧锁,反驳道:“左相此言差矣。太子初立,根基未稳,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后果不堪设想。百姓对殿下的疑虑尚未消除,若是因为一场大典而让殿下陷入危险之中,我等臣子又有何颜面面对天下苍生?” 左相冷笑一声:“张大人未免太过小题大做。江湖上的事情,自有江湖的规矩。难道说,我们大周皇室就要因为一个小小的江湖组织而退缩不前吗?” “若是太子殿下真的在今晚游街仪式上出了什么差错,不知左相还能否如此理直气壮。” “呵,若张尚书真的担心至此,大可以早早陪同礼部刘尚书一同检查布置仪式现场的护卫情况,何须现在说这些危言耸听的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但坐在中间的楚弈却只是低着头,在纸上写着什么,并未在意两位争得面红耳赤的重臣。 “够了。” 张青和左相的话戛然而止,卡在嗓子里,不敢出一声大气,只能抬头看向楚弈身后的帘子。 那帘子上映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只从那剪影上,也可看出那人的仪态万千。 “四郎。” 帘后那女人再度开口,声音沉稳,颇具威严。 楚弈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笔一抖,宣纸上便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墨痕。 他抬起头,转身看向身后的帘子,立刻站了起来,恭敬地行礼道:“皇祖母。” 左右侍奉的宫女将帘子掀开,只见帘后一个雍容华贵、两鬓泛白的女人正端坐其中,眉头紧皱地看着楚弈。 周国皇室人尽皆知,楚弈自有便被太后养在膝下,甚得太后宠爱,就连这次他头一回出宫,太后都因为放心不下,特意跟了来。 太后手一挥,示意身边的嬷嬷:“去,把他手里那纸拿来。” 楚弈面色一紧:“无甚可看的,真的,皇祖母,我就是瞎写瞎画的……” 但太后并不买账,看了眼嬷嬷递上来的宣纸,闭目道:“读。” 嬷嬷看了眼那稚嫩的字迹。她皱着眉头看着那些字迹,眯起双眼,把上面的文字读了出来:“户部尚书每日都与左相在朝堂上争个高低,却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心意相通。他是他的一生之敌,也是他的一生至宝……” “够了!” 太后再听不下去,呵斥一声。面色铁青地抬起头,只见下方的两名大臣已是老脸涨红,一旁的侍女们也都纷纷低着头憋着笑。 她声音已是极沉,强压着怒气将宣纸拿过来,狠狠拍在案上,大声喝道:“立你做储君都半年有余了,还成日搞这些东西!你是想让满朝文武都觉得,是本宫把你养废了么?!” 楚弈被吓得一声也不敢吭,紧张地搓着衣角。自打被封太子后,原本和蔼的皇祖母对自己越来越严苛,看自己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太后看着他那副委委屈屈又不敢说话的样子,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怒火。她恶狠狠地瞪了楚弈一眼:“你下去吧!” 楚弈被吓得一缩头,一声也不敢吭,连忙低头行礼,悄无声息地退下。 太后看着他沉默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奈和哀叹。半晌,她长叹一声:“怎么一当储君,这浑身上下的不正经就全显出来了。” 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的孩子,便再是生气,也不忍心苛责。 太后看向身边的嬷嬷,疲惫地扶额:“去喊长陵王来。” 楚弈心中惶恐,被赶出来后,便百无聊赖地在正厅之外的台阶上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一屁股坐下。 他身边立着一个仕女,面容温婉,此刻看着楚弈却却带着几分无可奈何道:“殿下,之前不是提醒您了,别在大臣们议事的时候写您那些话本吗?现在好了,太后娘娘这下定是又要责罚奴婢了。” 楚弈抬起头,眼中闪过些许委屈,却很快恢复平静:“行了,玉棠,皇祖母那么喜欢你,罚我都不可能罚我,你就别想拿这一套让我内疚了。” 玉棠叹了口气,走到他身旁,再次轻声呼唤:“殿下,不是奴婢要为难您,只是您看看,平日里那些大臣们讲的话,您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成日钻研如何写话本。” 楚弈闻言,耳朵微微羞红,却仍旧沉默不语。 玉棠见状,不禁有些埋怨:“殿下,您写话本写些好的也成啊,这朝中百官,您都配了十二对了!” “平日里咱们长秋殿的人,您瞎拉红线也就罢了,这朝堂上的大人们,弯弯绕绕可多得很,您还是小心为上。要奴婢说,那些个大人一见面就吹胡子瞪眼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对的。” “莫非只要两个人站在一起,殿下就能将二人配对么?” 楚弈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反驳:“非也!所谓二人配对之道,在于二人之间的张力。张力你懂么?并非你侬我侬才是一对,有时候争吵反倒更能表现出两人之间的火花。” 玉棠一愣,完了,她就不该多这个嘴,太子殿下平日里是个闷葫芦,可一旦说到话本,那便要滔滔不绝得很了。他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张嘴,但凡多说点话,会惹出什么麻烦。 楚弈见她不答,心中更是着急,继续解释道:“我笔下的每一对,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们之间的情感纠葛、政治斗争、家族恩怨,都是我精心设计的。只有这样,才能让人物更加立体,故事更加引人入胜!你懂是不懂?” 玉棠听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是,您这些张力啊火花啊,奴婢都不懂。但奴婢知道,您可不能继续写话本了。跟陛下学好治国之道,对太子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楚弈闻言,捂住耳朵,连连哀叹:“我真对国事没兴趣。若不是那劳什子观星司硬把紫薇星名号往我头上扣,这麻烦事儿怎么能轮到我呢?从小到大,我的志向从未变过,那便是写出来一本风靡九州的绝世话本来!皇祖母之前也没怎么管过我,现在倒好,一当上太子,立刻这不许做,那也不许做。让我治国齐家,还不如让雷劈了我——” 话音刚落,天边一道响雷滚过,照亮了楚弈吓得苍白的脸。玉棠见状,连忙一把捂住他的嘴:“殿下,太后娘娘不是都叫您平日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么!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这贵口一张,说好的不见灵,说坏的一说一个准儿!” 楚弈被玉棠一番话说得只能闷闷不乐地低下头,却还是忍不住嘟哝一句:“不是你问我的么?反正,我是一点都不想关心朝堂之事的。我只想跟皇祖母在一起,或者,二哥也是行的。” 说罢,他转头看向大堂,眼中闪过一丝期盼。 第七十五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大堂之内,灯光柔和,映照着一位身着墨蓝色衣衫的男子。他身形瘦弱,但身姿挺拔,没有丝毫皇家子弟应当有道压迫感。 楚延恭敬地站在太后面前,微微躬身行礼:“皇祖母。” 太后微微点头,刚刚左相和张青的争执听得她头疼,此刻便把皮球踢到了面前的楚延身上:“子序,你觉得今晚这游街,东宫是去,还是不去呢?” 子序是楚延的字,整个皇宫里,也只有太后会如此称呼楚延。 楚延微微眨眼,停了片刻,将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谨慎出声:“儿臣以为,此事还是应看东宫的意愿。” 左相斜睨了楚延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他微微皱眉,开口质问道:“若臣未记错,二皇子被封为长陵王已两月有余,皇子分封称王,本应早早启程前往封地,二皇子却一直到此次太子殿下出宫,才同行一起离了盛京,这可不合礼法。” 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虽说整个周宫,没什么人看得起自己,但最为针对他之人,便是面前这手掌大权的左相。 此刻面对左相的发难,楚延并未露出丝毫惊慌之色,只是微微苦笑,眼睫垂下,声音平和而不卑不亢:“劳左相挂心,只是我自幼无母,生于冷宫,长于冷宫。宫中许多宫人已是年迈体虚的年纪,需把他们安置好了,才得放心出宫。” 楚延垂下眼睫,声音更低了几分,面向太后继续说道:“儿臣知礼法不可逾,此次离宫前也跟父皇自请了罚戒,未来一年儿臣封地的赋税将全数上缴宫中。恳请皇祖母英明,宽恕儿臣之过。” 一旁的户部尚书张青,听到楚延的话,忍不住赞叹道:“二皇子心怀仁善,乃天家之幸。” 此言一出,太后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楚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终于还是软了语气。 “二郎,你过来。”太后招手示意楚延上前。楚延低头,毕恭毕敬地走到太后面前。太后看着这个从小长在冷宫的孙子,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这些年,你确实受苦了,是你父皇对你关心太少。” 楚延点母妃是个低贱的宫女,当时怀孕之后便立刻被关进了冷宫,毕竟这对皇室来说并不光彩。 太后虽是看不上他的出身,但无奈楚弈却是对他这个便宜二哥亲近得很。偌大的长秋宫里,也只有楚延是最常去看望楚弈的人。 久而久之,太后对他的印象倒也不算太差。 楚延轻轻一笑,谦卑应道:“父皇日理万机,儿臣自然明白。还好冷宫中诸多宫人将儿臣照顾得极好,未受半点委屈,他们于儿臣而言,与家人无异。” 太后听到这里,轻叹一声,微微摇头:“都是旧事了,不提也罢。” 她看向左相,略显不满,“喊你过来,也不是要责怪你拖延出宫之事,是为了你四弟。” 左相被噎了一句,面色不甚好看。他冷哼一声,目光不善地看向楚延。然而楚延却并未理会他,只是恭敬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太后的吩咐。 太后看着楚延,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这百仙降福之夜,东宫若是不亲临,怕是会引起诸多猜忌。只而今多事之秋,你四弟从小便最听你的,今晚,你便一同出席,护着他些。” 果然,什么嘘寒问暖的话,到最后也是为了楚弈。 楚延眼色一暗,躬身领命。 左相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恰好被张青尽收眼底。 大堂之外,楚弈独自一人坐在石阶上,目光迷离,望着远方。他的心中似乎有着千头万绪,却又难以言表。就在这时,一个温和而熟悉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又在想你那话本了?”楚延的声音如春风拂面,温暖而和煦。他不知何时已从大堂中走出,站在楚弈的身后,微笑着看着他。 楚弈猛地转头,站起身迎向楚延,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二哥怎么知道?我方才就在想,此时此景,适合话本中男女主角怎样的相遇呢!” 楚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笑容中满是宠溺。“你呀,脑子里也就这些稀奇古怪的了。”他笑着摸了摸楚弈的脑袋,就像小时候一样。 楚弈也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一股恃宠而骄的得意神情。“这还不是二哥一直夸我写得好,我才这么努力去写的?” 突然,楚弈话锋一转,有些不满地嘟哝道:“说起来,这次说是你跟我一起来参加这劳什子大典,结果一路上都没见过你!若不是皇祖母传召,你是不打算来见我了不成?” 楚延闻言,微微一怔,然后看着楚弈这张纯真无邪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笑着摸了摸楚弈的头。“你现在已是储君,身份不同以往了。” 他身为皇子,若是贴太子太紧,对他对楚弈都不是好事。 楚弈不满地皱了皱鼻子,楚延见状,凑到楚弈耳边,轻声说道:“你不是想写话本么?我陪你一起去今晚的游街,定能见到些有趣的东西,用在你的话本里。” 楚弈一听这话,立刻看向楚延,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你说真的?” 楚延点了点头,然后微笑着看着他。楚弈嘿嘿一笑,一把抱住楚延:“还是二哥待我最好了!” 万平街上,灯火辉煌,一片欢声笑语。橘黄的花灯与笼嗣如同繁星点缀在长街两侧,映照着百姓们充满喜色的脸庞。 在街道中央,游行的队伍缓缓前行,戏子们扮作的神仙身着华服,手持法器,引领着这场盛大的庆典。百姓们纷纷驻足,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盛景。 猜灯谜、赏花灯、领赐福,每一项活动都充满了欢乐与祥和。 高台之上,楚弈坐在楚延的身旁,一双明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下方的一切。他看了看楚延,眼中闪过一丝渴望。 “二哥,我也想下去玩。” 楚延无奈地笑了笑,伸出手帮他拂去身上的灰尘。 “等会儿,等仙官赐福完,我便陪你去。”他轻声安慰道。 楚弈只好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停留在下方的游行队伍上,期待赐福环节赶紧开始。 终于,队伍停了下来。为首的地藏菩萨摇摇摆摆地走上台阶,从手中的小瓶中沾取了露水。他走到楚弈面前,微笑着将露水拂到楚弈的身上。然而,楚弈却感到这露水异常粘腻,与往常不同。而那地藏菩萨似乎并未察觉,继续不停地往他身上扫露珠。 一旁的楚延也发现了不对劲,他皱眉喝道:“够了!”声音中透露出不满和警惕。 然而,一旁的礼部尚书刘述却似乎并不在意。他瞥了楚延一眼,淡淡地说道:“长陵王这话可不对,太子殿下乃百年一遇的紫薇星,赐福自是愈多愈好。”说着,他示意地藏菩萨继续赐福。 楚延心中一紧,但他身份特殊,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无奈地低下头。 地藏菩萨见状,继续将瓶中的露水尽数撒在楚弈的身上。当最后一滴露水落下时,他才收回手中的杨柳,悠悠然地退到一边。 就在这时,台下传来一阵锣鼓声。舞狮表演开始了。两只雄狮在台上翻腾跳跃,引得观众阵阵喝彩。 而在舞狮之上,一位神仙正在准备表演喷火。他张了张口,深吸一口气,便要吞吐出火焰。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划破夜空,遥遥传来—— “别让他吐火!你们身上的不是水,是油!” 第七十六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从人群中冲出的正是柳时衣,她焦急地冲着楚弈的方向大喊,声音却被周围的喧闹完全盖过。楚弈只来得及看到那边有一个被金吾卫拦下、挥手大叫的少女,还没弄明白那少女到底是想干什么,只见面前扮演神仙的戏子张口,口中的火苗却像是沿着看不见的棉芯,瞬间四散开来,犹如一条狂怒的火龙,在人群中肆虐,将一切烧成灰烬。 火焰如潮,席卷而来,原本喜气洋洋热闹非凡的人群,现在只剩下刺耳惊恐的尖叫,身上着火的人绝望痛苦地嘶吼,剩下的人更是吓得四处逃窜,寻找着逃生的机会,台下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那火势顺着刚刚神仙撒“水”的轨迹一路肆虐,竟是顺着爬上了台,楚弈那刚刚被地藏菩萨撒上液体的华服,此刻也悄无声息地从衣摆烧了起来。 楚弈一声尖叫,拍打着衣服,想要把火扑灭,却只是让自己的衣袖也沾上了火星。楚延一把拎起手边的茶壶,尽数泼洒了上去,灭了楚弈身上的火。 楚弈惊魂未定,手臂已经被燎出了几个水泡,他看着台下的惨状,吓得动也不敢动,还是楚延上前一步,将这一出人间惨剧与楚弈的视线隔开,厉声对着旁边满面惊恐的刘述低吼:“愣着干嘛?!快去灭火!” 刘述这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命令自己的是最不受宠的二皇子,手忙脚乱地疾步朝台下跑去。 楚弈打着颤,揪着楚延的衣袖:“二、二哥,这、这是怎么回事?” 楚延没答话,他的目光锁定了刚刚赐福撒“水”的地藏菩萨,那人在一派混乱中,悄然退到了角落,转身进了条小巷子。 楚延盯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安抚地拍了拍楚弈颤抖的手背:“没事,别怕,有二哥在,没人能伤得了你。” 冬日本就是天干物燥,此刻那些着火的人惊慌乱逃,把周边的摊位尽数燎着,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竟是要朝整个中州城区烧去。 有人惨叫着跌倒在柳时衣身前,冲她伸出燃烧的手,柳时衣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流水村里一个个倒在她面前的村民:花婶、小九、二妞、张家丫头……柳时衣眼眶发红,那手并未抬起来多久,已被烧得焦黑,刚刚还在尖叫的人此刻也彻底没了声息。 萧时扫视四周,在纷乱的人群中,瞥见了两侧矗立的笼嗣,那些本是用来囚禁家禽的笼子,此刻空无一物,但用来喂食家禽的食槽里却闪着水光。 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笼嗣。”萧时冲着魄风大声喊道。 魄风闻言,立刻行动起来,抬起手中一直紧握着的机括,猛地一拉,一道利箭破空而出,精准地射穿了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笼嗣。 “砰”的一声,笼嗣被击碎,没了栏杆的阻挡,那食槽中清澈的水流从破裂的笼子中涌出,与火龙交织在一起。柳时衣回过神来,眼神一懔,挥动手中的月见刀,每一次劈砍都精准而有力,将一个个笼嗣劈开,释放出更多的水流。 然而,火势太猛,水流的速度远远不及火龙的蔓延。柳时衣和魄风被逐渐逼近的火势逼得节节后退,火光映照着他们的脸庞,火舌马上就要舔上他们的衣角。 萧时一把拉住柳时衣,想将她护在身后,柳时衣却只是抓住他的手,坚定地握了一下:“别磨磨唧唧的,站我后面。” 萧时一愣,只见柳时衣举着月见刀挡在他和魄风面前,催动内力,刀身上的红光逐渐变亮——她是想再用月见刀的刀意形成一个防护罩,将他们包起来。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金光从远处映照而来,犹如一道天堑,生生挡住了火势的蔓延。 三人惊讶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影逆着火光,落在他们身前。 ——竟然是莫氏! 她的双眼依然因丧子之痛而红肿着,但却透出不顾生死的坚定,看也没看柳时衣等人一眼,只是盯着那火势蔓延的方向, “夫人?你为何在此!” 刘述震惊的声音从一旁响起,原本高傲的脸上早已被大火熏得带着黑痕,显得颇为狼狈。 莫氏看向刘述,嘴角勾起一抹苍凉的笑容:“老爷,礼儿……去了。” 刘述一怔,但很快便眉头一皱,看向莫氏:“这些之后回去再说,现在别来这里添乱。” ——一个从不被承认的儿子死了,对刘述竟是毫无影响。 莫氏脸上闪过一丝痛苦至极的神情,随后变成了空洞和冷漠,就像刘礼此前的样子一般:“我想干什么?我又为何在此?我儿已去,我不能让他酿成大错,误了身后名。” “你发什么疯!这走水跟那废物有什么关系?!别跟着他一起找晦气!”似乎提到刘礼的存在,都让刘述厌恶至极。 他大步上前,推搡莫氏,想让莫氏离开。然而,莫氏却像一座山一般屹立不动,一把打掉刘述放在他身上的手。 “你从来不喜欢礼儿,可笑我还总跟礼儿说,只要他听你的话,做个好孩子,总会等到你承认他的那天。我糊涂、我真是蠢到家了,是我害了他——”莫氏冲着天空,疯癫又绝望地笑了。 莫氏手一抬,把刘述打飞到一旁散落一地的摊位之上,随即看向柳时衣等三人:“你们不知道吧,其实礼儿的易相功,是我教的。他为了让我高兴,多疼多苦都忍下来了。结果呢……当时就应让他跟那个叫小月的丫头,一起逃出那个铁笼子。” 女人长吸一口气:“罢了,罢了,说什么都晚了……”她转身看向那火场,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世间百相,幻化无方。天地万物,皆有其气。火,也不例外。” 萧时眉头一皱,却见莫氏长啸一声,化作一道金光,以身为引,将火势引导至街边的笼嗣之中。笼嗣被她一一掀翻,清水如泉般涌出,瞬间将火势扑灭。 即将熄灭的火焰之中,莫氏看到了扶着地爬起来的刘述,眉头紧锁地看向自己这边。 火场中满目红色,竟是让她忽地想起两人拜堂的那一天,那时候刘述少年气盛,对待她却总是小心翼翼。成亲当夜,他掀开了她的盖头,脸上却是一副担忧的神情。 “娘子,你是天罡派的大师姐,我现如今却只是个身无功名的穷书生。你、你拜别师门,与我这样的人成亲,后不后悔?” 那时还年轻的莫氏坚定地摇头,搭上刘述的手,略带羞赧:“不,当然不,与你成亲,是我毕生所求。” 然而,现在的莫氏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却只见刘述一甩袖子,愤愤转身离去,奔向高台之上,急着去保护太子周全。 莫氏看着他的背影,自嘲地一笑:“可现在,我后悔了……若是从未认识过你,该多好……” 第七十七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莫氏重重地朝地上摔去,柳时衣下意识冲上前去,接住了倒下的女人。她身上的衣服被火烧得破破烂烂,却又因为水淋过后,粘在了那些皮开肉绽的烧伤伤口上。 莫氏的嗓子里,已经只能发出暗哑的喘气声,柳时衣知道这人已是回天乏术,只能抱着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作茧自缚,最终换来了这样的下场,却怎么也没法用一句咎由自取来概括她人生的结局。 莫氏看着柳时衣,艰难地挤出了最后几个字:“你、你不像他,别变成他。” 他是谁? 柳时衣一愣,正欲再问,怀中的女人却是再也没了呼吸。 萧时上前,手搭在柳时衣的肩膀上,安抚地拍了拍:“没了刘礼,她便是活下来,也只会无尽痛苦。这样……也好。” 柳时衣长叹一口气,默默合上了莫氏的双眼,轻轻将她放在地上。 然而正在此时,不远处却传来了一声尖叫:“护驾——” 三人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不知何时,先前在游行队伍最前方的地藏菩萨如鬼魅般飘然而至高台之上,他从袖中掏出短剑,朝着太子楚弈的面门刺去。 楚弈惊恐地瞪大了双眼,面前的一切让他宛如陷入噩梦,动弹不得。 电光火石之间,楚延飞身跃起,以身体为盾,替楚弈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剑。剑尖刺入楚延的胸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他的身子一软,向后倒去。 “二哥——” 楚弈下意识伸手接住了他,看着满面痛苦的哥哥,心中惶恐万分。 他强撑着内心的恐惧,抬头望向那地藏菩萨,那原本庄严神圣的神仙面具此刻却变得阴森可怖。 小太子对着这凶神,声音颤抖:“你……你是谁?” 地藏菩萨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抽出短剑,再度向楚弈刺去。就在剑尖即将触及楚弈的那一刻,一道刀光闪过。 是柳时衣! 柳时衣如闪电般飞跃上台,手持月见刀,将那短剑劈开。那地藏菩萨往后急退几步,堪堪躲过月见刀的刀意。柳时衣却手腕一抖,刀意末尾扫到了那人,将他的菩萨面具砍成了两半,一半面具应声坠地,露出了行刺之人的半边脸。 那人的眼神幽深,明明干着杀人放火之事,却像是没有任何感情一般平静。 “果然是你!” 柳时衣双目赤红,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悲痛。她紧握着月见刀,指向无命,字字泣血:“你以为就这么能轻易走掉吗?此仇不报,我柳时衣誓不为人!” 言罢,柳时衣与无命再次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中,柳时衣虽然内力极为霸道,招式却毫无章法,加之前几次交手的经验,无命毫不慌张,不仅躲过了柳时衣的招式,更是逐步压住了柳时衣的攻势。 一旁的魄风抬着机括,找准时机,一把银箭横空而出,射进了无命的肩膀。然而这人只是停了一瞬,抬手拔出银箭随手一扔,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动作。 魄风恨恨一啐:“该死,这帮家伙真是有金钟罩铁布衫不成?” 他抬着机括,又想放箭,但萧时却一把拉住了他。 萧时紧盯着无命小腿上被烧出的血洞,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们并非刀枪不入,火能将他们烧死!” 魄风闻言,与萧时对视一眼,然后两人一同奔上高台,迅速建起一个禁锢阵法,确保无命无法逃出去。 随即,萧时掏出方才在地上捡起的火棍,用力扔向无命。火棍落在无命身上,他那身菩萨布衣一点即着,顿时浓烟四起,火焰迅速蔓延开来。无命发出痛苦的嚎叫声,在火中疯狂地翻滚着。 柳时衣已是力竭,她隔着火海盯着不住翻滚的无命,眼中充满了戾气:“说!为何要屠我全村?!是不是莫凌峰让你们干的?!” 无命在火中翻滚着,却发出了凄厉的大笑。他的笑声在火焰的映衬下显得异常诡异。 柳时衣一抬手,拿月见刀对准无命的脖颈:“说!” 然而,无命只是再度放声大笑,然后掏出那短剑,径直插入了自己的心脏。下一秒,他的身体不再动弹,火焰迅速将他湮灭。 柳时衣站在火边,望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只觉得周身发冷。 明明杀了屠村的仇人,但却什么都没查清楚。柳时衣恨恨地握紧月见刀,愤怒令刀身的红光愈发刺眼。 这场仇,还未报完。 灯火通明的行宫内,楚弈独自坐着,他的手臂上,虽然上了烧伤药,但依然看起来颇为可惧。 突然,大殿的门被推开,一位金吾卫快步走了进来。他神情严肃,步履匆匆。楚弈连忙站起身,迎上前去。 “赵大人,我二哥怎么样了?”楚弈焦急地问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金吾卫微微颔首,回答道:“殿下放心,太医已经看过了,长陵王只受了些皮肉伤,并无大碍。” 听到这里,楚弈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双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之色。 金吾卫见状,继续道:“今晚之事,非同小可。大闹神女大典的那几人,已被属下抓来,殿下可要亲自审问?” 楚弈微微皱眉,心中有些犹豫,过了片刻,才点了点:“带他们进来吧。” 金吾卫退下后,不一会儿便将柳时衣、萧时和魄风三人带了上来。 柳时衣满腔怒火还未平息,此刻被硬拉进来,顿时有些烦躁。她瞪了金吾卫一眼,不满地说道:“你们没事儿吧,我们是救火的,不去抓那些假扮神仙的人,跑来抓我们干什么!” 金吾卫并没有理会她的抱怨,只是向楚弈行了一礼,说道:“太子殿下,便是这三人。” 柳时衣一听见面前的人是当今太子,顿时愣住了。 她下意识地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但她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干笑两声,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 “太子殿下啊,您也是,有什么想问的直接让人来问就是,何苦还这么大费周章。” 楚弈看着面前这急速变脸的女子,心中颇觉有趣,紧张的心情竟然得到了些许缓解,清了清嗓子,装出太子的派头:“既然来了,就说说你们为什么要大闹神女大典吧。” 第七十八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魄风一看楚弈板着张娃娃脸,装腔作势地质问他们,顿时火就蹿上来了。他可不管对面坐的是周国的什么皇亲国戚,张口就怼了回去:“你们搞个游街搞出场大火,我们路见不平见走水了帮忙灭火,还成闹事了?!” 一旁的金吾卫闻言,腰间的刀立刻出了鞘,手紧握着剑柄,随时准备拔出。魄风听到剑出鞘的声音,也下意识地迅速抬起机括,对准那些金吾卫。眼看气氛一触即发,柳时衣立刻挡在两边中间:“我家兄弟心直口快,没见过大人物。这位大人消消气,殿下不就是要听吗?我说就是了。” 楚弈清了清嗓子,跟赵大人使了个眼色,赵大人这才收回剑,但依然厉声对魄风做出警告:“再敢对殿下出言不逊,仔细我手下这刀剑无眼。” 魄风眉头一皱,刚想怼回去,却被萧时拦住。男人对他轻轻摇头,示意他别闹大了。魄风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下机括,却依然狠狠瞪了赵大人一眼。 什么狗仗人势是非不分的人,以后要是在战场之上遇到自己,他就自求多福吧。 柳时衣把魄风往萧时那边推,自己则站在他俩身前,对着楚弈行了个礼:“殿下,您可做好准备,我们的故事确实有点长。” 楚弈一听,更是来了兴趣,手一抬,让柳时衣坐下:“无事,慢慢讲。” 柳时衣在脑袋里回想了一下老钱说书的架势,捋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胡须,故意压低声音:“这故事啊,还要从十年前,刺杀邻国昭帝的莫凌峰讲起……” 萧时一顿,当听到柳时衣说起“那昭国小将军,多智近乎妖,号称战场一点红”之后,耳后根都是酸的,到底是谁天天给他起的这些破名字?!魄风听到这里倒还好,直到柳时衣正经八百地说道“那骠骑小将军,见过的人都说他身材魁梧,一脸凶相,战场上活似钟馗来取命”,再也憋不出,强行掐着自己的大腿,才没笑出来。 萧时则已经进入了眼观鼻鼻观心的老僧入定状态,没关系,只要我不听,她说的就不是我,尴尬的也不会是我。 柳时衣一路讲下去,并未讲到烟袅和花婶他们身死的那场婚宴,说起无命屠村的时候也一带而过,只说那群人把流水村搞得满地狼藉。萧时担心地观察她的反应,却见她好像已经把那些伤痛的血色夜晚全都抛之脑后,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暂时麻痹心中一直滴血的伤口。萧时轻轻叹气,他知道这伤口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愈合,而他能做的,只有陪她复仇,找到那个他们共同的仇人。 待到柳时衣从地藏庙说到红白冲煞,楚弈一脸震惊:“这刘大人,还有这种故事呢?” 楚弈侧头看向那金吾卫:“真的假的?” “……属下也,不太清楚。”赵大人咳嗽了一声,这小太子真是初生牛犊,什么都敢当着外人的面问。 楚弈摇头,一幅不可思议的样子。亏他之前还写过刘述和张青相爱相杀的故事,现在看来还是左相跟张青最相配,柳树这样抛妻弃子的坏家伙可配不上张尚书。 柳时衣讲完最后一个字,空气中一片寂静,过了片刻,她和楚弈同时叹息。 “这莫氏倒也是个可怜人。”楚弈发出感叹。 柳时衣眯眼看着他,还想等他下个命令,没想到楚弈却是低头不语。 柳时衣震怒,这就完了?这不得给刘述那老王八蛋撤个职?这不得给那个来流水村强行让她参加神女大典的大人罚一个? 楚弈却完全没猜到柳时衣的心思,只是一脸欣赏地看向她:“这位姑娘,多谢。” 柳时衣:“……?” 楚弈真挚地看着她:“你讲了一个很好的故事,我一直在下本话本要写什么,你方才所说,实在是给了我太多灵感。” “?”柳时衣觉得自己面对的场景已经荒唐得超出了她的想象。 “赵大人,”楚弈没看出众人面色的精彩纷呈,转头看向一旁的金吾卫,“昨晚之事,你定要仔细向父皇和皇祖母汇报。这几位力挽狂澜的小友,全都重赏。” “对了——” 楚弈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柳时衣。 “这位姑娘,不知你家住何处,待我话本写出来,定会给你多寄几本。” “……你觉得我在讲故事?!”柳时衣有点抓狂,这还天降紫薇星呢,这不纯傻子吗?! 楚弈被她突然的大声吓了一跳:“啊,那不然呢?若是你那个朋友,叫、叫沈溯是吧,她真的被人迷晕了强抢冲喜,你们不去看她,还有心情在这儿跟我说这么久呢?” 魄风冷哼了一声:“这不是有人觉得我们大闹游街,扣我们下来不让走吗?现在倒是怪起我们不惦记朋友来了。” 萧时低咳一声,瞥了魄风一眼,这又不是殷裕,你小子怎么又怼上了,少说两句吧,生怕没人认得出咱们来。 魄风这才撇撇嘴:“太子殿下现在即是听过瘾了,能放我们走了吗?” 楚弈倒有些不好意思,看向赵大人:“赵大人,您将几位送回去,务必不得怠慢。至于赏钱也别少给——” 柳时衣一听到给钱,立刻把对楚弈的不满抛之脑后,双眼放光:“嘿呀,这多不好意思啊!” “要给的,姑娘想要多少?五百两够不够?” 柳时衣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两声,涨红了脸:“五百两有点……” “不够吗?那再加点,七百两?”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是觉得五百两太多了。”早有经验的萧时面无表情地替柳时衣顺了顺气,“五两就够了。” “……” 这下别说楚弈,赵大人也是一脸震惊:“多少?五两?!” 柳时衣缓过劲儿来,白了萧时一眼:“别听他瞎说!五两确实有点少了,这中州吃穿用度比在流水村贵多了,当然得给个十五两才够。” 赵大人和楚弈对视了一下,这姑娘看起来脑子挺好使,结果是个傻子吗? 楚弈看着柳时衣一脸正经,看得出她并非开玩笑或者故作姿态,而是真的觉得十五两就够了,忍不住轻笑:“行,那就十五两。这位……” “柳时衣!”柳时衣接上自己的名字,脸上已再无恼怒。 银子,从天而降的银子啊!这太子现在就是她心中的散财童子,自然只有满面笑脸相迎的道理。 “柳时衣姑娘,你的故事讲得很好,若是有缘,希望日后还能再听你讲故事。” 楚弈在宫中除了楚延之外,几乎没有朋友,此刻头一回见到这么有趣的同龄人,心里其实有点不舍。但碍于金吾卫们都还在,话也不好说得再满了,只能含蓄表示一下欣赏。其实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等二哥醒了,就去缠他放自己去见柳时衣,多听点故事。 这不比什么神女大典选妃有趣多了! 第七十九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夜色如墨的深屋宅院之中,地上一片狼藉,令人触目惊心。 红烛的烛泪到处都是,屋内的原本挂起来红绸也因为刚刚的打斗变得破烂不堪,本来摆在台面上的瓷器更是碎了一地,椅子桌子全被掀翻,四处横陈。 殷裕扶起了一把椅子,扯了几块红绸放在地上做垫子,扶着沈溯半靠在椅子上,一直小心翼翼地守着她。刚刚莫氏忽然暴起,抱着刘礼的尸首离开,柳时衣他们又赶着去救人,现下这大院里只剩下他跟昏迷的沈溯,阴气森森的。 门外刮进来一阵北风,殷裕打了个寒颤,却还是努力用单薄的小身板挡在沈溯面前,生怕她被冷风冲着了。 殷裕叹了一口气,柳时衣他们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想走,却又怕走了柳时衣他们回来找不到自己。再说了,自己手边还有个昏迷的沈溯,更是寸步难行。 外面响起几声寒鸦鸣叫,吓了殷裕一跳,他感觉现在自己已经开始草木皆兵了,连窗外的枯树倒影都能让他觉得像无数只鬼手。这刘家人还想冲喜,先搬家换个风水吧!为了止住内心的恐惧,殷裕只能想些这类不相干的东西分散注意力。 但越怕啥越来啥,死寂一片的院子里,忽然响起了脚步声。殷裕身子一僵,只见月光映照下,有个黑影映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伴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黑影也越来越大。殷裕眼一闭,弯下身罩住沈溯。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他就是今晚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沈溯再受伤。 反正他要是真死在什么鬼怪手下,就代表他也会变成鬼。到时候大不了鬼打鬼,就不信还打不走他了。 正闭眼想着,身后就忽然传出一声女子的尖叫:“你个臭流氓,对沈溯干什么呢?!” 殷裕一愣,下一秒,身上便挨了巴掌。他身后的少女也是吓得不轻,但明显把一身喜服身旁唯一的活人殷裕当成了今晚一切的始作俑者,边尖叫边一通乱打:“滚,滚!不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我都不怕你!赶紧从我姐身上起来!” 殷裕捕捉到少女话中的关键词,也顾不上躲了,一声大喊:“你是沈晴是不是?!” 沈晴一愣,手上的攻势停了一下。然后又回过神来,继续捶打殷裕:“知道我是谁还不赶紧滚!我爹可是尚书!我姐马上要去当太子妃!敢动我和我姐你就死定了!” “我是你姐的朋友!”殷裕被打急了,怒吼一声。这下倒是把沈晴震住了。 殷裕抓住机会,立刻转过身,将自己置身月光下,给沈晴看自己的脸:“你不认识我吗?在流水村我还送过你姐!” 沈晴皱着眉,上下打量他:“好像,有点印象……” 殷裕刚松了口气,沈晴又拧着一张脸:“你是我姐朋友,还敢绑我姐?!” “……不是,我是来救沈溯的。她是被那个叫刘礼的小子给绑了,刘礼有个相好的死了,他娘就想用沈溯来冲喜。我们赶过来之后就把刘礼打退了,然后刘礼就死了,死之前还说什么要毁了神女大典,其他人就跑过去了,留我在这里看着沈溯!”殷裕一口气说完,生怕沈晴又动手。 一连串话听得沈晴头脑发昏,好不容易才抓住了他话中的关键词,登时愣便是一怔:“刘公子……死了?” 殷裕点了点头,他哪里知道沈晴心中那些少女心思。只见沈晴眼眶红了红,但很快吸了吸鼻子,也不再想那有缘无份的刘公子了,蹲下看着沈溯:“那我姐现在怎么样了?” 殷裕叹气:“还没醒,也不知道那刘家人给她下了什么药。” 沈晴眯眼想了片刻,从袖中掏出一粒药丸,就要往沈溯嘴里塞去。殷裕见状,连忙伸手拦下,将药丸打落在地:“什么玩意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就敢给她吃!” 沈晴瞪了他一眼,随即解释道:“这可是我之前从沈溯屋里捡到的,她给别人看病那么厉害,她自己屋里的东西,定是什么灵丹妙药。” “她的药,更不能随便吃!” 殷裕几乎气急,沈晴瞪着他,道:“沈溯的本事,我还是知道的。她炼出来的药,可都是能救人的宝贝!”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细小的尖厉声突然响起。二人低头望去,只见一只老鼠不知从何处窜出,此刻正抽搐着倒在地上。 它的身边,躺着那枚被打掉在地的药丸,现在已经被啃了一口。 沈晴看着这一幕,震惊不已。她回想起之前沈溯要吃这药的场景,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喃喃自语道:“这,这怎么会是毒药?她竟是、竟是想吃毒药了结自己么......” 殷裕知道她的内心定是受到了冲击,还想开口安慰一下她,身边却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这是哪儿?” 二人吓了一跳,转头望去,只见沈溯已是睁开了双眼。面色虽不好看,但也恢复了精气神。 殷裕见她醒了,一时兴奋,竟是直接抓住了沈溯的手,欣喜道:“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溯眉头轻蹙,抽出了手,看向殷裕和沈晴:“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殷裕这才想起正事来,正色看向她:“说来话长。你要先告诉我,你今晚怎么会出现在地藏庙?” 沈溯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疑惑地看着殷裕,道:“不是你们今晚会到,约的我么?” 殷裕摇了摇头,道:“我们去哪联系你啊?” 沈溯也皱起眉头,道:“我分明让小姝派人通知你们了。” 殷裕摇了摇头,一脸疑惑:“我们根本就没见过小姝派来的人啊。” 沈溯闻言,心中逐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直到这时,一旁的沈晴才缓缓开口。她抬头看着沈溯,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之色。她叹了口气,道:“抱歉。” “……什么意思?” 沈晴深吸一口气,道:“抱歉,一切都是我娘干的。” 沈溯闻言,愣了一下,但回过神来后,内心却并不是特别惊讶。姨娘终究还是出手了,也是,她怎么会任由自己真去参加神女大典呢。只是没想到,连小姝都被她买通了。 沈溯自嘲一笑,这么看来,自己做人还真挺失败,家里竟是没有一个人真心对自己的。 沈晴看沈溯这样,眼一闭,把脸凑到沈溯面前:“你打我吧!我娘会这么做,也是为了我,我也有错!” ——好像还是有一个,眼前这个傻乎乎的、浑身湿淋淋、狼狈不堪、对自己向来说不出好话的妹妹,反倒是那个家里唯一真诚对自己的。起码无论喜恶,都毫不掩饰。 沈溯停了片刻,只是淡淡地说:“这是我跟姨娘的事儿,和你没关系。” 沈晴一睁眼,有些着急:“但、但若是你跟爹说了,我娘真会没命的。你知道爹有多看重你参加神女大典这事儿,要是他知道我娘……求求你了,你想怎么打我都行,别告我娘行不行?” 沈溯看着沈晴可怜巴巴的样子,却只是轻轻开口:“我可怜你,谁可怜过我呢?” 沈溯深吸一口气,努力撑着地站了起来,面色平静地看着沈晴:“你放心,沈书问不会对你或者你娘怎么样的。” 沈晴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泪眼朦胧不解地看向沈溯:“你什么意思?” 沈溯看着窗外的明月,北风再度吹了进来,就像她娘多年前走的那个晚上一样。 这么多年了,北风终于吹散了她包在周身的阴霾,她一直把自己藏在里面,不想面对娘离去后,自己真的没有家、没人爱的事实。可今晚这件事,终于让她不得不走出那层阴霾,直视现实。 她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怎么了这是?” 柳时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沈溯看过去,只见她站在月光之下,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己这边,但见到自己醒了,还是露出了个笑容:“你醒啦?” 殷裕嗷了一嗓子,冲上去拉着魄风开始念叨刚刚自己被吓死了,又追问萧时他们去干什么了,叽叽喳喳的一群人,吵得要命,但是沈溯看着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像,她也不是一个人。 沈溯第一次觉得,活着,好像也还算有那么点意思。 第八十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沈溯回到客栈的时候,沈书问已经急疯了。姨娘听说了昨天莫氏在百仙赐福游行上身死的事,提心吊胆了一整夜。 到底是怎么回事?莫氏为什么会出现在长平街上! 最令她心慌的是,沈晴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到处找不到人,她急得一晚没睡着觉。 导致沈书问第二天看到她眼下乌青,嘴角起泡,本就生气的沈尚书更是觉得晦气:“你怎么回事?马上要参加神女大典了,你就这个样子去?丢尽我们沈家的脸!” 姨娘心虚,但她真正担心的另有其事——她是想把沈溯嫁出去,可不是想让她真死了到时候查起来算在自己头上。 她此刻倒也不在乎沈书问说什么了,只是敷衍地答了一声:“脂粉一遮就好了,不会耽误正事。” 沈书问平日里习惯了她的顺从和讨好,现下看她这个态度更是火大:“若是遮不好,你也别去大典了,我们沈府丢不起你这个人!” “小姐们回来了——” 小姝砰的一声撞开了他俩的房门,气喘吁吁地来报信,沈书问一听,立刻起身出去。小姝神色慌张,攥着衣角,冲姨娘微微摇头,沈溯回来还什么都没说,不知道沈溯到底打算怎么对付她们。 姨娘忐忑不安地跟着出去,结果却见到沈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身上也并未穿喜服,换了一身素色的新衣服。沈晴在她旁边,面色却不比姨娘好多少。她见到自己娘亲进来,也没什么反应,倒是头一别,像是不想看到姨娘一般。 沈书问根本没在意沈晴,见沈溯没事,这才发起火来:“你怎么回事?跟你说了多少次,神女大典前不要出去,昨晚长平街上那一出你没听说吗?若是受伤了,耽误了参加神女大典,你哭都来不及!” 沈溯忍不住轻笑一声。真好笑啊,都到现在了,还是站在高位,说出一套看似为她着想的话,实际上若她真不参加大典了,哭的那个人,只可能是沈书问。 沈书问眼一瞪:“你好意思还笑?!” 沈溯恢复了淡然的表情,微垂下头:“女儿是因为您的关心才笑的。昨夜小姝想出去看热闹,我便同她去了,结果人一多便走丢了。您放心,不会耽误大典的。” 小姝一抖,颤颤巍巍地往地上一跪:“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贪玩,是奴婢没看好大小姐,还请大小姐和老爷责罚。” 沈溯看着姨娘,发现她只是眉头紧锁,什么都不打算说,又是忍不住轻笑一声。 小姝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没想到对姨娘可是比对自己这个主子忠心多了。自己把她当妹妹,逢年过节都想着她,此刻论起来倒是自作多情,颇为可笑。 沈书问又瞪沈溯一眼:“你又笑什么?!她一个丫鬟,想偷溜出去你告诉管事,自有管事罚她,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自己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说罢,他又瞥了一眼小姝,甚至懒得多看她一眼:“你待会儿去找管事领罚,他自有定夺。” 小姝头也不敢抬,声音颤抖:“谢老爷。” 谁都知道管事那个人,最是趋炎附势,手段毒辣。现在沈书问没直接说贬她出府,管事定会好生折磨她一通,之后什么时候才会再发她月钱都不好说。姨娘现在自身难保,别说放她奴籍了,连原本答应好给她的银子也不可能有了。 小姝不怕自己在这深宅大院做一辈子丫鬟,也不怕被打被罚,但她现在最不能的就是没钱,母亲的病一刻都等不了,自己没法回去照顾,起码要把药给她买了。 可现在她什么都没了。 沈溯看她抖得发颤,但还什么都不敢说的样子,也是觉得可笑。但凡稍微有一点良心,但凡念着她一点好,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小姝感受到了沈溯的视线,却根本不敢看她一眼。沈溯之后是肯定不会要她的了,管事定会让她去做脏活累活,她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什么希望都没了。 可沈溯却张口了:“让她现在就走,我不想再在沈家见到她。” 沈书问皱眉,这人不打个皮开肉绽,都是便宜她了,现在就只是让她出府? 沈溯继续说:“她奴籍在我手里,我不放,谁也不敢收她干活。” 沈书问这才脸色稍微缓和了些,确实,现下住在客栈,人多眼杂,若真拖出去打了,反倒落了他世家的风雅宽厚名声。沈溯这招,让她求生不得,断了她所有后路,活着还不如死了。 沈书问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幅家主风范:“既是溯儿的丫鬟,你都这么说了,便这么做吧。” 小姝冲沈溯磕了个头,已经预见了她未来会活得如何不堪。 沈溯又看向姨娘,似笑非笑,让姨娘不由得胆寒。这丫头回来一趟也是不装了,什么恶毒的点子都往外冒,也不知还有什么后手等着她。 “姨娘,你这脸色怎么如此差?不如我给你抓一幅安神药,省得你半夜睡不着觉。” 姨娘干笑一声,但看到沈晴,还是打起精神,挺直了腰:“溯儿上心了。只是不知道你昨夜和丫鬟走丢之后,去了何处?” “我去了何处,姨娘不是更清楚吗?” 沈书问一愣,转头看向姨娘质问道:“什么意思?!” 姨娘看了眼沈晴,索性脖子一梗,也顾不得其他了:“我听说溯儿因为刚来中州那一遭,看上了刘尚书家的公子,为了不去参加神女大典,昨晚偷跑出去跟刘公子家换了名帖,私定终身。” 反正现在莫氏也死了,小姝就算真要指证什么,也是人微言轻,根本没人能证明是她跟莫氏做的交易。 沈书问一怔,那张老脸瞬间便从苍白到气得涨红,厉声质问沈溯:“她说的是真的?!” 沈溯没答沈书问的话,依然盯着姨娘:“姨娘可知,昨晚刘公子也死了?” 姨娘倒是没怎么惊讶,那病秧子明眼一看也活不久,但既然沈溯自己说出来了,她当然不能放过这个点—— “那溯儿就更不能参加神女大典了,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次大典,每家都想着挑别人身上的毛病,你现在这寡妇之身给人当场捅出来,老爷还怎么在朝中做事?” 沈溯轻轻一笑:“莫夫人没了,刘公子死了,刘尚书现在正因为昨晚游街看护不力焦头烂额中,想必也没精力管我为不为一个从未承认过的儿子守活寡,倒是姨娘,何时跟刘府关系这么好了,还替人家管教起我来了?” 小姝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沈溯,她把话说成这样,明显是不打算揭穿姨娘陷害她的事了。她……就这么绕过姨娘了? 为什么? 姨娘脸上挂不住,一急之下说话腔调都变尖锐了不少:“便是人家不说,那知道此事的官家太太也不少了,不然怎么能传到我耳朵里?溯儿现在去参加大典,就是在丢我们沈家的颜面!” “那姨娘是想如何?”沈溯看着她着急的样子,更是不慌不忙。 “家里一共两个女儿,你现在不能去,自然是要晴儿顶上你的空。”姨娘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付出了这么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决不允许自己失败。 “荒唐!晴儿连女诫都背不下来,琴棋书画哪个都不通,放出去更丢人!”沈书问气得双手发颤,捂着胸口缓了半天,才把话说完。 “现在刘家没人能佐证昨晚的事,刘尚书刚得罪了上面,说话更是不足为惧,此事就不要再提。溯儿先去休息,明日的神女大典,一定不能耽误。” “老爷——”姨娘急得直跳脚,沈书问却狠狠瞪了她一眼。 “我说了不要再提!就当这事没发生过,若有谁敢往外面传,仔细你们的脑袋!”沈书问也是气急了,脸都显得狰狞了不少,头一回说出如此直白的威胁。 话毕,他一甩袖子,起身就走,这一屋子的女人没一个省心的,他是一眼都不想多看了。 姨娘恶狠狠地瞪沈溯:“沈溯,你别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沈溯却只是起身,看着姨娘微微一笑,道:“姨娘放心,这事,绝不可能就这么过去了。” 第八十一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小姝收拾好东西的时候,已近黄昏。 冬日的天黑的早,她出门的时候已是薄暮冥冥。其实她也没什么行李,只是收着收着发现,值得带走的都是沈溯送她的,便总想着走前能再跟沈溯说点什么。 想跟沈溯说对不起,当然不是道歉了就奢望沈溯原谅她,但起码可以告诉她,自己心里记得她的好,只是实在需要钱也需要回家照顾娘亲。况且她选上了太子妃之后——因为她是最好的,一定能选上——自己定是跟不进去宫里的,在沈府无依无靠怕是逃不过姨娘的折磨。 但想来想去,也没好意思去最后见沈溯一面。外面北风呼啸,冷得小姝牙齿直打颤。她逆着人群,在想自己接下来能去哪里做什么,家里又该怎么办。正当她想得出神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沈溯喊她:“小姝,等下。” 小姝一怔,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不可置信地停下脚步。她缓缓转过头去,竟然真的见到沈溯走到了她面前。 她看到沈溯的双眼,还是会心虚,不敢抬头。但垂着脑袋借着余光,却见到沈溯递给了她薄薄一张纸——那是她的奴籍文书。 小姝甚至不敢伸手接,她觉得自己可能其实已经离开客栈很久了,现在怕不是已经快冻死在街边,才会有这样的幻觉。 “大小姐,您这是……” 沈溯把文书往她怀里一塞:“以后我不想也不会再见到你,这东西留在我这里也没有任何用处。” 沈溯说完,也没等她回应,转身就走。小姝反应过来,快步冲上去抓住沈溯的胳膊:“大小姐,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这么对您的,我娘生病了,我实在需要钱,姨娘说可以除了我奴籍我才……” 她说不下去了,这些话说出来才觉得如此苍白无力,全都是借口。无论是钱,还是奴籍,如果她愿意跟沈溯开口,沈溯又怎么会不愿意给她呢?说白了,还是她选了最蠢最伤人的一条错路。 沈溯抽出自己的衣袖,侧首最后看了她一眼:“这些,都跟我无关了。” 小姝心口一紧,只觉得沈溯离开的背影在冬夜里显得那样单薄,像是马上就会消失一样。 她想到了沈溯屋里总是萦绕不去的药草味,她早就看到过沈溯偷偷记下来的毒药药方,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后面已经能镇定地偷拿着药方出去找卖书画的人临摹一份错的,再偷偷塞回去。 她明明知道沈溯想不开的,为什么、为什么就连她也选择站在了沈溯的对面呢? 她想冲上去,让沈溯别想不开,她这样的人、姨娘那样的人都能活下来,凭什么沈溯这么好的人要寻死呢?她想帮沈溯好好打扮一下,明早亲自目送她去参加那个神女大典,成为唯一的神女。 可是为时已晚,她最后也只能立在原地,冲着沈溯离开的方向大喊了一声:“沈溯,对不起!” 这是她第一次直呼沈溯的名字,不再是小姐和丫鬟,只是她对一个认识多年的少女最痛彻心扉的谢意。 “现在知道说对不起了,早干嘛去了?” 一个不满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小姝带着泛红的双眼,震惊地转头看到,沈溯最在乎的那个赤脚小大夫,和那几个她身边的男子,就那么站在她身后。 说话的是个眉头紧锁、一身贵气的娃娃脸少年,她知道这个人,是殷家的小财神爷,看着沈溯的样子像个春心萌动的傻小子。 但他们来干什么?要替沈溯教训自己吗? 看着小姝双眼一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柳时衣哭笑不得:“行了,我们还不至于拿你出气,不做人的到底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你最多是蠢了点。我们来找你,是问你,愿不愿意最后帮沈溯一次?” 小姝眨了眨眼,不懂在她在说什么,但是下意识已经重重点了点头。 只要是能帮到沈溯,现在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第二日,沈书问紧张地像是自己去参加选妃一样,来回检查了沈溯半天,确保一切都完美无缺后,才带着她去往大典现场。 因为昨夜游街出现的事故,大典的守卫更严了,所有人的马车在大门处就被强制停了下来,金吾卫搜身之后,才能步行进去。 沈书问的世家架子又端了起来:“岂有此理!我女儿可是来参加神女大典的,哪有让陌生男子搜身的道理?!” 金吾卫可懒得搭理他,手一挥:“不让查就请回吧,这是长陵王亲自下的命令,我们只是听吩咐办事。” 沈书问气得吹胡子瞪眼,尴尬地立了半天,还是让了步。 搜身之后,他带着沈溯和走在最后脸色更差的姨娘一同朝正厅走去。路上遇到同僚,连忙凑上去声讨,斥责这群的金吾卫不懂规矩。老学究们自然是意气相投,个个摇头叹气,像是礼教已亡似的。 待走到了正厅,他们才逐渐收了牢骚。明明是数九寒天,但这里却被布置得宛如春日一般。庭院中,摆满了大朵盛开的牡丹,香气四溢,低调雍容,宛如一场无声的盛宴。红毯从门口一直铺到中央的玉台,玉台上镶嵌着各式宝石,光彩夺目。四周,精致的屏风上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彰显着皇家的尊贵与威严。 宫人们穿梭其间,或手捧托盘,或低声交谈,忙碌而有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料和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沈书问旁边的同僚低声感叹:“听说这牡丹啊,全是春日花期从中原挑最好的花苗,运去南方的暖房,精心养出来的。千里迢迢运来中州,只为了这场神女大典。” 沈溯听到,却觉得那些花可怜得紧,被强行在不应绽放的季节催花,远离家乡,只为了做别人用来炫耀的摆设,一日之后,就会被随手扔到后院角落,等待她们的只有干枯凋谢。 进了正厅之后,候选的神女们被带到左边,右边是今日负责考核她们的嬷嬷。随行家属们全都在后面高台之上,远远看着。而玉台之上,那传闻中的天降紫薇星,太子殿下楚弈,正端坐中央。远远地只能看到肤白如玉,贵气十足。 只有楚弈自己知道,他现在如坐针毡,本来看着下面一堆漂亮姑娘很是赏心悦目,他还在端详着谁和谁更配一点。结果左相和张青一左一右出现在他两侧,问他有没有一眼看上去心仪的。 楚弈差点问出来自己为什么要心仪人家姑娘,话在嘴边才想起来,今天这么大排场是为了给他选妃,在心里一阵哀嚎。他喜欢看别人花前月下,可不代表他自己也想找对象,他才十六岁,连宫都只出了这么一次。姑娘对他而言都是只可远观的漂亮花朵,真让他上前采下一朵,他是万万不敢的。 他故作深沉地跟两位大臣表示,自己不会以貌取人。实际上在四处张望楚延在哪儿,楚延今早就已经起来了,听说伤虽然还没好,但因为刘尚书被太后命令金吾卫直接押回盛京等待处置了,所以护卫事宜只能交给楚延来做。毕竟在这里,除了楚延,太后也很难再找到信得过的人了。 楚弈左等右等,都没等来自己的二哥。眼看下面的太监已经准备宣读选妃的规则和流程了,他实在坐不住,清了清嗓子:“本宫、本宫要如厕!” “坐下。憋着。”身后的帘帐后,太后的声音响起,一点情面不留,“给我看好殿下,在大典结束前,他哪儿都不许去。” 楚弈双眼一闭,这哪里是做太子,这简直是坐牢。 伴随着太监宣布大典开始的声音,候选的神女们开始展示她们的才艺和品貌。有的舞姿曼妙,宛如仙子下凡;有的歌声婉转,如清泉流淌;有的书法飘逸,如行云流水。 楚弈看得食不知味,根本没看进去一点。直到一个身着白裙的身影出现在台下。 那人没展示才艺,而是拱手行礼,声音不卑不亢:“民女沈溯,特来跟太子殿下请罪。” 楚弈一愣,这名字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你何罪之有?” “民女,是个寡妇。” 第八十二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沈溯话音刚落,整个正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你……你是个寡妇?此话从何而来?” 楚弈说话都有点磕巴,倒不是因为惊吓,而是兴奋的。 太好了,本来他今年提出选妃扩大到全大周的未婚女子,本来就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其一是想要增加难度,搅黄这神女大典;其二也是想着若是实在逃不过了,至少能在大典上见到更多有意思的人,用做他下一本话本的新素材。 谁知道今天上来选妃的,还是那些司空见惯的世家之女。 漂亮、温柔、轻声细语——个个都像是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一样,不是不美,而是不真实。 明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只会反复重复女诫里的话。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什么以夫为纲......听得楚弈无名火从心头起,忍不住暗自腹诽:我也就会写点话本,你们这么聪明,以我为纲简直是糟蹋自己。 但一想到卷帘之后的太后,他又只能把这些想法全都压下去,在心里默默想着,只要我咬死一个都看不上,这些姑娘应该就能回去干自己想干的事了。 好不容易等到现在,终于出了个沈溯,一上来说的话就让他觉得,这人背后肯定有故事。楚弈立刻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双眼放光,就差直接在脸上写“你快说快说本太子迫不及待要听了”。 没想到沈溯刚要张嘴,席间的沈书问却立刻慌张地站起身子。也顾不得世家的仪态了,大声冲高台上喊:“殿下恕罪!小女说的都是些胡话!” 众人又一同看向沈书问,只见他跌跌撞撞朝沈溯的方向跑过来,直接往她身前一挡,平复了下呼吸,才冲着台上行了个礼:“臣女昨夜受寒,今日高热不退,现下许是烧糊涂了,说了胡话。还请太子殿下宽恕她的失礼,臣这就带她回去看大夫。” 沈书问狠狠地瞪了沈溯一眼,伸手就要抓她离开,沈溯却微微一笑,往后一退,让沈书问抓了个空。 “我爹说的也并非空口胡言。昨夜我确实受寒了,但之所以受寒,便是因为昨夜,我去成亲了。” “你!!”沈书问气得抬起手就想给她一巴掌,沈溯不躲不闪,甚至没有怕一点,直视着他的双眼,似乎等的就是他崩溃,等的就是这一巴掌。 打啊,快打,你打在我脸上,实际上碎的却是你沈家的世家清誉。 张青再看不下去,出来开口阻止面前这场闹剧。 “不知沈尚书家中出了何事,但今日大典如此重要的场合,并不是为了听你们解决家事的。” 张青话已经说得很不客气了,他冲守在一旁的金吾卫抬手示意,赶紧把这对父女拉下去,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张大人且慢。”楚弈立刻出声阻止,“大典本就是为了选太子妃,在这出了任何事,我都得知晓前因后果,否则这是沈小姐说出来了,若是其他家小姐也有诸如这样的遭遇,却因为家丑不敢外扬,将来进了宫之后,矛盾迟早也会爆发出来。” 楚弈说完,便听见身后卷帘里太后清了清嗓子,低声说了一句:“太子所言有理。” 楚弈兴高采烈转了过去,端坐在位置上看向沈溯:“沈小姐,你继续说。” 沈书问一愣,还想说什么,却见金吾卫往前一步,手放在腰间的佩刀之上,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沈书问只得不情愿地往后站了一些,却始终狠狠用眼神剜着沈溯的背影。 早知道宁可带沈晴过来出个丑,也不应该带沈溯过来。她一向是最听话百依百顺的类型,怎么突然就发起了疯?这么一想,沈书问又想骂姨娘了,都是她搞那些手脚,才让沈溯变得疯疯癫癫,脸都不要了。 沈溯却根本没在意沈书问,只是冲楚弈微微躬身:“多谢太子。小女所言非虚,昨夜我姨娘将我的八字给了礼部尚书的夫人莫氏,莫氏便交换了我和她的儿子刘礼之间的名帖,让我和刘公子拜了堂。” “刘公子天生病弱,近来更是病气入体,身体越来越差。莫氏之所以要他娶我,也是因为看中了我的八字,能用来为他冲喜撞煞。但刘公子心中早有所属,昨晚拜完堂没多久,就离世了。” “后来的事,想必太子也知晓一二。莫氏去万平街上以身灭火,刘尚书待罪等待发落。虽说现在刘家无人会来纠缠此事,但毕竟已经换了名帖拜了堂,不能因为刘公子死了,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现下,我确确实实是个寡妇了。” 楚弈听到一半就想起来了,待她说完,迫不及待张口:“啊,你就是那个沈溯!原来柳时衣说的都是真的!” 沈溯这下是真的一愣,昨晚柳时衣只说了他们救完火被那个二傻子一样的紫薇星抓了过去,她解释清楚之后就赶着回来找沈溯了。并未提过竟然跟楚弈把这些事全说了。 楚弈摇头感叹:“沈小姐真是处处为你们沈府着想啊,事情本身明明是你姨娘为了不让你参加神女大典,设计陷害要毁你清白,拜堂的时候你不是全程被迷晕了,根本没意识吗?怎么这些都不提,说的好像这是一场普通婚事一般。沈小姐,真乃良善之人!” 沈溯一哽,勉强露出了一丝干笑。 柳时衣说得没错,这个太子确实有点二傻子。她才不是要替沈家名声着想,而是若她一上来就像告状一样,把罪名全给沈书问安上,听上去就像是她在闹脾气,姨娘和沈书问一定会有一万个借口来狡辩。 一旦陷入这样的纠缠之中,便会显得这真的只是父女间的普通矛盾,而这些世家和大臣们对于其他人家中之事是什么态度,她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女子嘛,闹脾气发火不是不行,但这样不顾家族颜面闹到皇家面前,就是用心险恶、小家子气,关府里关上个几年,就老实了。 不,她要的绝不是这个。 果然,沈书问急匆匆开口了:“让太子殿下见笑了,臣妻女之间略有争纷,也是没想到溯儿心中积怨如此之深,竟要在今日如此重要的场合伸冤。属实是臣治家无方,惭愧。” 又开始装好父亲了,看似是在责备自己,实际上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出他实际上是在骂沈溯把家事捅出来不像话。 但沈溯忘了,她刚刚才赞同了柳时衣对楚弈的评价。 楚弈很认同地冲沈书问点了点头:“你确实不会管家,很不是个东西。” …… 是个傻子,还是个很实诚的傻子。 现场又是一片死寂,张青双眼微闭,在心里默默说服自己,太子还小,童言无忌,太子毕竟是太子,不会说话也是正常的,千万不能上去掐死他。冷静。 然而楚弈身后的卷帘中却发出一声笑,太后明显是被楚弈的直言不讳逗笑了。而台下众人都知道那卷帘里是何人物,如今连太后都笑了,这群趋炎附势的世家不笑就不像话了。 于是台下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虽然笑声都有点干。毕竟在他们看来,这事儿怎么说,都是沈溯的错。也不知道太后到底在笑什么,难道是沈书问得罪太后了? 沈书问已经被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楚弈见状,立刻抬手招呼台下的太监:“赶紧去扶着沈尚书,顺便去喊御医来,我看他好像快气殆了。” …… 沈书问这下更是喘不上气了,颤抖着手指着沈溯:“你、你好啊,你是想要你爹今天被你气死在这儿才罢休!” 沈溯这次是真的被楚弈逗笑了,捂着嘴笑了半天,才看向沈书问:“不,沈尚书误会了,你的生死我不在乎,因为我今日说出此事,就是要跟沈家一刀两断。” 沈溯转身看向楚弈,声音清亮:“小女沈溯,在此恳请太子殿下准许,我与沈家断绝关系,自此再无瓜葛。” 第八十三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这话一出,整个正厅所有人似乎都被吓到了。众人交换着眼神,无论男女,都觉得这沈大小姐定是失心疯了。 是,被姨娘骗去给不认识的男人成亲,确实有理由生气。即便是世家女子,也早就对这些内宅之争司空见惯。但她们看不惯的缘由,却与沈溯截然不同。 在她们看来,这沈家姨娘说破天也就是个做小的,不过是沈家这些年日渐式微,沈书问没精力也没钱再收新姨娘,才让她成了所谓的主母。结果得了便宜还不满足,竟然糟蹋沈溯一个嫡长女,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姨娘的头都抬不起来了,沈晴从昨日回来之后,就没再跟她说过话,无论她是劝是骂还是哭,沈晴都不正眼看她。直到她今天早上出门,沈晴才默默走到她身后,跟她说了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 “娘,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她那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沈晴只是知道了自己对沈溯做的事,在生她的气。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后宅的女人,若是找不到一个足够强的夫家,将来会过上如何悲惨的生活,沈晴不知道,也没见过。可她见过。 她在进沈府前是个歌女,见过很多给自己老爷安排姑娘的夫人们。那时候她正年轻,不理解也看不上这些夫人们。身为一个女子,得是多么窝囊没用,才会为自己的丈夫挑选供他娱乐的女子? 后来她见过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子,她气势汹汹冲进了酒楼,四处踹门抓奸,闹得乌烟瘴气。最后终于抓到了她那个躲在被子下面的丈夫,直接把对方脸都抓破了。 那时候大家都是谈笑一般,说那位老爷娶了个母老虎。但她却在心里觉得,这女人虽然闹得难堪,但起码不憋屈自己。可是过了大概半月有余,那个老爷又带着还留着疤痕的脸来了酒楼,像是没事人一样醉酒笙歌。周围的人也像是司空见惯了,没人再提起那晚的事。 她心里觉得奇怪,直到她在那一年的冬天,上街买脂粉的时候,再次见到了那个“母老虎”。女人蓬头垢面,大冬天的,身上也只有一件脏兮兮的破烂单衣。 女人守在巷角,面前摆了个破碗,里面的铜板少得可怜。跟她一同出去的小姊妹让她看那个女人,半是嘲弄半是唏嘘地跟她说,母老虎那晚闹了之后,回去看似是给丈夫立了规矩。但她丈夫没多久就去找了娘家老丈人,说要休妻。 女人娘家也是个有头有脸的,自然不想闹出这样丢人的事,便给了丈夫一大笔钱想着就此了事,还亲自教训了母老虎。 没成想女人非但不认错,还说就算要休也是她休夫,那男人不仅酗酒好色,家中事也从未管过分毫,还从自己娘家拿钱,凭什么休了自己? 她不仅这次打,下次那男人若再出去寻欢作乐,她还要打。他去一次她打一次,直到打得他不敢再去为止。 丈夫因此得了由头,写了一长封休妻书,里面说母老虎入室多年,仅诞下两女,无子又善妒,现下还毁了家中名声,不良不善,毫无淑德。 这么一闹下,娘家也不收女人了,这女儿恶名远扬,被休了之后,想改嫁也是肯定嫁不出的了。何况让她回了府,家中其他女眷的名声还要不要?日后这家出来的女子还有谁敢要? 所以娘家只是接回了两个外孙女,把女人拒之门外。女人去闹过几次,娘家到后来竟是直接报官,把她抓进钦天司呆了一阵子,再出来的时候她就有点疯癫了。也不去闹了,守在街角要饭,但依然被人指指点点,最后干脆把脸直接划了几道,以免被认出来,换到了更不起眼的地方要饭。 那一天,她给女人的碗里放了几个铜板,同时也将那种恐惧牢牢刻在了心底:只生女儿是无子不孝,想让丈夫只守着自己一个是善妒不良。所以当她嫁进沈府,生下沈晴之后,就时刻活在这种恐惧中。 有时候她甚至会埋怨死了好久的沈夫人,若沈溯是个男子,她也不需要这样胆战心惊。沈溯是个男子,她只需要安心讨好就行了,将来给沈晴嫁个好人家,她这一生也圆满了。就是因为沈溯是个女子,她一边害怕沈书问从外面再找个新的回来生下儿子,一边又害怕沈溯嫁得比沈晴好,靠着夫家耀武扬威。 若抛去这一切,她其实并不恨沈溯。有什么好恨的,若没了这一切,沈溯和她不过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各过各的就行了。 可惜,她们之间的关系早在沈晴诞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是知道自己女儿的,活得无忧无虑,所以很容易肆无忌惮,做事全凭自己心意,没吃过苦也没见过苦,所以觉得吃苦能有什么可怕的。若是没有她来做这个恶人,沈晴未来只会重复那个母老虎的经历。 所以她什么都做了。现在看着沈溯,她只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还不够心狠。早知道就不想着把沈溯嫁出去了,直接淹死掐死,让沈溯再也说不出话来,才是最安全的。 姨娘垂着头,眼睛却死死盯着沈溯,恨意涌出双眸。 自己就应该早点杀了她。就应该早点杀了她! 台上的楚弈率先反应过来,即便是他,也从未听过这样离经叛道的要求。沈溯现在勉强算是嫁过一个死人,还自称寡妇。若是离了本家,她便是无德无名,无依无靠,什么都没了。 一个文弱的深闺大小姐,离了父家和夫家,怎么活呢?除非她愿意去做烟花女子,靠出卖色相苟活下去。 楚弈揉了揉鼻子,缓解了一下内心的惊诧:“沈小姐,你这姨娘做得确实不像话,你会生气当然也是人之常情。若是你觉得你爹不会罚她,我可以帮你罚她。” 沈溯却是摇头:“太子殿下,我并非生气。” 她转头看向沈书问:“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将我娘的死怪在姨娘头上。我以为,是因为她嫁了进来,她用尽手段跟我娘争宠,抢走了父亲的疼爱与关注,所以我娘才郁郁寡欢,抑郁而终。” “哪怕是现在,我也还是讨厌她,我希望她最好出门就摔破脸,喝水呛到肺,吃饭嘴生疮,梦中见恶鬼。” “但昨夜我忽然想明白了,她恨我,是因为在这个家里,她只能也只敢恨我。无论罚她罚多重,都不足以解决真正的问题——沈书问从未把沈家任何一个女眷当成人看过。” 沈书问脸色惨白,胡子气得都在抖:“你有良心吗?吃穿用度,我什么时候短过你们一分?!你是怎么敢说出这种话的?!” “牧民对他们的羊也是好吃好喝,因为要用羊卖钱。” “羊毛、羊肉、羊心、羊骨,羊身上的每一寸都能卖钱。你对我们不也是一样吗?” “我是世家脸面,一点错也不能出,这样才能选上太子妃为沈家添光。姨娘漂亮好摆弄,她娘家无人,对你百依百顺,不敢忤逆你丝毫,把你当作神一样崇拜。” “沈晴是最没用的,但将来嫁给个乡绅商贾,也能替沈家赚得些什么。” “可我们到底想什么,你从来不问也不在乎,因为不重要。每头羊都想被大卸八块吃干抹净吗?所有人都知道不可能,但也没人在意过,因为它们太弱小,造不成任何威胁。” “所以你觉得你离了我,就能有所作为了?也别把你自己比做羔羊,羊羔跪乳,而你只剩狼心狗肺!” 沈书问气极反笑,原来闹了半天,是觉得自己屈才了?她沈溯身上哪一点本事不是沈家供出来的?!现在她觉得她长成了,就开始反过来忘恩负义了?! “我当然不是羔羊,我是人,是和你沈尚书一样活生生的人,所以我不会再任由你摆布。” 沈溯面色平静地看着沈书问:“从前我只觉得,是我做得还不够好,所以你才不愿正眼看我,若是我足够优秀足够好,你就能发现我并非只能做块好看的牌匾。但昨晚我终于想明白了,不够好的从来不是我,不被当成人看待也不是我的错。” “是你的错,是这世道的错。” “你、你这目无尊长、忘恩负义的东西,无父无君,是禽兽也!你这样不知廉耻的东西,我沈家也没你这样的女儿!你的名字不可能再出现在我们沈家的族谱上!” 沈溯盯着沈书问,终于又是笑了:“好,若是早知你和我不谋而合,今日便也不至于闹到太子殿下面前。但沈书问,你记住,不是你从沈家族谱上删了我的名字,而是我不屑你沈家的世家名号,是你配不上我。” 话毕,沈溯决绝地转身,再不多看沈书问一眼,只是又对楚弈行了个礼:“太子殿下,小女还有一请。” 这一出戏看得楚弈啧啧称奇,现在自然想继续听下去,看看沈溯还能闹出什么来:“但说无妨。” “请太子殿下废除神女大典。” 楚弈一愣,他还未反应过来,身后的卷帘中就传出了太后威严的声音:“放肆!” 众人集体看向楚弈身后,只见那卷帘徐徐拉开,雍容华贵的女人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瞪着沈溯。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皇家礼数指指点点起来了?!” 第八十四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太后沉着眉眼,看起来是真的动怒了。 楚弈也被吓得低下头去,立刻从方才津津有味看戏的状态,变成了个霜打过的茄子。他原本还想附和沈溯的话,现在却只能看着沈溯,在心里默默思考怎么帮沈溯解围。 不论怎样,也不能让沈溯被抓了。若是皇祖母实在生气,等会儿他就拿出最擅长的装傻充愣和稀泥,怎么也得让沈溯站着从今天的神女大典离开才是。 楚弈心中千回百转,沈溯却是不退不怕,直直地看向太后:“太后可知昨晚万平街的走水,正是刘公子一手策划?” “你想说什么?”太后脸上的表情分明不见变化,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却是不怒自威。 “他之所以想毁了神女大典,是因为当年为先太子举行的神女大典,活活拆散了他和心仪的女子……” “先太子的事,也是你能提的?!”左相直接打断了沈溯的话,怒目而视。 朝中老臣谁不知道,当年先太子突然怪病缠身,很快便因病离世。那一年多的时间里,多少人因此备受牵连。 周帝一代明君,却以先太子被有心之人下了巫蛊为由,任由党争的大臣将朝堂搅成一锅浑水,趁乱连抄几家异己臣子。 为了给先太子祈福,但是用在周国境内大小寺庙上的香火钱和修缮费,甚至都比得上一个州全年的赋税。左相的老师便是因为那时向皇帝谏言,而被满门抄斩。 左相记得清楚,老师死前跟他说,除非先太子死了,否则便是他的怪病真的好转,怕是也再不会得人心。 那时候朝中人人自危,直到先太子终于离世,这场噩梦才看似结束。 周帝虽说退了暴戾,却开始越来越像一个中年丧子的父亲,逐渐没了斗志,不再四处扩张国土,只保周国子民安危。 加之被放回去的昭帝继位,手下突然横空出世了一个骠骑小将军,麾下从未打过败仗,导致周国在九州的霸主权威一再被削弱。 今年终于选出了新太子,本来众臣都以为周帝要重振旗鼓,没想到天家竟是同意了给快被昭国禁天军打到都城的东阜国派出援兵。虽说昭国还是从东阜手中割走了大半地皮,但好在东阜还未亡国。过了数十年来,九州风云再次动荡,这对左相这群经历过大周鼎盛时期的臣子来说,心中不无惶恐。 先太子的存在,对于左相这批人而言,是恐惧、不安和最后的辉煌,只有彻底不提,才不会对大周皇室有任何怨言,才能肯定自己这么多年来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是没白费的。因此他们不想见到任何会让周帝想起那个早逝嫡长子的事发生。 因为先太子时的一个秀女,要求废除神女大典,这沈溯怎么敢说出口?! 张青年纪略小一些,先太子得病那年,他只是个刚刚考取了功名的秀才,还未能参与朝政之中,因此对那段时间的印象自然不比左相深刻。但他素来是赞成礼教不可变,因此也觉得沈溯简直荒唐胡闹。 “祖宗定下来的礼法,若是今日能因一个公子哥闹事改了,日后大周律法尊严何在?!沈小姐眼中无父便罢了,现下是也要目中无君了?!” 楚弈一听,心里就开始打鼓了——沈溯一下便做到了这么些年来都没人能做到的事:让左相和张大人这对死敌在一件事达成了统一。 楚弈在心里开始敲起木鱼,沈小姐啊,你看起来这么冰雪聪明一个人,可别不会看眼色啊。先服个软把命保住再说。 太后见话都被左相和张青说完了,便冷哼了一声:“皇家礼法,可不是你甩几句狠话、讲一个故事就能动得了的。本宫念你确实受了姨娘折辱,可以不追究你把家丑闹到神女大典上。但若你继续妄自尊大,口出狂言,莫怪本宫不客气!” 沈溯却依然直视太后,眼神中没有一丝畏惧,也没有丝毫退缩:“太后娘娘,当年长阳公主,要嫁去渚西国那个弹丸之地时,是您亲口说的,我大周泱泱大国,若是女子连自己婚事都无法做主,何谈大国之风。神女大典难道不是同样的道理?” 太后脸上的表情终于微动,长阳公主是她最疼爱的小女儿,自幼便乖巧伶俐,唯有成亲一事上,硬是看中了渚西的亲王。渚西那个除了有点钱之外啥都没有的小地方,在大周皇室看来无非是个避暑打猎的后花园,怎么能允许举国上下最疼爱的小公主远嫁给那里的一个闲散王爷? 太后那时候还是皇后,她与老周帝本就是郎情妾意才在一起的,所以对女儿想嫁给心仪之人这件事,并没有太多介怀。只是那些大臣们像国将不国一样,天天嚷着礼崩乐坏,说长阳公主嫁过去是丢了整个大周的脸。 饶众臣们如何上奏,翻来覆去无非就是那一套。终于听烦了的太后索性拿出他们挂在嘴上的大国风范反将一军。加之长阳公主直接在寝宫表示若是不许自己嫁心仪之人,那她便出家,正好求得个六根清净。 最受百姓喜欢的小公主若是出了家,不仅让九州其他国家笑话,更是得罪了国内的百姓们,于是大臣们也终于妥协了。 可现在沈溯拿长阳公主举例子,难道是想说来参加神女大典的女子都不想嫁太子,宁肯出家也不愿意做太子妃? 太后实在是被她气笑了:“你的意思是,来参加神女大典的所有女子,都是被逼的?” 下面战战兢兢等待着的秀女们立刻集体摇头,每个人都看起来乖顺无比,完全是一副自主自愿的样子。 太后只是瞟了她们一眼,便又看向沈溯:“神女大典从来没有强行要求世家之女参加过,便是真被家里强行送来了,若是道明心中所想,我皇家也没有强留的道理。便是你口中和刘礼两厢情愿的女子,也可以直接和管事嬷嬷们直言早就心有所属,定不会有人扣着不让她走。” 神女大典确实一直有这么一条明面上的规矩,若是参选女子已有意中人,即便是选上了秀女,也会放人离开,且不会给秀女本人及其家族任何处罚。 但从大周开国至今,从未有过秀女提出不想嫁入皇家,一个都没有。 沈溯深吸了一口气,刚准备说话,却从一片寂静中传来了一声嗤笑。 太后这下是真的变脸了:“何人在笑?!” 柳时衣从人群中探出身子,缩了缩脑袋:“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是没忍住。主要是太后娘娘您这句话,好像我小时候饿得要死去偷馒头,被抓住之后那乡绅问我的话。” “他把我打了个半死,问我怎么不会自己去赚点钱自己买馒头吃,实在太好笑了。” 她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太后:“因为我没得选,当年的我没得选,现在这些女子也没得选。” 第八十五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楚弈认出了来人是柳时衣,立刻眼前一亮,冲柳时衣偷偷挥手。但手刚挥了两下,余光瞥到在身边的太后,立刻换了手势,示意柳时衣赶紧走。 他确实很能插科打诨和稀泥,但今天这场戏实在是闹得太大,又是讲到他那个基本没印象的先太子大哥,又是讲到他这辈子还没见过一眼的长阳小姑姑,实在有点超出他能和稀泥的极限了。他现在连能不能保下沈溯都不好说,更何况又加上一个柳时衣…… ……等等,不止柳时衣。她身后又站出来了三个男子,一脸平静看不出情绪的那个是萧时,严肃且警觉的是魄风,还有一个看起来有点惊吓的贵气小公子是楚弈没见过的殷裕。 不是,谁给你们放进来的啊?!楚弈欲哭无泪,我二哥呢?我二哥不是负责今日大典的护卫吗?怎么给这几个人放进来了?!赶紧拉走拉走,带上沈溯全拉走。 否则他还得自我献身让皇祖母左相张大人三个围着骂上一天一夜,才有可能让这几个人不被抓进大牢等着秋后问斩。 太后的注意力全在柳时衣身上,并未看到楚弈丰富纠结的面部活动。她眉头微蹙,看向柳时衣,问道:“你又是何人?!” 不等柳时衣回答,太后的声线便冷了下来:“楚延人呢?让他负责看守,怎么现在什么人都往里放?!” 完了,皇祖母已经当众直呼二哥全名了,楚弈感觉自己都快哭出来了。现下的情形,除非他抽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以死相逼,让皇祖母把二哥和这几个人都放了,否则应该没有别的任何办法能消了皇祖母的怒火了。 柳时衣却是一脸无所谓,往前几步,走到了沈溯身边,有模有样地冲着太后拱手行礼:“太后娘娘,小的姓柳名时衣,乃是昨夜游街救火的英雄之一。” 沈溯也没料到柳时衣会直接出来说话,还得瑟到太后面前了。她冲着柳时衣微微摇头。 她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原本只需要柳时衣最后带昨夜的喜婆出来,证明一下刘礼和莫氏因为神女大典的存在受过多少苦就行了。而今这样,完全不在她的预料内。 沈溯对着柳时衣比嘴形:快走。 快走,她可以赔在这里,但绝不能拖累柳时衣。 柳时衣却还有心情冲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示意她安心。然后又看向太后,拿出烟袅检验过无数次的“柳时衣最讨人喜欢童叟无欺式”的笑容。 这个笑她每次用来骗人,一骗一个准儿,烟袅拿同款笑容骗人住黑店也是一骗一个准。 “太后娘娘,您刚刚说秀女们若是心有所属,为何不直言,皇家不会不放人。” 柳时衣看了眼太后,默默摇了摇头:“这规矩自然是好的,但您可曾想过,若秀女们被选上之后,因为自己的心意拒绝进宫,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 左相冷冷一笑:“怎么,你又要拿沈小姐那套被家族压迫的那一套,来归罪到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上了?” 柳时衣眼睛滴溜溜一转:“这位大人所言极是。” “……”左相一下没反应过来,这丫头竟是连辩解都不辩解一下,直接承认了?! “太后娘娘,各位大人。” 柳时衣向众人行了个礼:“小的是在流民之乱中长大的,那些因为战乱流离失所的流民,因为没东西吃什么都敢干,从偷到抢,无恶不作。卖孩子杀人,对他们而言都是稀松平常。按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这些作奸犯科之暴徒,自然是得狠狠罚,拉出去斩了都不为过。但从来没人问过,他们之所以变成这样,之所以饿肚子把自己饿成了野兽,是因为什么?是因为老祖宗的规矩吗?当然不是,是因为他们的家被打没了,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唯一能活下去的办法只有从别人嘴里抢。” “且不说自己没了就去抢别人的东西,是多么可憎的流氓行径。你说这些,又和沈家小姐妄议皇家礼法有什么干系?!”张青觉得面前这人真是荒唐至极,一派乡村野妇的样子,嬉皮笑脸,毫无脸面可言。 “自然是有关系,这关系可大了!”柳时衣一拍大腿,看起来像是想直接上去跟张青勾肩搭背好好说道说道一般,“您看,这些世家小姐们为何会凑在此地参加神女大典,不正是因为这是她们唯一的出路吗?” “一派胡言——”左相气得拍了下面前的八仙桌,“我大周从未让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何谈选妃是她们唯一的出路?!” “这就像是那时候打我的乡绅说得一样,你怎么不去自己赚钱、自己买馒头吃呢?大周哪条历法不许你小丫头去赚钱了?但问题是我赚不到钱啊!那些流民都是成年人,一个二个的,比我高比我壮比我有本事都赚不到钱,难道我一个几岁的小姑娘还能赚到钱了?” “不能因为他赚得到钱,就觉得别人赚不到钱是因为别人不努力啊。” “左相您是不会因为不参加选妃,就被家族驱逐、被世人指点嘲笑,但不代表这些世家小姐们也有如此待遇啊?” “你——你简直是混淆是非,胡搅蛮缠!这根本就不是一件事!” 左相在朝堂上舌战群雄多年,何曾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如此当面羞辱过,此刻恨不得直接拿起手边的茶杯冲柳时衣那张脸上砸过去。 “那您想想啊,若您是个世家小姐,从小长在深闺中。自打你记事起,所有人都跟你说,你这辈子要想过得好唯一的出路就是参加选妃,若是选上了,不仅你自己能过上好日子,所有辛苦养育你的家人也会过上好日子。你想拒绝,结果你家里人质问你,你吃家里的用家里的,岂能只考虑自己?哪有如此自私的理?!” “那么请问大人,这个选妃,你是参加还是不参加呢?若是选上了,你敢说这不是你想选的,让皇家放你走吗?” 柳时衣一长串话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太厉害了,不仅说得清楚,还一点都不怕。搁着以前,她面对一个下来选妃的赵大人就吓得说话直打磕绊了,看来现在真是成长了不少。若是给烟袅看见了,少说得夸她几句继承了烟老板的伶牙俐齿。 左相被柳时衣这一问,也是说不出话了。礼法皆是如此,生而为人,自当为家为国。而这么多年来,女子唯一既能为家又能“为国”的法子只有选妃一条路。他想告诉柳时衣,那是因为你没生在一个开明的好人家,谁还能决定自己投胎生在哪儿了? 可他也有女儿,他说不出口。 太后一直没说话,听完柳时衣的话之后,看向台下那群一直低着头的秀女们:“你们,真是这么觉得?” 没有一个人敢抬头,没人敢说是,但也没人敢说不是。 太后尖锐地扫了她们一圈:“若是真这么想的,此刻说出来,本宫可保你们不受家族指摘。” 几个人有了动静,互相对视了一眼,然而正当有个小姐颤巍巍地准备抬头之时,却生生被旁边的小姐给抓着手按了下去。 柳时衣见状,故意大叹一口气:“太后娘娘,您应当跟她们说,若是她们此刻说出来,您可保她们未来生计,无论是教书种地,养蚕刺绣,都可以。” 太后细长的眼睛一吊,看着柳时衣似笑非笑。 “你倒还教起本宫来了?” “草民万万不敢!太后娘娘英明神武,但纵使是女娲娘娘,也有忙着补天没留意脚下的时候,小的只是给您提个醒。” 柳时衣嘿嘿一笑,拿出了做赤脚大夫说吉祥话多要点钱的本事。 楚弈忍不住扑哧一笑,感受到自己被太后瞪了,立刻把手放在嘴边,装作咳嗽的样子,心中暗笑,看向太后。 “这人,油嘴滑舌!也就是看人准一点,一下子就看出皇祖母您心怀天下众生,心有慈悲大爱。除此之外,一无可取!” 太后斜了他一眼,要论怕马屁说好听话,自己这孙子和那赤脚大夫之间倒是不相伯仲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便是太后,此刻也面色也缓和了一些,看着那些世家小姐,又说:“若就按这丫头说的,你们可有人想说什么?” 刚刚那个颤颤巍巍地小姐这下终于是忍不住,唰地一下跪了下来:“小女罪该万死,对不起爹娘养育之恩,对不起皇恩浩荡,但……但我真的不想选妃,我不想跟别的娘娘们争一个男人……” “荒谬!”张青也是一拍桌子,说的什么胡话?这是说宫里娘娘们都是在抢男人了?! 小姐被吓得一缩脖子,开始嘣嘣磕头:“是小女眼浊心污,请大人宽恕!” 太后却是叹了口气:“起来吧,别跪了,你若不想选妃,还能做什么赖以为生?”她问的是还能做什么,而不是还想做什么,毕竟这些脆弱得像黄鹂鸟一样的大小姐们,往往离了家之后是活不下去的。 “我、我可以做点心,我做的点心特别好吃,每次我爹爹都能吃好几块!”这位小姐哆哆嗦嗦抬起了头,还是没敢站起来,却依然捏着手把话说了出来。 “你个没出息的死丫头!”那一群观礼家属之中,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站起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少女痛骂一句,但眼眶却是红了。 “我还能让你出去卖点心了不成?!你便是一辈子嫁不出去,我也不会把你赶出去!”男人口气凶地不行,眼中却隐隐约约能看到有泪光闪动。 跪着的姑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也是没多大年纪的样子,跌跌撞撞地跑向她父亲的方向。而其他的少女们似乎是被那一声哭声打动了,开始一个二个冲太后跪了下来。 “小女可以给人抄书写对子。” “我可以记账算钱。” “我可以给人画像画扇子。” “我可以教姑娘们耍剑舞……” 少女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她们身后的父母有的愤然怒骂,有的却是低头抹泪,太后看着这些人,终于是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罢了,罢了。太子选妃,本是为国为民,若是反倒让百姓如此痛苦,甚至闹到家人彼此反目,这神女大典,也无需再留了。” 第八十六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太后此话一出,众人有的惊诧,有的感恩,还有的却怒不可遏。 张青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一脸冒死谏言的悲壮样字,手一拱:“太后娘娘,祖宗礼法不可变!从古自今,九州上下,从未有哪一国废过秀女选拔的!今日若是取消了神女大典,日后难道要我大周太子都去大街上寻太子妃去吗?!” 男人的声音因为激动都带上了一丝颤抖,楚弈偷瞄了他一眼,小声接了一句:“我觉得可以啊。” 张青一梗,简直不想再多看楚弈一眼,气得一甩衣袖。但是过了片刻,没等到意想之中太后斥责楚弈的声音响起,只好硬着头皮又转过头来,看着楚弈那张无辜的娃娃脸,跟自己默默说了好几遍,他是太子,他是紫薇星,他是大周的未来,要冷静,要冷静,杀人犯法杀太子犯大法…… “别说她们不想被选,我也不想选啊。婚姻大事又不是逛街做买卖,对着人家几个姑娘挑来拣去的,我也不好意思啊。”楚弈见皇祖母没说他,胆子便又大了点,“而且张大人这么说,感觉就像是离了神女大典就找不到姑娘喜欢我了一样。” 张青脸被气得铁青,印堂发黑。要不还是算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别生这个气了,反正到时候满大街找媳妇儿的人不是他是紫薇星,丢人也是丢他的人丢大周皇室的人……不行,退一步越想越气,难道只有他看出来这事代表了什么吗?! “张大人,若是他人未做过之事,我大周都不能做,只能随波逐流,又何谈九州之主?”一个温和却又坚定的声音响起,楚弈双眼一亮,立刻转头看向来人:“二哥,你可算来了!” 只见消失半晌的楚延出现在楚弈身侧,他面色依然没多少血色,却已是精神了不少。他冲着楚弈温柔一笑:“之前一直在外面忙着看守的事,便耽误了。” “长陵王此言差矣!神女大典,绝非仅为一个简简单单的仪式,更是传承与规矩。太子殿下初立为储君,岂能轻易废弃大周历代所立之法?此举必将引发朝中众臣疑虑与不安,我大周子民将如何评说?更遑论九州各国对此将作何感想?太后娘娘,明鉴啊!”张青痛心疾首地对着太后又是一个躬身,这些人是一定要他把话说明白到这个份儿上才行是吗?这哪是单纯废除了个典礼,这是明着太子一上来就要变法啊!让那些旧臣怎么想?! 看着张青凝眉沉思,准备反击的样子,楚弈在心里默默夸了自己一句,他可真会配,这种棋逢敌手的争锋相对,难道不般配吗?不要太配了! 但在张青开口之前,太后便悠悠开了口:“张大人若真觉得不妥,待回盛京与皇上再议便可。今日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本宫累了。” 太后抬出周帝堵嘴,便是张青也无话可说。只能不甘心地往后一站,楚弈悄悄凑过去,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叫:“张大人别生气,就是个神女大典,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父皇不会生气的。” ……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是死,他现在拖着紫薇星同归于尽,不知道能不能把祖宗礼法给保下来。 太后袖子一挥:“今日便散了吧。”她看了一眼台下那些世家小姐们,“本宫答应过你们的不会变,今日过后,无论你们与家族关系如何,本宫都会保你们生计无忧。” 那些顶着神女称号的小姐们,此刻纷纷冲太后深深行礼,异口同声:“多谢太后娘娘!” 眼瞅着高台之上的几位主儿都散了,下面的世家们也是喜怒半掺地纷纷离去。柳时衣松了口气:“这就完了?” 沈溯看她,倒不见喜色:“不是说好了你们任何一个都别上来说话,只要看我眼色行事即可。今日这是上面有人顺着我们说话,否则你以为能这么容易就过了?” 沈溯话音冷冷的,让柳时衣听了一愣:“你这是跟我生气呢?”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今日因为我,害得你……”沈溯几乎没有过情绪如此激动的时候,她连话都说不完,在太后注视逼问下一步不退的人,此刻却觉得一身冷汗。她自己哪怕今日被拖下去斩了也无所谓,但若是连累到柳时衣,她就是到了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柳时衣大咧咧拍了拍她的胳膊:“嘿,我当你生气什么呢。你放心,要不是有把握保住我自己的小命,我才不可能出头呢。”她一把揽过沈溯的肩膀,指着高台之上楚弈坐过的那个位置,“看到那个没?昨天那紫薇星可是听我讲故事听到入迷,这代表啥?代表咱上面有人,肯定不慌!” 沈溯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被柳时衣自来熟的厚脸皮模样逗得忍不住轻笑。柳时衣冲她挤了挤眼:“上次咱们分别的时候,你说再见面的时候你会勇敢点,果然是勇了个大的,大小姐,干得漂亮啊。” 沈溯这才认真观察起柳时衣的状态,昨夜再见有些慌忙,柳时衣只是跟她说流水村出了事,此刻她处理完自己的事情,才意识到不对来,流水村出了什么事,才会让柳时衣这个从不挪窝的人跑来中州?那刀又是怎么回事?夺刀之人又是什么情况? 沈溯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可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小姝的声音:“老爷,你知道小姐这么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她身子一僵,转头看去,只见小姝涨红了脸,站在沈书问面前,拦着不让他走。 柳时衣哎呀了一声:“坏了,怎么把她给忘了。” 第八十七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她怎么会在这儿?”沈溯一张清丽的脸上此刻满是惊诧。 柳时衣抓了抓后脑勺:“我们去找了那个喜婆,但她也就是个给莫氏和你姨娘牵桥搭线的,再多的也不知道了,说不出什么新东西。我就寻思着,小姝跟了你这么久,如果要证明神女大典对你们这些世家小姐造了多少孽,让她出来佐证能说得更多。谁知道我这么厉害,一下子就把这事儿搞定了,压根儿没用得上她……” 沈溯哭笑不得,她本来只说让柳时衣带着喜婆来,就算还欠她的那个人情了。那时候她觉得最大的问题就是柳时衣可能很难带着喜婆溜进来,谁知道柳时衣不仅自己进来了,还把该带的不该带的一批人都带进来了。她对小姝已经没什么想说的了,不恨但也不想再多有纠缠。 可此刻眼见着沈书问抬手就要打小姝一巴掌的架势,她不得不叹了口气,朝那个她再也不想多看一眼的男人走过去。 待她走近,才发现姨娘站在沈书问不远处,眼中竟是毫无光彩,看着对小姝怒吼的沈书问,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沈书问手抬了半天,到底还是没打下去,他这么多年的世家当下来,怎么也不可能当众打一个女子。本来今天已是备受屈辱,现在连个赶出门的小丫鬟都要来教育他,实在是让他喘不上气来:“你给我滚,沈溯已经不是我们沈家的人了,更轮不到她之前的丫鬟来跟我大呼小叫!” “等我跟您算清楚帐了,我自然就滚了,不用您催!”小姝从来不是什么胆子大的人,现在嘴上虽然还算硬气,但身子已经僵了半边。尤其在三三两两的世家之人围观之下,更是觉得膝盖已经发软了。可一想到沈溯,她便眼睛一闭,给自己鼓了一把劲,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了下去。 “小姐人好脸皮薄,现在说是她与沈家断绝关系,您肯定不会给她一分钱,还要骂她狼心狗肺。我从小跟着小姐,您欠了她多少我最清楚。我一笔笔跟您算,小姐八岁的时候,大夫人去了,娘家的姨舅们当年封白事封子,特意说了每个人都多封了起码百两给小姐,这钱您得给小姐吧?小姐十二岁的时候,代表学堂去参加诗词大会拿了头筹,彩金也有五十两。小姐十四岁的时候去施粥义诊,后来流民们春节的时候凑了一头整猪送给小姐,小姐一口没吃着,咱就按一头整猪二十两来算。光这些加起来,就有个五百七十两银子了,还有小姐及笈宴上收到的封子,按您八小姐二来算,起码也得有个三四百两了。这些年零零总总加起来,我再给您折个零头,您起码得给小姐一千两吧……”小姝算起账来,倒是伶牙俐齿起来,毕竟她从小长到大,为了给家里寄钱,一分一厘都算得分外清楚。 眼看沈书问气得快撅过去,沈溯终于是往小姝身前一站,冷静地看着沈书问:“沈尚书也不必怕成这样,我知道沈府囊中羞涩已久,这些我不会问你要的。” 小姝一愣,强硬地从沈溯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小姐,得要!您不知道外面的日子,没钱是寸步难行的!” “既然我已不是沈府之人,出了府之后的死活也和沈尚书没有任何关系。” “小姐——”小姝急得直跺脚,“那、那再怎么说,您的珠宝首饰都得带上!那本来就是您的,好多都是大夫人给您留的!” 沈溯顿了一下,看向沈书问:“当年娘留给我过一个银锁,我只拿那个。除此之外,我不会从你沈府拿一丝一毫。” “你还好意思提你娘?你娘若是九泉之下知道你如此不孝不敬,丢人现眼,她会怎么想?她根本不会认你这个女儿!” 沈溯淡淡一笑,丝毫没被激怒:“不,我娘会很开心,因为她最不想的,就是让我变成她那样,困在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身边直到死去。” “当然了,沈尚书也不知道我娘是怎么想的,因为您也不在乎。”沈溯平静地看了沈书问一眼,“今日便是最后一面,您保重,日后再也不见。” 沈溯转身,看向小姝:“无论你怎么说,我们也不可能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早些去过你的日子吧。” 小姝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我没想过您能原谅我。但我就是觉得,您这些年受得委屈,老爷得知道,他不能把不孝的名号扣在您头上。” “我不在乎这些……” “老爷就是知道您什么都不在乎,才会觉得您怎么样都无所谓!”小姝带着哭腔喊了一声,转身看向沈书问,“老爷,自打大夫人去了之后,小姐一直活得很痛苦,可她从来没发过脾气,甚至没在您面前落过一滴泪。她一直想做毒药了结自己,若是她真的不孝,怎么会痛苦到宁愿自己死都不跟您闹一次脾气呢?可是您从来没发现过,您总是觉得小姐的优秀都是理所应当的,但她也只是您的孩子而已啊!” “小姝!”沈溯厉声打断了她,“我不在乎,他也不在乎。无需再说这些。” “你、你一直想、了结自己……?”沈书问声音颤抖,似乎一下子老了几十岁,面容变得枯槁无光。 “和沈尚书没关系。”沈溯并未回身,只是轻轻答了一句。迟来的后悔和同情有什么用呢? 沈书问愣了半天,才沉沉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娘当年也是什么都不说,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只是笑着看我,我还以为……罢了,罢了,我会让管事给你备点银子的,今后,你、你自己过得开心就好……” 沈溯也轻叹了一口气,倘若这些,能早哪怕一日发生,她可能也还会继续撑下去,继续麻痹自己,给痛苦找出点意义来。可她现在已经挣脱了那个牢笼,不会再回去了,那个笼子如何,都和她无关了。 她最后看了沈书问一眼:“往事不可追,珍惜眼前人。钱,留给你们自己用吧。” 说罢,沈溯看向前方,等在那里的有柳时衣,有关切的殷裕,调侃殷裕的魄风,还有那个看不出心情的萧时。柳时衣冲她挥了挥手,沈溯再也没关注过身后的任何动静,她冲柳时衣也挥了挥手,从来没有笑得如此开心。 她将那不堪回首的过去抛在身后,迎着立春的第一缕暖风,朝着她的未来跑了过去。 第八十八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神女大典的事算是落下了帷幕,皇室自然准备启程回盛京。楚弈本来因为这次听了一大堆好故事而欢欣雀跃,回去就开始构思自己下一本话本要怎么写,是先写柳时衣和沈溯冷热互补共废选妃制的姊妹情,还是先写张大人与左相殊途同归相爱相杀的最新章节,当然还能写刘礼刘公子的悲惨爱情故事……楚弈觉得自己就像是饿了三年突然吃上了满汉全席,幸福到已经开始眼花缭乱了。 莫名其妙成了太子这件事对楚弈来说本是一场灾难,现在看来却也能算是好事了,毕竟不是成了太子,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出宫呢?果然历代文人说得是对的,闭门造车肯定是写不出好东西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楚弈越是因为这趟出行获得的素材激动,就越不想回盛京。何况现在最喜欢的二哥也不在宫里了,他回去还要被父皇带着开始听政,就真的是纯坐牢了。 这种心情在楚延来找到他道别的时候,到达了顶峰。楚延已经被封了长陵王,自然是要去向靠近北境的长陵,楚弈这辈子都没去过那么远。他无精打采地看着楚延:“二哥,你都不在了,那宫里就更没什么好呆的了。” 楚延无奈摇头:“这种话以后可不敢乱说了,你现在是太子,是周宫日后唯一的主人。那就是你的家。” 楚弈瘪着嘴,像个没吃着糖的沮丧小孩:“谁爱当这个主人谁当去。” 楚延叹了口气,拍了楚弈脑袋一下:“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你现在可不是小孩了,之后的一言一行都得注意。” “……二哥,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既让我被废,又不被关在宫里的?” “没有!你想都别想!”楚延眉头皱成一团。 楚弈唉声叹气:“不是,我本就志不在此,也没有这个本事。我的目标是当九州最好的话本先生!你看哪有写话本的,能天天憋在家里不出门的?这简直是对我创作能力的一种禁锢!” 楚弈身子往后一瘫,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要是我摔断腿或者折了胳膊就好了,肯定没人会要一个缺胳膊少腿的太子……” 楚延正色,手上用了点力气,打了楚弈脑门一下:“你这张嘴有什么本事你不清楚吗?再乱说我现在就走了。” 楚弈拉着楚延的胳膊装可怜:“二哥,你是知道我的,我只喜欢也只会写话本,把我关在宫里,简直就是剪了鸟的翅膀拔了鱼的鱼鳍,根本活不下去啊……” 楚弈拽着楚延的胳膊来回摇,许是力气大了些动到了楚延胸前的伤口,只见楚延倒吸一口冷气,面色瞬间惨白。楚弈吓了一跳,连忙让楚延坐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楚延捂着胸口缓了半晌,才恢复了血色:“对不起二哥,伤口还在疼吗?” 楚延摇了摇头:“不碍事。” 楚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听说长陵那边可冷了,你要么跟我们回去盛京养好伤,等天气暖和了再动身也不迟啊。” 楚延苦笑:“你忘了张大人和左相说过的话了?皇子封王就要离开盛京,这是历代定下来的规矩。” “神女大典也是历代定下的规矩呢,皇祖母不还是同意废除了吗?” “这俩根本不是一回事,别闹了。”楚延微微摇头,自己这个弟弟真是完全的孩子心性,好在大周皇子之间比较平和,没人想过争储。先太子去世的时候,周帝正值壮年,朝中上下依然唯他是首,他也把话说得很清楚,太子之位暂不作想,皇子之间的手足之情才是最重要的。话里话外都在告诉每个人,让我逮着谁因为争储对自己兄弟们动手脚,就等着掉脑袋。况且周帝这些年基本上没有往外扩张过,周国国内更是风调雨顺一片祥和,皇子们想建功立业都没途径。 否则就按楚弈这个样子,早在争储之中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楚弈不甘心地“切”了一声:“不是说我是天降紫薇星吗?把我捧得跟什么似的,结果连让我二哥跟我回宫养伤都不行。没见过比我更没用的太子了。” “好了好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不是一定要把你关在宫里,只是那凌霄盟都敢在神女大典上闹事了,谁知道是不是对你还有其他打算?待外面太平一些了,我们跟父皇请命,我带着你微服私访去,嗯?”楚延哄小孩一般地安抚楚弈。 “那凌霄盟到底什么来历?之前刺杀昭帝,现在卷土重来又要来寻我的仇,他们一个江湖门派,为什么总想跟朝廷对上?”楚弈忍不住吐槽,也是没见过哪个江湖组织对朝堂之事这么执着的。上次刺杀昭帝给自己盟主刺杀死了还不够,现在刚一露头又想动周国太子,难道还想自己立国不成? 楚延神情却也有些迷惑的样子:“那些假扮戏子的凌霄盟人全死了,后来金吾卫去问救火的那几个,就是姓柳的那个姑娘,她也说最后那群凌霄盟人什么都没交待。”话虽如此,他还是下意识地安抚楚弈,“但你不用太担心,无论他们有什么目的,有金吾卫护着,他们不可能再有机会接近你的。” 楚弈眨了眨眼:“二哥,我听说当年凌霄盟人数众多,这次才来了几个就闹出这么大的事,你说他们之后会不会派更多人来啊?” “人再多也是十年前的事了,现在到底有几个人还在都不好说。你只要乖乖跟着皇祖母回去,定不会出什么事的。” “唉,但二哥,你知不知道那个血云印记到底长什么样儿啊?游街的时候他们也没有留过那个印记。” “我也只听说过,那印记形状就是普通的云彩图腾,特殊的是形成印记的料子,是凌霄盟特制的血烛燃烧后留下的烛泪。”楚延习惯了楚弈总会对这些莫名其妙的细节感兴趣,毕竟按楚弈的话说,细节才是决定一个话本故事可不可信的重点。 “那这个烛泪要怎么才能判断出是血烛燃烧留下的啊?” 楚延笑了笑:“可能只有亲眼见过的江湖人士才知道吧。对于我们这种只听说过的人,估计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红烛留下的烛泪吧。” 楚弈点了点头,没再多说,楚延笑着揉了他的脑袋一下:“别怕,有金吾卫在,那凌霄盟闯不进来的。” 第八十九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许是觉得这趟中州之行纷扰太多,神女大典结束后的第二日,皇家就已经要启程上路了。楚延恭敬地跟在太后身后,相较于宫内其他人对他的冷眼,太后反倒一直对他还不错。毕竟除了楚弈之外,她对所有皇子都一视同仁,对楚延也没有低看一丝。讽刺的是,这对楚延而言已经算得上是优待。 楚弈半天也没跟出来,太后便差了贴身的嬷嬷去催催这个拖拖拉拉不想回宫的小太子。等待的时间内,太后淡淡看了楚延一眼:“伤势如何了?” “好多了,多谢太后娘娘关心。” “你是向来心细懂事,连名号都从未喊错过。不像你那弟弟,总是改不掉喊本宫皇祖母的习惯。”太后声音平稳,听不出这话是嘉奖,还是责怪楚延太生分。 楚延微微颔首,没说什么。楚弈和他在太后眼里的亲疏,别说他,但凡是个宫里呆过的人都清楚。 “只是本宫没想到,向来不出差错的你,怎么昨日偏偏就让那沈溯的朋友们溜进来了?” 楚延一愣,看着太后看向他的眼神,知道自己逃不过,在太后面前装傻也毫无意义,索性便承认了:“儿臣知道那几人在游街后,被太子殿下召唤过。听闻领头的柳姑娘颇会讲故事,很受太子殿下青睐,检查之后发现他们身上没带任何危险品,便放了进来。太子他……他本就是小孩心性,极不喜欢大典,所以儿臣想着,若是能见到柳姑娘,或许能让他心情好一些。” 太后盯着他看了片刻,才转移视线:“罢了,本宫并未怪你。只要你对太子的心意一直未变,哪怕是使些小手段,也无伤大雅。” 楚延这般聪明的人,当然知道太后在点他什么。现下楚弈刚刚成为太子,保不定后面还会有多少明里暗里看不上他的人,楚延只要选好队站,将来便不会少了他的好处。当然,对楚延而言,以楚弈对他的依赖和喜欢,支持楚弈顺利继位,便意味着他此后余生都可高枕无忧。 楚延微微躬身,行了个礼:“儿臣自然明白,定与太子兄弟同心。” 太后点了点头,却是看向楚弈房间的方向:“怎么还不来?他是又闹脾气不想走了?” 楚延刚准备提议自己过去看看,就见到嬷嬷一脸惊慌地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不好了、不好了!太子、太子不见了——” 太后眼前一黑:“什么?!” 嬷嬷上气不接下气,惊恐不已:“太子、太子好像,好像……被抓走了……” 楚延一愣,立刻严肃地冲周围的金吾卫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立刻去检查。随即看向一旁脸色不佳的太后:“太后娘娘放心,儿臣定将尽快寻回太子。” 同一时刻,柳时衣刚从客栈软和的床垫上醒来,她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手碰到了放在枕头边的月见刀,冲着这把给她带来厄运却又救她于生死之中的武器皱了皱鼻子。自打拿到这玩意儿,她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到了现在,她已经没法变回当时那个只想拿刀换钱、蜗居在流水村的小大夫了。 沈溯的事情解决完了,她欠的人情是还清了。凌霄盟人现在是被她杀光了,可背后指使之人到底是谁、身在何处,还是毫无头绪。她一边觉得前路坎坷又不知会通向何方,一边又觉得管他呢,反正石头总会知道接下来干什么的。 ——柳时衣猛地一睁眼,不对啊,石头跟她说,他来中州是为了替她找那个夺刀人。现在夺刀人死了,刀她也拿到了。按理来说,石头接下来就没什么要帮她的了,毕竟他就是看起来再牛,也只是个一天三吐血的剑姬,总归不能跟着她继续做无头苍蝇。 但不知为何,柳时衣却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石头在身边的日子。要就此和他一别两散,怎么想都觉得……不安全。 没错,是不安全。自己虽然从烟袅那边继承了据说很雄厚的内力,也有了这把削铁如泥的月见刀,但说到底她不会功夫,对江湖更是一无所知。而石头这人虽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却是江湖上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跟别人打起来光凭嘴就能指挥她打赢。要是没了石头,别说跟人打架能打赢了,连怎么逃跑她都不知道。 但要想留下来石头,总不能往地上一坐抱着他大腿说“没了你我会死”来强迫他留下来。只能想想石头想要什么,求人办事嘛,无非是对方缺什么你就给什么,只要想清楚石头图什么,她就一定能把他留下来。 于是下去吃早饭的时候,就见到柳时衣一脸凝重地盯着萧时。 殷裕跟魄风看着她的样子,丈二摸不着头脑。 殷裕凑到魄风面前:“师父昨天晚上跟柳时衣怎么了吗?” 魄风觉得莫名其妙:“阿时昨晚就睡在自己屋里,你少乱说话啊!” 殷裕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那就是……师父忘了柳时衣的生日?” “……阿时怎么可能知道她生日是什么时候?!” “你看看,问题就出在这儿!他俩可是都拜过堂的关系,做丈夫的连自己娘子的生辰都不知道,人柳时衣可不得生气呢!” “……首先,柳时衣这怎么就是生阿时的气了?” “你看她盯着师父一眼不眨,满脸严肃,半天不说一句话,像是想把师父一口吞了的样子,不是生气还能是什么?!” “不是,那她也不知道阿时什么时候生日啊?!” “师父生日是这两天吗?” “……倒不是。” “你看看?!柳时衣这么生气肯定是因为她就是这几天生日,师父不记得了,所以她才会这么生气!” “她凭什么了?”魄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带进了殷裕的思路之中,真情实感地为萧时委屈起来。 “唉,你不懂,人家小夫妻之间是这样的。”殷裕拍了拍魄风的肩,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不对,我怎么给你绕进去了。阿时跟她就不是小夫妻!” “都拜堂了还不是小夫妻?!” “那沈溯还跟刘公子拜堂了呢,沈溯也跟刘公子是小夫妻咯?” “你放屁!那能一样吗?”殷裕气得脸通红,怎么能把师父这种自由恋爱跟沈溯这种被骗的假成亲相提并论?! “没错啊,我是寡妇。”沈溯淡淡地说了一句,坐了下来。 殷裕一哆嗦,没忍住激动,掐了魄风一把,魄风眼一瞪,刚想把他手甩开,却见得殷裕根本没看他,自己已经坐直了身子,默默往沈溯那边挪了一点:“小溯,你别听小风子他瞎说八道。” 沈溯和魄风同时打了个寒颤,沈溯看向殷裕:“你叫我什么?” “小溯啊。”殷裕少女怀春一般地傻笑。 “你恶不恶心啊?人家有名字的!”魄风一脸嫌弃地看着殷裕。 “小溯已经跟沈府断绝关系了,自然不能叫原来的名字了!”殷裕理直气壮。 “……这倒是也没必要。还是请殷公子称呼我全名。”沈溯默默往后挪了挪,不能跟殷裕离得太近,不然可能会被传染成傻子。就像魄风现在这样。 “这多生分啊……” “还是生分点好。” 这边仨人吵吵嚷嚷,那边柳时衣却突然一拍桌子,看起来下定决心一般走向了萧时:“石头。” 萧时抬头看她:“怎么了?是早饭不合口吗?我看你半天没动一口,要不给你换点?” 柳时衣严肃地摇了摇头:“我有正事跟你说。” “……你说。”萧时也放下了筷子,正色看向柳时衣。 “我要想买你这个人,得要多少钱?” “……啊?” “我,我想让你之后跟我一起上路。”柳时衣有点不好意思,主要还是觉得囊中羞涩,正在想着打白条能不能忽悠成功石头。 萧时梗住,上下打量了柳时衣半天,才缓缓开口:“嗯……黄金千两吧。” “……行。”柳时衣吞了口口水,硬着头皮开口,“你放心,咱俩现在写张欠条,等我攒齐黄金千两,肯定立刻把钱给你。” 萧时忍不住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你要是打白条,可就不是黄金千两的价格了。” “那就黄金两千两,行吧?只要我有,一定给你!” 萧时正要说些什么,客栈门口却传来了沉重杂乱的脚步声,只见那金吾卫的领头冲了进来,急吼吼地走向柳时衣:“你,见到太子了没?” 第九十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被吓了一跳,立刻摇头:“昨天从神女大典回来之后,我们就一直呆在这个客栈,从没见过太子。” 柳时衣心中惊疑万分,昨日太子不是老老实实跟着太后回去了吗?怎么这当口突然跑来问自己这种问题。该不会是—— 柳时衣心头浮现出一个荒谬的念头,眨了眨眼,看向金吾卫:“太子怎么了?难道失踪了?” 领头的金吾卫没回答她的问题,眉头一皱,抬手示意后面的人进客栈去搜查一番,扫视了一圈,这才重新将视线放回到众人身上。 “凌霄盟,你们了解多少?” 柳时衣和萧时对视一眼,皆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他们本来就没查清楚凌霄盟到底为什么会帮刘礼,更不明白为何他们仅仅几个人,就敢冲着大周时下最受瞩目的紫薇星太子出手。 从屠村到袭击太子,他们到底想要什么?这些问题他们都还没理清,金吾卫便带来了太子疑似失踪的消息,还要问他们凌霄盟的事。 蹊跷,实在蹊跷。 柳时衣的脑海中宛如一团乱麻,她还没想好怎么应答,一旁的萧时已是开了口。 “说笑了,我们一介草民,又从何了解凌霄盟。” 金吾卫碰了个软钉子,愈加烦躁,不欲再问,只催促手下赶紧搜查。 金吾卫在客栈内外都没查到太子的任何踪迹,也没找到有关凌霄盟的线索,只能带着柳时衣一行人回去面见楚延和太后。 离开前,萧时不动声色地冲着站在柜台后的小二使了个眼色。 小二当下了然,目送金吾卫带走了柳时衣等人后,立刻起身朝外走去。 趁着金吾卫带人引起的骚动吸引了大多数人的关注,小二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街角一个不起眼的乞丐面前,抬手往乞丐碗中扔了三个铜板。 “太子可能出事了,闹成这样,这里是要不到钱了。东城的糖糕刚出锅,三个铜板刚好够买一个,你还是换个地方要饭吧。” 乞丐抬眼看了小二一眼,端起碗转身消失在小巷之中。 小二揣着袖子,看向金吾卫消失的方向,不由得叹气。 萧时来之前,中州城这么些年都没出过任何事。怎么他一来,又是凌霄盟又是走水又是太子失踪的,萧将军这体质是真的腥风血雨。 一路而来,柳时衣心中揣着诸多猜测,直到他们一行人被带去见了楚延。 神女大典那日,她便和这位不起眼的二皇子打过一个照面,那时候柳时衣正在跟魄风讨论他俩怎么才能把萧时殷裕和小姝三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扛进去,结果就被楚延带领金吾卫抓了个正着。没想到楚延只是让人惯例搜了他们的身,就把他们放进去了。 如今再见面,楚延却不似那天般从容,神色中带上了一丝焦急。 他已经听过金吾卫回报,知道柳时衣他们也不知道凌霄盟其他消息。此刻却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们知道凌霄盟的下落吗?” 柳时衣又和萧时对视一眼,无奈开口:“我也很想知道,但我真不知道啊。” 柳时衣终于是憋不住了:“到底怎么了?太子呢?为什么突然问起来凌霄盟了?” 楚延叹气:“他被凌霄盟抓走了。” “……什么?!”柳时衣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 “本来今日上午就要启程回盛京,但他人却不见了,房间里一团乱,只留下了一个血云印记。” 楚延伤本就没彻底好,这两天日如此多事情更是让他备显疲惫。 殷裕吓得一哆嗦,又不自觉抓紧了魄风的胳膊,小声念叨:“凌霄盟疯了吧,而今连大周太子都敢抓了……” 魄风瞪了殷裕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 萧时闻言,却发现了其中的问题。他看向楚延,缓缓开口:“不知太子房中可有血迹?” 楚延一愣,摇了摇头。 这下不用萧时说话,熟记各种九州江湖传闻的殷裕都觉得蹊跷:“凌霄盟的血云印记只会留在杀人现场。天下人皆知,若现血云,必是凌霄盟来取你的命了。难道太子殿下身手这么好,一滴血不留的逃脱了凌霄盟的暗杀?” 楚延闻言,出现了一丝疑惑:“不可能,他历来一点功夫都不会……难道凌霄盟绑了他,还有别的计划?但、但再怎么说,他们只是一个江湖门派,和嵩山掌门之间也是武林之争。这么大张旗鼓地绑走一国太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他们回来了。”萧时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寒意。 “十年前,他们刺杀昭帝失败,自此消失匿迹。现在,他们通过绑架大周太子,不仅是为了昭告天下他们回来了,同样也是为了警告昭帝,他们依然有能力撼动皇家守卫,他们迟早会再闯昭宫去复仇。” 这么多年的追查下来,萧时对凌霄盟的了解早就超过了一般人。他是知道莫凌峰并没有死的,莫凌峰挑衅昭帝,便是挑衅他。 那个阴戾的男人,绝不会放过他这个斩断凌霄盟命脉的罪魁祸首。 魄风心下一紧,若是这么看来,凌霄盟的目的是为了回昭宫复仇,那一开始用嵩山派掌门之死引他们上路,便是调虎离山之计了。 他紧张地看向萧时,心中根本不在乎大周太子的死活,萧时却冲他摇了摇头。 且不说现下昭宫的防护与十年前早已是天壤之别,莫凌峰闹了这么一圈,想杀的绝不止昭帝一人。萧时清楚,他真正想杀的人,是自己。 所以萧时并不担心在重重护卫之下的昭帝,他觉得自己冷了多年的血再度沸腾了起来,莫凌峰不仅没有死,还给他下了战书。莫凌峰和他一样,都想向彼此复仇! 所以这一路上的遭遇,便都说得通了。用嵩山派掌门之死引他上路,途中派人暗杀,并给他下了功力全失的奇毒。知道他在流水村,便派人屠了流水村,赶他上路,现在再用楚弈的失踪,明晃晃地告诉他,这场复仇之战,凌霄盟已经占了上风。他们有能力再闯昭宫,之所以没有这么干,是因为要先向萧时复仇。 但,若是已经知道萧时中了奇毒,毫无功力,为何不干脆对他下杀手?难道是,莫凌峰的目标并非是简单杀了萧时,而是要让他亲眼看着辛苦从屠谷中逃出的药王谷遗众们一个个死去?所以才会去屠流水村的日月药庄? 可…… 萧时看向柳时衣,心中不由得打了个问号。 若莫凌峰目的真的是让他亲眼看着每个在意的人都死在他面前,那为何无命那群人偏偏不杀柳时衣? 倘若柳时衣真的是被烟袅一行人从凌霄盟带出来逃到流水村的,莫凌峰想要猜出她就是十一并不困难,为什么凌霄盟反倒没有杀这个萧时最在意的小师妹呢? 除非……柳时衣,根本就不是十一? 第九十一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若是按这位公子所言,凌霄盟的目的并非是要伤害太子?” 楚延一句话,唤醒了沉思中的萧时。 他情感复杂地又看了柳时衣一眼,才抬头看向楚延。 “凌霄盟虽然无恶不作,但也并非有勇无谋之辈。此刻跟大周皇室对上,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益处。况且他们若是欲对太子下杀手,不至于大张旗鼓先绑走了再动手,起码眼下太子应当不会有生命之忧。” 萧时话说得保守,但意思很明显。楚弈不会死,至少不是现在。 楚延点了点头,神情虽然依旧严肃,面色却稍微好了些。 他沉思片刻,抬手先撤走了金吾卫,才又看向萧时和柳时衣:“请问几位,接下来是否还会追查凌霄盟踪迹?” 柳时衣看了一眼萧时,却发现萧时似乎刻意躲开了她的视线,只是反问楚延:“长陵王此话何意?” “一国太子被江湖人士掳走,定会掀起极大风波。各位也知道,先太子去世多年,父皇才立下新储君,还是打的紫薇星降世的名号。若此时传出去太子出事的消息,难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来诋毁我大周国运。因此这事是万万不能闹大的。” “所以,你想让我们去帮忙找太子回来?”萧时一下就明白了楚延的言下之意。 “凌霄盟本身行踪不定,又是江湖组织,若是朝中派出亲兵前往追捕搜查,定做不到悄无声息,反倒有可能激怒他们。” “可他们本意若是想利用劫持太子一事闹出名声来,一旦发现没有达成目标,岂不有可能痛下杀手,闹个更大的来?” 殷裕觉得这道理怎么也说不通,追查凌霄盟已经很可怕了,现在还要去从凌霄盟手里救一国太子? 这太子万一救不出来,到时候又抓不到凌霄盟,难保不会把罪名扣到他们头上顶锅。 “他们是想闹出名声,而不是想作死。不论凌霄盟有多大本事,也经不起同时得罪昭国和大周两国皇室。” 魄风瞥了殷裕一眼,满目凉意。十年前凌霄盟敢行刺昭帝,不就是因为那时候昭国国力孱弱,连皇宫守卫都漏洞百出吗?就像这次绑太子,也只敢趁着在中州看守薄弱时动手。 凌霄盟的人,凶残,但也并不愚蠢。 “又或许,他们本身就知道劫持太子皇室不会声张,只是想利用此事引你们去找他。” 沈溯听了半天,终于淡淡出了声。 她看向柳时衣,眼中若有所思。 虽然不清楚柳时衣的刀和那些人有什么关系,但很明显那群人想要柳时衣的刀。之前他们已经派出了那么多杀手,却依然没能抢走刀,现在拿楚弈失踪做棋子,想引柳时衣进到他们布好的陷阱中也并非不可能。 柳时衣挠了挠后脑勺,这么一大堆说来说去,听得她头大。反正—— “我们本来就是要去追凌霄盟,顺手救一下太子殿下,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个费用……” 柳时衣冲楚延笑了笑,她还记得刚刚给萧时打下来的黄金两千两的白条,这可不是小数目,赚钱已经迫在眉睫了。 楚延似乎是没想到柳时衣如此直白,反倒愣了一下:“若是能成功解救太子,钱自然好说。柳姑娘想要多少?” 柳时衣冲楚延比了两根手指。 “两千两?” 柳时衣心虚地点了点头,从未报过这么高的价,心里属实没谱。楚延却冲她微微一笑:“自是可以。” 柳时衣当下便喜笑颜开,冲楚延拍了拍胸脯:“长陵王放心,太子一事,包在我们身上!” 说罢,柳时衣便一转头凑近了萧时,压低了声音道:“石头,这两千两银子,我全都给你。剩下的我肯定在路上给你凑齐。” 萧时上下打量她,心中的疑虑依然还存在,但瞟到柳时衣腰间的杏形玉牌,却又忍不住心软。 这玉牌,他在十一身上见过无数次,绝不可能认错。若柳时衣不是十一却还能有这玉牌,只可能是她杀了十一。但…… 萧时微微叹气,柳时衣爱偷懒、不喜欢动脑子、油嘴滑舌毫无梦想、有时候胆小怕事有时候又莽撞行事,她身上有很多很多的缺点,可杀无辜之人绝对不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 他见过无数心思深沉的人,人有各种方法掩盖自己的本心,但柳时衣面对流水村孩童被杀之后痛彻心扉的反应,绝对伪装不出来。 况且,人干一切事都有目的,若柳时衣真的是凌霄盟的人,和十一没有任何关系,她牺牲了一个村落人的性命,屡次三番牺牲自己也要救他,演这么一大出戏,贴在他身边是为了什么呢? 萧时摇了摇头,将那些想不出头绪来的疑虑暂且抛之脑后,看向楚延。 “我们是可以帮你的忙,但让我们几个平头老百姓去救太子,你要如何向宫里交代?” 楚延微微一笑:“我自有我的方法。待护送太后回京之后,我会寻时机去找你们。”他又想了下,“四弟……太子他喜好写话本,若是诸位成功救出他,烦请送他去最近的书局,让他说痴情笔有新话本要出,我便会知道他平安无事,知道去何处寻他了。” 给钱的就是老大,柳时衣当下点头,堆着笑冲楚延拱手行了个礼:“明白,王爷您放心,我们定不辱使命。” 楚延心事重重,送走众人后,便立刻去见了心急如焚的太后。 他刚一进门,太后便站起身来,一脸焦急道:“怎么说?找到四郎了么?” 楚延上前去,扶着太后:“皇祖母,您先别急。儿臣跟那群江湖人士确认过了,四弟屋里那个血云印记,并非是凌霄盟的。” 太后一愣:“什么意思?” “那印记只是普通红烛融成的,并非是凌霄盟特有的血烛。四弟应当是,拿凌霄盟当借口,自己逃出去了……”楚延摇头轻叹,一副很难以启齿的样子。 “这、这……荒唐!!!”太后气得一拍桌子,素来高贵的脸上此刻却出现了一丝愤怒,“把他给我抓回来,这次本宫非打断他的腿不行!!” 楚延轻轻顺了顺太后的后背:“皇祖母消消气,四弟的脾气您也知道,他就是孩子心性,看什么都好奇,想多玩玩多看看。我已经让那群江湖人士顺着线索去找四弟了,不肖多久定能找得到人。父皇那边,还得您多帮着四弟说说话。” 太后胸脯上下起伏,过了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谁让她摊上了这么个孙子:“罢了,皇帝那边本宫会看着办的,但你见了楚弈也跟他说明白了,让他回来仔细他的屁股!” 楚延冲着太后颔首,眼神却看向窗外。 不知道柳时衣他们何时才能寻到楚弈?自己编造的这岌岌可危的谎言高楼,怕是很快就要坍塌。 第九十二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一行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柳时衣倒是跃跃欲试,想要赶紧上路。一方面她想尽快抓到凌霄盟的人,另一方面,也想赶紧拿到那两千两银子。 毕竟钱一日没给到石头,她这条大腿就随时可能跑路。 到了客栈之后,柳时衣刚想找萧时商量下什么时候出发,一扭头却发现刚刚还跟在她身后的男人不见了。 柳时衣左右张望,却不见人影,转身一把抓过巴巴跟在沈溯屁股后头的殷裕,开口问道:“石头呢?” 殷裕一心扑在沈溯身上,被这么一问,才发现萧时和魄风人不见了。 殷裕一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啊?师父和小风子人呢?” “……” 柳时衣咬牙,自己就多余问他这一句! 其实要是石头一个人不见了也还好,主要是魄风也跟着不见了,很难让她不多想。 难道是石头回来路上盘算了一下,觉得去抓凌霄盟还是风险太大了,这钱不赚也罢? 不行,柳时衣越想越觉得成问题,光打白条是不行了,必须得先把钱强行塞给石头,让他不好意思走才行。 殷裕倒没想那么多,在他眼里,师父对小师娘一片丹心照明月,别说主动走了,现在就是赶他都赶不走。 现在小财神爷的心里,有另一个更迫在眉睫的问题—— “哎呀你别管他们了,反正他们俩大男人,左右也走不丢。我这儿还有更要紧的事,柳时衣,你能不能让小溯之后跟咱们一起走啊?” “……你说谁?”柳时衣瞪大了眼睛看他。 “……沈溯!” 殷裕非但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还有点理直气壮地看着柳时衣,“她都跟沈家断绝关系了,肯定不想再留这个姓了。咱又不能给她硬安个姓,虽然我是挺想的……” 柳时衣打了个恶寒,开口道:“行了行了,你倒是想挺远。沈溯接下来想去哪儿是人家自己的事儿,你看她像是几句话就能说动的人吗?” “那怎么办,她一个姑娘家,也不能就真留她一个人啊?” “我觉得以你的这个生存能力,属实没什么资格对人家说这种话。人沈溯起码还能靠给人看病赚到钱呢,你除了被抢和被骗之外才是真的啥都不会。” 柳时衣摇了摇头,殷裕这人真的是除了有钱一无所有……等等! 柳时衣猛地转头,眼神放光盯着殷裕,目光中的殷切吓得殷裕往后挪了挪,警惕地问道:“你干嘛?” 柳时衣忽地一笑,哥俩好地架着殷裕的肩膀,斜睨他一眼:“没有,我就是想说咱们朋友一场,自然是得互帮互助。我可以帮你把沈溯留下来,但你也得帮我个忙。” “什么忙?” 殷裕有些奇怪,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真不觉得以自己现在的本事,能帮上柳时衣什么忙。这女狐狸肯定没安好心! 殷裕心中的女狐狸此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向殷裕摊出了手。 “想知道可以,你先借我点钱。” 殷裕想都没多想:“行啊,要多少?” 柳时衣比了两根手指头。 “两千两?你不是刚问那长陵王要了吗?” “那不得等到救出太子爷之后才能拿到嘛。而且那银子是我问他要的,咱俩什么交情,我哪能要你的银子。就是借,借你懂吧?” “……我懂是懂,但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哪怕殷裕历来对银子没什么概念,但他了解柳时衣。 这个小师娘向来是能对付就对付、能凑合绝不勉强的人,从来没见过她有什么非要不可的东西,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钱了? “我问你,咱们这群人里面,现在最厉害的是谁?” “自然是师父!” “所以这个钱,就是为了给你师父的。” 殷裕恍然大悟,没想到小师娘对师父的感情也已经如此之深了,要黄金千两莫非是想跟师父置办套房产,等闯完江湖一起去过花前月下的二人生活? 柳时衣看着殷裕看向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感动不已,然后露出了一种近似慈爱的神情:“你放心,交给我,区区千两黄金罢了,不在话下!” 柳时衣看着他这幅嘚瑟的嘴脸,心中一阵憋气。但想想还是忍下了,给钱的人就是爹! 为了这个“爹”,接下来的好几个时辰,柳时衣不得不忍受殷裕在自己耳边聒噪。 看在钱的份儿上,她忍! 而在柳时衣饱受折磨这段时间里,萧时和魄风其实就在客栈内。他们跟老李和小二一直待在一起,短短半天时间内,日月药庄在中州城内的眼线们已经把楚弈失踪后城里大大小小的事摸了个底朝天。 眼线们从八旬老翁问到三岁稚童,愣生生是没有一个人见到任何跟凌霄盟有关系的人或事,直到最后,终于从城边一个泼皮口中得知,在天将亮的时候,他见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出城了。 小二把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回禀给萧时:“那时候天还早,路上行人并不多,所以那人肯定没看错,就是个裹得严严实实、估计十来岁左右的少年人。” 魄风有些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这大周太子,是自己逃走的?” 小二谨慎地点了点头:“十有八九。” “……可大周的太子为何要逃?”魄风见过楚弈几面,最大的感受就是,这大周的太子爷,就是个乖乖听话的草包,感觉脑子也没比殷裕好使到哪儿去,胆子也没比殷裕大到哪儿去。 况且楚延也说了,他是一点功夫都不会,闹这么一出是想干嘛? 老李嗑着瓜子,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之前我听盛京那边传出来的消息,说这四皇子从小只对一件事感兴趣,就是写话本。” “整天憋在宫里能写出什么话本来?肯定是好不容易出来一遭开了眼界,想偷溜出去见见世面呗,多看才有得故事写。” 若是楚弈在这里,一定得握着老李的手喊一句忘年交。 魄风向来只认自己是药王谷人,倒没什么身为昭国人的概念,但此刻也不由得发出感叹:“大周紫薇星竟然是这德行,我看他们这九州之主的位置是真坐不了多久了。” 老李一拍大腿:“嘿,可不是嘛!之前大周是一直没立储君,给各方势力都给晾疲了,现在立了这个如此不起眼的,肯定各家皇子都会有自己心里的打算呗。一旦争储,这大周肯定得乱。” 小二面无表情地看向老李:“李老板,谨言慎行。” 老李做了个封自己嘴的手势,冲着魄风小声解释:“小二是土生土长周国人,可听不得这个。” 小二懒得跟老李解释,他们日月药庄也算是江湖势力,最怕就是搅进各国朝堂之事中,少说这种事总归是好的。 他只是再次看向半晌未说话的萧时,道:“小将军,您放心,中州城里绝对没有任何跟凌霄盟的人了。否则就算我们疏忽了,那妄情山庄的庄主也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 萧时闻言,这才回过神来:“穆若蓝还在中州?” 第九十三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一直在呢,之前百仙赐福的时候,凌霄盟那群人不是死了吗?我们还特意派人去她面前讲来着。结果她不但没走,还又开始在中州城里翻找起来了。” 老李把瓜子换成了花生,又开始剥花生吃,“也不知道妄情山庄怎么突然跟凌霄盟干上了。” 萧时思索片刻,看向小二,开口问道:“周国太子出城之后往哪儿去了?” “金吾卫带你们走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派人跟上去了,说是冲澜州城去了。” 澜洲和中州交界,单凭这一条,也不能确定楚弈到底是要去澜州干什么,是真的无头苍蝇随便顺着一个方向往下走,还是说另有目的? 萧时沉思片刻,继续交代小二:“让人好好盯着他,有任何动向随时告诉我们,我们明日便出发。” 魄风却不甚赞成,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 “阿时,他既然不是被凌霄盟绑走的,我们还找他干嘛?我们耽误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去嵩山了。” “因为柳时衣要去找他。”萧时面无表情地回答。 “现在能找到凌霄盟唯一的方法,就是等他们找上门来。凌霄盟不可能在嵩山留下线索等我们,但既然他们知道月见刀在柳时衣手上,肯定会主动找上门来。”萧时话毕,魄风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理由,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可是这个柳时衣,到底为什么能用月见刀啊?”老李八卦地问了一句。 萧时并未回答老李的话,沉吟片刻,站起身来看向小二:“你帮我干两件事。第一,去查查圣女教现在何处。” 圣女教作为九州第一毒教,与凌霄盟、妄情山庄一样,同样难觅其踪。但和凌霄盟、妄情山庄还有一个固定据点不同,圣女教的行踪一直飘忽不定,很难长期固定在一个地方。 老李立刻皱起眉来,作为药王谷弟子,他们一向看不上圣女教这样摆弄毒药的,都说医毒本一家,但圣女教那样只用毒害人、从不出手救人的邪门歪道,定为药王谷这样正统救死扶伤的名门正派所不齿:“找那群妖女干什么?” 魄风却意识到萧时想干什么:“你是想通过查烟袅,去查柳时衣和凌霄盟的关系?” 萧时并未多说,只是轻轻颔首。他依然不想承认柳时衣不是十一,但结合发生的一切来看,他必须要去探查柳时衣的过往。 他停顿片刻,继续对着小二说道:“其次,你去查天罡派、麒麟阁这两年可有任何跟凌霄盟来往的迹象。” 麒麟阁的铁骨掌、天罡派的莫氏和刘礼,两个江湖七大派之一的名门正道,到底为何会跟凌霄盟扯上关系,这次卷土重来的凌霄盟背后到底还有哪些人,现在都要重新查探。 小二抱拳,表示自己知道了。魄风见萧时朝外走,还以为要回去找柳时衣了,刚刚跟上,就听到萧时问小二:“穆若蓝现在何处?” “在城西一家酒楼,小将军要去找她?” “嗯。” 魄风愈发觉得自己不了解萧时了,以穆若蓝的归宗境,便是再来两个他也打不过。那女人疯疯癫癫,何须送上门去触霉头? 穆若蓝这段时间,都待在城西一家有些清冷的小酒楼中。她多年滴酒不沾,前几日却突然想喝上一点,不料一发不可收拾,本身客栈就找不到住的地方,她索性在酒楼包了一间雅间住了下来。 拿月见刀的男人死在了游街仪式中,街头巷尾的老百姓们说,他和同伙们一起在游街中放火,意图行刺周国太子,结果被金吾卫当场击杀。同时,那以身灭火的还是天罡派的女弟子,穆若蓝对一切江湖正道都不屑一顾,只是担心难道天罡派也知道了月见刀的消息,所以派人来寻? 想到这一点,她不由得焦躁起来。若是天罡派知道了,那剩下几个大门派知道也是迟早的事。她必须要抢在所有人之前,找到莫凌峰。 但无论在中州城内外如何搜寻,都找不到任何凌霄盟相关的踪迹,只是好在暂时也没发现其他正派的踪迹,所以她还有时间,只是这时间还剩多久却不一定了。 穆若蓝边喝酒,边想着明日要不要去远一点再找找看,不料门口却响起了一个陌生的男声:“穆庄主,我有凌霄盟的消息,可否一见?” 穆若蓝手一抬,内力带出的掌风便掀开了门,见到门口站着的男人后,她眯眼看了半晌,才想了起来:“你,是之前流水村的?” 门口站的正是萧时,他颔首:“正是。” 穆若蓝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又低下头去喝酒:“进来吧。” 萧时不疾不徐地坐到了穆若蓝对面,穆若蓝却没有直接问他凌霄盟的事:“你怎么会在这儿?” “自然也是为了寻凌霄盟。” “哦?”穆若蓝眉毛一挑,有了些兴致,“你找他们干嘛?” “灭族之仇。当年凌霄盟作恶多端,杀了我全家,自那之后,我便一直在寻找他们的下落。” 死在凌霄盟手下的人,数不胜数,穆若蓝便也只当萧时是哪家倒霉蛋的遗腹子:“你能从他们手里活下来,倒也命好。” “庄主找他们又是为何?”萧时却是开门见山。 穆若蓝冷冷地看着他:“与你何干?” “我可以告诉你凌霄盟的下落,但首先我得确定你和我一样希望他们死。否则我怎么确定妄情山庄和凌霄盟不是盟友?” 穆若蓝冷笑一声,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嫌恶:“谁跟他们蛇鼠一窝?我自然是要让莫凌峰死。” “庄主又是为何?” “……与你无关,有仇而已。” 萧时停了片刻,才又开口:“庄主是如何知道,莫凌峰其实还活着?” “……你又是如何知道,莫凌峰其实没死?” “我自然有我的门路。” “那我妄情山庄自然也有我们的门路。”穆若蓝只是脾气古怪,却并非不食人间烟火,自然知道眼前看起来毫无内力的年轻人不简单。 萧时淡笑一声:“我与庄主所求一致,并非敌人。罢了,既然庄主不愿多说,我便开门见山,凌霄盟人和圣女教的关系,庄主可知?” 穆若蓝一愣:“圣女教?” 萧时颔首:“正是。庄主若是想寻莫凌峰,当先去圣女教瞧瞧。” 第九十四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你这话什么意思?” 穆若蓝倒是完全没想到,凌霄盟还能跟圣女教有关系了。 “为何是圣女教?” 萧时微微一笑,很好,看来殷棋死前并没有找到机会给穆若蓝送信,汇报过烟袅的身份以及刀和柳时衣的关系。 想到这里,萧时缓缓开口:“庄主可知,四大护法在流水村杀了一个圣女教族人?” 穆若蓝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圣女教身为九州第一毒教,历来都是收女不收男,教众历来是精专不精多。怎么可能有人突然跑到流水村那种边陲小村落,除非—— 穆若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圣女教早就知道月见刀在流水村?” 虽是个问句,但语气却十分笃定。 “莫凌峰,我定要找出他。” 萧时不置可否,他此刻已经探出穆若蓝八九分的底,知道她对凌霄盟其实没有多少了解。 他原本以为,穆若蓝想抢这月见刀,是与莫凌峰有所勾结。但现在看来,倒像是她真的跟莫凌峰有什么私仇。 既然如此,这样的高手自然可以为自己所用。 “我可以帮你。” 萧时抛出了钩子。 穆若蓝沉吟片刻,心中无数思量滚过——这么多年来,妄情山庄都是群怪僻的闲云散鹤,从来没有搜集情报的习惯。 她上一次听说圣女教,也是好几年前了,江湖都说那群黑蜘蛛总是挪窝,但她知道,圣女教其实有自己隐藏很深的固定据点,是在哪儿来着? 穆若蓝想了半晌,才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挖出来了一点东西。 想起来了。 她一口饮尽杯中酒,站起身来,端起拂尘就朝外走去,压根儿没多看萧时一眼。 萧时也没恼,反倒在心中松了口气。 穆若蓝和莫凌峰同辈,加之身居妄情山庄庄主的位置,总归是对那神出鬼没的圣女教有些了解。 他冲着穆若蓝的背影,不急不缓地开口:“我会去嵩山继续查凌霄盟的踪迹,若是您在圣女教有任何发现,我们都可以在嵩山再见,届时我也会将自己所查尽数托出于您。” 穆若蓝停下了脚步。 她背对着萧时站了半晌,才淡淡说了一句:“可以,嵩山,我定会去。” 说完,穆若蓝便脚尖轻踏,轻盈地飞出酒楼之外。 这酒楼小二甚至是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吼吼冲出去,站在早已不见穆若蓝身影的酒楼大门口,冲着黑暗一脸倒霉地大喊:“客官,客官!!酒钱您还没付呢——” 回答他的自然只有一阵萧索的风声。 小二苦哈哈着一张脸,转过头看见从穆若蓝房间里踱步而出的萧时,立刻冲了上去,堵在萧时面前:“这位客官,帮您朋友结下帐吧!” “……我不是她朋友。” 萧时一愣,简直莫名其妙。 “那不管,她走了,您从她屋里出来的,那您就是她朋友。” “荒唐。”萧时摇首,抬腿就要走,那小二却突然一把抱住了萧时的腰,嗷嗷大叫:“客官,我也是给东家干活儿的,您这朋友起码欠了三百两的酒钱,您要是也这么走了,那我就只能死这儿了——” 萧时一愣,眉头紧皱,下意识抬手想把这小二甩开,却发现自己现在就这干力气活儿的小二都挣脱不开。 片刻之间,那小二闹出的动静就引来不少路人围观。 小二一见人多了,就更来劲儿了:“客官,您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死吧——” 萧时合上眼,深呼吸了一下,强行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姓莫的你给我下的毒害我受了这么多折辱,等我抓到你一定会把你千刀万剐! 最后那酒楼小二几乎是扒拉着萧时一路回到了客栈,亲手拿到了小二递出来的银票,才心满意足地撒手回去了。 找了一下午都没见到人的柳时衣听到动静,出来看热闹,只见萧时脸黑得不行。 柳时衣本就被殷裕念叨的一肚子火,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萧时一片黑云的脸色,忍不住笑了起来:“嘿,这是谁啊,脸黑成这样。不会是喝酒没钱付,让人家给追回来了吧?” 萧时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径直便往房间的地方走。 柳时衣见他脸色那么臭,笑着笑着突然反应过来了,自己还指望着人家石头跟自己去追凌霄盟呢,别给他真惹急了。 柳时衣立刻一个转弯跟了上去,赔笑道:“哎哟,石头,别生气。你看看,你这就是因为没钱,才会去喝个酒都喝不痛快。你放心啊,以后跟着我,我肯定不让你受这委屈!” 柳时衣一拍胸脯,对着萧时保证:“我已经跟殷裕说了,让他先借我两千两。等他去他们殷家的钱庄取了,第一时间全都给你!” 老李听到了这话,一脸八卦地看着柳时衣跟萧时:“嘿哟,这姑娘大方啊。” 殷裕一脸幸福地看着自己相亲相爱的小师娘:“我师娘是这样的,宁肯自己不花,也得给我师父最好的。” 魄风瞪他:“张口就来?你失心疯了吧你。” 老李一把扒拉开魄风,凑到殷裕面前,面上八卦之情熊熊燃烧。 “您刚刚说的那话的意思是,他俩是一对儿?” 殷裕点头:“是,货真价实小两口子,拜过堂的,还能有假?” 老李双眼放光:“还有这事儿?” “假的!”魄风没好气儿。 殷裕一脸严肃地看着魄风:“我说小风子,我知道你很依赖师父,但你也这么大人了,不能总对师父这么强的占有欲,怎么就不承认师父已经有自己的家庭了呢?” 老李很认可地点头:“就是。” “是什么你就是是是?!” 萧时那边,看着柳时衣殷切的样子,忍不住停下脚:“柳时衣,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什么?” “殷裕,是离家出走,是背着他祖母逃出来的。” “……” “你觉得他有那个胆子去他家钱庄取两千两?我跟你保证,他一露头就会立刻被五花大绑抓回去。” “……我们讨论了一下这个问题。” “结论呢?” “羊毛不能光逮着一头羊薅,一次性取那么多肯定会被抓,但殷裕说他家九州有那么多铺子,本家也没精力每一间都时刻照顾到。他就一次性去钱庄取个几十两,应该不至于那么快能传到他祖母耳朵里。” “……一次,取,几十两?”萧时一字一句问柳时衣。 柳时衣讪讪一笑:“哎呀,虽然是分期付款,但起码不至于一顿酒你都喝不起嘛。咱也不能一口气吃成个胖子是不是。” 萧时看着面前柳时衣的脸,耳朵边听着身后殷裕魄风互相吵“你才不成熟”,老李还嗑着瓜子凑热闹问“那柳姑娘和公子到底什么时候成的亲”,太阳穴隐隐作痛。 好想把他们全扔到禁天军去,他的新兵教头三天就能让这几个人变得老老实实,再也不会又笨又吵还总出现在他面前。 第九十五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昭国萧府。 萧辰坐在书房内,手中握着一卷古籍,却无心阅读。 铁骨掌死的消息,是过了很久他都没收到回信,派人去流水村里查了才发现的。 在那之后,他就没了萧时的消息。 按理来说,随行精兵全军覆没,又遭追杀。但凡没有死,萧时一定会向昭宫传信求助的。 但到现在为止,什么消息都没有。 莫非萧时已经察觉到追杀他的人就在昭国朝堂之中? 怀疑一旦出现,萧辰便怎么都甩不掉这个念头了。他寝难安,夜难眠,总是提心吊胆地害怕萧时回突然杀回来,一剑捅穿他的胸膛,质问他这个没心没肺的叛徒,到底为什么要取自己唯一亲人的性命。 是的,他是叛徒。 萧辰被自己潜意识的认知惊出一身冷汗。就在这时,室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萧辰立刻抬头,只见一名手下匆匆而入,面色凝重。 “公子,有消息传来。”手下低头禀报,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萧辰抬起头,眉头微皱,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的预感。“何事?” “大公子跟人去了中州,大闹神女大典。现在大周太子失踪,大公子一行人也出城了,正向澜州方向而去。” 手下一口气说完,额头已经渗出冷汗。 萧时虽然多年征战沙场,大周境内见过他真容的却并没有几个人。 但他竟敢如此大胆直闯大周皇室选妃之地。但凡稍有差池,闹到两国层面上,就不再单单是一个兄弟阋墙的事了。 萧辰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周国,没人认出他来?” 下人摇头。 萧辰沉思片刻,随即恢复了平静。他权衡利弊良久,最终缓缓开口:“再派一批人,去中州到澜州的路上等他们。” 下人一惊:“公子,铁骨掌那样的高手都败了。便是再雇新的杀手去,怕是也没法伤到大公子丝毫……” “那就多雇一点!”萧辰一把摔了书,震怒地瞪着下人。 “废物!他都内力全无了,我就不信还能一直让他逃过去!十几个人围剿他一个没功夫的人还杀不掉?我养你们干什么!” 下人胆战心惊地默默垂首,待萧辰发泄够了,这才弯着腰转身离开。 好半晌,萧辰才坐了下来。他从旁边拿起茶杯,想喝口水平复下情绪,但却发现手止不住地颤抖,茶水撒了一桌面。 是的,他是叛徒。但叛徒一旦迈出了第一步,就无法再回头了。现在只有萧时死这一条路,才是他萧辰唯一的生路。 千里之外,萧时和柳时衣一行人起了个大早,轻装简行出了城。 出城之前,大家聚在大堂吃早餐。殷裕扭扭捏捏地冲着柳时衣挤眉弄眼,柳时衣当报他昨天下午念叨的仇,装作没看见,稳稳当当吃完了一顿早饭。 魄风却是注意到了,一脸嫌弃地看着殷裕问道:“你身上有虫子?” 殷裕一哽,瞪他一眼:“吃你的饭吧!我活动身体不行吗?!” 魄风颇觉莫名其妙:“这一大清早的,你吃火药了?!” 殷裕哼了一声:“怎么,我平日里好声好气喊你小风子,你嫌弃地跟什么似的。现在又觉得我态度不好了?!” 柳时衣心满意足地放下饭碗,一物降一物,每个人都能在需要的时候找到发泄情绪的沙包,这个团队已经达到了初步的平衡,很不错。 柳时衣清了清嗓子,冲着殷裕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交给我”。然后看向小口喝粥的沈溯:“沈溯,你接下来有想去的地方吗?” 沈溯慢条斯理地喝完了最后一口粥,擦了擦嘴角:“寡妇村。” 殷裕一下子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脸涨得通红。 柳时衣也愣了一下:“……大周,还有寡妇村呢?” 沈溯不以为然:“没寡妇村,就去尼姑庵。” 殷裕咳嗽得更厉害了,甚至开始一手拽着魄风的袖子,一手拍着桌子。 这次他是真给自己口水呛到了,疯狂扯着魄风示意他来给自己顺顺气。 魄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今天早上怎么这么多毛病?” 殷裕立刻抓住了机会,可怜巴巴地看向沈溯:“小溯……” “你再这么叫我一次试试看。”沈溯面无表情。 “……沈溯,你看,你医术那么高超,如果真去了、去了那些地方,对世人都是一种损失啊!” 殷裕扼腕叹息,看起来是真的在为天下苍生心痛。 “之前给人看病,是因为不得不看,要给沈家赚名声。现在我无事一身轻,谁死在我面前,我自然都不会多看一眼。”沈溯有些奇怪地看向殷裕,“我不是什么救死扶伤的好人,殷少爷别误会了。” “那、那……但,这,不是……”殷裕磕磕绊绊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继续看向柳时衣。 小师娘,伙伴之间互帮互助,快救救我—— 柳时衣摇了摇头,只觉得殷裕有意思得紧。二人眼神交锋几个来回,柳时衣终于摇旗投降,看向沈溯。 “做寡妇又不挑地方。你年纪轻轻,跟我们四处去走走看看,也不妨碍你路上当寡妇啊。” “没兴趣。”沈溯一脸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有很多好吃好玩好看的,你真不感兴趣?”柳时衣继续尝试。 “都没兴趣。”沈溯毫不动摇。 眼看沈溯擦了擦手,想要起身,殷裕情急之下,竟是一把拍在桌子上,又吓了唯一认真吃饭的魄风一跳,险些把手里热腾腾的肉包子给掉了。 “你又干什么?!” 殷裕懒得理魄风,直勾勾看向沈溯问道:“你那个毒——独一无二的药!不是还没炼出来吗?” 沈溯一愣:“是又如何?” “那些药材!也是遍布大江南北吧,总呆在一个地方,肯定找不全啊!” 沈溯闻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那毒药的药方,确实。 “你要她回流水村落月泉去吗?”柳时衣却戳了殷裕一下,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溯却摇了摇头,问道:“你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嵩山。”萧时终于说了话,他从小姝那里看到过沈溯的方子,里面唯一一味沈溯从来没拿到过的药材,只长在嵩山后山。 果不其然,沈溯眼前一亮:“好,那我就跟你们一起。” 殷裕喜极而泣地凑上来,抱着萧时:“好师父,我的好师父,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 萧时面不改色地把殷裕要埋进他胳膊里的脑袋一推:“坐过去。” 殷裕立刻远离萧时,现在师父说啥就是啥。柳时衣却冲着殷裕挤眼睛,你看,她就说嘛,给石头钱把他留下来,是最英明的决定。 第九十六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楚弈觉得,自己好像被跟踪了。 闷在皇宫里十余年,楚弈头回自己一个人出门。一路上既提心吊胆,又忍不住兴奋。 早在还在中州时,楚弈心中便早有了出逃的目标——柳时衣跟他说过,嵩山的招徒试炼快开始了。光是柳时衣这几个“江湖人”就有这么多好玩儿的事,招徒试炼这等武林盛事,定是更有意思。 他本来就愁这新话本接下去该写些什么,思及此处,毫不犹豫便要赶往嵩山。然而自己身份特殊,楚延的人也不知什么时候会追上来,楚弈只得舍弃官道,朝澜州奔赴而去。 澜州偏远,却也能通往嵩山。楚弈觉得自己取的这道,定是能让追他的人摸不着头脑。 如此赶了好几日的路,终于快到澜州。楚弈这才松了口气,慢下脚程。 这一路他都没有看见金吾卫的身影,想必就算中州派了人出来,自己也应该已经把他们都甩开了。 楚弈自幼娇生惯养,这几日餐风露宿下来,已是周身狼狈。他再不能委屈自己,沿途找了间驿站住了下来。 驿站的屋子简陋狭小,人又多又吵,吃的更是干巴巴的没有一点滋味,但楚弈却觉得一切都新鲜。 他不仅啃干粮啃得津津有味,还听了一个马夫大哥侃侃而谈,说的是他表姨的儿子的老丈人和邻居大姨之间挑战世俗的旷世绝恋。 当晚躺在狭窄硬板床上的楚弈,在闭眼前再一次感叹——真好啊,偷跑出来真是他这一生做出的最英明的决定。 然而这等快乐却没能持续多久。等到楚弈第二日醒来下楼吃早餐时,却感觉到几个分坐在不同桌子前的脚夫都在偷摸看他。 楚弈别的事可能都不擅长,但从小长在宫中,还能在那么多嬷嬷宫女太监先生们的眼皮子底下,偷摸写出那么多话本,早就对来自他人的注视十分敏感。 楚弈抬头望去,只见那几个脚夫瞬间收回了视线,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各干各的去了。 楚弈心觉不妙,难道自己的障眼法已经被识破,楚延之所以没派金吾卫来追自己,是为了悄无声息地把他抓回去? 他宽厚的二哥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就不能对他网开一面么! 楚弈心中埋怨,一下子也没了继续吃的心情。擦了擦手,趁着早上驿站往来的人多,直接找了个时机就溜了出去。 结果他刚骑上马,就发现那几个脚夫真的从店里出来了,弄得他也不敢走大道了,调转马头,顺着小路就拐进了一旁的树林之中。 等柳时衣一行人到这间驿站,已经又过了半天。其中一个脚夫趁着柳时衣她们没注意,示意魄风跟自己到了驿站院子的角落。 “我是蓝矾。”名为蓝矾的男人向魄风行了个礼。 魄风点头,比了个手势:“魄风。” 看到那手势,蓝矾才继续开口说道:“将军让我们盯着的那人,去禁林了。” 魄风一愣:“禁林?” 脚夫点头,指了指楚弈拐进去的那片林子:“那个地方,走到尽头,就是禁林。” 脚夫犹豫了一下,皱起眉头:“进到那林子里的人,就没有活着出来的,附近村落的本地人都知道。所以我们、我们就没敢轻举妄动。” 脚夫们本身并非日月药庄的人,只是花钱雇来的本地人。日月药庄在九州各地的驿站都有这样的“编外人员”,因此魄风也不好多加指责,只是又多问了几句有关禁林的情况。 脚夫全盘托出:“禁林这名字也是这些年才起的。之前只是片荒林,基本没人去。但前些年有些胆大的猎户实在是穷得不行,心一横便进去打猎。结果无论男女老少,但凡进去的就没出来过。久而久之附近的人发现了不对,才这么叫了。” 魄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魄风回来之后,找了个时机凑到萧时耳边,把情况全说了。萧时思索了片刻,问魄风:“那林子通向何方?” 魄风摇头道:“就是没出事之前,本地人也很少有过那片林子的。因为实在太大了,只听当地的老人们提过,林子的尽头,好像是连着霓江。” 萧时看着还在跟殷裕打岔逗贫的柳时衣,心中纠结。 说白了,救楚弈只是个顺手的事儿,他也根本不在意大周太子的死活,他们主要的目标是等凌霄盟顺着找上门来,没必要节外生枝。 因此他冲魄风微微摇头,示意他暂时别让柳时衣他们知道这些。 但萧时千算万算,也没能算到,柳时衣和殷裕当天傍晚,就遇到了前一晚跟楚弈讲自己远房亲戚旷世夕阳恋的马夫大哥。几句聊下去,他们从大哥口中听到了“痴情笔”的名字。 原来楚弈前一天听大哥讲完之后,信誓旦旦跟大哥说自己是个话本先生,回去就把这个故事给写了,留下的名字就是“痴情笔”。 殷裕当时就激动了——大周太子竟是是痴情笔!他追更的话本,竟是楚弈写的?! 在二人的追问下,大哥只得告诉他们,痴情笔一早便走了,他刚好外出瞧见,楚弈进了附近一片林子。 心里还惦记着两千两银子的柳时衣,当下便回去找萧时说了这消息。 萧时无奈,只好跟她说了这个禁林的传说。 柳时衣那么惜命,肯定不会再硬着头皮头皮往里面闯才是。 柳时衣当晚确实老实了,但等萧时第二天一早起来,就见她十分有把握地站在自己面前。 “我已经准备好了。” 柳时衣信誓旦旦。 “……什么准备好了?”萧时没反应过来。 柳时衣拍了拍自己腰间的月见刀:“我有刀,殷裕有长雪伞,我把小娘的蛇腾鞭给了沈溯,魄风更不用担心。昨晚我又跟沈溯盘算了下——” 柳时衣抓过萧时的手,把一颗金色的小药丸拍到了他手心:“——她之前睡不好的时候做了这个安神丹,你遇到危险就一口吃下去,然后就能睡过去,让魄风背着你就行。” “……”萧时头一次被如此明晃晃地当成累赘,此刻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柳时衣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甭管遇到什么麻烦,你睡着了就不会成为主要目标。一切危险,交给我们就行了。” 萧时深呼吸:“交给你们等死是吗?” “我说你这人,我们一起打了这么多架,你怎么对我们这么没有信心?你说说哪一次危机,不是依靠我雄厚的内力解决的?”柳时衣说得大言不惭。 她一把揽过萧时的肩膀:“你就放心吧,有我在,肯定会护好你,别怕。” 萧时在心里默默骂自己,之后再给柳时衣这样毫无必要的自信,就割了自己的舌头。 再照这么下去,没过几天殷裕就要来跟他说“你看哪一次不是靠着我无敌的长雪伞渡过难关的”,真是给他们好脸太多了。 不管萧时多么冷漠,在信心满满的柳时衣强行带领之下,几个人还是拐进了那片看起来平平无常的林子。 一开始什么都没发生,柳时衣还有心情哼小曲儿,但随着他们越走越深,林子中的声音越来越少,树木也越来越密。但周围依然看不出有什么危险之处,直到他们周围无声无息出现了一片浓雾。 待到大家反应过来,雾气已经弥漫在他们周身,到了腰间,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了。 柳时衣觉得奇怪:“怎么突然起了这么大的雾?” 萧时眉心一跳:“这是,雾隐迷踪阵。” 第九十七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萧时一把抓住柳时衣的胳膊,沉声让周围的人都停下来:“别动。” 殷裕一愣:“啥、啥阵?这儿方圆百里连个人影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阵法啊?” 魄风冲殷裕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殷裕吞了口口水,默默往沈溯那边凑了凑,想要把沈溯护在身后。 一时之间,周围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萧时眯起眼睛,回忆起雾前他们身处的方位,最后看向阵眼所在的方向,谨慎地朝东边走去。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萧时一步步走到了雾气边沿的一个地方,只见萧时立在原地,静候了片刻,果然,周围的雾气以一种诡异的行迹,被萧时劈开了一条道来。 萧时刚松了口气,耳边却响起了一阵树叶晃动的窸窣声。 萧时眉头一紧,回过身去。只见一股劲风宛如从地底突然冒了出来,呼啸而来,直逼柳时衣。 柳时衣被这突如其来的风势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不料却是露出了身后的萧时。 那飓风来得太过突然,萧时还来不及躲避,便瞬间被席卷而上。他只觉得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受控制地向空中飞去。 柳时衣见状,连忙伸出手去,双手紧握着萧时的手腕,想要抓住萧时。魄风几人立刻反应过来,上前一起助力,好不容易才拉住了萧时,防止他被飓风卷走。然而,这飓风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它呼啸着撕扯着众人,试图将让他们放手。 就在众人觉得再也抵挡不住风势时,那风却忽然停了。 “什么情况?” 殷裕惊魂未定,警惕地看了眼四周。确实没风了,甚至比风起前更加安静。 “这风来的怪,去的也怪啊。” “不对,这不是我们原来所在的地方了。” 魄风猛地开口,这才惊醒众人。 柳时衣抬头看去,只见原先的丛林此时已是消失不见,众人正处于一片空旷的荒地当中。 柳时衣“啧”了一声:“我去,不会又是鬼打墙吧。” 殷裕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中不禁有些慌乱。他转头看向萧时,声音有些飘忽不定:“师父,我们掉头吧,前面肯定危险。” 然而,萧时却似乎并不这么认为。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周围的风向和变化。片刻后,他开口道:“方才那雾,是警示。这风,才是这阵法真正的出炉所在。若我们回头,只会被那雾所吞噬。魄风——” 魄风会意,立刻从身后的包裹中掏出了罗盘,端在手上。 只见那罗盘指针像无头苍蝇一般疯狂乱转,最终,指向了与刚刚萧时破开的那条小道截然相反的方向。 柳时衣一愣:“不是说不能回头吗?这、这怎么往回指呢?” “这个方向,可不一定是我们的回头路了。” 萧时示意众人跟着指针指向的方向走。 他们刚走一步,飓风便再度肆虐。但众人紧紧地靠在一起,竟是抵住了那风,一步步艰难地向前迈进。 不知走了多久,耳边呼啸的飓风终于停了下来。 “看来我们走对了。” 萧时长舒一口气,终于走出来了。 柳时衣抬头四下张望,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茂密的林木中央,四周都是高耸入云的树木,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隐秘之地。 “这是什么地方啊......” 柳时衣忍不住发出一声慨叹。 然而,还没等众人来得及松一口气,漳雾却渐渐升腾起来。这雾气不同于刚刚的雾气,更加浓重浑浊,似乎有着某种诡异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悸。 这一次,雾气并未萦绕多久。随着雾气的散去,众人惊讶地发现,他们的身边竟然出现了八个木人俑。 这些木人俑面无表情地站立着,沉默地包围着他们,看起来瘆人得很。 众人心中一紧,知道这里绝非善地。他们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生怕再有什么危险出现。 密林深处,一个身影坐在黑暗中,耳朵微微动着,似乎在聆听着什么。 过了片刻,她忽然睁开双眼,漂亮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邪笑。 “又有不怕死的人闯进来了。” 她口中不怕死的人,此刻正站在林中,一动也不敢动。 殷裕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恐惧地盯着眼前的八个木头人俑。 它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时间已经在它们身上凝固。每一个木人俑都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一般,让人看着后脊背发凉。 魄风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他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想要推开其中一个木人俑。 萧时的目光却在这一刻变得锐利起来,他急忙喊道:“别动!” 可惜已经迟了,魄风的手已经触碰到了木人俑。就在那一瞬间,木人俑突然碎裂开来——里面竟然是一个被封死的人。那人的面容扭曲,似乎生前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在俑茧破裂的瞬间,一股腐朽的铜水从死人体内射出,魄风下意识地躲避,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铜水流淌到地上,顿时冒起一股股黑烟,地上的一切都被瞬间焦黑。 殷裕吓得大叫一声:“我的老天爷啊!这什么玩意儿!” 就在这时,林间突然异动大起。无数只身形硕大的朱雀从林中涌出,它们振翅高飞,铺天盖地向众人扑来。 说时迟那时快,那只领头的朱雀迅疾无比,直刺向站在最前方的沈溯。 众人见状,都是惊骇不已。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那朱雀在沈溯面前竟然停住了片刻。 它没有继续攻击沈溯,而是调转方向,朝着前排的萧时扑去。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萧时就已经被那偌大的朱雀抓住,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他撕裂。 柳时衣见状,立即挥刀砍向朱雀。可就在她挥刀的下一刻,更多的朱雀向她们扑来。黑云铺天,众人都被阻隔开来。 混乱之中,萧时冲殷裕大喊一声:“伞!” 殷裕立刻把背着的铁伞扔给了萧时,萧时迅速打开长雪伞,用尽全力替柳时衣挡下朱雀的攻击。然而,雀群数量众多,攻势猛烈,便是那长雪伞,也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雀群之外,魄风心急如焚。他不断射出弓弩,试图将朱雀全部射下。可那朱雀的数量实在太多,他的攻击根本无法抵挡。 与此同时,人俑体内的铜水越流越多,很快就在地上形成了一片铜水海洋。萧时和柳时衣站在其中,几乎无法站立。 他们不断地躲避着朱雀的攻击,同时还要小心不被铜水烫伤。 快想想办法,快想想办法! 萧时的脑海中疯狂地转动着,试图找到一丝生机。突然间,他回想起方才朱雀诡异的一幕——那只朱雀在沈溯面前停留了片刻,没有碰她,而是调转方向攻击了自己。 它们在怕什么? 第九十八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萧时盯着沈溯,在心里不断地排除着各种可能性。是衣服?不对,沈溯身上的衣服不过是普通绸衣。难道是她身上有避虫药?也不对,若有这种东西,沈溯不会不拿出来。沈溯到底有什么与他们不一样的地方? 朱雀已是近在咫尺,要来不及了!萧时脸上也染上难得的焦灼。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沈溯腰间的蛇腾鞭上。 萧时目光一亮,脑海中的迷雾猛然散去。 ——没错,烟袅身为圣女教的人,精通千毒万蛊。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蛇腾鞭中的绿烟应该能够驱百兽。 几乎同时,萧时下意识地喊道:“蛇腾鞭!” “什么?!” 殷裕没听清,还在惊慌地重复,沈溯却是已经反应过来。她虽然不知萧时的意图,还是依然迅速将腰间的蛇腾鞭解下,抛给了魄风。 魄风接过鞭子,正要将它抽向鸟群,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沾上了那铜水,再也动弹不得。 他用力挣扎,想要挣脱铜水的束缚,但却无济于事。 但还好,他们闹出的动静已经吸引了朱雀的注意。萧时面前那只朱雀翅膀一停,长嘶一声,立刻率领着众朱雀调转方向,纷纷涌向魄风而去。 他们想要夺鞭?萧时面色一紧,面前这群朱雀,竟是像被开了智,看穿了他的意图。 “给柳时衣。” 萧时立刻开口,魄风毫不犹豫,转手就将蛇腾鞭奋力扔向柳时衣。 柳时衣眼疾手快,挥刀劈开一道缝隙,然后脚踏鸟群腾空而起,夺过了蛇腾鞭。她挥鞭一甩,绿烟顿时弥漫开来。果然,那些朱雀纷纷四散开来,不敢再靠近她。 柳时衣挥动着手中的月见刀和蛇腾鞭,已经成功将大部分的雀群逼退。 然而,这样大范围的动作迅速消耗了她的力量。柳时衣手腕酸软,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剩余的雀群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力竭,伺机一拥而上,像一股狂风般向柳时衣飞冲而来。 “这群东西,还没完没了了?!” 柳时衣咬紧牙关,再度凝聚起气海中的内力,挥刀砍向冲在最前面的朱雀。 可她很快便发现,这些朱雀的目标并不是自己。朱雀避开柳时衣,直直冲着她身后飞去。 萧时眉头一皱,开口说道:“它们是要破了那木人俑!” 柳时衣这才发现,朱雀撞向的,是自己身后那巨大的木人俑。 柳时衣想要阻挡,可惜为时已晚。 成千上万的朱雀狠狠地撞在了人俑上,将其撞得四分五裂。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一个死人同样从碎裂的人俑中露了出来。 下一刻,死人的体内突然弹射出无数金色的珠子,宛如天女散花一般向他们袭来。 魄风下意识举起机括,迅速瞄准这些金珠放出数道银光。然而这银色弓弩碰到珠子的刹那,却纷纷掉落,自己的弓弩竟是破不开这些金珠丝毫,反而被那金珠所融化。 萧时立刻开口:“这金珠能溶解铁器,别用兵器抵挡。” “那用什么啊?” 殷裕开口问道,不等萧时回答,那金珠却已是射到他的身后。殷裕一咬牙一闭眼,从地上捡了根枯枝,将金珠打掉。 再举起手看时,那枯枝毫发无损。 殷裕眼睛一亮,立刻喊起来:“用木棍,木棍不怕这些鬼东西!” 柳时衣和魄风立刻捡起枯枝,二人一前一后,试图将这些金珠全部挡在空中。 柳时衣从未正经学过武,即便内力雄浑,那施展的招式还是愈发杂乱无章。因此尽管金珠纷纷落地,可却始终不见势头减退。 魄风咬牙:“再这么下去不行。” 可话音刚落,那群金珠便再无动静。众人立在原地,警惕地看着四周。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沈溯却开了口:“你们看。” 众人抬头,只见方才还如黑云遮天般的雀群,不知何时竟是全都停在空中盘旋,并不再攻击众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密林之中,一时十分安静,除了散落在地的金珠,再无一丝声响。 殷裕松了口气,将手中枯枝扔掉:“终于结束了,这破地方,我是绝对不会再往前走了!” 说着,殷裕转身就要往回走。就在这时,萧时耳朵微动,面色突变。 “小心——” 话音落下的同时,密林之中突然钻出无数墨青色的蛇,它们从四面八方涌向众人,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柳时衣已经力竭,自顾不暇。魄风的脚也彻底被铜水粘住,无法移动。 殷裕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挪回了众人的圈子里。他手忙脚乱地撑开长雪伞,可这伞面对贴行地面的蛇群,却是毫无抵抗之力。 殷裕一边跳脚躲蛇,一遍大声冲其他几人喊:“这些人俑其实没什么攻击力,反而是外面的这些鸟兽攻击力极强!我们得想办法对付它们!” 萧时看着那相对而立的两个木人俑,又看向那快速而来的蛇群,若有所思。 朱雀、蛇群......这些到底有什么含义? 萧时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猛然抬眼,看向众人,沉声道:“是乾坤八阵图。” “什么?”殷裕没听懂。 “所谓八阵,正是水火金木,龙虎鸟蛇。”沈溯开口,淡淡补充道。 萧时点头:“没错。左为青龙,右为白虎,前为朱雀鸟,后为玄武蛇。方才我们入八阵图前已遇过风阵,雀与水同起,蛇与金共出。” 魄风已经听懂了他们的意思:“你是说,那八个木人俑,就是乾坤八阵图。” 柳时衣听得一头雾水,她焦急地开口说道:“管他什么八阵不八阵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马上就要被这鬼八阵图搞死了!” 萧时沉声道:“八阵之法,乃守阵。循环无端,首尾相应。想要破阵,需要成为阵中人。” 柳时衣无语:“说人话。” 沈溯开口:“他的意思是,我们要代替那些死人,进入人俑当中。” 殷裕闻言,立刻面色铁青:“要不我们还是再考虑一下——”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柳时衣就已经行动起来。她一手持刀,迅速将三个人俑打破,然后将众人一一送入人俑当中。 在墨蛇咬上来前的最后一刻,柳时衣毫不犹豫地钻进了人俑之中。 果然,那些墨蛇和朱雀在众人进入人俑后,便纷纷停止了攻击,缓缓退去。 殷裕缩在人俑之中,腿抖得宛如筛糠,却仍然忍不住兴奋大叫:“师父,你太牛了!”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萧时开口,看向众人,“我们进去吧。” 众人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密林。 - 密林的深处,一女子在黑暗中睁眼,她满是玩味地看向传来鸟兽作散动静的方向,有些惊讶:“这次进来的小家伙们,倒是挺能扑腾,有意思。” 那女子站起身来,哼着小曲儿,兴致颇高地走了出去,似乎对这场游戏的结果很是满意。 而另一边,死里逃生的柳时衣一行人,并不知道在他们身后,一众被萧辰所雇的杀手,也跟萧时一起进了密林。 这些人身着统一的白衣,腰佩长剑,一路追着萧时的行踪来到了之前柳时衣等人破阵的地方。 他们远远便望见地上一片狼藉,四处都散落着破碎的衣物和破碎的木人俑,一切都昭示着此处刚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争斗。 领头之人,是一位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青年,他名叫宇凌。 宇凌目光如炬,扫视了一圈四周,然后果断地挥手,指挥众人道:“他们肯定往里面走了,跟上。” 众杀手闻言,均是抬腿,准备继续前进。然而,他们刚刚往前走了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 宇凌回头一看,只见殿后的人指着地上的人俑,露出惊恐的神情。 众人顺着看去,只见原本静静躺在地上的三具人俑,此刻竟然缓缓裂开,露出了里面空洞的黑暗。 那之中的尸体接触到空气的瞬间,便像是融化了一般,迅速化成了一股血水。 宇凌心中一紧,正欲上前查看,突然,天空之上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他抬头望去,只见一群黑影在空中盘旋飞舞,伴随着阵阵刺耳的尖叫声,令人不寒而栗。 众杀手纷纷握紧手中的长剑,警惕地环顾四周。而那鸟群却丝毫不畏惧他们手中的长剑,尖鸣着朝他们冲去。 是那群朱雀。它们像是根本没被柳时衣重创过一般,再次恢复了原本庞大的数量,密密麻麻得宛如黑云一般,压向宇凌等人。 第九十九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又是一片浓厚的漳雾。 柳时衣深深地松了一口气,自觉走了好长一段路,应是已到了密林内。她环顾四周,确认暂无危险之后,脱下身上沉重的木俑,却发现原本应该聚集在此的众人,此刻竟空无一人。 柳时衣一愣,明明刚刚还听到了殷裕激动的叫声,怎么会一脱下木俑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呢? 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握紧了手中的月见刀,警惕地朝前走去。 然而在第五次见到刚刚自己脱下的木俑后,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 “怎么又鬼打墙了,我现在真是比鬼都倒霉。”柳时衣嘟囔着,目光落在面前一堆凌乱的石头上,那看似普通的石头堆,在她来回打转的时候,就像凭空出现一般停在了林中间,怎么看怎么诡异。 柳时衣不敢轻举妄动,她心知这乱石之中定有蹊跷。她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各路神仙的名字,祈求能够平安离开这片诡异之地。 就在她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一只手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柳时衣惊呼一声,回头看去,只见萧时正站在她的身后。 柳时衣吓得魂都快掉了:“你下次能不能出声,能不能出声啊?!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柳时衣好不容易平复呼吸,看着面前神情严肃的萧时,这才开口问道:“你刚刚跑哪儿去了?其他人呢?” 萧时摇摇头,轻声道:“我也是一回神,身边就没人了。沿着路打转了很久,才看到你。” 柳时衣哭丧着脸:“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萧时安抚地拍了拍她手背,盯着面前的乱石,若有所思:“这些石头,与外面的八阵图相互对应,只要我们找到正确的路径,应当就能出去。” 柳时衣心中稍安,她点点头,紧紧跟在萧时的身后。 两人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遍小心翼翼地发现了更多乱石堆。又绕了几圈,萧时心里有了底,看向柳时衣:“这乱石迷宫阵共有八个方位,分别为生、伤、休、杜、景、死、惊、开,每个方位都代表着不同的含义和危险。” “那、那咱们怎么走?” 萧时看了看四周,拉着柳时衣沿着一条看似寻常的小路前行,不久便来到了一个三叉路口。 萧时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石头标记,然后指着其中一条小路道:“这便是生门。” 另一边的乱石阵中,同样鬼打墙了好久的殷裕正小心翼翼地走着。 先前发现自己周围一个人都没了之后,他本来是想找沈溯的,没想到却误打误撞地走进了和生门相隔不远的惊门。 正当他步履维艰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了沈溯的背影。殷裕一愣,大喊大叫着冲了上去:“沈溯,沈溯!!” 沈溯回过身来,看着殷裕那副狼狈不堪、气喘吁吁的样子,虽然表面上并无什么反应,内心深处却意外的松了口气。 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她,在这林子中迷路半晌,能遇到同伴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安心一些。 殷裕看着沈溯,心中顿时有了底气。他挺起胸膛,虚张声势地说道:“沈溯,你别怕啊,有我在,我、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你等我休息一下,肯定带你走出去!我就不信,一个鬼打墙还能把我们困住了!” 沈溯看着他虚软无力的双腿,无奈地微微摇头。 她看着周围的乱石,淡淡地说道:“所谓鬼打墙,不过都是障眼法罢了。以前学医时,有个老先生教过我,透外观内,别被表象所迷。” 殷裕听得云里雾里,他挠了挠头,不自觉开口问道:“那、那我们怎么出去啊?” 沈溯抬起头,看向天空中的太阳。她沉吟片刻,然后指着一个方向道:“一直向东,便是生门。” 这一头,殷裕跟着沈溯,那一边,萧时和柳时衣互相搀扶,两边都按照自己心中的方向走了三炷香的时间。 果不其然,几人都终于走到了一片开阔林地上。而他们一抬头,就看见了彼此。 殷裕原本紧紧抓着沈溯不放,见到萧时和柳时衣之后,立刻“嗷”地一声就扑了上去。 “这到底是什么破地儿啊,咱们赶紧找到小风子走人吧,我再也不想多待一秒了——” 殷裕话音未落,一声爆炸声便在不远处响起。 萧时心中顿时一沉。完了,怕不是魄风触发了死门的机关。 他立刻转身向乱石阵跑去,剩下几个人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可当他们赶到发出声响的位置时,却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年纪极小的甜美小女孩正一脸天真地看着他们。她穿着一件粉色的裙子,头上扎着两个可爱的蝴蝶结,看起来十分可爱。 只是这样的女孩出现在这里,却是显得格格不入了些。 众人对视一眼,没说什么。柳时衣轻咳一声,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小妹妹,我们不小心迷路了,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带我们出去?” 小女孩点了点头,道:“这片林子没人进来过的,只有我和爷爷住在这边。我爷爷精通奇门遁甲,这些机关都是他设的。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出去。” 众人闻言大喜,点了点头,便跟着小女孩向林子深处走去。 在女孩的带领下,他们绕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陷阱和机关,终于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石门前。 女孩走上前去,按照天干地支的步骤,将石门上的机关一一启动。随着一阵轰鸣声响起,石门缓缓打开,露出了后面漆黑的通道。 女孩带着他们穿过这条狭窄而曲折的小路,来到了一处古朴的院落前。她轻轻推开木门,回头笑着看向众人:“马上天就黑了,晚上林子里我也看不清楚路。先休息一晚,明天天亮了,我就带你们出去。” 女孩人畜无害,这小院子更是看起来平凡无奇,柳时衣几人抬头看了看天色,犹豫片刻,还是跟了进去。 殷裕一向喜欢跟人搭讪聊天,此刻终于安全了下来,他便主动凑上前去,开始跟小姑娘聊起天来。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你跟你爷爷一直住在这里吗?” 女孩点点头,天真无邪:“我叫小芸,从小就跟爷爷相依为命。这片林子是我们的家,我们很少与外界接触。” 殷裕听了,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同情之情。他继续问道:“那你爷爷是做什么的呢?为什么会在这里设下那么多机关?” 小芸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低声道:“爷爷说,他设下这些机关是为了保护我们,防止坏人闯入。” 殷裕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看了一眼萧时,发现萧时正皱眉看着小芸,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殷裕心中好奇,趁着小芸去找柳时衣跟沈溯的时候,起身走到萧时身边:“师父,你怎么了?怎么一直盯着小芸看?” 萧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我总觉得这女孩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让我有些不舒服。” 第一百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殷裕闻言,也仔细嗅了嗅,却并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问道:“我没闻见啊,有味道吗?” 萧时摇了摇头,没再多言。 殷裕摸了摸肚子,刚刚紧张的时候没察觉,现在安定下来,才发现肚子早就开始抗议了。 殷裕哀叹一声:“没想到活到这么大,我殷裕竟然还有饿肚子的时候。” 殷裕环视一圈,这小屋看起来家徒四壁,也并没有什么粮食。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平时在这密林深处,都能吃些什么。” 殷裕正准备去找小芸问下有什么能填饱肚子的没,就听到柳时衣问小芸:“小妹妹,我们还有个朋友在外面,你能帮帮我们,在太阳落山前跟,把他也找回来吗?” 小芸眨眨眼,人畜无害地笑了:“姐姐放心,你朋友马上就会回来了。” 柳时衣一愣,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知道,便听见门外传来了魄风的声音。 “阿时!”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魄风几步走了进来。身上虽是狼狈,但并不见受伤。 “小风子,你可算来了!” 殷裕刚准备扑上前去,却发现魄风身后紧跟着一个陌生的黑衣男人。殷裕立刻急刹车,警觉地看着那个面色并不算好的男人,将魄风拉到自己身边。 “小风子,这是谁啊?” 魄风瞥了那男的一眼,神色疏离:“在林子中偶遇的,说是进来打猎迷路的。” 黑衣男人打量了一圈院子内的众人,谨慎地开口打招呼:“你们,也是迷路了?” 柳时衣点了点头。 男人这才放松下来,一脸凶神恶煞:“这林子里到底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到底怎么才能出去?” 小芸笑呵呵地又重复了一遍告诉过柳时衣一行人的话,男人听了之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骂骂咧咧,找了个角落坐了下去。 大家终于都又凑到了一起,而且明日天一亮就能离开这片诡异的密林,柳时衣紧绷了多时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本来看着殷裕缠着魄风说话出神,余光却发现小芸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自己的腰间。 她心中一动,低头看去,原来小女孩盯着的是自己的月见刀。 柳时衣觉得有点奇怪,但小芸很快转移了视线,像是没事人一样蹦蹦跳跳地去找沈溯玩。 她摇了摇头,怪自己多想,又不是谁都想要这把刀的,这小姑娘常年待在密林里,看见新鲜东西,好奇是应该的。 柳时衣转了身子,却发现那个陌生的黑衣男人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萧时。 这又是什么情况?难道这男人是被石头的美貌所吸引了? 这念头不过浮起一瞬,就被柳时衣打了下去。真是跟殷裕他们呆久了,人都变得不正经起来。 天色很快彻底暗了下来,小芸站在院子中间,给大家分房间。萧时忽然问她:“你不是说你和爷爷一起住在此处么?怎么一直没见到你爷爷?” 小芸眨了眨眼:“爷爷生病啦,这几日都在里屋休息,不方便见人。” 萧时垂了眸子,顺着小芸手指的方向看了眼院子那头的里屋。那房间窗户紧闭,完全看不到屋内任何情况。他没再多说,只是任由着女孩小大人一样地给众人分好了房间。 院子不大,本就没几个屋子。黑衣男人很快就去了自己那间屋子休息,剩下几人在院子里。 见再没有外人,柳时衣连忙扯了扯魄风,问他是怎么遇到那个陌生男人的。 魄风有些懊恼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你们分开后,我就发现自己被困到乱石阵中了。没想到身后忽然传来惨叫,我担心是你们遭了意外,前去查看,却被那个男人扑到身上,求我救他。” “我本来不想带着他的,但看他那么可怜,就心软了,带着他逃了出去。最后我们顺着路走了没多久,便找到了这里。” 殷裕闻言,嘿嘿一笑:“小风子,我早就说你只是脸臭嘴硬吧,你看看,你对陌生人都这么好,之后对身边人——”,殷裕指了指自己,“也得好一点啊。” 魄风白了他一眼:“你放心,当时求我救人的人是你,我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两人又开始斗起嘴来,小院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沈溯对这二人的吵架无甚兴趣,转向柳时衣,帮她处理先前被朱雀群纠缠出的伤口。 待给伤口都上完了药,柳时衣一抬头却发现,萧时不见了。 这人又上哪儿去了? 柳时衣皱眉,起身走了出去。 - 萧时站在里院,目光四处游移,眼神最终定格在里屋的房门上。他正准备抬腿走上前去,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下一刻,萧时的手被人紧紧握住。 “谁!” 萧时吃了一惊,抬头看去,只见柳时衣正站在自己面前,眼中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你鬼鬼祟祟地在干嘛?”柳时衣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萧时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挣脱开她的手,道:“我只是觉得这个女孩有些古怪,想看看她口中的爷爷。” 就在这时,里屋的灯却忽然亮了。柳时衣和萧时一同看进去,只见窗纸上映出了小芸的身影,她应当是从偏门进的屋,手里端着一碗药,跪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喂床上半躺着的人喝药。 柳时衣撇了撇嘴,压低声音:“你看,人家是在照顾爷爷,哪里古怪了?” 萧时却眉头紧锁,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柳时衣拍了拍他的肩膀:“天天就你疑神疑鬼的,一个站直了才到你腰间的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古怪?” 萧时看着屋里女孩的声音,还是觉得不对劲:“你有没有觉得,这院子里有股很奇怪的味道?” “什么?” “说不出来,就是一股子,像是浆果放烂了的味道。” 柳时衣摇头:“没有啊。况且就算有什么味道,那人家爷俩一个生病一个年纪小,院子没那么整洁也没啥。” 萧时没回话,盯着屋里的女孩,若有所思。 - 夜幕降临,整个院子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然而,这种宁静对于殷裕来说却是一种折磨。他害怕黑暗,这林子白天的异象更是让他心里不安稳,于是硬是要拉着魄风一起在地铺上睡觉。 “魄风,你睡这边,我睡那边。”殷裕指着地铺,一脸认真地对魄风说道。 魄风像在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你脑子没事儿吧?折腾一天了,我才不打地铺。” 魄风跨过地铺,直接躺上了床,结果没过片刻,立刻感受到殷裕贴了上来,就睡在他身后。 魄风一哽:“……你用得着贴这么近吗?!” 殷裕理直气壮道:“我胆小。你要不想这么睡,就跟我睡地铺。” “……” 魄风闭眼,真的想一脚把这人给踢下去。 而在另一个房间内,柳时衣早已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有个危险的人影正在悄悄接近她。 那个人影蹑手蹑脚地走到柳时衣的床边,正要伸手去摸她身边的月见刀。 就在此时,隔壁房间魄风和殷裕的吵闹声让柳时衣翻了个身,刚好将月见刀压在了身下。 那个人影的手停在了半空,动作一时停滞。他犹豫片刻,似乎还想再试一次,但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道身影迅速闪入了屋内。 那人见状,立刻放弃了到手的月见刀,转身朝着窗外窜去。 他身形矫健,如同一只黑夜中的猎豹,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一百零一章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来人正是萧时。 他推开门,房间里除了呼呼大睡的柳时衣外,再无他人。 萧时皱起眉头,心头涌起一股异样之情:“明明方才听到有动静。” 萧时沉默片刻,正想进屋看看,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 “你大半夜不睡觉,来这儿干嘛?” 萧时转身一看,只见沈溯正朝他走来。 萧时后知后觉地有点尴尬,面色却丝毫未变:“刚刚听到这里有声音,就来看一下。” 沈溯觉得奇怪:“我就在旁边洗了个脸,这里刚刚除了你,什么声音都没有。” 萧时并未多解释什么。 沈溯再如何冷静心细,也毕竟只是一个刚脱离家族没多久的大小姐。只是沈溯的反应也反向提醒了萧时,若刚刚真的有人在柳时衣房里,能如此来去无踪的,功力定不一般。 “怎么?”萧时淡淡瞥了眼沈溯,“还是你觉得,我会做什么?” 沈溯沉默,她早就看出来,柳时衣和萧时,并不像是真正的夫妻。但她同时也清楚,萧时并不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更不会平白无故在三更半夜偷溜柳时衣的房门。 若他所言非虚,方才确实有人,那为何萧时隔着一栋墙就能听到,可她就在旁边却毫无察觉?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你不是普通人。”沈溯直言不讳地说道。 萧时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哦?何以见得?” 沈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直觉。” 萧时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道:“直觉这东西,有时候可不太靠谱。” 沈溯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道:“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剑姬。” 萧时面色未变,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溯。 “若我不是,你当如何?” 沈溯冷漠地摇了摇头:“只要你不做对柳时衣有害的事,我就不会管你是谁。” 萧时有些讶异地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道:“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 沈溯看着萧时的脸,语气并非胁迫,说的话却很是激进:“那就好。不然在你伤到柳时衣前——”沈溯抬手指向萧时左臂处的穴位,“我可以先让你回忆起全身经脉被封、百蚁噬心的痛苦。” 萧时一怔,倒是忘记了沈溯在流水村的时候替他把过脉的事。 沈溯淡淡看了他胸口一眼:“你查出来了吗?自己到底中了什么毒。” 萧时停了片刻:“没有,沈小姐可有高见?” 沈溯摇了摇头:“我对毒确实没有那么精通。若是之后有机会去到你们说的那什么圣女教,或许能查到些东西。” 她忽然伸出手去,在萧时的手腕处探了片刻:“待出了这林子,我再给你开几幅药,可稍缓你全身经脉被封之苦。” 萧时微微颔首,当是谢过。 沈溯这人,不仅是这一行人中最聪明的,也是最冷心冷情的,便是放到沙场之上,也大有作为。 柳时衣身边能有这样的好友,萧时竟是觉得安心不少。 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斑驳地洒在院子里。 众人围坐在一起,商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殷裕想要离开,但柳时衣却重提了楚弈的事,觉得还是可以先休整一下,再找找楚弈的下落。 沈溯无所谓,魄风只听萧时的,所以最后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萧时身上。 萧时想到昨夜柳时衣房间中的动静,又看了一眼那个一直没从房间出来的黑衣男人所在的偏院,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既是应了那长陵王,再找找也可以。” 柳时衣是吸引凌霄盟唯一的饵,这密林虽说凶险诡谲,但同样也能限制追进来的凌霄盟众,萧时还是准备赌一把。 但他从不打无准备的仗,所以萧时看了一眼众人,又开口道:“只是这密林凶险,在找人之前,咱们得先做好准备,每个人都得练一两样保命的招式。” 他看向柳时衣,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柳时衣虽然空有内力,却只会用蛮力挥刀,这在接下来的探险中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柳时衣,我会教你一些武功心法,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会运功,不让爆发的内力耗尽你的体力。” 殷裕闻言,兴奋地跳了起来:“那我也要跟师父习武!我也想变得更强!” 魄风白了他一眼:“你不需要变得更强,只要能握紧长雪伞就行。” “姐姐,我能一起去吗?我也想习武。”小芸怯生生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闻声看过去,只见小姑娘扒着院沿看他们,“爷爷身体越来越差了,我也想学点功夫,不然哪日那些坏人真的闯进来了,我也能有点防身的本领。” 柳时衣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突然一酸。 她爽快地答应了女孩的请求,萧时虽然有些不赞同,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小芸告诉几人,林子中有一处爷爷说“风水很好”的地方。 她带着众人来到一汪冰潭旁边,果然是个开阔的好地方。 萧时并未多说什么,直接开始教他们武功心法。他深入浅出地讲解了一番后,魄风便带着殷裕和沈溯去别处练习,留下他自己在冰潭边指导柳时衣和小芸。 “功法之妙,在心不在形。生即是死,死即是生。想要杀人的时候,目标不一定是他,而是目标旁边的东西。” 柳时衣听得云里雾里,一边偷偷逗着旁边的小芸玩,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 萧时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想说些什么,不远处突然却传来一声惊叫。 萧时立刻起身,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方才魄风他们离开的方向。 柳时衣立刻就要过去,但小芸却紧紧抓住她的衣角,颤抖着声音说:“姐姐,我怕。” 柳时衣看着她,心中一阵犹豫。萧时皱眉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转头嘱咐柳时衣:“你留在这里保护好她,我很快就回来。” 萧时说完,便迅速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柳时衣则紧紧握着小芸的手,安慰着她不要害怕。 萧时快步走到魄风他们所在的地方,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只见一具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正是先前跟魄风一起前来的那名男子! 他的胸前,赫然印着一个巨大的黑掌印,胸骨俱裂,显得异常狰狞。 殷裕挡在沈溯身前,却又忍不住拉着魄风挡在自己面前。他看着眼前的尸体,脸色有些苍白:“这掌印……这林子里不会有熊吧?” 萧时没说话,他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那个掌印。 “奇怪。” 萧时皱起眉头,他又闻到了那股奇怪的味道,那种淡淡的,却又让人难以忘怀的气味。 他抬起头,看向魄风:“你觉不觉得这味道很熟悉?” 魄风闻言,也皱起了眉头。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好像在日月药庄闻到过这种味道!” 密林(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萧时一把抓住柳时衣的胳膊,沉声让周围的人都停下来:“别动。” 殷裕一愣:“啥、啥阵?这儿方圆百里连个人影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阵法啊?” 魄风冲殷裕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殷裕吞了口口水,默默往沈溯那边凑了凑,想要把沈溯护在身后。 一时之间,周围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萧时眯起眼睛,回忆起雾前他们身处的方位,最后看向阵眼所在的方向,谨慎地朝东边走去。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萧时一步步走到了雾气边沿的一个地方,只见萧时立在原地,静候了片刻,果然,周围的雾气以一种诡异的行迹,被萧时劈开了一条道来。 萧时刚松了口气,耳边却响起了一阵树叶晃动的窸窣声。 萧时眉头一紧,回过身去。只见一股劲风宛如从地底突然冒了出来,呼啸而来,直逼柳时衣。 柳时衣被这突如其来的风势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不料却是露出了身后的萧时。 那飓风来得太过突然,萧时还来不及躲避,便瞬间被席卷而上。他只觉得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受控制地向空中飞去。 柳时衣见状,连忙伸出手去,双手紧握着萧时的手腕,想要抓住萧时。魄风几人立刻反应过来,上前一起助力,好不容易才拉住了萧时,防止他被飓风卷走。然而,这飓风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它呼啸着撕扯着众人,试图将让他们放手。 就在众人觉得再也抵挡不住风势时,那风却忽然停了。 “什么情况?” 殷裕惊魂未定,警惕地看了眼四周。确实没风了,甚至比风起前更加安静。 “这风来的怪,去的也怪啊。” “不对,这不是我们原来所在的地方了。” 魄风猛地开口,这才惊醒众人。 柳时衣抬头看去,只见原先的丛林此时已是消失不见,众人正处于一片空旷的荒地当中。 柳时衣“啧”了一声:“我去,不会又是鬼打墙吧。” 殷裕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中不禁有些慌乱。他转头看向萧时,声音有些飘忽不定:“师父,我们掉头吧,前面肯定危险。” 然而,萧时却似乎并不这么认为。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周围的风向和变化。片刻后,他开口道:“方才那雾,是警示。这风,才是这阵法真正的出炉所在。若我们回头,只会被那雾所吞噬。魄风——” 魄风会意,立刻从身后的包裹中掏出了罗盘,端在手上。 只见那罗盘指针像无头苍蝇一般疯狂乱转,最终,指向了与刚刚萧时破开的那条小道截然相反的方向。 柳时衣一愣:“不是说不能回头吗?这、这怎么往回指呢?” “这个方向,可不一定是我们的回头路了。” 萧时示意众人跟着指针指向的方向走。 他们刚走一步,飓风便再度肆虐。但众人紧紧地靠在一起,竟是抵住了那风,一步步艰难地向前迈进。 不知走了多久,耳边呼啸的飓风终于停了下来。 “看来我们走对了。” 萧时长舒一口气,终于走出来了。 柳时衣抬头四下张望,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茂密的林木中央,四周都是高耸入云的树木,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隐秘之地。 “这是什么地方啊......” 柳时衣忍不住发出一声慨叹。 然而,还没等众人来得及松一口气,漳雾却渐渐升腾起来。这雾气不同于刚刚的雾气,更加浓重浑浊,似乎有着某种诡异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悸。 这一次,雾气并未萦绕多久。随着雾气的散去,众人惊讶地发现,他们的身边竟然出现了八个木人俑。 这些木人俑面无表情地站立着,沉默地包围着他们,看起来瘆人得很。 众人心中一紧,知道这里绝非善地。他们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生怕再有什么危险出现。 密林深处,一个身影坐在黑暗中,耳朵微微动着,似乎在聆听着什么。 过了片刻,她忽然睁开双眼,漂亮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邪笑。 “又有不怕死的人闯进来了。” 她口中不怕死的人,此刻正站在林中,一动也不敢动。 殷裕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恐惧地盯着眼前的八个木头人俑。 它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时间已经在它们身上凝固。每一个木人俑都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一般,让人看着后脊背发凉。 魄风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他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想要推开其中一个木人俑。 萧时的目光却在这一刻变得锐利起来,他急忙喊道:“别动!” 可惜已经迟了,魄风的手已经触碰到了木人俑。就在那一瞬间,木人俑突然碎裂开来——里面竟然是一个被封死的人。那人的面容扭曲,似乎生前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在俑茧破裂的瞬间,一股腐朽的铜水从死人体内射出,魄风下意识地躲避,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铜水流淌到地上,顿时冒起一股股黑烟,地上的一切都被瞬间焦黑。 殷裕吓得大叫一声:“我的老天爷啊!这什么玩意儿!” 就在这时,林间突然异动大起。无数只身形硕大的朱雀从林中涌出,它们振翅高飞,铺天盖地向众人扑来。 说时迟那时快,那只领头的朱雀迅疾无比,直刺向站在最前方的沈溯。 众人见状,都是惊骇不已。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那朱雀在沈溯面前竟然停住了片刻。 它没有继续攻击沈溯,而是调转方向,朝着前排的萧时扑去。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萧时就已经被那偌大的朱雀抓住,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他撕裂。 柳时衣见状,立即挥刀砍向朱雀。可就在她挥刀的下一刻,更多的朱雀向她们扑来。黑云铺天,众人都被阻隔开来。 混乱之中,萧时冲殷裕大喊一声:“伞!” 殷裕立刻把背着的铁伞扔给了萧时,萧时迅速打开长雪伞,用尽全力替柳时衣挡下朱雀的攻击。然而,雀群数量众多,攻势猛烈,便是那长雪伞,也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雀群之外,魄风心急如焚。他不断射出弓弩,试图将朱雀全部射下。可那朱雀的数量实在太多,他的攻击根本无法抵挡。 与此同时,人俑体内的铜水越流越多,很快就在地上形成了一片铜水海洋。萧时和柳时衣站在其中,几乎无法站立。 他们不断地躲避着朱雀的攻击,同时还要小心不被铜水烫伤。 快想想办法,快想想办法! 萧时的脑海中疯狂地转动着,试图找到一丝生机。突然间,他回想起方才朱雀诡异的一幕——那只朱雀在沈溯面前停留了片刻,没有碰她,而是调转方向攻击了自己。 它们在怕什么? 密林(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萧时盯着沈溯,在心里不断地排除着各种可能性。是衣服?不对,沈溯身上的衣服不过是普通绸衣。难道是她身上有避虫药?也不对,若有这种东西,沈溯不会不拿出来。沈溯到底有什么与他们不一样的地方? 朱雀已是近在咫尺,要来不及了!萧时脸上也染上难得的焦灼。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沈溯腰间的蛇腾鞭上。 萧时目光一亮,脑海中的迷雾猛然散去。 ——没错,烟袅身为圣女教的人,精通千毒万蛊。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蛇腾鞭中的绿烟应该能够驱百兽。 几乎同时,萧时下意识地喊道:“蛇腾鞭!” “什么?!” 殷裕没听清,还在惊慌地重复,沈溯却是已经反应过来。她虽然不知萧时的意图,还是依然迅速将腰间的蛇腾鞭解下,抛给了魄风。 魄风接过鞭子,正要将它抽向鸟群,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沾上了那铜水,再也动弹不得。 他用力挣扎,想要挣脱铜水的束缚,但却无济于事。 但还好,他们闹出的动静已经吸引了朱雀的注意。萧时面前那只朱雀翅膀一停,长嘶一声,立刻率领着众朱雀调转方向,纷纷涌向魄风而去。 他们想要夺鞭?萧时面色一紧,面前这群朱雀,竟是像被开了智,看穿了他的意图。 “给柳时衣。” 萧时立刻开口,魄风毫不犹豫,转手就将蛇腾鞭奋力扔向柳时衣。 柳时衣眼疾手快,挥刀劈开一道缝隙,然后脚踏鸟群腾空而起,夺过了蛇腾鞭。她挥鞭一甩,绿烟顿时弥漫开来。果然,那些朱雀纷纷四散开来,不敢再靠近她。 柳时衣挥动着手中的月见刀和蛇腾鞭,已经成功将大部分的雀群逼退。 然而,这样大范围的动作迅速消耗了她的力量。柳时衣手腕酸软,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剩余的雀群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力竭,伺机一拥而上,像一股狂风般向柳时衣飞冲而来。 “这群东西,还没完没了了?!” 柳时衣咬紧牙关,再度凝聚起气海中的内力,挥刀砍向冲在最前面的朱雀。 可她很快便发现,这些朱雀的目标并不是自己。朱雀避开柳时衣,直直冲着她身后飞去。 萧时眉头一皱,开口说道:“它们是要破了那木人俑!” 柳时衣这才发现,朱雀撞向的,是自己身后那巨大的木人俑。 柳时衣想要阻挡,可惜为时已晚。 成千上万的朱雀狠狠地撞在了人俑上,将其撞得四分五裂。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一个死人同样从碎裂的人俑中露了出来。 下一刻,死人的体内突然弹射出无数金色的珠子,宛如天女散花一般向他们袭来。 魄风下意识举起机括,迅速瞄准这些金珠放出数道银光。然而这银色弓弩碰到珠子的刹那,却纷纷掉落,自己的弓弩竟是破不开这些金珠丝毫,反而被那金珠所融化。 萧时立刻开口:“这金珠能溶解铁器,别用兵器抵挡。” “那用什么啊?” 殷裕开口问道,不等萧时回答,那金珠却已是射到他的身后。殷裕一咬牙一闭眼,从地上捡了根枯枝,将金珠打掉。 再举起手看时,那枯枝毫发无损。 殷裕眼睛一亮,立刻喊起来:“用木棍,木棍不怕这些鬼东西!” 柳时衣和魄风立刻捡起枯枝,二人一前一后,试图将这些金珠全部挡在空中。 柳时衣从未正经学过武,即便内力雄浑,那施展的招式还是愈发杂乱无章。因此尽管金珠纷纷落地,可却始终不见势头减退。 魄风咬牙:“再这么下去不行。” 可话音刚落,那群金珠便再无动静。众人立在原地,警惕地看着四周。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沈溯却开了口:“你们看。” 众人抬头,只见方才还如黑云遮天般的雀群,不知何时竟是全都停在空中盘旋,并不再攻击众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密林之中,一时十分安静,除了散落在地的金珠,再无一丝声响。 殷裕松了口气,将手中枯枝扔掉:“终于结束了,这破地方,我是绝对不会再往前走了!” 说着,殷裕转身就要往回走。就在这时,萧时耳朵微动,面色突变。 “小心——” 话音落下的同时,密林之中突然钻出无数墨青色的蛇,它们从四面八方涌向众人,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柳时衣已经力竭,自顾不暇。魄风的脚也彻底被铜水粘住,无法移动。 殷裕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挪回了众人的圈子里。他手忙脚乱地撑开长雪伞,可这伞面对贴行地面的蛇群,却是毫无抵抗之力。 殷裕一边跳脚躲蛇,一遍大声冲其他几人喊:“这些人俑其实没什么攻击力,反而是外面的这些鸟兽攻击力极强!我们得想办法对付它们!” 萧时看着那相对而立的两个木人俑,又看向那快速而来的蛇群,若有所思。 朱雀、蛇群......这些到底有什么含义? 萧时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猛然抬眼,看向众人,沉声道:“是乾坤八阵图。” “什么?”殷裕没听懂。 “所谓八阵,正是水火金木,龙虎鸟蛇。”沈溯开口,淡淡补充道。 萧时点头:“没错。左为青龙,右为白虎,前为朱雀鸟,后为玄武蛇。方才我们入八阵图前已遇过风阵,雀与水同起,蛇与金共出。” 魄风已经听懂了他们的意思:“你是说,那八个木人俑,就是乾坤八阵图。” 柳时衣听得一头雾水,她焦急地开口说道:“管他什么八阵不八阵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马上就要被这鬼八阵图搞死了!” 萧时沉声道:“八阵之法,乃守阵。循环无端,首尾相应。想要破阵,需要成为阵中人。” 柳时衣无语:“说人话。” 沈溯开口:“他的意思是,我们要代替那些死人,进入人俑当中。” 殷裕闻言,立刻面色铁青:“要不我们还是再考虑一下——”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柳时衣就已经行动起来。她一手持刀,迅速将三个人俑打破,然后将众人一一送入人俑当中。 在墨蛇咬上来前的最后一刻,柳时衣毫不犹豫地钻进了人俑之中。 果然,那些墨蛇和朱雀在众人进入人俑后,便纷纷停止了攻击,缓缓退去。 殷裕缩在人俑之中,腿抖得宛如筛糠,却仍然忍不住兴奋大叫:“师父,你太牛了!”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萧时开口,看向众人,“我们进去吧。” 众人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密林。 - 密林的深处,一女子在黑暗中睁眼,她满是玩味地看向传来鸟兽作散动静的方向,有些惊讶:“这次进来的小家伙们,倒是挺能扑腾,有意思。” 那女子站起身来,哼着小曲儿,兴致颇高地走了出去,似乎对这场游戏的结果很是满意。 而另一边,死里逃生的柳时衣一行人,并不知道在他们身后,一众被萧辰所雇的杀手,也跟萧时一起进了密林。 这些人身着统一的白衣,腰佩长剑,一路追着萧时的行踪来到了之前柳时衣等人破阵的地方。 他们远远便望见地上一片狼藉,四处都散落着破碎的衣物和破碎的木人俑,一切都昭示着此处刚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争斗。 领头之人,是一位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青年,他名叫宇凌。 宇凌目光如炬,扫视了一圈四周,然后果断地挥手,指挥众人道:“他们肯定往里面走了,跟上。” 众杀手闻言,均是抬腿,准备继续前进。然而,他们刚刚往前走了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 宇凌回头一看,只见殿后的人指着地上的人俑,露出惊恐的神情。 众人顺着看去,只见原本静静躺在地上的三具人俑,此刻竟然缓缓裂开,露出了里面空洞的黑暗。 那之中的尸体接触到空气的瞬间,便像是融化了一般,迅速化成了一股血水。 宇凌心中一紧,正欲上前查看,突然,天空之上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他抬头望去,只见一群黑影在空中盘旋飞舞,伴随着阵阵刺耳的尖叫声,令人不寒而栗。 众杀手纷纷握紧手中的长剑,警惕地环顾四周。而那鸟群却丝毫不畏惧他们手中的长剑,尖鸣着朝他们冲去。 是那群朱雀。它们像是根本没被柳时衣重创过一般,再次恢复了原本庞大的数量,密密麻麻得宛如黑云一般,压向宇凌等人。 密林(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又是一片浓厚的漳雾。 柳时衣深深地松了一口气,自觉走了好长一段路,应是已到了密林内。她环顾四周,确认暂无危险之后,脱下身上沉重的木俑,却发现原本应该聚集在此的众人,此刻竟空无一人。 柳时衣一愣,明明刚刚还听到了殷裕激动的叫声,怎么会一脱下木俑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呢? 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握紧了手中的月见刀,警惕地朝前走去。 然而在第五次见到刚刚自己脱下的木俑后,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 “怎么又鬼打墙了,我现在真是比鬼都倒霉。”柳时衣嘟囔着,目光落在面前一堆凌乱的石头上,那看似普通的石头堆,在她来回打转的时候,就像凭空出现一般停在了林中间,怎么看怎么诡异。 柳时衣不敢轻举妄动,她心知这乱石之中定有蹊跷。她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各路神仙的名字,祈求能够平安离开这片诡异之地。 就在她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一只手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柳时衣惊呼一声,回头看去,只见萧时正站在她的身后。 柳时衣吓得魂都快掉了:“你下次能不能出声,能不能出声啊?!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柳时衣好不容易平复呼吸,看着面前神情严肃的萧时,这才开口问道:“你刚刚跑哪儿去了?其他人呢?” 萧时摇摇头,轻声道:“我也是一回神,身边就没人了。沿着路打转了很久,才看到你。” 柳时衣哭丧着脸:“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萧时安抚地拍了拍她手背,盯着面前的乱石,若有所思:“这些石头,与外面的八阵图相互对应,只要我们找到正确的路径,应当就能出去。” 柳时衣心中稍安,她点点头,紧紧跟在萧时的身后。 两人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遍小心翼翼地发现了更多乱石堆。又绕了几圈,萧时心里有了底,看向柳时衣:“这乱石迷宫阵共有八个方位,分别为生、伤、休、杜、景、死、惊、开,每个方位都代表着不同的含义和危险。” “那、那咱们怎么走?” 萧时看了看四周,拉着柳时衣沿着一条看似寻常的小路前行,不久便来到了一个三叉路口。 萧时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石头标记,然后指着其中一条小路道:“这便是生门。” 另一边的乱石阵中,同样鬼打墙了好久的殷裕正小心翼翼地走着。 先前发现自己周围一个人都没了之后,他本来是想找沈溯的,没想到却误打误撞地走进了和生门相隔不远的惊门。 正当他步履维艰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了沈溯的背影。殷裕一愣,大喊大叫着冲了上去:“沈溯,沈溯!!” 沈溯回过身来,看着殷裕那副狼狈不堪、气喘吁吁的样子,虽然表面上并无什么反应,内心深处却意外的松了口气。 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她,在这林子中迷路半晌,能遇到同伴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安心一些。 殷裕看着沈溯,心中顿时有了底气。他挺起胸膛,虚张声势地说道:“沈溯,你别怕啊,有我在,我、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你等我休息一下,肯定带你走出去!我就不信,一个鬼打墙还能把我们困住了!” 沈溯看着他虚软无力的双腿,无奈地微微摇头。 她看着周围的乱石,淡淡地说道:“所谓鬼打墙,不过都是障眼法罢了。以前学医时,有个老先生教过我,透外观内,别被表象所迷。” 殷裕听得云里雾里,他挠了挠头,不自觉开口问道:“那、那我们怎么出去啊?” 沈溯抬起头,看向天空中的太阳。她沉吟片刻,然后指着一个方向道:“一直向东,便是生门。” 这一头,殷裕跟着沈溯,那一边,萧时和柳时衣互相搀扶,两边都按照自己心中的方向走了三炷香的时间。 果不其然,几人都终于走到了一片开阔林地上。而他们一抬头,就看见了彼此。 殷裕原本紧紧抓着沈溯不放,见到萧时和柳时衣之后,立刻“嗷”地一声就扑了上去。 “这到底是什么破地儿啊,咱们赶紧找到小风子走人吧,我再也不想多待一秒了——” 殷裕话音未落,一声爆炸声便在不远处响起。 萧时心中顿时一沉。完了,怕不是魄风触发了死门的机关。 他立刻转身向乱石阵跑去,剩下几个人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可当他们赶到发出声响的位置时,却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年纪极小的甜美小女孩正一脸天真地看着他们。她穿着一件粉色的裙子,头上扎着两个可爱的蝴蝶结,看起来十分可爱。 只是这样的女孩出现在这里,却是显得格格不入了些。 众人对视一眼,没说什么。柳时衣轻咳一声,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小妹妹,我们不小心迷路了,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带我们出去?” 小女孩点了点头,道:“这片林子没人进来过的,只有我和爷爷住在这边。我爷爷精通奇门遁甲,这些机关都是他设的。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出去。” 众人闻言大喜,点了点头,便跟着小女孩向林子深处走去。 在女孩的带领下,他们绕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陷阱和机关,终于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石门前。 女孩走上前去,按照天干地支的步骤,将石门上的机关一一启动。随着一阵轰鸣声响起,石门缓缓打开,露出了后面漆黑的通道。 女孩带着他们穿过这条狭窄而曲折的小路,来到了一处古朴的院落前。她轻轻推开木门,回头笑着看向众人:“马上天就黑了,晚上林子里我也看不清楚路。先休息一晚,明天天亮了,我就带你们出去。” 女孩人畜无害,这小院子更是看起来平凡无奇,柳时衣几人抬头看了看天色,犹豫片刻,还是跟了进去。 殷裕一向喜欢跟人搭讪聊天,此刻终于安全了下来,他便主动凑上前去,开始跟小姑娘聊起天来。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你跟你爷爷一直住在这里吗?” 女孩点点头,天真无邪:“我叫小芸,从小就跟爷爷相依为命。这片林子是我们的家,我们很少与外界接触。” 殷裕听了,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同情之情。他继续问道:“那你爷爷是做什么的呢?为什么会在这里设下那么多机关?” 小芸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低声道:“爷爷说,他设下这些机关是为了保护我们,防止坏人闯入。” 殷裕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看了一眼萧时,发现萧时正皱眉看着小芸,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殷裕心中好奇,趁着小芸去找柳时衣跟沈溯的时候,起身走到萧时身边:“师父,你怎么了?怎么一直盯着小芸看?” 萧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我总觉得这女孩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让我有些不舒服。” 密林(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殷裕闻言,也仔细嗅了嗅,却并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问道:“我没闻见啊,有味道吗?” 萧时摇了摇头,没再多言。 殷裕摸了摸肚子,刚刚紧张的时候没察觉,现在安定下来,才发现肚子早就开始抗议了。 殷裕哀叹一声:“没想到活到这么大,我殷裕竟然还有饿肚子的时候。” 殷裕环视一圈,这小屋看起来家徒四壁,也并没有什么粮食。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平时在这密林深处,都能吃些什么。” 殷裕正准备去找小芸问下有什么能填饱肚子的没,就听到柳时衣问小芸:“小妹妹,我们还有个朋友在外面,你能帮帮我们,在太阳落山前跟,把他也找回来吗?” 小芸眨眨眼,人畜无害地笑了:“姐姐放心,你朋友马上就会回来了。” 柳时衣一愣,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知道,便听见门外传来了魄风的声音。 “阿时!”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魄风几步走了进来。身上虽是狼狈,但并不见受伤。 “小风子,你可算来了!” 殷裕刚准备扑上前去,却发现魄风身后紧跟着一个陌生的黑衣男人。殷裕立刻急刹车,警觉地看着那个面色并不算好的男人,将魄风拉到自己身边。 “小风子,这是谁啊?” 魄风瞥了那男的一眼,神色疏离:“在林子中偶遇的,说是进来打猎迷路的。” 黑衣男人打量了一圈院子内的众人,谨慎地开口打招呼:“你们,也是迷路了?” 柳时衣点了点头。 男人这才放松下来,一脸凶神恶煞:“这林子里到底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到底怎么才能出去?” 小芸笑呵呵地又重复了一遍告诉过柳时衣一行人的话,男人听了之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骂骂咧咧,找了个角落坐了下去。 大家终于都又凑到了一起,而且明日天一亮就能离开这片诡异的密林,柳时衣紧绷了多时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本来看着殷裕缠着魄风说话出神,余光却发现小芸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自己的腰间。 她心中一动,低头看去,原来小女孩盯着的是自己的月见刀。 柳时衣觉得有点奇怪,但小芸很快转移了视线,像是没事人一样蹦蹦跳跳地去找沈溯玩。 她摇了摇头,怪自己多想,又不是谁都想要这把刀的,这小姑娘常年待在密林里,看见新鲜东西,好奇是应该的。 柳时衣转了身子,却发现那个陌生的黑衣男人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萧时。 这又是什么情况?难道这男人是被石头的美貌所吸引了? 这念头不过浮起一瞬,就被柳时衣打了下去。真是跟殷裕他们呆久了,人都变得不正经起来。 天色很快彻底暗了下来,小芸站在院子中间,给大家分房间。萧时忽然问她:“你不是说你和爷爷一起住在此处么?怎么一直没见到你爷爷?” 小芸眨了眨眼:“爷爷生病啦,这几日都在里屋休息,不方便见人。” 萧时垂了眸子,顺着小芸手指的方向看了眼院子那头的里屋。那房间窗户紧闭,完全看不到屋内任何情况。他没再多说,只是任由着女孩小大人一样地给众人分好了房间。 院子不大,本就没几个屋子。黑衣男人很快就去了自己那间屋子休息,剩下几人在院子里。 见再没有外人,柳时衣连忙扯了扯魄风,问他是怎么遇到那个陌生男人的。 魄风有些懊恼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你们分开后,我就发现自己被困到乱石阵中了。没想到身后忽然传来惨叫,我担心是你们遭了意外,前去查看,却被那个男人扑到身上,求我救他。” “我本来不想带着他的,但看他那么可怜,就心软了,带着他逃了出去。最后我们顺着路走了没多久,便找到了这里。” 殷裕闻言,嘿嘿一笑:“小风子,我早就说你只是脸臭嘴硬吧,你看看,你对陌生人都这么好,之后对身边人——”,殷裕指了指自己,“也得好一点啊。” 魄风白了他一眼:“你放心,当时求我救人的人是你,我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两人又开始斗起嘴来,小院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沈溯对这二人的吵架无甚兴趣,转向柳时衣,帮她处理先前被朱雀群纠缠出的伤口。 待给伤口都上完了药,柳时衣一抬头却发现,萧时不见了。 这人又上哪儿去了? 柳时衣皱眉,起身走了出去。 - 萧时站在里院,目光四处游移,眼神最终定格在里屋的房门上。他正准备抬腿走上前去,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下一刻,萧时的手被人紧紧握住。 “谁!” 萧时吃了一惊,抬头看去,只见柳时衣正站在自己面前,眼中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你鬼鬼祟祟地在干嘛?”柳时衣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萧时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挣脱开她的手,道:“我只是觉得这个女孩有些古怪,想看看她口中的爷爷。” 就在这时,里屋的灯却忽然亮了。柳时衣和萧时一同看进去,只见窗纸上映出了小芸的身影,她应当是从偏门进的屋,手里端着一碗药,跪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喂床上半躺着的人喝药。 柳时衣撇了撇嘴,压低声音:“你看,人家是在照顾爷爷,哪里古怪了?” 萧时却眉头紧锁,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柳时衣拍了拍他的肩膀:“天天就你疑神疑鬼的,一个站直了才到你腰间的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古怪?” 萧时看着屋里女孩的声音,还是觉得不对劲:“你有没有觉得,这院子里有股很奇怪的味道?” “什么?” “说不出来,就是一股子,像是浆果放烂了的味道。” 柳时衣摇头:“没有啊。况且就算有什么味道,那人家爷俩一个生病一个年纪小,院子没那么整洁也没啥。” 萧时没回话,盯着屋里的女孩,若有所思。 - 夜幕降临,整个院子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然而,这种宁静对于殷裕来说却是一种折磨。他害怕黑暗,这林子白天的异象更是让他心里不安稳,于是硬是要拉着魄风一起在地铺上睡觉。 “魄风,你睡这边,我睡那边。”殷裕指着地铺,一脸认真地对魄风说道。 魄风像在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你脑子没事儿吧?折腾一天了,我才不打地铺。” 魄风跨过地铺,直接躺上了床,结果没过片刻,立刻感受到殷裕贴了上来,就睡在他身后。 魄风一哽:“……你用得着贴这么近吗?!” 殷裕理直气壮道:“我胆小。你要不想这么睡,就跟我睡地铺。” “……” 魄风闭眼,真的想一脚把这人给踢下去。 而在另一个房间内,柳时衣早已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有个危险的人影正在悄悄接近她。 那个人影蹑手蹑脚地走到柳时衣的床边,正要伸手去摸她身边的月见刀。 就在此时,隔壁房间魄风和殷裕的吵闹声让柳时衣翻了个身,刚好将月见刀压在了身下。 那个人影的手停在了半空,动作一时停滞。他犹豫片刻,似乎还想再试一次,但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那人见状,立刻放弃了到手的月见刀,转身朝着窗外窜去。 他身形矫健,如同一只黑夜中的猎豹,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密林(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来人正是萧时。 他推开门,房间里除了呼呼大睡的柳时衣外,再无他人。 萧时皱起眉头,心头涌起一股异样之情:“明明方才听到有动静。” 萧时沉默片刻,正想进屋看看,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 “你大半夜不睡觉,来这儿干嘛?” 萧时转身一看,只见沈溯正朝他走来。 萧时后知后觉地有点尴尬,面色却丝毫未变:“刚刚听到这里有声音,就来看一下。” 沈溯觉得奇怪:“我就在旁边洗了个脸,这里刚刚除了你,什么声音都没有。” 萧时并未多解释什么。 沈溯再如何冷静心细,也毕竟只是一个刚脱离家族没多久的大小姐。只是沈溯的反应也反向提醒了萧时,若刚刚真的有人在柳时衣房里,能如此来去无踪的,功力定不一般。 “怎么?”萧时淡淡瞥了眼沈溯,“还是你觉得,我会做什么?” 沈溯沉默,她早就看出来,柳时衣和萧时,并不像是真正的夫妻。但她同时也清楚,萧时并不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更不会平白无故在三更半夜偷溜柳时衣的房门。 若他所言非虚,方才确实有人,那为何萧时隔着一栋墙就能听到,可她就在旁边却毫无察觉?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你不是普通人。”沈溯直言不讳地说道。 萧时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哦?何以见得?” 沈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直觉。” 萧时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道:“直觉这东西,有时候可不太靠谱。” 沈溯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道:“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剑姬。” 萧时面色未变,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溯。 “若我不是,你当如何?” 沈溯冷漠地摇了摇头:“只要你不做对柳时衣有害的事,我就不会管你是谁。” 萧时有些讶异地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道:“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 沈溯看着萧时的脸,语气并非胁迫,说的话却很是激进:“那就好。不然在你伤到柳时衣前——”沈溯抬手指向萧时左臂处的穴位,“我可以先让你回忆起全身经脉被封、百蚁噬心的痛苦。” 萧时一怔,倒是忘记了沈溯在流水村的时候替他把过脉的事。 沈溯淡淡看了他胸口一眼:“你查出来了吗?自己到底中了什么毒。” 萧时停了片刻:“没有,沈小姐可有高见?” 沈溯摇了摇头:“我对毒确实没有那么精通。若是之后有机会去到你们说的那什么圣女教,或许能查到些东西。” 她忽然伸出手去,在萧时的手腕处探了片刻:“待出了这林子,我再给你开几幅药,可稍缓你全身经脉被封之苦。” 萧时微微颔首,当是谢过。 沈溯这人,不仅是这一行人中最聪明的,也是最冷心冷情的,便是放到沙场之上,也大有作为。 柳时衣身边能有这样的好友,萧时竟是觉得安心不少。 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斑驳地洒在院子里。 众人围坐在一起,商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殷裕想要离开,但柳时衣却重提了楚弈的事,觉得还是可以先休整一下,再找找楚弈的下落。 沈溯无所谓,魄风只听萧时的,所以最后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萧时身上。 萧时想到昨夜柳时衣房间中的动静,又看了一眼那个一直没从房间出来的黑衣男人所在的偏院,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既是应了那长陵王,再找找也可以。” 柳时衣是吸引凌霄盟唯一的饵,这密林虽说凶险诡谲,但同样也能限制追进来的凌霄盟众,萧时还是准备赌一把。 但他从不打无准备的仗,所以萧时看了一眼众人,又开口道:“只是这密林凶险,在找人之前,咱们得先做好准备,每个人都得练一两样保命的招式。” 他看向柳时衣,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柳时衣虽然空有内力,却只会用蛮力挥刀,这在接下来的探险中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柳时衣,我会教你一些武功心法,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会运功,不让爆发的内力耗尽你的体力。” 殷裕闻言,兴奋地跳了起来:“那我也要跟师父习武!我也想变得更强!” 魄风白了他一眼:“你不需要变得更强,只要能握紧长雪伞就行。” “姐姐,我能一起去吗?我也想习武。”小芸怯生生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闻声看过去,只见小姑娘扒着院沿看他们,“爷爷身体越来越差了,我也想学点功夫,不然哪日那些坏人真的闯进来了,我也能有点防身的本领。” 柳时衣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突然一酸。 她爽快地答应了女孩的请求,萧时虽然有些不赞同,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小芸告诉几人,林子中有一处爷爷说“风水很好”的地方。 她带着众人来到一汪冰潭旁边,果然是个开阔的好地方。 萧时并未多说什么,直接开始教他们武功心法。他深入浅出地讲解了一番后,魄风便带着殷裕和沈溯去别处练习,留下他自己在冰潭边指导柳时衣和小芸。 “功法之妙,在心不在形。生即是死,死即是生。想要杀人的时候,目标不一定是其人,而是世间万物。” 柳时衣听得云里雾里,一边偷偷逗着旁边的小芸玩,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 萧时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想说些什么,不远处突然却传来一声惊叫。 萧时立刻起身,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方才魄风他们离开的方向。 柳时衣立刻就要过去,但小芸却紧紧抓住她的衣角,颤抖着声音说:“姐姐,我怕。” 柳时衣看着她,心中一阵犹豫。萧时皱眉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转头嘱咐柳时衣:“你留在这里保护好她,我很快就回来。” 萧时说完,便迅速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柳时衣则紧紧握着小芸的手,安慰着她不要害怕。 萧时快步走到魄风他们所在的地方,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只见一具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正是先前跟魄风一起前来的那名男子! 他的胸前,赫然印着一个巨大的黑掌印,胸骨俱裂,显得异常狰狞。 殷裕挡在沈溯身前,却又忍不住拉着魄风挡在自己面前。他看着眼前的尸体,脸色有些苍白:“这掌印……这林子里不会有熊吧?” 萧时没说话,他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那个掌印。 “奇怪。” 萧时皱起眉头,他又闻到了那股奇怪的味道,那种淡淡的,却又让人难以忘怀的气味。 他抬起头,看向魄风:“你觉不觉得这味道很熟悉?” 魄风闻言,也皱起了眉头。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好像在日月药庄闻到过这种味道!” 密林(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日月药庄! 盘旋在萧时心头多日的疑问好似有了答案,记忆中那股甜腻腐烂的味道终于找到了主人。 与其说是日月药庄的味道,不如说是铁骨掌被压在机关石板下时,他的断肢散发出的味道。 从进了小芸的院子开始,这股味道就一直存在。 可为什么?这个身处密林的女孩,为何会与铁骨掌拥有同样的味道?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萧时再次看向那个掌印,脑海中仔细回想从与小芸相遇时开始的一点一滴。 对了,是她的爷爷! 萧时霍然起身,他想起来了,小芸给病榻上的爷爷喂药的时候,窗纸上映照的那举着汤勺的手,明显比正常小女孩的手掌大出一截。 还有,小芸给爷爷喂完药后,她抚摸床上人脸的动作,似乎有些过于亲昵了。 不像是爷孙,更像是......更像是情人! 想到这里,萧时突然醒悟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色:“我明白了!” 他转身看向魄风和殷裕,眉头紧锁道:“那女孩,是麒麟阁的人。” “不可能!”殷裕矢口否认,“人家才多大岁数,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是麒麟阁的人?” 一旁的魄风也难得有些犹豫:“麒麟阁的人都长居北漠,这女孩从小与她爷爷长在这密林里,应当不能是麒麟阁的人。阿时,你是不是想错了?” 萧时摇头,沉默中带着笃定。 麒麟阁身为七大派之一,其中最为人所知的便是他们的铁骨掌和缩骨功。铁骨掌修炼至极致,其臂便坚如磐石,无坚不摧。而缩骨功更是神奇无比,可以改变身体发肤的形态,甚至改变骨骼缝隙。 但是,即便改变骨骼缝隙,也有不能变之处,那便是他们刀枪不入的手掌。 无论身形大小如何变化,自练成铁骨掌后,他们的手便再也无法改变大小。 而那气味,也是麒麟阁的人自幼练功所服的药,才能散发出来的味道。 “那女孩是伪装的,至于壳子里那人,怕已经是个清微境的高手了。” 另外三人面面相觑,殷裕还摸不着头脑时,沈溯已是明白了萧时的意思。 “你是说,这女孩其实是麒麟阁的人,她与凌霄盟有关,是故意在这里等着我们入套的?” 萧时未置可否,麒麟阁与凌霄盟之间的关系暂未可知,但会在这诡谲密林中伪装成小女孩接近他们,这个小芸一定不简单。 想到这里,萧时突然脸色一变。他猛地回头,看向柳时衣所在的方向,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不好,柳时衣有危险。” 他立刻转身,朝着柳时衣的方向飞奔而去。魄风、殷裕和沈溯见状,也立刻跟了上去。 萧时一路狂奔,暗骂自己方才就不应该将柳时衣跟那人留在一起。 什么时候起,他竟也变得如此容易相信别人? - 那边厢,柳时衣正一边心不在焉地跟小芸说话,一边冲着萧时离开的方向张望。 “就这么点路,怎么去了这么久,不会真出事了吧?” 柳时衣越想越烦躁,抬腿就要走。就在这时,身边的小芸惊呼了一声。 “疼。” 柳时衣停下脚步,只见女孩蹲下捂着脚踝,一脸痛苦。 柳时衣连忙蹲下,小心地看着小芸:“怎么了?” 小芸苦哈哈地瘪着嘴:“我刚刚按漂亮哥哥给的心法练功,没站稳脚下一滑,估计是崴到脚了。” 柳时衣看过去,女孩的脚踝果然又红又肿。小芸扯了扯柳时衣的衣角:“姐姐,你能不能先送我回去啊?这边离我家很近的,而且就一条路,你可以先送我回去,再回来找漂亮哥哥他们。” 柳时衣抬头看天,只见下午正好的阳光已经逐渐西下,她想了想,觉得确实也不好让人家小姑娘肿着脚踝陪自己等到天黑。 再说了,没了小芸,等会自己也方便行动。 思及此处,柳时衣当即将小芸一把背起,朝她的小院子走去。 柳时衣背着女孩走在路上,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小芸一路上都显得特别兴奋,不时地偷瞄柳时衣腰间的月见刀,眼中流露出渴望的光芒。 直到柳时衣把她背回了家,坐在竹凳上的时候,小芸才终于忍不住开口:“姐姐,你的刀好漂亮啊,我能看看吗?” 柳时衣微微一笑,小芸不像是寻常小姑娘那样害羞胆小,或许是跟爷爷生活在密林中的缘故,从见面开始就展现了对功法武器的兴趣。 她回想起昨晚小芸盯着月见刀的神情,很容易感受到了女孩对这把刀的渴望。 不过只是个孩子而已,也是个可怜人。 柳时衣并未多想,解下腰间的月见刀,递给了小芸:“小心点,这刀很锋利。” 女孩小心翼翼地接过刀,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轻轻抚摸着刀身,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姐姐,你这刀叫什么啊?看起来就很厉害,是你自己锻造的嘛?” 柳时衣笑容停滞了片刻,她一点也不愿回想起有关自己拿到月见刀后发生的一切,索性含糊地一带而过:“没名字。机缘巧合拿到的。” 她揉了一把小芸的头,换了话题:“等我练好了石头教的那什么内功心法,也教你几招防防身,这样以后要是有人来找你和爷爷的麻烦,你就能揍他们了。” 女孩闻言,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姐姐!” 柳时衣看着女孩开心的样子,心中也感到一阵温暖,小芸看起来跟张家丫头差不多大,若张丫头能会些防身的招术,或许当时就不会…… 柳时衣睫毛微颤,不愿再想下去。 然而,下一刻,她却看到那刀突然抵在了自己的胸口。 柳时衣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小芸。 女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邪气的笑容,再开口时,声音竟然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女声:“姐姐,你帮我看看,你这个月见刀,是不是这么用的?” 柳时衣的心中涌起一阵惊恐,她想要挣扎,但小芸一把钳住了她的手腕,那明显比寻常女童大上一圈的手掌几乎要把柳时衣的手腕捏碎。 小芸面不改色,嘻笑着看向柳时衣:“就凭你,也配教我功夫?” 柳时衣手上一痛,眼前开始变得模糊,最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 “柳时衣——” “柳姑娘——” 萧时等人回到冰潭旁,却再也不见柳时衣和小芸的身影,只余空荡的风声。 萧时心中那股莫名的恐慌愈发严重,他强行定下心神,看向魄风:“你带着他们,在附近仔细找。” 魄风点头,看见萧时往相反的方向而去,开口问道:“那你呢?” “我回去看看。” 萧时头也不回,匆促的脚步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慌张。 麒麟阁之前就是冲他来的,上一次的结果,是铁骨掌和烟袅同归于尽。现在如果再牵连到柳时衣…… 萧时不敢再想,只是加紧了脚步。 明明只是短短一段路,萧时却觉得走得十分漫长。当他终于赶到小芸家时,却发现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 他心中一紧,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密林(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庭院里静谧得仿佛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柳时衣?” 萧时的声音在空旷的院落中回荡,带着几分探寻与疑惑,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小芸,你在吗?” 他又轻声呼唤着,希望能听到那个熟悉的童音。但周围的世界似乎被无形的力量封锁,没有任何回应。 萧时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剑,扫过每一寸土地,最终定格在那扇紧闭的里屋门前。那里,躺着小芸的“爷爷”,也是他心中最后的线索。 他深吸一口气,步伐坚定地向里屋走去。 - 院墙之外,原本静谧的密林被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无情地撕裂。 一支残破的队伍在摇曳的树影中狼狈逃窜,他们正是先前那股气势如虹、誓要捉拿萧时的追兵。 昔日那支声势浩大的队伍,此刻却已凋零至仅剩五人。他们脸上的疲态和惊恐如烙印般深刻,那曾经嚣张跋扈的气焰早已如过眼云烟,消散得无影无踪。 其中一名手下,颤巍巍地靠近领头者宇凌,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头儿,眼下的局面……我们该如何是好?” 宇凌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染红,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要从那冷冽的空气中汲取最后一丝力量。他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笑意,低声咒骂道:“你们心知肚明,上头的命令,无可违逆。必须斩断那个男子的头颅,将那手持月见刀的女子安然无恙地带回去。” 听到这话,剩下的众人皆是面色凝重,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他们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任务,更是一场生死未卜的冒险。 刚刚发问的那名手下,此刻更是忍不住为众人求情:“头儿,您也看到了,方才那几具诡异的鬼人俑,已让我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这片林子中,还藏着多少未知的危机,谁又能知晓?”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也透露出一丝对生存的渴望。 那手下惊惶地环视一圈四周,再度小心翼翼开口道:“那月见刀的名号咱们也都听过,以我们现在几个人的实力,遇上不一定是哪边吃亏呢。” 宇凌又哪里不知道这些,但他们并非拿钱办事的杀手,遇到危险能回头就撤。 他们身上捆的东西更多,就算是他让大家现在离开,出了这个林子,他们也活不了几天。任务没完成,上面自会派人来收拾他们。 手下见宇凌不言语,竟是直接跪下了:“头儿,那麒麟阁的铁骨掌、妄情山庄的四大护法、还有无命那一队人,都败在了他们手下。咱们现在这个情况,怕是、怕是会将小命交代在这啊——” “废物。” 那手下还想开口,却发现一把长剑,已是插在了自己胸口。 “头儿,你......” 还没说完,那手下便彻底断了气。 “人都还没碰见,自己倒先怕了。既如此,你的这条小命,留着也没用。” 宇凌将剑抽出,鲜血溅了其余人一脸。 “你们,还有想走的,现在就说。” 宇凌回头看向众人,目光所及之处,手下皆是侧头躲避。尤其是里面的那个女子,更是对他的目光避之不及。 见手下都不敢再言语,宇凌冷哼了一声:“既是没有,那便继续找!这群小鬼没什么本事,先前的人败,是因为他们过于轻敌,当然会被抓住漏洞狠打。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招术和本领,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宇凌看向躲着他的那名女子:“你,过来。” 那女子惊惶地看他一眼,却知自己打不过他,只得走上前来。刚走到宇凌身边,便被宇凌一把抱住。 “行了,有什么好怕的,有我在,定能护住你们。” 几人闻言,自知再说也无用,便省下力气,沉默赶路。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终于,一名手下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座房子,惊喜地说道:“头儿,你看那有个屋子!那群人会不会就躲在那儿?” 宇凌抬头,仔细地打量着那座房子。 他们一路追踪而来,已经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绝不能轻举妄动。 观察了许久,宇凌便决定动手。他松开抱着的女子,示意手下们靠近那座房子。众人小心翼翼,生怕打草惊蛇。然而,当他们靠近房子时,却发现门窗紧闭,似乎并没有人在里面。他们绕着屋子看了一圈,竟然没发现任何能进去的地方。 宇凌皱了皱眉,示意手下们分散开来,搜索周围的踪迹。 不一会儿,一名手下兴奋地喊道:“头儿,这里有脚印!” 宇凌闻言,立刻跑了过去。他仔细地查看着地上的脚印,心中不禁暗喜。这些脚印显然是刚刚留下的,而且数量也不多,说明他们要找的人应该就在里面。 他抬头看向这个固若金汤的院子,若有所思。 他往后挪了几步,趁着仅剩的落日余晖仔细打量这院子,最终在一面院墙上,隐约看到了一缕轻烟。 这几个小鬼,竟还会障眼法。 宇凌伸手去碰那院墙,果然,他的手在穿过那轻烟后,便推到了一扇门。 身后几人眼看着那院墙上凭空出现了一扇木门,彼此对视一眼,心中惊讶不已。这林子中果然到处都是蹊跷。 - 萧时并不知已有人闯进了院子,他蹑手蹑脚地来到小芸“爷爷”躺着的房间前,心跳得如同擂鼓。 他轻轻推开门,一股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是麒麟阁独有的那股腐烂甜腻。 他一步步走近那床,一手紧握长剑,另一只手猛地掀开被子。 只见被窝里躺着的,竟是一个空空如也的木人俑! 那木人俑的面部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真人一般,但它却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萧时站在原地,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声响。萧时的耳朵微微一动,立刻警觉地转过身去,透过房门看向屋外。 只见五人推门走进了院子,其中领头的男人沉声提示身后众人:“仔细找,有任何发现都说一声,切勿轻举妄动。” 萧时逆光看去,只见那几人身上的黑衣虽然被弄得凌乱不堪,却依然能看出,是昨晚跟着魄风一起回来的黑衣男人同款行装。 萧时心中一惊,这一群人明显不像是“打猎”的,这又是谁? 他迅速环顾四周,心知在搞清楚对方身份意图之前,自己定不能被发现。很快,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屋内一个木桶上。 再没有时间犹豫,萧时心中一动,立刻躲进了木桶里。 萧时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心跳慢下来。 他透过木桶上的一寸缝隙,紧张地观察着屋内的那些人。他们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幸运的是,他们并没有发现萧时藏身的木桶。 萧时正要松一口气,木桶外却突然出现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与他在黑暗中沉默对视,萧时面色不变,心中却紧张得几乎要窒息了。 就在这时,外面的同伴突然喊了一声,那人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没有掀开木桶。他转身离开了房间,萧时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门外,宇凌看着刚刚那个小弟,眉头紧锁。他问道:“咋咋唬唬的怎么了?”那人有些紧张地指了指一旁的女子:“她、她想跑。” 宇凌立刻警惕地看向女子,他一把握住她的脖颈,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 “跑?你想跑哪儿去?!” 密林(九)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宇凌瞪着的那女子长相寡淡,是在他们遇到那群木俑和朱雀群时候逮到的。 女人身上没有武功,应当是个江湖散人,无门无派,不知怎的走到了这密林附近迷了路,被宇凌发现。宇凌向来是个好色的主儿,见女人漂亮,当即起了色心,以保护之名,将女人带在了身边。 他们本以为这女人是个累赘,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看起来花瓶似的人儿,竟然会操纵木俑人的机关术! 方才被朱雀群围攻的时候,要不是她及时启动机关,众人都得死光。 女子一路上基本不说话,表情也没什么起伏,就是有些怕人。此刻被宇凌掐着,如同一只惊惶的雀儿。 “我、我没有。” “量你也没有那个胆子!” 宇凌恶狠狠地看着她,话却是冲周围手下说的:“看好她!”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宇凌又瞪了女子一眼,然后招呼众人离开。 这院子找了一圈儿,也没发现任何人,还是趁早走人的好。 宇凌最后扫视了一圈,命众人离开。 直到听见脚步声逐渐远去,萧时才小心翼翼地推开木缸上的盖子,观察周围的情况。确认没有人折返后,他才敢从木桶中爬出来。 柳时衣应当已经被小芸带走了,不仅如此,现在还有这群看起来来者不善的男人。 萧时想要找到柳时衣的心情愈发急切。 萧时走出院子,一路小心地避开了那些黑衣男人的踪迹。犹豫片刻,向林子深处走去。 密林的另一端,魄风嫌殷裕胆小,行动迟缓,所以选择单独去另一边搜寻柳时衣的下落。殷裕只好跟在沈溯身后,却老是一惊一乍,嘴里还在小声念叨。 “早说了今天一早起来就该离开。” 沈溯瞥了一眼身边寸步不离的殷裕,内心不由得感到一阵头疼。她忍不住开口说道:“殷少爷,你要是这么害怕,为何不回家去?” 殷裕闻言,嘴角一撇,倔强地反驳道:“害怕是人之常情,谁面对未知的时候会不害怕呢!但就算再害怕,我也不可能抛下柳时衣的,我可是要成为大侠的男人,侠者不落伙伴。” 他挺起胸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勇敢。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林间突然传来了一阵异响。殷裕立刻吓得脸色苍白,双腿发软,几乎要跌倒在地。沈溯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想这殷裕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们是谁?为何在此处?” 沈溯和殷裕回头一看,只见一群身着统一黑衣的人站在他们面前,目光冷冽,虎视眈眈。正是宇凌一行人。 殷裕心中一紧,暗道不妙。 他本想转身就走,但对方人多势众,只怕难以脱身。 就在这时,他听到那群人中的其中一人说道:“头儿,这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说不定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两个人。” 沈溯心中一动,看来他们是来密林找人的。难道他们是凌霄盟的人?而他们的目标,极有可能是柳时衣和萧时。 沈溯跟殷裕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沈溯与那领头人对视一眼,镇定地开口说道:“我们不过是进林子里打猎的猎户,路过此地,并无恶意。” 二人细皮嫩肉的,一看就都是富贵人家出声,若那宇凌仔细看看,其实沈溯这话并无多少可信度。 可惜宇凌自打一见了沈溯,那双眼睛就恨不得粘在了沈溯身上。她话里有何漏洞,他根本就听不出来。看出两人并无武功,他就放下了心。 “既是散学弟子,那便随我们一同前行吧。我也可以保护你们。” 殷裕疯狂使眼色,想让沈溯拒绝宇凌的要求,但沈溯却清楚,且不说这些人不会放他俩离开,就算是为了帮柳时衣跟萧时,也不能就这么拔腿走人。 于是她无视了殷裕的暗示,淡淡地点了点头:“这林子古怪,有人同行正好有个照应。” 宇凌又打量了二人一眼,没再说话,示意手下继续往前走。沈溯没有犹豫,跟着几人一起前进。殷裕见状,只得无奈地跟了上去。他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这次能够平安无事,顺利脱险。 - 密林深处,昏暗的光线透过枝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地面。 柳时衣警惕地环顾四周,只见一个个木人俑悬挂在树干上,黑压压一片。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面前的女人身上,不久前还是个天真女童的小芸,此刻已经脱下了伪装,露出了一张美艳的面孔。 这女子竟是比柳时衣还要高一些。 柳时衣皱起眉头,她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小芸带到了这里,却不知道对方到底什么意图。她看着女人,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你想要什么?” 女人冷笑一声,反问道:“你叫柳时衣,对吧?这话该我问你,你为何闯入这片密林?” 柳时衣没有回答女孩的问题,而是直接反问道:“你抓我干什么?” 女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她紧紧地盯着柳时衣,一字一句地问道:“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要回答我,莫凌峰在哪里?” 柳时衣一愣,她没想到女人竟是会问起莫凌峰,更没搞懂她跟莫凌峰到底有何关系。 她摇了摇头:“什么莫零峰莫一峰的,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怎会知道他在哪儿。” 女人听了柳时衣的话,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胡说!你若不知道他身在何处,月见刀怎会在你手里?” 柳时衣下意识往腰间看去,月见刀果然不见踪影。莫凌峰、月见刀、凌霄盟,这些东西只要沾上,就没好事发生。 柳时衣叹了口气:“你想听实话吗?” 女人阴沉地冷哼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柳时衣一脸无奈道:“实话就是,这玩意儿是我从我们村的流氓富绅那儿偷来的。至于那死胖子从哪里拿到的月见刀,你就只能下地府去问他了。” “因为凌霄盟的人为了夺月见刀,把我们全村人都杀了,他的坟头草,现在应该都发芽了。” 女人一愣,很快变了脸色。 “你在耍我?” 她失去了耐心,身形一动,便朝柳时衣攻去。 密林(十)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身子一闪,便躲过了女人的攻击。 “有话好好说嘛,打架有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那女人便又攻了上来。 “不告诉我莫凌峰的下落,你就别想跑!” 女人的身形变得飘忽不定,时而出现在柳时衣的左侧,时而出现在她的右侧。 虽然柳时衣每一招都堪堪躲过,然而,女人却丝毫不减凌厉无比的攻势,每一招都直取柳时衣的要害。 柳时衣不得不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正色看向女人:“我最后说一次,能别打咱就别打啊。” “别废话!” 女人直掏柳时衣面门而来。柳时衣深吸一口气,凝聚起全身的内力,将那掌风隔开。 就当她以为女人还要再打时,女人忽然停下了攻势,往身后不远方看去。 她侧耳静听了片刻,忽然转过头,冲着柳时衣阴森一笑:“柳时衣,你若是再不肯说出莫凌峰的下落,我便当着你的面好好折磨你的情郎,把他做成木俑人。” 柳时衣闻言一愣:“你在说啥玩意儿?” “那个漂亮男的,是你相好吧?他正奔着来找你呢。”女人又是一笑,脸上竟是带上了一股扭曲的兴奋。 “你是不是有病。”柳时衣怒喝道,却也不由自主朝着女人刚刚看向的方向望去,“他不是我情郎。” 女人却不为所动,她媚笑着看着柳时衣,仿佛在看一个即将崩溃的猎物。 “别骗我了,男女之间的关系,我看一眼就晓得。” “你晓得个屁。” 柳时衣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看向远处。 石头,你个跑三步吐一口血的就别来凑热闹了吧?!不是说了出事儿你直接吞药昏迷,等着我们就去救你不就行了吗?! 萧时哪知道柳时衣的祈祷,他在离开院子没多久后,就在地上看到了浅浅的脚印,脚印相隔较远,且只留下了脚尖的印子,一看就是个轻功高强的女人留下的痕迹。萧时顺着脚印,一步步深入密林。 这片密林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迷宫,让人无法分辨方向。树叶的沙沙声、鸟儿的鸣叫声,以及宛如干尸残肢的交错树影,都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就在萧时即将失去耐心之际,他猛地停下脚步。前方不远处的一棵巨大古树旁,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柳时衣。 她正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她的身后,竟是一堆木人俑。萧时的心中涌起一股喜悦,但很快便冷静下来。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柳时衣?”萧时小心走上前去,停在柳时衣前几步的距离。 柳时衣闻声,立刻转头,一脸惊慌失措地看向他,声音颤抖:“你可算来了!” 柳时衣看了眼萧时与自己的距离,径直扑到了萧时的怀中。 萧时身子一僵,略显僵硬地推开了柳时衣。四下打量,周围并没有那小芸的身影,这让他更是觉得蹊跷:“你怎么会在这儿?那个女孩呢?” 柳时衣闻言打了个哆嗦,像是还没缓过神来:“她太奇怪了,你走了没多久,她忽然就掏出一把小匕首冲我刺了过来。” 柳时衣举起左臂,只见那上面洇了一小片血迹。 “还好我躲得快,就伤到了一点,但是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就不见了。我又不认得路,走了半天就走到了这里。” 萧时眉头一皱:“她拿匕首刺了你,被你躲过之后就不见了?” 柳时衣点点头,看上去还是觉得后怕。萧时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看着柳时衣腰间的月见刀,心中当下有了定夺。 柳时衣面上满是惊惶,又向萧时靠近了些:“这里好可怕,我看到那些木人俑都快吓死了。” 她拿脸蹭了蹭萧时的胳膊,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兽一般。 萧时抬手搂在她的肩膀上,声音柔和:“没事的,别怕,有我在。” 柳时衣趁势又凑近了些,把头倚在萧时的颈窝:“是啊,还好有你在。” 萧时默许着柳时衣的亲近,只见柳时衣抬起脸来看他,二人距离极近,萧时甚至已经能感受到柳时衣的呼吸。 柳时衣眨了眨眼,竟是把脸凑了上来,眼看两人的唇越来越近,就要贴在一起时,萧时却是一侧脸,贴着柳时衣的耳畔说道:“看来麒麟阁只教了你仿形,却没人告诉过你,你装成任何人,都是一样的矫揉造作。” 柳时衣一愣,下一秒钟,她只觉得脖子一阵剧痛,低头一看,萧时竟是拿着魄风给他的弓弩,一把插进了她的脖子里。 萧时毫不犹豫地将弓弩拔出,那血顿时喷溅而出。 “柳时衣”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一把打向萧时。 萧时却早有准备,纵身闪开,眼神冰冷:“说,你把柳时衣藏在哪儿了?!” 女人再抬起头来,已经变回了那副戾气十足的艳丽面容,她眼神宛如恶鬼地瞪着萧时:“想见她,可以,我送你去!” 她一抬手,后面的木人俑顿时裂开了几个,从中走出了几具宛若活人一般的尸体。 那些尸体双眼紧闭,竟是径直朝萧时奔来。 萧时下意识往后躲,但那尸体行动迅猛,一眨眼就跑到了他面前。他再抬眼时,只听到又是一声人俑裂开的声音。一时之间,尸体沉闷的坠地声渐次响起。 萧时强行稳下心神,正想找方向逃走时,就见柳时衣从后面的一个人俑中冲了出来,飞起踹倒了那几具活尸,拉起萧时就往外跑。 “哎呀妈呀石头,那女的可太恶心了!!” 柳时衣边跑边受不了地大喊。 刚刚她被女人关在木人俑里,强行看着女人用她的脸、她的声线跟萧时说那些恶心吧啦的话,差点没吐出来。 好在女人受伤的瞬间,她伤口喷出的血溅到了关着柳时衣的那具木人俑上,一瞬间对人俑的控制力好像也变弱了,她趁势这才趁势挣脱了出来。 萧时看着身边熟悉的人,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只是这时并没有时间跟她多说,他握住她的手,只说了一个字:“跑!” “我看你们能跑到哪儿去!”女人凶狠的声音远远传来。柳时衣抬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他们的头顶上再度出现了一批木人俑。 柳时衣喘着粗气,眼神惊慌:“这、这怎么办?” 萧时一时也想不出对策,他警惕地看着身后的方向,好在女人因为脖子上的伤,似乎行动迟缓了不少,到现在也没赶上来,只能用阵法来困住他们。 柳时衣看向萧时身上被女人伤口溅射而出的血液染红的衣服,回想起刚刚关着自己的木人俑,眼前一亮:“血!她的血能解开这些人俑的阵法!” 萧时一愣,柳时衣却来不及多说,直接撕了一道他染着血迹的衣袖,随手捡了块石头包了起来,冲着一个人俑就砸了上去。 下一秒钟,那木人俑应声落地,从那么高的树上落下来,却没有被摔出一丝裂缝。萧时小心翼翼上前查看,只见沾上血迹的木人俑,变得像是普通木偶一般,没有了任何生机。 柳时衣冲着萧时眨了眨眼:“石头,来吧,脱。” 密林(十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脱?” 萧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听着柳时衣的虎狼之词,整个人僵硬得和面前的木人俑有得一拼。 “怎么跟个木头似的,”柳时衣没有发现他的窘迫,自顾自地说道:“不脱也行,看看够不够用。” “什么够不够用......” 往日里脑子最为灵光的萧时,此刻却是大脑宕机,呆立在原地。 下一秒,柳时衣就伸手抚上了他的脸。 方才那假柳时衣与他如此亲近,萧时却没有半分感觉。如今女子不过是轻触了他的脸,可他却觉得自己的血液几乎全部凝聚到了她指尖所在的地方。 一时之间天地都安静,萧时几乎疑心自己的心脏已经跳出了胸腔。 “不行,还是得用你的衣服。” 萧时回过神,只见柳时衣的手上,沾着些血迹。原来刚刚她摸自己的脸,是要他脸上溅到的血。 萧时反应过来,先是松了一口气,很快却又愣住。自己方才,在想什么呢? 还没等他理清自己的思绪,柳时衣便伸手要去扯他染了大片血的衣襟。 “你别动。” 萧时后退一步,主动撕下自己的外衣领。两人彼此心领神会,快速地将沾染了女人血迹的外衣撕成一条条布条,包在石子上,击掉了数个缓缓垂下的木人俑。 随着那些木人俑纷纷落地,原本面前一片迷雾笼罩的杂乱树林中,逐渐出现了一条小路。 柳时衣惊喜地喊了一声:“有了!” 萧时没多说话,二人默契地朝前跑去,同时警觉地关注着身后的动静。就在二人终于快要跑到小路尽头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冷笑。 “你们倒是有点本事,竟能把我这木俑阵破了。” 女人的声音骤然响起,在整片林子里回响。 “可惜,运气这种事,很快就会用完了。” 柳时衣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女人颈上的伤口已不再流血,虽然面色苍白,却依然速度极快地向萧时和柳时衣二人逼近。 萧时和柳时衣对视一眼,萧时低声发问:“月见刀呢?” “被她抢了。” “你身上还有什么武器?” 柳时衣摸了摸口袋,叹了一声:“只剩了些魄风给的小十字镖。” “够了,我们分开进攻,动作要快,准头无所谓。” 柳时衣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点了点头。 下一刻,二人的手松开,分头跑去。 身后的女人对他们的动作始料未及,一时有些犹豫。 就在这空档,柳时衣抬手就飞了个十字镖刺向女人。 另一边的萧时也毫不犹豫,迅速拔出蝉翼流光剑,在柳时衣的干扰下直直冲向女人。 “你以为,我还会让你再伤我一次吗?” 就在剑尖即将碰到女人的前一刻,女人反身将萧时挥开,袖中现出无数木刺。 那木刺瞬间便逼近萧时的脸,却被一道寒光撞开。 是柳时衣! 柳时衣不知何时已经折返了回来,剑弩与十字镖在空中再次交锋,与女人的攻势相撞。 就在柳时衣即将支撑不住的时候,一道破空之声传来。萧时和柳时衣抬头一看,只见一道身影从远处飞来,落在了他们身边。 来人正是魄风! 他二话不说,便抬着机括向女人攻去。银色剑弩的攻势凌厉而迅疾,每一支都直指女人的要害。 女人虽然实力强大,但毕竟带伤周旋了这么些时间,此刻在魄风疾风暴雨般的攻势下,也不得不连连后退。 萧时和柳时衣趁机退到一旁,恢复了些许力气。萧时看着柳时衣,冲女人的腰间使了个眼色道:“看好时机。” 柳时衣喘着气点了点头。 她明白,如此赤手空拳下去,吃亏的只会是他们。当务之急,是要从女人那儿抢回月见刀来。有了月见刀在手,他们起码不会被打得如此被动。 见柳时衣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萧时不再犹豫,提剑转身,加入了这场打斗之中。他虽然没了内力,但招式早已烂熟于心,凭借灵活的身法,竟是扰乱了些女人的攻势。 眼看女人的注意力全被魄风和萧时吸引,柳时衣沉下丹田,将所有的内力运转于掌心,大喝一声,将一旁的树拦腰劈断,直冲着女人飞起。 女人见那树干直扑而来,下意识闪身躲避。 就是现在! 柳时衣一个箭步上前,从女人腰下空门而入,一把抓住她腰间的月见刀,随后打了个滚,堪堪停在女人身后。 女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柳时衣已经冲她抬起了刀,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哈。 “看来你也不怎么样嘛。” 柳时衣运转体内的内力,周身浮起了一阵青烟,内力从她手掌心倾泻而出,月见刀的刀身发出红光来。女人一愣,脸上竟是露出了一丝愤怒。 “凭什么,你凭什么能用他的刀!” “那还能凭什么,凭我厉害呗。” 柳时衣唇角微扬,身形一闪,便到了女人身边,用刀尖架在她的脖子上。 “看你生的好看,本来不想打你的。但谁让你刚刚用我的脸对石头做那些事儿了,不知道他是我罩的吗?” 一听这话,旁边人皆是一愣。 魄风皱眉看向萧时:“她对你做什么了?” “......” 萧时无言,冷冷看着柳时衣:“别废话了。” 柳时衣看出了他的恼羞成怒,嘿嘿一乐:“开玩笑的嘛。” 下一刻,柳时衣便挥刀劈向女人。强大的刀意冲着女人扑面而来,女人下意识躲闪,但将将躲过了月见刀的攻势,后背心口处却一阵剧痛。 她低头看去,只见心口涌出一股鲜血。 女人转头看去,只见魄风举着机括,正正对着她。而她的后背上,扎着一根银色的剑弩。 女人痛苦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猛地一颤,然后倒在了地上。 她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在失去意识之前,仍然抬头看着柳时衣,想朝她爬去:“告诉我,莫凌峰,到底在哪儿……” “都说了,我不知道。”柳时衣抬手又是一刀,那刀意擦着女人的脸颊呼啸而过,直接砍断了女人身后的一棵枯树。伴随着树干吱呀断裂的声音,女人也终于昏了过去。 一场恶战终于告终,魄风小心上前探了探女人的鼻息,抬头看向萧时:“没死,还有气。” 方才特意留了她一条命,柳时衣摸了摸鼻子,将刀收起,开口问道:“这女的到底是谁?跟莫凌峰什么关系?” 萧时居高临下地看着女人,心中也是同样的疑问。 魄风又检查了一下女人的手掌,那手的皮肤看起来柔软细腻,骨节却十分明显,稍微一捏就能感受到骨骼的坚硬。 “麒麟阁的铁骨掌……麒麟阁到底什么时候跟凌霄盟扯上关系的?” 密林(十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听到麒麟阁和铁骨掌,脸色立马沉了下来:“这人是流水村那个老男人的同门?” 萧时点了点头,如果说之前他还在猜测铁骨掌到底为何要刺杀他,现在这个女人的出现,却让他肯定了铁骨掌定是因为凌霄盟才盯上他的。 凌霄盟,已经跟七大派有勾结了? 莫凌峰消失这十年间,到底都去干了什么? 想起烟袅的死,柳时衣的面色冷若冰霜,心中的怒火与恨意无声地燃烧着。她的刀尖就抵在女人的胸前,她握紧了刀柄,过了片刻,却还是挪开了刀:“她不能死,得问清楚她跟莫凌峰的关系。” 魄风和萧时对视了一眼,萧时上前轻轻拍了拍柳时衣的后背,无言地安抚她。 柳时衣再抬起头后,脸上已经换回了平日里的轻松。她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没心没肺的赤脚大夫了。 她得忍耐,忍耐,才能替烟袅他们讨回公道。 - 而另一边,沈溯带着殷裕跟着宇凌他们在林子中不停穿梭。 他们走了半天,却还是没找到任何柳时衣等人的踪迹。 “行了,别走了。”宇凌看了眼渐黑的天色,挥手让众人停下,“休息一会儿,等天亮了再走。” 众人闻言,立刻三三两两结伴坐下。沈溯观察着这群人,目光落在那单独坐在一旁的女子身上。 女子看起来十分漂亮,与这支队伍有些格格不入。 刚坐下时,一旁的人都离她远远的,似是有些忌惮。很快,宇凌便来了她的身边,与她说了几句话。沈溯听不分明,但看得出宇凌想要与女子亲近,却被她拒绝。 很快,宇凌便愤愤离去。他的离开宛如一个信号,很快,另外几个男人就凑到女子身边,对着她说起了阴阳话。 女子依然一脸淡然,对他们的挑衅没有丝毫回应。那几个男人颇有些恼羞成怒。 “你是聋子?还是个哑巴?!” 话越说越难听。其他人只是跟着看笑话,没一个人出声制止。 殷裕听得不舒服,但看那几个男人的样子,也知道自己打不过。他抓了抓脑袋,拍了拍那发火的男人肩膀。 “大哥,跟她一般见识干什么?我看你生的这么好,往日里定有许多女子追着大哥跑吧?” 那一脸黑痦子的男人一愣,立刻得意大笑:“你小子还算有眼光,平日里只有我看不上别人的份。” 殷裕连忙应和,趁机将他带离了那女子身边。 沈溯见状,忍不住微微一笑,没想到这小子还知道替别人解围。 三言两语间,那男人已是与殷裕好兄弟相称,大声问道:“你一个猎户,来这林子里为何还带个漂亮小娘子,莫非你二人是私奔来了?” 殷裕脸色一沉,说谁都行,但不能说沈溯。 殷裕正要开口理论,沈溯却伸手拦住了他,看向那几个男人:“要是按这话来说,你们几个男人莫非也是私奔来了?是你们几人相爱不被世俗和门派认可,所以才这么狼狈跑到这里来咯?” 一直不说话的女人,听了沈溯的话却是忍不住噗嗤一笑。被沈溯反嘲讽的男人脸一红,站起身来就要对沈溯动手:“你个丫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待爷把你舌头拔下来,倒看看你还能不能说出这些屁话来!” 沈溯不躲不闪,已经抓紧了衣袖中自己调的毒粉,那毒粉接触到人的皮肤后,会立刻让人开始起红疹,还会产生幻觉,意识不清。但还没等沈溯出手,那女人忽然站起身来,看向宇凌:“我可以带你找到你想找的人。” 宇凌抬手,制止了男人的攻击:“你见都没见过我们要找的人,就能带我们去找了?” 女人笑了笑:“这林子里的阵法,全都是我布下的,为的就是防止有人进出。所以此刻林子中哪里有什么人,我自然一清二楚。” “你布下的?” 宇凌挑眉,神色中满是不信。 女人看他一眼,不急不忙地继续说道:“除了我们,西边现在有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如果你按我说的来,太阳下山前,我们就能和他们碰面。” 宇凌和手下对视了一眼,还在犹豫之时,只见西边树林中猛地飞起了一大群鸦雀,远远地还能听到一些兵刃相接的打斗声。 沈溯和殷裕立刻心下一紧,若真像那女人所说,那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怕不就是柳时衣、萧时和魄风了。 他们是遇上了什么危险?怎么会闹出这么大动静? 而且如果只有一个女人,那这人是小芸还是柳时衣? 思及此处,沈溯和殷裕都有些紧张。再抬眼时,宇凌也不再犹豫,起身示意女人带路,嘴上还不忘威胁女人:“想清楚了,你可打不过我。要是敢搞鬼,你就死定了。” 沈溯戳了戳殷裕,让他跟上。二人掩下心中的急迫,快步跟着女人向前方走去。 女人带着他们走了没多久,就从林子中出来了。沈溯抬头一看,他们竟是停在了小芸的那栋院子门口。 宇凌一愣,眉头紧锁:“我们刚刚明明查过这里,什么人都没有,你敢耍我们?!” 女人面对宇凌的怒火,依然不慌不忙道:“刚刚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 她看也没多看宇凌一眼,直接上前去推开了院门:“进去等着,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会到了。” 宇凌瞪着女人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眼暗下来的天色,纵使等不到萧时和柳时衣,他们也需要个地方过夜,便也示意手下跟着一起进去,再做打算。 沈溯和殷裕跟了进去,踏进门前,殷裕回头,偷偷看了眼那个女人。只见女人靠在院墙上,半闭着眼,食指默默敲着膝盖。 殷裕盯着她的手,发现那女人的敲击好像有着固定节奏。 殷裕觉得奇怪,正准备指给沈溯看,却听到了院中的房间里,传来了熟悉的咔嚓声。他神经一紧,猛地看向沈溯。 完了,这是他们在林子外听到过的,木人俑裂开的声音。 宇凌等人明显也意识到了,他们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其中一个男人恨恨地啐了一口,看向靠着墙休息的女人:“这里怎么又有那些木人俑?!” 女人这是睁开眼,冲着男人微微一笑:“你说呢?” 宇凌一愣,身后的手下抬手就想用刀劈向女人:“你暗算我们?!” 女人人畜无害地笑了一声,指了指他们身后:“已经晚了,已经出来咯。” 几人身子一僵,转头看去,只见屋内真的出来了一具摇摇晃晃的尸体,正闭着眼径直朝他们冲来。 尸体很快就跟几个男人打了起来,殷裕紧紧抓着沈溯的胳膊,拉着她往女人的身后躲。女人却是不慌不忙,又恢复了淡然的神情,看着眼前的人尸混战。 尸体不知道疼痛,纠缠之下明显占了上风,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这群疲于奔命了几天的男人们一阵慌乱。眼看男人们就要撑不住,尸体迈过倒下的男人,竟是直挺挺地冲着沈溯殷裕袭来。 殷裕吓得大叫一声,看向那个女人:“这位姐姐,这些东西不是听你的话吗?!快让他们退下啊啊啊!” 女人却是挑起一边眉毛,没有丝毫动作:“我凭什么帮你们?!” 殷裕一愣:“姐姐,我们刚刚帮了你啊!” “是吗?我没觉得。”女人淡漠地把脸侧向一边,任凭那尸体冲着殷裕与沈溯袭来。 密林(十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殷裕看着作壁上观、转过头去的女人,气得忍不住嘟哝了句重话:“好没良心的一个人!” 嘴上这么说着,但看着那尸体已经近在咫尺,殷裕还是下意识拉着沈溯躲到女人身后,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 “好姐姐,你让这东西退下,你要多少钱我都给。我很有钱,真的。” 女人看也未看他,竟是完全不顾他们的死活。 那具尸体——或者说是活死人更为合适——转瞬间已是到了他们面前。沈溯看向六神无主的殷裕,皱眉说道:“伞。” “什么伞?” 殷裕盯着那活死人,脑子根本转不过来。沈溯不再跟他废话,径直摸向他腰间的长雪伞。 可就在这时,活死人的指尖已经触到了殷裕的脸。 殷裕大叫一声,哆哆嗦嗦向后退去。就这一下,沈溯的手便摸了个空。下一秒,那活死人的身形凝滞片刻,而后径直朝着殷裕倒了下去。 那活死人重重摔倒在殷裕怀中,殷裕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他紧紧盯着趴在自己身上的活死人,却发现他没有一点动静。 “愣着干嘛,拿长雪伞出来!” 殷裕下意识抬头,发现柳时衣和萧时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柳时衣正举着月见刀,站在他们面前。顺着她的动作,殷裕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活死人背后有着深不可见的刀痕。 殷裕“嗷”的一嗓子,手忙脚乱地把那活死人推走,不忘将沈溯拉上,一阵风似地跑到柳时衣身边。 “你们可终于来了!” 就在这时,空气中一阵细密的响动,竟是又有一群木俑人缓缓走了出来。殷裕一边掏出长雪伞撑开,挡着众木俑人的攻击,一边冲着树上的魄风大喊:“小风子,你别在上面看戏了——” 魄风面色紧绷,抬手射出几根弓弩。他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苦战,没想到几番缠斗之下,那些木俑人便哗啦啦倒了一地。 直到周围再也没有向他们袭来的木俑人,殷裕这才松了口气。他心有余悸地将长雪伞收起,一把抱住了萧时嚎啕大哭,道:“师父,那玩意儿刚刚抓到我的脸了!我不会马上就要死了吧!” 一声清脆的笑声从一旁传来,只见方才一直沉默看戏的女人,此时已经笑弯了腰。 殷裕转头,看见她便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笑,真是白救你了。要不是我朋友他们来了,我和沈溯就没命了,你知不知道!” 女人闻言,反而笑得更加大声:“没命正好,细皮嫩肉的,地府判官估计也喜欢你俩。” 这副模样,竟是与先前那沉默怯懦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 “行了,”沈溯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没发现,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想取咱们的命吗?” 魄风嫌弃地推开殷裕,也附和道:“这玩意儿比起树林里的那几个,确实是好对付了不少。” 那女人倒是不笑了,认真道:“你可小心了,那尸体指甲尖带尸毒,碰你一下,你就会变成跟他们一样的行尸走肉了。” 殷裕先是一哆嗦,看见女人眼中的戏谑时,终于反应过来:“你又耍我!耍我有意思么?” “还不错。” 殷裕一口气噎在嗓子眼,上不去又下不来,只得讪讪地摸了把脸,看向魄风身后一脸玩味看着他的柳时衣跟萧时,转移话题:“你们回来啦,那个小芸呢?” 柳时衣拿眼神往旁边示意了一下,殷裕和沈溯看去,这才发现原本的女童已经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美艳女人。女人浑身血迹,双眼紧闭,双手双脚都被绑着,正放在院门口的地上。 殷裕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人是谁?她还活着吗?” “应该是麒麟阁的人,”柳时衣冷笑了一声,看着女人的眼神带着一股狠劲儿:“活着自然是活着的,等会儿她醒了,我们还有的聊呢。” 殷裕打了个哆嗦,却怎么也想不清楚,开口问道:“为什么麒麟阁的人要对咱们下手啊?” 柳时衣晃了晃腰间的月见刀:“说不定,是莫凌峰让她来的。” “不可能。” “莫凌峰不是十年前就死了吗?”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那个会操纵木人俑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淡漠的神情,看着柳时衣认真发问。 萧时眉头一皱,下意识看向女人的手掌,发现她双手尺寸正常,并没有修炼铁骨掌的迹象,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柳时衣倒是对她没什么戒心,大咧咧地一摊手:“没死呢,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那个骠骑小将军吹了十年怎么一刀除掉了大魔头,结果可倒好,人现在还在外面兴风作浪呢。” 一旁的魄风差点笑出来,余光看了眼萧时,自家兄弟的脸已是黑得不成样子。 报应,这都是报应。 柳时衣没注意他们这边的小动作,却对发话的女人起了兴趣:“你又是何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能操纵那些木人俑?” 女人看着倒在地上没有意识的小芸,淡淡开口:“我是麒麟阁的温善行,这里所有的木人俑都是我布下的。” 柳时衣一愣,皱起眉头:“你是、麒麟阁的……?” 女人点了点头,只见柳时衣立刻抬起手上的月见刀指向女人,魄风也端起了机括。 殷裕完全搞不清楚现状,但也下意识用长雪伞挡住了女人。 院子中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僵持之中。 殷裕吞了口口水,小声问魄风:“我们这是要干嘛呢?” 女人表情都没变,只有一丝好奇:“对啊,你们这是何意?” 柳时衣眉头紧锁,继续拿刀指着温善行:“你一个麒麟阁的人,问我们在这干嘛。我还想问你在这儿干嘛呢?为何要在这里布下那害人的木人俑阵?” 温善行耸了耸肩,指着小芸,“不清楚,她让我做的。这个是我姐姐。” “你姐姐?”柳时衣有些吃惊。 萧时却是眯起双眼,心中默念她的名字。 温善行,温善行...... “她是麒麟阁的少阁主,温善言?” “是,没想到她这么厉害的人,竟被你们打成这样。” 温善行表情没说么变化,像在讨论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柳时衣跟萧时对视了一眼,感觉温善行面对自己亲姐姐如此重的伤势,毫不在乎的态度有点奇怪。 柳时衣清了清嗓子,试探地问道:“你跟你姐姐,关系不太好啊?” 温善行笑了出来:“曾经我不愿意杀人炼俑,她便把我四肢折断在树上吊了三天三夜,如果说我跟她只有一种关系——” 温善行停顿片刻,冷笑出声:“那便是仇人。” 柳时衣认得出她眼中的恨意,那不似作伪。她犹豫片刻,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刀。 这个温善行似乎并没有认出月见刀,对她们也没有恶意,似乎反倒可以趁机套套她的话。 天色已沉,宇凌他们一群人早已死透,问温善行,她竟也对他们的身份一无所知。只说自己本想逃出温善言的掌控,却在路上遇见了他们。 萧时盯着地上双目圆睁的宇凌,查看了下他的手掌。 不是麒麟阁的人,那很有可能,他们就是凌霄盟余孽。但为何他们又和无命那群刀枪不入的人截然不同? 无数谜团在萧时的脑海中旋转,一时之间他竟找不到头绪。 为何这些人会齐聚密林,是为了他,还是为了什么?萧时突然想到一个人,他转头看向魄风—— “那日跟你一起回来的男人不见了,前日晚上想对柳时衣下手的人,应该就是他。” “什么?” 萧时点头,还在皱眉沉思时,温善行听到他们的话,随口搭了一句话:“你的那个男人,怕是已经死了。昨夜我便探到有个人想出林子,却被困在人俑阵里了。” 殷裕立刻开口解释:“她可以通过遍布密林的木人俑,掌握整个密林中所有人的行踪下落。” 所以也不是那个男人搞的鬼,应当就是个单纯看上月见刀的亡命之徒。 萧时排除了一个答案,但心头又浮现出另一个疑问——这麒麟阁少阁主的妹妹,为何会掌握木人俑的阵法?他可从来没听说过麒麟阁有这种邪术。 魄风快人快语,直接问了。温善行看起来还是波澜不惊,说的话却让人心惊胆战:“大概七八年前吧,我姐从西边搞来了一本专门拿人做阵法的秘籍。那时候她看我不顺眼,觉得我胆子小不敢杀生,就逼着我学,不学就打,打到我愿意杀人为止。” 殷裕脸皱成一团:“你姐也算是也是名门正派,怎么做这种勾当?” 温善行不屑地哧了一声:“什么名门正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关上门来,都活得不像个人。” 密林(十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温善行这话本应是惊世骇俗之语,可听在柳时衣这群人耳中,却是丝毫没有觉得有哪不对,沈溯甚至还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唯有殷裕是养在金窝窝里长大的天真少爷,此时看着温善行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深深的同情和怜悯。 温善行皱眉瞪他:“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干什么,我练这阵法很有天赋,所以我姐反倒还少了打我的理由。我活得好好的,你要可怜,应该可怜那些被做成木人俑的人。” 柳时衣看温善行说话直截了当,不像是有什么心眼的人,便也有话直说:“那你姐让你练这阵法,将你囚在这林子里布阵,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一点也不清楚?” 温善行摇了摇头:“我哪知道她想的是什么。我们也不是一直都在这,只需每三年来一次,每次来就重新加固阵法,换更多木人俑进去。” 柳时衣又接着问:“那你姐,跟凌霄盟有来往吗?” 温善行又是摇头:“没有。十年前莫凌峰死了之后,凌霄盟不就没了吗?为什么你们一直在说莫凌峰和凌霄盟?” 看来温善行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萧时沉吟片刻,还想再拐着弯开口,魄风却直接说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你们麒麟阁的铁骨掌,肯定跟凌霄盟有勾结。” 温善行一愣:“铁叔叔?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是麒麟阁唯一的好人。” 魄风长大了嘴:“他是好人?!就他?!” 温善行点了点头:“我姐逼我练这个邪术,麒麟阁没什么人知道,但她也没刻意隐藏过。除了铁叔叔,她特意威胁过我,绝对不能让铁叔叔知道,因为他是阁里最刚正不阿的长老,绝对不许有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发生。” 柳时衣也觉得不可置信:“你确定咱们说的是一个人?你那个铁叔叔,就是个满头白发、一脸凶相,又老又丑的男人没错吧?” 温善行看着柳时衣的眼神带上了一丝不满:“他是比较严肃,年纪也大了,但你不能说他丑。” “他杀了我小娘!”柳时衣气得没收住话口,直接吼了出来。 温善行明显没怎么接触过外人,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反倒不甚认可地看着柳时衣:“那你小娘一定做了坏事。” “放你的狗屁!!你家铁叔叔才不做人事!!”柳时衣气得差点要抬起月见刀就劈过去,还是萧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按下了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 柳时衣气得双眼泛红,狠狠瞪了温善行一眼。温善行见她难过成这样,又想了片刻,才再张开嘴:“对不起,我不认识你小娘,不应该这么说她。” 柳时衣冷哼了一声,没理她。 温善行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解释:“可是铁叔叔真的是个好人,每次我姐打我,关着我不许我吃东西,都是他来给我送饭替我求情的。他最在意的东西就是麒麟阁的名声,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迫不得已的事,他不可能对无辜之人下手的。” “所以,他是遇到什么会威胁到麒麟阁名声的事了,才去流水村,干了那些事?”一直听着的沈溯,此刻问出了大家心中都想到的疑问。 温善行挠了挠手背:“他做了很坏的事吗?” 殷裕重重地点头,温善行叹了口气:“阁内的事,我姐从来不让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铁叔叔一个月前就离开麒麟阁了。他走后没过几天,我姐就带我来这密林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 “但是你们放心,等我出去找到铁叔叔,一定让他跟你们解释清楚。” 没有人答话,连柳时衣此刻也无法对着温善行说出来铁骨掌已经死了的事实。 温善行虽然看起来年纪比他们都大,但或许是因为一直都被温善言藏在阁里,性格更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你们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哪里?流水村吗?等明日天亮了,我带你们出去,然后我就去那里找他。”温善行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几个人的表情。 “他已经死了。”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循声看去,一身血迹的温善言站在房间门口,在黑暗中宛如一具嗜血的妖尸,脸上带着扭曲的恨意,狠狠瞪着屋内众人。 温善言一步一步走进了屋里,虽然身受重伤,步伐却依然沉稳。 众人立刻站到一起,警惕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殷裕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的老天爷,她、她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还能自己挣脱开小风子的禁锢?” 温善言冷笑一声,看着几个人:“就你们这群蝼蚁,一个入了归宗境的都没有,也以为能打倒我?”她扫视了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在了温善行身上:“你站那干嘛,还不快滚过来。” “还跟他们推心置腹呢,没看出来你问了半天铁骨掌下落,没一个人敢答你的么?还当人家跟你是一路的。真是愚不可及,养头猪都比养你有用。” 温善言忍不住出言讥讽,随即转头看向柳时衣一行人:“他是被谁杀的?是你们吗?” 柳时衣握紧了手中的月见刀,直接挡在了低下头不敢直视姐姐的温善行面前:“你下地府自己问他去吧!” 温善言瞥了一眼柳时衣,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容:“好,你先来,放心,我肯定留你一条命,等到最后再问你莫凌峰的下落。” 只见温善言身影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萧时和柳时衣的面前。 这一次的重伤反倒似乎让她爆发出了更强的功力,她的攻势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每一招都直指要害,让人无法躲避。 在她的攻击下,柳时衣连抬手放刀的时机都找不到,只能苦苦支撑,寻找反击的机会。 萧时等人见状,立刻联手围攻温善言,然而温善言只是抬起她的手掌,坚如金刚石般的手掌轻松将魄风的弓弩都一一挡了下来。 是他们小看温善言了。清玄境的强大,远超出他们所有人的想象。先前若不是他们取巧,绝不可能赢了温善言。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没有任何的抵挡之力。 再这样下去不行,萧时心中愈发紧迫。再这样正面打下去,他们注定会死。 没有时间了! 温善言一掌攻向柳时衣面门,柳时衣体力已被消耗大半,只来得及弯下身躲避,依旧被一掌拍至胸口。 “柳时衣!” 众人一声惊叫,却见柳时衣喷出一口鲜血。与此同时,她的身子周围却是浮起淡淡青烟。 ——是她体内的内力开始自动运转,来维持她的生机。 萧时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他抱住柳时衣,说不出一个字。 温善言却是一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柳时衣:“你、你是圣女教的人?!” 密林(十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温善言上前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柳时衣揽过,钳制在她的怀中。 下一刻,萧时毫不犹豫,将手中剑横在温善行颈前。 “放开她,否则我就杀了你妹妹。”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温善行先是一愣,而后轻蔑地笑了:“你以为用我能威胁到她吗?你太天真了。” 萧时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只紧紧地盯着温善言,见她没有松手的迹象,面不改色地将剑刺入了温善行的皮肉之间。 在血溅落到地上时,温善言松开了柳时衣,萧时立刻将柳时衣接到怀中。与此同时,魄风极有默契地依旧拿着机括抵着温善行的后心。 温善言见状,有些恼怒:“你们这些人,怎的不讲信用。” “信用这种东西,我们可从来没有。况且,我师父只说了你不放手的话就杀了你妹妹,没说过你放手的话你妹妹就没事了啊。” 殷裕见温善言有所顾忌,也大着胆子站上前去。 温善行却是丝毫不在意抵住自己腰的机括,只摸了摸脖子上的血,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温善言:“你为何......” 为何要救她?她不是一向最讨厌自己么?温善行想问,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温善言没理会她,只紧紧盯着柳时衣,目光中的怨毒犹如实质:“告诉我,她是不是圣女教的人!” 萧时看也不看她,回头冲着沈溯喊了一声:“蛇腾鞭。” 沈溯毫不犹豫,抓起鞭子扔给了萧时,萧时立刻把鞭子塞进了柳时衣手里。他掐了一把柳时衣的虎口,贴在她耳朵边,想让她清醒过来:“柳时衣,柳时衣?十一!” 柳时衣的意识几乎涣散,好不容易在萧时的呼唤下清醒了过来。 她低喘着气,轻轻回握了一下萧时的手:“放心,还活着呢。” 萧时这才松了口气,贴在柳时衣耳边,小声说道:“你还记得铁骨掌怎么死的么?” “这鞭子是你小娘的,你挥出去之后用内力带动鞭气入她体内,明白了吗?” 柳时衣眼神又清晰了一些,她点了点头,扶着萧时的胳膊站起身来,拿起鞭子甩了出去,伴随着她的内力催动,鞭子带出了一股绿烟,铺天盖脸冲着温善言而去。 温善言竟是丝毫没躲,在这绿烟笼罩之下,爆发出了疯狂的大笑:“果然是圣女教的贱蹄子。之前莫凌峰就是被你们圣女教给勾引走的!好啊,当年让你们逃了,现在送上门来,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没人能想到,这曾经杀了铁骨掌的绿色毒烟,此刻对于温善言而言竟像是毫无杀伤力一般。绿烟散去,女人一掌挥开禁锢着温善行的魄风,随即冲着柳时衣就扑了上来,面目狰狞无比,像是见到了世仇一般。 柳时衣本就已是强弩之末,此刻哪还有力气抵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善言向自己袭来。 她几乎清晰地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意,她太疲惫了,疲惫地闭上了双眼。可她刚刚阖上眼睛,竟是感受到萧时抽剑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傻子,就他那个身板,能挡住什么?不过是两人一起死罢了。 柳时衣心中着急,睁开了双眼。 “你疯了?” 柳时衣想推开萧时,却没有任何力气。 温善言已是近在咫尺!就在这时,原本在房间角落散落着的木人俑竟是纷纷裂开,尸体从里面飞射而出,迅速地冲上前去,挡在了柳时衣和温善言之间,直冲着温善言死穴而去。 温善言一声尖叫,愤怒地瞪向温善行:“你个吃里扒外的叛徒!你就不怕我等会儿杀了你?!” 温善行却根本没多看自己癫狂的亲姐姐一眼,一边操纵着更多木人俑中的尸体从四面八方袭来,一边抓起柳时衣的胳膊就往外跑:“快走,这些尸体挡不了她多久。” 众人一同跑出了小院子,头也不回地朝着黑暗的密林深处跑去。不知在黑夜中跑了有多久,后面似乎没有传来任何温善言追赶过来的动静,几人才停了下来。 殷裕拍着自己快要爆炸的胸膛,生怕心脏一会儿就直接从嘴巴里跳出来。他缺乏锻炼,又惊吓过度,喝了一肚子冷风,扶着树干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 他一脸惊恐地看着后方,小心翼翼地发问:“这算是把她甩开了吗?” 温善行摇头道:“不可能,那些尸体只是起到个绊脚石的作用。她也会那些阵法,我根本不可能用木人俑困住她。” 魄风却觉得不可思议,同样的招式,烟袅能用来了结铁骨掌,继承了烟袅全部内力的柳时衣,竟然无法伤到本就重伤的温善言丝毫吗?这怎么可能? 他看向萧时,眼神中带着一丝沉重:“这样逃下去不是办法,她很快就会追上来。咱们真的打不过她。这女人简直是个妖怪。” 休息了片刻,柳时衣小周天内的内力已经恢复了大半。她轻咳一声,扯出一个笑:“还能咋办,要是追上来,咱就打呗。” 萧时闻言,一言不发,紧抿着唇角,上前抚着柳时衣的脉相,确认她此刻没有生命危险之后,才目色深沉地看向身后的密林。 柳时衣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这样的硬拼并不是明智之举。 “不走了,布阵迎敌。” “……怎么迎?你们打不过我姐的,我们加起来也打不过。”温善行觉得面前这几个人简直天真得可笑。 “不是只有你们会奇门遁甲。”萧时声音不大,却冷若冰霜。 萧时简单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往前找了一块还算开阔的林地,站在树林的中心,开始指挥众人行动起来:“魄风、殷裕,你去东北方埋下三块石头,要摆成山的形状。沈溯、温小姐,你们去西南方埋下三块石头,摆成倒山字的形状。记住,每块石头之间要保持相等的距离。” 三人迅速分头行动,接着,萧时又取出一堆小石子,开始在树林中布置。他根据八卦的方位,将石子摆放在特定的位置,形成一个复杂的图案。 柳时衣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此刻觉得自己稍微缓过来了一些,便开口问萧时:“我呢?我能干嘛?” 萧时看向她,声音柔和了不少:“你还记得中州的时候,刘礼的那个易相功吗?” 柳时衣回想了片刻:“就是他忽然站起来,浑身爆金光那一波?” 萧时点了点头:“对。现在布的这个是八卦迷踪阵,这些石子代表八卦的各个方位,通过特定的排列组合,可以暂时困住温善言。但她迟早能闯出来。” 萧时看了一眼面前的乱石堆:“那易相功可以吸收别人的功力。你而今体力不支,无法长时间战斗,但还有我。我会指导你逆转易相功,将我当作你手上的另一把刀。” 柳时衣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等一等,你、你确定?就你这个小身子板,要么还是算了吧。一会儿等魄风他们回来,你让我跟魄风联手也行。我怕你上去没做成刀,直接被那疯女人给一掌扬了。” “……” 萧时深吸一口气,说道:“你跟魄风今天联手打了温善言多少次了,结果呢?” 柳时衣有些尴尬:“但就算我俩联手打不过,也不能让你上去送死啊。” 萧时失笑,忽然想起小时候他们在药王谷里用兔子试药,十一也说过类似的话:“师兄,你要么还是拿我试药吧。” 那时候还小的萧时很是吃惊:“你在说什么胡话?哪能用人试药的?” 记忆里的小十一眨巴着眼睛,觉得自己想了个特别完美的主意:“但是你们用兔子试药,万一出了事,根本不会想着去救兔子。拿我试药,万一出了事,你们肯定会全力把我救回来的。这样我也不会死,兔子也不会死,师兄你们还能锻炼一下医术。” 她一直是这样,宁愿以身试险,也不想伤到别人。 萧时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柳时衣,冲她笑了笑:“相信我。” 密林(十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等魄风几人回来后,萧时布下的阵法终于完成。 几人在黑夜之中沉默不安地等待着,终于,从远处传来了温善言狠戾的声音。 “还躲是吗?好,躲好一点,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众人对视了一眼,殷裕抓紧了魄风的衣袖,一脸惊恐地咽了口口水。魄风却少见地没有推开他,而是拍了拍他的胳膊,让他安静下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众人知道,这是温善言追了上来。 温善言在黑暗之中,警惕地环顾着四周,却发现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她试图寻找萧时等人的踪迹,但却发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迷宫之中,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出口。 几人在远处观察着温善言的反应,只见她像是被魇住了一般,在原地打转起来。 殷裕目瞪口呆,冲着萧时比了个大拇指,眼中的钦佩之情无以言表。 萧时却并未放松丝毫,依然紧紧盯着空地上原地打转的温善言,随时做好万一她破阵而出的准备,和柳时衣约定好的下一步计划。 温善言在迷阵中徘徊了许久,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困住了。 她尝试运用内力破阵,但却发现所有的试探都像陷入了迷雾之中。这个迷阵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变化,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找到突破口。 她停在原地,思索了片刻,抬头看向周围的空气,然后开始扭动手指关节。黑夜之中,那关节吱吱作响的声音格外明显。 不远处的温善行表情一变,皱眉说道:“她在召那些木人俑。” 果然,没多久,密林里就响起了无数吱呀声,仅凭这声响,便能推测出来者数量不少。没过多久,那群活死人一般的尸体便宛如游魂一般出现在林间,朝着温善言聚拢过来。 萧时本以为她要用木俑人强行破阵,没想到她竟是双手凝气,从腹下发出低语。 “她在说什么?”殷裕问道。 这回连温善行也不知,只能缓缓摇头。 众人仔细看去,却发现那群尸体竟是纷纷开始拿尖锐的指甲去挖自己的脖颈。 从他们的体内涌出阵阵青灰色的液体,像是诡异的血。这些液体洒在萧时事先摆好的乱石阵上。随着一具又一具自取鲜血破阵的尸体倒下,温善言也逐渐找到了破阵的路。 柳时衣眉头紧锁:“就这还名门正派呢,我们隔壁村儿头跳大神的都比她像个好人。” 萧时没出声,反倒是精神更加集中了些。只见不消片刻,温善言便满身是血地走来,她的眼神冷冽,看着面前的乱石迷宫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以为凭这些东西,就能困住我了吗?” 温善言的声音充满了不屑,她在乱石间穿梭,如同鬼魅一般,每一次移动都离阵门更近了一步。 萧时转头看向柳时衣,问道:“记住我刚刚教你的招式了吗?” 柳时衣点了点头,也有些紧张。萧时却沉声安慰她:“别怕,相信我就好。” 柳时衣用刚刚萧时教她的方法,催动了自己的内力。只见她的手掌轻轻贴在萧时的背上,一股奇异的力量从她的掌心涌出,传入萧时的体内。 这股力量让萧时感到一阵暖流涌过全身,一直没有血色的脸此刻也变得红润起来。 下一秒,温善言已经站到了众人面前,冲着他们露出了嗜血的笑容:“哎呀,没躲好,还是被我找到了。” “让我看看,先杀谁呢?” 她的目光锁定在了一行人的薄弱点——殷裕的身上。她冷笑一声,身影如鬼魅般穿过树林,直逼殷裕。 殷裕心头一紧,正要抬伞迎敌,却见温善言一掌劈来,掌风凌厉,势不可挡。 他心中暗叫不妙,这一掌若是击中,恐怕自己非死即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魄风挺身而出,夜色中闪过数道银光,银色弓弩射向温善言,逼得她不得不回防。 温善言调转身来,长啸一声,分身向魄风扑来。 与此同时,萧时手握蝉翼流光剑,在柳时衣内力的加持下,犹如战神降临。 他飞身而出,剑光闪烁,直逼温善言。有了内力的补充后,他的剑法更加凌厉无匹,每一剑都似乎能划破天际。 温善言也不示弱,她身形飘忽,时而闪避,时而反击。但萧时的剑法实在太过犀利,逼得她不得不连连后退。 就在萧时即将一剑定胜负的关头,身子却是一阵虚弱。 高手过招,一瞬便能定生死。萧时手上的剑不过慢了片刻,便被温善言抓住了破绽,一掌直冲他胸前而来。 萧时用最后一丝力气避开了温善言的攻击,却是只能用剑支撑着自己的全部重量。他单膝跪地,不住地喘着粗气。 “石头!”柳时衣惊呼一声,连忙跑过去扶起他。 自我控制下的易相功不会被吸走全部功力,相当于一颗小归元丹,只能短暂地让人得到内力,面对温善言密集的攻击之下,也只能支撑这么久。 温善言见状,冷笑一声:“呵,刚刚那几下子,我还以为你们真的有点本事呢,结果也不过如此而已。” 柳时衣扶着萧时,看狞笑着的温善言逐步逼近,女人的目光紧紧盯着柳时衣身上的月见刀,对面色苍白的柳时衣没有丝毫惧色。 柳时衣脸上也再无轻松,她而今的内力,甚至都支撑不了她挥刀起身。 柳时衣,冷静,快想想还有没有其他方法,你可以的。 柳时衣心中不断默念,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陷入了慢动作。她打量四周,忽然回想起先前萧时教自己武功时说过的话—— “想打败这个人,目标不一定在她身上。飞花落叶皆可伤人。” 柳时衣心中一动,她知道该怎么做了,是生是死,便赌一把! “你不是想要这刀吗?” 柳时衣站起身来,踉跄着将刀扔了出去。 殷裕忍不住大喊:“你把刀扔了干什么?!” 温善言冷哼一声:“算你识相,但也别以为我这就会放过你!” 说着,温善言飞身向刀而去。 就在这时,柳时衣抬手,隔着遥遥距离,将仅剩的那一丝内力灌在温善言身后的树上。 飞叶迅疾飘下。 那片树叶带着柳时衣现在仅能催动的一丝内力,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准确无误地击中了温善言的耳后穴。 温善言根本没有防备,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头顶仿佛被千斤巨石砸中。她耳朵一阵嗡鸣,顿时感到一阵眩晕,失去了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能力,瞬间如同被抽空了力气一般,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柳时衣!”温善言尖锐地声音怒吼着柳时衣的名字,但却无法移动身体丝毫。 柳时衣握紧了月见刀,站起身去,正要对她进行最后一击,彻底了结这场战斗。一道女声突然响起:“别杀她。” 密林(十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抬头望去,只见温善行几步跑了出来,挡在温善言面前。 柳时衣眉头紧缩,抬刀指向温善行,不可置信地说道:“你要救她?” 一旁的殷裕已是看不下去,忍不住对着温善行喊道:“她把你当成工具,利用你,折磨你,你现在还要救她?” “好人也不是你这么当的。” 温善言虽然身体已经无法动弹,但嘴上却依然不饶人,大笑着看向柳时衣:“你以为她能有什么出息?她就是这么一个唯唯诺诺、优柔寡断的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要杀要剐,赶紧动手,少废话。我可不受圣女教的人的羞辱!” 温善行没有看身后恶语相向的姐姐,而是对着柳时衣坚定地摇了摇头:“她不怕死,你杀了她除了泄愤之外,什么都得不到,反而会让你变成她这样的人。” “更何况,她刚刚也算救了我。她这条命,便留给我吧。” 柳时衣听了这话,盯着温善言看了片刻,放下了手中的刀。 “看在你也帮了我们的份上,你姐姐就还你了。” 柳时衣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没再说什么,将刀收了起来,转身去扶萧时。 殷裕等人见状,也轻哼一声,不再理会温善言。 倒是温善言怒目瞪着柳时衣,开口骂道:“别以为你放过我这事就完了,圣女教的狐媚子,在我这装什么好人!” 柳时衣看也没再看温善言一眼,她弯下身子,担心地看着萧时:“你还好吗?” 萧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正准备安抚柳时衣,耳边却忽得一阵嗡鸣,眼前一花,没忍住一口鲜血喷出,随即便没了意识。 “石头!”柳时衣低喊一声,上前接住了瘫软的萧时。她看着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淡定笑容的脸此刻毫无血色,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沈溯,沈溯!你快来看看!”柳时衣愣了一下,有些六神无主地转头,看向身后人。 沈溯几步上前,蹲下身子,仔细地摸了摸萧时的脉相,眉头紧锁。 “他的脉象很微弱,”沈溯沉声说道,“我只能先帮他稳住体征,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柳时衣心中一紧,“那该怎么办?” 温善言在身后又笑了起来:“他中了我的独门掌法,天下只有我能解。” 听到这话,柳时衣立刻站了起来,转身几步冲到了温善言身前,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给他解伤。” “想让我救他?”温善言死死盯着柳时衣,整张脸都被恨意所扭曲。她笑了几声,往柳时衣脸上一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们圣女教的人,活该眼睁睁看着情郎死在你眼前!” 殷裕听不下去了,他从没见过这么疯癫的女人,忿忿开口道:“柳时衣根本就不是圣女教的!你跟圣女教有什么冤什么仇就自己去报,在这儿为难我们这群小辈算什么本事?” “她一身圣女教的独门内力,还能用那圣女教独有的蛇滕鞭,你跟我说她不是圣女教的?!你把我当傻子么!” 温善言冷笑一声,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饰。 见她这副模样,柳时衣直觉事情背后不会那么简单。 她这一身内力和蛇滕鞭,可都是因了烟袅而来。难不成烟袅是圣女教的人? 柳时衣冷眼看她,缓缓开口问道:“就算我与圣女教有关,又与你有何干系。” “终于不装了?”温善言神色中透露出一丝癫狂。 “当年就是你们圣女教的毒妇抢走了莫凌峰。你告诉他,我温善言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抢?” 不过一个字,柳时衣的心中就对她跟莫凌峰的关系产生了诸多猜测。 心池百转不过一瞬间,柳时衣松开温善言,任由她无力地摔倒在地,眼中戏谑。 “所以......莫凌峰是你的情郎?” 若真的如她所猜测的这般,那先前温善言所有的疯癫言行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放他娘的狗屁!我的情郎?他配吗?!” 温善言被柳时衣的话刺激得双眼通红,已是有些口不择言。 柳时衣看着她这副模样,却是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我这人嫌麻烦,从不帮人转达。再说了,他跟你又没关系,我上赶着做大善人干嘛。”柳时衣瞟她一眼,将她拉到萧时身边,“你把他救了,我就告诉你莫凌峰在哪。” 温善言藏在乱发后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她找了莫凌峰那么多年,全天下的人都说他早就死了,只有她不相信。 为了找莫凌峰,她做了很多之前人生中嗤之以鼻的恶事,从没后悔过。但偶尔的偶尔,她也会在深夜去想,万一莫凌峰真的已经死了呢? 这么多年来,莫凌峰的名字早已如跗骨之蛆,逼得她几乎快要疯掉! 可现在,这个拿着月见刀的人却告诉她,她真的能见到莫凌峰。 “你说真的?”温善言的声音有些颤抖。 柳时衣不置可否,“只要你肯救石头,我就告诉你。” 温善言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为了找到莫凌峰,她走了太远太久的偏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即使这个代价是救一个圣女教毒妇的情郎。 众人一同把萧时抬回了小院,沈溯解了温善言方才被封掉的耳后穴,让她可以重新活动四肢,但也封了她绝大多数的经脉,只留下了能让她运功救萧时的一脉还通着。 房间内,萧时静静地躺在床上,仍处于昏迷状态。柳时衣站在一旁,警惕地盯着温善言,只见她手掌轻轻贴在萧时的胸口,缓缓地将掌抚上他的气海。整个过程中,房间内的气氛都紧张而肃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温善言的脸色略显疲惫,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丝丝内力从她的指尖涌出,钻进萧时的体内。萧时轻咳一声,嘴角却是渗出血丝。 柳时衣立刻便要拔刀,“你对他做了什么?” 沈溯拦住了她,对她微微摇了摇头:“他体内气血翻涌,需将浊气排出。” 柳时衣又看了眼萧时,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另一边温善言的状况也不遑多让。 麒麟阁之掌法讲究深重,入骨便是伤。若想要治那伤,只能将掌气倒灌。 温善言将萧时气海中属于自己的掌气倒逼入体,面色竟是愈发苍白。 终于,她长袖一挥,将手收回,道:“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温善言起身,脚步不稳,踉跄了一步。温善行下意识要去扶她,她却毫不犹豫将温善行挥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柳时衣,“现在,你该兑现你的承诺,告诉我莫凌峰的下落了。” “不急。” 柳时衣给沈溯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替萧时诊脉。确定他没有大碍之后,这才回头看向温善言,唇角轻佻一勾。 “你是不是傻?我骗你的。” 她的话语犹如一把尖刀,直刺温善言的心。 “你!” 温善言大怒,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抬手就想朝柳时衣挥掌,却因为被封住的经脉无法运功,方才倒灌的掌气也让她根本没有多余的气力解开封印,因此瞬间处于下风,被柳时衣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们圣女教都是群骗子!无耻,下流,早就该把你们全都杀了!”她愤怒地别过头去,不再看柳时衣一眼。 柳时衣却并不在意她的愤怒,只是冷冷地笑了笑,然后走上前去,将温善言再次捆紧,拍了拍女人的脸:“虽然我现在不知道莫凌峰在哪里,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证,待我找到他了,把你想说的话告诉他。” 捆牢了温善言之后,柳时衣叉腰看着她:“我本来也一定要找到他,看在你救了石头的份儿上,帮你带几句话也没什么大不了。所以你跟他到底有什么恩怨,最好都跟我说清楚了。” 温善言狠狠啐了一口:“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么?骗子小鬼,等我找到机会,一定把你扒皮宰了!” 密林(十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无论温善言如何无能狂怒,柳时衣都不再理会她。魄风和殷裕将她带回了偏房,温善行自然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直到屋内只剩下自己和沈溯,她才开口问道:“沈溯,他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啥时候能醒啊?” 沈溯又仔细摸了萧时的脉象,回道:“他体内的掌气已被化解,但易相功耗费了他全部的体力,加之他本身经脉淤堵的体况,说不好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有——” 沈溯皱起眉头,垂眸沉思,似乎还有话想说。 早在流水村时,沈溯就发现萧时体内经脉皆是瘀堵。只是那次匆匆而去,并未仔细探查。方才她探尽萧时体内,发现竟是有中毒之兆。而她,甚至看不出这是什么毒。至于经脉全封,应该也是为了压制这毒。 “还有什么?”见她迟迟没有开口,柳时衣有些担忧地问道。 沈溯沉默,这事若是柳时衣不知道,那她说出来,不也是徒增她的担忧。更何况,那男人好似并不想让人知道他体内这毒的存在。 人心各有所求,她不能擅自说了旁人的因果去。 所以沈溯看了柳时衣一眼,决定将此事暂时搁下。 “没什么。” 沈溯面色淡然,眸色沉沉,“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 等待。 等待对柳时衣而言,从不是件难事。 柳时衣等在萧时屋外,生怕再从哪里冲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杀手来。 她坐在屋檐下,靠着墙壁闭目养神,让其他人先去休息,商量好过会儿再让魄风来跟她换班。但没坐多久,她就见到温善行从关着温善言的房间里出来,脸上并无什么表情,但眼眶却有些泛红。 温善行出来之后,跟柳时衣碰了个正着。两人大眼对小眼,都有点尴尬。还是柳时衣先有了动作,她冲温善行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问道:“要来坐会儿不?” 温善行点了点头,慢吞吞地坐到了柳时衣身侧,静坐了片刻,才开口问道:“铁叔叔……你们真的杀了他吗?” 柳时衣顿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他确实死了,但是因为他突然袭击我和石头的……饭局,我小娘为了保护我们,和他同归于尽了。” 柳时衣说话,看温善行有些愣神,安慰的话却实在说不出口,烟袅死前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她抓紧了胸口的杏形玉牌,明知和温善行没有关系,语气却还是有些不好:“我不知道他在你们面前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在流水村,他杀了一个药庄的人,还想杀了我跟石头,如果最后不是我小娘,他还会杀更多无辜之人。” 温善行过了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我刚刚去问我姐,为什么铁叔叔之前突然离开,但她只是骂我,还说都是因为圣女教那群人,铁叔叔才要去做那些腌臢事。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但我还是想替铁叔叔跟你道歉,不是想你原谅,只是……只是如果他还活着,还有得选,也会想跟你道歉的。” 柳时衣没看温善行,只盯着手中的刀。从拿到月见刀开始,自己的人生就开始变得复杂又扑朔迷离。 虽说她从小被烟袅养大,是个百无禁忌的性格,从来不觉得人非黑即白,但也没有经历过最近这些事情,似乎每个恶人背后都有着另一张面孔,另一个有血有肉、绝对不会作出恶行的面孔。 她悠悠地看向夜空,月牙儿被密林的雾气遮得只能看得清楚一个轮廓,就像是现在横在她面前的路一般,未来将通向何方,会发生什么,全都是未知数。 “他的那些事跟你也没有关系,如果你真的想道歉,就回去管好你们麒麟阁,别再放出人来作恶。”柳时衣淡淡岔开话题,不想再跟温善行就铁骨掌的事再多说。 温善行一愣,却是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我、我不行的,麒麟阁是我姐的,等把你们送走,我也会离开。我只想此后跟她再无交集。” 柳时衣皱起眉:“她说你是废物,你还就真按她说的去做了?明明知道你姐是个坏心眼的疯女人,你还能什么都不做,坐视不管?这样你跟她有什么区别?” 温善行叹了口气:“但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你激我也没用。” 柳时衣头一回感受到了烟袅当时总骂她不思进取不上进的感受,对着温善行觉得真是恨铁不成钢。但转念一想,算了,人各有命,当时烟袅也总说让她有点出息,嫁个好人家,但她志不在此,再怎么骂也没用。 温善行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在生气,再开口便带上了一丝讨好的意味:“但是我姐早年也没有这么疯癫,她好像就是从莫凌峰出事之后,开始变得越来越偏激。我能看得出来,自从她见到你之后,对莫凌峰的那股子癫劲儿已经慢慢好了些。她刚刚甚至跟我说起来,当年莫凌峰受伤从昭国逃出来之后,来找过她。在麒麟阁闭了一段时间的风头后,就去圣女教找那个、那个——” “贱蹄子”三个字在温善行嘴里绕了一圈,还是咽了下去。 “——那个女的了。如果你接下来还要找莫凌峰,可以去圣女教瞧瞧。” 柳时衣一愣:“他去了圣女教?” 温善行点了点头。柳时衣觉得有些奇怪,如果烟袅是圣女教人,那她当年难道也见过逃亡中的莫凌峰吗?如果她真的见过莫凌峰,那为什么见到月见刀之后,她从来没跟自己提起过呢? 怎么想都想不出头绪来,柳时衣有些烦躁地甩了甩脑袋,决定还是等石头醒了之后,跟他一起去圣女教一探究竟比较快。 温善行早就不复先前乖戾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问柳时衣:“你还生气吗?” 柳时衣心思根本就没放在温善行身上,此时对方开口一问,她也是一愣。温善行见状,又赶紧补了一句:“你放心,我跟我姐说了,我会在外面盯着她的。如果再发现她搞些害人性命的事,我就会回麒麟阁,把这些东西全捅出来,让阁里长老们一同处置她。” 柳时衣这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但是见到温善行还是盯着她看她的反应,心里一动,索性板起脸来:“嗯,这也是你该做的。不过,我还有件事需要你做。” “什么事?”温善行眨了眨眼。 “这林子中有任何人你都能感觉到是吗?” 温善行点了点头。 “那在我们进来之前,你见没见过一个独自进来的少年人?长着一张娃娃脸,很是贵气,却有点傻。” 柳时衣总算是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进这破林子。 温善言有些震惊:“那是你朋友吗?” 柳时衣含糊点了点头:“算是吧。” “他一进来就被我姐给抓了,我姐见他长得不错,本来是要抓回来双修的。后来他一直不从,惹我姐生气了,就被关进木人俑里准备给他炼化了。后来我见到你们的那时候,把院子里大部分木人俑都给放出来了,他也一样。但是我看了一圈,那些尸体里没有他,估摸着是自己跑出去了。” 柳时衣一愣:“那、那他现在呢?还在林子里吗?” 温善言眯眼算了一下,然后沉默地转向后院的某个小房间:“他,他在那间屋子里。” 密林(十九)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院子里十分寂静,柳时衣跟在温善行身后,打开了角落的那扇房门。 里面黑黝黝的一片,只能隐约看到几个已经裂开的木人俑,内里却早就空无一物,屋子里并不像有人存在的样子。 柳时衣回头看了一眼,温善行肯定地对着她点了点头。柳时衣按下心里的疑虑,冲屋子里喊了一声:“殿下,你在吗?” 屋内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温善行在柳时衣身后小声跟她再次确认:“肯定在这屋里。但是是人还是俑尸,就不一定了。” 柳时衣一愣,握紧了腰间的月见刀,在心里默默盘算——如果把楚弈的尸体带回去,能不能拿到起码一千两。还是说直接假装自己没找到人?但这样之后,万一真给朝廷找到楚弈尸体了,怕是又会给自己扣个刺杀太子的黑锅。 怎么想都觉得不划算,还是得把这人找到。 柳时衣哀叹一声,心念一转,又伸长了脖子,换个称呼冲着屋里再喊了一次:“楚弈?你在吗?我是柳时衣,是你二哥让我来找你的!” 听见二哥的名号,屋里立刻响起了叮铃哐啷的声音,只见一个人形推开了几个空着的木人俑,从中探出脑袋来,谨慎地盯了柳时衣片刻,才发出了喜极而泣的声音:“柳姑娘,我在这里!” 只见楚弈从那堆放在墙角的木人俑中钻了出来,白净的脸上此刻满是灰痕:“柳姑娘!” 他几步跑到了柳时衣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双手,激动得眼中都泛起了泪光,“你们要是再不来,我都怕被困死在这!” 话音刚落,一阵风吹来,屋子的门狠狠关上。 “......” 柳时衣眉心一跳,回头看向那紧闭的屋门,“殿下,您没事还是少说话吧。” 柳时衣带着楚弈回到了正厅,喊来沈溯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好在这紫薇星除了惊吓过度,睡眠不足外加缺水少食之外,没有受什么其他的伤。温善行帮忙找了些干粮和清水,楚弈毫无锦衣玉食太子爷的派头,拿起来就狼吞虎咽。 殷裕看着面前的皇家子,下意识地变得恭敬拘谨,他微微弯身候在一旁,余光却瞥见魄风大大咧咧地坐在窗棂之上,连个正眼都没给楚弈。 “你疯了?”殷裕压低声音,试图提醒魄风,“赶紧下来,殿前不仪,你不要命啦?” 魄风冷冷看他一眼,并未理会。开玩笑,他一个昭国禁天军的人,在周国太子面前要循什么礼? 柳时衣懒得搭理在一旁斗嘴的这二人,她的注意力一直在楚弈身上。 “殿下,你为何会一直在那间屋子里?” 楚弈满嘴都是食物碎屑,好不容易咽下后,咳嗽几声,他才抽出空来回答柳时衣的问题:“我被锁进那个木人俑之后,意识就不太清醒了。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被关了多久。” “后来那木人俑裂开之后,我本来想出去的,结果外面全都是打斗声,我趴门缝一看,院子里都是打架的人。我就想着先在屋里躲会儿,等外面打完了没人了我再出去。没想到等着等着就睡过去了。” 楚弈抓了抓后脑勺,嘿嘿一乐,倒是一点也没有了刚见面时劫后余生的样子,把自己的粗神经当成别人的糗事一般讲了出来。柳时衣忍不住摇了摇头,楚弈整个人都写着四个大字——“天生好命”,不能拿寻常人的思维去代入思考紫薇星的一举一动。 楚弈缓过来劲儿之后,就又恢复成了兴奋的好奇小太子,缠着柳时衣问这问那,从他们在林子里都遇到了什么,问到温善言和温善行复杂纠缠的姊妹关系。直到魄风来换柳时衣的班,一句话问到了小太子脸上:“你不是被凌霄盟给抓走的吗?怎么会独自跑到这林子里来?” 楚弈眨了眨眼,毫无负担地开口就答:“中间我自己找到时机逃出来了,情急之下就跑进了这个密林里,被那温善言给抓了个正着。” 见众人眼神中满是不信,楚弈眨眨眼,立刻举手发誓。 “真的,否则我就天打五雷轰。” 下一刻,窗外天边乌云密布,响起一声惊雷。 “......” 楚弈尴尬地笑笑,捂住自己的嘴。 柳时衣站在一旁,适时地为他解释:“他这人是个乌鸦嘴,说啥不好的啥就灵。” 魄风被气笑了,这周国太子爷谎话真是张口就来。柳时衣倒是很欣赏地拍了拍楚弈的肩膀:“不错,甭管你这个谎话本身质量如何,但是冲你面不改色地这个态度,就很有当小贼的天赋。” 楚弈发现自己被识破了,也不羞不恼,反倒是很认真地进行了检讨:“果然这么编还是不太可信,我一个不会功夫的人怎么也不可能从凌霄盟手里逃出来,我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可能。” 魄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家伙,进了周国之后就没遇到几个正常人,敢情是从周国太子开始脑子就不太对劲。 外面的人吵吵闹闹,屋里床上的萧时却依旧闭眼沉睡。 半梦半醒间,他的脑海中不住地浮现着从前的画面—— 他变回了年幼时刚进到药王谷的年纪。四周的师兄师姐们逗他玩,一开始这些热情的哥哥姐姐让他有些手足无措。毕竟从小在将军府,周围人要么是如父亲一般不苟言笑,要求他坚强懂事。要么是如母亲一般怜爱疼惜他,连他自己下个床都担心他会撞到磕到,当他是个易碎的陶偶。 而同门们的调侃,是他人生头一回被当成“正常人”来对待,原来在普通人家里,兄弟姐妹们是可以互相逗弄打趣的,哪怕中午还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闹了个红脸,晚上吃饭的时候也能自然地给他夹菜。 整个药王谷里,比他还小的,只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内门弟子里,萧时排行老十,而他唯一的小师妹,便不甘心地沦落到十一的排行。 没过多久萧时就习惯了药王谷的日子,面对小十一时,他也不由自主学着师兄姐们对他的态度来对待她。 有一回他出谷采药,回来之后骗十一没给她带她最爱吃的白糖糕,那是十一第一回跟他闹脾气,小小的人儿气鼓鼓地踹了他膝盖一下,转头就跑,还大嚷着以后再也不要跟师兄玩儿了。他只好忍着疼追上去,把捂在胸前的白糖糕给了小丫头,才换来了一个好脸色。十一吃完之后,小嘴又甜滋滋地来他面前说好话,他故意装作被十一踹伤的样子,害得小丫头忙前忙后地伺候了他好一阵子。 那段日子可真幸福,连风都让人觉得明亮。 萧时还想去追小十一的背影,可画面却倏忽一转,梦中的他又变成了离开药王谷时的年纪。 泠冽寒冬,将军府的马车齐齐停在药王谷前,家仆恭敬掀帘,等着萧时上车。 他回头看去,内门所有的师兄师姐们都到齐了,一张张年轻又桀骜的脸上,带着不舍。萧时目光扫去,独独不见小十一。 “世子,该回府了,萧府皆殁,还有许多事等着您处理。” 家仆见他始终不上车,只好开口催促。 萧时无法再拖,只向众人点了点头,目光深深地盯着远处。 “放心,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萧时语气轻轻,却很坚定,也不知是在跟谁说。 画面一转,便是血如残阳,铺满了药王谷。那些曾经相熟的面孔全部都倒在了血泊当中。萧时跪在血中,神情恍惚地自问:“是我错了,我就不该走,我就不应该离开,我怎么能独自活下来呢?” 萧时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梦中,他想大叫,想醒过来,可他的灵魂却好似脱离开来,冷眼看着这具沉睡的躯壳经历这痛苦的一切。 萧时看着自己,花了一周的时间给每一个同门收殓。他本就不是个坚强的人,意外接踵而至,他本想着处理完这些后事,就与众人一同沉睡在药王谷中,却不料怎么也没找到十一的影子。 直到他在后山的入口处,看到了被踩碎的白糖糕,已经被血浸成了铁锈色。而那里白糖糕碎渣的后面,是偌大一个血烛印记。 “萧时。” 一个模糊的人影走到他的面前,关切地问他:“怎么了?你没事吧?”这声关切的问候仿佛穿越了时空,回荡在萧时的耳畔,将他从梦境中拉回到现实。 萧时猛然惊醒,下意识地抱住了面前的人。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满室的人都八卦地盯着自己。而他怀中抱着的,居然是一脸懵的柳时衣。 密林(二十)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萧时一愣,看着柳时衣近在咫尺的脸,突然想起之前温善言假扮的柳时衣与自己的那些亲密举动,不知为何心中一悸,迅速将少女一把推下了床。 柳时衣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怒瞪了萧时一眼,“你是不是有病?” 她一脸不爽,冲着萧时挥了挥拳头:“要不是看你还没好彻底,我好歹给你两拳。” 她没好气地白了萧时一眼,出门喊沈溯来看看萧时的情况。萧时呆呆地躺在床上,直到沈溯给他诊完脉,表示他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他才看向柳时衣,缓缓张口:“你喜欢吃白糖糕吗?” 柳时衣一愣,眉心微不可觉地皱了起来:“我从不吃点心。怎么,你想吃了?” 当年柳山离开,就是因为去给柳时衣买白糖糕。自那以后,柳时衣再也没有吃过一口白糖糕。 “从来不吃么......” 萧时怔忪了半晌,才摇了摇头:“没事,我做梦梦到了些事而已。” 柳时衣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准备出去给萧时找点吃的。萧时看着她的背影,却皱起了眉头,就算失去了记忆,难道连口味喜好也变了吗? 柳时衣却并不知道萧时所想,他好不容易醒了,柳时衣紧绷多日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不仅脚步轻盈,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儿。楚弈在一旁看着柳时衣,面色复杂。 魄风看了他一会儿,觉得奇怪:“你怎么了?脸抽筋了?” 楚弈看向魄风,一副莽夫不可教的样子:“你难道看不出来,柳姑娘和屋里那位公子之间,是何等的般配吗?” 魄风无语地看着他,怎么一个殷裕还不够,现在又来了个硬要给阿时和柳时衣拉郎配的疯子。 他别过头去,懒得再搭理楚弈。楚弈见状,几步上前准备跟魄风好好分析一下柳时衣跟萧时之间的火花,却不料脚下一滑,膝盖直接磕到了房梁柱子上。 一直独自蹲在屋檐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殷裕,被楚弈的痛呼吓了一跳,看着楚弈一脸扭曲的样子:“你怎么了?” 楚弈揉着膝盖,整张脸皱成一团:“没事,磕、磕到了而已。” 磕死他了,这都是他应得的。 夜色渐深,众人散尽,房间里只剩下了萧时和魄风。魄风看着萧时,面色臭臭,开口问道,“你下午梦见了什么?怎么把柳时衣抱得那么紧?” 萧时一哽,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都没梦到,靥着罢了。” 他嘴上虽然驳斥着魄风,但内心却因为白日关于柳时衣的一切而心乱如麻。那些过去的记忆和感情,现在柳时衣身上的熟悉和陌生,像一团乱麻一样纠缠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平静。 他想要赶魄风离开,让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可魄风却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说道:“沈大菩萨交代了,必须看着你把药喝完。还好这院子里有温家姊妹常备了一些活血化淤的药材,不过也没多少,你可不能浪费了。”说着,他端起了药碗,递到了萧时的面前。 萧时无奈地接过药碗,一口气将药喝了个精光。药汁的气味在嘴里弥漫开来,可他却皱起了眉头。 “魄风。” “怎么了?” 萧时看着皱眉捂鼻的魄风,心中一沉。 他竟然闻不到任何药味! 他试着嗅了嗅鼻子,却依旧什么也闻不到。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嗅觉失灵了? “怎么了?” 魄风又问了一次。 萧时抬头,发现魄风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不行,除了让魄风徒增担忧之外,跟他说这件事没有任何意义。萧时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去找沈溯聊一聊比较好。 沈溯此时正在房间里看自己带来的医书,想要查找萧时身上经脉淤堵对应的病症。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她起身去打开门一看,来人正是萧时。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中带着几分疲惫,却是开门见山:“我的嗅觉好像失灵了。” 沈溯闻言一愣,想了片刻才开口:“你先前是不是通过易相功,将柳时衣的功力引入了体内?” 萧时点了点头。 沈溯皱了皱眉头:“那就是了,想必就是你体内那毒的缘故。” 萧时眉心一挑:“你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毒?” “不知道,”沈溯摇头,“易相功虽然能暂时提升你的功力,但相应地也使得你封起来的经脉运转,让毒素开始蔓延。” 萧时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那毒的作用,是让我失去嗅觉?” “不一定,”沈溯神情冷静,嘴里吐出的字却是无情,“这不过是个开始,接下来,你可能会失去五感。” 萧时一愣,能让人失去五感的毒?他在药王谷中从未听说过。 沈溯看向萧时,面色严肃:“这个毒可能比我们想象中要更复杂。我需要一些时间来研究解药,在此期间,你切忌再强行运转经脉。” 萧时听了沈溯的话,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多谢,我知道了。但我失去嗅觉的事,还请你保密,别让其他人知道。” 尤其是柳时衣。不知为何,萧时并不想将自己的脆弱面暴露在她的面前。 沈溯淡淡重新翻起医书:“你放心,我没兴趣跟别人说你的事。” 萧时颔首离开,沈溯又看了一会儿医书,翻到其中一页之后,忽然停了下来。她盯着那一页若有所思,那上面是一味能治疗嗅觉失灵的草药,名为枳实。 沈溯怎么看怎么眼熟,眯着眼回想了半晌,才想了起来——在温善言布下的那个乱石迷宫中,她和众人走散的时候,见到了这种黄色的小花。 想起萧时说的,不想让其它人知道他的病情。沈溯起身离开屋子,向林中走去,想趁着夜深人静把那枳实采回来。 现在温善言被关着,整个林子里不再有那些奇怪的木人俑和迷宫阵法,因此即便是在黑夜之中,也很好找到路。 沈溯没花多久,就在林子里看到了记忆中的枳实,她采了几株,正准备回去,却意外发现殷裕竟然独自蹲在不远处发呆。 沈溯在原地立了片刻,本想直接转头就走,当作没看见殷裕。但又想到白天自打萧时醒了之后,殷裕就一直一个人待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深深叹气,一咬牙,转身朝殷裕走去。 “你怎么了?今天你师父醒了也不见你高兴,一直蹲蘑菇,是不是被温善言吓到了?” 殷裕被忽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发现来人是沈溯之后,他勉强勾起嘴角,扯出一个干笑,摇了摇头:“不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被刺坏的衣服,“只是,我祖母给我缝的衣服,被刺坏了。” 沈溯一看,殷裕胸口的位置,原本上好的面料此刻却破了一长条口子,沈溯回忆了片刻,应当是那时温善言拿殷裕开刀的时候弄上去的。 “你知道吗?那时候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我可能永远都见不到我祖母了。”殷裕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几分后怕和庆幸,“如果不是你们在,我就会死在离家千里之外的树林里,无人知晓,运气好可能会被误入林子的猎户发现白骨……我祖母永远不会知道我的下落,我都没来得及跟她告别,她肯定一直在生我的气。” “所以呢?” 沈溯冷声打断他的话。 “你以为江湖是过家家吗?在外闯荡就是会死的,谁也没办法保证你的安全。你要是不想死,就趁早回去。” 殷裕愣住了,没想到沈溯会这么说:“我、我……” 密林(二十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殷裕第一次想闯江湖,是他五岁那年春节的庙会上。 殷家地处北漠,当地本身民风就豪爽,逢年过节的庙会上更是常有往来的江湖人士。那一年殷裕还是个粉雕玉琢、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在家中女眷的看管下乖得不行。 那场庙会上,有个卖糖人的老汉带着孙女儿一起来摆摊。 小孙女儿跟他年纪差不多,两个小豆丁就到处跑着看热闹,这里摸摸,那里碰碰,看什么都新鲜。结果小孙女儿不小心摸了一个干瘦男人放在酒桌上的刀剑,被男人看见之后勃然大怒。殷裕到现在还能记起那个男人的脸,尖嘴猴腮,眼睛一瞪,那突出的眼球像是要跳出眼眶一般。 男人抬手就要收拾小孙女儿,殷裕那时候也是年纪小不懂得害怕,直接挡在了小姑娘面前。那男人明显是个过路的外乡人,也不认得当地鼎鼎有名的小财神爷殷裕,一巴掌直接把殷裕打飞了出去。 殷裕倒在地上,头晕眼花,耳朵边嗡嗡作响。 他一向讨人喜欢,哪怕刨除殷家独孙的身份,也没人会对他摆脸子,因此面对这种情况,他小小的脑袋完全懵了,只见到那男人磨损得厉害的布鞋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近。 那是他头一回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死。 小殷裕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只敢紧闭双眼,等待着疼痛降临。可是下一秒钟,耳边响起了那干瘦男人的叫声。他再睁开眼时,只见一个男人宛如从天而降,揪起那男人的衣领就是一顿揍。 干瘦男人被对方打了几拳,打人的男人边打边骂。 行走江湖竟然对个小毛孩子动手,你们门派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那干瘦男人明显不敌,被骂得也心虚,用力挣脱开之后,冲着殷裕的方向啐了一口,一把抓起了剑匆匆离开。 那个男人走过来,冲殷裕伸出了一只手,一把将小殷裕拽了起来,笑眯眯得拍了拍他的脑袋:“小子,知道保护弱者,是个好样的。” 后来殷裕被男人牵着手带回了殷家人面前,殷老太君要重金道谢,男人却只是收了一壶殷家自己酿的酒,殷老太君还要再劝,男人只说:“我一个走江湖的,要钱也没用,本来也只是举手之劳,您老就别客气了。” 男人离开之前,殷裕去送他。漫天黄沙口,殷裕问男人,江湖是什么,江湖里的人都和你一样厉害吗? 男人大笑两声,摸了把殷裕的脑袋,“江湖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群人。”男人冲他眨了眨眼,夕阳之下,鬓角的黑发中隐约能见到几缕银丝:“小子,只要你一直保持着今天这样的勇气,你就能变得比我更厉害更好。” 自那之后,殷裕就疯狂地迷上了江湖之事。在他心里,江湖或许会有危险,但总归是能在好人的帮助下化险为夷。他也想像那天庙会上的男人一样,救下某个陷入绝望之中的小孩,成为孩子心中顶天立地的惩恶扬善的大英雄。而到了那一天,祖母也一定会替他骄傲。 可出来这一趟,几乎已经耗尽了他对江湖所有的美好想象,他每天似乎都在各种险境之中屁滚尿流地逃命,别说救人了,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殷裕第一次意识到,当大侠的第一步,可能并不是惩恶扬善,而是失去自己的生命。 想到可能眨眼之间就再也见不到祖母、小貂和家人们,他就怕得不得了,或许他本就不是个当英雄的料子,他只想回家扑进祖母怀里痛哭一场。 但现在沈溯点明了他心底所想之后,他又觉得不完全是那样的,他是害怕、是想家,但他还不想就此放弃,他还想继续站在沈溯身边,他想要救这个清丽的少女,让她不再轻视自己的生命,让她发现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值得留恋的地方。 殷裕揉了揉鼻子,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我还有事没做,我不会回去的。” 沈溯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回去:“行吧,反正命是你自己的,爱怎么样都是你的事,只要你自己不后悔就行。” 殷裕看着沈溯的背影,眼神中满是迷茫。 夜色朦胧,月光如水洒在屋檐上,映出斑驳的影子。柳时衣心中挂念着被温善言重创的萧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烦得不行,顶着个鸡窝头起了床。 趁着夜色,她悄然来到萧时的房门前,想看看这家伙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跟白日里刚醒的时候一样傻乎乎的。 房间没关,柳时衣轻轻推开门,只见萧时正静静地坐在桌前,手中捧着一碗药,闭目轻嗅。 柳时衣见状,心中不禁好笑,这个石头,汤药还值得这么闻的吗?怎么不都是一股子苦味,难道他还想品鉴药材不成?柳时衣放轻脚步,缓缓走到萧时身旁,这人好像完全沉浸在了闻手中汤药中,甚至都没察觉到她的靠近。 柳时衣仔细观察着萧时的神色。男人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愈发清俊,双目垂下,眉头微蹙,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柳时衣突然心生戏谑,伸出手轻轻在萧时眼前晃了晃,然后迅速收回。萧时感受到了面前轻微的气流,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了柳时衣那双含笑的眼眸。 “好闻吗?” “你怎么在这里?”萧时沉默片刻,不动声色地将手中药碗放下。 “睡不着?” “当然不是。” 柳时衣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眯眼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我来看看你是不是被温善言打傻了。白天刚醒的时候,你就跟丢了魂一样,现在又在这里闻汤药——” 柳时衣眉头轻挑,打趣道:“你不会真被伤到脑子了吧?” 萧时垂下眼睫,想要以沉默避开这个话题。可不过是片刻的安静,他便又想起了白天柳时衣回他的话—— “我不喜欢吃点心”。 他看着柳时衣胸前的杏形玉牌,目光又移到了少女带着调侃笑意的脸上,只觉得心烦意乱。 他很想问,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跟小十一有如此多的联系? 可萧时也知道,就算真的问出口,也只能见到一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柳时衣,反问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萧时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站起身来,试图与柳时衣保持距离。 柳时衣看他后退,却误以为他因为自己的话冷了脸,瞪他一眼道:“不是吧,这就生气了?” “我开玩笑的,你大半夜的不睡,还不能让我调侃调侃了?”看萧时不回应,柳时衣凑过去,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萧时的肩膀时,萧时突然一个转身,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这一刻,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和砰砰的心跳声。 密林(二十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你......” 萧时只说了一个字,便有些头脑发昏。 他这个角度,几乎能看见柳时衣脖颈上细小的绒毛,那白皙的肌肤之下,青色血管正跳动。 他几乎觉得,自己的心跳与那脉搏同频了。 就在气氛愈发尴尬暧昧之时,魄风突然推门而入。他看见眼前的场景,先是一愣,然后迅速反应过来,立刻转过身去:“咳咳,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 说着,他抬腿迈步就要离开。 柳时衣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扰吓了一跳,此刻也回过神来。她本来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但被魄风这么提了一嘴,也有些后知后觉地尴尬,后退了一步,局促地搓了搓手心:“你回来,我走。” 魄风脚下一停,只见柳时衣垂着个脑袋,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魄风回过头去,只见到萧时站在原地,有些怔忪地看着柳时衣离去的背影。 魄风愣了一下,重重地叹了口气:“阿时。” 萧时收回了盯着柳时衣背影的眼神,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淡然神色:“审完了?问出什么了没?” 魄风眉头一皱,沉声说道:“审过了,温善言那女人嘴巴紧得很,什么都不肯说。只是不停地骂圣女教不要脸,说莫凌峰是鬼迷心窍才会相信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 “嗯。”魄风点头,“但我继续追问有关她嘴里那个女人的消息,她就说,只要……只要你能当着她的面亲手杀了柳时衣,她就什么都告诉你,否则就算是杀了她,也想都别想从她那儿打听到任何东西。” 萧时听后,眉头紧锁,心不禁对圣女教产生了更深的疑惑。 圣女教,虽然不知道莫凌峰和圣女教为什么会扯上关系,之间又有着怎样的牵扯纠葛,但养着柳时衣长大的烟袅毋庸置疑是个隐藏极深的圣女教人。 而柳时衣手中既有十一的杏形玉牌,又能催动月见刀的刀意。那么如果柳时衣真的不是十一,就只可能…… 只可能柳时衣拿着的,是死在莫凌峰和圣女教手上的十一的贴身信物。 莫非是她杀了十一么? 萧时眸色深沉,不愿再想下去。 魄风见他不出声,忍不住催问他:“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楚弈的失踪与凌霄盟已经没有关系了,现在唯一有关莫凌峰的线索,就只有温善言所说的圣女教了。” 萧时再抬起眼的时候,眼神已经恢复了冷静与淡然:“既如此,那我们就去圣女教。” 魄风顿了顿:“但圣女教一直神秘莫测,我们对其知之甚少,连她们此刻身在何方都不确定,此行恐怕凶险万分。” 萧时闻言,轻蹙眉头:“那就去找。让药庄所有人都去找圣女教的下落,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亲自去一趟。”他看了一眼魄风,继续说道:“我不想再猜了,究竟发生了什么,眼见为实。” 魄风听后,默默地点了点头:“好,等我们出了密林,我就去传信给各地的药庄。” “天一亮,我们就出密林。” 魄风却有些没想到萧时这么着急:“你身体还没好,我们可以再等两日……” “明天就走,越快越好。”萧时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们要尽快查清楚莫凌峰的下落。” 魄风没再出言反对,却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看着萧时欲言又止。 萧时一挑眉:“有话就说。” “阿时,你、你跟柳时衣不会真的、真的看对眼了吧?!”魄风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心底话。 “……” “我也不是要阻止你,这些年你一直过得像绷紧的弦,也是时候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婚姻大事了。柳时衣吧,我不是说她不好,但、但她就是没有好到能配得上你,你说她出身一般也就算了,咱们也不在乎这个,关键是她这个人,性格大大咧咧,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整日没个正型,哪里像是能相夫教子的性子啊?你吧,你得找个温婉贴心,懂得照顾人疼人的。”魄风越说越停不下来,一副把自己当成“恶婆婆”的架势,怎么想都觉得柳时衣还是不行,配别人可以,但是配萧时是万万不可的。 萧时睫毛微动,有点头疼:“出去。” 魄风有些不乐意:“你别不高兴听,我说的都是实话。” “魄风。你是我的下属,是我的兄弟,但不是我爹我娘。”萧时看着魄风的样子,忽然觉得拳头痒痒。 “……就是兄弟才会关心你!” “出去。现在立刻马上,睡不着就去跟温善言过两招。” “阿时,你不能见色忘义啊……” “出去!” 这边魄风跟萧时唠唠叨叨,那边柳时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刚和萧时的亲密接触,那时的氛围、他的眼神、他的气息,一切都仿佛还历历在目。 分明很正常的事,魄风在瞎说什么。 柳时衣闭上眼,想要赶紧入睡,可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烦死了。” 柳时衣暗骂一声,将脑袋埋进了枕头里。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色渐渐退去,窗外的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柳时衣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另一边,沈溯在房间里继续翻着医书,心中有些烦躁。她昨晚回来,已经连夜熬了药,给萧时服用了采到的枳实,希望能够解开他身上的毒。然而,时间过去了大半夜,萧时却只是告诉她,嗅觉依然没有恢复。 沈溯心知,这些枳实的有效成分太少了,根本无法完全解毒。连萧时毒发的并发症都治不好,更别谈解毒了。 沈溯不禁有些失望,却也知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更多的枳实,提炼出足够的有效成分,来尝试先恢复萧时的嗅觉,再想之后的事。 无论如何,他们也该是时候离开了。众人与温善行告别,打算离开这座诡谲多变的密林。 然而,就在他们刚要出发的时候,却发现不见殷裕的人影。 “殷裕——” 柳时衣喊了一声,没人应答。 众人疑惑地相互对视了一眼,只有站在一旁的沈溯面色毫无波动。 魄风自告奋勇,去房间里找人。推开门,他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封信静静地放在桌子上。 魄风拿起信件打开一看,小声念出写在上面的字—— “亲爱的朋友们,当大侠很重要,但我也很想念我的祖母。我怕如果我再继续前行,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所以,我决定离开,感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和陪伴。” 密林(二十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楚弈缓过来劲儿之后,就又恢复成了兴奋的好奇小太子,缠着柳时衣问这问那,从他们在林子里都遇到了什么,问到温善言和温善行复杂纠缠的姊妹关系。直到魄风来换柳时衣的班,一句话问到了小太子脸上:“你不是被凌霄盟给抓走的吗?怎么会独自跑到这林子里来?” 楚弈眨了眨眼,毫无负担地开口就答:“中间我自己找到时机逃出来了,情急之下就跑进了这个密林里,被那温善言给抓了个正着。” 见众人眼神中满是不信,楚弈眨眨眼,立刻举手发誓。 “真的,否则我就天打五雷轰。” 下一刻,窗外天边乌云密布,响起一声惊雷。 “......” 楚弈尴尬地笑笑,捂住自己的嘴。 柳时衣站在一旁,适时地为他解释:“他这人是个乌鸦嘴,说啥不好的啥就灵。” 魄风被气笑了,这周国太子爷谎话真是张口就来。柳时衣倒是很欣赏地拍了拍楚弈的肩膀:“不错,甭管你这个谎话本身质量如何,但是冲你面不改色地这个态度,就很有当小贼的天赋。” 楚弈发现自己被识破了,也不羞不恼,反倒是很认真地进行了检讨:“果然这么编还是不太可信,我一个不会功夫的人怎么也不可能从凌霄盟手里逃出来,我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可能。” 魄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家伙,进了周国之后就没遇到几个正常人,敢情是从周国太子开始脑子就不太对劲。 外面的人吵吵闹闹,屋里床上的萧时却依旧闭眼沉睡。 半梦半醒间,他的脑海中不住地浮现着从前的画面—— 他变回了年幼时刚进到药王谷的年纪。四周的师兄师姐们逗他玩,一开始这些热情的哥哥姐姐让他有些手足无措。毕竟从小在将军府,周围人要么是如父亲一般不苟言笑,要求他坚强懂事。要么是如母亲一般怜爱疼惜他,连他自己下个床都担心他会撞到磕到,当他是个易碎的陶偶。 而同门们的调侃,是他人生头一回被当成“正常人”来对待,原来在普通人家里,兄弟姐妹们是可以互相逗弄打趣的,哪怕中午还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闹了个红脸,晚上吃饭的时候也能自然地给他夹菜。 整个药王谷里,比他还小的,只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内门弟子里,萧时排行老十,而他唯一的小师妹,便不甘心地沦落到十一的排行。 没过多久萧时就习惯了药王谷的日子,面对小十一时,他也不由自主学着师兄姐们对他的态度来对待她。 那段日子可真幸福,连风都让人觉得明亮。 萧时还想去追小十一的背影,可画面却倏忽一转,梦中的他又变成了离开药王谷时的年纪。 泠冽寒冬,将军府的马车齐齐停在药王谷前,家仆恭敬掀帘,等着萧时上车。 他回头看去,内门所有的师兄师姐们都到齐了,一张张年轻又桀骜的脸上,带着不舍。萧时目光扫去,独独不见小十一。 “世子,该回府了,萧府皆殁,还有许多事等着您处理。” 家仆见他始终不上车,只好开口催促。 萧时无法再拖,只向众人点了点头,目光深深地盯着远处。 “放心,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萧时语气轻轻,却很坚定,也不知是在跟谁说。 画面一转,便是血如残阳,铺满了药王谷。那些曾经相熟的面孔全部都倒在了血泊当中。萧时跪在血中,神情恍惚地自问:“是我错了,我就不该走,我就不应该离开,我怎么能独自活下来呢?” 萧时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梦中,他想大叫,想醒过来,可他的灵魂却好似脱离开来,冷眼看着这具沉睡的躯壳经历这痛苦的一切。 萧时看着自己,花了一周的时间给每一个同门收殓。他本就不是个坚强的人,意外接踵而至,他本想着处理完这些后事,就与众人一同沉睡在药王谷中,却不料怎么也没找到十一的影子。 直到他在后山的入口处,看到了被踩碎的白糖糕,已经被血浸成了铁锈色。而那里白糖糕碎渣的后面,是偌大一个血烛印记。 “萧时。” 一个模糊的人影走到他的面前,关切地问他:“怎么了?你没事吧?”这声关切的问候仿佛穿越了时空,回荡在萧时的耳畔,将他从梦境中拉回到现实。 萧时猛然惊醒,下意识地抱住了面前的人。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满室的人都八卦地盯着自己。而他怀中抱着的,居然是一脸懵的柳时衣。 萧时一愣,看着柳时衣近在咫尺的脸,突然想起之前温善言假扮的柳时衣与自己的那些亲密举动,不知为何心中一悸,迅速将少女一把推下了床。 柳时衣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怒瞪了萧时一眼,“你是不是有病?” 她一脸不爽,冲着萧时挥了挥拳头:“要不是看你还没好彻底,我好歹给你两拳。” 她没好气地白了萧时一眼,出门喊沈溯来看看萧时的情况。萧时呆呆地躺在床上,直到沈溯给他诊完脉,表示他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他才看向柳时衣,缓缓张口:“你喜欢吃白糖糕吗?” 柳时衣一愣,眉心微不可觉地皱了起来:“我从不吃点心。怎么,你想吃了?” 当年柳山离开,就是因为去给柳时衣买白糖糕。自那以后,柳时衣再也没有吃过一口白糖糕。 “从来不吃么......” 萧时怔忪了半晌,才摇了摇头:“没事,我做梦梦到了些事而已。” 柳时衣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准备出去给萧时找点吃的。萧时看着她的背影,却皱起了眉头,就算失去了记忆,难道连口味喜好也变了吗? 柳时衣却并不知道萧时所想,他好不容易醒了,柳时衣紧绷多日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不仅脚步轻盈,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儿。楚弈在一旁看着柳时衣,面色复杂。 魄风看了他一会儿,觉得奇怪:“你怎么了?脸抽筋了?” 楚弈看向魄风,一副莽夫不可教的样子:“你难道看不出来,柳姑娘和屋里那位公子之间,是何等的般配吗?” 魄风无语地看着他,怎么一个殷裕还不够,现在又来了个硬要给阿时和柳时衣拉郎配的疯子。 他别过头去,懒得再搭理楚弈。楚弈见状,几步上前准备跟魄风好好分析一下柳时衣跟萧时之间的火花,却不料脚下一滑,膝盖直接磕到了房梁柱子上。 一直独自蹲在屋檐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殷裕,被楚弈的痛呼吓了一跳,看着楚弈一脸扭曲的样子:“你怎么了?” 楚弈揉着膝盖,整张脸皱成一团:“没事,磕、磕到了而已。” 磕死他了,这都是他应得的。 密林(二十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夜色渐深,众人散尽,房间里只剩下了萧时和魄风。魄风看着萧时,面色臭臭,开口问道,“你下午梦见了什么?怎么把柳时衣抱得那么紧?” 萧时一哽,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都没梦到,靥着罢了。” 他嘴上虽然驳斥着魄风,但内心却因为白日关于柳时衣的一切而心乱如麻。那些过去的记忆和感情,现在柳时衣身上的熟悉和陌生,像一团乱麻一样纠缠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平静。 他想要赶魄风离开,让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可魄风却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说道:“沈大菩萨交代了,必须看着你把药喝完。还好这院子里有温家姊妹常备了一些活血化淤的药材,不过也没多少,你可不能浪费了。”说着,他端起了药碗,递到了萧时的面前。 萧时无奈地接过药碗,一口气将药喝了个精光。药汁的气味在嘴里弥漫开来,可他却皱起了眉头。 “魄风。” “怎么了?” 萧时看着皱眉捂鼻的魄风,心中一沉。 他竟然闻不到任何药味! 他试着嗅了嗅鼻子,却依旧什么也闻不到。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嗅觉失灵了? “怎么了?” 魄风又问了一次。 萧时抬头,发现魄风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不行,除了让魄风徒增担忧之外,跟他说这件事没有任何意义。萧时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去找沈溯聊一聊比较好。 沈溯此时正在房间里看自己带来的医书,想要查找萧时身上经脉淤堵对应的病症。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她起身去打开门一看,来人正是萧时。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中带着几分疲惫,却是开门见山:“我的嗅觉好像失灵了。” 沈溯闻言一愣,想了片刻才开口:“你先前是不是通过易相功,将柳时衣的功力引入了体内?” 萧时点了点头。 沈溯皱了皱眉头:“那就是了,想必就是你体内那毒的缘故。” 萧时眉心一挑:“你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毒?” “不知道,”沈溯摇头,“易相功虽然能暂时提升你的功力,但相应地也使得你封起来的经脉运转,让毒素开始蔓延。” 萧时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那毒的作用,是让我失去嗅觉?” “不一定,”沈溯神情冷静,嘴里吐出的字却是无情,“这不过是个开始,接下来,你可能会失去五感。” 萧时一愣,能让人失去五感的毒?他在药王谷中从未听说过。 沈溯看向萧时,面色严肃:“这个毒可能比我们想象中要更复杂。我需要一些时间来研究解药,在此期间,你切忌再强行运转经脉。” 萧时听了沈溯的话,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多谢,我知道了。但我失去嗅觉的事,还请你保密,别让其他人知道。” 尤其是柳时衣。不知为何,萧时并不想将自己的脆弱面暴露在她的面前。 沈溯淡淡重新翻起医书:“你放心,我没兴趣跟别人说你的事。” 萧时颔首离开,沈溯又看了一会儿医书,翻到其中一页之后,忽然停了下来。她盯着那一页若有所思,那上面是一味能治疗嗅觉失灵的草药,名为枳实。 沈溯怎么看怎么眼熟,眯着眼回想了半晌,才想了起来——在温善言布下的那个乱石迷宫中,她和众人走散的时候,见到了这种黄色的小花。 想起萧时说的,不想让其它人知道他的病情。沈溯起身离开屋子,向林中走去,想趁着夜深人静把那枳实采回来。 现在温善言被关着,整个林子里不再有那些奇怪的木人俑和迷宫阵法,因此即便是在黑夜之中,也很好找到路。 沈溯没花多久,就在林子里看到了记忆中的枳实,她采了几株,正准备回去,却意外发现殷裕竟然独自蹲在不远处发呆。 沈溯在原地立了片刻,本想直接转头就走,当作没看见殷裕。但又想到白天自打萧时醒了之后,殷裕就一直一个人待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明明没什么表情,却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就像淋了雨耷拉着尾巴的大狗一样。 她深深叹气,一咬牙,转身朝殷裕走去。 “你怎么了?今天你师父醒了也不见你高兴,一直蹲蘑菇,是不是被温善言吓到了?” 殷裕被忽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发现来人是沈溯之后,他勉强勾起嘴角,扯出一个干笑,摇了摇头:“不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被刺坏的衣服,“只是,我祖母给我缝的衣服,被刺坏了。” 沈溯一看,殷裕胸口的位置,原本上好的面料此刻却破了一长条口子,沈溯回忆了片刻,应当是那时温善言拿殷裕开刀的时候弄上去的。 “你知道吗?那时候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我可能永远都见不到我祖母了。”殷裕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几分后怕和庆幸,“如果不是你们在,我就会死在离家千里之外的树林里,无人知晓,运气好可能会被误入林子的猎户发现白骨……我祖母永远不会知道我的下落,我都没来得及跟她告别,她肯定一直在生我的气。” “所以呢?” 沈溯冷声打断他的话。 “你以为江湖是过家家吗?在外闯荡就是会死的,谁也没办法保证你的安全。你要是不想死,就趁早回去。” 殷裕愣住了,没想到沈溯会这么说:“我、我……” 他怔忪半晌,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密林(二十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殷裕第一次想闯江湖,是他五岁那年春节的庙会上。 殷家地处北漠,当地本身民风就豪爽,逢年过节的庙会上更是常有往来的江湖人士。那一年殷裕还是个粉雕玉琢、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在家中女眷的看管下乖得不行。 那场庙会上,有个卖糖人的老汉带着孙女儿一起来摆摊。 小孙女儿跟他年纪差不多,两个小豆丁就到处跑着看热闹,这里摸摸,那里碰碰,看什么都新鲜。结果小孙女儿不小心摸了一个干瘦男人放在酒桌上的刀剑,被男人看见之后勃然大怒。殷裕到现在还能记起那个男人的脸,尖嘴猴腮,眼睛一瞪,那突出的眼球像是要跳出眼眶一般。 男人抬手就要收拾小孙女儿,殷裕那时候也是年纪小不懂得害怕,直接挡在了小姑娘面前。那男人明显是个过路的外乡人,也不认得当地鼎鼎有名的小财神爷殷裕,一巴掌直接把殷裕打飞了出去。 殷裕倒在地上,头晕眼花,耳朵边嗡嗡作响。 他一向讨人喜欢,哪怕刨除殷家独孙的身份,也没人会对他摆脸子,因此面对这种情况,他小小的脑袋完全懵了,只见到那男人磨损得厉害的布鞋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近。 那是他头一回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死。 小殷裕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只敢紧闭双眼,等待着疼痛降临。可是下一秒钟,耳边响起了那干瘦男人的叫声。他再睁开眼时,只见一个男人宛如从天而降,揪起那男人的衣领就是一顿揍。 干瘦男人被对方打了几拳,打人的男人边打边骂。 行走江湖竟然对个小毛孩子动手,你们门派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那干瘦男人明显不敌,被骂得也心虚,用力挣脱开之后,冲着殷裕的方向啐了一口,一把抓起了剑匆匆离开。 那个男人走过来,冲殷裕伸出了一只手,一把将小殷裕拽了起来,笑眯眯得拍了拍他的脑袋:“小子,知道保护弱者,是个好样的。” 后来殷裕被男人牵着手带回了殷家人面前,殷老太君要重金道谢,男人却只是收了一壶殷家自己酿的酒,殷老太君还要再劝,男人只说:“我一个走江湖的,要钱也没用,本来也只是举手之劳,您老就别客气了。” 男人离开之前,殷裕去送他。漫天黄沙口,殷裕问男人,江湖是什么,江湖里的人都和你一样厉害吗? 男人大笑两声,摸了把殷裕的脑袋,“江湖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群人。”男人冲他眨了眨眼,夕阳之下,鬓角的黑发中隐约能见到几缕银丝:“小子,只要你一直保持着今天这样的勇气,你就能变得比我更厉害更好。” 自那之后,殷裕就疯狂地迷上了江湖之事。在他心里,江湖或许会有危险,但总归是能在好人的帮助下化险为夷。他也想像那天庙会上的男人一样,救下某个陷入绝望之中的小孩,成为孩子心中顶天立地的惩恶扬善的大英雄。而到了那一天,祖母也一定会替他骄傲。 可出来这一趟,几乎已经耗尽了他对江湖所有的美好想象,他每天似乎都在各种险境之中屁滚尿流地逃命,别说救人了,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殷裕第一次意识到,当大侠的第一步,可能并不是惩恶扬善,而是失去自己的生命。 想到可能眨眼之间就再也见不到祖母、小貂和家人们,他就怕得不得了,或许他本就不是个当英雄的料子,他只想回家扑进祖母怀里痛哭一场。 但现在沈溯点明了他心底所想之后,他又觉得不完全是那样的,他是害怕、是想家,但他还不想就此放弃,他还想继续站在沈溯身边,他想要救这个清丽的少女,让她不再轻视自己的生命,让她发现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值得留恋的地方。 殷裕揉了揉鼻子,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我还有事没做,我不会回去的。” 沈溯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回去:“行吧,随便你,反正命是你自己的,爱怎么样都是你的事,只要你自己不后悔就行。” 殷裕看着沈溯的背影,眼神中满是迷茫。 夜色朦胧,月光如水洒在屋檐上,映出斑驳的影子。柳时衣心中挂念着被温善言重创的萧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烦得不行,顶着个鸡窝头起了床。 趁着夜色,她悄然来到萧时的房门前,想看看这家伙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跟白日里刚醒的时候一样傻乎乎的。 房间没关,柳时衣轻轻推开门,只见萧时正静静地坐在桌前,手中捧着一碗药,闭目轻嗅。 柳时衣见状,心中不禁好笑,这个石头,汤药还值得这么闻的吗?怎么不都是一股子苦味,难道他还想品鉴药材不成?柳时衣放轻脚步,缓缓走到萧时身旁,这人好像完全沉浸在了闻手中汤药中,甚至都没察觉到她的靠近。 柳时衣仔细观察着萧时的神色。男人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愈发清俊,双目垂下,眉头微蹙,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柳时衣突然心生戏谑,伸出手轻轻在萧时眼前晃了晃,然后迅速收回。萧时感受到了面前轻微的气流,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了柳时衣那双含笑的眼眸。 “好闻吗?” “你怎么在这里?”萧时沉默片刻,不动声色地将手中药碗放下。 “睡不着?” “当然不是。” 柳时衣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眯眼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我来看看你是不是被温善言打傻了。白天刚醒的时候,你就跟丢了魂一样,现在又在这里闻汤药——” 柳时衣眉头轻挑,打趣道:“你不会真被伤到脑子了吧?” 萧时垂下眼睫,想要以沉默避开这个话题。可不过是片刻的安静,他便又想起了白天柳时衣回他的话—— “我不喜欢吃点心”。 他看着柳时衣胸前的杏形玉牌,目光又移到了少女带着调侃笑意的脸上,只觉得心烦意乱。 他很想问,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跟小十一有如此多的联系? 可萧时也知道,就算真的问出口,也只能见到一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柳时衣,反问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萧时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站起身来,试图与柳时衣保持距离。 柳时衣看他后退,却误以为他因为自己的话冷了脸,瞪他一眼道:“不是吧,这就生气了?” “我开玩笑的,你大半夜的不睡,还不能让我调侃调侃了?”看萧时不回应,柳时衣凑过去,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萧时的肩膀时,萧时突然一个转身,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这一刻,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和砰砰的心跳声。 “你......” 萧时只说了一个字,便有些头脑发昏。 他这个角度,几乎能看见柳时衣脖颈上细小的绒毛,那白皙的肌肤之下,青色血管正跳动。 他几乎觉得,自己的心跳与那脉搏同频了。 密林(二十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就在气氛愈发尴尬暧昧之时,魄风突然推门而入。他看见眼前的场景,先是一愣,然后迅速反应过来,立刻转过身去:“咳咳,我什么,都没看到。” 说着,他抬腿迈步就要离开。 柳时衣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扰吓了一跳,此刻也回过神来。她本来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但被魄风这么提了一嘴,也有些后知后觉地尴尬,后退了一步,局促地搓了搓手心:“你回来,我走。” 魄风脚下一停,只见柳时衣垂着个脑袋,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魄风回过头去,只见到萧时站在原地,有些怔忪地看着柳时衣离去的背影。 魄风愣了一下,重重地叹了口气:“阿时。” 萧时收回了盯着柳时衣背影的眼神,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淡然神色:“审完了?问出什么了没?” 魄风眉头一皱,沉声说道:“嗯,温善言只会说——”,他换了个腔调,模仿起温善言的癫狂来,“圣女教不要脸!莫凌峰是鬼迷心窍才会相信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 “嗯。”魄风点头,“但其他的,她就不说了。怎么打,都不说。” 萧时听后,眉头紧锁,心不禁对圣女教产生了更深的疑惑。 圣女教,虽然不知道莫凌峰和圣女教为什么会扯上关系,之间又有着怎样的牵扯纠葛,但养着柳时衣长大的烟袅毋庸置疑是个隐藏极深的圣女教人。 而柳时衣手中既有十一的杏形玉牌,又能催动月见刀的刀意。那么如果柳时衣真的不是十一,就只可能…… 只可能柳时衣拿着的,是死在莫凌峰和圣女教手上的十一的贴身信物。 莫非是她杀了十一么? 萧时眸色深沉,不愿再想下去。 魄风见他不出声,忍不住催问他:“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萧时再抬起眼的时候,眼神已经恢复了冷静与淡然:“我们,去圣女教。” 魄风顿了顿:“但,没人知道,圣女教在哪。”圣女教一直神秘莫测,江湖中人对其知之甚少,他们连这群人此刻身在何方都不确定,此行定会凶险万分。 萧时闻言,轻蹙眉头:“那就去找。让药庄所有人都去找圣女教的下落,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亲自去一趟。”他看了一眼魄风,继续说道:“我不想再猜了,究竟发生了什么,眼见为实。” 魄风听后,默默地点了点头:“好,出了密林,我就联系药庄。” “天一亮,我们就出密林。” 魄风却有些没想到萧时这么着急:“你身体,还没好……” “明天就走,越快越好。”萧时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们要尽快查清楚莫凌峰的下落。” 魄风没再出言反对,却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看着萧时欲言又止。 萧时一挑眉:“有话就说。” “……” “我也不是要阻止你,这些年你一直过得像绷紧的弦,也是时候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婚姻大事了。柳时衣吧,我不是说她不好,但、但她就是没有好到能配得上你,你说她出身一般也就算了,咱们也不在乎这个,关键是她这个人,性格大大咧咧,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整日没个正型,哪里像是能相夫教子的性子啊?你吧,你得找个温婉贴心,懂得照顾人疼人的。”魄风一想起萧时的未来,竟是丝毫没了平日里的寡言,越说越停不下来,一副把自己当成“恶婆婆”的架势, 怎么想都觉得柳时衣还是不行,配别人可以,但是配萧时是万万不可的。 萧时睫毛微动,有点头疼:“出去。” 魄风有些不乐意:“你别不高兴听,我说的都是实话。” “魄风。你是我的下属,是我的兄弟,但不是我爹我娘。”萧时看着魄风的样子,忽然觉得拳头痒痒。 “……就是兄弟,才会关心你!” “出去。现在立刻马上,睡不着就去跟温善言过两招。” “阿时,见色忘义。” “出去!” 这边魄风跟萧时唠唠叨叨,那边柳时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刚和萧时的亲密接触,那时的氛围、他的眼神、他的气息,一切都仿佛还历历在目。 柳时衣闭上眼,想要赶紧入睡,可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烦死了。” 柳时衣暗骂一声,将脑袋埋进了枕头里。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色渐渐退去,窗外的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柳时衣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另一边,沈溯在房间里继续翻着医书,心中有些烦躁。她昨晚回来,已经连夜熬了药,给萧时服用了采到的枳实,希望能够解开他身上的毒。然而,时间过去了大半夜,萧时却只是告诉她,嗅觉依然没有恢复。 沈溯心知,这些枳实的有效成分太少了,根本无法完全解毒。连萧时毒发的并发症都治不好,更别谈解毒了。 沈溯不禁有些失望,却也知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更多的枳实,提炼出足够的有效成分,来尝试先恢复萧时的嗅觉,再想之后的事。 无论如何,他们也该是时候离开了。众人与温善行告别,打算离开这座诡谲多变的密林。 然而,就在他们刚要出发的时候,却发现不见殷裕的人影。 “殷裕——” 柳时衣喊了一声,没人应答。 众人疑惑地相互对视了一眼,只有站在一旁的沈溯面色毫无波动。 魄风自告奋勇,去房间里找人。推开门,他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封信静静地放在桌子上。 魄风拿起信件打开一看,小声念出写在上面的字—— “亲爱的朋友们,当大侠很重要,但我也很想念我的祖母。我怕如果我再继续前行,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所以,我决定离开,感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和陪伴。” 密林(二十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殷裕走了。 听完魄风将信读完,柳时衣都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走了两步,她才猛然回头。 “不是,这小子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么走了?” 屋内空荡,绕着柳时衣的声音,沉默的众人这才像是如梦初醒。 魄风扔掉了手上的那张纸,张了张口,却没说什么,只是闷闷地退到一边。那张依旧面无表情的脸,却是气压愈发低沉。 萧时眼神掠过众人,片刻,沉声开口:“总归队伍里能清静些。” 魄风低头,故作忙乱地摆弄着手上的机括,“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带他一起上路,现在走也好,省得之后还要拖累我们。” 分明是狠话,楚弈却是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半晌,轻笑一声,“你还真是很在乎他啊。” 魄风动作一顿,虚张声势地瞪了他一眼,下意识反驳道:“你少胡扯,我只是高兴没了拖后腿的。” 楚弈也不生气,丝毫没有太子爷的脾气,只是摇摇头,一脸我懂的神情,看得魄风更是心中不爽:“一会儿出了密林,你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少跟着我们。” “……我看你真是脑子有病。出了林子你就走,刚走了个累赘,我可不想再带上你这么一个新的大累赘!” 两人吵吵闹闹,倒是驱散了不少柳时衣心中的不虞。 也罢,走就走吧,这才刚上路,就遭遇了这么惊险的一遭,若是再往后走,她也不敢保证,他们还会卷入怎样的危险当中。 殷裕走了,也是件好事。倒是沈溯—— 柳时衣转头,看了眼一旁的沈溯。 沈溯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应该也会庆幸吧,柳时衣突然想,没了殷裕聒噪地围在她的身边转,她会不会不习惯? “那个,再不走,天就沉了。” 楚弈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下沉默伫立的各位。 “万一等会出什么事——” 楚弈话还没说完,魄风就条件反射似地捂住了他的嘴。 可不能让这乌鸦嘴再说话了。 被这一打岔儿,柳时衣却是回过神来,现在殷裕跑了,她唯一的金主就只剩楚延了,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才行。她盯着一旁委屈巴巴的小太子爷,狐狸眼一转,笑容里都透着不怀好意。 “对了殿下,你二哥特意叮嘱我转告你,让你找个书局,说痴情笔要出新话本,他就知道上哪儿找你了。” “书局?” 柳时衣点头,“这附近最近的书局估计要到澜州城内吧?我们好人做到底,带你过去也可以。” 萧时一听,便知道柳时衣打的是什么歪主意,淡淡看她一眼,微不可觉地摇了摇头。 带周国太子上路?开什么玩笑,简直是自找麻烦。 柳时衣却根本无视了他的眼神,一心要勾着楚弈上路。 楚弈本就对柳时衣这一种“江湖人士”颇感兴趣,一听这话,当即笑眼弯弯点头答应,“那就麻烦各位啦。” 楚弈自幼养在深宫里,没怎么接触过外人,思虑再三后,除了那个看起来生人勿进的漂亮男人外,楚弈还是厚着脸皮,凑到每个人的身边打了个招呼,试图拉近些与众人的距离。 魄风一如既往地懒得搭理他,微微点了点头就算作罢。楚弈只得转头,去看沈溯。 她自然看得出殷裕对她有好感,但在她看来那就像小孩子喜欢糖人一样,纯粹但也浅薄。她对男女之事并无兴趣,现在不需要面对殷裕一腔赤诚,也是件好事。 沈溯这么想着,率先起身朝院外走去。楚弈在旁边对着她摇了摇头:“殷少爷走了,你一定心里也不好受。” 沈溯一愣,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太子爷:“想太多也是一种癔病,殿下自重。” 楚弈觉得这一堆人就没一个坦诚的:“你们怎么一个二个的,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意呢。” 沈溯却正色看向他:“我的心意就是尊重每个人的选择。既然殷裕已经做出了决定,强行要求他留下来继续冒险,才是不承认他的心意。” 楚弈被说得没话回答,直到几个人都离开了房间,他才反应过来,一脸感动地看着沈溯离开的方向:“这么为殷裕着想,还说不在意。宁愿自己心里受到伤害,也要将对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她真的太爱了。” 楚弈一边感叹着,一边抬腿朝外走,结果一个没注意,又被门栏绊倒了。他痛呼一声,吓得柳时衣转头看他,“你没事吧?!” 这小太子爷可是现在自己现在手中最值钱的“财产”,可不能受伤了。 楚弈抬头,脸上是因为疼痛而扭曲的五官,但依然扯出了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没事,我又磕到了而已。” - 日头将落的时候,众人总算是出了密林。 萧时特意提出要在驿站中休息一会儿。魄风趁着这个时机,出去给各地的日月药庄传信。 这么多年来,众人皆知圣女教位于澜州,可究竟在澜州的哪个地方,却无人知晓。 魄风让大家去查圣女教的消息,而他们会先带着楚弈去澜州城的书局,有任何消息都传回到澜州的日月药庄即可。 柳时衣好说歹说,总算跟驿站的伙计要到了些肉粥。 石头那家伙,好不容易伤好,还是得吃些好的补补。 等他看到这碗粥,怕不是要感动得无以复加。 柳时衣如此想着,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她站定在萧时门前,刚想敲门,却是突然停住了动作。 她盯着手中的碗,不知为何有些犹疑。 她是不是对这个人过于关心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曾经的她,分明连自己的安危都不是很在乎,可在密林中时面对温善言时,她第一个冒出的想法,竟是不想让石头死。 先前众人老是开她和石头的玩笑,她都几乎不曾放在心上。可现在,她的脑海中竟是重新浮现起了那些调侃。 她这是怎么了? 柳时衣低下头去,正想离开,身后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在这干嘛?” 密林(二十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回头看去,只见萧时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盯着她悬在半空中的手,眼神淡淡。 不知为何有些心虚,柳时衣猝然将手收了回来,看向面前的男人。 “你伤都还没好,不在屋里待着,去哪了?” 没有料到她竟会反问自己,萧时一时有些发怔。自打从密林中出来,他的脑子便乱得很。 柳时衣知道,当时温善言用了她的模样来迷惑自己。 但她不知道的是,尽管自己看穿了温善言的伪装,但在那个时刻,他却突然发现,自己对柳时衣是不一样的。 这属实不是件应该的事情。萧时长到这么大,除了小十一以外,他从未将什么人放在心里过。 就算柳时衣真的就是小师妹,他也万万不该对她产生那样的想法。更别提,眼前的这个女人,更有可能是凌霄盟的傀儡,是杀死小十一的帮凶。 萧时看着柳时衣手中的粥,一颗心重重地沉了下去。人家把你当伙伴,信任你、保护你,你却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萧时,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了? “喂,你怎么了?没事吧?” 在看到萧时的那一刻,柳时衣早把先前脑中的胡思乱想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关心他怎么了?换成沈溯他们任何一人,自己都会这样的。 萧时抬头,只见柳时衣挥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脸上满是担忧。她越是这样,萧时的心就愈发沉重。先前的混乱权当是错觉吧,他应当与这人划清界限。 伙伴或是仇人,他与她之间,怕是只有这两个选项。 倘若、倘若她真的是凌霄盟的人,那到时,他定不会手下留情。 萧时久不回答,柳时衣几乎要疑心他被夺舍了。 “我的老天爷,该不会那温善言打伤了你的脑子吧?” 说着,柳时衣便腾出空闲的另一只手,伸手抚向萧时的额。可她的指尖才触碰到那人的脸,那人却好似被针扎一般后退半步。 柳时衣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只以为他不喜欢被人碰,轻啧了一声,“身子都给我看光了,这会儿害羞个什么劲?” 萧时没说话,目光浅淡在她身上掠过一眼,终于开了口:“你怎么在这?” “还不是看你先前受了伤,我们只剩些胡饼了,总不能也让你还啃那干巴巴的玩意儿吧。”柳时衣说着,将手中的粥递给他,“特意让老板在里面加了点肉丝,你就好好喝吧。” 柳时衣轻瞪他一眼,心中有些小小自得。他可真是上辈子积了德,要不然怎么会遇见她这么人美心善的女子。 她表面不显,却暗自等着萧时的夸奖或是感谢,没想到那人竟是看都没看她手上的粥,只微微摇头。 “不饿,多谢。” 竟是谢绝了她的好意?! 柳时衣皱起眉头,将粥碗硬塞到萧时的手中。 “你这人真是,怎么不饿呢?你不会是嫌不好喝吧。放心,给你加了蜜饯。” 柳时衣是个心大的,自是没察觉到萧时态度上的变化。 没想到萧时听到这话,竟是脸色沉了下来。 “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 柳时衣感觉他有点莫名其妙:“我是不喜欢吃甜的。再说了,这粥是给你喝的,蜜饯也是给你吃的,我喜欢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萧时一哽,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像是被石头压在上面一般,喘不上来气。他猛地站起身来,一脸冷漠:“我不是三岁幼童,喝个粥还得让人哄着,柳姑娘之后不必这么刻意了。” 话毕,萧时再不多说一句话,毫不犹豫擦过柳时衣的肩,回到了屋内。 直到房门关上的声响荡在院中,柳时衣还没回过神来。 “胡饼?他不是从不吃那东西么?” 柳时衣回头,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了片刻,终于还是抬腿离去。 一墙之隔的门内,萧时呆呆站立了许久,直到夕阳扑了暗,才缓缓动了身子。 柳时衣不知萧时心中纠结,依旧如往常一般对他,没想到这人却是对自己爱搭不理。 几次下来,柳时衣才明白,这石头是跟她闹别扭呢,不想理她。 这人脑子有病吧?我怎么惹他了?!有啥不爽的直说不就行了,跟我摆什么脸子呢。 柳时衣气得够呛,索性也不再搭理萧时,连上路都跟他离得远远的。 于是在几人前往澜州城的路上,尽管天气已经逐渐转暖,但队伍中的气氛却始终阴云密布。 楚弈不知怎的,频频凑到柳时衣的身边,低声向她询问。 “柳姑娘,你和石头公子到底有没有和好啊?”楚弈又一次忍不住问道。 柳时衣眉头紧锁,显得有些不耐烦,“你怎么又问这个问题?我都说了,是他跟我闹脾气,我犯得着热脸凑他那个冷屁股吗?” 不远处的萧时虽然没有听清他们的对话,但看到楚弈一路上,一次又一次地靠近柳时衣,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适。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每次看到他们两人靠得那么近,他就感觉心里堵得慌。为了避免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他索性更加远离柳时衣,想着眼不见为净。 然而,即便他刻意保持距离,眼角余光还是忍不住会瞥向那两人。他看到柳时衣的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而楚弈则是满脸堆笑,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这一幕让萧时的心口更加不舒服,他暗自握紧了拳头,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情绪波动。 萧时心里实在堵得慌,在大家停下来休息的时候,看着楚弈贴在柳时衣身边笑开花的脸,更是拳头发痒,胸口发烫。 怎么原来殷裕贴在柳时衣身边的时候,就没这么碍眼?! 他深深吸了口气,强行转过视线,注意到一旁的沈溯正在发呆,眼神中却透露出了一丝担忧。萧时心中一动,主动走了过去。 “你在想什么呢?” 沈溯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倒是诚实:“我在想殷裕。他一个人回去,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沈溯听了这话,并没有回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似乎察觉到了魄风心中的别扭情绪,但并没有点破,只是微微摇头。 虽然楚弈关于她对殷裕依依不舍的断言很荒谬,可对于魄风跟殷裕的关系,他却是看得很准。 澜州城(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沈溯不想再为无法改变的事去操心,索性看向萧时,转移了话题:“对了,我之前给你煮药的那个黄花名为枳实,正好是我最近看到的毒药方当中的一味药材。这毒药方子是我在一本古籍上找到的,但因为年久失传,最后几味药材我没找到记载。” 沈溯沉吟片刻,继续开口道:“毒药和解药向来相生相克。如果我能找到这个毒药方子的最后几味药材,或许就能找到你身中之毒的解药。” 萧时虽然表面上在听沈溯的话,但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飘到了柳时衣和楚弈那边。他突然想起自己之前那种感觉,不禁脱口而出:“心会酸,一直觉得像是被石头压着,是得了什么病?” 沈溯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心酸?是心悸吗?会痛吗?” 萧时垂着眼眸,有些无精打采:“会痛,像是那种被针扎的感觉。而且胃里面也不舒服,像是、像是有蝴蝶在飞一样。” 沈溯有些不解,伸手又去探了萧时脉相片刻,摇了摇头:“你脉相并没有问题,一般都是什么时候会有这种感觉?” 萧时声音轻不可闻:“看到特定的人,就会有这种感觉。” 沈溯一梗,盯着萧时半晌,才眯起眼睛:“看到特定的人?” 萧时微微颔首,沈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你这听起来更像是心病,而不是身体上的病症。不过,如果你真的感觉不舒服,我也可以帮你去找找相关的药方。” 沈溯略略思索片刻,意味深长,“比如说,给你开一味清目明神的药,让你擦亮双眼认清自己。” 说完,她一边略带嫌弃地看了萧时一眼,一边起身离开,留下萧时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 萧时不是没听出沈溯的弦外之音。可他从不认为自己会对柳时衣有什么别的心思。 无论她的身份是什么,自己都不应该也不会有别的心思。 萧时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感觉心里酸酸的、胀胀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柳时衣和楚弈,只见他们依旧在低声交谈,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萧时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继续下去,必须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但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即便是他,也不知道能怎么办。 他起身,向那两人走了两步,却又硬生生停下,转头离开。 走吧,先走到澜州城,送走楚弈,然后再找到圣女教,查明柳时衣的身份,一切就都会好了。 - 繁华的澜州城内,知州正坐在宽敞明亮的官厅中,满面愁容地听着堂下官员的汇报。 “大人,那尊月神像可是被咱们全澜州城的人奉为神明的,但不知何时起竟然开始被腐蚀了。自打上次发现,到现在不过半月时间,就已经产生了一个明显的缺口。这不仅仅是对月神的亵渎,在百姓心里,更是咱们澜州城的不祥之兆。重塑雕像一事,已是刻不容缓了!” 知州重重叹气,他当然知道月神像对于澜州城的意义,但—— “这些年的税收,几乎都用于供奉月神了,如今哪还有多余的钱财来重塑雕像?”知州叹息道,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衙役匆匆赶紧来,说在村门口抓到了一个人,此人自称是殷家的少爷。 知州一愣,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不能吧?哪个殷家?九州首富那个殷家?” 衙役点了点头,知州一脸疑惑,喃喃道:“殷家的少爷,怎会在此出现?” 知州心中一紧,暗叫坏了,自己还欠着殷家八百两白银呢! 殷裕并不知自己的出现已经让澜州知州如临大敌。此刻的他正站在村口,心中暗自叫苦。 他原本想悄无声息地回家,没想到刚到澜州城门口,自己就被拦了下来。早知道这样,当初自己就不该一时冲动离队。现在可好,自己孤身一人,什么依仗都没了。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他的预料。当殷裕被带到知州面前时,知州竟然小心翼翼地招待他,还旁敲侧击地问他,本家是不是答应了延缓收钱的日子。 殷裕这才恍然大悟,好像之前祖母是跟他提起过一嘴,澜州城的知州还欠着他们殷家许多白银。 有了这个底气,殷裕顿时变得硬气起来。一把揽住了知州的肩膀,与他称兄道弟,表示可以暂时不要他还银子,但知州得先把他送回殷府。 知州听后连连答应,不过因为官车已经出去了,所以还得请他在澜州城等上几日。 殷裕自然也是顺水推舟,满口答应。 知州将殷裕请入屋内后关上了门。下属们纷纷不解地问道:“我们干嘛留这尊大佛在这里?” 知州看向手边的下属们,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你们懂什么,重塑月神像的钱,这不就来了。” 而此时的殷裕,浑然不知自己已被人算计得明明白白,正坐在屋内给祖母写信。 “祖母,”殷裕咬着笔头,绞尽脑汁地写着信的开头,“我不应该不听你的话,贸然离家去当大侠,这条路实在太难了。” 殷裕想了想,还是将第一句话划掉,慢腾腾地继续动笔,“我保证,我会尽快回江南,您且在府中等我!” 再无别的什么要写了,殷裕缓缓将笔放下,又开始思考起自己的未来,以及柳时衣他们的下落来。 也不知道自己在启程回府之前,是否还有机会再见到他们一面。不过自己这个临阵脱逃的家伙,想必他们也不会再想见到自己吧。尤其是沈溯,沈溯会对他失望吗? 想到这,殷裕的心中泛起一阵心酸,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殷裕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个小厮,瘦瘦弱弱,恭敬地低头,“殷少爷,知州请您共赴晚宴。” 原来是来喊他吃饭的。 殷裕一乐,心中暗想,这知州倒是挺会做人的,看来这几天在澜州城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了。 殷裕欣然点头,乐呵呵地看着面前的小厮:“走吧。” 澜州城(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澜州城的知州姓周,单字为昂,看着年纪不过三十四五左右。殷裕见他长相和蔼年纪不大,心中放下顾虑,更加自来熟了。几杯酒下肚,就好奇地开口问道:“不知周大人来澜州城多久了。” 周昂好脾气地笑笑,脸上的菩萨肉也跟着一抖:“我本身就是澜州人,家父是上一任知州,他前些年身体不好,我考上了功名之后恰好也被分回了澜州,接了知州的位置,也当了有些年头了。” 殷裕了然地点了点头,澜州城不算大,临着澜江。澜江每逢雨季下游就容易泛滥生水灾,澜州城深受其害,百姓大多数不甚富裕,因此很少有人愿意来这穷地方做官,这知州大人愿意回家乡,也算是有些良心。 要是他在翻账本的时候没看漏眼的话,他爹借的那几百两白银,也是为了澜江的水灾。 周昂给殷裕斟了杯酒,脸上的笑容更加亲昵:“殷少爷这次出行,怎么就独自一人,也不带点随行伺候的?” 殷裕揉了揉鼻子:“啊,我、我这一次就是想一个人出门看看,再找人陪着,不就跟在家没什么区别了嘛。” 对于殷家女性当家,殷裕是个被宠坏的独苗少爷这件事,周昂也小有耳闻。他先入为主地觉得是殷家老太君看不上殷裕天天赖在家里,故意把他独自踢出家门历练一番,倒是怎么也没想到小财神爷是自己离家出走的。 周昂举杯,跟殷裕又碰了一个,一副理解的态度:“明白,明白,年轻的时候是应该多行走历练,殷少爷这一路想必也是辛苦了。你尽管在此地休整,待准备妥当了再联系家里也不迟。不过估计殷老太君此刻定是想你想得紧。” 他刻意把话往殷家主母身上扯,观察着殷裕的反应。却见殷裕一愣,默默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面色略显苦涩。 这是跟家里闹别扭了? 周昂在心中琢磨着,又缓缓开口:“老太君身体可还安康?算一算,上次见她也已经是五年前了,那时候她老人家还精神得很呢。” 殷裕轻轻叹了口气,其实那天晚上和沈溯的谈话,本来已经让他坚定了继续走下去的决心。但回去之后,他却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祖母病重在床,小貂跪在祖母床前,痛哭流涕地捂着胸口,表示都是自己的错,没看好少爷,弄丢了殷家唯一的继承人,现在少爷身死他乡,殷老太君因此伤神伤心,身子也坏了,殷家诺大的家业,即将被旁系拆骨入腹。 殷裕慌了神,快步跑到祖母床边,大声喊道:“我回来了,我在这,我就在这啊!” 但是没有人能看到听到他绝望的哭嚎,祖母浑浊无神的目光透过他的身体,看向虚空,虚弱地喃喃自语:“罢了,待我死了之后,再去下面跟殷家的列祖列宗赔罪,希望他们能起码给我一个忏悔的机会,不要连面也不见……都是我的错……” 殷裕从噩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久久不能从梦中那痛彻心扉的无力感和后悔中回过神来。他呆坐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在天微亮的时候,悄悄离开。 此刻再提起祖母,殷裕还能记起梦中老人家甘若枯槁的病容,不由得又是一阵心酸与后怕,他又喝了一口酒,口腔中满是苦涩:“她、她应该,还好。” 或许是殷老太君永远是干练精神的样子示人,以至于殷裕在家的时候,从未感受到祖母年事已高,更没有替她的身体担心过。可是这一趟离家,却让他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与无常,祖母已经一把年纪了,谁又能确保她能一直是那般强悍健康呢? 然而周昂见状,却有了不同的想法,以为殷裕之所以狼狈地着急独自归家,是因为殷老太君的身体出了问题。 周昂自觉已经得到了需要的信息,便对着殷裕又笑了笑,跟他喝完了剩下的酒,便安排已经有些醉醺醺的殷裕睡下。 自己一边默默盘算着如何利用殷裕来筹集重塑月神像所需的资金,一边慢悠悠地晃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边厢,柳时衣等人也行走在前往澜州城的路上。眼看着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但离目的地还有一小段路。众人商讨一番,还是决定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休息一晚。 魄风往前探了探路,回来告诉他们,前方有个陈家村,是离澜州城最近的小村落。一行人便决定继续向前,希望能在那里找到一处今晚的安身之所。 陈家村虽然不大,但处处透露出一种古朴而淳朴的气息。柳时衣见状,松了一口气。而今乱世当道,各国纷争不断,四处都有流民,这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人,当是个和平的地方。 不等柳时衣彻底松懈下来,便隐约听见遥遥传来细弱的哭声。 柳时衣抬头望去, 然而,没走多久,这和谐的景象却被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打破了。 那是一个乞丐,正在欺负一个弱小的孩子,孩子无助地哭泣着求饶,而乞丐却越发嚣张。柳时衣等人见状,立刻上前解救孩子。柳时衣温柔地扶起孩子,询问他是否受伤。孩子摇摇头,眼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 然而,那乞丐因为自己的“消遣”被打断而火冒三丈,正欲上前理论,看到柳时衣白净的脸后,却像是突然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直盯着她看,那眼神中的欲望看得她全身发毛。 萧时见状,顿时怒火中烧,他沉着一张脸,二话不说,拎起蝉翼流光剑上前,一剑劈向乞丐面门,虽是没了内功,但萧时的身手面对这种毫无抵抗能力的普通人来说,还是颇有压迫感。乞丐被吓得往后连退几步,一个趔趄便摔倒在地,萧时的剑停在乞丐的鼻尖前,没有多话,沉声让他滚。 乞丐连滚带爬起来,狠狠瞪了萧时一眼,不甘心地愤愤离去,留下一地的狼藉和孩子感激的眼神。 澜州城(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孩子告诉他们,那个乞丐是陈家寡妇的儿子,一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村里人都对他敬而远之。孩子还热情地邀请他们去他家住宿,说家里有空房间可以安顿他们。 萧时对陌生人有些警惕,不太愿意跟孩子走。但柳时衣却认为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找个地方休息,“这样安静平凡的小村落中,能有什么危险?” 众人都累了,纷纷附和柳时衣,萧时便没再说什么,只能跟着他们一起前往孩子的家。 孩子将他们带回了自己奶奶家,这是一个简陋而温馨的小屋,屋内虽然陈设有些破旧,却能看得出管家的人很干练,非常干净。 虽然饭菜简单,但对于疲惫不堪的柳时衣等人来说,这却是一顿丰盛的晚餐。他们围坐在有些破旧的木桌旁,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温暖和宁静。 在饭桌上,老妇人向他们讲述了陈家村的历史和传说,他们听得津津有味。这里是离澜州城最近的村子,村里的人都是靠澜江生活的船夫和渔民,最是看老天脸色,因此他们全都崇拜一个叫做月神的本地神。 饭后,柳时衣等人被安排到干净的房间里休息。虽然这里房间简陋,但床铺柔软舒适,让他们感到无比满足。 这一夜,他们睡得格外香甜,为接下来的旅途储备了满满的精力。 第二日一早,老妇人也是早早做好了早饭,众人围坐在饭桌旁,休息一晚之后,又有了精力叽叽喳喳。楚弈不失时机地调侃着柳时衣和萧时,引得魄风生气跟他大吵,又闹得大家频频发笑。柳时衣被他们逗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微泛红,瞪了他们一眼,假装生气地低下了头。 然而,她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一旁的蝉翼流光剑上。这把剑静静地躺在角落里,剑身闪烁着淡淡的光芒,仿佛有生命一般。柳时衣盯着这把剑,脑海中突然闪过萧时挥剑抵挡温善言的画面。她总觉得这个画面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她踌躇了一整个早上,一直到吃完早餐,萧时他们几个男人去村里逛逛,她才决定跟上去询问萧时,结果刚准备开口,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了老妇人的声音。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只见老妇人正怒气冲冲地走过来,脸上写满了不悦。她一眼就看见了正在井边打水的萧时等人,立刻大声呵斥道:“你们这些男人,不准碰井里的水!” 众人被老妇人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柳时衣和他们对视一眼,心中都充满了疑惑:这井里的水究竟有什么秘密?为什么老妇人会如此紧张? 老妇人见众人都停了下来,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她解释道:“这口井是我们村子的圣井,里面的水是我们祖先留下来的宝贵财富。我们不能让外人随便碰触,更不能让他们污染了这神圣的水源。” 听到这里,众人都明白了老妇人的担忧和愤怒。他们纷纷表示理解,并保证不会再碰触井里的水。老妇人见状,脸色终于完全缓和了下来,转身离开了现场。 柳时衣等人目送老妇人离去后,再次围坐在饭桌旁。他们继续享受着美食和欢乐的时光,但心中却都留下了对那口神秘圣井的无限遐想。而柳时衣也暂时将心中的疑惑放下,打算在合适的时机再向萧时询问关于他身份的问题。 在繁华的澜州城内,周昂带着几分忐忑和期待,亲自前往殷裕的住处。他此次前来,是希望殷裕能在启程返回殷府之前,帮助澜州城重建被腐蚀的月神像。月神是澜州当地的保护神,她的神像在澜州人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周昂见到殷裕后,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请求。殷裕听后,毫不犹豫地满口答应下来。他对于雕刻艺术颇有兴趣,此次有机会亲自参与修建月神像,自然感到十分兴奋。然而,他也对月神像充满了好奇,于是向周昂提出了一个要求:“我想先去看看月神像长什么样,好有个具体的参考。” 出乎意料的是,周昂竟然拒绝了他的要求。他支吾其词,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殷裕心中越发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周昂如此讳莫如深?他暗自决定,一定要找机会亲自去月神寺探个究竟。 周昂离开后,殷裕迫不及待地偷偷溜出了门。他穿梭在澜州城的街巷中,凭借着之前打听到的消息,终于找到了位于城郊的月神寺。 寺庙香火鼎盛,信徒络绎不绝。殷裕混在人群中,暗自观察着月神像。那是一尊栩栩如生的神像,月神的面容慈祥而庄严,她的眼神中似乎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悲悯。 殷裕趁人不备,悄悄来到月神像前,掏出随身携带的刻刀,在月神像的底座上刻下了“殷裕到此一游”几个大字。刻完之后,他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却无意间发现月神像脚下的水有些异样。 那水波粼粼,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涌动。殷裕凑近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他的眼睛猛然睁大,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澜州城(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另一边的陈家村,夜深了,萧时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听着楚弈平稳的呼吸声,知道他已经陷入了梦乡。于是,萧时轻轻起身,找到了同样未眠的魄风。两人在夜色中低声讨论着这个村子的种种奇怪之处,特别是那口神秘的水井。 “你觉不觉得这个村子有点古怪?”萧时问道。 “嗯,确实有些不寻常。特别是那口井,为什么村里人这么紧张,不让我们碰那里的水呢?”魄风皱着眉回答道。 魄风想了片刻,琢磨不出东西来,便甩了甩头:“算了,总归只是个普通的小渔村,便是真有什么蹊跷,也和咱们无关。还是先睡吧,明日进了澜州城,若真是惦记,还可以再找药庄的人来查。” 萧时也没什么头绪,便点了点头,魄风转身就跳下了房梁,去旁边自己那张简陋木板床上躺下了。然而萧时侧躺下身,却怎么也没有睡意,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十一稚嫩天真的笑脸,一会儿又变成柳时衣无邪不羁的笑容。 胸口又开始发闷,感觉像是被千斤石压着一般喘不过来气。萧时叹了口气,准备起身去外面透透气,结果他刚坐直了身子,屋外突然雷声大响,几声惊雷之后,大雨倾盆而下。 这是今年入春的第一场雨,却并非常见的绵密春雨,而是雷声大作,狂风骤雨,间或夹杂几道闪电,搅得人无法安眠。 魄风倒是睡得沉,完全不被雷雨声干扰。但楚弈却被雷声惊醒,他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显然还有些搞不清状况。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外面怎么那么吵?”楚弈问道。 “没事,只是下雨了。你继续睡吧。”萧时摇摇头,低声回他,这锦衣玉食的太子爷到底是没怎么出过门,不仅毫无防备意识,对常识也几乎一无所知。但或许是无知者无畏,他也是最没心没肺的一个,见什么都觉得新奇好玩,却不知道害怕。 楚弈迷瞪瞪地哼了两声,又倒下去准备继续睡,但随着又是几声惊雷,太子爷算是怎么也睡不着了。他有些起床气似的,嘟囔着坐起身来,准备朝外走。 萧时愣了一下:“你干嘛去?” 外面雨那么大,这太子爷不是要出去梦游吧? 楚弈哼哼唧唧的,配着一张娃娃脸,更显得年纪小:“雷声太大了,我有点害怕,我要去找柳时衣睡。” “……???” 楚弈完全没觉得自己的发言有什么问题,毕竟他在宫中从小也是跟着太后长大,身边都是宫女和嬷嬷,也养成了他没什么性别意识的性子。在宫里他晚上夜惊,也会去找宫女姐姐们一起睡。 萧时眼看着楚弈起身推门,准备出去,下意识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你都多大了?!害怕打雷就算了,男女授受不亲都不知道吗?!” 楚弈呆呆地看向他:“啊?你说我跟柳时衣吗?没事的,我跟她都不在意。” 柳时衣也是个心大的,楚弈在她眼里就是个行走的悬赏金,虽然神经有点大条,经常陷入自己的小世界中不可自拔,但也是个好脾气没坏心眼的,相处起来总让她想起流水村那群问她要糖葫芦吃的小娃娃们,因此对于楚弈的亲昵来者不拒。 “……你、你,这是在不在意的问题吗?!”萧时被他坦荡荡的态度搞得竟是一时语塞,“况且你们本就不该不在意这种事!” “你生什么气啊?”楚弈这下是被萧时彻底弄醒了,脑袋转过弯来了,看着萧时嘿嘿一笑,“哎哟,我怎么闻着这么大的酸醋味啊?” 萧时冷着张脸,但楚弈不是殷裕和魄风,完全不怕,反倒是带着狭促的笑容冲着萧时眨了眨眼:“既然这么在意,干嘛还跟柳时衣闹别扭啊?” ……好,很好,短短几日,称呼就从柳姑娘变成了柳时衣,楚弈还真是比殷裕还会自来熟。 萧时恨恨地想着,拎着楚弈的衣领就往屋里走:“我看你也不像怕的样子,自己睡去吧你。” 楚弈任由他扯着,却只是直直站在床前,无辜地看着萧时:“不行,我真的怕。” “……” 好想一拳打到这紫薇星的脸上,反正传出去也能说是他为昭国出气。 萧时深呼吸了一下,强忍着不耐烦:“你睡我这儿。” “啊?”楚弈一时没反应过来。 “让你跟我睡!”萧时低声吼了一句,抓着楚弈往自己床上一甩,然后自己也躺了下去,背对着楚弈,把他下床的路挡了个严严实实。 楚弈看着萧时的背,暗自发笑,准备明天早上跟柳时衣说一下这件事,好好拿萧时打个趣。 结果第二天一早,楚弈是被魄风和柳时衣共同的惊呼声吵醒的。 “你俩干什么呢?!” 楚弈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柳时衣和魄风一脸震惊地站在床前。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八爪鱼一般紧紧抱着萧时,而萧时此刻印堂发黑地瞪着他,却怎么都扯不下来他的胳膊。 楚弈不急不慌,打了个哈欠,缓缓松开了抱着萧时的手:“昨晚下雨了,屋里有点冷。” 萧时立刻起身,看也不看床上的楚弈和床前的柳时衣殷裕二人,径直朝屋外走去。他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楚弈抱着,想要挣脱开来,却发现这太子爷睡着之后力大无穷,而他因为那个该死的毒,竟是生生扯了半天也没扯下来身上这个人。 而且楚弈睡得极香,他低声喊了几句也没见醒,又怕声音太大把魄风也给吵醒,让他看了笑话。只能硬挺挺躺着,等待楚弈睁眼。 结果最后却等来了被柳时衣敲门叫醒之后,迷迷糊糊看也没看他一眼,就去开门的魄风,再然后,就是被柳时衣和魄风同时看到了楚弈跟他。 萧时大步走到刚洗梳完的沈溯身边,气压极低,张嘴就问:“那个毒,你有什么新发现了吗?” 沈溯一愣,摇了摇头:“咱们这几天一直在赶路,哪有那么快。” 萧时深呼吸一口:“等进了澜州城,你需要什么就跟我说,我让人去给你找。”萧时一想到因为这个该死的毒药,自己一路上受到的“奇耻大辱”,说话都有些咬牙切齿起来,“必须尽快找到这毒药的解法。” 沈溯看着萧时甩下这句话,转身就走,轻蹙眉头:“这人一大早什么毛病,他上哪儿给我在澜州城找人干活去?” 沈溯摇了摇头,虽然早就猜到了萧时身份不简单,但也从未想过他是那种无论到哪里都有人接应的人物,这家伙最是会隐藏自己,怎么现下连遮都不遮了? 看来这个毒,对人的心性和脑子都有影响,沈溯决定把这一点也记到有关这个奇毒的信息中去,并且提醒自己研制毒药的时候,切记避开这一点,否则别死还没死,就先出丑了。 澜州城(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早餐饭桌上,气氛极其割裂。萧时脸色依旧阴沉,也没什么胃口。魄风在一边神情却是若有所思。 早上萧时离开之后,楚弈嘿嘿笑着把昨晚的事都给说了,柳时衣骂了一句莫名其妙,转身就走。魄风自那之后却一直在思考,阿时看起来真是喜欢上柳时衣了,他到底是要想法子趁阿时还没认清自己心意之前先把这事儿搅黄了,还是帮他认清心意之后让他自己选择呢。 魄风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柳时衣,她一手拿了个大白馒头吃得津津有味,她刚刚跟楚弈在讨论哪个小菜更好吃,楚弈觉得是甜萝卜干,柳时衣却觉得小银鱼更好吃,俩人互相争执一番之后,决定各自配着喜欢的小菜,比一下谁能吃下更多馒头,谁就是赢家。 ......简直幼稚得不可理喻。 不行,还是不行,魄风痛苦地低下头,捂着脑门儿,一脸头痛,这个柳时衣他是真的无法认可。 沈溯作为唯一一个情绪稳定地吃完早餐的人,看着这一餐桌各色各异的非正常人,不由得又想起了殷裕,也不知道他现在走到哪儿去了,可别给人骗到黑店去了。 吃完早餐后,昨日领他们回来的小男孩从屋门处探了个小脑袋进来:“我爹在城里造龙船,一会儿我要去给他送衣服,我奶让我来问你们一句,用不用我带你们进城。” 柳时衣还没来得及回答,萧时就猛地站起身来:“好,我们这就走。” 柳时衣差点没被手上的馒头噎住,她喝了一大口碗里的稀米汤,看着萧时朝屋外走去,又看了眼他几乎没动的碗筷,忍不住小声抱怨:“这个石头又犯什么毛病?不知道的还以为澜州城里有他亲戚呢。” 魄风看了眼柳时衣,一脸痛苦地重重叹了口气,也起身朝外走去。 柳时衣一愣:“他又犯什么毛病?” 楚弈摇头晃脑,还在啃甜萝卜干:“小风子现在是嫁女儿的老父亲,看你就像看到拱自家白菜的猪,你就让让他吧。” “……谁是猪谁是白菜啊?!”柳时衣气得脸皱成一团。 沈溯却有点奇怪地看着楚弈:“你怎么也喊魄风小风子?” 楚弈又是一笑,冲着沈溯眨了眨眼:“怎么?我喊他小风子,让你想起谁来了不成?” 沈溯面无表情地拿走了楚弈面前的甜萝卜干,楚弈唉了一声:“你吃你夹就是了,怎么还整盘端了呢?!” 沈溯斜了他一眼:“你吃太多了,浪费。” 沈溯无奈地摇头,心里觉得很是疲惫,原来她老觉得自己整日想死不正常,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太正常了。 饭后大家简单收拾了一下,跟老妇人道谢告别后,就跟着男孩一起朝澜州城走去。到底是离澜州最近的小村子,才走了半日,众人就见到了澜州城的大门。 男孩蹦蹦跳跳地,嘴上却像个小大人一样叮嘱柳时衣等人:“城里马上就要开始烧龙船了,每年春天,大家为了求月神保佑新一年的收成,就会烧龙船祭祀月神。澜州城特别看重关于月神的一切仪式,所以这个时候,城里对外面来的人排查会特别严。你们的路引都带了吗?” 萧时跟魄风对视了一眼,他们在中州的时候找小二办了假的路引,以日月药庄的本领,应当是能应付得来盘查。魄风冲萧时微微点头,表示路引就在自己身上。萧时心中本就烦躁,此刻见城门口排起长队,只得长长出了一口气,强行按下不耐。 他们跟着孩子一路前行,很快就来到了澜州城的城门口。 待终于轮到他们进城时,已经又过了一段时间。那守城的士兵挨个查看他们的路引,萧时跟魄风倒是都顺利通过了,然而轮到楚弈的时候,却见太子爷两手一摊,冲着士兵摇了摇头:“我没有。” “……” 坏了,他们都忘了这还有一个离家出走的,以楚弈这种毫无生存经验的知识储备,哪还能知道出入需要带路引这种东西? 更别说他一个太子爷,压根儿就没有这东西。 士兵立刻警惕地围住了楚弈:“你是何人?!” 柳时衣眼看自己这个行走的赏金被人扣下,紧张地跟萧时对视了一眼。萧时却觉得柳时衣关切的神情看起来格外碍眼,非要带这么个玩意儿上路,还跟他走那么近,现在好了吧?就是捡了个麻烦,连殷裕的一半都比不上。 萧时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正准备上前去解围,却见楚弈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冲着对面的士兵开口:“我是当朝太子。” “……????” 这下不光是士兵,就连柳时衣和萧时他们也都愣住了,完全没想到楚弈会这么答。 士兵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一个忍不住气笑了:“你是当朝太子?那我还是当朝宰相呢。” 楚弈眨了眨眼:“你比左相年轻,左相每个月都要抽十天吃素,而且还要跟张大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很可怕的,你不会想变成他的。” 说话的士兵愣了一下,或许没想到面前的少年竟能说出如此细节,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信:“那你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你的身份?” 楚弈从腰间拿了个玉佩下来,递给士兵:“见三足龙,如见当朝天子。” 几个士兵又交换了个眼神,领头的是个稳重的,谨慎地让楚弈先等片刻,便派人去请周昂来。 楚弈又叹了口气,完全没有身为太子的气势,反倒觉得自己很是倒霉,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完了,这下马上就该被抓回去了。” 柳时衣拍了拍他的胳膊:“兄弟,你能活着就不错了,别太叛逆了。” 没过多久,年轻的周昂匆匆赶来,士兵刚刚已经把楚弈的玉佩给他看过,周昂当年跟父亲去过一次盛京,远远见过一眼几位皇子,也知道只有皇家人士的饰物上才能有三足龙,此刻只看了楚弈的脸片刻,便恭敬地行了个礼:“臣周昂,参见太子。” 楚弈愁眉苦脸地抬了抬手:“周大人客气了,我跟朋友们来这里落个脚,麻烦你帮忙安排一下了。” 周昂一愣,也是完全没想到现在炙手可热的当朝紫薇星说话如此客气,便又是深深一鞠躬:“太子放心,下官一定尽心尽力。” 澜州城(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周昂迎众人进入澜州城后,本是准备带他们去入住知州府的。萧时跟魄风本就要拐一趟当地的日月药庄,加之萧时怎么瞅楚弈都气不顺,便找了个借口,说他们去住客栈。 柳时衣虽说大大咧咧惯了,但萧时这一路上的表现也让她觉得很是不爽,当萧时还在闹别扭,便什么也不说,身子往楚弈那边一站,摆明了让萧时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她反正是占定知州府这个不要钱的便宜了。 楚弈本来就不想跟周昂离得太近,现下眼见有机会,便拉着周昂过去小声耳语了一阵:“我这两个朋友,小情侣闹别扭呢。”他跟周昂指了指萧时和柳时衣,做出一脸为难的样子:“我若是不跟他们一起去住客栈,那位姑娘便能名正言顺跟那位少爷分开,这一时半会儿更和好不了。” 周昂看了柳时衣和萧时一眼,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明白,那下官给太子殿下和几位安排我们澜州最好的客栈。” 楚弈忙不迭摆了摆手:“不必不必,我跟他们一同就好,周大人无须多费心。” 周昂闻言,有些为难,楚弈又是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周大人,我此番前来,为的就是体察民情,能不声张自是最好,微服私访,你懂吧。” 周昂一愣,连忙点了点头,看柳时衣他们的眼神也有了一丝不同,以为这些是盛京宫中派得随从,心中快速过了一遍自打进城之后,有没有让他们见到什么出问题的地方。 楚弈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去跟萧时说:“我们还是跟你一起吧,不好一直麻烦楚大人,咱们去哪个客栈啊?” 魄风一愣,看着柳时衣不情不愿地站了过来,又是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他看萧时虽然略带不满,但还是冲客栈的方向指了指,忍不住又对着萧时重重叹了口气。 萧时挑眉看他:“怎么?” 魄风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叹着气转过头去,摇着头在心里悲痛万分,完了,阿时这是彻底陷入了,爱上了,连分开住都不乐意了。 萧时有些心虚地清了清嗓子,他安抚自己,只是因为还想进一步观察柳时衣,绝对不是因为柳时衣不会跟楚弈住在他不在场的地方而松了口气。 周昂恭敬地目送一行人离开后,挥手召来了手下:“你去盯着他们,切记,不能让他们进到月神庙去,明白了吗?” 下人会意,领命离开,跟着柳时衣他们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周昂擦了擦额角的汗,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唢呐声,随即,送葬的哀乐声像了起来。他脸上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极其复杂,又是不耐厌烦,又是带着一丝心虚和恐惧。 管家也被问了个正着,完全没注意过殷裕的行踪,于是又找来下人,挨个问去,最后只从看门人那边听说,那天见到殷少爷出门了,然后就没再回来。 周昂眉头紧蹙,事情一件接一件,像是永远都处理不完。他疲惫地叹了口气,又让下人去找殷裕。看着院子里摆着的小月神石像,恨恨地啐了一口,转身离开。 那边厢,萧时和柳时衣一行人选了家清静的客栈住下,魄风很快把澜州本地的日月药庄负责人带到了萧时的房间。 澜州地方不大,往来的人也不算多,因此日月药庄在这里的规模也不大,仅比流水村的日月药庄多了几个人。负责的是个干练的中年女人,叫阿梁的女人是当时药王谷某位弟子在谷外定了亲的普通人,那个弟子是老邢的师弟,药王谷被屠的时候,那男人正要和阿梁成亲。按照药王谷的规矩,要么是阿梁接受一系列考核之后搬进谷中,要么就是男人离谷,自此不再以药王谷人的身份自居。 阿梁虽然出身平凡,却和男人十分相爱,当时好不容易通过了所有考核,正准备搬进来,和药王谷不少人都见过面,结果就发生了屠谷之事。阿梁再也没嫁过,心碎欲绝的她摸到了药王谷谷口,绝望地想要找到入谷的方法,去见自己爱人最后一面。 然而她作为一个普通人,怎么也进不去药王谷。只能在附近住下,一直不放弃想要入谷,好在没多久后,她遇到了被派往外地捡药逃过一劫、知道屠谷一事之后,匆匆赶回来的老邢一行人。 阿梁再也没嫁过人,当时萧时布置各地的日月药庄,她便选了澜州这个小地方,仅仅是因为曾经她和死去的未婚夫一同在书上看到过这个江边小城,想要来这里参加一次烧龙船的仪式。 此刻见到萧时,她有些局促,二人之前并无过多联系,这么些年来也没见过一面。阿梁觉得萧时像是家里许久未见过的远亲家主,太正经显得生疏,太亲昵又显得不够尊重。 好在萧时并不注重这些礼仪,他开门见山问阿梁,关于圣女教的事打听到了多少,知不知道她们到底在哪里。 阿梁一愣:“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是知道,才特意来的澜州。” 萧时和魄风对视一眼,都有些迷茫:“知道什么?” 阿梁这才放松了些,迅速跟萧时回报:“你要得急,所以大家能查到的东西也不多,基本上都是之前江湖上知道的。但澜州城本地,就有个圣女教。” “什么?!”魄风一惊。 阿梁点了点头:“只是这个圣女教,只是澜州本地的小门派,人不算多,知道的也仅限本地人。她们是随着月神兴起的,主要负责月神的祭祀,从来没表现出任何跟那个九州第一毒教有关的地方。但你这一问,我就去查了一下,发现圣女教最后一次公开出现没多久,澜州这里就有了这个圣女教。更多地东西我们还没查到,但我觉得,单从时间上来看,她们或许真的有蹊跷。” 澜州城(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萧时静了片刻,才问阿梁道:“这个圣女教,平日里聚集在何处?” “她们平日就散居在城中,只有祭祀之时,她们才会聚集到仪式现场。之前她们倒是总会去月神庙参拜月神,但今年冬日天气阴湿,说是把月神像蚀坏了,所以一直在修缮雕像,她们集体去得便少了。” “月神庙在何处?”萧时复又问到,已经准备起身前去探查了。 “就在城中,你们出了这间客栈左拐,顺着大道走上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见到了。不过那边近来都是寻常百姓,圣女教的人都在为几天后的烧龙船做准备,外人都见不到的。” 萧时脚下一顿:“这个烧龙船,就是为了祈求新一年天公作美的?” “是,澜州城这个习俗已经很多年了。只是这些年,又加上了对月神的祭拜。” 萧时停了一下,目前阿梁给出的消息,除了时间点,几乎听上去都没有什么异常。而按她说的,唯一能探得究竟的,就是那个几日后的烧龙船仪式。 他让阿梁回去继续关注澜州这个圣女教的动向,同时也通知其他地方的日月药庄继续查那个九州第一毒教圣女教的相关信息。阿梁领命离开后,魄风问萧时下一步怎么做,总不能真就在客栈里干等到烧龙船开始那一天吧? 萧时想了想,站起身来:“走,去月神庙看看。” 而在大街上,柳时衣正挽着沈溯的手,兴致勃勃地往前走着。她一边走一边开口说道:“好不容易来到了人多点的地方,等会陪楚弈去书局留完信儿,咱们就去好好逛一逛。之前大家的衣服都被毁得差不多了,还是得买几身新的备着才是。” 沈溯看着柳时衣紧紧挽着自己的手,虽然心中已经把柳时衣当成了好友,但身体上还是有些不习惯被人这么亲密地搂着。她微微皱了皱眉,随即不动声色地微微挣开了柳时衣的手。 柳时衣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反倒是被前面的小摊位吸引了注意力,几步上前去看那中年男人卖的铜鼓,沈溯只好跟着停了下来,听了片刻却又忍不住上前,生怕柳时衣被老板忽悠得要掏本就没几个字儿的腰包,买下那个什么用没有的小铜鼓挂件。 楚弈跟在他们身后,看着沈溯几句话拆了老板的台,拉起柳时衣就往前继续走,忍不住开口数落柳时衣:“你连这老板骗人的都听不出?哪有铜鼓能旺财运的?” 柳时衣大大咧咧地:“当然听得出,要不是他先想坑我,我还不会站那么久,打他的算盘呢。你没看到他摊位上有个小铜鼓掉了漆吗?我花五文钱买那个掉漆的,再让他把钱退给我,然后再拿这个掉漆的去卖给别人,咱们不是净赚五文钱吗?” “……”沈溯脚下一顿,侧过头看柳时衣,“你怎么能确定卖得出去?” 柳时衣张口就来,连个磕绊都没打,沈溯呆了片刻,忍不住被气笑了:“行,我就多余操心你。” 柳时衣嘿嘿一乐,又挽上沈溯的胳膊:“这种事你当然不用操心我,我骗过的人比刚刚那老板卖出去的货都多。但其他事情你还是得好好操心一下的,比如石头那个破性子,我感觉从密林出来之后,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性子怪得很,你给他瞧瞧是不是身子上犯什么病了?还是说咱们去找个师傅给他驱驱邪?” 楚弈耳朵一动,几步上前:“哎哟,你还操心他呢?我以为你生他气,都不想搭理他了。” “生气归生气,但他毕竟是朋友,也算是为了救我才受得伤,我总归不能坐视不管。再说,他之前也不是这么个臭德行,现在这样真的很奇怪!之后的路还得用他呢,可不能就这么给他气走了。”柳时衣完全没有不好意思,抓了抓后脑勺,直接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楚弈傻傻笑了两声,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萧时和柳时衣一个内敛,有话不直说,一个外放,毫不扭捏,果然很是般配。他现在可以决定,下一本就写他俩了。 柳时衣略带嫌弃看了楚弈一眼:“你傻笑什么?走路看路啊,可别再平地摔了。” 楚弈摇了摇头:“我从来不平地摔,我那是磕到了。” 话音还没落,就见到楚弈啪唧一下又撞到了旁边摊位横出来的马扎上,痛呼了一声,捂着自己的膝盖,一脸痛苦。 柳时衣叹了口气:“你看看,让你走路看路吧。” 楚弈咬着后槽牙,勉强拉出一个笑容:“没事,没事,磕到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柳时衣和沈溯陪着楚弈去澜州当地的书局留了个信,书局的人一听说痴情笔要出新话本,点了点头,像是对痴情笔这个名字很是熟悉一般。 柳时衣好奇,问了一嘴:“小哥儿,这个痴情笔书卖得如何啊?我怎么都没听过他的名字?” 被问的书员摇了摇头:“没听过正常。他的话本每次都是没几个人买,然后忽然被人给包圆全买了。我跟其他书局的人打听过,也是一样。估计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心血来潮,写点话本附庸风雅,卖不出去就让家里人出钱给全买了,也省得脸上无光。” 楚弈一愣,一脸不可置信:“还有这事?!” 书员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一跳:“对、对啊,每一回都是这样。” 楚弈呆在原地,朝中唯一会帮着自己出话本的,只有二哥楚延。每次书局的人都会来恭喜楚弈,说痴情笔话本又大卖清仓了。他还当是自己写得好,谁知道…… 楚弈苦着张脸,宛如天塌了一般:“二哥,你骗得我好惨……” 柳时衣忍不住笑出声来,拍了拍楚弈的肩膀:“你二哥对你真是尽心尽力,拿你当小孩儿哄啊。” 沈溯放下手上随意翻看的书,面无表情地附和:“你二哥跟你,很是般配。” “……??那是我二哥?!我俩一个爹的!” “你不懂,人和人之间的配对,身份地位从来都是调味料罢了。”沈溯继续把平时楚弈拿出来说她跟殷裕、柳时衣跟萧时的话搬了出来。 “……???”楚弈被说得答不上来话,只能干瞪着眼。 柳时衣又是哈哈大笑:“对对对,二人配对,只看火花嘛。” 楚弈朝天哀叹一声,他总算知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澜州城(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从书局出来之后,柳时衣拉着沈溯拐进了一家布庄,楚弈耷拉着眼跟在两个人后面,进了店也没什么兴致。 柳时衣一进门,就跟老板开门见山:“老板,我要几身最耐脏、便于行动、耐脏的衣服。” 老板是个温婉的女人,闻言愣了一下,倒是很少见到这样年纪轻轻的漂亮小姑娘进门不看裙子、不挑料子,而是直言要求实用性强的衣服的。 老板有些惊讶:“姑娘是外地来的?” 柳时衣点了点头,老板温柔一笑:“一般外地人都是秋天来我们这儿收鱼的,这个点会来的人倒是不常见,姑娘是来探亲?” 柳时衣顿了一下:“我、我们是在找人,顺路到了澜州,就想休整一下。” 柳时衣干笑着摆了摆手,没接那画像。她可见过太多这种装神弄鬼的骗术了,这画像看着两张薄纸,接到手上可就不知要多少两银子了。 老板掩着嘴轻笑一声:“姑娘别怕,不要钱的。我们不靠月神赚钱,是诚心信仰侍奉。” 一旁同样听老板讲完故事的楚弈好奇地伸手接过了画像,只见画像上的月神一头长发,闭着双眼,带着温和怜悯的笑意,手中拿着一支莲花,单看外表和很多传说中的仙子都一个类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但当楚弈看到画像右下角的时候,却奇怪的咦了一声:“这右下角的女人像,也是月神吗?” 老板摇了摇头:“这是圣女教的落款印。” “……圣女教?!”柳时衣惊讶得差点掉了下巴,“是、是江湖上那个圣女教?!” 柳时衣顿了一下,沈溯往前站了一下,替柳时衣答话:“没什么,我们也只是听说过而已。估计只是巧合重名了吧。” 老板点了点头,又恢复了温婉的神情。待店员拿来衣服,柳时衣掏腰包用烟袅留下的钱给每人定了一身新的,约好过两日再来店里取。 离开布庄之前,柳时衣没忍住,还是问了老板:“老板,这个圣女教,平时都在什么地方啊?” 老板愣了一下,微微一笑:“平日都在月神庙。虽说最近在修缮月神像,她们去得少了,但姑娘若是去碰破运气,或许还是能见着人的。”女人停顿片刻,“不过,姑娘为何对圣女教这么感兴趣?” 柳时衣干笑一下,打了个哈哈:“名字好听,我好奇。” 刚出了布庄的大门,柳时衣就跟沈溯和楚弈交换了个眼神:“咱们去月神庙看看。” 两人点了点头,跟着柳时衣一同找了个路人问路后,朝着路人指得方向。三人并未发现,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布庄的店员便出来了,绕了条小路,抢在他们之前进入了月神庙。 在前往月神寺的路上,柳时衣一行人却发现,许多人家门口都挂着白幡,显然是在办丧事。而到了月神庙门口,还见到一队送葬的队伍,哭哭嗓嗓着从月神庙出来,明显是刚刚祭拜完。 柳时衣和沈溯、楚弈三脸相对,谁也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们进了月神庙,这地方不算太大,但香烟缭绕,佛音袅袅,往来参拜的人却不少。一座慈悲敛眉的菩萨铜像正静静地坐于大殿之上,外形看起来和刚刚布庄老板给的画像上一致,带着悲悯温和的笑容,仿佛在聆听着世间的苦难与祈愿。然而这月神像和其他神像不同,她的座下围着一圈栏杆,里面竟是一小旺池水。 铜像身后,被拦了起来,应当就是布庄老板口中正在进行的修缮,从铜像身后修起。 柳时衣他们眼看着一小队人在月神像旁边排起了队,在神像脚下摆了张小案桌,案桌后站了两个面纱遮脸的女子,正给排队的百姓拿小铜碗分水喝。 柳时衣定睛一看,只见那水正是女人从身后月神脚下的小池塘中中舀出来的。她有点疑惑:“这、这水是从哪儿来的?” 沈溯观察了一会儿,指着月神像手中的莲花:“喏,看那里,从莲花的花瓣上滴下来的。” 楚弈有些惊讶:“这、一滴滴的水,聚成这一汪小池塘,不得要好久呢?” “那是月神的赐福,外面的水才不干净!” 澜州城(九)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楚弈身后传来,他被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佝偻着身子的小老太正站在门口,瞪视着楚弈。 老人哼了一声,白了楚弈一眼,才缓缓走了进来。 “每年开春,城里都会闹一阵子怪病,之前染病会死一大批人。后来月神庙重新建了起来,圣女教的祭祝参拜月神后,才知道是城里的水出了问题。” “月神慈悲,特意化神力于莲花落水之中,只要喝下一小口,就能得到月神的庇佑,不会再害病。” 柳时衣下意识认为老人口中的怪病是一种疫症,于是便上前多问了两句:“我们一路上见到不少家门口都挂了白幡,那些人都是因为这怪病死的吗?” 老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那些家死的都是质疑月神大人的男人,他们天天明里暗里嚷着月神当道误了阴阳,想重新建起日神庙来。心不诚自然得不到月神的庇佑。” 老人看着柳时衣和沈溯顺眼,口气好了些:“姑娘,看你们面生,是外地来的吗?” 柳时衣点了点头,老人便搭上了她的手腕,颤巍巍地领着她往排队喝水的百姓那边去:“你们肯定喝过外面的水了吧?那也来领一口月神的赐福,这怪病害死的人多着呢,可不是开玩笑。” 柳时衣脚下一顿,看向沈溯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求助,到底是喝还是不喝,得等沈大夫给个准话。 沈溯停了片刻,忽然上前拉住了老人的另一只手,食指虚虚搭在老人的手腕上:“老人家,您也喝过这月神的赐福水吧?” 老人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沈溯借机探了老人的脉相,发现并未有异常。随即冲柳时衣点了点头。且不论这水到底对所谓的怪病有没有用,但起码从老人的状况来看,对人体没有其他害处,喝了也不会出什么事。 柳时衣松了口气,跟老人一起站在了队尾,楚弈也跟了上来,冲着老人乖巧一笑:“老人家,刚刚是我说话不注意,冒犯了月神,待会儿我好好拜一拜她,祈求她原谅。您也别生气了。” 老人这才面色转好,点了点头,算是把这事揭过去了。 然而待沈溯和柳时衣喝完水,轮到楚弈的时候,他手刚接过小铜碗,从一旁忽然窜出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得像是喝醉了一般,把楚弈手中的水碗打翻了,冲着发水的两个女人闹酒疯一般大喊大叫。 女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其中一个从案桌后走了出来,靠近楚弈,微微低头行了个礼:“这位公子,今日有人作乱,扰了月神清净,这赐福已受了玷染,今日公子就请回吧。” 楚弈一愣:“那、那我要是染上了怪病,怎么办?” 女人抬眼,深深地看了楚弈一眼:“公子无需担心,只要去月神像前诚心跪拜即可,月神会庇佑每一位信徒。” 楚弈不情不愿地离开,他本身对这套月神赐福的说辞自然不信,只是觉得好玩。可现在生生给人打断了,没喝上那碗神水,反倒觉得心里不舒坦。 老人笑他:“你看看,让你今日出言不逊,且去求月神原谅,明日再来吧。” 楚弈撇了撇嘴,柳时衣冲他微微摇头,惹天惹地别惹老头老太,不然给你落个人财两口再被打一顿扔出去就完了。 和老人作别后,柳时衣笑着问楚弈:“怎么样?去跪一跪?” 楚弈鼻子出气,觉得今天整个世界都在跟自己作对:“我才不跪!但是,可以靠近了去看看,他们不给我喝,我自己伸手去舀!” 柳时衣调笑着拍了拍楚弈:“你就不怕这么做更冒犯了月神,非但不赐福于你,还反手让你闹个肚子?” 楚弈不服气地昂起下巴:“她是月神,我还是天降紫薇星呢,我才不怕她!” 沈溯看着楚弈大摇大摆、气势汹汹走上前去的样子,忍不住摇头,大周有这么个紫薇星,看来是该去开开国运了。 楚弈趴在拦着的栏杆上,垫着脚弯腰伸手,想去够那池水,但手就刚刚好差一点碰到池面,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男声:“你干嘛呢?” 他被这么一喊,差点没站稳一头栽下去,还是被柳时衣一把抓住了胳膊,拉了回来,直起身子一看,只见不远处站着一脸嫌弃的魄风和偏过头不愿看他的萧时。 楚弈咧嘴一笑,蹦蹦跳跳冲了上去,完全没在意刚刚魄风那一喊差点把自己吓溺水了:“小风子,你们怎么在这儿?!” 魄风嫌弃地往后挪了挪:“不许喊我小风子。你们又怎么在这儿?” 柳时衣上前,也顾不上萧时一张闹别扭的冷脸,靠近他压低了声音:“这澜州城里也有个圣女教。” 萧时一愣,点了点头,不易察觉地也往后挪了挪,和柳时衣分开了些:“我知道,所以我们才来这里看一下。” 柳时衣一把抓住他手腕,生生把他又拉了回来:“你躲个屁!跟你说正事儿呢,少跟我耍脾气。找到什么了吗?” 萧时僵了一下,也没甩开柳时衣的手,清了清嗓子:“还没,但是我们借着喝神水,跟那两个分水的女子打听了一下,她们也是圣女教的,我故意提起……”萧时顿了一下,有些歉意,“提了烟袅的名字,抱歉。” 柳时衣愣了一下,随即一挥手:“这有啥抱歉的,然后呢?” “虽然她们说没听过这个名字,但是明显互相对视了一眼,我觉得,还得继续查。” 柳时衣凝眉,摸不着头脑:“若是她们真是那个圣女教,为什么要躲在这澜州城呢?” “你们,过来一下。”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沈溯站在月神像侧面,一脸震惊地盯着那神像,眉头紧皱。 澜州城(十)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几人凑上前去,沈溯指着月神像侧面脚踝的地方,声音有些微颤抖:“这、这是不是殷裕的字儿啊?” 众人顺着沈溯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月神像脚边刻着一行浮夸的小字:殷裕到此一游。那字下半部分被池水淹没,如果不仔细看,还真难以发觉。 柳时衣一愣,第一时间还没想到别的方面上去:“啊?殷裕也在澜州城里吗?” 魄风倒是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觉得殷裕能干这么傻的事儿,起码证明他离开大家之后过得还不错:“从那片密林出来,顺着官道一路走,走到澜州也正常。他看起来过得还行,竟然还有心思干这种蠢事。”魄风无奈地笑了一声,“倒真是只有他能干得出来的事。” 萧时和沈溯面色却并不算好,这两人心中反倒都咯噔了一声,这澜州城百姓对月神的疯狂大家也见到了,且不说殷裕怎么摸到月神像脚下的,单说他在菩萨像脚下刻字这一点,就是对月神的大不敬,谁知道这群虔诚的教徒会不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来。 萧时想了片刻,看着楚弈:“你跟我们去一趟知州府。” 楚弈一愣,没反应过来:“去那儿干嘛?” “去问他有没有殷裕的下落。澜州城对往来的人检查这么严格,若是殷裕真来了澜州城,定是留下过进城的记录,这里又不大,想找到人不会太难。”沈溯快速回答,和萧时想到一起去了。若是找得到殷裕,最多就是小财神爷对他们尴尬万分,不知道如何是好。但若是找不到殷裕,问题就大了。 一行人一同赶到知州府的时候,这一日的太阳又快落山了。管家迎众人进了府,让他们在客厅里等了一会儿,周昂才姗姗来迟,甚至还未来得及换下一身官服,看起来也是刚刚回来。 周昂恭敬地冲着楚弈行了个礼:“太子殿下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派手下来说一声,下官自当上门为殿下排忧解难。” 魄风闻言,不屑地切了一声,就差把谁是他手下说出口了。楚弈也有些尴尬,他虽然习惯了让别人帮忙,但也从不爱差使他人,只得干笑了一声:“周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我们都是朋友,这次来也是想请您帮忙查查我们的另一位朋友,叫殷裕,他应当是比我们稍早两日来的澜州。” 周昂一愣:“殷、殷裕?” 楚弈点了点头:“大人听说过这名字?还是见过他?” 周昂也干笑了一下:“这名字倒是没听过,不知太子殿下找此人是为何事?” “我们是朋友,走散了,之前约好了在澜州城见面。他比我们早上路两日,自然是已经到了。”萧时抢在楚弈开口前回答,仔细盯着周昂的脸,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丝反应。 周昂又笑了笑:“这位公子,我们澜州城虽说不大,但每日往来人口也不少,不可能每位来客都记得。” “近日进城,不是都要查验路引?”沈溯跟上,一句话挑出了周昂话里的漏洞。 周昂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我这就让手下去查近几日出入城的消息,只是即便查到你们这位朋友进了澜州城,也很难找到他现在身在何处,若仍然在城中还好说,我找人去城中搜查一阵应当就能找到人,但若是他已经离开,我也没什么办法。” 众人挑不出周昂话的毛病,只能看他派人去查这几日出入澜州城的人口信息,果不其然,就在他们刚到陈家村的那一天,显示殷裕进了澜州城,但只呆了两日,在他们来的当天便出城离开了。 沈溯看了一眼那本子上的记录,停了片刻,站起身来,冲周昂行了个礼:“打扰大人了,那我们回去再联系他。” 周昂依旧是好脾气地笑着点了点头,亲自送几人到了门口,目送着几人离开,转身关上了大门,脸才冷了下来,看着一边战战兢兢的管家:“找到殷裕下落了吗?” 管家摇了摇头,不敢抬头看周昂:“那天晚上他出府之后,就没再回来,城里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人,可能、可能只能问一下她们了。” 周昂闻言,脸色更是阴沉。他冷着脸过了半晌,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去约她们今晚见一面吧,马上就要烧龙船了,也是时候见面了。” 管家领命,连忙小跑着下去,找了个小厮出门去,朝城外的方向赶去。 再说柳时衣一行人,刚出了离开了知州府没多久,柳时衣就停了下来,面色严肃地看向萧时沈溯等人:“那知州在说谎,明明我遇到的布庄老板说了,这个时节来澜州城的外地人非常少,他却张嘴就来说最近出入澜州城的人很多,他肯定有鬼。” 沈溯点了点头,面色也有些凝重:“而且那本子上登记的时间也太巧了,刚巧就是我们进城之前,殷裕出的城,好像就是为了避免我们再追问殷裕下落,才故意弄得那时间。” 萧时低声附和了一句:“而且你们发现了吗,登记着殷裕出城的那一页纸,前一页被撕掉了。撕的人很谨慎,把毛边撕得一干二净,但是穿钉本子的粗线却因此被扯紧了,登记殷裕消息的墨迹看起来也更新一些,就好像是临时被人誊写了上去一样。” 楚弈眨了眨眼睛,惊讶得长大了嘴:“啊?你们、你们怎么看出那么多差漏的?我看上去那就是个普通的本子啊?” 魄风白了他一眼:“所以你可以学我,少说话,多听。” 楚弈抓了抓脑袋,还是有些疑惑:“但、但这周昂为什么要跟我们隐瞒殷裕来过啊?难道,他跟殷裕之间有什么?” 萧时静了片刻,决定还是得先回客栈,喊阿梁过来让她去查一下殷裕的下落,再做打算。 柳时衣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小孩的胳膊,才拉住他没让孩子摔个屁股蹲儿,定睛一看,有些惊讶,这孩子不正是陈家村那个小男孩吗? 柳时衣把他拉正,弯下身问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澜州城(十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几个音节,几乎融入了周遭静谧的空气之中,唯余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他的面容上满是惊恐,身子都在发抖。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震惊。柳时衣低头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拉他到一旁的茶摊上坐下,给他点了杯甜果茶,边拍着他的后背边看他喝下,待他稍微冷静了一些,才继续问小男详细情况。 小男孩本来刚刚缓和的神经,此刻像是立刻又绷紧了,仿佛不敢回忆一般,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他在龙船上看到的一切。 原来,小男孩给父亲送完了东西,恰好遇到造龙船的工人们换班,他嫌在陈家村没什么意思,就趁着换班人手松散,好奇地偷偷溜上了已经搭好打扮的龙船。 他个子小,又轻手轻脚地,也就没被人发现。为了避人耳目,他偷摸下到了船舱里,却意外在那里发现了一堆摆放杂乱无章的长方形木头箱子,而在箱子中间,他竟然意外地发现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那人已经失去了意识,脸色苍白如纸。 柳时衣等人听后心中一紧,众人相视无言,都在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行动。街道上的人群依旧熙熙攘攘,但他们的心情却已经截然不同了。 “那、那个男人,长什么样?”沈溯忽然发问,声音中也有些颤抖。 小男孩打了个哆嗦:“是个年轻人,看打扮应该、应该还挺有钱的。” “他、他穿得,是不是一身黑色的衣服?”沈溯再次发问,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大家都知道沈溯是在问什么,因为殷裕这趟离家出走,带的都是黑色的衣服,还被魄风嘲笑不知道他是想避人耳目还是想引人注意。 小男孩点了点头,此刻好奇战胜了恐惧:“你们、你们怎么知道的?” 众人没多说话,只是陷入了沉默之中。殷裕,果然出事了。 萧时让魄风送小孩回陈家村,其余人则先回客栈休整。但柳时衣根本坐不住,刚到客栈换了身衣服,就要出门。 萧时拦住她,问她去哪儿,柳时衣此刻也有些烦躁:“当然是去龙船上看看,万一那人真是殷裕怎么办?你愿意呆着就自己呆着,别烦我。” 楚弈冲着萧时微微摇头,现在最好别惹柳时衣。萧时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魄风回来之后,让他直接去龙船那边找我。”便也跟着柳时衣一同,朝着龙船停放的方向出发。 两人迅速赶到龙船附近,却没想到,竟然看到周昂和一个戴着兜帽的女子正在龙船上交谈。 那女子冷声说道:“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怎么可能还留他?”说着,她抬起头,露出了布庄店家的面容。柳时衣震惊地发现,这个女子竟然就是之前在布庄里遇到的那个老板! 是一个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必须被除掉的人。 萧时没答话,他只是拍了拍柳时衣的手背,也凑近柳时衣耳边小声嘱咐:“魄风马上就会来,你先回去搬救兵,我在这里等魄风一起,跟踪周昂和这个女人,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柳时衣不太放心:“这女人是我们白天在布庄见过的老板,也是她告诉我们的圣女教,她估计本身就是圣女教的,也不知道这周昂和圣女教之间有什么阴谋诡计。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了,我还是先陪你等魄风到了再说。” 萧时一愣,看到眼前柳时衣关切的眼神,心中又是猛地一跳,似乎又要喘不上气来。他连忙转过脸去,不敢看柳时衣的眼睛,死死盯着龙船上的周昂和女子。 只见两人很快下了龙船,女人一挥手,几个身着夜行衣的人快速上了船,消失在船上的各个角落中。 萧时面色严肃,低声跟柳时衣说道:“她们派人看着这龙船,想混进去估计是不太可能了。” 柳时衣小声骂了一句:“装神弄鬼,要真是个祭祀用的龙船,还需要人看得这么严?” 眼见周昂和女人朝二人所在的方向走来,萧时心中一紧,悄悄将柳时衣拉到了自己身侧,两人躲在码头的一堆木材料之后,静静听着女子对周昂说道:“今日有三个年轻人来我店里,询问圣女教,我觉得很蹊跷,便让人跟了他们一路,最后发现他们去你府里了。” 周昂眉心一紧:“可是三男两女?” 女子点了点头:“去我店里打听圣女教的,是那两个女子和一个男子,后来他们在月神庙又跟另外两个男人汇合,去了你知州府。那两个男人在庙里,也跟分水的人打听了圣女教,还……”女子停了下来,似乎并不想告诉周昂有关萧时他们打听烟袅的事,便直接给了结论:“总之,你派人盯着他们点儿,若是有坏了事的迹象,你知道该怎么办。” 周昂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咽下了关于楚弈身份的事,点了点头:“我明白。” 女子又盯着他,似乎是对他迟疑了片刻的态度不是很满意,便又补了一句:“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别在这最后关头出岔子,否则之前做的所有事都白费。” 周昂深深叹气,脸上的疲惫一览无余:“这日子真的能有个头吗?” 女人停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冷色:“不然呢?做都做了,现在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女人没再跟周昂多说,两人各自离去,柳时衣看着女人离去的背影,想要跟上去,萧时却出手拦下了她,对她微微一摇头:“你打不过她。” 澜州城(十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不忿地又看了一眼龙船:“船上也有那么多人守着,不用你说我都知道那上面我肯定也打不过,那难道我们今晚就只能回去坐以待毙吗?万一上面真是殷裕……我们必须要做点什么。” “什么殷裕?你们看到他了?!”魄风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二人回头,心中皆是松了口气。 “你但凡再来早一点,咱们今晚指不定就能查到圣女教老巢在哪儿了。”柳时衣叹了口气,看向女人离开的方向,已经是黑黝黝一片,此刻再追过去肯定找不到人了。 魄风闻言,有些懊恼:“我回去见到陈奶奶的儿子了,就想着能不能从他那里打听到些什么,耽误了。” “那打听到什么了?”萧时没多追究,陈老太的儿子修龙船,肯定知道得比他们更多。 “简直放屁!那小孩儿再小,也不是活人和死人都分不清的小娃娃了!我看他们十有八九跟这圣女教和周昂也有勾连!”柳时衣愤愤不平,在发现白日里见过的布庄老板都是个骗子之后,她对整个澜州地区的人都没了信任。 魄风叹了口气:“但,我总觉得他们不是坏人,你们还记得当时在村里,老太太不让我们喝那井里的水吗?若是真像咱们在月神庙听说的那样,这城里的水有问题,喝了会染怪病,她不是在保护我们吗?” “……坏了。”柳时衣和萧时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把刚刚见到的都告诉给了魄风。 “所以说,圣女教肯定暗中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她们所谓的神水,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柳时衣这么说着,紧张地看向萧时,“你也喝了那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不你还是先回去,让沈溯给你看看,这里就交给我和魄风。” 萧时一愣,心中再次泛起了针扎般的疼痛。他避开柳时衣的眼神,却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没事,别担心。” 他看了一眼黑夜中的龙船,像是诡异的庞然大物,静静等待着时机吞噬一切:“我和魄风,去那周昂府中看看,他既然跟圣女教有勾连,家中肯定有痕迹。” “那我呢?”柳时衣一愣,有些不快,以为萧时又要把她支开。 萧时看向她,眼神中充满了信任:“你还有更重要的事,你要回去搬救兵,咱们寅时在这里汇合,上船去。” “等等,但是我回去,只有沈溯和楚弈两个人,上哪儿再找其他的救兵啊?”柳时衣想起这事来,脸又垮了下去。 萧时轻轻一笑:“楚弈的身份,可抵得上一群精锐杀手的帮忙。” 柳时衣疑惑地看向他,萧时却看了一眼夜色:“已经不早了,咱们分头行动,都别耽误了,寅时,务必要在寅时带着楚弈过来。”他冲柳时衣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相信我。” 柳时衣没再多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冲着魄风嘱咐了一句:“保护好他。”然后头也不回地飞奔入夜色之中。 萧时看着柳时衣的背影,笑容带上了一丝苦涩,如果你就是十一,该多好。 萧时接过信来,借着月色打开了信封,只见里面只有薄薄一张信纸,上面只有一行娟秀的小字:不要上那艘龙船。 萧时眉头一皱:“只有这个?” 魄风点了点头:“我们,要先去找阿梁吗?” 萧时看了一眼夜色,想了片刻,微微颔首:“要快。” 那边厢,柳时衣急匆匆回到了客栈,叫醒了还在睡梦中的楚弈,又拉上了正好睡不着的沈溯,简单明了地将刚刚在龙船边看到的一切告诉二人后,便拉着两人朝龙船边赶去。 可三人摸黑走了一路,眼看着码头就在前面,却在一条叫雾溪的河边被拦了下来。这河不宽,据说是澜江的支流,恰巧从澜州城内横穿而过。 拦住柳时衣一行人的是一队官兵拦下。领头的官兵严肃地告诉他们,今晚有烧龙船前的净身仪式,因此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入码头。 柳时衣在心中暗骂一声,难道是被那女子和周昂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她这一来一回也就一个时辰左右,怎么忽然就派兵把码头看守起来了? 楚弈此刻却上前一步:“我乃大周太子,你们口中的闲杂人等,莫非也包括本宫不成?” 柳时衣她们从未见过楚弈冷下脸来、端起太子架子的样子,此时对视一眼,便装作是太子的随从,往楚弈身边一左一右一战,也是板起脸来。 这官兵们却像是早有准备,那领头的不卑不亢,却依然一步不让:“太子殿下,这净身仪式是事关月神祭祀的大事,您龙体尊贵,去了您身上的天子之气反倒会和月神之气冲撞到,无论是对您,还是月神大人,抑或我们澜州城的百姓,都不是好事。还请殿下体谅我们当地风俗。” 无论宫里宫外,楚弈几乎没跟人摆过架子,强撑起来的派头被这么一回,顿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柳时衣眉头皱了起来,正欲上前争辩,沈溯却一把拉住了她,冲她微微摇头。 “既如此,太子殿下,我们便先回吧。”沈溯声音淡然,一点不见刚刚在客栈中焦虑的样子。 柳时衣和楚弈不知她这是何意,但也不好在外人面前起争端,只得转身离去。 三人走了一段,离开了官兵们的视线范围后,楚弈才不解地看向沈溯:“为何拦我?” 沈溯冷静异常,脸上的神情甚至有一丝冰冷:“你们难道忘了,那知州已经和圣女教的人通过气,把目标锁定在我们身上了?今晚别人或许他们不会拦,但我们和太子,他们就是拼着一条命,肯定也要拦下来。” 柳时衣和楚弈无奈,心知沈溯说得对,只好铩羽而归。但她走了片刻,却猛地停下脚步:“不行,你们先回客栈。石头魄风跟我约好了,寅时必须要在龙船那里见面。我得去等着,不能让他们毫无准备,被那群官兵抓个正着。” 澜州城(十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楚弈一愣,有些担心:“他俩聪明得紧,若是被官兵拦下,定会发现不对,肯定不会硬闯,咱们回客栈等他们才是上策。” 柳时衣摇头,眉头紧锁:“那群人已经盯上咱们了,刚刚是你在,所以他们只能让咱们原路折返,但若他们逮到了石头和魄风两个人,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来。” 她回头看向二人,出言安慰:“没事的,我好歹也会些功夫,而且单独行动也方便,不会让那群人抓到的,放心吧。” 楚弈和沈溯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目送柳时衣离开。 楚弈索然地垂下了头:“要是我二哥在就好了,他特别厉害,一定能想出办法帮你们。我太没用了,连吓唬人都不行。” 沈溯见他娃娃脸可怜巴巴的,却并没生出要安慰的好心,反倒是有些好奇:“你从小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为什么会如此看轻自己?” “……我这叫正确地认识自我!而且你是没跟我二哥接触过,你不知道他有多厉害!”楚弈停了一下,靠近沈溯,放低了声音,“我觉得,我二哥跟我父皇都差不多一般厉害!他才是该当太子的人。要不是那劳什子观星司装神弄鬼、瞎说八道,太子之位肯定是我二哥的。” 沈溯闻言,更加惊讶:“你、你……不是,你从小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啊?哪有皇子像你这样的?” 沈溯眉头轻蹙,摇了摇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这父皇却为了一个已经不在的儿子,视你们这群还活着的儿子为无物,一点也不为你们的未来着想。” “……你不要这么说自己,你当然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比如、比如……”沈溯打了个磕绊,“……心思纯良。” 楚弈苦笑一下:“我谢谢你勉为其难的夸奖。”他摇了摇头,将那些旧日阴霾甩到脑后,“不过也无所谓,我将来肯定会把这个太子的位置给二哥的。” “……这种话倒也不必对我说。”沈溯对楚弈的粗神经有些无语,“不对,你最好对谁都别这么说。太子这个位置,你虽不想要,在别人眼里却是金钵钵,你这样拿在手里不珍惜,一点也不努力,还当作烫手山芋一样要扔给别人,你以为受你‘恩惠’的那个人,会感激你吗?” 楚弈觉得沈溯这话问得奇怪:“我又不需要二哥感激我,二哥对我也一眼没,不论我做什么,天塌下来他都会替我顶着。” 沈溯无奈叹气,行吧,和这种毫无理智的兄控没什么可说的。 而澜州城的另一边,萧时和魄风敲响了阿梁的房门。 阿梁见他们来,也不惊讶,只是一脸正色让他们进屋,没等他们发话就开了口:“我们的人顺着去查圣女教,没查到她们什么东西,却顺着发现城里要烧的那艘龙船,船身的高度明显不对。之前每一年龙船都只有一层船舱,因为反正也是要烧的,没人愿意额外费料子和人工。可今年,船身明显高了不少,我们的人去问了船工,才知道下面多建了一层隔层,但是建成之后,底层的门一直关着,还一直有人看守,除了圣女教的人和知州之外,谁都不能进去。” 阿梁一口气说完,转身看向萧时和魄风:“那龙船肯定有蹊跷,但具体有什么我们还未查清。今晚是烧龙船前的净身仪式,所有人都将在寅时前往雾溪,龙船那边定是会疏于看管,届时我们打算偷偷上船搜寻。” 萧时听后,沉思片刻:“龙船上有其他人守着,你们上不去的。” 阿梁一愣,萧时便将刚刚看到的一切告诉了她。女人有些震惊:“你是说,知州和圣女教有勾连?还害了人命?” 她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喃喃开口:“不可能,我在澜州这么多年,那知州一直是个好脾气、体恤民情的好官,就算是圣女教真有什么问题,他也不可能……不可能害人性命啊。” 魄风冷哼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些当官的最会伪装,谁知道他一张人皮下藏着怎样的兽心。” 萧时却忽然起身,看向阿梁:“你说,今晚所有人都会去雾溪?” 阿梁点头,萧时心中一动:“所以,知州府今晚的看守,肯定是最薄弱的。” 阿梁一愣:“你们要去知州府?那我派人跟你们一起。” 萧时摇了摇头:“我和魄风二人去足矣,人越多反倒越容易引人注意。你派人帮忙去我们住的客栈,给一个叫柳时衣的女子送个信儿,就说计划有变,让她在客栈等我们回去。” 夜黑风高,刚过寅时,萧时和魄风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知州府。他们俯瞰着整个知州府,发现府内除了一个睡眼惺忪的门房,果然是空荡荡一片。 魄风不由得感慨:“这澜州城的民众,无论贵贱,倒是都对月神虔诚地紧。” 确认府中几乎无人看管之后,两人转移到了书房的房顶之上,萧时谨慎地四下观察了一番,低声朝身旁的魄风吩咐道:“你在这望风。” 魄风颔首,萧时随后便轻巧地跃下屋顶,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周昂的书房内。 澜州城(十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府内一片寂静,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静得倒是让人觉得有些诡异。萧时进了书房,环顾四周,这书房不算大,布置得雅致而简洁,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和卷宗。 萧时开始仔细翻找书房内的每一个角落,希望能够找到一些周昂和圣女教暗中勾连的线索。终于,在书桌的抽屉里,他发现了一张被团成一团的小纸条。 抚平纸条后,只见上面简单地写着一行字——“月神即你神,一切谨听副教之命”。 副教之命?萧时看着这张纸条陷入了沉思,这副教想必是圣女教中人,莫非就是在江边码头看到的那个布庄老板?也就是说,还有人在她之上,甚至能命令一城知州?圣女教的势力到底有多大?为何竟能影响控制大周官场之人?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鸟鸣,那是魄风发出的警示声。萧时立刻警觉地躲到了书架后面,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带着兜帽的女子和周昂一同走进了书房。萧时看不清女子的脸,正欲探究其身份,对方却先开了口。 “今晚所有的尸体都要搬上船,你的人处理好了没?”女子的声音冷漠而威严,却明显听得出并非之前布庄的老板,比那女子的声音更年轻一些。 “在弄了,净身仪式左右还有半个时辰才会结束,定能在那之前弄完。”周昂答道,声音中却尽显疲惫。 女人说的搬所有尸体上船让萧时很是疑惑,所有尸体?澜州城近来死了很多人吗? 萧时思索片刻,回想起进城第一日便见到的白事送葬队,难道指的是那些因为“怪病”而死的男人们?这怪病,竟是和圣女教有关? 还未等萧时想明白,周昂的声音便再度响起:“这些年死的人不少,又没什么外地人搬过来,澜州城已经快要没有合适的身子了。”他叹息一声,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身子”?他们是在利用人体做什么吗?萧时顿时觉得一阵寒意,周昂的语气显得人类的身子仿佛就像某种货物一般,圣女教消失这些年,到底在澜州城做什么? 女子声音依然冷淡:“那些人不重要,入秋后来收渔获的人就多了,总归能补足。倒是女子,今年你说没找到合适体质的,但最多也就能再撑一年不到,若是这一年内没找到合适的女子身子,误了大事,你我都得死。” 周昂又是长叹一口气:“澜州城的适龄女子我都翻了个遍,不仅要体质合适,还得不让人察觉到,这哪是容易的事。若实在找不到,只能在你们教中找了。” 女人闻言,静了片刻,萧时看不到她的正脸,只能见到周昂有些犯怯地移开了眼神,不敢和女子对视,想是女子面色不善。只听她冷哼了一声:“前些年哪一次不是我教中人顶下来的?我看周昂怕不是日子过太好,竟是说得出这种荒谬之言。你可别忘了,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周昂没再说话,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两声敲门声,然后一个男声响起,快速通报道:“大人,您说的那群人果然去龙船那了,我们在雾溪拦下来把人赶了回去,太子已经回去了,但他们中间有个女子还是独自去了码头。” 萧时眉心一跳,太子已经回去了……那单独去码头的女子只可能是柳时衣了,难道阿梁没来得及传到信,柳时衣就先去了码头?今晚那边举行净身仪式,全都是圣女教和澜州城那群虔诚的狂热教徒,柳时衣……不行,必须去救她。 女子闻言,转身离开,周昂也紧随其后。萧时眉头紧锁,待外面再度响起魄风模仿鸟鸣的传信声,他才从书架后面快步走了出来。他看向闯进来的魄风,有些焦急:“去码头,我们得赶紧去找柳时衣。” 魄风一愣:“柳时衣,去码头了?楚弈这个废物,要他有什么用!”他气得口不择言。 萧时颔首,没时间再跟魄风多说,大步朝外赶去,魄风立刻跟了上去。 那边厢,码头上聚满了人。这净身仪式便是众人排队,下到浅水处,被一个圣女教蒙面的女人迎头洒下一捧水,念叨一段祈福之语后,再心满意足地离开,换另一个人。 柳时衣因此选择藏在还停靠在岸上没下水的龙船之后,离江边远远的,观察着那边的情况。 但没过多久,她就发现龙船这边也有了动静。只见几辆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龙船之下,隐匿在夜色之中。柳时衣屏住呼吸,悄悄转移到了距离龙船有一定距离的木料堆之后,只见几个人沉默地从马车上抬了一个又一个黑色的大袋子,不知搬了什么上船去。而布庄老板布下看船的人手,也跟着下来一起搬运起来。 柳时衣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他们到底在搬什么。看了半天,她才从那黑色袋子的形状隐约看出,那、那好像是一个又一个的人…… 柳时衣惊得险些叫出声来,她捂住自己的嘴,震惊地看着这一切。 不远处是虔诚祈祷以为获得祝福的百姓,这里承载祝福的龙船却被人往上摸黑搬运着不知何处而来的尸体,这一幕着实令人心惊胆寒,却也讽刺异常。 柳时衣眼看着净身仪式那边等待洗礼赐福的队伍越来越短,同时这边搬运尸体的人似乎终于搬完了,那些原本在穿上看管的人马上就要回到原位,她意识到这是能登上船最好的时机了。 趁着搬运尸体的男人们下船,看守注意力全在他们身上的功夫,柳时衣悄然摸到了龙船背面,竟意外发现船底的侧面开了一扇小门。 谁会在船底开门? 澜州城(十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愈发觉得这艘龙船有鬼。那小门果不其然打不开,她想了想,拔下自己的发髻,用尖锐的那一头捅进了门锁之中,一番扭动之后,门悄然无声地开了。 柳时衣松了口气,看来小时候开烟袅锁起来的箱子偷钱买肘子吃的本领,还刻在记忆中,没生疏。她深呼吸冷静了一下,悄悄走进了船底。可她并没有发现,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树林中,一个乞丐的身影若隐若现,似乎在暗中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船底一片空旷,什么也没有。柳时衣疑惑地四下张望了一番,见到那船舱正中央的底板上,似乎画着什么。 她走上前去,船底没有任何照明源,她只能勉强看出这底板上画着的,似乎是一个女人。 ……是月神吗?柳时衣越看觉得越像。但除此之外,柳时衣什么都没再发现。她觉得这里已经没什么好探索的了,便摸黑朝上一层走。 到了上面一层,柳时衣一眼就看到了一排斜靠在船壁上的长方形木箱,她上前,轻手轻脚推开了其中一个木箱的盖子,只透过一条小缝,她便看出里面躺着的是一具双眼紧闭、肤色死白的男尸。 虽然心中已有预想,但柳时衣还是吓得往后连退几步,大口喘着气:“这、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他们疯了……哪有在祭祀用的龙船上藏尸体的?” 无论殷裕是死是活,柳时衣都不可能留他在这样诡异的船中。她稳了稳心神,开始上前一个个木箱查看。 终于,在其中一个木箱里,柳时衣看到了熟悉的脸。殷裕同样双眼紧闭,曾经活泼生动的脸上现在没有一丝血色。柳时衣看着他的脸,悲伤地喃喃着:“你为什么……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时衣?”殷裕气若游丝的声音在船舱中幽幽地响起,柳时衣一愣,看着殷裕睁开了眼,双眸黑不见底。 柳时衣倒吸一口凉气,往后连退几步,一脸恐惧:“你、你、你这是诈尸,还是没死啊?” “你先,救我出去。我、我应该还没死呢……”殷裕痛苦地长出一口气,他现在浑身上下都疼得出奇,刚刚听到柳时衣声音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死前出现了幻觉,但此刻身体上的疼痛让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还活着,否则死人怎么还会觉得疼呢? 柳时衣连忙上前,费劲力气把木箱上的盖子完全推开。没了木板的阻拦,殷裕的身体直直朝外倒去,好在柳时衣一把扶住了他。 “你、你怎么回事啊?怎么没老实回家,被关在这种地方了?!”柳时衣从未见过殷裕如此脆弱的样子,此刻也是有些手足无措。 “我、我正好路过澜州城,这里的知州欠我们家钱,就把我好吃好喝供起来了。我想着休息两天再上路,结果、结果那知州跟我说,想让我出资帮忙修缮一下月神像,却怎么都不让我去看一眼。我一时好气,就寻思着去看看,结果、结果我发现,那月神像下面,有个暗门……”殷裕一口气说完,肺部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柳时衣连忙一手捂着他的嘴,另一手帮他顺了顺背:“别出声,忍一忍,外面都是圣女教的人。” 殷裕换了半天,才冲柳时衣微微点头,柳时衣放开了手,殷裕继续虚弱得开口:“我想着看看那下面有什么,结果暗门刚一打开,就不知道被谁打晕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这船舱里了。” 柳时衣静了片刻,决定先扶殷裕起来:“还能动吗?我们得先离开这儿,等会回了客栈再说其他的。” “走,你想往哪儿走?” 一个冷冽的女声从黑暗中响起,柳时衣一惊,循声看去。只见刚刚在知州府和知州对话的女人,此刻带着手下,出现在楼梯处,正冷冷得注视着柳时衣。 “就是你,在跟人打听圣女教?”女人没急着上前,反倒先开口问了一句。 柳时衣紧张地握紧了手,月见刀在她腰后挂着,女人此刻还并未察觉,她一边谨慎地盯着女人的动作,一边反问:“那你呢?你就是那个九州第一毒教的圣女教?” 女人面无表情,只是直勾勾盯着柳时衣:“事已至此,没必要再明知故问。你的那两个朋友,是如何知道烟袅的?” 柳时衣一愣:“你、你认识我小娘?” “小娘?”女人闻言,眉头皱了起来,“你爹是谁?” “我爹叫柳山,我们住在流水村,你、你认识她吗?”柳时衣听到烟袅的名字,一下子心就乱了,也顾不得那么多,又追问了一遍。 下一秒,女人飞身跃起,直奔柳时衣面门而来。柳时衣一惊,下意识把殷裕一把推开,抽出月见刀,劈散了女人强劲的掌风。 女人见到月见刀,晃神了刹那。柳时衣抓住这个机会,迅速冲倒在一旁地上的殷裕低声嘱咐到:“下楼,那里船壁上有一道门,推开就正对着水。快!” 殷裕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才撑起了上半身,对面的女人忽然暴怒,对着柳时衣红了眼:“你果然是那个人的女儿!!我今天必要拿你项上人头,祭我圣女教姊妹!!” 女人手一挥,身后的几个护卫全部上前来,形成一个圆圈,将柳时衣和殷裕包围了起来。 柳时衣握紧了刀柄,头一回面对这种情况,胸腔中心脏跳动的声音震耳欲聋。怎么办,怎么办,她是可以硬拼,但殷裕现在连站起来都很勉强,要怎么才能在这群莫名震怒的女人的包围下保护自己虚弱的同伴? 柳时衣脑袋一转,忽然冲女人开口:“你也在找莫凌峰?” 澜州城(十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女人一愣,吊着细眉,一张清丽的脸庞此刻却格外凶神恶煞:“什么叫我也在找莫凌峰?你手上有他的月见刀,还想装作跟他没有关系?!” 柳时衣也露出了深恶痛绝的表情:“谁跟他有关系?他当年抛下我和小娘,转头就去找其他女人了!我小娘因为他郁郁寡欢了一辈子,最后还因他而死,我这些年都在找他报仇,从妄情山庄追到麒麟阁,但每次都晚他一步。你要杀要剐都尽管来,但别把我跟他扯上关系,恶心!” 女人又是一怔神:“你说,烟袅她、她死了?” 柳时衣观察着对面的女人,只见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震惊,喃喃道:“她、她竟然死了,竟然,因为莫凌峰死了……?” 柳时衣不敢放松丝毫,却悄悄在挪到了殷裕身边,冲他使眼色,让他看向女人身后的楼梯。而对面的女人目光这才聚焦到了柳时衣身上:“所以,你是烟袅养大的?” 殷裕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的女人竟然真的缓缓收了攻势,在心中暗自冲柳时衣比了个大拇哥,原来张嘴就来瞎话也是一种本事,柳时衣竟然能短短几番话的功夫,就一转攻守,站到了道德的制高点。 只见女人看着柳时衣的脸,像是试图通过她看到故人的影子一般,眼神中充满了伤感:“她,真的一直记得我们?” 柳时衣脑袋里飞速运转,这要是答记得,万一对方跟自己问起来烟袅都说过什么,她这个谎立马露馅儿。但要是答不记得,无异于打自己的脸,等着对方暴起围殴。 她只想了片刻,便昂起了下巴,用力偏过头去,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样子:“见你们今日如此,我倒宁愿她从不记得!” 殷裕在心里叫了声好,太牛了小师娘,你这个演技但凡换条路,早成戏班子头牌了。 女人又停了片刻,眼中一闪而过了一丝愧疚,声音细不可闻:“她要是知道的话,不知心中会是何种感受。” 柳时衣敏锐地捕捉到了女人的话,她……她又是谁?和烟袅有什么关系? 女人抬眼看柳时衣,幽幽叹了口气:“但凡你早些,或者晚些来都好,怎么偏偏是这种时候……”女人摇了摇头,眼中无限惋惜,“不是时候,你来得不是时候啊。” 柳时衣一愣,只见转瞬之间,女人便又抬掌朝她劈来:“对不住了,姑娘,我不能让你活着出去,不能是现在。” 什么现在过去的?!柳时衣脑袋没反应过来,身体却下意识催动刀意,抬刀就劈了过去,趁着周围人收紧包围,都冲柳时衣袭来的时间点,她冲着殷裕大喊:“跑!!” 殷裕左右为难,他被抓的时候根本没准备,长雪伞也没带在身上,此刻浑身上下空空荡荡,没有武器能用,四肢更是虚软无力,但放柳时衣在这里自己跑,他又是万万做不到的。 柳时衣见状,提高了音量,更加焦急地冲他吼:“快跑!” 女人注意到殷裕,立刻嘱咐身边的手下:“抓住他!” 殷裕知道再待下去,只会成为柳时衣的累赘,眼一闭心一横,发狠了朝楼梯处跑去。柳时衣则趁着几个人追殷裕的空当,手上刀一转向,竟是将一旁靠在船壁上的棺材掀翻了一溜,几个手下为了躲开那飞起又落下的棺材板,使得阵型出现了漏洞。而棺材中的尸体纷纷倒了出来,甚至有一个直挺挺冲着女人倒了下去,女人下意识抬掌去推尸体,柳时衣抓住机会,丝毫不恋战,立刻快步朝楼梯口跑去。 她边跑边用刀意击飞了那几个来不及防备的女人手下,几步赶到殷裕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就朝船舱底层跑去。 女人击飞迎面倒下的尸体之后,恼怒地看着已经消失在楼梯处的柳时衣和殷裕,高声喊道:“追!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 几个人匆匆追到楼下船舱的时候,只见那船底的侧门大开着,女人带头冲到了门口,却只来得及看到柳时衣拽着殷裕跳入水中的水花。 她几步赶了上去,正欲继续追,却被手下拉住了。她瞪向手下,手下却指了指不远处进行净身仪式的方向。 女人转头看去,发现柳时衣落水闹出的动静已经吸引了那边进行仪式的百姓,纷纷朝她们这边看来。 女人恨恨地瞪视着面前恢复平静的江面,水下早就没了柳时衣和殷裕的声音,她攥紧了拳头,一甩袖子,转身回到了龙船之中,冷冽的声音再度响起:“追,烟袅女儿回来的事,绝对不能让主人知道。” 澜江水中,柳时衣拉着殷裕用力朝下游去,本来只是想要暂时避开女人的追杀,但很快她便发现,自己似乎游进了一股暗流之中,周身忽然被湍急的水流包裹,无法控制四肢,被卷向未知的前方。 柳时衣看向身边的殷裕,本想和他齐力挣脱暗流,却发现殷裕早就体力不支,已经失去了意识,只能四肢无力地任由水流裹挟着向前。柳时衣心中一紧,下意识抓紧了殷裕的手腕,想要拉他挣脱暗流,却越挣扎越力竭,最终四肢再也不受控制,感到一阵眩晕,两眼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隐约感觉到有人抓住了下沉的自己。那个人用力地将她拉向岸边,她却无法看清那个人的面容。她想看看殷裕如何了,却再也无力支撑自己清醒,彻底昏死了过去。 柳时衣不知自己在黑暗中沉浸了多久,待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却回到了流水村那个熟悉而亲切的破旧小院里。她愣了半天,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回到这里。她伸出手想撑起身子,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变得宛如幼童般细瘦。 柳时衣惊讶地来回看自己缩小的手掌,紧接着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也变了,全变成了小孩的样子。 她吓得叫了一声:“这什么情况?!” “怎么了?做噩梦了?”一个带着笑的男声响起,柳时衣闻声看去,只见柳山吊儿郎当地靠在门边看她。 “……爹?”柳时衣喃喃出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澜州城(十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山乐呵呵地走上前来,揉了一把她的小脑袋:“睡懵了?怎么跟没见过我似的。我就让你昨晚早点睡吧,你不听,非要闹着去玩水,结果给自己呛着了,回来就做噩梦了吧。” 脑袋上的触感很真实,柳时衣呆了半天回不过神来,柳山又笑着捏了一把她的脸蛋儿:“没睡醒啊?怎么跟做梦似的。” 是了,是做梦啊。柳时衣眨了眨眼,摸着自己脸上遗留下柳山手指的触感,忍不住笑了:“是啊,我做梦呢。” 柳山摇了摇头:“别说胡话,赶紧起来,你昨天不是吵着要我教你凫水?我晚上还要去给老张家的猪看姻缘,给他家挑个最能配的种猪,晚了我可就没空教你了啊。” 柳时衣一溜烟儿爬了起来,一把抱住了柳山的腰,把脸深深地埋了进去:“我去,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我再也不要跟你分开了。” 柳山一愣,又是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放柔了些:“做什么噩梦了?一起来就这么粘人,可算知道你老子的好啦?” 柳时衣仰起脸看着他:“你就是哪儿都不好,才是我亲爹。” “臭丫头。”柳山笑着弹了她脑门儿一下,推开她,拉起她的手,“走吧,再磨蹭就真来不及了。” 柳时衣牵着柳山的手,蹦蹦跳跳出了门,柳山带她去的是流水村和隔壁村交界的一个小池塘,一路上柳时衣见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里面却并没有花婶、朱老九和张木匠,当然,更没有烟袅。 柳时衣边走,边想起后来经历的一切,忽然开口问柳山:“爹,你在外面是不是有个特别漂亮的情儿啊?” 柳山嘿嘿一乐:“怎么的,突然问这个,是想要娘了?” 柳时衣切了一声:“我只是想说,你这不靠谱的,怎么能认识那么好的女人,真是咱柳家祖上积德了。” 柳山只是继续笑呵呵的,也没再回柳时衣的话。父女俩很快走到了小池塘边,小小的柳时衣看着下面清澈的池水,小心翼翼下了水。她按照父亲的教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潜入水底。清凉的水流包裹着她,她尝试着挥动了一下四肢,发现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条自由自在的鱼,在水中毫无阻力地游弋着,享受着这份独特的快乐。 然而,当她想要浮出水面时,却透过池面发现,原本守在那里的柳山已经不见了。 去哪儿了?是把我忘了?还是又丢下我自己走了?柳时衣在水中挣扎,拼命向上游,但那水面永远离她一指之遥,无论如何她都游不到水面上去。 她试图喊出声音来引起注意,但水却无情地涌进她的嘴巴,让她无法发声。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感觉自己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会一直沉入黑暗之中,成为一具无人记得的白骨。 “救我!”她在心中呐喊着,但声音却无法传出水面。小小的身体逐渐失去力量,开始缓缓下沉。 就在这时,一道惊雷在天空中炸响,倾盆大雨瞬间而至。 柳时衣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一片丛林中。她双脚被什么人拖着,正艰难地穿过丛林之中。她的背脊被地上的树枝和石砾膈得生疼。一道闪电在远方劈下,柳时衣借着这一点光,看清楚了拖着自己前行的,是一个穿着破烂,蓬头垢面的男人。 她眯起眼睛,盯着这人的侧脸看了半天,才猛然发现,这竟是个熟人——这是一个乞丐,正是之前陈家村里欺负陈老太孙子的那个人。 乞丐眼中闪烁着贪婪和邪恶的光芒,让柳时衣回忆起当时男人看向她的眼神,他嘿嘿傻笑着,手上抓着柳时衣脚踝的力气却力大无比。 柳时衣还处于溺水的惊诧中,此刻心跳过快,背也被刮的生疼。她正在想如何摆脱男人的时候,却因为手臂被树枝刮烂而低呼了一声。 男人立刻停下,转头看到了柳时衣睁开的眼睛,意识到她已经醒了。 男人松开她的脚踝,柳时衣的腿还没恢复知觉,重重地摔在林地之上。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但那男人却已经附身趴到了她的身上,傻笑着四处摸她露在外面的皮肤。 柳时衣想要推开男人,却发现自己因为溺水耗尽了体力,男人整个压在她身上,她根本动弹不得。男人沉重而带着异味的呼吸贴在她的脸上,让她浑身发毛。 柳时衣屏住呼吸,豆大的雨滴砸在她的身上,让她心中的寒意到达了顶峰。谁能来救救她? 一时间,柳时衣觉得自己似乎还是梦中那个被父亲抛弃的小姑娘,当男人的脸贴上来使,她甚至无力挣扎,直到远处又是一声惊雷,才彻底将她从梦境中唤醒。她侧过脸去,努力躲避着男人炙热的呼吸,同时用尽全身的力气,趁着男人毫无防备的时候,将那人推开,然后趁机挣脱了他的控制。 摆脱了男人的压迫后,柳时衣也顾不得身下都是碎石砾和断树枝,掌心撑着地面努力站了起来。她觉得四肢像是被绑着千斤巨石一般虚软无力,头昏昏沉沉的。但面前的男人也快速站了起来,肮脏的脸上带着怒气,又要朝她扑来。 柳时衣转身就跑,她跌跌撞撞地穿过丛林,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慌乱。雨水打在她的脸上,让她几乎无法看清前方的道路。或许是溺水让她体力消耗过大,让她不自觉地跑慢了许多,导致她觉得自己已经跑了很久,身后踩着碎树枝的脚步声却依然感觉离她很近。 柳时衣越急,脚下越觉得虚软无力。她一刻也不敢停下来,更不知道自己在朝什么方向跑,她只知道如果停下来,那个散发着异味的呼吸又会贴到她的脸上来。 可这毕竟是一片柳时衣从未来过的树林,她只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下一秒整个身体便朝大地扑了下去。在感觉到疼痛前,心中的绝望先让她不自觉落了泪。 她重重地摔倒在地,再也没有一丝力气爬起来。身后快速追赶她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下一秒,她赶到那个男人附上了她的后背,整个人压在她身上,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恨恨地贴在她耳朵边骂她:“下贱胚子,又想跑。你以为自己能跑到哪儿去?我今天就要把你做成人干,我会去她们那边偷来那种虫子,塞进你嘴里,让你从此之后只能听我的,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柳时衣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男人骂着骂着,似乎觉得不够解气,揪起她的脑袋,随即朝地上砸去。柳时衣在一阵剧痛之后,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男人贴在她耳朵边上,阴毒又疯癫地笑着:“不是喜欢跑吗?到时候我就扒了你的衣服,让你跑遍整个澜州城。” 柳时衣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条巨蛇缠绕,吐着芯子舔她的脸,让她喘不过气来。可下一秒,后背的重量却消失了,那乞丐一声痛呼,随即,柳时衣感到一双手扶上了她的肩膀。 澜州城(十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柳时衣!” 柳时衣睁开眼,只见萧时蹲在她身前,素来一丝不苟的男人,此刻却被大雨淋得有些狼狈。一向冰冷的脸上,此刻却带着焦急、担忧和一丝恐惧。 萧时见柳时衣愣愣地看着他出神,身体却还是抖得像是痉挛了一般。他更加心焦,又晃了晃柳时衣:“柳时衣!你看看清楚,是我,你没事了!” 柳时衣无神的双眸中终于有了一丝光,她虚弱地甚至没有力气恸哭,只能轻轻地说了一句:“你来了,还好你来了……” 远方一声惊雷,伴随着一道闪电劈下,萧时看清楚了柳时衣的脸。少女的脸上遍布着一道道黑印,和被树枝碎石刮伤蹭伤的细小伤口,像是一个被小孩撕扯后扔在垃圾堆的破布娃娃一般,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自从在药王谷目睹了满门尸身的惨状之后,这么多年来萧时都没有过此刻这种恐惧、悲伤和愤怒混在一起的复杂感受,他忍不住抱着柳时衣,在她耳边喃喃道:“我来了,我再也不会抛下你了,别怕,别怕。” 被魄风机括射穿肩胛摔倒在地的乞丐,此刻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但甚至没有顾自己的伤势,而是红着眼朝萧时和柳时衣所在的地方扑了过来:“还给我,是我的,她是我的!” 魄风立刻制住了男人,一把将他的双臂扭到他身后,一脚踩着他的后背。男人哀嚎一声,双眼却依然死死盯着柳时衣:“还给我,还给我——!!!” 男人的吼声让柳时衣又抖了起来,萧时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冷冷瞪着那在地上扭曲着的乞丐:“看好他,等我回来。” 魄风点头,也颇为担忧地看着柳时衣:“你赶紧先送她回客栈吧,这里有我,放心。” 萧时打横抱起了柳时衣,放柔了声线,冲她低声说道:“别怕,柳时衣,我带你回去。” 柳时衣紧紧抓着萧时的衣袖,将脸埋在萧时的胸前,不敢再看这个噩梦般的树林多一秒。 待萧时抱着柳时衣回到驿站时,她依旧没缓过神来。沈溯和楚弈一脸震惊,没等萧时吩咐,楚弈已经跑出去吩咐小二准备干净衣服和热水了。萧时将柳时衣轻轻放在床上,柳时衣却依然死死抓着他的袖子,不敢让他离开。 萧时反握住柳时衣的手,自打中了那奇毒后,他手心便常年冰凉,但饶是如此,依然能让柳时衣感受到安心和一丝温度。 “别怕,柳时衣,你已经安全了。”萧时低声安抚她,想让她抬起头来,“你看,这是沈溯,让她帮你看一下好不好?” 柳时衣颤抖着,微微抬起眼,余光瞥见了沈溯担忧的神情,这才缓缓松开了萧时。沈溯立刻上前,神色凝重地替她诊脉。过了片刻,沈溯松了口气,扭头冲着萧时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就是脉相有些虚,应是受寒受惊了。” 沈溯回头,也放柔了声线:“柳时衣,我帮你洗个热水澡,先让你暖和起来,好不好?” 柳时衣点了点头,似乎这才找回了一些力气和神智,她吸了吸鼻子,冲着沈溯和萧时露出了一个带着泪花的笑容:“吓死我了,我要吃鸡汤面。” 萧时和沈溯都是一愣,随后轻笑出声。萧时看着她,眼神柔软:“好,你想吃什么都有。” 沈溯起身要出去要热水,柳时衣看着她的身影,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惊呼了一声:“殷裕!” 她看向萧时,急切地开口:“殷裕没死,他跟我一起落水了,快去找他!” 沈溯侧过身子,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已经找到他了,就在隔壁躺着呢。” 过了一夜,柳时衣左手端着沈溯煮的安神汤,右手拿着楚弈专门出去买的肉脯,身上披着萧时从阿梁那里拿回来的狐皮袄子,坐在殷裕床边,边啃肉脯,边冲着咳嗽的殷裕摇头:“啧啧啧,你看看,同样是溺水,你怎么就又是咳嗽又是发热的,弱,太弱了。” 殷裕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两颊却赤红,他被沈溯要求盖着三床被子捂汗,现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我太弱,而是你太强了呢。” 柳时衣嘿嘿一笑,脸上细碎的伤口还在,但神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风采:“那确实也是,我这个人,从小就福大命大,逢凶化吉。” 殷裕无力地眨了眨眼,此刻也提不起精神跟柳时衣逗贫,反倒很是真诚地冲着柳时衣说:“还好你没事,不然,我也没脸活下去。” 柳时衣一愣,倒是让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哎呀,你……你放心,我一定长命百岁!”她放下手中的肉脯,拍了拍殷裕身上的被子:“你以后少到处乱跑,少点不必要的好奇心,也能长命百岁。” 殷裕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然后虚弱地喘着气,眼神幽怨地看着柳时衣:“你别拍这被子,我就能多活一阵子。这玩意儿,简直像是,五行山……我气儿都要,喘不上来了……” 柳时衣撇撇嘴,不敢再动殷裕,心底想着娇生惯养的小财神爷果然脆弱,也不知道怎么在那破棺材里活下来的。 她昨晚休息了一夜,一觉醒来,除了身体还有些酸痛之外,可以说完全是满血复活,甚至早饭的时候,还被沈溯数落了,让她少吃点,身子还没彻底好,不能胡吃海喝,只许喝粥。她只好偷摸让楚弈出去,给她“偷渡”回来了一些肉脯,这才算嘴里有了点味道。 柳时衣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四肢,忽然想起什么来:“石头去哪儿了?早饭都没见他吃。” 听沈溯和楚弈跟她讲,萧时他们去了一趟知州府,听到了知州和圣女教人的谈话,知道龙船那边有危险,但紧赶慢赶到码头的时候,却根本没见到柳时衣的影子。那时候净身仪式刚完,萧时和魄风混进了散场的人之中,才没被发现。只是没想到一转头,就见到了同样混在人群里的沈溯,以及蒙头盖脸像是做贼一般的楚弈。 澜州城(十九)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一问才知道,沈溯和楚弈回了客栈后,怎么想怎么不放心柳时衣一个人去,便都想着出门去码头看看,结果一开门脸对脸碰了个正着,可他们也是刚到,完全不知道柳时衣的下落,见到萧时的时候,还以为柳时衣等到了他,问他柳时衣人呢。 几人一对,发现柳时衣不见了。还是沈溯跑去问了参加完净身仪式的百姓,才知道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在龙船那边落水的消息。他们顺着澜江一路找了下去,在雾溪边上的缺角处,找到了被冲上岸的殷裕。 没人想得到殷裕竟然还活着,现在圣女教和知州已经盯上了他们,澜州城内是回不去了。于是萧时让沈溯和楚弈带着殷裕,先去陈家村附近找了间驿站,他和魄风则继续顺着澜江沿岸寻找柳时衣,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找到柳时衣在树林的。 柳时衣醒来后发现枕头边的月见刀,估摸着可能是那乞丐拉自己上岸之后,没注意到落下了月见刀,让萧时和魄风见着了,顺着乞丐拖动柳时衣留下的水渍,一路找到了她。 想到那乞丐,柳时衣一阵恶寒。若是平时,她不至于怕成那样,但那时候她刚从昏迷中醒来,浑身无力,神智又不甚清楚,才被他逮了个正着。若是那时候月见刀还在手,怎么也不会被欺辱成那样。 柳时衣握紧了月见刀,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果然,还是要勤练功。想要继续走下去,一定会遇到更多危险,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变得哪怕没有月见刀,也有能力击退对方。 柳时衣边下定决心,边寻找着萧时的下落,需要石头这本江湖百科全书再交自己一点新招式。 而萧时此刻,正冷冷站在一间废弃的旧屋中,这是他让阿梁在陈家村找的一间无人居住、远离人群的旧屋。他的面前,那个乞丐双手被吊起,脸上肿得几乎看不出人样,他气若游丝,若不是因为疼痛会时不时发出喘气声,根本看不出还活着。 萧时上前,一把揪起乞丐的头发,抬起他的脸:“所以,你舔她了?” 乞丐被拷打了一夜,虽是神志不清,却依然在恐惧和疼痛的驱使下,将对柳时衣做的事都交代了出来。此刻,乞丐面对萧时,却痴笑了一声:“她好香,她看起来就很好吃,我下次、下次一定要……把她捆起来……让你们都找不到。” 萧时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顿了片刻,却解开了捆着乞丐双手的麻绳,拖拽着他,像是拽着什么死物一般,走到了屋外。 守在外面的魄风见状,刚站起身,就见到萧时一把将乞丐拖到了院子角落的井边,他按着男人的头,手上一施力,将男人的下巴掰得脱了臼。 男人一声痛呼,萧时却捂着他的嘴,轻轻嘘了一声:“很疼吗?” 男人含糊得嗯了一声,萧时却是冲他微微一笑:“疼就好,没关系,接下来还会再疼一下,只要一下就好。” 萧时松开手,从腰间掏出小刀,掰开男人的嘴,竟是生生将他的舌头割了下来。 男人痛苦地哀嚎着,萧时却没再多看他一眼,将他一把推下了井。 只见男人在井水中挣扎着,却因为嘴巴合不上,只能任由井水顺着血液倒灌进口中,很快剥夺了他的呼吸。萧时冷酷地看着他挣扎了几下之后,不再动弹,飘在井水中。 魄风站在萧时身边,看着井中男人的尸首,他跟萧时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因此此刻也只是微微皱眉:“不能就让他这么飘着。” 魄风四下看了看,从身边搬起一块之前许是用来劈柴的石头,掂了掂重量,直接朝井中砸了下去。那石块压在男人胸口,很快将男人的尸体沉入了井底。 做完这一切后,魄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身看着萧时,他正扯了块粗布,擦着自己手上的血迹。 萧时跟魄风带着小银鱼回到驿站的时候,正碰见沈溯去给殷裕熬药,楚弈端着下巴,愁眉苦脸地坐在驿站门外房檐下,见到萧时回来也只是闷闷不乐地抬眼看了他一下,全当打过招呼。 萧时见状,心中一紧:“柳时衣呢?” 楚弈往身后指了指,也没说话。 萧时来不及多问,直接奔了进去。驿站并不算大,萧时几步就到了柳时衣房间门口,他一把推开了房门,只见少女双眼紧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萧时一愣,上前轻轻喊了一声:“……柳时衣?” 回答的却只有一片寂静。萧时定睛看去,发现柳时衣似是没了呼吸,胸前连微弱的起伏都没有。 萧时眉心一跳,他缓缓伸手,探了下柳时衣的鼻息。 ——她没有呼吸。 萧时顿时如坠冰窟,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柳时衣已经活蹦乱跳地嚷着想吃这个那个的,现在怎么会…… 萧时第一时间只觉得愤怒,他想摔门出去,质问楚弈和沈溯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时刻守着柳时衣,殷裕又没有死,到底有什么好一直看着的?!但他的身体却无法挪动丝毫,只能死死盯着柳时衣的脸,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当时他逃过了在药王谷的一片狼藉中见到十一的尸体,并以此为绝境中唯一的光,按照这一丝微光的指引熬过这么些年,结果换来的,还是无法守护在意之人? 萧时的怒火又转向了自己,为什么要跟柳时衣闹脾气?自己到底在别扭些什么?如果他能一直跟着柳时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事到如今,柳时衣到底是不是十一还重要吗?就算她不是十一,自己难道就能接受她的死亡了吗? ——不能。 萧时绝望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即便柳时衣只是那个流水村长大、坑蒙拐骗没个正型的赤脚大夫,他依然无法把她当作外人看待。不,不止如此,柳时衣的一举一动甚至更加牵动着他的心,他没法用对待魄风和老邢他们的态度来对待柳时衣,他想保护她,也想让她的眼中只有他,只能依靠他,无论喜怒哀乐,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有他。 就像小时候在药王谷,他可以笑着看十一跟各种师兄弟们嬉戏打闹,但最后牵着她的手送她回屋的一定是自己。十一会蹦蹦跳跳地跟他分享今天发生的一切,月光之下,似乎全天下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弄丢了十一,现在又要失去柳时衣,仿佛是命运给他的诅咒,无论何时,无论他已经如何强大,他必将失去所爱之人。 萧时双腿无力地跪在床头地上,他合上眼,将额头抵在床沿上,以一种虔诚又痛苦的心情发愿,祈求老天不要带走柳时衣,如果是他对柳时衣的心意带来了厄运,那他就收回一切非分之想,他只想眼前之人平安,至于他的感受,并不重要。 “……哭啦?” 澜州城(二十)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萧时一愣,没有抬头,而是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一直在发抖,他用力攥紧了拳头,想停下身体的异常。 柳时衣见他没抬头,一溜烟儿坐了起来,推了推他的胳膊:“不是,还真哭啦?” 萧时依然没回话,柳时衣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你还记得一开始你装乌龟骗我们吗?就当还我一次呗。” “……那是龟息之功。”萧时这才抬起头来,他已经平复下了慌乱的心情,此刻换回了最常见的波澜不惊,“身上的伤,上药了吗?” 柳时衣见他压根儿没追究自己的玩笑,反倒一本正经询问她的身体状况,让她顿感自己像是个对着大人撒泼打诨的浑小子,讪讪解释道:“上过啦。你没生气吧?” 萧时没回答,只是站起身来:“银鱼给你带回来了。如果身体无大碍就出来,有东西给你们看。” 柳时衣在心中默默喊了声不好,这家伙好像真生气了。她站起身来,牢牢跟在萧时身边:“我真就想开个玩笑,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我、我就是回忆起来昨晚在你面前那么丢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想找回点面子。” 萧时脚下一顿,淡淡看了她一眼:“下次别再单独行动了。” 柳时衣忙不迭点头,像小鸡啄米一般。萧时侧过脸,虽是不再看她,嘴上却终于回了她一句:“还有,怕死不丢人,多怕点,你还能多长点心。” 柳时衣跟着萧时出了房间,正瞅见殷裕耷拉着脸,对着沈溯道歉:“我、我本来真没想走的,但就是做了个噩梦,又一想我祖母马上要过寿辰了,想着回去跟她好好交代了,再回来找你们……” 沈溯眉头轻蹙,心中颇有些不耐烦。殷裕刚刚抱怨被子压得难受,想起来转转。沈溯看他确实退了热,走走活动下也好,便由着他起来了。谁想到这傻子扭捏半天,竟是要跟她道歉。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他不会过了这一遭,还想留下来吧?她本身就觉得殷裕麻烦,要不是实在没法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她说什么也不会多管殷裕一下。他赶紧回家,自己也能省去麻烦,早点完成自己的人生目标——死。 真烦人,别再挡在自己的死路上,就是殷裕能为她做的最大贡献了。 殷裕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就差伸出手掌心讨罚了:“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沈溯无语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赶你走?明明是你本身要走?” 殷裕嘴角都拉了下来:“我没……我错了,我真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 “……不是,你想走就走,跟我有什么关系。” “对不起,你别生气,我真的一点也不想走。” “我没生气,你走你的!” “你看你果然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柳时衣和萧时看着眼前这一幕,陷入了沉默。柳时衣想了一下,凑近萧时小声耳语:“石头,我下次再也不问你生气不生气了,这也太笨了。” 萧时强忍住下意识想要后退躲开柳时衣的冲动,转而快速在心底跟自己重复了三遍“只要她平安我什么都无所谓”,才维持住平静看向柳时衣:“我不会生你的气。” 柳时衣眨了眨眼,看着那边快要哭出来的殷裕,忽然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受。不是,你们这种冰山脸板着脸说自己没生气,真的很难令人信服啊! 最后,还是沈溯强行勒令殷裕不许再提“对不起”和“生气”这两个词,才打住了这出闹剧。萧时冲外面喊了魄风一声,魄风很快进来,而楚弈依然愁眉苦脸地跟在他身后。 殷裕见状,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写不出来。”魄风替楚弈答了。 楚弈拖着下巴,无力地点了点头:“我刚刚磨好墨,对着纸半个时辰,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楚弈哀怨地看着面前几个人,心中所想都已经写在脸上了:都怪你们,都怪你们给我提供不了灵感,真不争气啊你们四个。 萧时懒得理他,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我和魄风在知州府找到的。知州和圣女教勾结一事,背后还有其他人指使。” 柳时衣接过信封,正想拆开,楚弈却疑惑地唉了一声。 “这、这信的封泥,怎么是左相的?”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殷裕不可置信地微微张嘴:“你确定?那个左相不是年纪一把,常年在盛京待着吗?怎么可能跟远在澜州的圣女教扯上关系?” 楚弈肯定地点了点头:“就是左相,之前他每个月都要写一封劝学信来骂我不务正业,我见过这封泥太多次了,肯定不会认错。” “……你脾气真好啊,这么多年不容易。”殷裕有些同情地看着楚弈,感受到了一种自己被姨姨嬢嬢们围着骂算账太慢的同病相怜感。 楚弈点点头,他跟殷裕接触不多,此刻却觉得有股莫名的亲切感。当然,如果让说话直接的沈溯来说,他俩身上倒确实是有一股子养尊处优的窝囊气一脉相承,但此刻两人互相一对视,却顿感相见恨晚,惺惺相惜。 柳时衣顾不上他俩,拆开了信封,只见里面的纸上写着萧时那晚看到的那行小字:月神即你神,一切谨听副教之命。 “这也是左相的字吗?”柳时衣把信递给楚弈,让他仔细瞧瞧。 楚弈盯着看了一会儿,却有些不肯定了:“看字迹确实是左相的字,但……”他指着中间的那个“之”字,“左相写这个‘之’字的时候,有个特点,就是看起来像一笔写成的连笔,但实际上下之间是分开的。但这个‘之’看起来,我不好说,感觉更像连笔一些。” 柳时衣与萧时对视一眼:“如果不是左相写的,那……伪造这信的人,目的是什么?让发现的人以为圣女教和朝廷有联系?” 萧时思忖片刻,看向楚弈:“左相此人,或其身边之人,对江湖之事知道几分?” 楚弈摇了摇头:“基本上一问三不知,左相和妻子世代都是盛京的书香门第,从未听他们聊起过江湖事。” 见萧时又陷入了深思,楚弈下意识开口安慰:“没事,等我二哥来了问问他。二哥什么都知道,这事若是真跟左相有关,二哥肯定能想出来他到底意欲何为。” 千里之外,正在策马扬鞭朝澜州城赶的楚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身旁的手下立刻关心到:“二爷,您要不还是休息一下?咱们不眠不休赶了三天两夜,这一路上又在倒春寒,忽冷忽热的,您身子本就没完全好,还是得小心。” 楚延叹气,他护送太后回京,周帝发现自己的紫薇星竟然离家出走了,气得从左相到张青,从楚延到金吾卫,除了没敢骂太后本人,所有去中州的人都骂了个遍。他也因此没能回成封地,而是受罚被关回了冷宫。好在没几日他就收到了书局的消息,当下便启禀周帝已经找到了太子下落。 周国储君之位空悬数十年,好不容易选了个太子出来,还背着振兴大周的紫薇星之名,因此他走丢这件事绝不可让人知道。周帝也知道楚弈是被太后宠大的,虽是心眼不坏,但犟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给。他本人抓着楚弈在听政的时候写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都好几次,次次罚,次次认错态度良好,下次绝对再犯。 要说这偌大的盛京城之内,有谁是能说得动楚弈的,除了楚延,再也想不到第二个。周帝虽是不满,却依然只能让楚延带着人手,快马加鞭前往澜州城,把紫薇星立刻带回来。 澜州城(二十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楚延看着远方,目光悠远:“算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尽快见到太子。” 他两腿一夹马肚子,催动马继续加速,朝着澜州疾驰而去。 而此刻的澜州城内,一队官兵浩浩荡荡从知州衙门中列队而出,领头人正是净身仪式那晚,拦下柳时衣沈溯等人的队长。他沉声命令身边的官兵:“包括太子在内,两女四男,一个都不能少了,必须全数羁押,听明白了吗?!” 官兵们整齐划一地应了一声,队长手一挥,长列就此朝着城外陈家村的方向前进。 与此同时,阿梁也混在出城的人群之中,抢在官兵们之前出了城,神色匆忙地朝同个方向赶去。 她也是刚刚才听手下钉子来报,说龙船上发现了数具尸体,都是之前进城的那几个外乡人所为。他们趁着净身仪式,将尸体运上龙船,本想趁着烧龙船时毁尸灭迹,却被看守龙船的圣女教众抓了个正着,结果慌不择路,跳水而逃。 阿梁当然猜得出知州这是移花接木,嫁祸给萧时一行人。但她甚至还来不及等钉子到齐,刚一出家门,就发现官兵们已经列好了队,便更是一刻不敢耽误,紧赶慢赶总算是先于官兵赶到了驿站。 她一头扎进驿站之中,看到魄风正坐在一角擦拭自己的机关弩箭,也顾不上其他,一把抓住了魄风的胳膊:“跑,快跑!他们来抓你们了!” 魄风一愣:“……谁们?” “知州!阿时呢?快跑!他们马上就到了!”阿梁急得一把拽起来魄风,推他去喊其他人。 好在驿站不大,魄风直接站在大堂吼了一嗓子,其他几人就都出门来了。魄风就说了一个字:“跑。” 一路上养成的求生意识让几个人什么也没问,直接抓起贴身武器就一同朝外跑去。然而这驿站就在官道边上,往前是去澜州城的方向,已经远远看到了官兵的身影。阿梁立刻转了个头:“去陈家村。” “那村子就那么点人,不是更没地方躲吗?”殷裕大病未愈,此刻更觉得喘不上气来,哭丧着张娃娃脸。 “井。”阿梁快速解释,“陈家村的井底是连通的,你们只要找到一口枯井就行。” 阿梁推了身前的柳时衣和萧时一把:“快走,我来拖住他们。” 萧时深深看了她一眼,知道不能再久留:“保重。” 阿梁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容:“放心。”她上下看了萧时一眼,仿佛在透过他去看自己还是个满怀希望的待嫁新妇时的那段时光,“阿时,你长大了,真好。” 话毕,她转过身去,再也没回头。萧时攥紧了拳头,看着她孤零零的背影,腿上宛如被千斤巨石压着。 “没事的,我们会回来找她的。”柳时衣拉起萧时的手,朝前跑去,“这不会是你们之间的最后一面,相信我。” 驿站离陈家村并不远,他们知道阿梁一个人也拦不住那群官兵多久。可是来回找了几家,无论有没有人住,院子里全都是有水的井。 眼看着柳时衣想往自己杀乞丐的那间破屋前进,萧时一把拉住了她:“那边……那边不是枯井。” 柳时衣愣了一下:“嚯,你这是能隔空闻出来哪口井有水了?” 萧时含糊地嗯了一声,但柳时衣却依然想往那间屋子的方向走:“这么多口井,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枯井。那房子看起来没人住,我们先躲躲也好。” “喂。”就在萧时又想拦人的时候,几人身侧却忽然传来了小孩子的声音,他们循声看去,只见陈家小孙子躲在一间茅草屋后,探出了个小脑袋,示意他们过来。 柳时衣眼前一亮,立刻上前:“小小陈,你怎么在这儿?” 小男孩怯生生地,不敢完全出来:“你们是来找我爹报仇的吗?” 柳时衣一愣,很是不解:“你爹干什么了?” 柳时衣停了一下,冲萧时微微摇头,示意他别板着张脸吓到孩子:“没事没事,你现在刚好有机会可以补偿我们,这村里哪有枯井?“ 小小陈领着几个人在陈家村中拐了几个圈,还很机灵地知道避开有人的地方,最后停在了一家看外表再普通不过的茅草屋门口,冲着柳时衣他们比了个嘘的手势,声音放得极低,几乎是在用气发声:“我先进去看看有没有人,你们等一下啊。” 陈家村这一点和流水村倒是有些像,村中常驻的一般都是老人和小孩,青壮年白天通常都外出打渔做工了。柳时衣此刻看着小小陈人小鬼大装正经的样子,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一下子想到了流水村那群瞒着大人集体偷溜出去摘果子吃的小孩。但笑意很快消失,那些孩子躺在血泊中毫无生气的样子像是挥之不去的阴云,仍然历历在目。 萧时敏锐地发现柳时衣神情变得有些恍惚,他眉头轻蹙,凑近少女耳边:“柳时衣,别走神。” 柳时衣一惊,回过神来,她转头对着萧时勾起一个笑容:“放心,我知道现在情况紧急。”萧时的声音像是破晓前的一声鸡鸣,将柳时衣从那噩梦般的回忆中拉回了现实。她握紧了腰间的月见刀,现在最重要的是先保住性命,流水村的血仇,她迟早会报。 萧时没再看柳时衣,却轻轻开口:“不想笑的时候就别笑。” 柳时衣一愣,心头忽然一热。她做骗子这么多年,从小就知道怎么隐藏真实的自己,但在萧时面前,她的伪装似乎越来越不管用,可奇怪的是,她对此并不抵触,反倒……会有种奇怪的感觉,有点像小时候被烟袅一眼看穿她又在外面跟人打架了之后那种心情。 柳时衣摇了摇头,试图将这种奇怪的感觉甩出脑袋,她在心底默默跟自己说,是你太久没骗人,骗术大退步了。看来之后得多忽悠一下殷裕和楚弈,把骗人的本事再找回来。 否则……否则被人看穿真心的下场,肯定好不到哪去。 殷裕等得有些着急,他扭头看了看村口的方向,生怕看到官兵的声音:“这孩子就去看看有没有人,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 魄风侧耳静听了片刻,指了指屋子:“要出来了。” 只见小小陈有些心虚地拉开了房门,却低着头不敢出来,小小声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奶奶会来这一家串门儿……” 他身后,正站着柳时衣他们的另一个熟人——眉头紧锁看着他们的陈老太。 澜州城(二十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陈老太把小小陈往旁边一推,带着怒气吆喝他:“你待好了,不许出来!整天就知道找麻烦,看我明天还放不放你出门呢!” 柳时衣被陈老太开门见山的指责怼得也是有些生气,秀眉一拧:“陈奶奶,我们若真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手,你觉得此刻你还能当面说出这种话?” 陈老太揪紧了衣角,明显紧张起来,她又往后退了两步:“你、你少吓唬我老太婆,那澜州城来抓你们的人肯定已经出发了,你们逃不掉的!” 小小陈从屋里又探出了身子,用力点了点头:“是我。” 陈老太转头厉声呵斥小孙子:“让你老实在屋里待着,听不懂话是不是?!” 小小陈吓得一缩脖子,殷裕却指着自己的脸,示意小孩仔细看:“你仔细瞧瞧,你见到的那个‘死人’是不是我?” 此话一出,陈老太和小小陈都是一愣,小小陈眯起眼盯着他仔细看了片刻,一声惊呼:“还、还真是你!” 殷裕松了口气,堆起自己老少皆宜的可亲笑容:“对,我当时是被人绑上船去的。陈奶奶,你口中我朋友们搬尸首偷摸溜上船的那天晚上,是柳时衣去船上救我,我们见到了真正搬尸体的人,那些人怕露馅儿,才把这罪名扣在了我们头上。” 他眼睛圆圆的,一张娃娃脸,格外讨人喜欢,让陈老太不自觉放下了戒备。殷裕见状,往前两步,语气更加诚恳:“不然您想想,要人真是他们杀的,怎么会连我都差点死在那龙船上面呢?您单看我们这长相,这举手投足的气质,也不像是会作恶的人对不对?您看看这位小姐——”他指了指沈溯,“多么温文尔雅、蕙质兰心的姑娘,您觉得她这样的可能杀人吗?” “……” 柳时衣扯了殷裕袖子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轻声制止他:“够了啊,再多说就烦了。” 陈老太又来回打量了他们半天,正在犹豫不决之时,从村口传来了整齐划一的沉重脚步声。几人神色一变,是那群官兵追上来了。 小小陈一听外面的官兵鼓噪声,就吓得缩了缩脖子,紧紧扒着陈老太树皮似的胳膊,“奶奶,怎么办?他们是不是来抓人的?” 脚步声越逼越近,柳时衣上前一步,垂眸开口:“陈奶奶,我们真的没有杀人,您信也好,不信也罢,总该为您孙儿考虑一下。” 陈老太闻言,皱紧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的意思是,如果我们真是杀人凶手,那目睹了这一切的小小陈,也定会被官兵严加拷问。”萧时开口补充,面色浅淡,却叫人无端心惊。 “他年纪如此小,你觉得,他能扛得过官府的讯问么?” 好毒的嘴!柳时衣在一旁听着,与他对视一眼。 她本也是想诱陈老太担心孙儿,没想到石头竟是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仅如此,他给陈老太的下的这剂药,比她预料中的还要猛。 不过瞬间,陈老太的手紧紧握住小小陈,几乎将他的腕捏出青白。 那浩大的脚步声几乎已经荡在耳边,陈老太终于抬眼看向众人,“你们想让我干什么?” 柳时衣终于松了口气,“听闻这里有口枯井,您可否带我们过去?” “枯井?” 陈老太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沉默片刻,她让开身来,看向众人,“跟我来吧。” 说罢,她也不理会众人是否跟上了自己,转身朝后院走去。 “枯井就在后面。我不知道你们从哪儿知道的,但我们陈家村早年为了防洪灾,特意在地下开了一条干燥不会进水的密道,入口就是这枯井。” 她站定在一口枯井前:“这里有梯子,但很多年没用过了,你们下去的时候小心一点。” 柳时衣几人跟陈老太道谢一声,挨个下了井去。在魄风最后一个到达井底的时候,那官兵搜查的声音已经近在前院。 几人在井底对视一眼,屏住呼吸。这井口虽小,井底却别有洞天,能看到一条笔直向前的昏暗甬道。 萧时领头,让魄风殿后,正准备带着几人朝里走去,但井口之上,已经传来了官兵对陈奶奶的质问声:“刚刚见过外人没有?!” 陈奶奶这时又用上了憨厚老实的老人声线:“官爷,什么外人啊?这一上午,只有我和我孙子来这家串门儿。” 官兵那边停了一下,似乎是在让人去屋里问主人,陈奶奶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家白天只有个瘫痪在床的老姐姐在,她年岁大了,眼瞎耳聋,除了我,谁都不会来看她的。” 官兵那边似乎也确实没从屋主人那里问到什么,但那官兵却再度发问:“你在这井边干什么?” 陈奶奶顿了一下,开始装傻:“啊?哎哟,您看我这脑子,真是老糊涂了。我口渴,想着来打点水喝,都忘了这井枯了好多年了。” 萧时心道不妙,这井边一眼就能看到向下的梯子,官兵肯定会下来查看的。他立刻冲众人挥了挥手,指向甬道深处,做了个快走的手势。 甬道狭窄,几人走得颇是有些狼狈,又因为常年没用过,里面到处是灰尘和蜘蛛网,一行人哪怕闭着气,脸上和身上也都是蜘蛛网的黏腻感,弄得人浑身发麻。 但走了没多远,他们还是远远听到了官兵大声的吩咐声:“下去看看!”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此刻哪怕埋头往前跑,也无法甩开身后的人。 但很快,他们听到了一声闷响,在最后的魄风回头看了一眼,借着井口透下的天光,看清楚了落下之物。 “——是梯子。”魄风一愣,觉得这陈老太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哪是一个渔村普通老人的反应力。 在魄风前面的楚弈垫着脚看了一眼,转头跟大家翻译魄风的话:“陈奶奶把一截梯子扔下来了。”他也有些震惊,“不是,这老人家怎么有力气徒手拆梯子的?” 就在这时,井口上传来了震怒的官兵声音,替楚弈问出了他的疑问:“你干什么?!” 澜州城(二十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陈老太的目光在门外众人身上扫视一圈,面色不善。 柳时衣见状,连忙开口解释:“陈奶奶,是我让小小陈带我们来的,不关他的事。” “怎么,他是没嘴还是没腿,既不知道拒绝也不晓得跑?” 陈老太怒目横眉,声音洪钟似的,把小小陈吓得要往外跑。不等他动作,陈老太就把他揪住,带着怒气狠狠戳了几下他的额头:“给我回家呆着去,没有我允许,再不许出来!成天就知道找麻烦,你看我明天还放不放你出门!” 小小陈缩了缩脑袋,怯怯地看了眼柳时衣,后者给了他个放心的眼神,他这才犹豫着溜进了房间里。 待小小陈进了屋去,陈老太这才走出门来。 几日没见,她倒是没怎么变,依旧是那个矍铄干练的小老太太,只是不知为何,她的眼底似乎藏着抹不开的忧虑。 萧时静静观察着她,她却停下了脚步,和众人中间隔了一小段距离,便警惕地不再靠前。 “我儿子早上出门前就说了,你们在澜州杀了人,那龙船上的尸体全是你们弄的。怎么,现在你们又想要来报复我家了?” 竟是上来就要撕破脸。 柳时衣被陈老太开门见山的指责怼得也是有些生气,秀眉一拧:“陈奶奶,我们若真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手,你觉得此刻你还能当面说出这种话?” 一旁的魄风扭了扭脖子,不经意地露出腕间的机括。 “你们想干嘛!” 陈老太揪紧了衣角,明显紧张起来,她又往后退了两步:“少、少吓唬我老太婆,那澜州城来抓你们的人肯定已经出发了,你们逃不掉的!” “这位阿婆,我们真的不是凶手。” 楚弈自幼待在太后膝下,哪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人。无奈之下,只得举手立誓,“我以我的人格担保,要是我说的是假话,立刻天打五雷——” 话没说完,五只手就齐齐捂住了他的嘴,楚弈耷拉下眼睛,看着众人齐声向他大吼—— “你这乌鸦嘴能不能别说话!” 眼看着魄风和萧时神色已经有些不耐烦,魄风准备抬起拿着机括那只手的时候,殷裕猛地站了出来。 “这位奶奶,那些人真不是我们杀的!不信您问问您小孙子,我听说他是最先在龙船上见到死人的,是不是?” 小小陈一直在屋子里偷听众人的谈话,闻言立刻从屋里探出身子,用力点了点头:“是我。” 陈老太转头厉声呵斥小孙子:“让你老实在屋里待着,听不懂话是不是?!” 小小陈吓得一缩脖子,殷裕却指着自己的脸,示意小孩仔细看:“你仔细瞧瞧,你见到的那个‘死人’是不是我?” 此话一出,陈老太和小小陈都是一愣,小小陈眯起眼盯着他仔细看了片刻,一声惊呼:“奶奶,真是他!他他他、诈尸了?!” 殷裕松了口气,堆起自己老少皆宜的可亲笑容:“对,我当时是被人绑上船去的。陈奶奶,你口中我朋友们搬尸首偷摸溜上船的那天晚上,是柳时衣去船上救我,我们见到了真正搬尸体的人,那些人怕露馅儿,才把这罪名扣在了我们头上。” 他眼睛圆圆的,一张娃娃脸,格外讨人喜欢,让陈老太不自觉放下了戒备。 殷裕见状,往前两步,语气更加诚恳:“不然您想想,要人真是他们杀的,怎么会连我都差点死在那龙船上面呢?您单看我们这长相,这举手投足的气质,也不像是会作恶的人对不对?” 陈老太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柳时衣满脸混不吝,萧时面若冰霜,魄风摩拳擦掌,楚弈则像个二傻子一样揉着自己的嘴—— 这些人怎么看,都不是很值得让人相信啊。 “您看哪呢,看这位姑娘!”殷裕挡住陈老太的视线,乐呵呵地指了指沈溯,“您看她,多么温文尔雅、蕙质兰心的姑娘,您觉得她这样的可能杀人吗?” “……” 柳时衣扯了殷裕袖子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轻声制止他:“差不多得了。” 陈老太又来回打量了他们半天,正在犹豫不决之时,从村口传来了整齐划一的沉重脚步声。几人神色一变,是那群官兵追上来了。 小小陈再忍不住,从屋子里窜了出来,紧紧扒着陈老太树皮似的胳膊,“奶奶,怎么办?他们是不是来抓人的?” 脚步声越逼越近,柳时衣上前一步,垂眸开口:“陈奶奶,我们真的没有杀人,您信也好,不信也罢,总该为您孙儿考虑一下。” 陈老太闻言,皱紧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的意思是,如果我们真是杀人凶手,那目睹了这一切的他,也定会被官兵严加拷问。”萧时开口补充,面色浅淡,却叫人无端心惊。 “他年纪如此小,你觉得,他能扛得过官府的讯问么?” 好毒的嘴!柳时衣在一旁听着,与他对视一眼。 她本也是想诱陈老太担心孙儿,没想到石头竟是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仅如此,他给陈老太的下的这剂药,比她预料中的还要猛。 不过瞬间,陈老太的手紧紧握住小小陈,几乎将他的腕捏出青白。 那浩大的脚步声几乎已经荡在耳边,陈老太终于抬眼看向众人,“你们想让我干什么?” 柳时衣终于松了口气,“听闻这里有口枯井,您可否带我们过去?” “枯井?” 陈老太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沉默片刻,她让开身来,看向众人,“跟我来吧。” 说罢,她也不理会众人是否跟上了自己,转身朝后院走去。 “枯井就在后面。我不知道你们从哪儿知道的,但我们陈家村早年为了防洪灾,特意在地下开了一条干燥不会进水的密道,入口就是这枯井。” 她站定在一口枯井前:“这里有梯子,但很多年没用过了,你们下去的时候小心一点。” 柳时衣几人跟陈老太道谢一声,挨个下了井去。在魄风最后一个到达井底的时候,那官兵搜查的声音已经近在前院。 几人在井底对视一眼,屏住呼吸。这井口虽小,井底却是一片黑暗。 萧时领头,让魄风殿后,正准备带着几人朝里走去,但井口之上,已经传来了官兵对陈奶奶的质问声:“刚刚见过外人没有?!” 陈奶奶这时又用上了憨厚老实的老人声线:“官爷,什么外人啊?这一上午,只有我和我孙子来这家串门儿。” 官兵那边停了一下,似乎是在让人去屋里问主人,陈奶奶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家白天只有个瘫痪在床的老姐姐在,她年岁大了,眼瞎耳聋,除了我,谁都不会来看她的。” 官兵那边似乎也确实没从屋主人那里问到什么,但那官兵却再度发问:“你在这井边干什么?” 陈奶奶顿了一下,开始装傻:“哎哟,您看我这脑子,真是老糊涂了。我口渴,想着来打点水喝,都忘了这井枯了好多年了。” 萧时心道不妙,这井边一眼就能看到向下的梯子,官兵肯定会下来查看的。他立刻冲众人挥了挥手,指向甬道深处,做了个快走的手势。 甬道狭窄,几人走得颇是有些狼狈,又因为常年没什么人下来过,里面到处是灰尘和蜘蛛网,一行人哪怕闭着气,脸上和身上也都是蜘蛛网的黏腻感,弄得人浑身发麻。 走了没多远,他们便远远听见官兵的喝令:“下去看看!”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此刻哪怕埋头往前跑,也无法甩开身后的人。 但很快,他们听到了一声闷响,在队伍最后的魄风回头看了一眼,借着井口透下的天光,看清楚了落下之物。 “——是梯子。” 她竟是把梯子扔了下来! 魄风一愣,觉得这陈老太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哪是一个渔村普通老人的反应力。 在魄风前面的楚弈垫着脚看了一眼,转头跟大家翻译魄风的话:“陈奶奶把一截梯子扔下来了。”他也有些震惊,“不是,这老人家怎么有力气徒手拆梯子的?” 就在这时,井口上传来了震怒的官兵声音,替楚弈问出了他的疑问:“陈氏,你想干什么?!” 圣女教(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陈老太趴在井口,看着那梯子沉沉坠下,暗自松了口气。 还没等她开口,一双手就将她从井边揪了起来。一凶神恶煞的官兵看着断了的梯子,气急。 “大胆刁妇,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老太一脸惶恐,哆哆嗦嗦地摆出求饶的姿态,“官爷,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就是想着给你们让让路,谁成想人老了,腿脚不灵便,就摔了一跤。” 陈老太顺势扶上官兵的手,颤巍巍直起身子,开口笑道:“不过还好我没事,官爷别担心。” 那官兵额前的青筋几乎都要跳出来,“谁担心你了?!你把梯子碰掉了!我看你分明是故意为之!” “老身冤枉啊!” 陈老太回过头去,这才像是才发现那断裂的梯子一样,惊慌失措地捂住了嘴,“这、这可如何是好?这梯子多年没用,肯定内里全都糟了,一点不抗力,连我老太碰一下都能断了……要不官爷,你们试试坐这木桶下去?” 那木桶板短陈旧,哪能承得了人。这陈老太分明是在拿他们开玩笑! 井下的众人一直在听着上面袅袅话音,听到这句时,柳时衣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陈老太演戏的本事,跟我倒是不遑多让啊。” “这也不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萧时掠了她一眼,神色淡淡。 一旁的殷裕却很是敬佩地望着上面,“外面的世道果真藏龙卧虎,这陈奶奶真真是个老戏骨,一跤就救了我们一群人的命。” 楚弈撇了撇嘴,可能打心底觉得他们大周的官兵不能如此没用,瘪着个嘴回他,“别高兴太早,万一他们看下不来,就干脆把井给炸了呢。” “嘘!”几人异口同声瞪向楚弈,柳时衣气得真想跳过去打这乌鸦嘴一巴掌:“你能不能别说话!” 楚弈缩了缩脖子:“不用这么迷信吧……”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那官兵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这老太婆赶紧起开!来人,把这井炸了!” 楚弈:...... 众人齐齐瞪向他。 “……现在呸呸呸,来不及了吧。” 楚弈咽了口口水,干笑一声,不用别人来,自己先拍了自己这张嘴一巴掌。 殷裕惊恐万分,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求助般地看向萧时,“这、这下咱们可怎么办啊?” 萧时一言不发,转身凝视着远处的黑暗。 黑暗如墨凝着似的,吞噬了井里几乎全部光线。萧时微眯双眼,径直抬腿向那黑暗中走去。 “小心——” 柳时衣下意识要去抓住萧时,却发现那人推开了一道石门,微弱的光从那缝隙之中钻了进来。 众人都看清了,这里竟是有一条甬道! “这是去哪的?”魄风率先回过神来,盯着那蜿蜒的甬道皱起眉头。 “管他去哪的,跑啊!” 井口已经传来官兵们点燃引线的声音。柳时衣大喊一声,剩下几人条件反射一般,立刻跌跌撞撞地向甬道深处跑去。 不过一瞬,井外便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巨大的石头从他们的头顶落下,甬道由远及近地坍塌,像是追在身后要吞噬他们的猛兽一般袭来。柳时衣开路,魄风殿后,一行人就这样玩命儿地朝前猛跑。 就在这时,领头的萧时却忽然脚下一停。 “怎么了?”柳时衣一直扶着萧时,此刻见他不动,也立刻停下了脚步。 众人听着身后令人心惊的坍塌声,都在等待萧时的动作。 萧时却是动也不动,盯着前方的路皱起了眉头。 众人顺着萧时的目光向前看去,只见面前的甬道前方,向两侧分出了一道岔路口。岔路左手边的甬道道壁上,竟有一个隐藏的洞口。 “我们该怎么走?”柳时衣看着面前的两条路,径直看向萧时。 萧时思考片刻,矮身进了洞口。柳时衣毫不犹豫跟着萧时进了去,楚弈也紧随其后。沈溯看了眼另一条通往外面的路,还想置疑,头上的壁顶却是轰然坍塌。来不及多想,殷裕就一把拉住她,也跟着众人钻进了洞口。 洞内更加狭窄黑暗,殿后的魄风刚钻进来,身后的甬道便彻底塌了下来。好在虽是堵死了后路,外面的塌方却并未影响到洞内。 逃过一劫的众人摸着洞壁大口喘气,也没敢等多久,便摸索着在黑暗中前行。除了脚步声和呼吸声,没人有力气再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殷裕喜出望外,觉得他们终于得救了,开口喊道:“师父,走快点!这地底下又黑又潮又挤的,快把我憋死了。” 萧时却没他高兴的那么早,反倒放缓了脚步。 这地底甬道交错复杂,谁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到底是什么。 柳时衣本来也是松了口气,但见到萧时这般小心的样子,也不由得握紧了腰间的刀,戳了戳萧时的后背,小声问道:“石头,要不咱俩换个位置,我打头,万一外面真的有什么,我就一刀劈过去!” 按照萧时一贯的性子,此刻只会觉得柳时衣聒噪,但现在却忍不住轻笑一声,实在是因为柳时衣现在故意装狠的样子,很像一个张牙舞爪想吓退敌人的小动物。虚张声势,主打一个给自己壮胆。 柳时衣白了他一眼,“不要嬉皮笑脸,严肃着呢!” 说着脚下却是踉跄了一步。萧时下意识将她扶起,“跟着我。” 竟是难得的强势,柳时衣一愣,不过怔忪的瞬间,萧时便握住了她的手腕。 黑暗之中,柳时衣盯着那紧握着自己的手,一时安静下来。 众人没有发觉她异常的沉默,只一心向前走。柳时衣终于回过神来,想要挣脱开萧时的手,那只手却先她一步将自己松开。 “到了。” 萧时停下脚步。柳时衣心中茫然,还未反应过来,抬头看向前方,才发现众人竟是已经走到了洞口。 “这、这是什么地方啊......” 面前的空间怪石嶙峋,看起来竟像是一片石林。虽然这些石头形状怪异,有的仿佛是从地底凭空长出来的,有的又从头顶上看不到边际的地方悬吊垂下,可这里却意外并不让人觉得恐惧,反倒是因为四处遍布着散发出暖黄色灯光的立灯,而显得……有些温馨。 柳时衣踏出洞口,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此地虽说地貌奇特,但并没有什么其他异样。她看着萧时,有些犹豫:“这里、好像是个更大的洞,但这些灯又代表有人存在。” 萧时也打量了一番周围,沉吟片刻:“我听说过古时西南边的南桑国,就有本地人全族居住在地下溶洞之中的,澜州离古南桑不远,想必也是类似的情况。” 殷裕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有人住在这里?什么人会住地下啊?” 萧时看着前方,眼神幽远:“往前走,就知道了。” 他们顺着立灯,一路走出了这片石林,越往前走,怪石越少。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远远看到了一排房子。 那房子从远看来,和澜州城内那些民宅一模一样,若不是地下照明全凭灯光,他们还以为又回到了澜州城。 “嘿,你说你们一直在找圣女教所在地,怎么都找不到,该不会是因为她们全都住在这地下了吧?”楚弈脑子一动,感觉自己的推断颇有道理。 “……你再管不住你这张嘴,我之后就把你嘴用浆糊封上。”柳时衣瞪了楚弈一眼,指了指那房子外一个低矮的小神坛,众人定睛一看,那拿着莲花的不正是月神? 月神像巨大,高高俯瞰着众人,一时之间,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这还真是圣女教啊。”殷裕盯着那巨大的神像,颇觉天地都向他压来。 众人再一次感叹楚弈这张嘴的灵妙。 这地方屋子排得整齐,仔细一瞧,就能看到每一家的门口都供奉着一尊小小的月神像。 柳时衣上前一步,盯着其中一家的香火案,摇了摇头,“这下好了,刚逃过知州的人,又跑人家圣女教老巢了。” “你们是什么人?!” 就在这时,众人身后忽的响起了一道女声。众人回过头去,却是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怎么是你?!” 圣女教(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站在众人对面、不怒自威地瞪视着柳时衣的,正是那布庄的老板。 她的身后,还跟着几名形容妖娆的女子。 真是冤家何处不相逢。 柳时衣心中哀叹几声,笑着眯起狐狸眼,打了个招呼。 “好巧啊,最近咱们见面的频率属实有些高。” 柳时衣不动声色地转身,大喝一声,“跑!” 说时迟那时快,女子一声轻哨,从半空之中转瞬落下十几个身着红缦轻纱的女子,将柳时衣等人团团围住。 魄风不由分说,上前想要杀开一条路,却被三人围攻,根本难以冲破。柳时衣正要拔刀上前,萧时却轻轻挡住了她的手。 “这些人,全是大罗境。” 萧时盯着周围女子,眉头紧蹙。 十几个大罗境的高手在这,纵是柳时衣能以一当十,也只能另寻他法。 “姐姐们且慢——”柳时衣停顿片刻,立刻将刀放下,从善如流地赔了个笑。 “咱们有话好好说,都是漂亮人,干什么跟他们这些糙汉打打杀杀的。” 柳时衣将魄风从女子的罗袖之中牵出,顺势凑到那领头的布庄老板跟前。 “老板,说起来,咱们见了这么多面,我都忘了问你,我订的那几身衣服,你做好了没?” 没等柳时衣近了女人的身,几个女子就将她拦住。 女人冷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放心,这新衣服,刚好用来给你们送终。” 女人弯下身,凑近柳时衣,直直盯着她的眼:“没想到,你们竟是会自己送上门来。” “你就是红绫吧。” 柳时衣还未开口,站在她身边一直沉默不言的萧时却是出了声。 众人齐齐看向萧时,女人脸上稍显震惊,“你认识我?” 仅此一句,萧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先前在周昂府中,他曾听那兜帽女人对周昂说过,让一个叫红绫的人来处理他们。 在整个澜州城中,能认得出他们、且还有能力除去他们的人,怕是只有那个神秘的布庄老板。 萧时心定了下来,盯着面前的女人,缓缓开口。 “你若是没有抓到我们,那位会被责罚吧?你的首领,或者说,是圣女教的副教主。” 自打从周昂书房出来的那一刻起,萧时就一直在推测那女子的身份,既是能跟周昂直接对话,说明那女子身份不低。况且听那女人所说,她可以决定红绫的去留。 圣女教教主多年前早已失踪,几大护法常年龟居于教内,从不外出。能够上这两点的,应当只有圣女教的副教主。 柳时衣等人听他的话听的云里雾里,红绫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是谁?”不过瞬间,红绫手中的轻纱便缚住萧时的脖颈,二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柳时衣皱眉,正要挥刀而至,萧时却不动声色地伸手抵住了她的手腕。 “我是谁不重要,”萧时压低声音,只有红绫能听见他在说什么,“重要的是,你应当已经忍了很久了吧,把我们放了,你说不定可以趁机取而代之呢。” 红绫的瞳孔因他的话震颤,二人对视好半晌,红绫忽地笑了。 “你很聪明,可惜,你猜错了。”红绫媚眼一挑,满眼凉薄笑意,“我可从来没有,想要把副教取而代之的想法。” 萧时面色不变,心却重重地沉了下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沉沉鹤鸣。 “把他们带下去!” 红绫猛地松开轻纱,足尖轻点,便与萧时拉出半尺距离。 “男的关进地牢,至于这两个女的——”红绫冷冷瞥了柳时衣和沈溯一眼,“看好她们,在教主试炼结束之前,别让她们出现在我眼前。” 说罢,红绫再不耽搁,旋身而上,不过一瞬,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还不等柳时衣说话,其余几个女子就逼到他们身前。领头的一人轻动皓腕,几人便被轻纱缚住。 众人对视一眼,正要动手,没想到那领头的竟是收起了眼中的敌意,一脸震惊地盯着沈溯手中的蛇藤鞭。 “你、你怎么会有这东西?!你认识烟袅?!” 女子一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熟悉无比的物件。 柳时衣看着她的脸色,心中念头百转千回,瞬间有了主意。她了然得走上前去,拿出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刚烈神情:“那红绫难道没跟你说?烟袅是我小娘!” 领头女子脸上的表情从震惊,慢慢变得有些悲伤:“烟袅她、她已经……已经不在了吗?”否则,她绝不可能把蛇藤鞭交给其他人的。 柳时衣见她这样,眼前闪过烟袅的脸,一时间也是止不住难过了起来。但她很快强行让自己回过神来:“对,她……她是因为莫凌峰才死的。” 柳时衣又把跟红绫说的那番说辞重新讲了一遍,把莫凌峰描绘成了四处乱搞的负心汉,烟袅却要背他惹下的桃花债。 女人听完,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我早就说过,男人,尤其是像莫凌峰那样的男人,只会给人带来灾祸!丧门星一个!” 柳时衣点了点头,面上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咬牙切齿起来:“确实,我是没见着过他,否则我怎么也要找个机会给他下毒弄死他,再不然趁他睡觉一刀捅死他也行。” 女人看着柳时衣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一丝欣赏和慈爱:“说得好,这才是我们圣女教该有的样子。要是烟袅有你一半的清醒,也不至于……”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不想再继续这个令人神伤的话题。 女人再开口的时候,对柳时衣的语气已经变得亲昵了不少:“你喊我莫姨就好,我和你小娘年轻时也是好姊妹。红绫她、她之所以想除了你,也有她的道理。” 莫姨话虽如此,脸上的神情却并不认可,反倒有一丝厌弃。 “再有道理,也不能直接上来就取我脑袋吧?我跟你说啊莫姨,要不是我们跑得快又眼神好,早就给知州的手下给炸死了。”柳时衣顺竿子爬,一下子也换了副嘴脸,拿出面对花婶的态度,半是抱怨牢骚半是卖惨撒娇的。 “你跟这位姑娘,先跟我去见长老吧。有什么话,待见完长老之后,我们再慢慢说。”莫姨一抬手,就示意跟着她的教徒们把剩下几个男人带走。 柳时衣唉了一声,连忙拦住了莫姨:“莫姨,这四个人都是我们的朋友,可跟莫凌峰那种烂男人不一样,都是大好人。您要不就把他们放了吧?” 莫姨眉头轻蹙:“圣女教没有男人。” 只是简单一句话,莫姨便不想再多做解释。 魄风见状,指尖微动,正欲启动手中的机括,却见那几位女子轻摇皓腕,银镯轻响,宛如清泉击石,悦耳却暗藏玄机。霎时间,魄风面色骤变,痛楚之色难以自抑,身形一晃,手中紧握的机括便应声坠地。 再看其他三人,殷裕和萧时也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纷纷跪倒在地。只剩下楚弈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你们这是怎么了?” 萧时一口鲜血吐出,心中犹如万蚁噬心:“水……是月神寺的水……” 莫姨轻笑了一声:“你倒是反应很快,脑子还挺好使。”她冲着手下使了个眼神,“还愣着干嘛?都拉下去,省得脏了这地面。” 圣女教(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自从看出这被称作莫姨的女子对烟袅心怀敬重之后,柳时衣几乎是使尽浑身解数,才软了她的心肠。 没想到尽管这样了,那莫姨还是不肯放过他们。这个当口还出了这样的状况。 柳时衣强忍着将萧时扶起身来的念头,将目光转回到莫姨身上。 莫姨那神色之中的厌恶感,让柳时衣几乎要问出口她到底被男人怎么辜负了。 “莫姨,他们现在这种状况,若是被关到地牢,怕是只剩死路一条。” “纵是死了便又如何?”莫姨皱起眉头,“你方才不也说,想让那男人死吗?难道,你刚刚说的都是骗我的?” “我怎么会骗你?”柳时衣压下心中焦躁,一副老实巴交模样,想了想,字斟句酌地小心开口:“莫姨,他们真的是好人。就那天晚上,我被红绫带人从龙船上逼着落了水,要不是他们救了我,我早就被陈家村的疯乞丐给、给轻薄了。” 莫姨闻言,确实略带不满地看了一眼柳时衣:“那是因为你太弱了。若是把主意打在等别人来救上,你只会越来越弱。” 柳时衣还想开口反驳,怀中的男人却先她一步出了声。 “我跟你走。” 柳时衣一愣,低头看向萧时。萧时面色苍白,强忍着痛,轻轻握了握柳时衣的手。二人四目相对,均是沉默。 以他们现在的力量,不足以反抗。柳时衣只得点了点头让萧时安心,眼睁睁看着那几名女子把身后的几人拉走,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他们会被带去哪?” “地牢,”莫姨倒是也不遮掩,带着二人向前走去,“别动什么歪心思,圣女教可不是你们能随便跑动的地方。” 柳时衣虽不说话,却一路上都在暗自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这地下城宽广,五脏俱全,一眼望去,竟不知田顷几何。 莫姨不开口,沈溯也不贸然出声,柳时衣眼珠一转,还是轻咳一声,开口问道:“您方才说,要带我们去见长老?他们是谁?” 莫姨看了她一眼,这下终于开了口,慢悠悠的,语气里却满是敬重。 “你们可知圣女教从何而来?” 柳时衣摇头,沈溯倒是轻轻开口回答:“传闻中天罡派一女子偷学了毒术,被教派逐出,自立宗门,便是圣女教。” “偷学毒术?”莫姨冷笑一声,面上再无笑意,“初教主分明是被天罡派的老秃驴负了心,担心他被影响,这才自请离开师门!好他们个天罡派,没得在江湖上瞎说!” 莫姨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平复下呼吸,这才重新开了口。 “圣女教自创立之始,就不允许男子入教,除了教主外,还有四大长老,负责护卫教内的和平和大小事宜。至于我和红绫,则是教内的护法。” “大小事宜?” 柳时衣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教主也是要归四大长老管咯?” 莫姨淡淡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教主之位的人选,也必须通过四大长老的考验。” 柳时衣闻言,心中顿时有了计较,看来这圣女教之中,地位最高的,还是这四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想要逃出去,得从这四人里下手才行。 柳时衣想到了知州府中那封信,便问了一嘴:“莫姨,现在的副教主是谁啊?” 莫姨顿了一下,淡淡一笑:“见完长老,我们再聊。” 除此之外,莫姨几乎无话,柳时衣不死心,又找了几个话头,但对方最多应上一声,但凡是问话,只说等会儿再聊。柳时衣这才意识到,面前的女人并非烟袅花婶,她确实对自己有点感情,但也只有一点而已,因此她没办法从这女人这里讨到任何便宜。 柳时衣还想开口再问,莫姨却停下了脚步,“到了。” 柳时衣抬头看去,只见她们面前是一栋三层高的宅院门口。莫姨转过身,交代了二人一句:“一会儿进去,切记要告诉长老们,烟袅这么多年都没有跟莫凌峰在一起,切记。” 柳时衣点了点头,心中揣摩着这圣女教想必当年也被莫凌峰连累过,否则怎得这么忌讳。一会儿进去了,她指定是得好生辱骂一番莫凌峰这个老狗贼。 柳时衣进门前还在设想院中会是何种诡异的光景,才能“配”得上圣女教九州第一毒教的名号。没成想真进到这长老院中后,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两个坐在庭院里互相对着打叶子戏的女人。 一个满头银发,脸上却见不到一丝皱纹;另一个无论看脸还是身型都是个小女娃,但头发却剃得仅剩一层毛刺。 满头银发那个眉头紧锁地盯着自己的牌,寸头小女娃却笑嘻嘻地晃悠着脚,胜券在握地等着对方出牌。 满头银发的恰巧瞥见了莫姨,立刻甩下手中的牌,像是见着了救星一般:“小莫,有事找我们啊?” 寸头女娃则立刻拉下了脸,很是不乐意:“你娃太赖了嘛,赊家子一个,输不起莫上桌噻!” 银发女人却是完全充耳不闻,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是热切地看着莫姨:“说吧小莫,怎么了?” 莫姨简单行了个礼,让开身子,露出身后的柳时衣和沈溯来:“月老、稀老,这娃娃是……是烟袅的女儿。” 对面两人一愣,柳时衣则咧嘴一笑,抬手打了个招呼:“二位长老好,我叫柳时衣,烟袅是我小娘。” 银发女人和寸头女娃神情都有些严肃,她们仔细打量了一下柳时衣,随即对视了一眼,却谁也没先开口。 院中的氛围一时间变得压抑起来,柳时衣心里打起了鼓,对面这两个奇怪的长老,对烟袅的态度明显不似莫姨一般,也不知是敌是友。 那寸头女娃皱起了眉头,把身子往银发女人那边凑了凑,放低了声音,但在这四方空旷的宅院之中,压低的声音却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所有人都听见她问出的话音。 “烟袅……是啷个噻?” 圣女教(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 柳时衣立刻低下了头,拿指甲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掌心,以免自己忍不住发出声响来,不是,她还当烟袅在圣女教是个如何如何的人物呢,结果人家长老连名字都记不起来,这到底有什么好防她的?! 银发女人连眉毛都没皱一下,明显是早就习惯了寸头女娃的健忘:“是上一任教主,跟野男人跑了,害得咱们死了一半的人,不得不躲在这地底那个。” “……” 柳时衣这下掐自己手掌心的力道不自觉更大了一些,小娘,你当年到底都干了点什么啊?! 完蛋了,这下是彻底完蛋了。甭说这些长老了,就连柳时衣自己一听,都觉得自己作为拿着“野男人”武器的烟袅干女儿,怎么不得母债子偿半条命出去。 寸头女娃恍然大悟:“是小麻雀的女儿啊!”女娃从椅子上蹦了下来,柳时衣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凑到了柳时衣跟前,亲亲热热地拉过她的手,个头虽然才到柳时衣腰间,语气却十足像个长辈,“娃娃,怎么现在才来啊?小麻雀呢?” 柳时衣摸不清现在的状况,说话少见地有些磕绊:“小、小麻雀是……是指我小娘?” 寸头女娃点了点头:“那还能是谁嘛?你这娃儿咋子笨笨的?” 柳时衣看了看银发女人,又看了看莫姨,两个人一个是面无表情,一个则依然是淡然如水的微笑,让她完全摸不准现在的状况。 既然猜不透,索性就不猜了。 柳时衣回握住寸头女娃的手:“小麻雀已经不在了。我为了给她报仇,顺着来了澜州,结果被你们一个护法追着屁股杀,长老,您这不得救一救小麻雀的女儿呢?” 寸头女娃一愣:“小麻雀……死咯?啷个死的?” 柳时衣便又将那套被莫凌峰这个负心汉惹下的风流债害死的话讲了一遍,边说边注意着那边银发女人的反应,她看得出来,院中这两个长老中,寸头女娃对烟袅很有感情,因此银发女人的态度才能决定她接下来的命运。 寸头女娃听罢,默默松开了柳时衣的手,垂下脑袋,看不清表情。 那银发女人依然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直直看着柳时衣的脸,过了片刻,开口问她:“我们原本有四个长老,月明星稀,我是月,你身边那个是溪,你知道剩下两个去哪儿了吗?” 柳时衣一愣,摇了摇头,她哪能知道这些东西,在此之前,她连圣女教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当年烟袅为了救那野男人,引来了不少名门正派。为救教众,溪耗尽了内力,落得个记不得事的毛病。明摔断了脊梁骨,现在还在屋里躺着,醒不过来。我被火烧了,所以只能一直戴着这张假脸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火烧吗?” 柳时衣抬头看向那引发女人的脸,那张脸平整异常,没有皱纹,连纹理都看不到,像是玉石一般的假物。 她心道不好,往后退了两步,挡在沈溯前面,摇了摇头。 “因为烟袅跟那野男人跑了,那群正道的龟孙子找不到人,就说是我们妖女包庇江湖罪人,一把火想把我们都烧了。我只是烧坏了脸,但星被挂在当时我们所在的堂口树上,捆着活生生烧死了。”银发女人依旧盯着柳时衣,似乎是想冷笑一下,但只能嘴角微微上移,皮肤却动不得丝毫,看上去格外诡异。 柳时衣一时无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些人口中的烟袅,和自己认识的那个泼辣却柔软的女人完全不一样,一个会为了莫凌峰而害得族人遭殃的人……怎么可能是烟袅呢? 但若要说她因此觉得愧疚自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她斟酌着张口,有些试探意味:“溪老,我……我很抱歉。” 银发女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来,身边一直低头不语的寸头女娃却抬起头来,小脸皱作一团:“跟你娃有撒子关系?” “……虽然我确实也是这么想的,但感觉我要是说出来,稀老会很生气。”柳时衣还是没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且不论烟袅和莫凌峰到底发生了什么,圣女教的厄运到底跟烟袅有几分关系,但要是把这些她听都没听说过的事算到她头上,那她是万万不认的。 “我还不至于跟你这么个小丫头片子算账,就算现在将你绑起来烧了,我这张脸也回不来。”银发女人摇了摇头,明显是不想再看到柳时衣,冲着莫姨一挥手:“小莫,你把她们带到白鹭府上去,这点小事,就让她自己处理吧。” 莫姨点了点头,柳时衣也明白,想在这里替萧时他们求情,是绝对不可能的了,只得乖乖跟着出了门。 出门之后,莫姨看着柳时衣叹了口气:“你不是想知道副教主是谁吗?就是白鹭。” 柳时衣一愣,心想这就是那个跟大周朝廷有联系的家伙,定不是个善茬儿。莫姨又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她的话语简洁而有力:“红绫本是白鹭的侍女,今日便要迎选教主,你们好生待着,切记别生事端。”说完,她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是带路,不再多说一个字。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柳时衣却从中捕捉到了重要的信息。 这个白鹭要迎选教主,她的侍女红绫先前却因此说柳时衣回来的不是时候。那也就是说,白鹭和烟袅之间,定有关系,她的存在,会影响到白鹭的教主选举。 无论这个白鹭到底是谁,烟袅对她而言,一定不一般。而柳时衣需要的,就是利用好这一点,从中找到可能逃脱的契机。 不久,莫姨便将柳时衣和沈溯送到了白鹭的府上。白鹭的府邸气派而神秘,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然而,柳时衣和沈溯无心欣赏这些,她们的心中只想着如何尽快救出被困的萧时等人。 莫姨把她们送到以后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再没有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离开前,她还是忍不住回头叮嘱了一句,“你们、你们千万别在副教主面前提烟袅的名字。” 说完,她叹了口气,拂袖而去。 柳时衣和沈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对视一眼,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敬意。她们知道,这位莫姨虽然话语不多,但她却用实际行动在保护着他们。 还不等她们想清楚下一步该如何动作,大门便在她们的面前缓缓打开。下一刻,几个长相同样妖娆的女子出现在她们面前。 圣女教(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警惕地盯着那几个女子,不等她开口,那几人倒是先淡淡看了她一眼。 “副教主而今在漳泽,你们先随我们进来吧。” “你们知道我们是谁?”柳时衣盯着她们,满脸警惕。 “呵,哪里来的天真丫头。”领头的女子轻蔑的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看着二人,“莫姨早就将你二人要来的消息传音给我们了。” 传音?听起来好牛的技能,柳时衣看了沈溯一眼,还想拖时间趁机逃跑,那几名女子竟是直接上手,将二人束缚起来。 “别动歪脑筋,红绫姐姐吩咐了,副教主没回来前,你二人只能待在府内。” 说罢,那几人便将她二人“请”进了府中。 听着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的声音,柳时衣心中恨得咬牙切齿。红绫,又是那个红绫,她到底跟自己什么仇什么怨?! 柳时衣和沈溯被众女子带入了个厢房,厢房豪奢,金碧辉煌,看得出这里的主人平日里的作风该是如何骄奢淫淫。 柳时衣盯着那金子打的屏风,眼睛都要冒光,却听见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 “二位便请在这待着吧,若需要吃食,拉动响铃即可。” 柳时衣顺着女子的手看去,只见屏风上拴挂着几个风铃,轻轻拉动,便会发出脆耳声响。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柳时衣向领头女子抛了个媚眼,那人却是视若无睹,径直转身出了门去。 门关,室内立刻恢复了寂静,只剩柳时衣和沈溯二人。 柳时衣叹了口气,满脸写着头疼,“沈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石头他们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沈溯没有回答,环绕着这厢房慢慢走,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 柳时衣看着她的动作,磨了磨牙,“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爱回答人问题。” 柳时衣也呆不住,索性趴到门上,试图听听外面的动静,没想到还真让她听到了声音。 门口隐约传来两人低声的对答。 其中一清脆女声问道:“也不知副教主何时回来,莫非我们还真要一直在这守着这二人?” 另外一道声音相比起来则是浑厚许多,带着严肃呵斥住那人的轻佻,“莫要犯懒,今夜副教主就要在漳泽进行长老们的考核,我们不可多生事端。” “......” 那两人还要说些什么,柳时衣却是再也听不清了。 柳时衣直起身子,转过头兴奋地看向沈溯。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沈溯抬头,平静地回视。 “我方才听到,她们说那什么副教主今夜要在漳泽进行长老考核,先前莫姨不是跟我们说过,长老考核的话,无非就是要选举教主。” 柳时衣心中有了主意,越说越快,“这么大的事,那圣女教的人一定都会跑到漳泽那去。到那时,牢里的看守定会松懈,我们或许可以趁机行动。” 沈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是个好主意。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一旦错过这个机会,恐怕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时机了。” 说走就走,柳时衣抬腿就想开门,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眉眼立刻耷拉了下去,愁眉苦脸地看向沈溯,“可我们,该怎么出去啊?” 沈溯眉梢一挑,似是有所疑问,柳时衣一时心虚,低下了头,“倒也不是不能打,只是我怕要是动了刀,那可就打草惊蛇了。” 沈溯微微一笑,“没想到你现在也会考虑这些问题了。” “哎哎哎,我说你什么意思。”柳时衣涨红了脸,还欲再辩,沈溯却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出去,我有办法。” 不等柳时衣开口问是什么办法,就见沈溯向自己伸出了她的手,“过来,把我举上去。” 举上去?为什么?柳时衣一脸懵然,却还是听话地走到了沈溯身边,扶住她的手,将她扛到肩上。 沈溯的手指在那屏风顶上仔细摸索了一番,终于在某个位置停了下来。下一刻,她便从袖中摸出一袋药末,将那无色细渣全倒入了屏风顶的凹槽。 柳时衣一脸莫名地看着沈溯做着这一切,忍不住动了动肩膀,“大小姐,要扛到啥时候?” “刚刚。” 柳时衣一愣,沈溯却已经跳了下来,她慢条斯理地将那剩下的药放回袖中,这才看向呆呆的柳时衣,开口解释。 “这么小的一个风铃,你觉得我们一拉,它是如何让这偌大宅子里的每个人都能听见的?” 柳时衣平日里懒得动脑子,但也不傻,被沈溯一提醒,立刻眼神一亮,“肯定有某种东西,能将这声音送出去。” 沈溯点了点头,“圣女教的传音之术,既可传音,自然也可传别的东西。” 沈溯抬手,将一旁的窗纱撕下,覆到自己和柳时衣的耳鼻之上,“这药名为梦蝶,但凡嗅得一点,便会陷入沉睡。” 柳时衣瞳孔瞪大,难掩兴奋,“你小子,到底还有多少好东西。” 沈溯微微一笑,拉动了风铃。 - 一片潮湿。 殷裕走在暗无天日的窄道内,心中几乎有些麻木。 他自幼养尊处优,从未吃过什么苦头,人生中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殷老太君逼着他继承家产。 自密林他起了逃兵之心后,他无时无刻不想起曾经那些金丝罗缎的奢华日子。 他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少爷日子不过,出来吃这种苦头。 方才被那些女子带走后,他就被迫和萧时魄风分开,此刻一人晃荡,心中茫然。 直到脚尖沾到一片潮湿的凉意,殷裕才猛地回过神来。 面前是一片深黑的潭水,乌云一样压在脚下。 “这是哪儿?” 身后那群女子对殷裕的问话视若无睹,一个挥袖就将他扔了进去。下一刻,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响起,一个牢不可破的铁笼从天降下,将殷裕罩在了这潭水之中。 殷裕看着没到膝盖的潭水,心中的恐惧终于爆发。他紧抓着牢笼的门,大声喊道:“放我出去!” 没有人理他。 那几个女子不过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去。 “别走,放我出去——” “别喊了,再喊也是白费力气而已。” 殷裕猛地转头,这才发现魄风原来就被关在他一个同样的铁笼里。他的身边,是奄奄一息的萧时。 “师父!”殷裕盯着面色苍白的萧时,眼中满是担心,“你怎么样了?为何会这样?她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萧时的心中仿佛万蚁啃噬,他强压下那股从内而外的痒痛,冷冷抬眼,“是那井水。” “我先前不小心碰到了那口井里的水。” 圣女教(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红绫赶到漳泽时,却不见白鹭的人影。 “副教呢?她人在哪?”红绫随手抓了个一旁的教众,开口询问。 她心中藏着事,因此话语里也带着急,将那年轻女孩吓得一个哆嗦,缠着身子摇了摇头。 红绫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也不管那抖成筛糠似的女孩,径直松了手。女孩松了口气,连忙行礼离去。 红绫看向漆黑如墨的石壁,四个巨大如天堑的石棺嵌在其中,烟雾缭绕之下,显得庄重而威严。 四周已经站满了教众,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垂首立于皓波之上,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教主试炼。 潭水中央的不老烛飘飘袅袅,风吹来,却不动,固执坚挺地向下燃去。 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白鹭去了哪? 就在这时,红绫看到了从洞口而来的莫姨,眼神一凛,快步走上前去。 莫姨一见红绫,立刻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大护法。” 红绫并不理会她的礼数,声音强硬而僵直,像被人捏紧了脖颈,“那几个人处理好了吗?” “大护法放心,全按您的吩咐,已将那两个女子好好看管起来。” 红绫这才松了口气,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道:“你将她们锁在哪了?” 莫姨不敢说谎,沉默片刻,还是开口回答。 “将那二人关于副教主府上。” “副教主府上?!” 红绫的面色霎时变了,她几乎是带着凌厉的杀意,逼视向莫姨。 “谁让你带她们去那的?!” 莫姨被那股气势震慑得险些动弹不得,半晌,才从七魂中找回了六魄,勉强从牙关中挤出几个字。 “大护法息怒,那女子其实是——” 话还没说完,莫姨却突然猛地收住了话音。 ——那女子其实是烟袅的女儿。 这件事,自己既然知道,那红绫没有道理毫无察觉。自己对故人之女还抱有一丝感怀,可对有些人来说,前教主的女儿如今现身,是福还是祸,可就说不好了。 “其实是什么?” 久久不见莫姨回答,红绫已有些失了耐性,冷眉一横,手搭上莫姨的肩。莫姨吓了一跳,不动声色瞥了眼红绫,到底还是没将原本想说的话说出口,声音在嘴里转了个弯,出口的便是另一番说辞,“是路上撞见了明长老,她让我将那两个女子带到那去。” “明长老?!”红绫一愣,“她怎的会管这种事?那个叫柳时衣的,没有多说什么吧?” 莫姨身子一僵,缓缓摇头,“她什么也没说。” “那就好,我还担心、还担心……” 红绫终于放下了手,喃喃几句,却也不知想说些什么。可不过瞬间,她却立刻反应过来,“你说在路上碰到了明长老?可谁不知道,那四人从不出长老院!” 莫姨还没反应过来,一只细瘦纤长的手就已紧紧攀上了她的脖子,勒得她呼吸不得,“莫祝安,你当我傻子么?” 红绫竟是喊了自己的名字,这说明她的忍耐已经快要到了极限。莫姨心中有千百个念头一掠而过,转瞬之间,她大呼出声,“大护法误会了!” 莫姨抬头,强逼着自己与红绫对视,压下心中的恐慌,尽量让声线变得平稳,“您怕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红绫没说话,盯着莫姨,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将话说完。 “今天可是,那人离开的日子。”莫姨越说越平静,呼吸也终于平缓下来,“你不知道么?每年的这个时候,明长老还是会出长老院看看的——” “——看看那人有没有回来。” 莫姨语气轻轻,说出的话却宛若千斤重,砸得红绫动弹不得,半晌,她松开了手。 “是了,是了,我怎么给忘了。” 红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一凛,再不理会莫姨,转身出了去。 莫姨像是逃过一劫,几乎双腿酸软。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后,她看向那转瞬已在百尺之外的背影,沉沉叹了口气。 - 圣女教自创立起,便风波不断。 惊蛰原是嵩山派的看门徒,日日看着那些弟子习武练经,自己竟是也琢磨出了点门道。刀剑她比不过,取偏取巧的她却在行。在嵩山派的试炼大会上,她横空出世,打败了诸多世家子弟,成了试炼大会的翘楚。 区区一个看门徒,竟是败了这么些人,简直匪夷所思。 顿时争议声四起,诸多男弟子上报掌门,有说自己看她是女子让着她的,也有说惊蛰吃了丹药的,更多的则是说她旁门左道,没资格进七大派之首的门。 嵩山派闭门七日,始终没能商量出个结果,最后还是惊蛰先踏上了门。 她轻功不是很好,摇摇晃晃立在嵩山之巅,说出来的话却是石破天惊。 “七大派有什么厉害的?”惊蛰站累了,索性坐下来,睥睨着底下震惊的众人,“待了这么多年,我也看出来了,一个两个的,都是些蠢蛋。我就不在这陪你们玩了。” 底下有嵩山派弟子义愤填膺,想要上去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却被一旁的嵩山派长老按住。 “我知道,你们肯定觉得我不知天高地厚,”惊蛰瞥了眼那怒目瞪视着自己的弟子,笑意盈盈,“一年后的英雄榜,你们若是打赢我,我就道歉,如何?” 下面那男弟子已是被气得气血上涌,挣脱开掌门的禁锢,向着惊蛰吼道:“你说到做到!” “定是说到做到,我们堂堂女子,还是很输得起的。” 一句话,不知骂了多少人。惊蛰满意地看着底下众人精彩纷呈的面色,转身跳了下去,自此离了嵩山。 红绫每每听到这时,总会有些紧张地问身边的人,“后来呢?一年后的英雄榜,老祖宗赢了吗?” 身边的女孩名叫白鹭,人如其名,一身白衣,蹲在红绫的身边,苦恼地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故事也是烟袅讲给我听的。她还没讲完,待过几日我就去问她。” 烟袅是白鹭的姐姐,也是圣女教鼎鼎大名的教主。 彼时红绫刚被白鹭收到门下,乍一听到教主的名号,动都不敢动,却见眼前的女孩眯着笑眼摸了摸她的脑袋,“你紧张什么,烟袅这人,虽然很讨厌,但大部分时候,还是不错的。” 讨厌……吗? 红绫眼都不眨,看着面前女孩的笑脸,心里有些疑惑,若是讨厌的话,这个叫白鹭的女孩为什么会笑得这么开心呢? 可自那日后,她便再也没看见过白鹭的笑脸。 她没等来故事的结局,等来的是烟袅出走的消息。 圣女教的教主走了,就像老祖宗一样,风一样地走了,抛下了她们所有人。 圣女教(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圣女教虽在地下,却有着一处落日崖。 烟袅当年还住在这的时候,白鹭曾经问过她,这地底又没有天光,落日又从哪来。 烟袅眉头轻挑,弹了白鹭一个脑袋蹦。 “说你笨吧你还不信,要看落日非要有天光么?” 白鹭捂着脑袋,不满地瞪着烟袅。到底是谁笨,连天光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落日。烟袅总是这样,真令人讨厌。 见她不回答,只撅着嘴巴盯自己,烟袅忍不住想起自己小时候养的那只猫,脾气臭臭的,跟她一模一样。想到这,烟袅乐了。 “小鬼,表情真臭,笑一个给姐姐看。” 笑一个?当她是什么好哄的人么!这话一出,白鹭心中更是忿忿。还姐姐,有她这样的姐姐吗?分明她面对其他人时,永远一副如沐春风的好孩子作派,无论对谁,都是一副笑眼弯弯的模样。长老们也都说过,比起烟袅这个作天作地的魔头来,她简直乖得不能再乖。可不知为何,每当她看到烟袅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暴露出内心的小脾气。 大概还是因为这人实在是有点讨厌,不过仗着比自己大,便成日捉弄她。 但还好,每每自己闹完脾气后,烟袅总是会欠了吧唧的凑上前来好好哄自己,无论是用用一些小零嘴,抑或是独属于她的笑话,总是能把白鹭哄开心。 白鹭并不想承认,其实自己很喜欢被烟袅哄。只要是她,自己总是很好哄的。 烟袅好像也看穿了自己的把戏,但还好,她还是会轻易将她惹到炸毛,然后再乐此不疲地过来哄她。 白鹭不说话,转过头表示抗议。可身后那人却再无声音。 这人,现在竟是连哄都不来哄她的么! 白鹭再忍不住,气鼓鼓地转过头去,却发现烟袅不见了。 “烟袅。” 白鹭站起身来,皱起眉头,方才人还在这,不过一会儿跑哪去了。 白鹭疑心这人又在逗自己玩,强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大声喊道:“烟袅,你躲哪去了——” 没有人应她。四周空空如也,只有落日崖里传来自己的回声,那声音来回飘荡几圈,重新砸回白鹭的耳中,直砸得她彻底心慌。 “姐姐!” 白鹭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恐慌,即便以前烟袅经常逗自己玩,但从来没把她一个人扔下来过。 白鹭紧紧掐住自己颤抖的掌心,强行稳住自己的心神。 烟袅那么厉害,不可能不见。况且这还是圣女教,是她的地盘,她不可能出事。说不定只是有什么急事,需要出去一趟,自己只要在这等着她就好。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白鹭的心脏还是有些紧揪。想来想去,她还是沉不住去,向崖外走去。 去找长老,她们一定有办法找到烟袅。 白鹭这样想着,脚步越来越快,直至走到落日崖的洞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哎,你怎么要走了?” 白鹭猝然停下脚步,转过头去,却没看见人。 “这儿呢。” 那声音遥遥从崖底传来,白鹭低下头,只见一个女人站在崖底涧间,笑得张牙舞爪。这人不是烟袅又是谁? 白鹭乍一看见这人,心中又急又气,几乎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冲烟袅喊道:“你去哪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话说出口的瞬间,眼泪不受她控制地流了下来。 虽说自己没有少惹白鹭生气,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的小猫哭,饶是烟袅这样无法无天的人,此刻也有些震惊。她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说话都有些打结。 “哎,你、你别哭啊。” 烟袅再站不住,抽出腰间的蛇藤鞭,在岩壁上借力几个来回,便轻巧跃于崖上,落在白鹭身边。 “多大点事,怎么说哭就哭啊。” 烟袅弹了她个脑袋蹦儿,试图用这二人间惯常的玩笑,来缓和白鹭的情绪,可没想到白鹭听了她的话,眼泪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越流越凶。 红眼睛幽幽盯着她,烟袅第一次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真是!” 烟袅不再多说什么,心一横便旋身一转,跃于半空之上。白鹭还没来得及叫住她,就见她手中长鞭一卷,整个身子都悬在了崖尖之上。 “你又想干什么——” “什么”二字还没说出口,白鹭就瞪大了双眼,未干的泪珠还趴在眼角,映出她瞳孔里的震惊。 不远处的半空之上,烟袅将手掌一挥,无数光点从她宽大的袖口之中倾泻而出,在烟袅猎猎鞭风之下,那群闪耀的光点逐渐汇于一团,聚在穹顶之上,远远看去,竟真像个朦胧的太阳。 “你不是想看落日吗?”那空中的女人轻挑眉头,冲着白鹭得意地笑,“姐姐送你一个。” 话毕,烟袅松开长鞭,整个人如同利剑一般落入那群光点之中。 见到那人从穹顶坠下,白鹭忍不住轻叫一声,下意识向前,伸出了自己的双臂想要接住她。 然而下一刻,那个极速下坠的身影便骤然止住,烟袅立于崖边的一棵古树之上,不过微微挥掌,方才那群被冲散的光点就都向崖下的溪涧里落下。 漫天银光落下,白鹭看得几乎呆住,甚至都没有发现烟袅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怎么样,这个落日满不满意?” 白鹭抬头,看向面前笑意盈盈的脸。那张脸彼时还年轻,笑起来眉眼弯弯,英气又妩媚,像一只狐狸。 “漂亮吧,圣女教里唯一的落日可是被你看见了。” 狐狸开口说了话,虎牙露了出来,比方才的萤火虫还要灿烂许多。白鹭看得有些呆住,那人却笑嘻嘻将手覆上她的脸,把她的眼泪擦干净。 “以后在美景和美人面前,可别再哭了,很扫兴的。” 白鹭回过神来,嘴角一抽,“美景是人工的也就不说了,你说的美人,该不会是你自己吧?” “怎么了?有何意见?你姐姐我难道不是圣女教第一美人吗?” “……不要脸。” 白鹭听不下去,挥袖离开,转身的那瞬间,唇角的笑意却是再忍不住,倾泻而出。 “这就走了?不跟姐姐说声谢谢啊,这么没礼貌下次可就不给你看日落了。” “谁稀罕。” 白鹭小声嘟哝了一句,分明是不耐烦的语气,可眼中却满是笑意。 没走两步,白鹭突然停了下来,她想起什么,转过身去。烟袅没想到她会回头,有些诧异,“不会吧,真来给我道谢了?” “想的美,”白鹭走到她面前,轻咳两声,别别扭扭地开口,“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故事,结局是什么?” “什么故事?”烟袅没反应过来。 “老祖宗的故事啊,最后英雄榜,她赢了没有?” 烟袅没想到,这小鬼头竟还记挂着这件事,她坏笑一声,蹲到与白鹭齐平的位置,与她平视,“你猜猜?” “烟袅!” “好了,不逗你了,”烟袅直起身来,“英雄榜那日,老祖宗最后一个上台论剑,最后——” 话还没说完,落日崖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哨。那发出哨音之人似是有些虚弱,声音断断续续,但还是听得出来明显的节奏。 白鹭还等着烟袅往下讲,烟袅却骤然住了口,正色看向白鹭,“行了小鬼,自己玩去吧。我还有事,晚上回来给你讲。” 白鹭一愣,烟袅却已经转身离开。 那天白鹭等啊等,直到月亮升起,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烟袅也没有回来。 烟袅再也没有回来过。 圣女教(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白鹭又见到那个女人了。 那个女人站在她不远处,像以前那样肆意地向她笑。 她光看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却已经砸在了地上。 “啧,”那个女人叹了一声,走到她的面前,“这么久不见了,怎么还哭鼻子啊,小鬼。” “别叫我小鬼,”白鹭似是感觉不到自己的眼泪,冷漠地盯着面前人,“我已经长大很多了,长到了和你一样的岁数,也很快就要取代你的位置。” 她本以为那个女人听了会生气,没想到她笑了两声,“不错,过了这么多年,还算有些出息。” 不知为何,白鹭听了她的话,有些气闷。 “有出息有用吗?有出息也没见你回来看过我一眼。” “可是即使我没有回来,你还是好好地长大了。” 白鹭不说话,眼泪已经干在脸上,让她有些毛刺刺的疼。 她想说些什么,那个女人却率先开了口,“上次没给你讲完故事,抱歉。” 白鹭听着她的话,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愈盛。她皱起眉头,冷冷地看她,“我不需要你道歉,我也不要听那个故事的结局了,你留下来,慢慢给我讲,讲到我想听结局为止。” “抱歉,”那个女人又重复了一次她的道歉,“我不能留下来。小鬼,以后圣女教,可就交给你了。” 那个女人后退一步,整个人像笼在光里,显得遥远又陌生。 “谁稀罕要你不要的东西。” 白鹭心中的不安彻底爆发,试图去抓住那人。可她却只能抓住一片虚幻,那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下一刻,天光暗了下来。 在世界归于黑暗的那一刻,白鹭醒了。 醒来的瞬间,映入眼帘地除了满山崖的萤火虫,还有站在自己身边的红绫。 “您终于醒了,”红绫看着她,幽幽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您会在这。” 白鹭平静地盯着红绫的脸,不动声色地平复了一下呼吸,这才缓缓坐起身来。 “有事?” “今日是您参加教主试炼的日子,这么重要的日子,您忘了?” “哦。” 白鹭似是才想起这事,晃悠悠起身。走了两步,回头看红绫,“走吧,落日崖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她面色平静,语气中却是锐利的厌倦。 红绫再忍不住,开了口:“副教主,不,从今天起,您应当就是教主了,您觉得您还适合做这些事吗?” 白鹭没有想到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大护法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她也没有发怒,只是皱眉思索了片刻,似乎很是困惑,“你说的,是指哪些事?” “是哪些事,难道您自己不清楚吗?” “自她走后,您都无法入睡,看不得黑暗。” “落日崖孤寒,可您偏偏要住在这个地方。” “还有——” 还有,你再也没有笑过了。 话在嘴边绕了几圈,红绫还是没将这句说出口。只缓缓吐出一句,“烟袅走了,不会回来了。圣女教的教主,将会是你。” “放肆!” 红绫只觉面前一阵劲风,下一刻,自己就被一股霸道的内力抛向穹顶,她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抗的时间,便已经落在半空之中。 再下一刻,她的身子又像只风筝似的,被一股气劲强行拉了回去,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她抬眼,对上白鹭冷漠无情的眸。 “那种话,你只有说一次的机会。下次若再让我听见,圣女教,不会容你。” 说完,白鹭再没有多看她一眼,几个起落,便飘然跃出了落日崖外,只剩红绫一人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 正好是日落时分。 柳时衣溜出来时,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被人发现,就让沈溯先跑。那群人定会追自己而去,沈溯脑子那么好,到时定会寻得生机。 沈溯虽没有多说什么,但与柳时衣紧握的手还是暴露出她内心的紧张。 可没有想到,这一路上别说被人发现了,除了被她们迷晕的那几个侍女外,就连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直到走出大门,柳时衣都有些不敢相信,她们竟然这么轻易就逃出来了。 “沈溯,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柳时衣回头看了眼大门,“那什么叫梦蝶的好东西,你还有没有,给我点儿备着。” 柳时衣凑上前去,试图从沈溯的衣兜里再掏出些什么宝贝。 “行了,当我是百宝箱么。”沈溯无奈地扫她一眼,神色却不似柳时衣般轻松,“看来她们确实没将我们两个放在眼里,竟是真只有这么几个人看守。” “毕竟我们俩看起来一个柔弱一个混子,也不值得她们防范。” “少胡咧咧。” 沈溯懒得跟她插科打诨,看着面前犹如迷宫一般的道路,眉宇间顿时充满忧色。 “你说,殷裕他们会被抓到哪里?” “这还不简单,不是说地牢么。” “听你这话,你知道地牢在哪?” 沈溯瞥她一眼,有些无奈。 “我是不知道,可总有人知道。”柳时衣眼睛眯了起来,又露出了她动歪脑筋时那副惯常的神色。下一刻,她就从怀里掏出个腰牌。 沈溯盯着那腰牌看了一眼,瞳孔微缩,“这是……那个红绫的腰牌?” 方才红绫施展身手时,沈溯就看见她的腰间别着这个东西,也不知道柳时衣什么时候将它摸到自己手上的。 “动脑子嘛,我不在行,但这些把戏,你没我可不行。” 柳时衣得意地眉头一挑,便走到街尾的酒铺,寻了个看起来喝得半醉的女子,坐到她身边。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那女子身着与府内侍卫一样的衣裳,尽管有些醉态,但还是下意识地摆出防御的姿态。 柳时衣下巴一仰,不过微微一个扭头,脸上的神色便满是倨傲。 “大护法手下的人,也轮得到你问?” “你是大护法的人?” 女子皱眉,显然不信。 柳时衣将腰牌放到她面前,待那人看清,便仔细收回怀内,盯着那女子冷哼一声。 “教主试炼的日子,竟偷偷躲在这喝酒!你好大的胆子!” 那腰牌乃是红绫的贴身之物,红绫从不离身,见到腰牌的一瞬间,那女子就打消了对眼前人的全部怀疑,听见她斥责自己,当即垂首,语气颤颤。 “属下、属下之罪。只因家中有事,属下实在挂怀,这才前来借酒消愁。” “家中何事?” “家父病重,我却不能归,属实是不孝。” 就连父亲病重,都不能出教,这圣女教的人对男人竟厌恶至此吗?柳时衣听到这话,心中哀叹一口气,恻隐之情一闪而过,面上却不显。 “放心,我不会将此事禀告大护法。你且将我带到地牢去。” “地牢?”女子眸中诧异一闪而过,“您为何不自己去?” 柳时衣脑子转得极快,不疾不徐答道:“此番需要秘密运送个人,一人前去不方便。” 女子顺着柳时衣的目光看去,见到站在不远处的沈溯,心下了然,“属下这就同您前去。” 说着,那女子便站起了身,先前的醉态一扫而光,示意二人跟她前去。 柳时衣和沈溯对视一眼,跟上了她的脚步。 圣女教(九)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漳泽之上,所有人低首垂目,偌大的潭面,竟是没有丝毫声息。 潭水中央的不老烛飘飘晃晃,终于落下了最后一点余烬。 随着不老烛燃尽,四个石棺缓缓从漆黑的石壁中浮现出来。一声内力的尖啸过后,那四个石棺盖缓缓开启,四个长老从石棺里走了出来。 不过一会儿,一阵飘渺的回音就从四面八方传来。 “想必各位等今日,都等了很久了。” 明长老嘴皮未动,声音却浑厚地回荡在整个漳泽之中。 “自烟袅失踪,已有二十年。各位是否还记得我们圣女教的教义?” 话音刚落,底下便传来齐声的诵读—— “若入我教,想我所想,行我所行,不为世事烦扰,不为世人禁锢。” “好,”明长老从那石棺之上落到众人面前,紧绷的面皮上闪过一丝欣慰。 “自老祖宗立教以来,我们圣女教便无人能管。可没想到,那烟袅竟是为了一个男人,舍了她的家。这样的人,不配入圣棺!” “明长老慎言。” 一道淡漠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一红衣女子垂头立于浓雾之中,烟雾飘扬,模糊了她的面容,只那双眼亮得惊人。 此人正是白鹭。 明长老闻言,皱起眉头,“白鹭,你好大的胆子。” “明长老误会了,”白鹭浅浅勾了勾唇角,眼中却毫无笑意,“我的意思是,只是不入圣棺,太便宜她了,待我做了教主后,再来决定对她的评议吧。” “白鹭,小麻雀可是你姐姐噻。你也不要太过分咯。”溪长老拦在众人中间,念念叨叨。 “行了,别浪费时间了。”明长老懒得多言,看向白鹭,“而今教主已经失踪二十年,新一任教主必须选出。” 她唇形未动,声音却响彻整个漳泽,“白鹭,这二十年来,圣女教全凭你主持大局。我们四人观你心性,认为你已有成为教主的资格。只要你过了我们的周生梦阵,便可登上教主之位。” “弟子明白。” 白鹭望着无垠漳泽,心中的激动几乎要压不下来。十年了,她等了这个机会十年,而今离教主这个位子,仅仅一步之遥。 烟袅,你看好了,你不要的东西,我会好好夺过来的。 她眼神坚定,准备踏入长老布下的周生梦阵,接受教主的考验。 然而,就在她即将入阵的瞬间,天边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打破了湖面的宁静。众人惊愕间,一名女弟子急匆匆地跑来,脸色苍白地禀告:“报告长老,有人、有人劫狱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众人惊愕不已,四大护法立刻站直了身子,面色严肃,“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柳时衣等人原本打算趁机逃离,但就在这时,萧时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猛然抽搐,四肢百骸仿佛被奇痒侵袭。 “石头,你没事吧?” 柳时衣盯着萧时,试图唤醒他的知觉,却是徒劳无功。 柳时衣见状,只能蹲下身子,将萧时背到背上。 “你们先走。” 柳时衣招呼众人,正要踏出牢门,却听见牢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抬头,便见到四名长老和一名红衣女子站在他们面前。长老们面色铁青,显然对于劫狱之事极为震怒。她们目光凶狠地盯着柳时衣等人,仿佛要将面前几人生吞活剥。 然而,就在长老们准备动手之际,那红衣女子突然瞥见了沈溯手中的蛇腾鞭。她心神一荡,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她抬手制止了长老们的行动,缓缓开口道:“长老且慢。” 众人齐齐看向她,女子面色冷漠,指着沈溯开口:“我要她。” 至于其他人,白鹭挥了挥手,示意先将他们关起来。柳时衣等人被押送进了天牢,而沈溯则被白鹭带走。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措手不及。他们原本是来参加教主的选拔的,却没想到会卷入这样一场风波之中。然而,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他们只能接受现实,期待着能够有机会逃脱牢笼重获自由。 阴暗的天牢里,几人被铁链紧锁,魄风和殷裕面面相觑,眼中满是不安。魄风忍不住开口问道:“柳时衣,沈溯就这么被带走了,真的没事吗?” 柳时衣眉头紧锁,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沈溯是她的挚友,看着她被白鹭带走,她心中也是万分担忧。但她知道,此时的他们自身难保,更别提去救沈溯了。 “白鹭和烟袅的关系应该不简单。”魄风突然说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或许,沈溯暂时不会有危险。” 柳时衣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地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萧时。萧时的状况让她心生忧虑,但现在她更担心的是沈溯的安危。 “你们照顾好萧时。”柳时衣突然站起身来说道,“我去找沈溯。” 魄风和殷裕相视一眼,没有说话。半晌,点了点头。 白鹭并没有带着沈溯踏进周生梦阵,而是抓着沈溯走上了一条无人的路。 沈溯问她什么,她都没有回答,到最后,沈溯只得作罢,留心环视了一圈四周,发现她们似乎是在向地下走去。 就在沈溯还在思考该怎么给柳时衣他们留下线索时,白鹭突然停下了脚步,紧紧盯着沈溯,逼问道:“你跟烟袅是什么关系?” 沈溯心中一动,她敏锐地察觉到了白鹭对烟袅的在意。于是,她趁机套话道:“烟袅是我师父,她教了我很多。” 白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自顾自向前走去。沈溯没有办法,只能跟上她的脚步。 这地下分辨不出黑夜白日,沈溯只能在心中大约估摸着,自他们在陈家村下了井,到现在估计已经过去了一日,此刻外面,应当是已经夜深。 估计也正因如此,沈溯跟在白鹭身后,离开那喜子洞之后,一路上都没见到其他人。 白鹭不紧不慢地走着,甚至没有回头看沈溯一眼,她只得小心翼翼地跟着。她不是真正的柳时衣,对烟袅的生平只窥见过个表面,自然是说多错多。她又是个谨慎的性子,做不到像柳时衣那样张口就来、随机应骗,于是白鹭不讲话,她也乐得一个字不说。 两人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沈溯发现,白鹭似乎并不是想带自己回住人的那片区域,反倒带着自己,离那点点灯光越来越远。很快,她发现自己似乎走在一条,干涸的河道之上……这地底,怎么会有河道? 沈溯专注观察着身边的环境,正纳闷的时候,斜前方忽然从地底喷出了一道粗壮的水柱来,声音格外响亮,像是地面忽得打了个巨大声的喷嚏一般,吓了沈溯一跳。 白鹭倒是司空见惯,斜眼看到沈溯的脸,竟是忍不住笑了一声:“就是个暗泉罢了。地底常有这些怪东西,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雨季的时候就会倒灌成一条河。” 白鹭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恢复了冷淡:“比不上你们那个什么……流水村来得平和。我们在江湖上本就名号不好,烟袅闹出那场灾祸后,更是人人喊打,能找到个栖身之地,便已是要谢天谢地。” 沈溯想起柳时衣在落子街的破茅草屋,摇了摇头:“流水村也并不平和,自打八年前昭国开始出征,外面就变得兵荒马乱,流水村那种小地方更甚。烟袅和……和我,我们过得没你想象中那么好。” 白鹭脚下不停,嘴上却顺着沈溯的话问了下去:“她在流水村,以什么为生?” “开酒楼,白天住人,晚上宰人。”关于这一点,沈溯倒是听柳时衣讲起过,她印象最深的是有个男人白天对烟袅动手动脚,晚上手就被剁下来炖了喂狗。 白鹭愣了一下,似乎是完全没想到。她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好笑:“三杯就倒的人,也能开得了酒楼。” 沈溯没接这个话茬,烟袅的酒量是她的知识盲点,并未听柳时衣说过。于是话锋一转:“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容易。独身女子,在乱世之中谋生,自是吃了很多苦。” “所以呢?是谁逼她去过苦日子了?你不会还想我可怜她吧?”白鹭冷笑一声。 “我没想你可怜她,只是觉得你那么恨她,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好,应该心情会好一点。”沈溯说完,才猛然发觉,自己说话,倒是不知不觉间跟柳时衣像了很多,这种歪理都能张口就来。 白鹭神色阴晴不定:“幼稚,她就是被千刀万剐,也还不来我圣女教死去的诸位姊妹一条命。” 圣女教(十)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沈溯想了想,若是按照她的脾气,此刻只会点点头。她对于他人的喜怒哀乐,素来没有任何兴趣,别人的快乐幸福很难感染她,别人的苦难悲伤自然也很难让她动容。对她而言,事情发生了,结果造成了,能接受就继续活下去,接受不了就去死。只可惜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一边无法释怀过去,一边折磨求生。这样的人,和曾经的她一模一样,作茧自缚,完全不值得同情。 可现在,或许是已经被柳时衣传染得不正常了,或许又只是想更像烟袅养出来的孩子,沈溯下意识说出了心底话:“那些名门正派,就算不是因为烟袅,也迟早会找法子来寻你们的事。你可以恨烟袅,但更应该恨的,是当年那些围剿你们的人。” “……你在教我做事?”白鹭停下脚步,阴鸷地盯着沈溯。 ……都怪柳时衣,就知道按她的法子说话,迟早要挨揍。 沈溯清了清嗓子:“没有,抱歉。” 白鹭瞪了沈溯一眼,这才继续往前走。不愧是烟袅养大的崽子,一张嘴就这么惹人嫌。 当手下告诉她,烟袅的女儿被抓了的时候,她一时间是不知该如何回应的。 这么多年了,那个名义上是她姐姐的女人背叛了所有人,当年火光连天、遍地哀嚎的场面,至今还会反复出现在她的噩梦里。烟袅已经化作了一个象征性的符号,遥远却又深刻,只供她来恨。就好像她们用来哄骗澜州人的月神像一般,即便每天都能想到,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见到真身。 可现在,却有个女孩出现,拿着烟袅的蛇藤鞭,告诉她,烟袅死了。 虽然这么多年不见,烟袅在她心中早就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但真的被说到脸上,她还是一阵恍惚。她将自己关在喜子洞,和那些面目可憎的痋尸呆在一起,缓了许久,心中才慢慢安静下来。 圣女教到底有什么好的?总有一日,她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在一个谁都不认识她的地方,开始全新的生活。 亲姊妹之间,要么相亲相爱,要么互不相让。她和烟袅是后者,从小就看不惯彼此。四五岁的时候,她们就会想着办法搞死对方,烟袅知道她讨厌虫子,就故意在她床上放了一群蜘蛛。她知道烟袅最看重长老的评价,就故意在长老面前哭,说烟袅弄坏了她的药炉。 可是当她被村子里的普通小孩欺负,追着屁股后面骂怪物的时候,是烟袅冲了出来,违反教规,放出一群毒马蜂,把那群小孩叮得半死不活。 烟袅因此被长老关了禁闭,却死不认错,还非说就算把她关死在密室中,她也绝不会跟那几个小子认错。长老中最有威严的星问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若是那几个人欺负了她,圣女教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烟袅扭捏了半天,硬是说不出口。她要是说自己被欺负了,那属实丢脸。但要她说是为了白鹭才出的头,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星老气得给了她一巴掌,说她一日不说明白,就一日别想从密室中出来。 最后还是白鹭跑去找到长老,承认烟袅是为了自己出头,这个嘴硬的姐姐才被放了出来。但烟袅看到她第一眼,却是狠狠给了她一个爆栗:“没出息的废物,你是手断了还是哑巴了?!跟我斗的时候不是厉害得紧?在别人面前就怂了!再让我看到你任人欺负,我连你一起打!” 就是从那时候起,白鹭第一次觉得,外面再好,也没有烟袅。 若没了烟袅,日子还有什么好过的呢? 又是一声低沉而神秘的暗泉喷水声回荡在空旷的沼泽之上,如同远古的呼唤,将白鹭从深邃的记忆中轻轻唤醒。她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硕大石莲台,转身冲着沈溯说:“到了。” 二人面前,是一片空旷的沼泽,一朵巨大的石莲台从地底缓缓升起,犹如从沉睡中苏醒的古老神祇。 那石莲台宛如一座宏伟的祭台,庄严而神秘。其上的莲蓬部分,宽敞得足以容纳数人并排而立。 沈溯被眼前景象所震撼,半晌,她才喃喃发声问道:“这是哪儿?” 白鹭的目光悠然地落在沈溯身上,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带着几分戏谑的弧度,轻声问道:“烟袅她......可曾传授你些许武艺?” 沈溯一愣,摇了摇头。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觉得白鹭这话问得意图不纯,难道她是想在这里跟自己比武? 白鹭见状,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中透露出几分惋惜:“那你可就惨了。” “……什么意思?” 白鹭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眼皮轻垂,不过轻轻一挥手,沈溯的视线中便闪过一道疾如闪电的黑影。待她回过神来,白鹭已悠然回到原位,而她手中原本紧握的蛇藤鞭,此刻却已落入白鹭的掌控之中。 白鹭扬鞭,那鞭子犹如一条灵动的银蛇,其末梢犹如蛇信,悄无声息地缠住了沈溯的身体,将她轻而易举地卷了起来。 白鹭手腕一动,竟是轻松将沈溯这个大活人抛到了石莲台之上。随即手又是一抖,沈溯被腾地扔了下来。 沈溯重重地落在石莲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一般,疼痛难当。她强撑着站起身来,死死盯着白鹭,完全猜不透对方的意图:“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鹭把蛇藤鞭扔给了沈溯,脸上带着孩童一般玩味的笑容,嘴上说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我想了一下午,也没想好怎么处置你。那两个长老想必也是没辙,才耍赖皮把你抛给了我。既然如此,咱们就让老天爷决定。” 她指了指沈溯身下的石莲花:“这莲花台,是我们圣女教的试炼地。只要你能活着从这台子上下来,就代表圣女接受了你。不过,你要是什么本事都没学过,可能还真有点麻烦。” 白鹭说着,对沈溯摆了摆手:“加油,外甥女儿。虽然很想看你受苦的样子,但我忙了一天,明日还有正事,就先回去了,你要是命大活着下来了,顺着这河道一直走,就能回去。” 话毕,她没多看沈溯一眼,转身就朝外走去。 圣女教(十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沈溯觉得自己只是眨了眨眼的功夫,白鹭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这真的是凡人能够达到的速度吗?沈溯曾亲眼目睹过魄风施展轻功的飘逸身影,然而,即便是那样的速度,也绝不可能在眨眼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圣女教栖息在地下,本就足够诡异了,这些人还来无影去无踪的,别都是女鬼吧?! 沈溯定了定神,努力将那些荒诞不经的思绪驱逐出脑海。她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异常后,才缓缓站了起来。 眼前的石莲花,除了那独特的形状外,似乎并无其他特别之处。但既然白鹭会把她独自扔在这里,还说这儿是圣女教的试炼地,那肯定不简单。 沈溯谨慎,又反复观察了半天,确定周围除了她,一个活物都没有,这才小心翼翼踏出了第一步。 她脚尖刚一落地,前方的石面便突兀地下沉,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吞噬。紧接着,一阵沉闷的机关声在空旷的地底轰然回荡,只见一根巨大的石柱从下陷的地方缓缓升起。 这矗立于地底深处的石柱,其高度竟与人并肩,显得异常雄伟而坚实,其柱身之粗,堪比寻常石桥之墩,挡住了沈溯的去路。地底本就没有照明,哪怕周边有圣女教特意摆放的立灯,沈溯也是眯眼看了半天,才看清楚这石柱的样子。 石柱上面,刻着几条蛇形的图腾,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沈溯驻足片刻,总觉得不应当如此简单,她想了想,轻轻咳嗽一声,想看看能不能引起什么反应来。 没有,什么都没有,空气中静悄悄的,什么都没发生。 奇怪……难道这圣女教的试炼,就是试胆量?看谁会被地底突然冒出来的石柱子吓到不敢走路? 沈溯握紧了手中的蛇藤鞭,若是换做柳时衣,此刻一定二话不说先跑再说。可沈溯生性谨慎,她想了想,甩开手中的蛇藤鞭,朝着那石柱抽了过去。 她不会用鞭子,完全是拿着之后,按照萧时教的招式每日练习,现在刚刚能比较流畅地挥动鞭子而已。 眼看鞭子触及石柱,然而却并未出现抽打在硬物上的声音,反倒像是……打在了什么肉上面。 沈溯一愣,还没等她作出反应,下一秒,石柱子上的蛇形图腾忽然睁开了眼,露出了绿色的蛇瞳,像是鬼火一般瘆人。 紧接着,石柱上又刷刷出现了另外几处绿色“鬼火”,那些蛇形图腾竟是全都睁开了眼。沈溯大气不敢出,只见那些蛇吐着芯子,发出丝丝声,竟是动了起来,从那黑色石柱上倾泻而下。 这……这哪是什么蛇形图腾,这就是攀在石柱上的一群黑蛇啊! 沈溯吓得双腿发抖,当下就想瘫软在地。但她强行撑着自己的双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跑。她刚刚只走出一步,面前就出来一根蛇柱。要是她转头就跑,谁知道这偌大的石台上还有多少根诡异的柱子等着她。 沈溯强压下心中的惧意,脑中飞快地回旋着与白鹭短暂的相处。 而今只有这个女人能救她,她怕什么,抑或是,她在意什么? 沈溯的脑海似是被什么击中,她紧盯着面前的柱子,开口喊道:“你就不想知道,烟袅死前,给你留了什么话么?” 沼泽之上,一片死寂,半晌,一阵轻微的气泡声从沼泽中升腾而起。 - 喜子洞中,柳时衣左右等不到沈溯回来,心中已经很是焦急。正准备起身去看,就见殷裕跌跌撞撞跑了回来,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完蛋了,完蛋了!!那个圣女教教主把、把沈溯给抓走了!!” 柳时衣一愣,几步跨上前去:“教主?你是说白鹭?她怎么会在这儿?!” “我不知道。我跟沈溯去找水,没走几步就发现整个洞里都是蜘蛛,我被蛛丝黏住了,完全站不起来。结果那个教主忽然就出现了,就吹了声口哨,那些蜘蛛就退下去了。沈溯挡在我前面,那教主看到了蛇藤鞭,还以为她是你,就带她走了。”殷裕带着哭腔,他刚刚想要冲出去,但沈溯却死死堵着那个洞口,手背在身后,冲着殷裕拼命摆手,让他不要发出动静。 “她不让我出声,我当时动都没法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完蛋了,柳时衣,怎么办啊?” 平时出事,殷裕都会扒着萧时问这个问题,再不济也有魄风。可现在萧时晕倒,魄风也中了那劳什子蛊虫,不知何时就会变成他们看到过的那些行尸走肉。现在他能依靠的,只有柳时衣了。 毕竟柳时衣平日虽然懒散,偶尔也会迸发出灵光。 楚弈老实地坐在最后,并没有就自己被忽略提出任何异议。他眼下能做的,只有牢牢盯着魄风,决定他一出现“尸变”的现象,就抬手一石头把他打蒙。 魄风被殷裕的声音吵得皱起眉来,他气若游丝,努力张嘴说道:“小、小利。” 楚弈一愣,凑上前去,拍了拍手边的机括,示意魄风看:“小利在这儿呢,好好的,你放心。” 魄风艰难地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另一手的手腕:“射这儿。” “……啊?”楚弈一脸懵。 “拿小利,射,这儿。”魄风神色痛苦,强撑着把话说完。 楚弈愣愣地看着他,戳了戳旁边的柳时衣:“柳时衣,我觉得魄风好像已经开始,神智不清了。” 柳时衣拍了拍魄风的手背:“没事,你歇着,别瞎想。” 随即,她看向楚弈和殷裕:“你们俩,一个背石头,一个背魄风,我们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殷裕快哭出来了,觉得柳时衣也已经神智不清了。 柳时衣看着他们来时的方向,眼神很是坚定:“回圣女教去。” 殷裕看着柳时衣的眼神,就像是刚刚楚弈看魄风的眼神一样:这人怕不是傻了。 回去?她怎么说得出口。 殷裕欲哭无泪,觉得柳时衣真是疯了:“回去?回去让那群人再把我们关起来吗?我可不觉得她们会忽然变得好心,会救师父跟小风子。” 柳时衣自然没有那么天真,但若是继续往前走,萧时和魄风就只有等死的份儿,况且谁知道这洞前方还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若是回去,起码她还有跟圣女教人回旋的余地。 面对的是人,一切就还有未定性。面对的是之前洞中那些活尸蜘蛛之类的,打不过就真的只能等死。 柳时衣没心思再给殷裕和楚弈解释,只说了一句:“你们是想继续进去对付蜘蛛和活尸,还是回去赌一赌,自己想。” 楚弈跟殷裕对视了一眼,两个锦衣玉食长大的少爷,哪里受过这种折腾,伸脖子也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于是也没再多话,一人扛起一个,跟着柳时衣朝外走去。 出洞的过程中,他们小心翼翼,生怕再遇到之前那些怪东西。但说来也奇怪,直到见到外面的点点灯光,他们才发现竟然已经平安走了出来。 殷裕小声嘀咕:“莫非是因为那个教主来了一趟,她走过的路都不会有那些玩意儿?” 圣女教(十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楚弈在宫中只偶尔听到过些江湖轶事,不料真的亲眼见到,才发现这些武林人士,远比故事中要更加诡异。他把脱力一直在下滑的魄风又往身上扛了扛,额头已经出了一层细汗,忍不住感叹:“柳时衣,你说这人只是副教主?” 柳时衣嗯了一声,楚弈更加啧啧称奇:“副教主都是这样厉害的人物,你小娘作为曾经的教主,真不知道得多有本事。” 柳时衣苦笑一下,烟袅别的本事自己没见着,但曾经犯下的错倒是让自己背负了个十成十。这次要是能命大逃出去这鬼地方,她一定得找个大仙儿去帮她叫叫烟袅的魂,好好问问她当年到底怎么想不开,为了个男人闹成这样。 殷裕酷爱江湖秘闻,自然知道的比现在醒着的两个人都多。他背着昏迷的萧时,有些气喘吁吁得插了一嘴:“我听说,圣女教的人都不会老,因为她们会吃小孩。我现在一想,烟老板还真是一点都不显老。” 柳时衣很是无语,怎么有人连这种东西都信。要真有这么神,宫中的娘娘公主们,岂不是人人都能靠吃小孩永葆青春了?她索性故意吓唬殷裕:“可不,我小娘每年要吃两个小孩。不仅她吃,我也吃。今年我还没吃过呢,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可要小心了,当心哪天我就把你也给吃了。” 殷裕知道柳时衣在打趣他,颇有些不好意思,瘪着嘴小声嘟囔抱怨:“你最好是敢吃小孩,一会儿见了圣女教的人,你就说咱们都是吃过人的,用怎么做人肉去跟人家套套交情。” 楚弈却凑上来问:“真的假的?吃小孩能永葆青春,那我父皇那些妃子还天天费什么劲儿呢?” ……得,这还有个更加不谙世事的。柳时衣冲殷裕摇了摇头:“让你瞎说,看看,骗着小孩儿了吧。” 殷裕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承认错误:“我哪知道他什么都信。不过,也正是有如此纯真的心性,痴情笔才能写出那么多好话本子来罢!” 自打殷裕知道楚弈就是痴情笔之后,没少表达自己对他的崇拜。估计这九州之内,除了楚延,就属殷裕最欣赏痴情笔了。楚弈嘿嘿一笑,大方接受了殷裕的称赞,但随即又把话头转了回去:“但我觉得,圣女教这群人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我看那个洞里的蜘蛛,八成也是她们专门养的。否则,怎么会副教主一出来,蜘蛛就都散了?” 世人只知道圣女教擅毒,用蜘蛛此类的毒虫倒是不稀奇。但没人知道她们还会用蛊操控活尸。柳时衣回想起温善言的木人俑,跟那喜子洞中的活尸倒是有几分相似,可温善言提起圣女教就恨不得千刀万剐,怎么也不像是会从圣女教偷学本事的人。 麒麟阁、圣女教,两个八杆子打不着的门派,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串起她们的,是莫凌峰,还是背后有着隐藏更深的其他势力呢? 本来因为和殷裕打趣斗嘴,已经稍稍缓解了些焦虑的柳时衣,此刻思及此,又觉得心烦意乱起来。 这个莫凌峰,到底背负着多少秘密?柳时衣更不愿去想的是,自己有可能就是这些秘密之一。 一行人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一路上别说怪东西,连人影都没见着一个。眼看着离人住的地方越来越近,柳时衣心中却更加不安起来。 圣女教并非是疏于看管的地方,她和沈溯扮作教徒去找萧时他们的时候,几乎是三步见到一个人。现在她们带着三个大活人越狱逃跑,教中不仅没有派来追兵。走了这么久,更是一个人都见不着,怎么想都不正常。 唯一的可能性只有,白鹭抓到了冒充柳时衣的沈溯,就觉得已经找到了所需之人。剩下人的死活,她并不在乎。 楚弈到底还是天真,面对这一路的寂静,唯一想到的是:“唉,难道说那个副教主跟沈溯相谈甚欢,沈溯说服她不来抓我们了?” “不可能。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沈溯定会让她派人来寻我们,她知道石头和魄风情况不妙。沈溯……”柳时衣说不下去,她心里乱得很,生怕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会让殷裕和楚弈跟着白操心。 她思索了片刻,扭头对殷裕和楚弈交代:“你们带着石头和魄风在附近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先藏起来。我要去白鹭府上找她和沈溯。” “你、你……你就打算这么直接冲她家去?”殷裕虽说没什么应对眼前状况的经验,但也直觉柳时衣这样独自闯进敌人老家,属实有点送死。 “你放心,我自有打算。”柳时衣嘴上安抚着殷裕,心里其实也没什么谱儿。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待会儿去了先礼后兵,能说通当然最好,要是说不通,她独自拿着月见刀砍过去,怎么也能救出沈溯来……吧。 柳时衣紧握着月见刀,怀着不行就玉石俱焚的悲壮心思,直冲冲向着白鹭府上赶去。 但没过多久,她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她迷路了。 这圣女教虽说不算大,但这些屋宅却是长得一模一样,甚至就连每家的门口,也都摆着祭拜月神的小神龛。 柳时衣本来还想着,白鹭府宅大,门口又没有神龛,应当很是好找。但转来转去,却连从这些完全一样的宅子中走出去都做不到。 在长时间无头苍蝇一样的乱转之下,方才给自己打的气,已经泄了七七八八。柳时衣停下脚步,站在两栋宅子中间,甚至开始思索,要是自己现在大喊一声,让人出来把她送进白鹭府上的可能性有多大。 “你怎么在这儿?”身后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女声,柳时衣转过身去,只见来者是个身着黛色长裙的女人。 柳时衣愣了一下:“……你,认识我?” 女人眉梢微挑,走上前来:“你是个生面孔,想必是烟袅女儿的朋友吧。你们不是在喜子洞躲着,怎么跑这儿来了?想投降了?” “你是白鹭?!”柳时衣脑子转得很快,从女人话中,一下子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 白鹭没说话,微微点了点头,算是作答。 刚才回来的一路上,白鹭都在想烟袅,想着想着,又想到她那个女儿,脸上露出一丝不耐。 那丫头......简直聪明得令人生厌。 想到这,白鹭心中便一阵烦躁,连带对着面前的柳时衣态度都差了不少。 “我劝你还是赶紧出去,别在这浪费时间。” “你把沈......她弄到哪儿去了?”柳时衣见不到沈溯的身影,立刻发问。问到一半想起来,白鹭将沈溯误认做了她,急忙改口。 “一个……你肯定不想去的地方。”白鹭轻笑一声,思绪随着问话而飘远。 圣女教(十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见状,再顾不得隐瞒身份,直直冲着她喊道:“你认错人了!!”柳时衣急得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才是烟袅的女儿!你抓的那个是我朋友!!赶紧把她放了,要杀要剐冲我来!” “……”白鹭仔细打量了一番柳时衣,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这群小年轻,是在玩什么互相保护、接替送死的把戏?她有烟袅的蛇藤鞭,你又说你才是烟袅的女儿,我凭什么信你?” “她有蛇藤鞭是因为她之前根本没想过踏足江湖,什么防身的东西都没有,我才给了她!你觉得就烟袅那个性格,养得出那么沉稳的女儿吗?!我,我才是!我叫柳时衣,你们长老护法、还有你的侍女都见过我!” 柳时衣又急又气,白鹭却盯着她的腰间,露出一个冷笑:“你拿着月见刀,跟我说你是烟袅的女儿?” 白鹭手微微一抬,一把银针宛如绵密细雨一般朝着柳时衣洒下,柳时衣下意识抬刀,可在这般密集的攻势之下,她发挥全力也只能暂且避开银针,想要回攻白鹭是绝无可能的。 为了看清银针的来势,柳时衣必须全神贯注,加之需要不停闪避,精力与体力都消耗极快。没几下功夫,柳时衣就觉得呼吸急促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她的力气很快会用完,白鹭手中的银针却毫不见少。 柳时衣一边闪避银针,一边大声喊道:“你到底带了多少这玩意儿在身上啊?!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连好好听人说话的耐心都没有?!大不了听完我说的不相信再动手呗!我又跑不到哪儿去!!” 白鹭冷哼一声:“看来还是我下手轻了,让你还有余力说这么多废话。” 白鹭一收衣袖,终于不再射出银针,柳时衣气喘吁吁地刚准备说话,就见到白鹭抬起双手,轻轻一拍,戴在她手腕上的银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柳时衣苦不堪言,她见过这一招,刚进这鬼地方的时候,莫姨那几个手下就是这么一摇镯子,便催动了萧时和魄风体内的蛊虫。原本应当算得上悦耳的声音,此刻在柳时衣耳朵里,却像是地府丧钟。 白鹭甚至没有上前一步,只是冷冷看着柳时衣:“你不是说你才是烟袅的女儿吗?可以,那就看看你和刚刚那丫头,谁能学到些她的本事。” “……不是,你、你跟烟袅什么仇什么怨,和我有什么关系啊!你不敢找她发脾气,冲我这种小辈儿撒火,算什么本事!”柳时衣握紧了月见刀,也被白鹭这不由分说的敌意搞得怒火涌上心头。 “别说,你这不知廉耻、满口胡诌的样子,真是跟那疯子有几分像。若烟袅真养出了你这么个贪生怕死的东西出来,那她跟你都该死!”白鹭也不知从柳时衣的话中想起了什么,此刻更是面若冰霜,一身黛服,在周围昏黄的立灯映衬之下,宛若幽冥来索命的无常一般。 “就是因为贪生才怕死,不怕死的早死了!人想活下来有什么错?!难道都要像你们一样,哄骗着一座城池的人当自己的蛊盅,才不该死?” 白鹭眉头微微一皱,眼看柳时衣马上就要冲到面前,直接后退两步,轻踮足尖,脚下发力,当着柳时衣的面跳到了一旁的宅子院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屑得冷笑一声:“蠢如蛮牛,就凭你,还想着闯江湖?” 柳时衣仰头看她一眼,按着萧时教自己的心法催动内力,自小周天起,一股热流迅速传遍全身。而她手中的月见刀,伴随着内力流入,原本不起眼的暗淡红光,很快变得明亮起来。 白鹭眉心一跳:“你竟能催动月见刀的刀意?!” 柳时衣二话不说,直接抬刀直冲白鹭劈了过去。只见一道红光闪过,白鹭落脚的院墙竟是被这股霸道至极的刀意生生砍塌。 伴随着院墙轰然倒塌的声音,柳时衣再抬眼看去,白鹭已经转移到了身后的院墙房顶上,毫发无伤,神情却变得有些惊讶。 柳时衣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神智已被刀意影响,此刻眼泛红光,暴戾异常:“真烦人,躲来躲去,跟个跳蚤一样。” 她拎着刀,再度向白鹭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像你这种货色,早就该被一巴掌拍死!”柳时衣又是一刀横劈而过,然而这次红光却并未波及到白鹭所在之处,而是被几道灰色的身影拦了下来。 柳时衣堪堪停住脚步,再仔细一看,面前从天而降的,正是方才在喜子洞中见到的活尸。只是喜子洞中那几只活尸臃肿浮胀、行动缓慢,双目灰白无神,似乎只是凭着本能攻击外来者。而面前这几只东西,单看外表,和常人竟无二异,行动更是轻巧敏捷,柳时衣甚至刚刚都没听到这些东西的动静,他们就已经冲了出来。 若不是那泛白的双目,柳时衣甚至会以为面前站着的是几个活人。 但更可怕的是,柳时衣比谁都清楚,月见刀的刀意何其强大、何其蛮横!可这几具忽然冲出来的活尸,竟然只是被劈断了其中一具活尸的胳膊! 那活尸胳膊虽断,伤口中却并未流出任何鲜血,反倒是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柳时衣定眼看去,那伤口之中,竟是爬出了一群密密麻麻的白色蛪虫。 饶是柳时衣已经被刀意控制了大半神智,此刻也忍不住一怔,眉头紧锁:“真恶心,说你像个跳蚤,还真就到处放虫子。” 白鹭被柳时衣这态度给气笑了,又是抬手一摇,手中银镯子丁零轻响,那几个活尸立刻朝着柳时衣冲了过来,而那爬出的白色蛪虫更是纷纷张开了翅膀,像是一团凭空升起的阴云,朝着柳时衣飞来。 柳时衣拎起月见刀,和那几具活尸来回过了几招,发现对方虽然身手灵活,闪避极佳,但本质上却仍是死物,不惧疼痛,更不怕死亡,因此简直是拿着自己的身体作为武器,根本不在乎柳时衣的攻击。 而那群飞起来的虫子,更是难缠。柳时衣手起刀落,明明已经劈落了好多虫子,但耳边的嗡嗡声仍不见少,若不是身上有衣物遮掩,她应是早就被这虫子叮出无数包来。 柳时衣知道不能再与面前的死物纠缠,索性一咬牙,顶着活尸与蛪虫的攻势,直接冲向了白鹭,几步跳上房顶,冲她一刀劈去。 白鹭刚刚控制其下的死物,已经耗费了大量精力,此时躲闪动作稍慢了些,竟是被柳时衣占了上风。 眼看柳时衣的刀尖直冲她面门而来,身后却突然响起了沈溯的声音:“别杀她!” 圣女教(十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声音落下的同时,沈溯挡在了白鹭身前。 柳时衣几乎拼尽全力,才硬生生停住刀势。 她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了个来回,风卷起她的发丝,沉沉飘扬。 柳时衣从未想过,白鹭和烟袅,竟会有着如此复杂的过去。沈溯难得多话,向两边解释了个来回,柳时衣才勉强将刀放下。 一边搞定,另一边还未卸下危险。沈溯转头看向一旁的白鹭,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先前她用烟袅的遗言作为诱饵,果然引得白鹭将她救了下来。沈溯知道她赌对了,烟袅才是白鹭心中最在意的那人。 这么长时日以来跟殷裕相处,沈溯也学上了三分他的口舌。三言两语间,就将白鹭哄得眼眶一红,并将她带了回去。 “你恨她,可你也放不下她,不是吗?” 沈溯挡在柳时衣和白鹭中间,斟酌着开口:“她是烟袅用命护下来的人,你真要伤了她吗?” “她自己不惜命,与我何干。” 白鹭话说得凶狠,杀意却已是淡了下来。半晌,她冷哼一声,转头离去。 柳时衣看着她的背影,不敢相信事情竟然这么轻巧地就被揭过,还欲开口再问,沈溯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走吧。” 柳时衣一愣,没反应过来,“去哪?” “自然先去找殷裕他们,”沈溯见她愣神,无奈捏了捏她的手指,让她保持清醒。 柳时衣这才回过神来,带着沈溯向前走去。 待到众人终于团聚,殷裕几乎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围着沈溯转了好几个圈,“你没事吧?那个白鹭把你带到哪去了?!” 迎着众人目光,沈溯把自己被白鹭带走后的一点一滴都细细说来,直到她说她被白鹭从沼泽中带出,众人才长出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殷裕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这才开口说道:“我们接下来去哪?” 柳时衣看着昏迷不醒的萧时,目光闪烁。 - 圣女教内最为庄严的议事厅内,便已是众人肃立。众人目光汇聚于柳时衣的身上,均是不知她在这干嘛。 白鹭轻轻挥手,屏退了众人,只留她与柳时衣相对而立。 柳时衣面对白鹭,终于低下头,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恳求,“咱们现在也算两不相欠,你......你便帮我救救石头吧。” 白鹭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倒是还挺看重他。” 不过须臾,白鹭便从袖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玉瓶,“这药,足以保住他一时性命。” 柳时衣想要接过,白鹭却是指间轻顿,“但你记住,我白鹭的药,从不是无偿的。” “放心,我知道。” 柳时衣夺过药瓶,毫不犹豫地转身跑了出去。 白鹭盯着女孩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不会真要救哪个男人吧。” 白鹭转身,只见几个掌事长老坐在黑暗处,中间那人叹了口气,苍老的眸子缓慢转动。方才的声音,便是他发出的。 “长老放心。” 白鹭冷冷看了眼门口,眼中满是漠然,“我绝不会让姐姐的孩子,重蹈她当年的覆辙。” 烟袅被那男人毁了一生,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男人,对于这江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长老之中另一人轻笑一声,声如沉钟,“这么多年,你一心想要教主之位,我还以为,你是恨极她了,没想到还会替她的孩子着想。” 听到这话,白鹭嘴角现出一抹自嘲:“这教主之位,本就是烟袅的。我从未有过觊觎之心。” 若是这位子,能换回烟袅的命,她宁可不要。 - 柳时衣不知白鹭的心思,她一路飞奔回去,心急如焚地给萧时喂下那枚药丸。 直到看见萧时将那药咽下,柳时衣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大门轰然倒塌。柳时衣转头看去,只见魄风还维持着踹门的动作,身后的沈溯拽着殷裕,一脸凝重地看着榻上的萧时。 “他已经把药吃了?” 柳时衣不明所以地点头。 魄风快步上前,提高了音量,“你知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解药!” “你说什么?!” 柳时衣先是一愣,而后毫不犹豫地一掌拍向萧时的胸口。 那人被内力挤压,当即重重地咳嗽一声,将那颗方才吞进去的药丸吐出。 地上,那半融化的药丸很快便化成了黑水,滋滋冒出白烟。 沈溯迅速抬手,封住了萧时四肢的穴位,阻挡血液顺流,“这药分明,是想要他的命。” 柳时衣还没从巨大的惊骇中回过神来,眼见萧时的脸色更加苍白,她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她竟是、她竟是差点杀死了他吗? 柳时衣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她冲出门外,誓要找白鹭问个明白。 殷裕想拦她,沈溯却让他放下心来,“她是烟袅的女儿,马上也会是圣女教的新教主,放心,他们不敢对她做什么的。” “而今当务之急,时想想该怎么救他。”沈溯盯着床上气息虚弱的萧时,缓缓皱起了眉头。 楚弈却有些放不下心,看向门口,“我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我还是去看着柳时衣吧,省得她再闯出什么祸。” 众人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楚弈便跑出了门外,可却四处不见柳时衣的身影。 此刻的柳时衣,正直奔白鹭府上而去。然而,她才刚刚到达白鹭府邸的大门,还没动手敲门,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如鬼魅般出现,拦在她的面前。 正是先前熟悉的红绫。 “你又想干什么?” 柳时衣冷笑一声,眼中满是冰寒,“怎么,不是想杀我吗?来吧。” 红绫看着她,敏锐地察觉到,面前的柳时衣并不像先前那样,透着无所谓的态度,反而周身散发着杀意。 红绫略一思索,面色软和下来,低眉顺眼答道:“您多虑了。先前是我做的不对,还请你原谅则个。” “呵。” 柳时衣懒得听她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径直发问:“白鹭呢?” 红绫的头更低,“副教主让我前来迎您,准备即将到来的教主登位大典。” 圣女教(十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登位大典?” 柳时衣又是轻哼一声,眼中掠过一丝不耐,“我告诉你,我对当你们圣女教的教主这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现在带我去找白鹭,我要见她。” 红绫沉默片刻,终于侧着身子做了个手势,示意柳时衣跟上自己的脚步。 红绫将柳时衣带到了一间更加金碧辉煌的厢房之中,柳时衣踏进厢房,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白鹭呢?我都说了我要见——” 话音未落,柳时衣的后脑一阵钝痛,再然后,她便失去了知觉。 视线的最后时刻,她看见红绫走到自己的面前,面上冰冷似霜,缓缓合上了她的双眼。 红绫看着倒在地上的柳时衣,面色无悲无喜,只是带着一丝恨意。 “教主之位,岂能轻易相让?主子为了这一天,筹划了二十年,你一个黄毛丫头,凭什么?凭什么认为你会是最后的赢家?” 柳时衣昏迷在地,自是不能给她回答。 红绫也并没有指望得到一个答案,她只是盯着柳时衣看了许久,用铁链将她束缚在榻上,确保她无法动弹,这才转身出了门。 没想到她刚合上大门,便看见了赶来此处的楚弈。 楚弈一见到她,顿时脸上露出一丝惧意,很快便又鼓起勇气,凑上前来,开口问道:“这位姑娘——” 红绫冷冷看他一眼,他立刻从善如流地换了个称呼,“大人,这位大人,您有见到柳时衣么?” 红绫沉默片刻,将门锁好,好整以暇地看向楚弈,“她要准备教主登位大典,教主登位之前,任何人不得打扰。” “我们见她也不行吗?” 楚弈还想探头看看屋子里的情状,却被红绫无情地拦在了面前。 楚弈只得放弃,想了想,还是冲着屋子里喊了一句,“柳时衣,你要是想我们了,就派人跟我们说,我们会来看你的。你自己在里面也别太焦虑啊,很快就能当教主了,到时候我们都得靠你——” “说完了没有!” 红绫面无表情地打断楚弈的嚎叫。 楚弈看着红绫的脸,缩了缩脖子,“完了完了,这就走了。” 说罢,楚弈一步三回头地看了几眼那厢房,终于还是离开了。 等他好不容易回到沈溯他们那时,萧时仍在昏迷。 魄风每隔几个时辰便仔细摸一番他的脉搏,却丝毫没有再起的生机。 “沈溯,你快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他怕是再醒不过来了。” 殷裕怕得不行,看着沈溯,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 沈溯站在人群之外,眉头紧锁。 她也知道,这蛊虫并非一朝一夕能引出体外,可她还是想再试试。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了在白鹭家中看到的那本医书。 她混沌的脑海划过一丝清明——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魄风不解问道。 沈溯没有回答,她迅速调配起各种珍稀药材,每一种都精准无误,仿佛这些草药在她的手中被赋予了生命,它们交织、融合,最终化作一碗墨绿色的药液,散发着淡淡的苦涩与清新。 沈溯小心翼翼地将这碗药液喂给萧时服下,抬头看向魄风。 “接下来,就看他能不能撑过去了。” 众人看着床上的萧时,皆是沉默下来。 - 萧时从不信鬼神。 从前在药王谷中时,小十一总是缠着他,要他讲一些鬼怪异志的故事哄她睡觉。萧时每每看着那些话本,嘴上毫无感情地读,心中却是颇为嗤之以鼻。 什么死而复生、借尸还魂,全都是骗人的东西。 人这种动物,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自己骗自己。 师父有一次听他这么说时,难得从医术丛中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萧时察觉到她的目光,淡淡地回视一眼,“难道您认为我说的不对吗?” “你说的自然对,我们学歧黄之术的人,不信鬼神。”师父像是被他问住了,沉默半晌,才开口回道,“可人偶尔还是得相信点什么的。” “人要是不信点什么,是活不下去的。” “什么?” 那时候萧时没听明白她的意思,可他现在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懂了。 流水村的那群百姓,信的是爱,所以当一个人受伤的时候,其他人也会笑着带着她的那份一起活下去;刘礼信的是公道,否则不会强撑着那残破不堪的躯体,直至要毁灭神女大典;温善言信的是自己,她坚信自己能等到莫凌峰回来,才会年复一年的在那暗无天日的密林中恒久地等待;澜州城的人,信的是月神,他们坚信没有月神的庇护,他们就不会有今天。 那他呢?他是凭着信什么,活到了今天? 萧时的脑海中一片混沌,他好像看见了伫立在时光遥遥深处、那花草漫天的药王谷,可等他走近,那山谷却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血腥遍地的战场。他的灵魂好像浮在高空,冷眼俯瞰着挥剑杀戮的那人。 那人身上皆红,冷光闪过,血色混着碎肉溅到他的身上,他却是不为所动,似是麻木地毫无知觉。 那双浅棕的瞳孔已是被映成了血红,曜石冰冷。萧时看着自己奔驰在战场上,如同一个杀戮机器。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那是他吗?还是说,一切其实都是假的。底下那个杀人如麻的人,其实才是他的灵魂。 可他而今已经找到小十一了,他没东西信了,支撑着他走下去的,便只有查明药王谷覆灭的真相。 可他所信的,真的是真的吗? 圣女教(十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众人围在萧时身边,就这样看着他的脸色变化无常,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沈溯,他真的能醒过来吗?是不是你用错药了?” 魄风再忍不住,语气中带了些不耐。 殷裕立刻护在沈溯面前,“小风子,你怎么说话的,你没看她为了师父,都累成什么样子了。谁不想让他赶紧醒,你说这话有意思么?” 魄风一愣,也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支吾了几声,却还是没将抱歉说出口,只低下头去,沉默地摆弄着自己的机括。 殷裕还想上前帮沈溯讨公道,沈溯却拦住了他,“行了,都少说两句。” 沈溯看向床上的萧时,那人面上已逐渐浮现出一丝血色,“他能不能醒,过了今天,便自有分晓。” - 一片黑暗。 柳时衣只觉得后脑勺针扎似的疼,一睁开眼,视线里便是一片混沌。好不容易恢复清明,她刚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全身都被粗壮的铁链绑着。 柳时衣皱起眉头,下意识去摸腰间的月见刀,却摸了个空。 “别找了,你的刀在这。” 柳时衣猛然回头,只见红绫正站在自己不远处,一旁的案几上,静静躺着自己的月见刀。 “你到底想干什么?”柳时衣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了。 红绫缓缓走到她的面前,“我不可能让你从我主子手里,夺走教主之位。” 柳时衣几乎有些崩溃了,她沉下嗓子,试图心平气和地跟面前的女人讲道理,“我都跟你说过了,我再说一次,我对那什么教主的位子,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不会当教主,也不想当教主。” “你以为这件事,只要你不想,就可以不当么?” “你什么意思?”柳时衣皱起眉头。 “圣女教教主的位子,可从来都不是由个人意志决定的。” 红绫的话轻飘飘的,却无端让柳时衣后背冒上一丝凉意。 “那你想我怎么样?这样,我去跟那四个长老说,让她们把教主的位子给白鹭,行不行?” “天真。” 红绫冷笑一声,“这事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唯一的方法,只有——” “让你永远消失。” 柳时衣盯着她,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缩,“我可是烟袅的女儿,你若是杀了我,白鹭不会饶了你的。” “放心,没有人会知道是我杀的你。” 红绫的眼神阴沉,整个人宛如从地狱来的罗刹,“雾溪下的母蛊,也该换人了。” 柳时衣心道不妙,下意识侧开身子,但却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不过霎时之间,她的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 - 萧时猛地惊醒,看见沈溯几人围在自己的身边。一见他行了,魄风立刻激动地凑上前来,“醒了?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萧时愣神片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 “我没事,放心。” 萧时环视一圈四周,却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柳时衣呢?”他开口问道。 其他几人一听这个问题,均是有些神色不自然地低下了头。还是沈溯先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在准备教主的登位仪式。” “登位仪式?”萧时眉头皱起。 “对,”殷裕抢着回答道,“说是当上教主之前,谁都不准见她。” 不准见她?没听说过哪个教派教主登位之前,要将自己禁足闭关的。更何况以柳时衣那个性子,纵是圣女教有着这样那样的规矩,她也定不会听从,怎么也不会把他们抛下在这。 萧时面上不显,心中却总觉得有哪不对劲。 半晌,他开口问道:“白鹭呢?”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此问从何而来,只有方才跟过去的楚弈上前一步,有些嗫嚅道:“我没看见那人,只有她的侍女红绫。” 萧时的眉头愈发紧皱,圣女教教主等位这么大的事,若说那四大长老不出现,还算情有可原,可若是连白鹭这个副教主都不现身,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不对,肯定有哪不对。 萧时强撑着要站起身来,魄风立刻将他按住,“你想干嘛?这地方四周都是那群圣女教的丫头,就你这样,咱们就算出去也走不了几步,更别说把柳时衣带出来了。” 见众人看向他,魄风轻哼一声:“你以为我不觉得不对劲吗?我也担心柳时衣,方才你们在医治阿时的时候,我早就探过了。” 魄风指向楚弈,语气沉沉,“自从这乌鸦嘴回来后,我们这就被守的跟铁桶似的,一步也出不去了。” “怎么会这样?!”殷裕气极,撸起袖子就要出去。走了几步,见没人拦他,怏怏地放下了手,“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一旁的沈溯沉吟片刻,若有所思,“我们自己走不出去,但不代表他们不行。” “什么意思?” 殷裕听得一头雾水,萧时却抬起头来,与沈溯对视一眼,“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出不去,就让他们带我们出去。” 最后一丝夕阳散尽,屋内一片寂静。 - 白鹭踩着最后的残阳余晖回到了府上,一打开大门,红绫就迎了上来,神色中掩着一丝来不及散去的慌乱。 白鹭并未注意到侍女的反常,只掀袖坐下,冷声让她们下去。 红绫低头弯腰,正准备退下,没走几步,却又被白鹭叫住,“红绫,你留下。” 红绫喉头有些发紧,低声应了个是,便不动声色退到一旁。待到其他人都出去后,白鹭才浅浅淡淡掠她一眼。 “今夜要更换的雾溪母蛊,准备好了吗?” 红绫没料到她问的竟然是这个,怔忪片刻,直到白鹭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她才连声开口回答,“您放心,一切早已准备好了,只等今晚烧龙船仪式开始,母蛊便会更换。” 闻言,白鹭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周昂那小子,没那么好糊弄。这些年我跟他之间,谁也没占着便宜——” “柳时衣呢?她没来过?” “来了,”红绫悄悄瞅着白鹭的脸色,若无其事地说道:“见您不在,她就撒了一顿泼,就回去了。还放言、放言——” “放言什么?” “放言,若那个男人不醒,她是不可能当这个教主的。” “为了个男人,天真!” 白鹭怒极反笑,本想去见柳时衣的心思也被毁的一干二净,睨着红绫下了通牒,“看好她,在登位大典前,不允许她离开一步!” “是。”红绫毕恭毕敬低下头去,她的脸被黑暗吞噬,神色看不分明。许久,她的唇边扬起了一抹笑意。 “主子,”红绫在心中无声开口,“我不会允许,你随意践踏了你自己努力的成果。我会,帮你实现的。” 天堑之境(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白鹭为着带沈溯进入天堑之境而跟长老们争执的时候,柳时衣其实早已经站在沈溯身后。 她一大早便在昨日约定好的地点等无花,就在以为自己要被无花放鸽子的时候,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急匆匆赶来。 进入漳泽并非易事,漳泽中裹着天堑之境,是圣女教极尊之地。四大长老早已在漳泽之中种下了一种奇毒,名为疯人散。此毒散于空气之中,虽不致命,但若是吸入体内,便会神志恍惚、行为不能由自己所控。圣女教中的弟子,常年浸润在毒气蔓延之地,早对疯人笑有了免疫,然而柳时衣毕竟不是圣女教中人,若她踏进漳泽,必定会中疯人散。 思来想去,无花只能忍痛将自己留存多年的万清丸让柳时衣吞下。吃下此药,十二个时辰之内,可保她不受任何毒气侵染。 就这样,柳时衣扮作圣女教弟子,跟着无花进了漳泽。一进去就看见了沈溯,以及她身边寸步不离的白鹭。 原本她还在苦恼,要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沈溯救出,同时从白鹭身上得到给石头解蛊的办法,没想到白鹭竟是会想要带沈溯进入天堑之境。 此举正合她意!管他这天堑之境里有什么,只要她进去了,到时候她和沈溯二对一,胜算总比在外面来得要大。 柳时衣如此盘算一番,在不老烛熄灭之前,漳泽上大雾弥漫之际,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潭水之中,就在白鹭抓着沈溯进入水道的那刻,没有人发现,一个身影,也泥鳅似的钻了进去。 水道彻底合上,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柳时衣原本以为所谓的天堑之境,估计就像话本里的秘境似的,烟雾飘渺、羽化登仙。 更何况这里身处漳泽的潭水之下,下来之前,柳时衣就有些担忧,自己没什么凫水的本事,万一淹死在这潭底该怎么办。 没想到她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水道合上之后,一开始潭水正如她所想象的那样,重新缓缓聚拢,然而就在潭水要将柳时衣整个人包裹住时,却有一道细小的漩涡,从那潭水中央潺潺涌出。 是一道水缝。 柳时衣还未思考清楚该何去何从时,那原本停顿下来的水势重新聚拢,漩涡也逐渐变小。 柳时衣再不多犹豫,双脚一蹬,整个人便钻进了那水缝之中。 一片黝黑。 这潭水之下不再有水,先前的水珠此刻还附在柳时衣的身上,缓缓向下流淌,几乎让她以为方才的经历是一场幻觉。 “沈溯,沈溯你在吗?” 柳时衣试探性地喊了两声,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她自己的声音落在这空间里,荡出层层回声。 这是个空旷的地方,一个空旷且看不见任何前方的空间,代表着所有的危险都潜藏在未知处。 纵使柳时衣平日里百无禁忌大大咧咧,此刻也禁不住谨慎起来。她握紧了手中的月见刀,试探性地向前走了两步,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柳时衣瞳孔骤然紧缩,不过瞬间,就拔刀向后砍去。 直至刀尖要触到一阵温热上时,柳时衣才堪堪看清,面前的是一只尚且年幼的小熊。 熊不过一臂大小,看样子刚出生不久,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刀,似是对危险毫无察觉,还伸出爪子,想要将刀抓住。 柳时衣使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将刀势收住。 她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小熊,颇觉荒谬,“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这里为什么会出现熊这种生物。” 那小熊听不懂她的话,倒是被她的声响吸引,晃晃悠悠直起了身子,伸出胳膊。它这一动,便露出了身后的一片狼藉。 另一只已经死了的小熊倒在它的身后,血浸染了它的些许皮毛。 原来它的同伴已经死了,只留下它在这。 柳时衣盯着地上的那滩血迹,看得一阵头皮发麻。等她回过神来时,那只小熊已是走到了她的身前。 “你想干嘛?你别过来啊。” 因着先前密林里的经历,柳时衣对一切突然出现的陌生生物都有着条件反射似的怀疑。她警惕地盯着那熊,握刀与它对峙。 那小熊也不动,歪了歪脑袋,熊掌依旧举着不放。 好半晌,柳时衣才领悟出来,这玩意儿是在向她求抱抱呢。 “……” 没出息的玩意儿。 柳时衣脑海中天人交战了一番,理智还是败给了看见毛绒绒的心软,叹了口气,将刀别回腰间,把地上那团小熊抱进怀里。 那熊终于贴到温暖的怀抱,心满意足地挪了挪毛绒绒的身子,寻了个舒服的位子,便挂在了柳时衣的胸前。 “什么天堑之境,我看这圣女教就没有一个地方是正常的。” 柳时衣叹了口气,板着张脸警告怀里的小熊。 “我告诉你,我进来可是要干正事的。你呢,最好别给我惹麻烦,万一招来什么我对付不了的东西,我就立刻把你扔掉,听到没有。” 似是听懂了柳时衣的话,那小熊竟然乖乖地眨了眨眼,让柳时衣颇为惊奇。 “挺好,看样子不是只笨熊。” 柳时衣再不耽搁时间,摸索着就向前方走去。然而走了没两步,就感觉自己的小腹被踢了一脚。 “又怎么了。” 柳时衣咬牙,看向怀里的熊,却见它向自己摇了摇头,然后又扯了扯柳时衣的左衣襟。 奇迹般地,柳时衣觉得自己领悟了它的意思。 “你是说,我走错了?应该往左走?” 小熊没有其他动作,只紧紧地扯着她的左衣襟。 柳时衣试探性地向左边走去,果然这回那熊没再踢自己的肚子。 “没想到啊,你这玩意儿还有点用。” 柳时衣眉梢轻挑,撸了把小熊的脑袋。 毛绒绒的东西,果然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让人的心情变得放松啊。 在小熊的指引下,柳时衣摸黑走了不知多远的路,终于重新听见了水声。 随着水声越来越近,这个黑暗的空间也逐渐变得明亮起来,直至柳时衣的视线全然被光亮占据。 通天的瀑布从穹顶倾泻而下,水流如同奔腾的怒龙,重重拍打在岩石之上,而后溅到柳时衣的身上,柳时衣一时不妨,被那瀑布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就在这时,怀中的小熊突然躁动起来,发出“嗬嗬”的喉声,柳时衣低头一看,只见小熊双目赤红,身上的毛发都要立起来。 “这是怎么了?” 柳时衣皱眉,本能觉得不对劲。下一秒,一道水柱从天而坠,不仅如此,那水柱里还裹了个人,以霹雳之势向柳时衣砸去。 天堑之境(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那人影席卷着水柱,坠落得极快,柳时衣只来得及将小熊放开,那水柱已是将将要砸到她的面门。 柳时衣几乎是用了平生最快的反应速度,在那水柱即将击穿她的天灵盖的前一秒,迅速躺卧在地,一个驴打滚向旁边翻去。 水柱如同铁棍一般狠狠砸在地上,溅起地上的飞泥,将柳时衣的脸擦出一道血痕。 不过毫厘之间,自己的脑袋就会开花。 柳时衣后怕地查看自己的身子还有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面前却缓慢覆盖下一团阴影。 “你是谁。” 好耳熟的声音。 柳时衣抬头,只见面前站着的,好像正是她此行的目标,副教主白鹭! 为何说是好像,只因面前的人实在是狼狈得很,早已不似先前在漳泽之中那般意气风发。她的身上无不是撕扯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都露出了森森白骨。 可以看出,在来到这条瀑布之前,这人经历过一场怎样的恶战。 柳时衣骤然紧张起来,就连武功如此高强的白鹭,都成了这幅样子,那沈溯呢?她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大小姐,又受了怎样的伤? 柳时衣慌张地扫视了一圈,却并未发现熟悉的人影。 “沈溯在哪?她不是跟你一起进来的吗?” “沈溯?” 白鹭皱眉盯着面前的女孩,终于因了这问话找回一点模糊的记忆,好像那丫头确实是被自己从一群人之间掳来的。其中一人,应当就是个女孩。 “你就是跟她一起闯地牢的那个女的?” 虽是个问句,可白鹭已是肯定了自己的答案,不等柳时衣回答,就伸手想将柳时衣抓过去。 只见柳时衣足尖扭转,身子一弯,让白鹭的“鹰骨爪”落了空。 白鹭没想到这人竟是能一连两次避开自己的攻击,第一次正视面前的人。 女孩看起来年纪不大,一双狐狸眼生得漂亮,却又无端透出点英气,当那张脸没有表情时,竟是有些亦正亦邪的味道。 只是那神情中的倔,让白鹭越看越有些令人心惊的眼熟。 她分明,应该在哪见过这样。 还没等她想清楚这熟悉感从何而来,那女孩已是逼上前来。 “告诉我,沈溯去哪了?你把她带进来,为什么她人不见了?!” 白鹭回过神来,好笑地看着愤怒的女孩。 不过只是勉强躲了自己两次的攻击,莫非她以为,她能打得过自己? “她死了,怎么了。” “她死了?” 柳时衣想过千万种答案,独独没有想到得到的竟是这样一句话。 “不可能,沈溯哪可能那么轻易死了。” “怎么不可能,她不是一直想要去死吗?” “在天堑之境,去死,是最轻易的事情。” 白鹭嘲弄地看着柳时衣,只觉得她天真。 不过是最不堪一击的蝼蚁,还敢大言不惭? 然而下一刻,那只蝼蚁却突然暴起,嘶吼着冲向了她。 “是你把她害死的,我要你给她偿命——” “不知死活。” 白鹭冷眼看着柳时衣向她冲来,不屑与她动手,正要后退一步时,却见那人竟是掏出了一把刀。 是那个男人的东西! 她绝对不会忘记! 为什么这个女孩会有莫凌峰的月见刀?难道她跟莫凌峰有关系? 白鹭的面色瞬间变得一片冰寒,她厉声喝道:“为何月见刀会在你的手里,你到底是谁?!” “你问我是谁?”因着沈溯突如其来的死讯,柳时衣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她冷笑一声,眼中满是怒火,“我是你老子!” 柳时衣再不多言,握着月见刀就向白鹭攻去。 柳时衣虽然胆大,却从不是个鲁莽的人,这段时日以来,她能明显感到自己武功境界的提升,原本月见刀在她手中并不十分得心应手,而且很快就会耗尽她体内的内力。 然而现在,这刀在她手中愈发自如,她也能控制好内力,不再一泻即尽。 正因如此,她才敢拼上全部,跟面前周身是伤的女人打上一打。当初温善言不也败在了自己手下么? 但柳时衣还是想得太简单了,白鹭跟温善言可不一样,身为一个宗师境的强者,即使满身是伤,碾压柳时衣这种小角色,还是小菜一碟。 “既然你跟莫凌峰有关系,那就别怪我送你去死了。” 白鹭长啸一声,竟是空手接下了向她劈来的月见刀,只是那刀尖离她的手掌还有一寸,便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柳时衣见劈砍不得,就想收刀,没想到月见刀却是丝毫不动。 就像是前后都伫立着两座铁桶似的大山,前进不得,后退不得。 白鹭的眉眼中宛若凝着冰霜,她一步步向柳时衣走来,每一步都带着极为深重的杀气。 饶是柳时衣神经再大条,此刻也反应过来,是月见刀让面前这人动了杀意。 不、不能说是月见刀,应当说是莫凌峰。 就在白鹭要伸掌掐住柳时衣的时候,柳时衣拼尽全力大喊一声:“莫凌峰还没死!” 白鹭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听到这样一句话,不由得一愣,手下的动作也因此迟缓了一瞬。 就是现在! 柳时衣忽地松手,竟是直接把月见刀放开了! 趁那人还握着刀尖没有反应过来时,柳时衣一个折身绕到白鹭身后,语气轻狂,“想抓我,没那么容易。” 柳时衣心中清楚,单凭蛮力,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打得过白鹭的。想要打败她,唯一的方法就是耗,耗到白鹭精疲力尽,到那时,自己才有一丝胜算。 白鹭没想到柳时衣会松开月见刀,她想要反手抓住柳时衣,可上一秒还在她背后的人影,下一秒却又窜到了她的身前。 柳时衣脑海中不停回忆着先前在流水村中看到那群黑衣人施展的纵云步,石头说过,其步法飘逸诡谲,以五行为方位,每踏一步,实则后面的十步落点都早已想好。 柳时衣一边想着萧时的叮嘱,一边尽力模仿,竟是将那纵云步的形仿了个七八成。 白鹭也很快看出了她步法的精妙,眯眼观察片刻,万分诧异。 “纵云步?” 白鹭停下抓她的动作,不再白白耗费自己的力气。 “你一个莫凌峰的人,怎的会嵩山派的身法。” 天堑之境(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这是除了石头以外,柳时衣听见第二个人说这武功属于嵩山派。尽管此时情况危急,她还是忍不住想,分明先前来屠村的,是凌霄盟的人,可为何他们所用的,却是嵩山派的招式? 不等她将其中关窍想明白,对面那人已是定定停住脚步。 “纵云步的关键,在于一个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柳时衣脑子里还在思考石头跟她说过的纵云步的口诀,听见白鹭忽然开口,却是心里一紧。 她当然知道,纵云步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可她偏偏在这时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她很快就知道白鹭是什么意思了,只见白鹭微微一笑,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倦怠。 “你很聪明,学得很像,可惜,不够快。” 柳时衣一愣,下一刻,白鹭就一跃而起,挥开自己宽大的袖袍,顿时,一把银针宛如绵密细雨一般朝着柳时衣洒下。 快,柳时衣从未见过如此快的攻势。疾风暴雨般的细针铺天盖地向柳时衣压下来,压根没有给她留任何退路。 柳时衣心中一片惶然,白鹭这是下死手了! 柳时衣下意识抬刀,可在这般密集的攻势之下,她发挥全力也只能暂且避开银针,想要回攻白鹭是绝无可能的。 为了看清银针的来势,柳时衣必须全神贯注,加之需要不停闪避,精力与体力都消耗极快。没几下功夫,柳时衣就觉得呼吸急促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 可白鹭的眼中倒是多出了一分欣赏。 “你是第一个,在我的落命针下坚持了一息的人。” 柳时衣全身心躲避着劈头盖脸而来的银针,根本无暇回应白鹭的话。 白鹭也压根没想要得到她的回答,只微微叹了口气,“可惜了,与莫凌峰那厮有关的人,我一定会杀了。” 说完,白鹭再不打算让柳时衣苟延残喘,将衣袖一收,终于不再射出银针。 好不容易得到喘息机会的柳时衣刚准备说话,就见到白鹭抬起双手,轻轻一拍,戴在她手腕上的银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柳时衣苦不堪言,她见过这一招,刚进这鬼地方的时候,莫姨那几个手下就是这么一摇镯子,便催动了石头体内的蛊虫。原本应当算得上悦耳的声音,此刻在柳时衣耳朵里,却像是地府丧钟。 白鹭甚至没有上前一步,只是冷冷看着柳时衣:“让我看看,莫凌峰的人,究竟有什么本事。” 下一刻,四周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即使瀑布声嘈杂,却依然掩不住那步伐的重量。 那是……什么东西? 几乎是一种对危险本能的察觉,柳时衣的瞳孔骤然缩紧,一股凉意爬上后背。她下意识向左边避去,与此同时,一股劲风袭向她方才站的位置,将地上的岩石都震碎成粉末。 柳时衣惊魂未定地看了眼那分崩离析的地面,缓缓抬起头,面前站着的,竟然是一只足足有三米高的巨大黑熊。 这黑熊周身伤痕累累,皮肉都几乎翻了出来,看起来尤为可怖。 它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每吼一声,都震得柳时衣心中发颤。 就在这时,白鹭又轻轻摇动了她手腕上的银镯子。那黑熊立刻迈动它沉重的脚掌,嚎叫一声向柳时衣扑去。 柳时衣避无可避,只得举起月见刀,挥刀劈向那黑熊。 红光闪过,黑熊的掌被砍断。柳时衣一喜,还不等她站起身来,她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 那黑熊的胳膊虽然断了,伤口中却并未流出任何鲜血,反倒是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柳时衣定眼看去,那伤口之中,竟是爬出了一群密密麻麻的白色蛪虫! 直到这时,柳时衣才发现,那黑熊双目泛白,体态僵硬,这熊分明早已经死了! 电光火石一般,柳时衣突然想起凌霄盟的那群黑衣人。先前在流水村中时,他们分明也是不惧受伤,除了伤口处没有白色蛪虫外,跟眼前这只黑熊的情状别无二致。 柳时衣来不及思考,白鹭便又摇响了手中的银镯。随着那银镯子发出轻响,那黑熊立刻朝着柳时衣冲了过来,而从它体内爬出的白色蛪虫更是纷纷张开了翅膀,成片压下,像是一团凭空升起的乌云。 柳时衣拎起月见刀,和黑熊来回过了几招,发现对方虽然身手灵活,闪避极佳,但本质上却仍是死物,不惧疼痛,更不怕死亡,因此简直是拿着自己的身体作为武器,根本不在乎柳时衣的攻击。 而那群乌云般的蛪虫才更是难缠。 柳时衣手起刀落,明明已经劈落了好多虫子,但耳边的嗡嗡声仍不见少,若不是身上有衣物遮掩,她应是早就被这虫叮出无数包来。 与柳时衣来回缠斗了几招,那熊已是有些不耐烦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嘶吼一声,整个身子如同炮弹一样向柳时衣压去。 先前柳时衣一边躲避一边回击,已是离瀑布越来越近。此刻自己身后就是万丈深潭,根本避无可避! 思考间,那黑熊已是逼至柳时衣面前,用另一只硕大的熊掌碾向柳时衣。 柳时衣几乎能闻到那黑熊身上散发出的腥风,没有意外的话,自己应会被这只黑熊拍成一滩烂泥。柳时衣下意识闭上了双眼,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这又是什么东西。” 白鹭的声音遥遥在不远处响起。 柳时衣缓缓睁开双眼,只见那只她以为早就溜走的小熊,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回了来,此刻挡在自己的面前,与那只大它数十倍的黑熊对峙。 天堑之境(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早在到达这瀑布的时候,这只小熊就跑得无影无踪,柳时衣本以为这熊应是再不会回来了,没想到它不仅回了来,此刻甚至还挡在了柳时衣面前,同样发出“嗬嗬”的声响。 两只熊相互对峙,体型的巨大差异让这本应紧张的场景显得有些可笑。 那只小熊哪里能是大黑熊的对手,看起来只要被对面的熊掌一拍,这只小熊就得魂归西天。 柳时衣想要伸手赶小熊离开,可下一秒,对面那大黑熊的巨掌便拍了过来。 柳时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熊掌拍向小熊。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那只小熊没有被巨掌碾成肉泥,反而却是被那只大黑熊捧在了掌心。 一大一小两只熊相互依存,竟是一副舐犊情深的模样。 不过电光火石间,柳时衣立刻反应了过来,那只大黑熊,是小熊的母亲! 只见那只小熊不知给大黑熊比划了什么动作,那大黑熊看了柳时衣一眼,竟是晃晃悠悠走上前去,拿着熊掌对她。柳时衣本以为她还要攻击自己,可那熊掌就这样停在了她的面前,执着地立在半空中。 好半晌,柳时衣才悟出来,她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给自己,她看了眼那小熊,见它没有任何反应,便稍稍放下心来,缓缓向大黑熊伸出手去。 那黑熊将一个硬硬的东西放到了柳时衣手中,柳时衣摊开掌心,只见上面静静躺着一枚紫红色的浆果。 这是什么?柳时衣还在疑惑,就见那只小熊晃悠悠爬进自己怀里,捧起那枚浆果,递到自己的嘴边,示意她吃。 柳时衣依言张嘴,那枚浆果就滑进了喉咙里,一阵酸味在她的口腔当中炸开。 原来黑熊喜欢吃的,就是这种东西。 看着这边一人二熊如此和谐,不远处的白鹭倒是皱起了眉头。 眼前发生的一切太过迅速,她都没有反应过来,那只黑熊就脱离了她的掌控。 白鹭神色泠冽,再次摇响腕间的银镯,随着镯子响动,那原本已经柔和下来的大黑熊双目再次变得浑浊不堪,它似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巨掌在地上摩擦片刻,将粗粝的岩石片也磨掉些许。 柳时衣看着它的模样,回头怒目瞪视着白鹭。 “所以是你杀了这些熊,还用蛊虫控制它们,是吗?” 柳时衣看了眼不住用爪子抚慰大黑熊的小熊,眼中闪过一丝心痛,“你这么做,还有良心吗?” 白鹭动作一停,沉默了一会儿,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你一个莫凌峰的人,跟我谈良心。” “你也配?” 柳时衣的话好似戳到了白鹭的痛点,她彻底失去了耐心,将手中银镯摇得愈发激烈。 那大黑熊也因此愈发狂躁,终于彻底失去了理智,向柳时衣扑去。 先前的宁静让柳时衣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暗自调理好了内息。此刻她早有准备,急跃而上,顺势踏上了那大黑熊的脑袋,骑坐在上面。 无论大黑熊如何狂躁扑动,都伤不了柳时衣分毫。 柳时衣聚气于掌,狠狠在大黑熊天突穴处一拍,那熊立刻粗嚎一声,竟是向着白鹭站着的地方直直冲去! 白鹭没料到如此变故,就见那大黑熊挥着巨掌向自己扑来。柳时衣骑在它的头上,看样子像是想要跟她同归于尽。 “愚蠢。” 白鹭摇了摇头,她本来还觉得这丫头有点本事,没想到却是个这么蠢的货色,她以为这样就能打败自己吗?这只会让她更快送她去死。 白鹭周身内力旋于掌上,趁大黑熊扑到眼前之际,挥掌而出。 白鹭早已看出,柳时衣根本不是这大黑熊的对手,只要她敢落地,那就只有被熊掌碾成碎泥的命。因此她这一掌,逼得是让柳时衣跳下熊身。 柳时衣跳了,可她却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在半空中重新举起了月见刀,向下劈砍而去。 天真,白鹭笑了。 这大黑熊本就早已是死物,既是死物,又哪里会怕她的劈砍?不过是穷途末路,无用的挣扎罢了。 白鹭冷眼看着大黑熊怒吼一声,迎向半空中的持刀少女,一人一熊彻底相撞。 该结束了,白鹭将袖袍一抖,打算收掌。可就在这时,一道红光刺进她的视线之中,快得让她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再看清柳时衣劈向自己的动作时,瞳孔骤然紧缩。 那丫头的目标不是黑熊,而是自己! 白鹭这才反应过来,想要避开,可柳时衣却没有给她机会,下一刻,红光落在那银镯上,银镯应声碎落在地。 白鹭盯着地上已成碎片的银镯,眼中掠过不可思议的神色。 她猜错了,柳时衣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毁了她的银镯来的,其他的全都不过是障眼法。 她竟是被一个黄毛丫头给耍了! 那只大黑熊没了银镯的操控,终于轰然坠倒在地。 没了熊妈妈的小熊悲鸣一声,钻到大黑熊身下,可无论它如何拱动,那只大黑熊都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在经受了这么久的折磨过后,它终于彻底“死去”了。 小熊见自己的母亲再无气息,“嗬嗬”两声,竟是张开嘴巴,径直向白鹭奔去。 “不要——” 柳时衣心中倏然升腾起不好的预感,然而她的话音还没有掉到地上,就看见白鹭轻轻一挥掌,那只小熊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空中轻飘飘荡下来,随即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它抽搐了两下,很快就再没有了动静。 “既然先前藏好了,侥幸没死,何必自不量力。”白鹭的眼中无波无澜,像是看着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都是一群,喜欢找死的家伙。” 柳时衣眼眶骤然红了,她没管此刻自己的境地有多么危险,径直跑到小熊身边,将它抱在怀中,试图找出一丝小熊还活着的痕迹。 没有,无论她如何触碰,怀中那一团软绵绵的小东西,都再也没有睁开双眼。 “喜欢找死,总好过你这种心跟死人没区别的货色。” 柳时衣彻底被激怒了,她愈生气时,反而神色愈是平静。迎着白鹭不屑的目光,她缓缓站了起来。她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月见刀,脑海中回荡着石头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 “想要打败一个人时,目标并不一定是她。” 柳时衣的心愈发沉静下来。 她打不过白鹭,可她不信,这天地万物都打不过她! 柳时衣眼神一凝,将刀在虚空中一劈。霎时间,身后的瀑布被刀意所引,以磅礴之势席卷而来。 冰凉的水珠泼到四周的树上,绵绵飞花落下,与流水裹挟在一起,向白鹭喷涌而去。 白鹭踏步而起,从水柱上腾空而出。可依旧模糊了自己的视线。下一刻,柳时衣长啸一声,踏叶向白鹭攻去。 ——她竟是把自己当成刀了! 白鹭很快从面前场景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的眼神也凝重起来,面前这丫头,已经超出了她想象太多,必须要速战速决,马上把她解决掉。 白鹭不再犹豫,拔身而起,以力拔千钧之势,提掌迎向柳时衣。 二人端得,竟是玉石俱焚的姿态。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喝—— “不要,她才是烟袅的女儿!” 蛊散(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萧时。 这两个字宛如利剑一般,刺穿了柳时衣的耳膜。 柳时衣记忆中,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从难民的嘴里。 那群难民是从东北边逃过来的东阜人,惊魂未定,说是东阜被昭国出兵打了。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在所有人的认知中,除了大周,其他小国之间最多是边境发生些小摩擦,没有国家还有余力去打其他人。昭国这种贫瘠之地,怎么能有兵力打得东阜难民远逃千里之外? 难民中也有亲人在东阜当兵的,说昭国横空出世了一个骠骑小将军,名为萧时,带兵神出鬼没,总是能用最少的兵,挑东阜最薄弱的地方痛下杀手。区区数月,就把东阜打得溃不成军。 那些难民提起萧时,总是一脸恐惧,外加遮掩不住的仇恨。可对于那时候的柳时衣而言,这只是个远在天边的名字,和她的生活没有任何联系。 后来萧时的名号越来越响,某些边陲村落之中,杀神萧时的名字甚至可以止小儿夜啼。柳时衣听说了越来越多有关他的传说,有人说这人凶神恶煞、杀人如麻,有人说这人英明神武、义胆雄心。这时候的萧时对于柳时衣而言,是个很好用来招摇撞骗的羊头,也是个不停征战四方,导致流民遍地的狂徒元凶。 总而言之,萧时是个常常听到,却并无任何好印象的名字。 但此时此刻,这个名字却像是唤醒了柳时衣尘封许久的记忆。萧时,师兄……萧时是你的师兄,你是十一……药王谷,萧时,师兄,我是十一…… 我是十一,萧时是我在药王谷的师兄。我从药王谷逃出来,被柳山收养。 ……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的吗?那为什么药王谷中发生的事情,我一点也想不起来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时躺在青石板上,感觉脖子上的压力缓慢变小,伴随着呼吸一同回来的,还有他的神智。 柳时衣像是被萧时的话搅乱了心智,她松开了萧时的脖子,转而抱住自己的脑袋,看上去头痛欲裂,口中小声念叨着些什么。 柳时衣的双眼依然泛红,但红光却越来越弱。萧时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想听清楚柳时衣一直在说什么。然而他刚一靠近,柳时衣就猛地抬起头,萧时只见到柳时衣的双瞳像是蒙上了一层白纱,变得更像圣女教操纵的那些活尸。 柳时衣像是在看他,但灰白色的瞳仁却又显得她双目无神,似乎在看着萧时身后空气中的某个人一般:“你是萧时,我是十一……那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灰白色的瞳仁闪过一道红光,柳时衣话音未落,就又朝着萧时扑了上来。萧时抬手,迅速点上了她的百会穴,只见少女身体一僵,随机软了下来。萧时伸手将晕倒的柳时衣接了个满怀,轻柔地替柳时衣将碎发别到耳后,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 他轻声开口,速来冰冷的声音中此刻如春风般温柔:“十一,我一定会救你的,别怕。” “救她?就你这个内力全无的废物,连自己的蛊都解不了,又要如何救她?”白鹭语气带刺,在二人不远处响了起来。 萧时闻声看去,只见白鹭面色阴沉地站在院中,魄风跟在她身后,冲着萧时微微一摇头:“不知道她犯什么毛病。” ……萧时此刻格外后悔这些年里,没能能教会魄风一个为人处事最简单的诀窍:既然不会看人脸色,那么能不说话就别说话。 白鹭本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龙船上,没想到却是被魄风救了下来。饶是如此,此刻她面对萧时,也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 萧时倒是将面色放缓了些,此刻是他们有求于白鹭,虽然萧时相信白鹭绝对不会对柳时衣见死不救,但若是白鹭还怀着把他们弄死、让柳时衣毫无后顾之忧地登上圣女教教主之位的打算,他们就处于弱势。 如此想着,萧时沉声开口,“请你,救救她。” 白鹭看了眼他怀抱里的柳时衣,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几步上前,蹲在柳时衣身边,掏出袖中的银针,在她的眉心中央点了一下,接着又抬起她的左手,在食指指腹上扎了一下,只见这两处均是迅速流出了一股黑紫色的血。 扎完这两针,白鹭静了片刻,但那伤口中流出的血并未变色,依然是黑紫色。白鹭一愣,伸手轻轻按了一下柳时衣的腹部,面色更加阴沉:“你们是在龙船舱底救出的柳时衣?” 萧时微微颔首,见白鹭眉头紧锁,心知不妙:“怎么?难道被关在龙船不同地方,所中之蛊还不同?” 白鹭低低嗯了一声,往后挪了几步,让萧时把柳时衣平放在青石板上,随后叮嘱萧时魄风二人:“你们两个,一个按住她的脚,一个按住她的手,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她挣扎地多厉害,哪怕是扭断了骨头,你们都不能松手,绝对要按好她。” 萧时见她反应这么大,知道现在不是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得先把柳时衣身上的蛊逼出来才行。于是二话没说,和魄风一前一后,按住了柳时衣手腕和脚踝,冲着白鹭微微点头示意准备好了。 白鹭深吸一口气,跪在柳时衣身边,又是掏出银针,但这一次却是扎了自己的左手食指一下,将自己指腹上的血滴在了柳时衣眉心。 那血接触到柳时衣的瞬间,少女睁开了眼,双目依然放着微弱的红光,但却意外地并无动作,看向白鹭的样子,像是看到了母亲一般温顺。 白鹭褪下手腕上的银镯子,用镯子的花纹从柳时衣的额头擦到鬓角,萧时和魄风感到柳时衣抽搐了一下。接着,白鹭又用镯子从柳时衣的鬓角顺到喉咙,从喉咙顺到心口,最后从心口顺到了腹腔,停在她肚脐的位置,轻轻一晃,那银镯子发出了熟悉的清脆响声。 蛊散(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只见柳时衣的四肢瞬间疯狂抽搐了起来,因为四肢被死死按住,所以她只能努力抬起腰腹,身体逐渐弯折成了一个桥洞的形状。 萧时能明显看到,刚刚随着白鹭镯子划过,柳时衣皮肤之下似乎也有什么东西跟着一起爬过,却并不明显。此刻柳时衣的腹部却高高耸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想爬出来一般。 柳时衣挣扎的力道极大,嘴中发出粗喘声。萧时和魄风两个大男人,竟需要用尽全力才能勉强控制住她。白鹭立于一旁,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在柳时衣起伏不定的腹部,手中那古朴的手镯随着他手腕的轻颤,发出阵阵清脆而神秘的声响。这声响,仿佛是开启古老封印的钥匙,每一下都引得柳时衣腹部异象频生,那里竟渐渐隆起,如同波涛汹涌下的暗流,预示着某种未知力量的觉醒。她的挣扎,也因此而愈发激烈,仿佛体内正有某种力量在奋力挣脱束缚,渴望重见天日。 萧时的目光紧锁,眼看柳时衣的四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驱使,奋力向上抬升,甚至反折出了明显异于常人的弧度,伴随着一阵细碎而坚决的骨节错位声,柳时衣的手腕在萧时惊愕的目光中,竟似在掌心之下缓缓扭转了方向,哪怕是折断自己的手腕,也要用掌心着地,用力将身体撑起来。 柳时衣的身躯仿佛被无形的枷锁逐渐束缚,关节处缓缓扭曲,发出令人心悸的细碎声响,那是骨骼不堪重负的哀鸣,清晰地宣告着断裂的残酷事实。可她的脸上却毫无痛意,依然热切地望着白鹭。萧时立于一旁,目睹此景,心中如被巨石重压,难以自持。厉声问白鹭:“还要多久?!她的身体撑不下去了!” 在这尚未迎来春风轻抚的凛冽寒夜,白鹭的额前悄然凝结了一层细腻的汗珠,宛如晨露般不合时宜地挂在她苍白无垠的面颊上,那肤色,本是温润如玉,此刻却褪去了所有血色,变得如同冬日里久经风霜的老墙,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苍白与脆弱。 她那双眸中,分明藏着难以言喻的剧痛,仿佛每一寸呼吸都是对意志的极限挑战。当时萧时体内的蛊虫受到七寸莲花的影响,被强行排出体外,就让白鹭瞬间没了应战之力。而今,面对更为艰巨的任务——需她亲自引导,将深藏于柳时衣体内的蛊虫缓缓引出,这无异于在她本就伤痕累累的心田上,再添一道难以愈合的裂痕。此举之艰难,可想而知。 她紧抿着唇,双颊因极力隐忍而略显苍白,手腕轻轻一抖,手镯上的银铃发出阵阵清脆悦耳却带着几分凄厉的回响,她低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快了,务必稳住她!” 眼前的柳时衣,每一声细微的喘息都如同利刃,在场的三人无不心如刀绞。即便是魄风,望着昔日挚友在痛苦中挣扎,仿佛每一寸骨骼都在被无形之手缓缓撕裂,那份煎熬也几乎让他窒息。然而,白鹭未发一言,其余二人便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束缚,丝毫不敢怠慢,只能将柳时衣生生按住,眼睁睁地看着这残酷的一幕继续上演。 白鹭的手指在手镯上轻敲的频率愈发急促,终于,那细微却清晰的蛊虫蠕动声自柳时衣腹内隐约传来,如同暗夜中的一丝曙光,瞬间点亮了她眼中的光芒。她动作迅捷,从袖中抽出一排银光闪烁的细针,指尖轻弹,一枚枚银针便在她掌心跳跃,蓄势待发。随后,她毫不迟疑地掀开了柳时衣腹部的衣服下摆。 萧时和魄风吓了一跳,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柳时衣那异变的腹部紧紧攫住。她的腹部之下,仿佛有股不可名状的力量在汹涌澎湃,将肌肤撑得几近透明,隐隐透出一张细腻而微小的脸庞轮廓,其形与人无异,却带着几分诡异与不安。 那张小脸奋力向外挤压,伴随着一阵细弱却异常清晰的声响,宛如初生的婴儿在无助中啼哭,却又混杂着不属于尘世的哀怨。空气中弥漫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与不安。就在此刻,白鹭身形一动,宛如风中飘絮,手中银针精准无误地刺向了那张脸庞的眉心之处。银针入体的一瞬,仿佛触动了什么禁忌的开关,那张小脸瞬间扭曲,痛苦之色溢于言表,尖叫声随之而起,尖锐而凄厉,不再是之前的稚嫩啼哭,而是化作了女子深切的哀恸,穿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扉,让人心生寒意。 白鹭一手拔下自己的发簪,用簪子的尖端在柳时衣肚子上划了一道,一道细长的裂痕悄然绽开,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狰狞。就在这裂痕之中,竟缓缓探出了一张稚嫩却扭曲的人脸,它挣扎着,似乎正努力从无尽的黑暗中挣脱而出,每一分努力都伴随着令人心悸的动静。柳时衣的惨叫在这一刻猛然爆发,那声音穿透了夜的寂静,凄厉而绝望,如同被千万利刃同时割裂灵魂,每一个音节都满载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那东西在柳时衣的惨叫声中,缓缓爬了出来,露出了全貌:那是一只色泽浓烈如烈焰的奇异小虫,体态圆滚,胖乎乎的模样本应惹人怜爱,却因那突兀生长在头顶、宛若人类面庞的异象而变得触目惊心。小虫的脸上,五官俱全,却无丝毫生气,反添几分幽冥之感。更令人惊骇的是,它身体两侧,伸展出无数细长而灵活的触手,如同暗夜中的蛇影,无声地摇曳,编织出一幅幅令人心悸的画面。 白鹭伸出方才因抗争而划伤、血珠欲滴的左手食指,指尖轻颤,仿佛是在进行一场古老而神圣的仪式。她的血液,在这危急关头,成为了引诱那诡异人面红虫的媒介。小虫似乎被这股生命力所吸引,缓缓蠕动,最终毫不犹豫地攀上了白鹭的指尖,将其紧紧缠绕。 柳时衣终于止住了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她的身躯仿佛瞬间被抽离了所有的力量,宛如秋日里最后一缕残阳下的落叶,轻轻飘落,无力地瘫倒在地。她的眼帘缓缓阖上,宛如夜幕悄然降临,将一切喧嚣与痛苦都隔绝在了那幽深的梦境之外,整个世界随之归于一片宁静的沉寂。 而白鹭端着那虫子,另一手仿佛从幽暗中拈花般,悄然自衣襟内取出一枚古朴的火折子,轻巧地抛而白鹭端着那虫子,另一手从怀中轻轻掏出一个火折子,扔给了魄风,用气声轻轻对他说:“去点着,把你箭弩的箭尖烧红,然后拿过来刺它。” 魄风不敢耽误,立刻照做,萧时则立刻低头去看柳时衣的状况,只见她气若游丝,脸色惨白,他搭在少女的手腕处,快速替她诊了下脉,发现脉象虽然微弱,但好在已经平稳。 萧时终于是松了口气,而魄风很快拿回了烧红箭尖的银弩箭。那人面红虫正抱着白鹭的指腹,贪婪地吸食着女人的血,以至于根本没发现正有东西在靠近自己。 蛊散(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萧时。 这两个字宛如利剑一般,刺穿了柳时衣的耳膜。 柳时衣记忆中,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从难民的嘴里。 那群难民是从东北边逃过来的东阜人,惊魂未定,说是东阜被昭国出兵打了。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在所有人的认知中,除了大周,其他小国之间最多是边境发生些小摩擦,没有国家还有余力去打其他人。昭国这种贫瘠之地,怎么能有兵力打得东阜难民远逃千里之外? 难民中也有亲人在东阜当兵的,说昭国横空出世了一个骠骑小将军,名为萧时,带兵神出鬼没,总是能用最少的兵,挑东阜最薄弱的地方痛下杀手。区区数月,就把东阜打得溃不成军。 那些难民提起萧时,总是一脸恐惧,外加遮掩不住的仇恨。可对于那时候的柳时衣而言,这只是个远在天边的名字,和她的生活没有任何联系。 后来萧时的名号越来越响,某些边陲村落之中,杀神萧时的名字甚至可以止小儿夜啼。柳时衣听说了越来越多有关他的传说,有人说这人凶神恶煞、杀人如麻,有人说这人英明神武、义胆雄心。这时候的萧时对于柳时衣而言,是个很好用来招摇撞骗的羊头,也是个不停征战四方,导致流民遍地的狂徒元凶。 总而言之,萧时是个常常听到,却并无任何好印象的名字。 但此时此刻,这个名字却像是唤醒了柳时衣尘封许久的记忆。萧时,师兄……萧时是你的师兄,你是十一……药王谷,萧时,师兄,我是十一…… 我是十一,萧时是我在药王谷的师兄。我从药王谷逃出来,被柳山收养。 ……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的吗?那为什么药王谷中发生的事情,我一点也想不起来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时躺在青石板上,感觉脖子上的压力缓慢变小,伴随着呼吸一同回来的,还有他的神智。 柳时衣像是被萧时的话搅乱了心智,她松开了萧时的脖子,转而抱住自己的脑袋,看上去头痛欲裂,口中小声念叨着些什么。 柳时衣的双眼依然泛红,但红光却越来越弱。萧时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想听清楚柳时衣一直在说什么。然而他刚一靠近,柳时衣就猛地抬起头,萧时只见到柳时衣的双瞳像是蒙上了一层白纱,变得更像圣女教操纵的那些活尸。 柳时衣像是在看他,但灰白色的瞳仁却又显得她双目无神,似乎在看着萧时身后空气中的某个人一般:“你是萧时,我是十一……那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灰白色的瞳仁闪过一道红光,柳时衣话音未落,就又朝着萧时扑了上来。萧时抬手,迅速点上了她的百会穴,只见少女身体一僵,随机软了下来。萧时伸手将晕倒的柳时衣接了个满怀,轻柔地替柳时衣将碎发别到耳后,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 他轻声开口,速来冰冷的声音中此刻如春风般温柔:“十一,我一定会救你的,别怕。” 蛊散(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燕如风转身,一袭黄沙飞扑而出,击倒了为首一个人。他看向浩浩荡荡的来人,问麒麟阁来这有何贵干。麒麟阁说他们的少阁主失踪了,有人告诉他们,少阁主被那群人所杀。燕如风:你们这群废物,连这帮小孩都打不过。麒麟阁的人被激怒,与燕如风打在了一起 众人小心走入唤天阁内,却听见从上面传来一声惊叫。经过先前的训练,他们轻松通过毒藤丝,向上走去 深潭之中,柳时衣看着被巨鳄咬住的手,想起自己在三层所读的书的答案,但犯困人,必先困己。电光火石之间,柳时衣用内力将潭水凝冰,与此同时,自己与那巨鳄也同时被冰封 众人开门时,只见整个屋子里都是寒气,而柳时衣的最后一丝肉体也被冰封。 众人看着面前的情况,皆是有些惊愕不已。倒是萧时看了出来,若是柳时衣解冻,那鳄鱼会在同一时间将她咬穿,除非他们有十足的把握,解冻的同时,能把这只巨鳄击穿。 阁外,燕如风与麒麟阁的人大战。冷不防挨了一掌,终于开始认真起来。 深潭之中,众人潜入,各自分工,利用先前在燕如风那学到的本事,众人制鳄,布好阵法的同时,魄风内力化冰,萧时抱着柳时衣,众人发现,这唤天阁的出口已经被柳时衣的内力所封,而今再也难以撼动。萧时脑海中出现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让众人潜入潭底,他要把这唤天阁打穿!魄风首当其冲,将所有内力打穿潭底,顿时,所有人随着潭水一路冲到一层 阁外,燕如风将麒麟阁的领头人挥倒在地,警告他们,以后别打柳时衣他们的麻烦。麒麟阁的人愤愤远去 萧时护着昏迷的柳时衣,众人冲破唤天阁,萧时第一次心中产生了如此害怕的情绪。燕如风的声音却遥遥传来,告诉他们柳时衣只是被寒气冰封久了。回去养养就好了。萧时松了口气,众人这才发现燕如风的身上有着丝丝血迹。燕如风说没事,让他们赶紧回去,他的心愿已了,他们的家人应该担心得很。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燕如风缓缓地坐了下来 当年,他跟莫凌峰英雄榜初遇,他落败于莫凌峰刀下。 燕如风追上莫凌峰,想要再次挑战他。莫凌峰却说赢了他也没什么用,他也有打不赢的人。燕如飞说,我可以陪你一起打赢他。 两个人一起进了这个唤天阁,莫凌峰告诉他,那个人就是在这练出来的。 两人闯关成功出塔的那天,莫凌峰说,我要去找那个人了,等我打败他的那一天,我会回来。燕如风说那我会等你的 燕如风看着黄沙之中远去的背影,沉沉地笑了。莫凌峰,你不在了,就当我也为你做了点事吧。说罢转身进了唤天阁 萧时等人将柳时衣送回府,殷老太君看着众人的伤痕累累,想不到自己的孙子竟成长成了这个样子 萧时看着躺在床上的柳时衣给她暖手,楚弈揶揄他,柳时衣醒,来不及跟萧时等人说话就立刻起身。萧时有些失落 柳时衣去找沈溯,告诉她,萧时得的应该是一种叫七寸莲花的毒,可惜书上没有记载解毒的办法。沈溯答应她,会尽量研究此毒的解法。还表示也不知道,这毒会是从哪来的。 萧辰问下人,让他办的事办妥了吗?下人点头,说禁天军果然如他所料,根本不信萧时遇害的消息,副将带人在城外抗议了。萧辰点头,说走,我们去皇宫。 昭国皇宫内,昭帝看着外面沉沉天色,听着护卫回禀,还是没找到萧将军,实在是压不住了。昭帝勾起嘲讽的笑,禁天军那边反抗态度坚决,除了萧时不接受其他将领,而今副将带兵围在都城外。与此同时,萧辰求见 昭帝审视地看萧辰,问他关于此事的想法,萧辰推荐了一个素来与萧时不合的大臣做新任将军,皇帝本以为他想要自己抢了萧时的位子,听到他这么说,这才点头,让护卫召副将入宫 暖心殿内,昭帝与禁天军副将博弈,说将军之位只有那个大臣一个选择,二人争执良久,副将却提出,若不是萧时,也必须是萧家人。此话正中萧辰之意,就在这样“半推半就”下,萧辰被任命 柳时衣气馁于虽知道萧时中的是什么毒,但却不知该怎么治。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的内力和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确实是强了不少。可很快,她就想起方才沈溯跟她说的话。 柳时衣有些心烦意乱,却看见不远处萧时站在门口。他的面前,正是商祈年。 蛊散(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看着大家兴奋的围着自己,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自己死里逃生了。 直到这时,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饿了三天,已经不行了。 刚好此时,圣女教的长老来请他们会见。 柳时衣权当去蹭饭,当即答应。路过萧时时喊他一起走,便向前走去。 看见柳时衣的身影彻底走远,萧时才叫住沈溯,“沈溯,我好像听不见了。” 众人一进圣女教,就被众人齐呼欢迎教主的呼声吓到。柳时衣让大家别客气,问白鹭在哪,众人沉默了。 长老房间内,柳时衣从长老口中得知了先前发生的所有事,圣女教近年来逐渐式微,通过月神给澜州的人养蛊,让知州通过月神巩固自己的地位,挣功绩,这些全是白鹭为了保圣女教而偷偷干下。柳时衣心中百感交集,长老告诉她,这么多年,他们也想开了,规矩是人定的,从今以后她想去哪便去哪,想爱谁便爱谁吧。只要她记着,自己永远是圣女教的一员,圣女教会为她撑腰这就够了。 另一边,沈溯来到白鹭房间,将烟袅的蛇腾鞭放到了她的床头:我不可怜你,但也算圆你一点念想。沈溯还沉浸在那一点悲伤中,殷裕却拉着她去吃饭。只剩蛇腾鞭静静躺在床上。 饭桌上,柳时衣从楚弈的口中得知萧时在这三天里对她的照顾,心里产生了一丝甜蜜。长老让人暗中保护一下他们,他们圣女教,不能没人了。 沈溯在房间里研究蛊毒,再对比萧时的症状,心中有了一丝猜测。 沈溯去找萧时,发现他果然如自己所料已经恢复了听力,告诉他自己若是没猜错,虽然他现在武功稍微恢复,但只要他动用一次内力,五感就会消失一处,还没彻底毒发的时候,五感过几日还会回来。但若是等五感全部消失殆尽,可能他就会死。萧时说知道了,离开。 给烟袅和白鹭上完香,众人对下一步去哪毫无头绪,但柳时衣突然想起来烟袅跟她说过的话—— 她曾在北漠那呆过很长时间,是为了一位故人。 柳时衣立刻拍板,“说不定莫凌峰就藏在北漠,我们就去北漠。” 魄风跟萧时商量,他们要一起去吗?还是先去嵩山?萧时让他告诉药庄的人,让他们先去嵩山搜集信息。自己去北漠找找莫凌峰这个老家伙。还有,柳时衣中过那个母蛊之后,他在柳时衣手腕上发现了血印赤云,这个蛊到底跟凌霄盟有什么关系,而今白鹭和知州都已死,都需要查明。 坐上马后,柳时衣问萧时是不是喜欢自己,萧时不说话。柳时衣问什么,萧时都不为所动。柳时衣:行,无视我是吧。我也不找你。萧时心中纠结,决定找个机会跟柳时衣说清楚真相。 另一边,殷裕兴奋非常,因为殷府正好路过北漠地界,他想顺路回去见祖母一面。 殷府,殷老太君恹恹躺在床上,敲门声却骤然响起。 “进来。” 下人来递帖子,恭敬开口:“沈夫人的孙子找回来了,今晚要办接风宴,邀您一同去。” “沈若清个冤家,她的孙子倒是找回来了,我的孙子还没找到呢!不去!” 殷老太君面色铁青,回过神来,开口问道:“殷裕他们怎么样了?” 下人低声回禀:“回老太君,我们的人刚到澜州,少爷就离开了。” 殷老太君再忍不住,把一旁的金玉盏摔了个正着,“真是冤家!” 蛊散(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此刻的澜州,楚延才到了不久,却并没有发现自家倒霉皇弟的身影。 他坐在上首,听着底下的官员毕恭毕敬回禀,“......王爷,太子殿下离去不久,想必没走多远,若是王爷有命,下官这就派人去找。” “不必了,你可找不到他。” 得知弟弟还平安,楚延这才松了口气。他沉吟片,开口吩咐下人,“传下去,不能再让江湖人士找太子身边那几个人的麻烦,”官员低声应是,楚延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让他们把澜州城的消息全封锁了,不准泄露一个字。” “是!” 那官员点头领命,低头哈腰离去。 楚延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若有所思。 - 千里之外的昭国,下人正在禀报萧辰,“二爷,萧时死了,千真万确。死在了澜州。” 萧辰笑了,“看来那妄情山庄果然还是有些本事。” “那二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萧辰站起身来,盯着窗外笑了,“不急,定昭军一定会是我的。” 昭帝听闻萧时已死,坚决不信,“让人去找,不找到阿时,你们提头来见!” 萧时在车上,突然打了个喷嚏。柳时衣越想越不开心,懒得理萧时,骑马到了他的后面。 柳时衣下马去解手,却是狂风大作。柳时衣被一个长须老头燕如飞拦住。他盯着她手中的月见刀,眼神闪闪发光。当年他英雄榜惜败莫凌峰,生平最大心愿就是打败莫凌峰,他不信莫凌峰已死,在这等了他许多年。此刻见到月见刀在柳时衣手上,才不得不相信莫凌峰真的已经没了。既然如此,他硬要柳时衣跟他比试一场,若是打赢了他,他便放他们走。 柳时衣看出来自己打不过他,告诉他莫凌峰跟烟袅走了,自己跟莫凌峰见都没见过,但燕如飞根本不听,柳时衣只得忽悠他到另一处比武,骗他调整内息,自己趁机拔腿就跑。 众人看到柳时衣惊慌失措回来,立刻驱车离开。 进入市坊后,众人的马又被拦住,还以为是那人追上来了,没想到拦路人竟是殷家的仆从。仆从看见马上的殷裕很是惊讶,大喊着少爷回来了。 殷裕将人迎进殷府,刚一回府,就被殷老太君一顿痛骂。殷裕讨饶,介绍朋友们给殷老太君,殷老太君叫人带他们去休息,让殷裕跟自己过来。 祖孙二人谈心,殷老太君知道殷裕是放不下这个武侠梦了,叹了口气道:“你想走就走吧,以后别给我丢人。” 屋外,魄风还想偷听殷老太君在跟殷裕说什么,楚弈却在一旁摇头,“偷听并非君子的行为。” “你还教训上我了?”魄风瞥他一眼,轻哧一声,“在你教我怎么当君子之前,先打过我再说吧。” 楚弈忿忿,到底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二人身后,柳时衣跟萧时整闹着别扭,柳时衣想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萧时却始终不答。 柳时衣也生气了,扭头不理他。就在这时,殷裕出了门,看到他们竟都还在外面,立刻笑了,“刚好,今晚带你们去我的死对头家,那人要开接风宴。” “什么死对头?” 柳时衣满脸疑惑,殷裕这样的好脾气,竟是还会有死对头? 殷裕叹了口气,不情愿地开口回答:“商家,就是四大世家之一的商家,那小子从小就跟我不对付。” 故人归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看着大家兴奋的围着自己,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自己死里逃生了。 直到这时,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饿了三天,已经不行了。 刚好此时,圣女教的长老来请他们会见。 柳时衣权当去蹭饭,当即答应。路过萧时时喊他一起走,便向前走去。 看见柳时衣的身影彻底走远,萧时才叫住沈溯,“沈溯,我好像听不见了。” 众人一进圣女教,就被众人齐呼欢迎教主的呼声吓到。柳时衣让大家别客气,问白鹭在哪,众人沉默了。 长老房间内,柳时衣从长老口中得知了先前发生的所有事,圣女教近年来逐渐式微,通过月神给澜州的人养蛊,让知州通过月神巩固自己的地位,挣功绩,这些全是白鹭为了保圣女教而偷偷干下。柳时衣心中百感交集,长老告诉她,这么多年,他们也想开了,规矩是人定的,从今以后她想去哪便去哪,想爱谁便爱谁吧。只要她记着,自己永远是圣女教的一员,圣女教会为她撑腰这就够了。 另一边,沈溯来到白鹭房间,将烟袅的蛇腾鞭放到了她的床头:我不可怜你,但也算圆你一点念想。沈溯还沉浸在那一点悲伤中,殷裕却拉着她去吃饭。只剩蛇腾鞭静静躺在床上。 饭桌上,柳时衣从楚弈的口中得知萧时在这三天里对她的照顾,心里产生了一丝甜蜜。长老让人暗中保护一下他们,他们圣女教,不能没人了。 沈溯在房间里研究蛊毒,再对比萧时的症状,心中有了一丝猜测。 沈溯去找萧时,发现他果然如自己所料已经恢复了听力,告诉他自己若是没猜错,虽然他现在武功稍微恢复,但只要他动用一次内力,五感就会消失一处,还没彻底毒发的时候,五感过几日还会回来。但若是等五感全部消失殆尽,可能他就会死。萧时说知道了,离开。 给烟袅和白鹭上完香,众人对下一步去哪毫无头绪,但柳时衣突然想起来烟袅跟她说过的话—— 她曾在北漠那呆过很长时间,是为了一位故人。 柳时衣立刻拍板,“说不定莫凌峰就藏在北漠,我们就去北漠。” 魄风跟萧时商量,他们要一起去吗?还是先去嵩山?萧时让他告诉药庄的人,让他们先去嵩山搜集信息。自己去北漠找找莫凌峰这个老家伙。还有,柳时衣中过那个母蛊之后,他在柳时衣手腕上发现了血印赤云,这个蛊到底跟凌霄盟有什么关系,而今白鹭和知州都已死,都需要查明。 坐上马后,柳时衣问萧时是不是喜欢自己,萧时不说话。柳时衣问什么,萧时都不为所动。柳时衣:行,无视我是吧。我也不找你。萧时心中纠结,决定找个机会跟柳时衣说清楚真相。 另一边,殷裕兴奋非常,因为殷府正好路过北漠地界,他想顺路回去见祖母一面。 殷府,殷老太君恹恹躺在床上,敲门声却骤然响起。 “进来。” 下人来递帖子,恭敬开口:“沈夫人的孙子找回来了,今晚要办接风宴,邀您一同去。” “沈若清个冤家,她的孙子倒是找回来了,我的孙子还没找到呢!不去!” 殷老太君面色铁青,回过神来,开口问道:“殷裕他们怎么样了?” 下人低声回禀:“回老太君,我们的人刚到澜州,少爷就离开了。” 殷老太君再忍不住,把一旁的金玉盏摔了个正着,“真是冤家!” 故人归(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此刻的澜州,楚延才到了不久,却并没有发现自家倒霉皇弟的身影。 他坐在上首,听着底下的官员毕恭毕敬回禀,“......王爷,太子殿下离去不久,想必没走多远,若是王爷有命,下官这就派人去找。” “不必了,你可找不到他。” 得知弟弟还平安,楚延这才松了口气。他沉吟片,开口吩咐下人,“传下去,不能再让江湖人士找太子身边那几个人的麻烦,”官员低声应是,楚延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让他们把澜州城的消息全封锁了,不准泄露一个字。” “是!” 那官员点头领命,低头哈腰离去。 楚延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若有所思。 - 千里之外的昭国,下人正在禀报萧辰,“二爷,萧时死了,千真万确。死在了澜州。” 萧辰笑了,“看来那妄情山庄果然还是有些本事。” “那二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萧辰站起身来,盯着窗外笑了,“不急,定昭军一定会是我的。” 昭帝听闻萧时已死,坚决不信,“让人去找,不找到阿时,你们提头来见!” 萧时在车上,突然打了个喷嚏。柳时衣越想越不开心,懒得理萧时,骑马到了他的后面。 柳时衣下马去解手,却是狂风大作。柳时衣被一个长须老头燕如飞拦住。他盯着她手中的月见刀,眼神闪闪发光。当年他英雄榜惜败莫凌峰,生平最大心愿就是打败莫凌峰,他不信莫凌峰已死,在这等了他许多年。此刻见到月见刀在柳时衣手上,才不得不相信莫凌峰真的已经没了。既然如此,他硬要柳时衣跟他比试一场,若是打赢了他,他便放他们走。 柳时衣看出来自己打不过他,告诉他莫凌峰跟烟袅走了,自己跟莫凌峰见都没见过,但燕如飞根本不听,柳时衣只得忽悠他到另一处比武,骗他调整内息,自己趁机拔腿就跑。 众人看到柳时衣惊慌失措回来,立刻驱车离开。 进入市坊后,众人的马又被拦住,还以为是那人追上来了,没想到拦路人竟是殷家的仆从。仆从看见马上的殷裕很是惊讶,大喊着少爷回来了。 殷裕将人迎进殷府,刚一回府,就被殷老太君一顿痛骂。殷裕讨饶,介绍朋友们给殷老太君,殷老太君叫人带他们去休息,让殷裕跟自己过来。 祖孙二人谈心,殷老太君知道殷裕是放不下这个武侠梦了,叹了口气道:“你想走就走吧,以后别给我丢人。” 屋外,魄风还想偷听殷老太君在跟殷裕说什么,楚弈却在一旁摇头,“偷听并非君子的行为。” “你还教训上我了?”魄风瞥他一眼,轻哧一声,“在你教我怎么当君子之前,先打过我再说吧。” 楚弈忿忿,到底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二人身后,柳时衣跟萧时整闹着别扭,柳时衣想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萧时却始终不答。 柳时衣也生气了,扭头不理他。就在这时,殷裕出了门,看到他们竟都还在外面,立刻笑了,“刚好,今晚带你们去我的死对头家,那人要开接风宴。” “什么死对头?” 柳时衣满脸疑惑,殷裕这样的好脾气,竟是还会有死对头? 殷裕叹了口气,不情愿地开口回答:“商家,就是四大世家之一的商家,那小子从小就跟我不对付。” 故人归(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此刻的澜州,楚延才到了不久,却并没有发现自家倒霉皇弟的身影。 他坐在上首,听着底下的官员毕恭毕敬回禀,“......王爷,太子殿下离去不久,想必没走多远,若是王爷有命,下官这就派人去找。” “不必了,你可找不到他。” 得知弟弟还平安,楚延这才松了口气。他沉吟片,开口吩咐下人,“传下去,不能再让江湖人士找太子身边那几个人的麻烦,”官员低声应是,楚延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让他们把澜州城的消息全封锁了,不准泄露一个字。” “是!” 那官员点头领命,低头哈腰离去。 楚延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若有所思。 - 千里之外的昭国,下人正在禀报萧辰,“二爷,萧时死了,千真万确。死在了澜州。” 萧辰笑了,“看来那妄情山庄果然还是有些本事。” “那二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萧辰站起身来,盯着窗外笑了,“不急,定昭军一定会是我的。” 昭帝听闻萧时已死,坚决不信,“让人去找,不找到阿时,你们提头来见!” 萧时在车上,突然打了个喷嚏。柳时衣越想越不开心,懒得理萧时,骑马到了他的后面。 柳时衣下马去解手,却是狂风大作。柳时衣被一个长须老头燕如飞拦住。他盯着她手中的月见刀,眼神闪闪发光。当年他英雄榜惜败莫凌峰,生平最大心愿就是打败莫凌峰,他不信莫凌峰已死,在这等了他许多年。此刻见到月见刀在柳时衣手上,才不得不相信莫凌峰真的已经没了。既然如此,他硬要柳时衣跟他比试一场,若是打赢了他,他便放他们走。 柳时衣看出来自己打不过他,告诉他莫凌峰跟烟袅走了,自己跟莫凌峰见都没见过,但燕如飞根本不听,柳时衣只得忽悠他到另一处比武,骗他调整内息,自己趁机拔腿就跑。 众人看到柳时衣惊慌失措回来,立刻驱车离开。 进入市坊后,众人的马又被拦住,还以为是那人追上来了,没想到拦路人竟是殷家的仆从。仆从看见马上的殷裕很是惊讶,大喊着少爷回来了。 殷裕将人迎进殷府,刚一回府,就被殷老太君一顿痛骂。殷裕讨饶,介绍朋友们给殷老太君,殷老太君叫人带他们去休息,让殷裕跟自己过来。 祖孙二人谈心,殷老太君知道殷裕是放不下这个武侠梦了,叹了口气道:“你想走就走吧,以后别给我丢人。” 屋外,魄风还想偷听殷老太君在跟殷裕说什么,楚弈却在一旁摇头,“偷听并非君子的行为。” “你还教训上我了?”魄风瞥他一眼,轻哧一声,“在你教我怎么当君子之前,先打过我再说吧。” 楚弈忿忿,到底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二人身后,柳时衣跟萧时整闹着别扭,柳时衣想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萧时却始终不答。 柳时衣也生气了,扭头不理他。就在这时,殷裕出了门,看到他们竟都还在外面,立刻笑了,“刚好,今晚带你们去我的死对头家,那人要开接风宴。” “什么死对头?” 柳时衣满脸疑惑,殷裕这样的好脾气,竟是还会有死对头? 殷裕叹了口气,不情愿地开口回答:“商家,就是四大世家之一的商家,那小子从小就跟我不对付。” 故人归(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对商祈年这个名字毫无印象,萧时却是知道的。 九州共有四大世家,其中殷家最富,商家学识最为渊博。萧时一直不知,这商家身处何地,没想到,还能让让他们在这北漠遇见。 另一边的商府,一个清瘦文弱的少年正坐在屋内,商家老祖宗正抓着他的手嘘寒问暖。 “我就不该让你去什么神女大典,我们商家的人,凑什么他们这种皇家的热闹!” “娘——”一旁的正跟家人一五一十地说他这次在澜州城的险遇。一旁的奶奶听得胆战心惊,忙问那他是怎么逃出生天的,商祈年笑了,说有个人救了我。与此同时,下人禀报,殷家人登门赴宴了。 柳时衣等人走进屋内,看见面前的商祈年。柳时衣觉得他有点眼熟,商祈年向她打招呼,众人惊奇:你俩认识?商祈年:嗯,我这条命是她救的。二人四目相对,身后的萧时心悸了一番。 饭桌上,两个针锋相对的老太太还是忍不住问,先前商祈年说的救命恩人一事是怎么回事。 原来商祈年当时奄奄一息,躺在要被烧死的尸体木箱当中,看见柳时衣被白鹭的属下带上船成为母蛊,呼救。神志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柳时衣把他放走 商祈年说自己当时被知州的手下抢了钱,然后扔到那艘船上想要消灭证据,要不是她,我就回不来了。商家人顿时对柳时衣百般照顾,尤其是商祈年。众人看在眼里,不禁替萧时捏把汗。 饭后众人回殷府,商奶奶打探孙子心思,商祈年确实对柳时衣有好感。奶奶:那你就去追! 商祈年想起柳时衣而今身体大大受损,前来送药,被萧时瞧见。商祈年询问萧时与柳时衣关系。萧时否认,把商祈年打发走,转身就把商祈年的药扔掉 商祈年想跟柳时衣说药怎么服用,转身回来,看到被萧时扔掉的药,颇觉有趣 萧时帮柳时衣擦药,问她什么时候出发。柳时衣:等陪殷裕给他祖母过完寿宴吧。萧时向她解释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的不对,是因为他中毒了,把这些症状都跟柳时衣坦白,二人之间的冰雪悄然融化。 不远处,先前的燕如飞发觉自己被柳时衣骗了,不怒反笑,这丫头倒是跟莫凌峰截然相反,根本没争强好胜之心,打不过转头就跑,倒是符合他一向乖张的脾气。他飞身离开,去找这黄毛丫头 下人回报昭帝,驿使确实再也没有收到过萧时等人的消息。皇帝冷声命令,封锁所有消息,他不信萧时会这么没了。 柳时衣问沈溯萧时那毒能解吗?沈溯摇头,只说目前没有解法,有可能在百草经中会有线索。可那药学孤本早不知道去哪了。柳时衣受挫,就在这时,她突然想到,商祈年这个医学世家,会不会有。 楚弈看着忙着给祖母准备寿宴的殷裕,问柳时衣去哪了。殷裕:还能去哪?又去找那商公子了呗。你说这公子不会真看上我师娘了吧。萧时闻言,黑脸离去。 柳时衣站在书房内,不住乱翻,商祈年问她想要什么。柳时衣摇头。一无所获之下,柳时衣却不小心碰倒书架,二人摔倒在地,商祈年心动,柳时衣却紧盯着他头顶的那本书——找到了! 柳时衣翻开,可惜这只有半本百草经,柳时衣垂头丧气回了府去。商祈年看着地上的那半本百草经若有所思。 故人归(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萧时和魄风在站长街对面,却正好看见商祈年送柳时衣出府。 “怎么哪都有这家伙?”魄风忍不住发出牢骚,“不会要缠上柳时衣吧。” “莫要胡说。” 萧时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愈发不自在。 千里之外,萧辰登上了言官的府中。 言官没想到这人竟是会来自己府上,当即起身迎客。 “大人别客气,我只是有一大事,不知该如何是好。” 萧辰脸上满是纠结,看得言官心中也直打鼓。 有什么大事,能让这骠骑将军的弟弟,找上自己的门。 萧辰故作沉痛,装作不小心透露了萧时已死一事。言官听了,却感晴天霹雳。 昭帝刚起床,就听见百官齐跪于殿外,要求新立将军一事,头疼发火 殿外,以言官为首的官员齐呼禁天军不可一日无将领,皇帝说够了,半月内,若是再得不到萧时消息,他会新立将军。只是那凌霄盟,该怎么办呢。 商祈年去找柳时衣,将那半本百草经送给她,顺便问她身子养的如何,药好不好用,柳时衣满头雾水,萧时在旁边刺商祈年,商祈年笑问萧时你是她什么人,萧时一时闭口不答。商祈年让柳时衣送他 商祈年跟柳时衣摊开心胸表明好感,突然下雨 沈溯找萧时,问他的病情,萧时却心不在焉,抬眼看到对面回来的柳时衣,拿着伞到对面接柳时衣,沈溯看着感叹,怕是真喜欢上了 沈溯刚想离开,却被殷裕撞上来,问她最近为什么只找萧时不找自己,沈溯懒得理他 殷老太君寿宴,众人迎客,萧时的脸色在看到商祈年进来的途中又变了 殷老太君致辞,而今已经七十,这次设宴不分阶级,来者皆是客 不远处,燕如飞进城,肚子饿,听到身边人说殷府设宴,立刻前往 众人有些喝多,萧时听见商祈年问自己柳时衣喜欢什么,忍不住回怼他,柳时衣不喜欢他这种货色。看着商祈年与柳时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心头烦躁之火愈盛。说柳时衣喝多了,带她回府。 刚一上马车,柳时衣就揽住他的脖子发酒疯,亲上来的那一刻,萧时觉得一直缠绕着自己的感觉消失了。他跌跌撞撞下了马车 萧时关上房门,在黑暗中回想,我,好像是喜欢上这个女的了。 马车里,柳时衣踉跄下车:你等等我。就在这时,一个黑影落在她的面前:我就说我没看错,果然是你这个丫头。柳时衣看清面前人的脸,是燕如风。 萧时坐在房间思考了一夜,准备离柳时衣远一点,态度陡然变得冷淡 魄风来找萧时,问他柳时衣,萧时听到柳时衣三个字就下意识不要听,魄风却告诉他柳时衣不见了! 柳时衣看着漫天黄沙,问燕如风这是要将自己带到哪去。燕如风告诉她,既然她那么想跑,他就让她再也跑不了 众人问遍昨晚赴宴之人,都没有线索 萧时从赴宴登记名单上找到燕如风的名字,心知不对,让众人前去救柳时衣 燕如风把柳时衣的刀抢了,把她扔进唤天阁内,“我倒要看看你没了这月见刀,有什么本事,要是你能闯出这四层唤天阁,我就放你走。” 柳时衣看着这第一层,发现里面竟是丝丝缠绕的细线,想要去第二层,必须要通过这些线。可但凡碰到细线,身体就会被这毒藤丝毒至痉挛。 故人归(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黄沙之中,燕如风守坐在唤天阁前,看着前来的几个少年人。告诉他们唤天阁只能入人,非达到顶层,就连他也放不出来。众人闻言,顿时要闯阁。燕如风冷斥他们胡闹。除非他们每人能在他手下过上五招,否则他不会放他们进去。萧时:那就来吧。殷裕让跟来的殷府其他人走。 萧时在唤天阁内,柳时衣在唤天阁外,一个被打晕,一个被毒打。燕如风看着萧时,心里想道,连挨打都挨不了,这小子的体魄实在不行。 柳时衣在唤天阁内挣扎着爬起来,穿过细线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 萧时等人不停地倒在燕如风手下,沈溯在一旁帮他们调养气息。燕如风在一旁说道:“再来,再来。” 柳时衣起身,目光坚定,最后一次冲向目标。 萧时站起身来,虚弱却挺拔,让燕如风再来一次。 柳时衣飞身,穿过漫天丝线,抓起其中最锋利的那根,将其他毒藤丝迅速划破。身轻如燕,至此功成 萧时迎着燕如风的那掌,抓住唯一的空隙去抢他身后的月见刀,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趁机卸力,借着兵器之力和燕如风的内力,堪堪站稳。他满身重伤,跟燕如风说,第一招,他过了。燕如风:接着来。其他人挡在萧时面前,说剩下四招,我们来接 柳时衣上了二层,是漫天飞蜂,她只有辨清蜂群从哪个方向来,才能避免。柳时衣被扎得不行,掏出沈溯送她的黑蜂蜜,开口道:“饶了我吧!” 蜂群依旧一拥而上。 阁外,燕如风用内力操控黄沙,席卷众人,萧时听不见,殷裕充当他的耳朵,魄风拦沙,沈溯和楚弈根据萧时所说,将黄沙反推,却失败被埋。 柳时衣脸都肿了,悲愤看着身后的蜂,开口说道:“有本事就再来蛰我。” 那蜂群蠢蠢欲动,刚发出振翅的声音,就被柳时衣拍倒在地。 萧时等人配合得愈发娴熟,往往是黄沙刚有要起来的势头。就被他们扫灭。 阁外,看着这群愈挫愈勇的年轻人,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燕如风欣慰地点了点头。 尽管已经身心俱疲,但柳时衣还是强打起精神,颤抖地站起身来,最后一次冲向三楼,每一只冲向她的蜂都被她精准避开,最后直捣石蜂窝,大门随着石蜂窝炸裂。 柳时衣扫了扫面前的灰尘,并没有预料中的危险,反而是满屋子的书。想要通过此层,必须要答对门上的问题方可通行,问题的答案就埋藏在书中。柳时衣想偷懒,随便乱写了一次,石门却上了一道闸,旁边提示若上满三道闸,唤天阁彻底封锁。柳时衣再不敢投机取巧,索性沉下心来去仔细读书。 随着书页翻动,时间流逝,柳时衣的身型越来越挺拔,眼神越来越沉静。 她只剩最后一排书还没有读了,她拿起藏在最里面的那本,上面的书名赫然正是百草经。 柳时衣颤抖地抚摸着这本书,缓缓翻开。 故人归(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阁外,燕如风看着众人,突然起身,说放他们进去。萧时问不是还有最后一招吗?燕如风:你们已经远超我的想象了,最后一招,便去里面闯吧。说着把月见刀交到萧时手中,说进去前,我送你份大礼。萧时问什么,燕如风猛地掐住他喉咙,其他人一惊,正要上前,沈溯却拦住了他们:他在给他疏通殷会穴。 柳时衣看完了所有的书,站到门前,写下自己的答案,终于开了门,然而才一踏步,自己就陷入了一汪深潭,一只巨鳄向她猛然袭来。 燕如风松开萧时,告诉他而今他听力恢复,身体也应当好了不少,但那体内之毒,并非一日之寒,他无能为力。萧时说他这段时间名为考验他们,实则在锻炼他们,所为为何。燕如风:不过为了我高兴。说完,燕如风就把众人关进了唤天阁内。 燕如风转身,一袭黄沙飞扑而出,击倒了为首一个人。他看向浩浩荡荡的来人,问麒麟阁来这有何贵干。麒麟阁说他们的少阁主失踪了,有人告诉他们,少阁主被那群人所杀。燕如风:你们这群废物,连这帮小孩都打不过。麒麟阁的人被激怒,与燕如风打在了一起 众人小心走入唤天阁内,却听见从上面传来一声惊叫。经过先前的训练,他们轻松通过毒藤丝,向上走去 深潭之中,柳时衣看着被巨鳄咬住的手,想起自己在三层所读的书的答案,但犯困人,必先困己。电光火石之间,柳时衣用内力将潭水凝冰,与此同时,自己与那巨鳄也同时被冰封 众人开门时,只见整个屋子里都是寒气,而柳时衣的最后一丝肉体也被冰封。 众人看着面前的情况,皆是有些惊愕不已。倒是萧时看了出来,若是柳时衣解冻,那鳄鱼会在同一时间将她咬穿,除非他们有十足的把握,解冻的同时,能把这只巨鳄击穿。 阁外,燕如风与麒麟阁的人大战。冷不防挨了一掌,终于开始认真起来。 深潭之中,众人潜入,各自分工,利用先前在燕如风那学到的本事,众人制鳄,布好阵法的同时,魄风内力化冰,萧时抱着柳时衣,众人发现,这唤天阁的出口已经被柳时衣的内力所封,而今再也难以撼动。萧时脑海中出现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让众人潜入潭底,他要把这唤天阁打穿!魄风首当其冲,将所有内力打穿潭底,顿时,所有人随着潭水一路冲到一层 阁外,燕如风将麒麟阁的领头人挥倒在地,警告他们,以后别打柳时衣他们的麻烦。麒麟阁的人愤愤远去 萧时护着昏迷的柳时衣,众人冲破唤天阁,萧时第一次心中产生了如此害怕的情绪。燕如风的声音却遥遥传来,告诉他们柳时衣只是被寒气冰封久了。回去养养就好了。萧时松了口气,众人这才发现燕如风的身上有着丝丝血迹。燕如风说没事,让他们赶紧回去,他的心愿已了,他们的家人应该担心得很。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燕如风缓缓地坐了下来。 当年,他跟莫凌峰英雄榜初遇,他落败于莫凌峰刀下。 燕如风追上莫凌峰,想要再次挑战他。莫凌峰看着他,却缓缓开口:“赢了我也没什么用,我也有打不赢的人。” 燕如飞有些诧异,半晌,笑了,“我可以陪你一起打赢他。” 两个人一起进了这个唤天阁,莫凌峰仰望着穹顶,似乎在透着遥远的时光看从前。 “那个人,就是在这练出来的。” 故人归(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燕如风看着黄沙之中远去的背影,沉沉地笑了。 “莫凌峰,你不在了,就当我也为你做了点事吧。” 说罢,燕如风转身进了唤天阁。 萧时等人将柳时衣送回府,殷老太君看着众人的伤痕累累,叹了口气,“想不到,我的孙子竟成长成了这个样子。” 萧时看着躺在床上的柳时衣给她暖手,楚弈揶揄他,柳时衣醒,来不及跟萧时等人说话就立刻起身。萧时有些失落。 柳时衣去找沈溯,告诉她,萧时得的应该是一种叫七寸莲花的毒,可惜书上没有记载解毒的办法。沈溯答应她,会尽量研究此毒的解法。还表示也不知道,这毒会是从哪来的。 萧辰问下人,让他办的事办妥了吗?下人点头,说禁天军果然如他所料,根本不信萧时遇害的消息,副将带人在城外抗议了。萧辰点头,说走,我们去皇宫。 昭国皇宫内,昭帝看着外面沉沉天色,听着护卫回禀,还是没找到萧将军,实在是压不住了。昭帝勾起嘲讽的笑,禁天军那边反抗态度坚决,除了萧时不接受其他将领,而今副将带兵围在都城外。与此同时,萧辰求见 昭帝审视地看萧辰,问他关于此事的想法,萧辰推荐了一个素来与萧时不合的大臣做新任将军,皇帝本以为他想要自己抢了萧时的位子,听到他这么说,这才点头,让护卫召副将入宫 暖心殿内,昭帝与禁天军副将博弈,说将军之位只有那个大臣一个选择,二人争执良久,副将却提出,若不是萧时,也必须是萧家人。此话正中萧辰之意,就在这样“半推半就”下,萧辰被任命 柳时衣气馁于虽知道萧时中的是什么毒,但却不知该怎么治。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的内力和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确实是强了不少。可很快,她就想起方才沈溯跟她说的话。 柳时衣有些心烦意乱,却看见不远处萧时站在门口。他的面前,是商祈年。 商祈年来探望柳时衣,给她带了礼物,萧时却拦住了他,告诉他,你上次不是问我我和柳时衣是什么关系吗?我是她的丈夫,你以后别来找柳时衣了。 商祈年震惊。门后柳时衣听见,心中更是复杂。 商祈年离开,柳时衣以为萧时也离开了,自己在念叨说友情比爱情长久,她不知道萧时对自己是那个心思,要是两个人能一直当好兄弟该多好啊。萧时没说话,如她所愿,装消失没听见,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柳时衣烦恼回屋,却发现了自己窗台上有燕如风留下的一封信,上面告诉他,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莫凌峰当年跟烟袅走了的话,他倒是知道烟袅最后出现在江湖上的地点,是圣元轩。柳时衣立刻窜了出去。 柳时衣拦住殷老太君,向她拜别,“我要前往圣元轩了。” 其他人得知这事,也都纷纷要跟她一起走。 殷老太君见留不住他们,只得喊住殷裕,你留下,我要跟你最后说几句话。” 故人归(九)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另一边,柳时衣意外得知当天萧时独自在和商祈年谈话的房间里呆了很久,想起自己先前说的那些话,颇觉尴尬,去找萧时解释。 萧时让她放心,自己对她没那个意思,先前对商祈年说的话只是为了不要让他来骚扰柳时衣而已。两人就是好兄弟,好兄弟罢了。柳时衣分明应该如释重负,但她听了这个答案,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众人辞行,黄沙之中,逐渐远去。 船上,柳时衣看着满天星辰,身旁是众人叽叽喳喳。 殷裕看着大家,感叹了一声,“我从小在祖母的呵护下长大,现在离开她,还有点不习惯。” 柳时衣听着这话忍不住一笑,却突然想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什么。从小到大也没过过。众人问她父亲,柳时衣第一次回想起柳山。 小时候,柳时衣抓阄,面前的都是柳山偷鸡摸狗的工具。 柳山带她去花婶家偷钱,被人抓住,柳山毫不犹豫地扔下她就跑 柳时衣被花婶带回家,柳山看她要哭,逗得嘎嘎乐。说反正花婶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柳山为了哄她,带她出村去逛夜市,然而却撞见别人府上给孩子过生辰。柳时衣问他自己生辰是什么时候,柳山说不重要。 柳时衣突然回过神来,到底是不重要还是他不知道,若是柳山连自己的生辰都不知道——柳时衣突然浮现出一个猜测:自己会不会不是柳山的女儿。 就在这时,殷裕却突然开口,“你从未过过生辰啊?” 柳时衣点头,将这个话题岔了过去。 楚延回宫,楚弈失踪一事还是瞒不住了,天降紫微星的失踪让盛京发生暴乱,楚延被禁足,一时间宫内外哗然 楚延母亲得知楚延被禁足一事,心中焦灼,从冷宫跑出,请冷宫中的大太监帮忙,去找皇帝求情,无果后,写信给圣元轩的姐姐,要他帮自己一个忙。 渡过婆娑河,便是圣元轩所处的南山地界。富饶小城十分热闹,众人一路看着热闹,萧时要去找药庄的人,找借口脱离队伍 日月药庄内,钉子跟他说了近日昭国的变故。萧时说他干得好,原来萧时已死的消息并非楚延所传,而是萧时派人放出。根据他的指令,属下盯着超重有哪些反应不对之人,萧时让他盯着那个本想登上将军之位的大臣。最后他问钉子,南山镇有糕点店么。 众人前往圣元轩,却被对方告知,圣元轩的入场券是五百两银子。殷裕的银子早就花完,旁人更不必多说。众人愁眉苦脸之际,楚弈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一个地方!” 奢华赌庄内,柳时衣等人无语地看着楚弈,“这就是你说的赚钱的地方?” 楚弈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这可是先前我为了写话本特意打听的,能来此处的人,非富即贵,捞上一笔,还不容易。” 柳时衣当机立断,挥手开口:“上!” 赌庄后的暖室内,一女子让圣元轩过两日的拍卖上准备祥瑞,安排完一切后,看着外面这几人颇为有趣。他们身上的,可都是宝贝,要下人务必扣住他们,她要他们身上的所有东西。 赌庄里,伙计们问他们,“要不要玩把大的,标的就是五百两银子。” 柳时衣不想,“我觉得差不多就行。” 故人归(十)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另一边,柳时衣意外得知当天萧时独自在和商祈年谈话的房间里呆了很久,想起自己先前说的那些话,颇觉尴尬,去找萧时解释。 萧时让她放心,自己对她没那个意思,先前对商祈年说的话只是为了不要让他来骚扰柳时衣而已。两人就是好兄弟,好兄弟罢了。柳时衣分明应该如释重负,但她听了这个答案,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众人辞行,黄沙之中,逐渐远去。 船上,柳时衣看着满天星辰,身旁是众人叽叽喳喳。 殷裕看着大家,感叹了一声,“我从小在祖母的呵护下长大,现在离开她,还有点不习惯。” 柳时衣听着这话忍不住一笑,却突然想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什么。从小到大也没过过。众人问她父亲,柳时衣第一次回想起柳山。 小时候,柳时衣抓阄,面前的都是柳山偷鸡摸狗的工具。 柳山带她去花婶家偷钱,被人抓住,柳山毫不犹豫地扔下她就跑 柳时衣被花婶带回家,柳山看她要哭,逗得嘎嘎乐。说反正花婶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柳山为了哄她,带她出村去逛夜市,然而却撞见别人府上给孩子过生辰。柳时衣问他自己生辰是什么时候,柳山说不重要。 柳时衣突然回过神来,到底是不重要还是他不知道,若是柳山连自己的生辰都不知道——柳时衣突然浮现出一个猜测:自己会不会不是柳山的女儿。 就在这时,殷裕却突然开口,“你从未过过生辰啊?” 柳时衣点头,将这个话题岔了过去。 楚延回宫,楚弈失踪一事还是瞒不住了,天降紫微星的失踪让盛京发生暴乱,楚延被禁足,一时间宫内外哗然 楚延母亲得知楚延被禁足一事,心中焦灼,从冷宫跑出,请冷宫中的大太监帮忙,去找皇帝求情,无果后,写信给圣元轩的姐姐,要他帮自己一个忙。 渡过婆娑河,便是圣元轩所处的南山地界。富饶小城十分热闹,众人一路看着热闹,萧时要去找药庄的人,找借口脱离队伍 日月药庄内,钉子跟他说了近日昭国的变故。萧时说他干得好,原来萧时已死的消息并非楚延所传,而是萧时派人放出。根据他的指令,属下盯着超重有哪些反应不对之人,萧时让他盯着那个本想登上将军之位的大臣。最后他问钉子,南山镇有糕点店么。 众人前往圣元轩,却被对方告知,圣元轩的入场券是五百两银子。殷裕的银子早就花完,旁人更不必多说。众人愁眉苦脸之际,楚弈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一个地方!” 奢华赌庄内,柳时衣等人无语地看着楚弈,“这就是你说的赚钱的地方?” 楚弈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这可是先前我为了写话本特意打听的,能来此处的人,非富即贵,捞上一笔,还不容易。” 柳时衣当机立断,挥手开口:“上!” 赌庄后的暖室内,一女子让圣元轩过两日的拍卖上准备祥瑞,安排完一切后,看着外面这几人颇为有趣。他们身上的,可都是宝贝,要下人务必扣住他们,她要他们身上的所有东西。 赌庄里,伙计们问他们,“要不要玩把大的,标的就是五百两银子。” 柳时衣不想,“我觉得差不多就行。” 故人归(十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尽管伙计这么开了口,但楚弈却上了瘾,柳时衣见拦不住他,只好看向伙计,“说好了,最后一把。” 伙计把他们带到庄园内,赌输了,柳时衣心知不对,把钱给他们,当即要带着他们走。却被人扣下,放出庄园密室内的白睛虎。他们要不就把身上的所有东西赔给他们,要不然就在这密室之中等着恶虎咬死。柳时衣全给了出去,唯独月见刀不肯放。伙伴们告诉她,那就不给,他们难道还能真让老虎咬死我们不成?伙计闻言离开 屋子自动上锁,笼里的白睛虎被放了出来。众人分工,一边拖着那只恶虎,一边研究这门要如何打开。 萧时在糕点坊内试图亲手给柳时衣做生辰糕点,却听见了过两日,圣元轩将会举办大拍卖,将圣元轩的所有同意拍卖的珍贵藏品拿出来拍卖。萧时心有所悟。 恶虎越比越近,紧急关头,沈溯用天干地支计数破解了钥匙盒,柳时衣利用九连环知识解锁,逃之夭夭。 暖室内,女子惊奇,他们竟然逃了出去?!真有意思的一群小朋友。真希望有机会再见面。 柳时衣等人逃出生天,这才发现外面街市已是热闹非凡。原来恰巧正是此地一年一度的勾栏夜会,长街小巷,皆是活动。殷裕哀叹,真没想到,我这辈子也会说出可惜没有钱,要不我们玩得该有多快乐这句话。没想到柳时衣却是在方才把他们赢的钱都顺了回来。众人开始逛街。 柳时衣飞窜到一个船坊里,里面正在跳蒙面胡舞,柳时衣戴面具跳舞,与诸多男子共舞,船坊的灯突然都灭了,一只手抓住她的手,将她带出了船坊。 船外,一个蒙面的陌生男人将她带离人群,柳时衣并不知道面前的人正是萧时。就在这时,船坊花灯亮起,二人在众人的拥簇下跳起了舞。 沈溯发现四处找不到柳时衣,跟在自己身边的只有殷裕一人,二人路过投壶活动,殷裕拉着她停了下来,要给她赢奖品。 楚弈跟魄风相依为命,问他们两个大男人走在一起像话吗。就在这时,烟花炸起。 镜头切换,漂亮烟火落在每一个人脸上,最后落在了船坊之上。 萧时在面具后,将自己准备好的生辰糕点送给柳时衣,向柳时衣隐晦告白,柳时衣鬼使神差,伸手要摘下萧时的面具。 就在这时,众人赶来。萧时趁机溜走。众人给柳时衣过生辰,柳时衣惊讶。 原来还在船上时,萧时就让众人帮柳时衣过一次生辰。 大家没说是因为萧时,柳时衣感动。问萧时去哪了,众人都不得而知。 回到客栈后,柳时衣想去找萧时,却发现他房内没人。萧时躲在门后手里拿着面具,一言不发。一夜过去,心事难宁。 众人没有凑齐五百两银子,别无他法。但萧时却有办法,众人假扮成渝国郡主,要通过拍卖进入圣元轩。 众人跟着圣元轩的引领侍者进入打听,坐在包厢内。柳时衣和萧时趁机离开去查探。 圣元轩内,女子正在检查等会要拍卖的各项展品。问下人那个玉麒麟准备好了吗?下人说一切都没有问题,玉麒麟正放在藏室内。 柳时衣和萧时在想要去哪找烟袅的线索。却因为巡查的人,躲进了藏室。 故人归(十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二人一进藏室,便发现中央一尊硕大的玉麒麟。二人发现玉麒麟的口中,竟然含着一颗刻着“延”的夜明珠。二人看出了其含义,偷偷将其拿走 偷放夜明珠的伙计被女子灭口。 柳时衣和萧时打晕守门人 二人溜进暖室,翻到了圣元轩的客人名单,里面赫然有烟袅的名字 拍卖开始,沈溯坐在中央,为了不露出破绽不断举牌。还是遭到怀疑,被场中人质疑身份,沈溯一一应对,听得全场心服口服 玉麒麟最后摆出。就在这时,柳时衣他们却招呼楚弈,让他跟自己走,只留沈溯魄风和殷裕在此 为了避开四周的巡查人,几人想从暗门摸进去,却不小心掉入一个地道 地道很长,柳时衣他们顺着地道一直走,发现竟然走到了圣元轩的中央位置,就在这一格地室里,竟全是熔炉基、耐火砖等冶铁的器械,而这些器械上,竟然都刻着昭国的官印。 圣元轩大堂,女子现身,准备揭开玉麒麟身上的幕布,那有她事先准备好的指引楚延为真龙的标志 殷裕在地下发现一串脚印,众人沿着脚步向里走去 他们看到圣元轩的暗门处,两个工匠坐在旁边偷懒闲聊 准备进去的三人面面相觑,楚弈决定先去引开二人,让柳时衣和萧时趁机进去 没想到只引开了一个人,另一人被绊倒,柳时衣和萧时冲进去,面前场景震撼,所有工人正在私运军火。萧时当机立断,拉着柳时衣便跑。 圣元轩正厅,女子刚想指出玉麒麟口中的祥瑞,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就在这时,她得到了下人的通知,当即快步离开。 已经走远的楚弈被人抓住,押送到上面 玉麒麟之后,楚弈阴差阳错现身,等他自曝身份后,所有人齐呼果真是紫微星 沈溯殷裕问楚弈究竟是怎么回事,楚弈说圣元轩地下出大事了,快救柳时衣他们! 追杀之下,二人慌不择路,在三个门里选了其中一个门进入。萧时下意识将柳时衣护在身后,二人门道处相处(二人感情线) 门内并无危险,二人解开以走马灯数为核心的门,打开门后,才发现这竟然是一个个储藏室。 黑暗之中,荧光闪闪。就在这时呼啸声起,萧时将柳时衣搂到怀中。 听闻楚弈在圣元轩处祥瑞现身,宫里一片乱糟糟,楚延坐立难安,因担心楚弈,火急火燎趁乱出宫而去 那呼啸声不过是一辆铁链车,萧时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举动不妥。柳时衣心中微妙悸动,没多说什么,带着萧时坐上了车 女子问工人,那儿嗯看清他们在做什么没有,工人不知,但知道他们应当是跑进了那扇通往储藏室的门里,女子立刻带人进去。 女子跟下属聊天,暗恨自己没有注意到柳时衣手中的月见刀,猜测他们应当要去烟袅那间储藏室。 二人一边在隧道中穿行,一边看着储藏室门上的名字,知道这应该就是先前册子上那些客人在圣元轩储藏的东西。二人停在最后一间写着烟袅名字的储藏室门前 他们要进储藏室,却没有钥匙。萧时依旧通过走马灯数解开了门锁。 二人进去,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一个长方形的箱子。盒子中满是锈水。二人还想再看,大门却突然关上,与此同时,温度越降越低。 门外,女子盯着储藏室,缓缓开口说道:“挺可惜的,要是留着你们,祸患更大。” 故人归(十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储藏室内,柳时衣说话,却发现萧时抵挡不住寒气昏迷,柳时衣拿刀劈墙,纹丝不动。却意外有水流从墙壁而出,柳时衣见状更加大了力气。 女子回到上方,却听见下人禀报楚延来到。 楚延在女子的带领下,终于见到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要将他带回宫中。楚延却坚持要去圣元轩地下。女子丝毫不惧楚延,告诉他圣元轩并无做任何见不得人的事情,既然太子想看,那她就带他们去看。 众人来到地下,先前的军火和工匠早已不见踪迹,楚弈有口难言,就在这时,他们听见门内不远处传来巨大的轰鸣,下一刻,浪水向他们席卷而来。魄风趁机拉住楚弈的手,示意他跟着他们趁机溜。 整条隧道已经被水浸没,四人不顾身后呼声,游向储藏室,打开储藏室,只发现墙面一个大洞,外面的河水正是由此而来,室内的那个箱子,早已不知所踪。 柳时衣抱着萧时躺在箱子里,漂流而出。见岸边是一片旷野,柳时衣才将萧时抱上岸。 二人全身湿透,萧时依旧昏迷不醒,柳时衣只得用内力帮他恢复体温,背起他走向远方:石头,你可别死啊。 夜晚寂静,萧时缓缓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中,二人烤鱼对话,萧时感谢她,说自己不会误会,这都是好兄弟应该帮的忙,柳时衣却心中极其不舒服。 圣元轩中,女子和楚延好不容易获救,发现楚弈不见了。还要去找,就在这时,却有人从水里找到了那颗夜明珠,刻在玉麒麟口中,闪闪发光。 正厅之上,人们高声疾呼,二皇子楚延,乃祥瑞所示。楚延惊慌。 殷裕等人沿着河流寻找柳时衣,夜色却太深。殷裕为沈溯忙前忙后,沈溯意外发现夺魂草生长之地,却当做没看见,回到了殷裕的身边。 柳时衣在洞里发现嵩山派人的尸首,打开烟袅留下的信,这才得知莫凌峰被嵩山派追杀,已死,自己将月见刀寄存于此处,她要去找他的女儿。柳时衣心中百转千回,自己是莫凌峰女儿几乎已成定论。萧时发热,柳时衣护他。 天色泛白,柳时衣为萧时喂药,打算背着他离开。 二人行到悬崖边缘,柳时衣感到萧时气息微弱,终于忍不住抱住他,就在这时,沈溯等人终于找到了他们。 皇帝端详着那颗夜明珠,座下楚延率先开口,此珠当不得真,正合皇帝心意,全当此事没发生过。 楚延母亲因为皇帝的偏心气急,雨中求跪,皇帝不为所动。 众人避开圣元轩的守卫,藏在圣元轩送藏品的车中。 楚延看着屋内,楚弈给自己留的信,知道他们要去嵩山闯荡一番。 众人躺在车里,非常紧张。出城门时,却被守卫拦住。守卫要掀开马车一看,即将被发现时,楚延喊住了那个守卫,让他过去。马车里的楚延通过缝隙看了眼哥哥,悄悄对他说谢谢 楚延没抓到楚弈,左相立刻要入宫觐见。 暖阁内,皇帝对左相要惩处楚延的请求敷衍,拿出夜明珠一事来暗压,借此机会将楚延的禁足解了。二人聊到渝国来犯,要求和亲一事。皇帝摆手,楚弈不回来,谁跟渝国和亲。 渝国,下人敲郡主门,说殿下再不想和亲,也不能不吃饭啊。开门却发现独孤兰不在,立刻大喊郡主跑了。 故人归(十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昭国皇宫之内,夜色如墨,沉沉地铺展在天际,仿佛连星辰也隐匿了光芒,与宫中的凝重气氛相得益彰。昭帝独立于殿前,目光穿透层层宫檐,投向那混沌未明的远方,心中五味杂陈。护卫的禀报声,如同寒风中的细语,穿透了夜的寂静,却未能带来丝毫慰藉——萧时,他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依旧杳无音讯,仿佛从世间蒸发了一般。 昭帝嘴角勾起一抹复杂难辨的笑,那笑中既有对时局无奈的嘲讽,也藏着对人心不古的深深感慨。禁天军,这支曾誓死效忠于皇室的铁骑,如今却成了他最棘手的难题。他们的反抗,如同冬日里的寒冰,坚硬而冷酷,尤其是那萧时不愿屈从于任何人的傲骨,更是让这僵局难以化解。副将率部围城,剑拔弩张,都城之外,风雨欲来。 正当昭帝陷入沉思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也打断了他的思绪。是萧辰,那个与萧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青年,此刻竟主动求见。 昭帝以深邃而审视的目光落在萧辰身上,缓缓开口,询问他对于眼前军务更迭的独到见解。萧辰沉吟片刻,非但未顺应众人所料推荐自己,反而力荐了一位与萧时素来不和,却才德兼备的大臣,作为新任将军的候选人。此举令昭帝初时颇为讶异,误以为萧辰意在暗中争夺那原本属于萧时的荣耀,直至听闻其真实考量,方才颔首赞许,随即吩咐护卫速速召那副将入宫觐见。 暖心殿内,烛光摇曳,映照出昭帝与禁天军副将之间一场智慧与策略的微妙博弈。昭帝言辞坚定,表明将军之位非那大臣莫属,其决心似乎不容置疑。然副将却非等闲之辈,他据理力争,言辞间透露出对家族忠诚的执着,直言若非萧时将军,接任者也必当出自萧家血脉,此言一出,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萧辰在一旁静观,心中暗自赞许副将的机敏,同时也为自己的布局悄然铺陈。这场看似无意的“争执”,实则是他精心策划的一步棋,既避开了直接争夺的锋芒,又巧妙地利用了家族与国家的双重考量,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看似偶然却又必然的机会。 终于,在这番“半推半就”的微妙平衡中,昭帝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萧辰身上,那眼神中既有审视也有赏识。一番深思熟虑后,昭帝做出了决定,宣布由萧辰暂代将军之职,以观后效。 柳时衣气馁于虽知道萧时中的是什么毒,但却不知该怎么治。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的内力和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确实是强了不少。可很快,她就想起方才沈溯跟她说的话。 柳时衣有些心烦意乱,却看见不远处萧时站在门口。他的面前,是商祈年。 商祈年来探望柳时衣,给她带了礼物,萧时却拦住了他,告诉他,你上次不是问我我和柳时衣是什么关系吗?我是她的丈夫,你以后别来找柳时衣了。 商祈年震惊。门后柳时衣听见,心中更是复杂。 商祈年离开,柳时衣以为萧时也离开了,自己在念叨说友情比爱情长久,她不知道萧时对自己是那个心思,要是两个人能一直当好兄弟该多好啊。萧时没说话,如她所愿,装消失没听见,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柳时衣烦恼回屋,却发现了自己窗台上有燕如风留下的一封信,上面告诉他,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莫凌峰当年跟烟袅走了的话,他倒是知道烟袅最后出现在江湖上的地点,是圣元轩。柳时衣立刻窜了出去。 柳时衣拦住殷老太君,向她拜别,“我要前往圣元轩了。” 其他人得知这事,也都纷纷要跟她一起走。 殷老太君见留不住他们,只得喊住殷裕,“你留下,我要跟你最后说几句话。” 故人归(十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另一边,柳时衣意外得知当天萧时独自在和商祈年谈话的房间里呆了很久,想起自己先前说的那些话,颇觉尴尬,去找萧时解释。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悠长,萧时以他那特有的温润嗓音,轻轻安抚着柳时衣的忧虑,“你放心,我对你没那个意思。与商祈年所言,不过是权宜之计,意在护你周全,免受其无端侵扰。你我二人,就是好兄弟,好兄弟罢了。” 这本应是足以让柳时衣心头重负尽释的话语,然而,当她细细品味这番解释时,心中却莫名地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离别的日子很快到来,随着众人纷纷告别,他们的身影渐渐融入了那片浩瀚无垠的黄沙之中,渐行渐远。 夜色如织,众人踏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行至那波光粼粼的婆娑河畔,决定渡河前行。 舱内,烛火摇曳,与窗外繁星交相辉映,柳时衣倚窗而坐,目光温柔地穿梭于那片浩瀚的星海,仿佛能从中寻觅到一丝慰藉。她与众人聊天,殷裕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从小在祖母的呵护下长大,可没吃过这些苦头。以往我生辰时,祖母都会给我大办庆祝的。” 然而,这番话却不经意间触动了柳时衣心中那片未曾触及的柔软之地。她微微侧首,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喃喃自语道:“我自幼便不知生辰为何物,更未曾有过庆祝的记忆。” 小时候,柳时衣抓阄,面前的都是柳山偷鸡摸狗的工具 那段纯真而又略带苦涩的童年记忆里,柳时衣迎来了人生中的一次重要仪式——抓阄。然而,命运似乎对她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面前摆放的,却不是别家女孩子面前的书卷琴棋,亦非锦绣珠玉,而是柳山平日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小玩意”——偷鸡摸狗时所用的工具。 一日,柳山带着懵懂无知的她,踏入了花婶家那扇半掩的门扉,企图在夜幕的掩护下窃取些什么。但他们的行径很快便被揭露。在那一刻,柳山毫不犹豫地独自跑了,只留下她一人,无助地面对即将到来的责难。 花婶的家中,灯火昏黄,映照出柳时衣眼中即将溢出的泪光。而柳山,那个本应是她避风港的存在,却在门外笑得肆意,仿佛这一切只是场无关痛痒的游戏。等柳时衣回家质问柳山时,他却轻描淡写地说:“别怕,花婶心慈手软,不会真把你怎样的。” 为了安抚这份突如其来的恐惧与失落,柳山转而带着柳时衣踏出了村庄的边界,步入了一个灯火阑珊、热闹非凡的夜市。那里,欢声笑语,灯火辉煌,与方才的惊心动魄形成了鲜明对比。然而,在这份短暂的欢愉中,柳时衣不经意间提起了自己的生辰,一个对她而言本应充满温馨与期待的日子。柳山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那日子啊,不重要。” 柳时衣突然回过神来,到底是不重要还是他不知道,若是柳山连自己的生辰都不知道——柳时衣突然浮现出一个猜测:自己会不会不是柳山的女儿! 就在这时,殷裕却突然开口,“柳时衣,你不是吧,你不会从来都没过过生辰吧?” 柳时衣点头,像当年的柳山一样,将这个话题岔了过去。 “那日子啊,不重要。” 故人归(十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千里之遥的盛京城内,楚延踏着沉重的步伐回归了紫禁城的深邃之中。然而,楚弈这个天降紫微星的失踪,终是如暗夜中的惊雷,炸响在皇城的上空,激起层层波澜,乃至整个盛京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与恐慌之中。紫微星陨落的谣言四起,民心动荡不安,宫廷内外,一片哗然。 楚延的母亲得知楚延被禁足一事,心中焦灼,思来想去,她还是不顾一切地从冷宫中逃了出来,好不容易托人找到冷宫中的大太监,请他帮忙。 “小成子,看在当年是我把你提携进宫里的份上,你帮帮我。” 那被称作小成子的太监叹了口气,“咱家又能如何帮您呢?” “你去找皇帝求情,让他放我儿一马。” 宫墙深深,皇恩难测,她的恳求如同石沉大海,未激起半点涟漪。 小成子犹豫半晌,还是拒绝了她的请求,这种事儿要是帮不好,连自己的命都得搭上,他可承担不起这样的重责。 见自己的哀求无效,楚延的母亲只得转了个话头,“你不帮我去圣上面前求情也行,帮我递封信就好。” “递给谁?” “圣元轩。” - 穿越婆娑河的潺潺水声,踏入了圣元轩庇护的南山之境,一片繁华富饶的小城映入眼帘,喧嚣与欢腾交织成一幅生动的市井画卷。众人漫步其间,沉醉于这份难得的市井繁华,而萧时心中却暗自盘算,以寻药为由,巧妙地与队伍分道扬镳。 步入日月药庄,一股淡雅的药香扑鼻而来,与外界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钉子迎上前来,低声细语间,将昭国近日的风云变幻娓娓道来。萧时听后,嘴角勾起一抹赞许的笑意,轻声道:“你做得甚好。” 原来,那关于自己已逝的谣言,并非出自楚延之手,而是萧时精心布局,借以迷惑视听的一枚棋子。 他目光深邃,继续部署:“按我吩咐,留意朝中那些举止异常之人,尤其是那位觊觎将军之位的大臣,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不可放过。”言罢,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轻松与随意,“对了,南山镇上可有哪家糕点铺子,值得一尝?” 另一边,一行人踏着略显沉重的步伐,缓缓迈向那传说中的圣元轩,心中满是对高雅盛宴的憧憬。然而,当圣元轩的门槛前,一位侍者面带微笑,却语带金贵的消息如冷水般浇熄了众人的热情——入场券,需以五百两纹银换得。殷裕苦笑,囊中羞涩早已非秘密,其余人亦是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愁云惨雾笼罩。 正当众人陷入绝望的深渊,楚弈的眼眸却忽地闪烁起异样的光芒,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他轻声却坚定地说:“诸位莫急,我知有一处,或可解此燃眉之急。” 众人跟随楚弈的脚步,踏入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奢华赌庄,其内珠光宝气,人声鼎沸,尽显繁华。柳时衣等人环顾四周,不禁面露疑惑之色,心中暗自嘀咕:“这便是你所说的赚钱宝地?” 楚弈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解释道:“此地乃是我昔日为搜集话本素材,特意探秘之处。能踏入此门的,皆是城中显贵,财大气粗。咱们若能在此小试牛刀,捞上一笔,岂不易如反掌?” 柳时衣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深知此刻已无退路,唯有放手一搏。于是,她当机立断,一声令下:“上!” 故人归(十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圣元轩的赌庄后室,此刻灯火阑珊、暖意融融,一位身着华服、气质非凡的女子轻启朱唇,对身旁的下人低语,语调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两日后的拍卖盛宴,你需精心筹备一桩妙事——伪造一份足以震撼全场的祥瑞之物,务必使之真假难辨。” 言罢,她的目光悠然转向窗外,那里,柳时衣一行人正沉浸在赌桌前的欢声笑语中,未觉暗流涌动。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眼中闪烁着对未知的贪婪与好奇:“瞧那几人,看起来倒是很有意思。” 随即,她轻挥素手,对侍立一旁的下人吩咐道:“务必留意那几人,他们的每一步行动都要了如指掌。待到时机成熟,便以礼相待,却也将他们身上的东西,皆纳入我囊中。” 赌庄之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柳时衣本想抽身离去,享受片刻宁静,却被楚弈的热情所感染,众人一时兴起,决定再赌最后一局,以五百两白银为注,誓要分出个高下。赌桌上,筹码翻飞,气氛紧张而又刺激,殊不知,一场围绕着他们的隐秘布局,已悄然拉开序幕。 伙计领着他们一行人,踏入了这座看似繁华实则暗藏玄机的庄园深处。赌局落幕,柳时衣眸光一闪,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毫不犹豫地将赢来的银两悉数归还,“银子我不要了,放我们走。” 伙计并没有接过银子,反而是一声冷笑。紧接着,庄园深处传来一阵沉重的机械声,一扇隐秘之门缓缓开启,露出了密室幽暗的轮廓,以及那令人心悸的存在——一头双眸如炬、威风凛凛的白睛虎,它仿佛是从幽冥中走出的使者,令人心生畏惧。 “要么,留下你们身上的一切作为补偿;要么,就在这密室之中,跟它拼一把命。”伙计的话语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酷。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柳时衣伸手就将身上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还有呢。” 伙计盯着她腰间的月见刀,意思不言而喻。 “这刀不行。”柳时衣咬了咬牙,握紧了手中刀,“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除了这刀。”伙 伴们见状,纷纷围拢过来,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对,我们不会屈服于这种威胁!难道他还真敢让这畜生咬死我们不成?” 伙计闻言离开。 随着那伙计应声退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屋内顿时被一股静谧而微妙的氛围所笼罩。门扉悄无声息地滑上了锁扣。紧接着,笼中传来一阵低沉而有力的咆哮,白睛虎缓缓向众人走来。 柳时衣一边小心翼翼地牵引着这山林之王,一边眉头紧锁,聚焦于那扇紧闭的大门,心中盘算着破解其秘密的种种可能。 与此同时,在另一隅的糕点坊内,萧时正沉浸在一片温馨而专注的忙碌之中。他轻抚着案板上细腻的面粉,心中满是对柳时衣生辰的期许与柔情。就在这时,身旁人聊天的声音悄然钻入了他的耳中——“听说了么,圣元轩即将举办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拍卖,届时,那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宝,都将作为拍卖品,展现在世人眼前。” 萧时手下动作一顿,心中暗自思量,这场拍卖,或许能为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机遇。 故人归(十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夜幕低垂,恶虎之影在昏暗中愈发逼近,每一步都踏碎了周遭的宁静,将空气凝固成无形的枷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溯迅速调动起对古老天文学的深刻理解,以天干地支的玄妙序列为钥,轻轻拨动着钥匙盒上的机关,终于将钥匙盒打开。 而柳时衣,则是以一种超乎常人的冷静与机敏,将九连环的奥秘融入指尖,随着最后一环的轻轻滑落,束缚他们的枷锁应声而开,众人身形一闪,已化作夜色中的几道轻烟,消失在恶虎的咆哮与追逐之外。 暖室内,一位女子倚窗而立,月光洒在她温婉的面容上,映照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她望着那两人逃离的方向,眼中满是惊异与赞赏:“竟能在如此绝境中寻得生机,这些人倒是有意思。未来若是有缘,真希望能再与他们相遇。” 柳时衣一行人险象环生,终得脱困,踏出那暗无天日的困境,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番截然不同的繁华景象。 街市之上,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正逢此地一年一度的勾栏夜会,一场集声色犬马、民俗风情于一体的盛宴。长街如织,小巷幽深,每一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欢愉与热烈,仿佛连空气中都跳跃着欢快的音符。 殷裕望着这光怪陆离的世界,心中五味杂陈,不禁轻声叹息:“世事难料,想我殷裕一生,竟也有这般感慨——若非囊中羞涩,此情此景,定能与诸位共赴这无边的欢乐海洋,畅享人间至乐。” 然而,柳时衣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意,仿佛早已胸有成竹。她悠然自得地从衣襟深处取出几枚沉甸甸的钱币,轻轻一晃,笑道:“世事虽无常,却也总有转机。诸位莫急,适才小试牛刀,已将从那些家伙手中‘借’来的财物完璧归赵。” 言罢,一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踏入了这场夜的狂欢。他们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时而驻足于精巧的手工艺品前,时而被街头艺人的绝妙表演所吸引,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夜风轻拂,带着一丝丝凉爽与惬意,仿佛连时间都放慢了脚步,只为见证这一刻的欢聚与释放。 柳时衣身形轻盈,犹如夜色中的一抹流光,瞬间穿梭至一艘灯火阑珊的船坊之内,里面正在跳蒙面胡舞。 柳时衣不假思索,从袖中取出一枚精巧面具,轻轻覆于面上,瞬间化身为这场狂欢中的一名神秘来客。她随着节奏融入舞群,与那些同样戴着面具的男子共舞,步伐间既有女子的柔美又不失英气,引得周围观者纷纷侧目。 正当舞至高潮,船坊内突生变故,所有的灯火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吞噬,骤然熄灭,将一切淹没于黑暗之中。就在这混沌未明的瞬间,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悄然握住了柳时衣的手腕,将她带出了船坊。 夜幕低垂,月光轻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船舷之外,一位身披斗篷、面容隐匿于阴影之中的男子悄然接近,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引领着柳时衣穿梭于喧嚣的人群之外,仿佛时间在这一刻为二人静止。柳时衣心中满是不解与惊惶,未曾料想,这突如其来的牵引,竟是来自她曾无数次于梦回时分勾勒的身影——萧时。 恰在此时,船坊之上,万千灯火骤亮,犹如繁星落入凡间,将夜色点缀得既温柔又神秘。光影交错间,悠扬乐声响起,人群自然而然地汇聚成圈,围绕着中央缓缓旋转的二人。柳时衣与萧时,在这不期而遇的舞蹈中,仿佛被命运之手紧紧相连,随着节拍起舞,每一个转身、每一次对视,都悄然编织着只属于他们的秘密篇章。 另一边,沈溯穿梭于熙熙攘攘的客流中,焦急地搜寻着柳时衣的身影,而她的身侧,殷裕以他那不变的温柔与坚持,默默陪伴。两人不经意间行至一处热闹非凡的投壶游戏前,殷裕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笑意,他轻轻拉住了沈溯的衣袖,温柔地提议道:“溯儿,何不让我为你赢一份特别的奖品?” 故人归(十九)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楚弈跟魄风相依为命,楚弈看着身旁成双成对的身影,不禁有些尴尬。 “喂,”楚弈喊住身旁的魄风,“你不觉得,我们这两个大男人走在一起,有些不像话吗?” “......” 魄风无言,有时候他真的很想敲开这紫微星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都装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在这时,天际忽绽绚烂,烟花如雨,倾洒而下。 那璀璨的烟火,如同精灵般轻盈跳跃,在每个人的面庞上轻轻掠过,最终汇聚成一片绚烂,温柔地覆盖了河面上静静停泊的船坊,为这静谧的夜晚披上了一层梦幻的纱衣。 萧时隐匿于面具之后,手捧精心准备的生辰糕点,缓缓走向柳时衣,眼中闪烁着不易察觉的柔情。他以一种近乎呢喃的方式,将心中的情意化作最含蓄的告白,轻轻传递给柳时衣。 柳时衣仿佛被某种莫名的力量牵引,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揭开那层神秘的面具,探寻那面具之下,究竟藏着的是谁。 就在这时,众人赶来。萧时趁机溜走。众人汇聚一堂,目的却出奇地一致——为柳时衣编织一场突如其来的生辰庆典。烛光摇曳,映照着她错愕而又惊喜的脸庞,那份突如其来的幸福,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瞬间点亮了她眼中的光芒。 记忆回溯,时光轻转至那艘悠悠行驶的船上,船上时,萧时让众人帮柳时衣过一次生辰,只为给柳时衣一个难忘的生辰记忆。 大家没说是因为萧时,让柳时衣的心湖泛起了层层涟漪,感动如春风拂过她的心田。 为了缓解气氛,柳时衣吸了吸鼻子,开口问道:“石头去哪了?”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柳时衣心中挂念,步履匆匆返回客栈,欲寻那抹熟悉的身影,却只见空房寂寂,唯有月色悄悄洒落,添了几分清冷。 萧时,他静静地匿于门扉之后,手中紧握着一张面具,眼神深邃,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却又选择了沉默是金。这一夜,对两人而言,都是漫长而心绪难平的,星辰轮转间,各自的心事如同窗外月色,明明灭灭,难以捉摸。 面对五百两银子的巨大缺口,众人愁眉不展。但萧时却有办法,提出了一条惊世骇俗之计——假扮渝国郡主,借由拍卖会的喧嚣,悄然潜入那传说中的圣元轩。 随着圣元轩引领侍者那轻盈而神秘的步伐,众人缓缓步入那雕梁画栋的包厢之中,室内陈设古朴而雅致,与外界的喧嚣仿佛隔绝了开来。柳时衣与萧时眼神交汇,一抹默契悄然滋生,趁着众人落座的间隙,二人悄无声息地抽身而出,踏上了探寻烟袅踪迹的隐秘之路。 圣元轩深处,一抹温婉的身影正细致地审视着即将登上拍卖台的稀世珍宝。她的指尖轻轻滑过一件件展品,最终停留在一枚晶莹剔透、形态威严的玉麒麟之上,轻声询问身旁侍立的下人:“那枚传说中的玉麒麟,可已妥善安置于藏室之中?”下人毕恭毕敬,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回禀夫人,一切均已准备妥当,玉麒麟正安卧于藏室最隐秘之处,静待时机绽放其不朽光华。” 而与此同时,柳时衣与萧时穿梭于错综复杂的走廊之间,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谨慎,仿佛是在与命运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他们的心中,既有对未知的好奇与渴望,也不乏对可能遭遇危险的警惕。正当二人思量着下一步的行动方向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巡查脚步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迫使他们不得不迅速做出反应,身形一闪,便隐入了最近的藏室之中。 故人归(二十)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与萧时一踏入那幽深而神秘的藏室,一抹柔和却又不失庄严的光线就自中央缓缓铺开,引领着他们的目光聚焦于一尊巍峨壮观的玉麒麟之上。 这麒麟以整块上乘美玉雕琢而成,体态矫健,目光如炬,仿佛随时欲腾云驾雾,其形态之生动,工艺之精湛,令人叹为观止。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那玉麒麟张开的巨口之中,竟巧妙地镶嵌着一颗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夜明珠。 柳时衣忍不住开口惊叹:“老天爷,这儿还有这种宝贝呢。” 萧时沉默,似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走上前去,猝然将手伸出,竟是将那夜明珠拿了下来。 “你干嘛呢?!摔了我们可赔不起!”柳时衣没料到萧时如此莽撞,还想阻止他,萧时却忽然开了口。 “这东西不对劲。” “怎么了?” 柳时衣凑上前去,顺着萧时的目光看去,只见夜明珠上,镌刻着一个古朴的“延”字,光芒虽不耀眼,却蕴含着无尽的深邃与祥和。 延? 柳时衣不是笨人,脑子稍微一转,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这不就是楚弈那二哥的字么,一个皇室子弟的名字,出现在玉麒麟这等祥瑞口中,这圣元轩到底想干什么?! 柳时衣与萧时对视一眼,便知道对方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心中皆是一震。 另一边,一个精瘦的小伙来到了一间密室前,他谨慎地看了眼四周,见周围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敲门。 “进来。” 一道淡漠的声音懒洋洋响起,小伙不敢拖延,立刻开门进了去,毕恭毕敬地冲着面前的女子行了个礼。 “主上,您吩咐的祥瑞,我已经布置好了。” 那女子抬头,露出一抹媚笑。 “干得不错。” 她抬起纤长细指,在半空中虚点了点小伙的额头。 “切记,此事万万不可被旁人所知。” “主上放心。” 伙计将头压得更低,女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下去吧。” 小伙这才好似彻底松了一口气,又行了个礼,这才转身离去。 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一枚柳叶刀刺穿了他的喉咙。直到他倒在地上,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生命竟然就这样结束了。 女子走到他身旁,冷笑一声,“真正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夜幕低垂,柳时衣与萧时身形如魅,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守卫森严的门户。月光下,两人的动作行云流水,只一瞬,守门人便在一片迷蒙中失去了意识,倒在一旁,未发出一丝声响。 二人趁机潜入那温暖如春的密室,目光锐利如鹰,迅速在堆叠的卷宗间穿梭,最终,手指轻轻落在一张泛黄的名册上——圣元轩的尊贵客人名单。 名册之上,一行字迹跃然纸上,犹如暗夜中的一抹亮色,赫然是“烟袅”二字,令人心头微震。 拍卖会场内,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沈溯端坐于中央,面若寒玉,举止间尽显从容不迫。面对此起彼伏的竞价声,他不动声色地举起手中的号牌,每一次落锤都恰到好处,既不过分张扬,也不失其威严。 然而,即便如此谨慎,仍有锐利的目光穿透人群,对他的身份产生了质疑。面对质疑,沈溯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言辞间既有锋芒又不失风度,一一化解,最终让全场之人无不点头称是,心中暗自佩服。 正当拍卖进入高潮,万众瞩目的玉麒麟缓缓亮相,全场为之沸腾之际,柳时衣与萧时却悄然离席,只留下一道低语,轻轻在楚弈耳畔响起,邀请他随同离去。 楚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也迅速恢复了冷静,点头应允。于是,三人悄然退场,只留下沈溯、魄风与殷裕,继续扮演着他们各自的角色,守护着这场交易背后的秘密与暗流涌动。 故人归(十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储藏室内,柳时衣说话,却发现萧时抵挡不住寒气昏迷,柳时衣拿刀劈墙,纹丝不动。却意外有水流从墙壁而出,柳时衣见状更加大了力气。 女子回到上方,却听见下人禀报楚延来到。 楚延在女子的带领下,终于见到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要将他带回宫中。楚延却坚持要去圣元轩地下。女子丝毫不惧楚延,告诉他圣元轩并无做任何见不得人的事情,既然太子想看,那她就带他们去看。 众人来到地下,先前的军火和工匠早已不见踪迹,楚弈有口难言,就在这时,他们听见门内不远处传来巨大的轰鸣,下一刻,浪水向他们席卷而来。魄风趁机拉住楚弈的手,示意他跟着他们趁机溜。 整条隧道已经被水浸没,四人不顾身后呼声,游向储藏室,打开储藏室,只发现墙面一个大洞,外面的河水正是由此而来,室内的那个箱子,早已不知所踪。 柳时衣抱着萧时躺在箱子里,漂流而出。见岸边是一片旷野,柳时衣才将萧时抱上岸。 二人全身湿透,萧时依旧昏迷不醒,柳时衣只得用内力帮他恢复体温,背起他走向远方:石头,你可别死啊。 夜晚寂静,萧时缓缓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中,二人烤鱼对话,萧时感谢她,说自己不会误会,这都是好兄弟应该帮的忙,柳时衣却心中极其不舒服。 圣元轩中,女子和楚延好不容易获救,发现楚弈不见了。还要去找,就在这时,却有人从水里找到了那颗夜明珠,刻在玉麒麟口中,闪闪发光。 正厅之上,人们高声疾呼,二皇子楚延,乃祥瑞所示。楚延惊慌。 殷裕等人沿着河流寻找柳时衣,夜色却太深。殷裕为沈溯忙前忙后,沈溯意外发现夺魂草生长之地,却当做没看见,回到了殷裕的身边。 柳时衣在洞里发现嵩山派人的尸首,打开烟袅留下的信,这才得知莫凌峰被嵩山派追杀,已死,自己将月见刀寄存于此处,她要去找他的女儿。柳时衣心中百转千回,自己是莫凌峰女儿几乎已成定论。萧时发热,柳时衣护他。 天色泛白,柳时衣为萧时喂药,打算背着他离开。 二人行到悬崖边缘,柳时衣感到萧时气息微弱,终于忍不住抱住他,就在这时,沈溯等人终于找到了他们。 皇帝端详着那颗夜明珠,座下楚延率先开口,此珠当不得真,正合皇帝心意,全当此事没发生过。 楚延母亲因为皇帝的偏心气急,雨中求跪,皇帝不为所动。 众人避开圣元轩的守卫,藏在圣元轩送藏品的车中。 楚延看着屋内,楚弈给自己留的信,知道他们要去嵩山闯荡一番。 众人躺在车里,非常紧张。出城门时,却被守卫拦住。守卫要掀开马车一看,即将被发现时,楚延喊住了那个守卫,让他过去。马车里的楚延通过缝隙看了眼哥哥,悄悄对他说谢谢 楚延没抓到楚弈,左相立刻要入宫觐见。 暖阁内,皇帝对左相要惩处楚延的请求敷衍,拿出夜明珠一事来暗压,借此机会将楚延的禁足解了。二人聊到渝国来犯,要求和亲一事。皇帝摆手,楚弈不回来,谁跟渝国和亲。 渝国,下人敲郡主门,说殿下再不想和亲,也不能不吃饭啊。开门却发现独孤兰不在,立刻大喊郡主跑了。 故人归(十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昭国皇宫之内,夜色如墨,沉沉地铺展在天际,仿佛连星辰也隐匿了光芒,与宫中的凝重气氛相得益彰。昭帝独立于殿前,目光穿透层层宫檐,投向那混沌未明的远方,心中五味杂陈。护卫的禀报声,如同寒风中的细语,穿透了夜的寂静,却未能带来丝毫慰藉——萧时,他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依旧杳无音讯,仿佛从世间蒸发了一般。 昭帝嘴角勾起一抹复杂难辨的笑,那笑中既有对时局无奈的嘲讽,也藏着对人心不古的深深感慨。禁天军,这支曾誓死效忠于皇室的铁骑,如今却成了他最棘手的难题。他们的反抗,如同冬日里的寒冰,坚硬而冷酷,尤其是那萧时不愿屈从于任何人的傲骨,更是让这僵局难以化解。副将率部围城,剑拔弩张,都城之外,风雨欲来。 正当昭帝陷入沉思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也打断了他的思绪。是萧辰,那个与萧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青年,此刻竟主动求见。 昭帝以深邃而审视的目光落在萧辰身上,缓缓开口,询问他对于眼前军务更迭的独到见解。萧辰沉吟片刻,非但未顺应众人所料推荐自己,反而力荐了一位与萧时素来不和,却才德兼备的大臣,作为新任将军的候选人。此举令昭帝初时颇为讶异,误以为萧辰意在暗中争夺那原本属于萧时的荣耀,直至听闻其真实考量,方才颔首赞许,随即吩咐护卫速速召那副将入宫觐见。 暖心殿内,烛光摇曳,映照出昭帝与禁天军副将之间一场智慧与策略的微妙博弈。昭帝言辞坚定,表明将军之位非那大臣莫属,其决心似乎不容置疑。然副将却非等闲之辈,他据理力争,言辞间透露出对家族忠诚的执着,直言若非萧时将军,接任者也必当出自萧家血脉,此言一出,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萧辰在一旁静观,心中暗自赞许副将的机敏,同时也为自己的布局悄然铺陈。这场看似无意的“争执”,实则是他精心策划的一步棋,既避开了直接争夺的锋芒,又巧妙地利用了家族与国家的双重考量,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看似偶然却又必然的机会。 终于,在这番“半推半就”的微妙平衡中,昭帝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萧辰身上,那眼神中既有审视也有赏识。一番深思熟虑后,昭帝做出了决定,宣布由萧辰暂代将军之职,以观后效。 柳时衣气馁于虽知道萧时中的是什么毒,但却不知该怎么治。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的内力和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确实是强了不少。可很快,她就想起方才沈溯跟她说的话。 柳时衣有些心烦意乱,却看见不远处萧时站在门口。他的面前,是商祈年。 商祈年来探望柳时衣,给她带了礼物,萧时却拦住了他,告诉他,你上次不是问我我和柳时衣是什么关系吗?我是她的丈夫,你以后别来找柳时衣了。 商祈年震惊。门后柳时衣听见,心中更是复杂。 商祈年离开,柳时衣以为萧时也离开了,自己在念叨说友情比爱情长久,她不知道萧时对自己是那个心思,要是两个人能一直当好兄弟该多好啊。萧时没说话,如她所愿,装消失没听见,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柳时衣烦恼回屋,却发现了自己窗台上有燕如风留下的一封信,上面告诉他,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莫凌峰当年跟烟袅走了的话,他倒是知道烟袅最后出现在江湖上的地点,是圣元轩。柳时衣立刻窜了出去。 柳时衣拦住殷老太君,向她拜别,“我要前往圣元轩了。” 其他人得知这事,也都纷纷要跟她一起走。 殷老太君见留不住他们,只得喊住殷裕,“你留下,我要跟你最后说几句话。” 故人归(十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另一边,柳时衣意外得知当天萧时独自在和商祈年谈话的房间里呆了很久,想起自己先前说的那些话,颇觉尴尬,去找萧时解释。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悠长,萧时以他那特有的温润嗓音,轻轻安抚着柳时衣的忧虑,“你放心,我对你没那个意思。与商祈年所言,不过是权宜之计,意在护你周全,免受其无端侵扰。你我二人,就是好兄弟,好兄弟罢了。” 这本应是足以让柳时衣心头重负尽释的话语,然而,当她细细品味这番解释时,心中却莫名地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离别的日子很快到来,随着众人纷纷告别,他们的身影渐渐融入了那片浩瀚无垠的黄沙之中,渐行渐远。 夜色如织,众人踏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行至那波光粼粼的婆娑河畔,决定渡河前行。 舱内,烛火摇曳,与窗外繁星交相辉映,柳时衣倚窗而坐,目光温柔地穿梭于那片浩瀚的星海,仿佛能从中寻觅到一丝慰藉。她与众人聊天,殷裕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从小在祖母的呵护下长大,可没吃过这些苦头。以往我生辰时,祖母都会给我大办庆祝的。” 然而,这番话却不经意间触动了柳时衣心中那片未曾触及的柔软之地。她微微侧首,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喃喃自语道:“我自幼便不知生辰为何物,更未曾有过庆祝的记忆。” 小时候,柳时衣抓阄,面前的都是柳山偷鸡摸狗的工具 那段纯真而又略带苦涩的童年记忆里,柳时衣迎来了人生中的一次重要仪式——抓阄。然而,命运似乎对她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面前摆放的,却不是别家女孩子面前的书卷琴棋,亦非锦绣珠玉,而是柳山平日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小玩意”——偷鸡摸狗时所用的工具。 一日,柳山带着懵懂无知的她,踏入了花婶家那扇半掩的门扉,企图在夜幕的掩护下窃取些什么。但他们的行径很快便被揭露。在那一刻,柳山毫不犹豫地独自跑了,只留下她一人,无助地面对即将到来的责难。 花婶的家中,灯火昏黄,映照出柳时衣眼中即将溢出的泪光。而柳山,那个本应是她避风港的存在,却在门外笑得肆意,仿佛这一切只是场无关痛痒的游戏。等柳时衣回家质问柳山时,他却轻描淡写地说:“别怕,花婶心慈手软,不会真把你怎样的。” 为了安抚这份突如其来的恐惧与失落,柳山转而带着柳时衣踏出了村庄的边界,步入了一个灯火阑珊、热闹非凡的夜市。那里,欢声笑语,灯火辉煌,与方才的惊心动魄形成了鲜明对比。然而,在这份短暂的欢愉中,柳时衣不经意间提起了自己的生辰,一个对她而言本应充满温馨与期待的日子。柳山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那日子啊,不重要。” 柳时衣突然回过神来,到底是不重要还是他不知道,若是柳山连自己的生辰都不知道——柳时衣突然浮现出一个猜测:自己会不会不是柳山的女儿! 就在这时,殷裕却突然开口,“柳时衣,你不是吧,你不会从来都没过过生辰吧?” 柳时衣点头,像当年的柳山一样,将这个话题岔了过去。 “那日子啊,不重要。” 故人归(十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千里之遥的盛京城内,楚延踏着沉重的步伐回归了紫禁城的深邃之中。然而,楚弈这个天降紫微星的失踪,终是如暗夜中的惊雷,炸响在皇城的上空,激起层层波澜,乃至整个盛京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与恐慌之中。紫微星陨落的谣言四起,民心动荡不安,宫廷内外,一片哗然。 楚延的母亲得知楚延被禁足一事,心中焦灼,思来想去,她还是不顾一切地从冷宫中逃了出来,好不容易托人找到冷宫中的大太监,请他帮忙。 “小成子,看在当年是我把你提携进宫里的份上,你帮帮我。” 那被称作小成子的太监叹了口气,“咱家又能如何帮您呢?” “你去找皇帝求情,让他放我儿一马。” 宫墙深深,皇恩难测,她的恳求如同石沉大海,未激起半点涟漪。 小成子犹豫半晌,还是拒绝了她的请求,这种事儿要是帮不好,连自己的命都得搭上,他可承担不起这样的重责。 见自己的哀求无效,楚延的母亲只得转了个话头,“你不帮我去圣上面前求情也行,帮我递封信就好。” “递给谁?” “圣元轩。” - 穿越婆娑河的潺潺水声,踏入了圣元轩庇护的南山之境,一片繁华富饶的小城映入眼帘,喧嚣与欢腾交织成一幅生动的市井画卷。众人漫步其间,沉醉于这份难得的市井繁华,而萧时心中却暗自盘算,以寻药为由,巧妙地与队伍分道扬镳。 步入日月药庄,一股淡雅的药香扑鼻而来,与外界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钉子迎上前来,低声细语间,将昭国近日的风云变幻娓娓道来。萧时听后,嘴角勾起一抹赞许的笑意,轻声道:“你做得甚好。” 原来,那关于自己已逝的谣言,并非出自楚延之手,而是萧时精心布局,借以迷惑视听的一枚棋子。 他目光深邃,继续部署:“按我吩咐,留意朝中那些举止异常之人,尤其是那位觊觎将军之位的大臣,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不可放过。”言罢,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轻松与随意,“对了,南山镇上可有哪家糕点铺子,值得一尝?” 另一边,一行人踏着略显沉重的步伐,缓缓迈向那传说中的圣元轩,心中满是对高雅盛宴的憧憬。然而,当圣元轩的门槛前,一位侍者面带微笑,却语带金贵的消息如冷水般浇熄了众人的热情——入场券,需以五百两纹银换得。殷裕苦笑,囊中羞涩早已非秘密,其余人亦是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愁云惨雾笼罩。 正当众人陷入绝望的深渊,楚弈的眼眸却忽地闪烁起异样的光芒,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他轻声却坚定地说:“诸位莫急,我知有一处,或可解此燃眉之急。” 众人跟随楚弈的脚步,踏入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奢华赌庄,其内珠光宝气,人声鼎沸,尽显繁华。柳时衣等人环顾四周,不禁面露疑惑之色,心中暗自嘀咕:“这便是你所说的赚钱宝地?” 楚弈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解释道:“此地乃是我昔日为搜集话本素材,特意探秘之处。能踏入此门的,皆是城中显贵,财大气粗。咱们若能在此小试牛刀,捞上一笔,岂不易如反掌?” 柳时衣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深知此刻已无退路,唯有放手一搏。于是,她当机立断,一声令下:“上!” 故人归(十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圣元轩的赌庄后室,此刻灯火阑珊、暖意融融,一位身着华服、气质非凡的女子轻启朱唇,对身旁的下人低语,语调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两日后的拍卖盛宴,你需精心筹备一桩妙事——伪造一份足以震撼全场的祥瑞之物,务必使之真假难辨。” 言罢,她的目光悠然转向窗外,那里,柳时衣一行人正沉浸在赌桌前的欢声笑语中,未觉暗流涌动。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眼中闪烁着对未知的贪婪与好奇:“瞧那几人,看起来倒是很有意思。” 随即,她轻挥素手,对侍立一旁的下人吩咐道:“务必留意那几人,他们的每一步行动都要了如指掌。待到时机成熟,便以礼相待,却也将他们身上的东西,皆纳入我囊中。” 赌庄之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柳时衣本想抽身离去,享受片刻宁静,却被楚弈的热情所感染,众人一时兴起,决定再赌最后一局,以五百两白银为注,誓要分出个高下。赌桌上,筹码翻飞,气氛紧张而又刺激,殊不知,一场围绕着他们的隐秘布局,已悄然拉开序幕。 伙计领着他们一行人,踏入了这座看似繁华实则暗藏玄机的庄园深处。赌局落幕,柳时衣眸光一闪,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毫不犹豫地将赢来的银两悉数归还,“银子我不要了,放我们走。” 伙计并没有接过银子,反而是一声冷笑。紧接着,庄园深处传来一阵沉重的机械声,一扇隐秘之门缓缓开启,露出了密室幽暗的轮廓,以及那令人心悸的存在——一头双眸如炬、威风凛凛的白睛虎,它仿佛是从幽冥中走出的使者,令人心生畏惧。 “要么,留下你们身上的一切作为补偿;要么,就在这密室之中,跟它拼一把命。”伙计的话语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酷。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柳时衣伸手就将身上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还有呢。” 伙计盯着她腰间的月见刀,意思不言而喻。 “这刀不行。”柳时衣咬了咬牙,握紧了手中刀,“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除了这刀。”伙 伴们见状,纷纷围拢过来,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对,我们不会屈服于这种威胁!难道他还真敢让这畜生咬死我们不成?” 伙计闻言离开。 随着那伙计应声退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屋内顿时被一股静谧而微妙的氛围所笼罩。门扉悄无声息地滑上了锁扣。紧接着,笼中传来一阵低沉而有力的咆哮,白睛虎缓缓向众人走来。 柳时衣一边小心翼翼地牵引着这山林之王,一边眉头紧锁,聚焦于那扇紧闭的大门,心中盘算着破解其秘密的种种可能。 与此同时,在另一隅的糕点坊内,萧时正沉浸在一片温馨而专注的忙碌之中。他轻抚着案板上细腻的面粉,心中满是对柳时衣生辰的期许与柔情。就在这时,身旁人聊天的声音悄然钻入了他的耳中——“听说了么,圣元轩即将举办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拍卖,届时,那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宝,都将作为拍卖品,展现在世人眼前。” 萧时手下动作一顿,心中暗自思量,这场拍卖,或许能为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机遇。 故人归(十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夜幕低垂,恶虎之影在昏暗中愈发逼近,每一步都踏碎了周遭的宁静,将空气凝固成无形的枷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溯迅速调动起对古老天文学的深刻理解,以天干地支的玄妙序列为钥,轻轻拨动着钥匙盒上的机关,终于将钥匙盒打开。 而柳时衣,则是以一种超乎常人的冷静与机敏,将九连环的奥秘融入指尖,随着最后一环的轻轻滑落,束缚他们的枷锁应声而开,众人身形一闪,已化作夜色中的几道轻烟,消失在恶虎的咆哮与追逐之外。 暖室内,一位女子倚窗而立,月光洒在她温婉的面容上,映照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她望着那两人逃离的方向,眼中满是惊异与赞赏:“竟能在如此绝境中寻得生机,这些人倒是有意思。未来若是有缘,真希望能再与他们相遇。” 柳时衣一行人险象环生,终得脱困,踏出那暗无天日的困境,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番截然不同的繁华景象。 街市之上,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正逢此地一年一度的勾栏夜会,一场集声色犬马、民俗风情于一体的盛宴。长街如织,小巷幽深,每一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欢愉与热烈,仿佛连空气中都跳跃着欢快的音符。 殷裕望着这光怪陆离的世界,心中五味杂陈,不禁轻声叹息:“世事难料,想我殷裕一生,竟也有这般感慨——若非囊中羞涩,此情此景,定能与诸位共赴这无边的欢乐海洋,畅享人间至乐。” 然而,柳时衣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意,仿佛早已胸有成竹。她悠然自得地从衣襟深处取出几枚沉甸甸的钱币,轻轻一晃,笑道:“世事虽无常,却也总有转机。诸位莫急,适才小试牛刀,已将从那些家伙手中‘借’来的财物完璧归赵。” 言罢,一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踏入了这场夜的狂欢。他们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时而驻足于精巧的手工艺品前,时而被街头艺人的绝妙表演所吸引,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夜风轻拂,带着一丝丝凉爽与惬意,仿佛连时间都放慢了脚步,只为见证这一刻的欢聚与释放。 柳时衣身形轻盈,犹如夜色中的一抹流光,瞬间穿梭至一艘灯火阑珊的船坊之内,里面正在跳蒙面胡舞。 柳时衣不假思索,从袖中取出一枚精巧面具,轻轻覆于面上,瞬间化身为这场狂欢中的一名神秘来客。她随着节奏融入舞群,与那些同样戴着面具的男子共舞,步伐间既有女子的柔美又不失英气,引得周围观者纷纷侧目。 正当舞至高潮,船坊内突生变故,所有的灯火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吞噬,骤然熄灭,将一切淹没于黑暗之中。就在这混沌未明的瞬间,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悄然握住了柳时衣的手腕,将她带出了船坊。 夜幕低垂,月光轻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船舷之外,一位身披斗篷、面容隐匿于阴影之中的男子悄然接近,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引领着柳时衣穿梭于喧嚣的人群之外,仿佛时间在这一刻为二人静止。柳时衣心中满是不解与惊惶,未曾料想,这突如其来的牵引,竟是来自她曾无数次于梦回时分勾勒的身影——萧时。 恰在此时,船坊之上,万千灯火骤亮,犹如繁星落入凡间,将夜色点缀得既温柔又神秘。光影交错间,悠扬乐声响起,人群自然而然地汇聚成圈,围绕着中央缓缓旋转的二人。柳时衣与萧时,在这不期而遇的舞蹈中,仿佛被命运之手紧紧相连,随着节拍起舞,每一个转身、每一次对视,都悄然编织着只属于他们的秘密篇章。 另一边,沈溯穿梭于熙熙攘攘的客流中,焦急地搜寻着柳时衣的身影,而她的身侧,殷裕以他那不变的温柔与坚持,默默陪伴。两人不经意间行至一处热闹非凡的投壶游戏前,殷裕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笑意,他轻轻拉住了沈溯的衣袖,温柔地提议道:“溯儿,何不让我为你赢一份特别的奖品?” 故人归(十九)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楚弈跟魄风相依为命,楚弈看着身旁成双成对的身影,不禁有些尴尬。 “喂,”楚弈喊住身旁的魄风,“你不觉得,我们这两个大男人走在一起,有些不像话吗?” “......” 魄风无言,有时候他真的很想敲开这紫微星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都装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在这时,天际忽绽绚烂,烟花如雨,倾洒而下。 那璀璨的烟火,如同精灵般轻盈跳跃,在每个人的面庞上轻轻掠过,最终汇聚成一片绚烂,温柔地覆盖了河面上静静停泊的船坊,为这静谧的夜晚披上了一层梦幻的纱衣。 萧时隐匿于面具之后,手捧精心准备的生辰糕点,缓缓走向柳时衣,眼中闪烁着不易察觉的柔情。他以一种近乎呢喃的方式,将心中的情意化作最含蓄的告白,轻轻传递给柳时衣。 柳时衣仿佛被某种莫名的力量牵引,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揭开那层神秘的面具,探寻那面具之下,究竟藏着的是谁。 就在这时,众人赶来。萧时趁机溜走。众人汇聚一堂,目的却出奇地一致——为柳时衣编织一场突如其来的生辰庆典。烛光摇曳,映照着她错愕而又惊喜的脸庞,那份突如其来的幸福,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瞬间点亮了她眼中的光芒。 记忆回溯,时光轻转至那艘悠悠行驶的船上,船上时,萧时让众人帮柳时衣过一次生辰,只为给柳时衣一个难忘的生辰记忆。 大家没说是因为萧时,让柳时衣的心湖泛起了层层涟漪,感动如春风拂过她的心田。 为了缓解气氛,柳时衣吸了吸鼻子,开口问道:“石头去哪了?”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柳时衣心中挂念,步履匆匆返回客栈,欲寻那抹熟悉的身影,却只见空房寂寂,唯有月色悄悄洒落,添了几分清冷。 萧时,他静静地匿于门扉之后,手中紧握着一张面具,眼神深邃,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却又选择了沉默是金。这一夜,对两人而言,都是漫长而心绪难平的,星辰轮转间,各自的心事如同窗外月色,明明灭灭,难以捉摸。 面对五百两银子的巨大缺口,众人愁眉不展。但萧时却有办法,提出了一条惊世骇俗之计——假扮渝国郡主,借由拍卖会的喧嚣,悄然潜入那传说中的圣元轩。 随着圣元轩引领侍者那轻盈而神秘的步伐,众人缓缓步入那雕梁画栋的包厢之中,室内陈设古朴而雅致,与外界的喧嚣仿佛隔绝了开来。柳时衣与萧时眼神交汇,一抹默契悄然滋生,趁着众人落座的间隙,二人悄无声息地抽身而出,踏上了探寻烟袅踪迹的隐秘之路。 圣元轩深处,一抹温婉的身影正细致地审视着即将登上拍卖台的稀世珍宝。她的指尖轻轻滑过一件件展品,最终停留在一枚晶莹剔透、形态威严的玉麒麟之上,轻声询问身旁侍立的下人:“那枚传说中的玉麒麟,可已妥善安置于藏室之中?”下人毕恭毕敬,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回禀夫人,一切均已准备妥当,玉麒麟正安卧于藏室最隐秘之处,静待时机绽放其不朽光华。” 而与此同时,柳时衣与萧时穿梭于错综复杂的走廊之间,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谨慎,仿佛是在与命运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他们的心中,既有对未知的好奇与渴望,也不乏对可能遭遇危险的警惕。正当二人思量着下一步的行动方向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巡查脚步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迫使他们不得不迅速做出反应,身形一闪,便隐入了最近的藏室之中。 故人归(二十)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与萧时一踏入那幽深而神秘的藏室,一抹柔和却又不失庄严的光线就自中央缓缓铺开,引领着他们的目光聚焦于一尊巍峨壮观的玉麒麟之上。 这麒麟以整块上乘美玉雕琢而成,体态矫健,目光如炬,仿佛随时欲腾云驾雾,其形态之生动,工艺之精湛,令人叹为观止。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那玉麒麟张开的巨口之中,竟巧妙地镶嵌着一颗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夜明珠。 柳时衣忍不住开口惊叹:“老天爷,这儿还有这种宝贝呢。” 萧时沉默,似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走上前去,猝然将手伸出,竟是将那夜明珠拿了下来。 “你干嘛呢?!摔了我们可赔不起!”柳时衣没料到萧时如此莽撞,还想阻止他,萧时却忽然开了口。 “这东西不对劲。” “怎么了?” 柳时衣凑上前去,顺着萧时的目光看去,只见夜明珠上,镌刻着一个古朴的“延”字,光芒虽不耀眼,却蕴含着无尽的深邃与祥和。 延? 柳时衣不是笨人,脑子稍微一转,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这不就是楚弈那二哥的字么,一个皇室子弟的名字,出现在玉麒麟这等祥瑞口中,这圣元轩到底想干什么?! 柳时衣与萧时对视一眼,便知道对方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心中皆是一震。 另一边,一个精瘦的小伙来到了一间密室前,他谨慎地看了眼四周,见周围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敲门。 “进来。” 一道淡漠的声音懒洋洋响起,小伙不敢拖延,立刻开门进了去,毕恭毕敬地冲着面前的女子行了个礼。 “主上,您吩咐的祥瑞,我已经布置好了。” 那女子抬头,露出一抹媚笑。 “干得不错。” 她抬起纤长细指,在半空中虚点了点小伙的额头。 “切记,此事万万不可被旁人所知。” “主上放心。” 伙计将头压得更低,女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下去吧。” 小伙这才好似彻底松了一口气,又行了个礼,这才转身离去。 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一枚柳叶刀刺穿了他的喉咙。直到他倒在地上,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生命竟然就这样结束了。 女子走到他身旁,冷笑一声,“真正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夜幕低垂,柳时衣与萧时身形如魅,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守卫森严的门户。月光下,两人的动作行云流水,只一瞬,守门人便在一片迷蒙中失去了意识,倒在一旁,未发出一丝声响。 二人趁机潜入那温暖如春的密室,目光锐利如鹰,迅速在堆叠的卷宗间穿梭,最终,手指轻轻落在一张泛黄的名册上——圣元轩的尊贵客人名单。 名册之上,一行字迹跃然纸上,犹如暗夜中的一抹亮色,赫然是“烟袅”二字,令人心头微震。 拍卖会场内,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沈溯端坐于中央,面若寒玉,举止间尽显从容不迫。面对此起彼伏的竞价声,他不动声色地举起手中的号牌,每一次落锤都恰到好处,既不过分张扬,也不失其威严。 然而,即便如此谨慎,仍有锐利的目光穿透人群,对他的身份产生了质疑。面对质疑,沈溯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言辞间既有锋芒又不失风度,一一化解,最终让全场之人无不点头称是,心中暗自佩服。 正当拍卖进入高潮,万众瞩目的玉麒麟缓缓亮相,全场为之沸腾之际,柳时衣与萧时却悄然离席,只留下一道低语,轻轻在楚弈耳畔响起,邀请他随同离去。 楚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也迅速恢复了冷静,点头应允。于是,三人悄然退场,只留下沈溯、魄风与殷裕,继续扮演着他们各自的角色,守护着这场交易背后的秘密与暗流涌动。 故人归(二十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待确认萧时情况稍稳,柳时衣才费力地将他背起,向远方行去,她一边走着,一边在心中默念:“石头,你一定要挺住,我们还有许多没有干的事呢。” 夜愈发深沉,万籁俱寂,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旷野中回响。不知过了多久,柳时衣终于寻得一处隐蔽的山洞,将萧时轻轻放下,生起一堆火,火光跳跃间,映照出她疲惫却坚毅的脸庞。 不久,火光似乎也唤醒了沉睡中的萧时,他缓缓睁开眼,眼前是温暖的火光,以及那张熟悉而关切的脸庞。他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声音沙哑:“我没事。你别担心,” 停顿片刻,萧时似乎后知后觉自己的情感有些外泄,这才轻咳一声,重新开口:“放心,我知道这是你兄弟间的情义,我自然不会有所误会。” 然而,柳时衣闻言,心中却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她低头烤鱼,火光映照下,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她想要的,或许远不止于此。但此刻,她只是轻轻摇头,将那份情感深埋心底,转而以轻松的口吻道:“醒了就好,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吧。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走,你可不能倒下。” 圣元轩中,女子与楚延终得脱困,然而,当他们喘息未定之际,心中却骤起波澜——楚弈竟是不见了!正当众人还想再去找他时,水域之中波光粼粼,一颗夜明珠自暗流中跃然而出,恰似星辰落入凡尘,镶嵌于一尊古朴玉麒麟的口中,熠熠生辉,照亮了周遭的一切。 正厅之上,众人皆是震惊。一男子“扑通”跪下,大声喊道:“太子殿下,乃天降祥瑞,福泽深厚!” 顿时周围的人全都竞相呼喝,引得楚延心中五味杂陈。 与此同时,夜色如墨,殷裕一行人沿河而下,只为寻回失踪的柳时衣和萧时。 月隐星沉,夜色为这场寻觅披上了一层神秘的纱幔。殷裕心系沈溯,无微不至,而沈溯在不经意间,竟是窥见了夺魂草的幽影! “看什么呢,快上我这来,别受伤。” 沈溯还没开口,就被殷裕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沈溯淡淡瞥了眼那原本心心念念的夺魂草,最终还是收敛了目光,仿佛那一切未曾发生,转身回到了殷裕的身边。 晨曦初破夜的帷幕,一缕微弱而坚定的光线悄悄探入幽深的洞穴,为这方阴冷之地披上了一袭淡淡的金纱。 柳时衣立于光影交错之处,目光凝重地凝视着地上嵩山派弟子的遗骸,心中五味杂陈,如同这洞内错综复杂的暗影,难以名状。 她缓缓展开那封自烟袅手中遗落的信笺,字里行间,竟是揭露了一个令人不敢置信的事实——莫凌峰当年被嵩山派无情追杀,最终命丧黄泉,临终前竟将月见刀这等至宝托付于此,并言及要寻回他那失散的女儿。 字字句句,如同寒冰下的暗流,激荡着柳时衣内心深处的波澜。她不由自主地紧握双拳,一个念头在脑海中轰然成型:自己,或许便是那莫凌峰的孩子。 此刻,萧时的体温透过衣衫传来阵阵不安的灼热,打断了柳时衣的思绪。她迅速收敛情绪,转身温柔地望向那沉睡中仍显痛苦的少年,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最终,她还是回过神来,轻手轻脚地为萧时喂下药水。 随着天边最后一抹暗色被晨光吞噬,柳时衣俯下身子,将瘦弱的萧时小心翼翼地背起,打算带着他离开。 两人蹒跚至悬崖之畔,风带着刺骨的寒意,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柳时衣的眼眸中映着夕阳残晖,却难掩心中的惊涛骇浪。她察觉到身旁萧时的步伐愈发沉重,每一次呼吸都细若游丝,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涌上心头,她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冲动,毅然决然地伸出手臂,将萧时轻轻揽入怀中。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所有的危险与不安,都在这温暖的怀抱中找到了片刻的安宁。 正当这份温情在悬崖边悄然绽放时,远处传来了急促而坚定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总算找到你们了!” 渝国(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皇帝凝视着那颗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的夜明珠,眼神中既有好奇也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疑虑。此时,座下的楚延率先打破了殿中的静谧,他轻启朱唇,语带沉稳却又不失分寸地言道:“陛下,此珠光华虽盛,却隐隐透着不真之兆,恐非世间凡品所能及。” 楚延的话,正中皇帝下怀,皇帝挥手作罢,仿佛一切未曾发生。 而宫墙之外,雨丝如织,楚延之母,一位性情刚烈的女子,因感皇帝对楚延的偏颇心生愤懑,竟不顾风雨交加,跪于宫门之外,声声泣血,祈求公道。然,宫墙之内,皇帝却似置身事外,对这番深情厚意无动于衷,任由雨声与哭声交织成一幅令人心酸的画面。 与此同时,在远离皇城的圣元轩内,夜色如墨,一群心怀壮志的身影正悄然行动。他们巧妙地避开了圣元轩森严的守卫,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隐匿于即将启程运送藏品的马车之中。 楚延独坐屋内,手中紧握着楚弈留下的书信,那字迹间透露出的决绝与憧憬,让他心中五味杂陈。楚弈在信中告诉他,他要去嵩山了。 夜幕低垂,马车内一片静谧,唯有众人急促的呼吸声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紧绷而压抑。 城门之下,一抹阴影悄然降临,守卫森严,剑拔弩张。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车被一道冷峻的声音拦下,守卫的手已触及车帘边缘,似乎只需轻轻一掀,便能揭露一切。 就在这决定性的瞬间,楚延的声音穿透了紧张的空气,宛如暗夜中的一缕清风,轻拂过守卫的心弦,令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转身离去,留下了一道未解的谜题和满车的庆幸。 车内,楚延借由微弱的缝隙,悄悄松了一口气。 楚延未能如愿擒获楚弈,消息如野火燎原,迅速传至左相耳中。 他面色凝重,步履匆匆,直奔皇宫,誓要向圣上讨个说法。暖阁之内,烛光摇曳,映照出皇帝那张深邃莫测的脸庞。 面对左相义正辞严的惩处之请,皇帝却只是淡然一笑,以夜明珠之事轻轻一带,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更在不经意间,宣布了解除楚延禁足的旨意,此举意味深长,令人捉摸不透。 两人间的对话,逐渐转向了国事的重担。谈及渝国虎视眈眈,欲以和亲之名行侵略之实,皇帝的神色变得凝重,手指轻轻敲打着案几,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最终,他轻轻摆手,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绝:“楚弈未归,和亲之事,尚待时机。” 渝国境内,暮色已悄然降临于古朴的王府之上。 一名下人轻扣着郡主居室的雕花木门,语调中满含忧虑:“郡主,即便心中万般不愿那和亲之事,也请爱惜玉体,切莫废了膳食。” 门扉轻启,映入眼帘的却是空荡荡的室内,独孤兰的身影早已不知所踪。霎时间,下人惊呼四起,声音穿透了夜的寂静:“郡主跑了!” 而在遥远的昭国皇城,金碧辉煌的宫殿内,群臣肃立,气氛凝重。面对渝国与周国联姻所带来的重重压力,他们纷纷向龙椅上的昭帝进言。 昭帝端坐其间,目光深邃,似已洞察一切。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萧辰何在?朕命你即刻启程前往嵩山,不求招贤纳士,但求为我昭国寻得一批能征善战的江湖豪杰。” 待忠臣们退去,昭帝单独召见了萧辰,大殿之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两人复杂的神色。 昭帝的目光变得锐利而直接,他低声对萧辰言道:“朕的真正意图,非但非招揽,实则欲借你之手,除去一人——萧时。” 此言一出,如惊雷炸响,萧辰身形微震,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昭帝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继续说道:“若无朕之助力,你以为你能有今日之成就?萧辰,你我之间,早已是利益相系,而今,是时候让你为朕再做一件事了。” 渝国(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萧辰的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昭帝那淡然却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寒铁重锤,“朕,可圆你心中所愿。然今时不同往日,萧时非但未殒,反隐遁嵩山之巅。此行,你肩上之任,重于泰山——务必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萧辰心头疑云密布,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雾霭紧紧包裹,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困惑:“陛下,您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昭帝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中似乎蕴含着无尽的无奈与深沉:“在这权力的巅峰之下,功高震主,往往便是祸起萧墙之时。萧时如今声望日隆,其威望之盛,已隐隐有了与皇权分庭抗礼之势。此等潜在的危机,犹如暗流涌动,若不及时消除,只怕终将酿成大祸啊。” 与此同时,柳时衣轻拥着昏迷不醒的萧时,步伐坚定地引领着一众人,穿越重重关隘,向渝国深处进发。 越过渝国的边界,便是嵩山那云雾缭绕、神秘莫测的所在,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命运的边缘。 沿途寻觅栖身之所,却只见客栈门庭若市,人潮涌动,无一丝空余之地。 众人面面相觑,只得带着几分无奈与不甘离开。正当他们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位风尘仆仆、肩负行囊的青年匆匆而来,得知众人困境,青年热心地指引:“诸位莫急,村口尚有一处废弃古庙,虽简陋却能遮风挡雨,或可解燃眉之急。” 城门之下,一位身着骑射劲装的女子,跨坐于雄壮骏马之上。她的身旁,数名体格魁梧的壮汉如影随形,增添了几分不容小觑的气势。 女子名为独孤兰,她看了眼城门,轻启朱唇,对身旁的侍卫低语,“去,看看怎么去昭国。” 另一边,遵循青年的指引,柳时衣一行人踏上了蜿蜒曲折的小径,最终到达了他口中的破庙。 这庙宇虽历经风雨侵蚀,显得古朴而沧桑,却自有一股超然物外的宁静之美。斑驳的墙面,仿佛是时间的低语,每一道裂痕都镌刻着过往的香火鼎盛与信徒的虔诚祈愿。阳光透过稀疏的屋顶,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为这荒凉之地平添了几分温暖与生机。 破庙之内,沈溯正以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为昏迷多时的萧时施以妙手回春之术。随着药力的缓缓渗透,萧时的眼眸逐渐恢复了神采。待柳时衣与其余人外出搜集柴火之际,萧时看向身旁的魄风,轻咳一声。 “那圣元轩中的军火全部是昭国所制,再加上先前的种种,我可以肯定,此事与昭帝脱不开关系。” “是皇帝干的?” 听到萧时的话,魄风不禁有些惊讶。 夜幕低垂,城门的守卫如同铁壁铜墙,密不透风,四处游弋的皇宫精锐,无一不透露着对独孤兰行踪的急切追寻。 面对这重重封锁,独孤兰无奈之余,只得另辟蹊径,策马悄然绕行于月色掩映的小径,留下一串寂寞的蹄声。 而在远离尘嚣的郊外,柳时衣与沈溯并肩坐于篝火旁,四周是轻拂的夜风与偶尔传来的虫鸣。他们一边拾掇着干柴,一边交换着彼此的心事。 柳时衣的眼眸中闪烁着迷惘,轻声细语道:“我对石头,究竟是何种情感,我竟也说不清了。” 沈溯闻言,微微一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洞悉世事的淡然:“人心,往往是在他人的镜像中最为清晰。或许,正是那些不经意的瞬间,能让你看清自己的真心。” 正当两人沉浸于这份难得的宁静与深谈之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周围的平和。 竟是独孤兰! 渝国(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独孤兰的声音冷冽如冰:“此地,我需征用,二位请便。” 柳时衣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坚决,不愿轻易退让,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你又是谁。” 柳时衣皱眉,开口问道。 独孤兰身为渝国郡主,自幼锦衣玉食众人环绕,哪受过这样的对待,当即柳眉横挑,二话不说伸手向柳时衣攻去。 二人交手,拳风掌影,在月色下交织出一片绚烂的光影。 不远处,萧时与魄风正低语间,忽闻异响,连忙循声而出。 待看清局势,萧时迅速走上前去,与魄风合力将二人分开,制止了这一场无端的争斗。 楚弈紧接着赶来,目光如炬,紧紧锁定独孤兰,口中赞叹道:“好一个飒爽英姿的女子,我喜欢!” - 古刹之内,香火缭绕间,独孤兰的目光如同冬日里的一抹寒霜,冷冷地落在正细心抚慰柳时衣的萧时身上,那份专注与柔情,在她眼中却成了刺痛心扉的利刃。 她的身旁,楚弈的温言软语如同春风拂面,却丝毫未能融化她心中的坚冰。 独孤兰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对周遭投来的好奇目光视而不见,只待有人问及她的身份,她便以一声清脆而略带冷意的哼声作为回应。 楚弈终于如她所愿,开口问道:“不知姑娘是何人,为何会来此处?” 独孤兰笑了,眉头轻挑,冷冷开口:“我乃独孤兰。” 独孤兰说完,目光立刻投向一旁的萧时。 也许是这些年自己长大了,相貌变化颇大,他不识得自己,情有可原。 现在她说出自己的名字,他应该想起来了吧。 独孤兰志在必得,萧时听到自己的名字,一定会上前来与自己叙旧,没想到那人竟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注意力始终放在她身边的女子身上。 他怎么敢?! 独孤兰愤懑地看向柳时衣,这女子有什么好的,长得一般,武功也平平无奇,萧时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与此同时,楚弈还在她的耳边不住叽叽喳喳:“独孤兰?你便是渝国的郡主么!好巧,我正是周国的太子。” 楚弈偷瞄了眼独孤兰,轻咳一声,不自觉炫耀,“也是他们口中,周国的天降紫薇星。” “天降紫薇星?”独孤兰冷哼一声,颇为不屑地看了眼楚弈,“哼,那等虚名,我独孤兰怎会放在心上?我心中所系,唯有昭国那位英姿飒爽的骠骑小将军,若论联姻,也只愿与他共结连理。” 魄风立于一旁,目光深邃,心中暗自喟叹。他深知,这情感纠葛如同乱麻,剪不断,理还乱。萧时啊萧时,你身陷的这团迷雾,看来远比外人想象的更为错综复杂。 独孤兰的目光不时在萧时身上游离,那份熟悉感如同迷雾中的微光,若隐若现,让她心生疑惑。然而,反观萧时,他的脸上却是一片茫然,似乎对这位自报家门的女子毫无印象。 独孤兰的眸光逐渐变得黯淡,看来这男子只是和萧时长得像,并不是他。 渝国(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次日,晨光初破晓,一行人正欲悄然离开渝国。 不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铠甲碰撞的铿锵打破了黎明的宁静。 士兵如林,瞬间将他们的去路封锁得严严实实。萧时骤然拔剑而出,企图以武力为众人争取一线生机,却未曾想,这英勇之举,竟意外揭开了他身份的神秘面纱。 “你……真的是萧时?!”独孤兰的声音,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与复杂的情绪,在空旷的宫墙下回响,如同惊雷炸响,震得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萧时?!” 柳时衣有些没反应过来,看了眼周围的人,一时有些恍惚。 如同命运的丝线悄然编织一般,众人跟着独孤兰,步入了渝国皇宫。 萧时的心,如同被乱石击中的湖面,波澜四起,他迫切地想要向柳时衣解释这一切的误会与巧合。然而,独孤兰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还不等他跟柳时衣搭上话,他就被独孤兰以一场皇家盛宴为由,强行带离了众人。 与此同时,柳时衣的世界也在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仍沉浸在那令人难以置信的真相之中,那看似平凡的石头,竟摇身一变,成为了萧时! 那个闻名九州的杀神,萧时! 这份震撼,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将他紧紧包围,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敲打着她的心扉。 夜幕低垂,宫灯辉煌,一场盛大的家宴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缓缓拉开序幕。 皇上与皇后并肩而坐,龙凤呈祥,尽显皇家威仪,而独孤兰与萧时亦受邀列席,为这宴会平添了几分柔情与雅致。 席间,欢声笑语交织,气氛温馨而又不失庄重。 皇上的眸光中闪烁着怀旧的温柔,语调悠长,仿佛穿越了岁月的长廊,缓缓道出一段尘封的往事。 “想起多年前,二十载悠悠,周国那位风华绝代的大皇子,也曾来过这宴乐之殿堂,其姿容俊朗,气宇轩昂,犹如天边最亮的星辰,令在场众人无不为之倾倒,心驰神往。然世事无常,自那次渝国之别,天妒英才,他竟不幸罹患重疾,于盛年之际悄然陨落,实乃我两国共同的哀歌,让人扼腕叹息。 此等变故,不仅在他国留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痕,更使我朝与周国之间,原本紧密无间的情谊,悄然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郁与不解之谜。每当夜深人静,念及此事,心中便泛起层层涟漪,既是对故人深深的怀念,也是对命运无常的无奈感慨。” 此言一出,殿内一时静默,众人皆感世事无常,唏嘘不已。 酒至半酣,气氛愈发热烈。独孤兰眼波流转间,鼓起勇气,向皇上轻声请求:“陛下,兰儿斗胆,愿求陛下赐婚于臣女与萧将军,共结秦晋之好。”此言一出,四座皆惊,连皇后也投来了好奇与期待的目光。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即将见证一段佳话之时,萧时却骤然起身,神色坚定,打断了这份突如其来的宁静:“陛下,我心中已有所属,且与柳时衣小姐结为连理,此生此世,非她不娶。” 他的声音虽轻,却字字铿锵,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 渝国(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那遥相对望的客栈一隅,柳时衣的心绪仍如乱麻般纠结难解。 她不时看向门外,却始终没有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人什么意思,吃个饭需要那么久吗?还是说,进了宫,就不想回来了?” 尽管不愿意相信,但柳时衣还是不得不承认,就算知道了石头就是那个闻名九州的杀神萧时,自己还是对他心怀挂念。 就在这时,独孤兰的身影不期而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怎么,还在等萧时呢?” 柳时衣骤然抬头,看见进来的独孤兰,语气也忍不住变冷,“你来干什么。” “我来,自然是有事要跟你说。” 独孤兰毫不见外地坐下,紧紧盯着柳时衣,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我希望你,能放过萧时。”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想必你很清楚。” 独孤兰语气淡淡,柳时衣却被她气笑了。 “你觉得,是我缠着他不放?” “难道不是吗?” 其余四人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女人之间的对峙,大气都不敢出。 柳时衣冷哼一声,淡淡地笑了,“你错了,我本就不曾对他有所青睐,你若倾心于他,大可领去便是。” 言罢,她转身欲离,步伐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独孤兰看着柳时衣离开的背影,轻挑眉头,“还算识趣。” 说完,她看了眼一旁像木桩一样杵着的几个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命令其余人随自己离开。 见二人分道扬镳,沈溯立刻毫不犹豫地迈动步伐,追向柳时衣的背影,殷裕见状,亦是轻轻摇头,随后跟上。 魄风与楚弈望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泛起层层涟漪,相视间,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你说说,这都叫什么事啊!” 萧时回到客栈时,早已夜幕低垂,迎接他的是一片异常的空寂。魄风轻声告诉他,柳时衣已经离开。 萧时心中五味杂陈,一时无措,只能暗自筹谋,寻机从独孤兰的束缚中解脱。 另一边,柳时衣在街巷间漫无目的地踱步,口中不自觉地喃喃咒骂,“男人都是骗子。” 沈溯看着一旁的柳时衣,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喜欢萧时吧?” “你说什么?” “否则,为何他的举动能让你如此失控?”柳时衣闻言,脚步一顿,心中那抹未曾察觉的情愫被猛然揭开,令她愣在原地,半晌无言。 夜深人静,柳时衣独处于室内,心绪犹如被狂风席卷过的荒野,一片狼藉。 萧时的欺骗如同利刃,深深刺痛了她,让她难以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背叛与真相。她试图在混乱中寻找一丝理智,“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才不可能喜欢他呢。” 想了想,柳时衣还是从兜里掏出一枚铜板,她拿出桌上的毛笔,小心翼翼在同伴的正反两面写了几个字,随即下定决心,向天空中一掷。 然而,硬币并未如愿落下给出答案,而是顽皮地滚落至床底。 柳时衣急忙弯下腰,好不容易将那枚铜板拿了出来,才发现,向上的那一面,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你喜欢他。 渝国(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金碧辉煌的朝堂之上,独孤兰挺身而出,言辞恳切而坚决,“父皇,女儿反对和亲之策,此举无疑是对渝国尊严的一次沉重打击。在女儿的心中,婚姻应是基于两心相悦的美好盟约,而非政治权衡的牺牲品。” 她看了眼朝堂下的众臣,冷冷开口:“此生,我独孤兰唯愿嫁予心中所爱。” 回到深宫,独孤兰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落,心中的绝望与不甘如潮水般汹涌。面对和亲的命运,她无助地在空旷的宫殿内崩溃大哭,每一滴泪都承载着对自由的渴望与对命运的抗争。 恰在此时,楚弈悄然步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她,承诺她绝不会被迫踏入那无爱的婚姻殿堂。然而,独孤兰却误解了他的善意,误以为那言语间藏着淡淡的嘲讽,意指自己无人问津,这份误解如同火上浇油,让她的怒火更甚,泪水与愤怒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复杂而凄美。 另一边,萧时与魄风于夜色深沉中密谈,言辞间透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他缓缓道出,柳时衣的身份或许并不简单,极有可能是已故莫凌峰之女。这段突如其来的血缘之谜,如同横亘在萧时与柳时衣之间的无形天堑,因莫凌峰之死,两人的命运似乎早已被宿命的枷锁紧紧相连,注定无法携手共度余生。 渝国帝王深思熟虑后,将挑选今年皇家围猎之地的重任,交付给了最为信赖的臣下,并严令此事必须守口如瓶,不得有丝毫泄露。 夜色如墨,一缕微光在密室中闪烁,一封密信悄然传递而出,带着帝王不可言说的秘密。 次日,渝国帝王于御书房内,与萧时单独会面。帝王面带微笑,言辞恳切,诚邀萧时共赴两日后的皇家围猎盛会,共享狩猎之乐。 萧时目光闪烁,心中暗自盘算,终是开口问道:“陛下,不知何时能赐臣自由之身?”言罢,他目光坚定地望向帝王,似乎已有了筹码。 帝王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料到萧时会有此一问,便道:“若你能在围猎大会上拔得头筹,朕便答应你一个条件,如何?” 萧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却也知此事不易。他深知,围猎大会高手如云,想要胜出,绝非易事。 帝王见状,心中暗自思量,为免节外生枝,决定暂时软禁独孤兰,以免她在围猎期间闹出什么事端,影响大局。于是,他轻描淡写地下了禁令,将独孤兰禁足于府邸之中,不得外出。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宾客的欢声笑语早已随风消散,只余下萧时与醉卧于侧的柳时衣。月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二人身上,为这静谧的夜晚添上一抹温柔。柳时衣,酒意上头,那份平日里的矜持与含蓄此刻尽褪,她直视着萧时的眼眸,直言不讳地问道:“萧时,你对我,可有半点倾心?” 萧时闻言,目光微闪,心中五味杂陈。他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喜欢,自是有的。但你我之间,隔着千山万水,那份情愫,终是只能深埋心底,无从谈起。” 正当此情此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沉寂。独孤兰一袭素衣,面容上挂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落寞,寻至柳时衣身旁。她轻声细语,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这世间之大,竟无我容身之所,唯有远嫁他乡,和亲异域,方能换得一时安宁。” 未曾想,这番话,恰好落入了悄然归来的楚弈耳中。他心中一动,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随即开口,声音温和而坚定:“郡主,你无需如此悲观。若你不愿,我楚弈愿助你摆脱这命运枷锁。” 是夜,楚弈心绪难平,提笔研墨,一封书信跃然纸上。字里行间,满是他对皇权的抗争,以及对独孤兰命运的深切关怀。他郑重其事地将信封好,决定明日一早便呈给父皇,言辞恳切:“儿臣心意已决,独孤兰之亲事,孩儿绝不从命。” 渝国(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不出数日,快马加鞭的信便送到了周国皇帝的手里,皇帝看完那封信函,不禁怒斥:“简直荒谬!” 底下的近侍们连大气都不敢出,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终于将气顺了过来,开口问道:“楚延现在何处?” “回陛下,长陵王现正在渝国,要将太子殿下带回来。” 皇帝听完,面色这才好了些,“多派些人去,没得让他们在那胡闹!” 楚弈才没工夫胡闹,此刻的他,正坐在柳时衣等人中间,满心欢喜。 围猎盛会前夕,月华如练。柳时衣忽生奇想,开口说道:“要不,我们玩游戏吧!” “什么游戏?” 楚弈当即起了兴趣。 柳时衣轻挑眉头,一脸得意,“这游戏就叫直抒胸臆,如何?” 说是直抒胸臆,在柳时衣的一番解释下,众人终于明白,不过就是真心话大冒险。一听完游戏规则,楚弈就颇为揶揄地看向她和萧时——这哪是玩游戏,分明是柳时衣在探察萧时的心意嘛! 然则,不过浅酌一盏,她竟先自沉醉,引得一室欢声笑语中夹杂了几分意外的旖旎。 夜色深沉,星辰点点,宾客散尽,只余萧时静立一旁,凝视着醉态可掬的柳时衣。 柳时衣似乎忘却了他们之间横亘的所有问题,鼓起勇气,直言不讳地开口问道:“萧时,你......你心中,到底有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萧时闻言,忽地沉默下来。 柳时衣的笑慢慢变凉,萧时终于开了口,目光温柔却带着坚决:“喜欢,确是喜欢。但你我之间,横亘着无法逾越的鸿沟,我们,还是就这样吧。” 独孤兰心中暗自决意,欲作最后一搏,誓要于次日向萧时施展那苦肉之计,以期挽回一丝情愫。 夜色如墨,掩映着众人心中各异的波澜,无人入眠。 在昭国的深宫之内,昭帝低眉垂询,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番围猎中的暗流涌动,一切可已安排妥当?” 下属躬身,语态恭谨而坚定:“陛下放心,一切均已部署周全。只需让那些伪装成周国士兵的影卫适时而动,渝国皇帝之行,必将危机四伏,此联姻大计,自是无从谈起。” 月隐星沉之时,一抹黑影悄无声息地穿梭于围猎场的马厩间,手中利刃在马蹄铁上轻巧一抹,留下了足以改写命运的细微痕迹。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轻轻拂过柳时衣的眼睑,她缓缓醒来,却发现自己对昨夜的一切竟毫无记忆,仿佛那段时光被无形之手悄然抹去,只留下一片空白与莫名的怅惘。 围猎盛会拉开序幕之前,一众世家公子小姐汇聚一堂,笑语盈盈,沈溯正想躲到一旁,其中竟意外地见到了沈晴的身影,原来她已嫁作渝国妇! 负责筹划这场围猎盛宴的大臣之女,心思玲珑,特地吩咐下人将精心准备的糕点送至柳时衣面前,企图搭起友谊的桥梁。柳时衣心中本急于脱身,却也不忍拂了人家好意,便浅尝几口,殊不知这糕点中暗藏玄机,乃是能让人筋力暂失的脱筋散。 围猎大会的号角一吹响,柳时衣的心思全然系在寻找萧时的身影上,渴望能与他面对面,将心中那份纠葛不清的情愫问个明白。 然而,世事不如人愿,独孤兰的身影如影随形,紧紧缠绕着她的步伐,让柳时衣心中添了几分烦躁与无奈。最终,她选择独自远离人群,漫步于林间小径,心中五味杂陈。 渝国(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一众臣子的附和下,皇帝的兴致被悄然撩拨,终是按捺不住对狩猎的渴望,决定亲身下场,体验一番逐鹿草原的快意。 一位机敏的臣子眼波微转,不动声色地向身旁侍从递去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另一边,沈溯与沈晴姐妹俩正漫步于猎场一侧,轻声细语地交换着彼此的近况。 沈晴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始终默默尾随在沈溯身后的殷裕,眼中闪烁着几分戏谑与真挚,她俏皮地对沈溯笑道:“姐姐,可别辜负了这般深情厚意之人,有人愿意这样默默守护,可是难得的福气呢。” 沈溯闻言,嘴角虽挂着几分否认的笑意,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温柔的涟漪。 正当这份温馨的氛围缓缓弥漫之时,沈溯的脚步突然一顿,她的目光锐利地捕捉到了猎场周围铁栏的一处不寻常——那坚固的铁栏,不知何时竟裂开了一道缝隙,显得格外突兀。 另一边,柳时衣正要寻找萧时的身影,不期然间,一幕惊险映入眼帘——不远处,天子之尊竟遭骏马惊扰,失控地向她所在的方向狂奔而来。 电光火石间,柳时衣身形轻盈一闪,巧力化解了马匹的冲撞,将皇帝安然无恙地救离险境。 然而,平静未久,一群身着周国军服的士兵仿佛自铁栅的阴影中悄然浮现,迅速将二人团团围住,气氛骤然紧张。 萧时好不容易从独孤兰的纠缠中脱身,心中却猛地一空,只因转身之间,柳时衣的身影已消失无踪,四周的侍卫仿佛被夜色吞噬,了无踪迹。 面对步步紧逼、黑衣如墨的敌人,柳时衣身姿挺拔,宛如林中青松,坚定不移地守护在皇帝身后。她的声音冷静而坚决,穿透了周遭的肃杀之气,对背后的帝王轻声道:“陛下,快逃 柳时衣身形翩跹,与一众黑衣人缠斗于树林之下,那黑衣人众仿佛被无形之线牵引,目光所及之处,唯有她手中紧握的月见刀,全然不顾一旁逃遁的皇帝身影。 这异样的执着,让柳时衣心中生出几分疑惑。她本可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刀光剑影间,无奈体内脱筋散的药力悄然蔓延,双腿忽地一软,攻势瞬间迟滞。就在这生死存亡的一瞬,萧时犹如暗夜中的流星,疾驰而至。 两人默契无间,剑影交错间,黑衣人纷纷倒下,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似乎即将落幕。 看台上,群臣或惊恐、或焦虑,目光紧紧锁定在那被护佑得略显狼狈的皇帝身上。而另一侧,几位大臣得知刺杀未果,嘴角竟不约而同地勾起一抹淡笑。 萧时轻轻环抱着柳时衣走了出来,步伐坚定地穿越人群,旁人的目光与议论皆如过眼云烟,未在他心中激起丝毫涟漪。 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女儿身上,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兰儿,孤劝你,还是早日放下他吧。” “你和他,绝无可能。” 独孤兰看着萧时和柳时衣的背影,默默垂下了眼。 帐篷之内,轻纱摇曳,柳时衣静静地躺在床上,眼帘微合,似在养神。萧时站在她的一旁,紧紧拽住太医的衣袖,一连串的问题如连珠炮般抛出。柳时衣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啧了一声:“你真是吵得让人头疼。” 待太医告辞离去,帐篷内复归宁静。柳时衣这才缓缓睁开眼,目光复杂地落在萧时身上,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其实,我有些后悔了。” “什么?” “我发现,我确实挺喜欢你的。” 柳时衣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萧时的眼睛,“我们……能不能不再只是当兄弟?” 渝国(九)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皇帝好不容易从此次暗杀事件中缓过神来,面色阴沉如水,教主了外面的下属。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下属战战兢兢地低下头,回报:“回陛下,那些刺客皆是周国装扮,言辞间听起来却像是......却像是周国官话。” 皇帝闻言,怒不可遏地一拍桌子,“他周国简直猖狂!” 皇帝站起身来,恼怒地踱步几圈,猛地回头看向下属:“传令下去,取消与周国的和亲之议!” “是。” 下属将腰弯得更低,头都不敢抬,径直后退着出了去。 另一边,独孤兰寻至柳时衣处,心中五味杂陈。 楚弈见状,连忙凑上前去,关切地开口问道:“郡主怎么来了?你还好么?” 独孤兰却只是轻轻摇头,未予多言,眼中满是疏离。她一心寻找萧时的身影,却正好听见柳时衣对萧时的告白。 独孤兰目睹此景,心中苦涩难言,默默转身离去,身影在夕阳下拉得悠长。 楚弈见状,心中不忍,悄然跟上。 “若那周国太子并非你所想之模样,你可愿下嫁于他?”楚弈轻声问道,试图为独孤兰寻得一丝慰藉。独孤兰却坚决摇头,眸中闪烁着决绝:“不愿,我心已决。” 言罢,她转身步入夜色。 楚弈无奈,只得陪着她步入酒馆。灯火阑珊处,独孤兰一杯接一杯,似乎要将所有烦恼都淹没在酒香之中。楚弈试图劝阻,却被独孤兰一把拉过,她迷离的眼眸中,竟将他错认成了萧时。在酒精的催化下,她忘却了周遭的一切,轻轻踮起脚尖,吻上了楚弈的唇。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楚弈的心跳几乎停止。然而不过一瞬,独孤兰便清醒了过来,她望着眼前略显错愕的楚弈,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失态。 “你别当回事。” 独孤兰的面色极冷,猛地站起身来,转头就走,只留下一室的尴尬与还没反应过来的楚弈。 萧时并没有注意到独孤兰来了又走,他看着面前的柳时衣,心中几乎苦涩地说不出话。 好半晌,他轻轻摇了摇头,“抱歉。” 柳时衣的笑冷了下来。 萧时转过头去,避开那人的眼神,“我们之间,或许更适合做并肩而行的兄弟。” 此言一出,柳时衣的心仿佛被细雨轻拂过,留下一片斑驳的湿润,最终,她故作轻松地一笑。 “行了,别这么苦大仇深的表情,不就是当兄弟嘛,这个我可是专业的。” 说完,不等萧时回答,柳时衣便匆匆转身离去。 萧时看着柳时衣的背影,觉得心像是空了一个洞,任由堂前风肆意吹。 与此同时,殷裕的表妹悄然寻至沈溯面前,话语中带着几分不屑与挑衅:“你一个失去了家族庇护的世家女,还妄想着能与殷裕共赴未来?真是可笑至极。” 言毕,留下一室清冷与沈溯心中的波澜。 夜幕低垂,星光点点,柳时衣、沈溯与楚弈,这三位心中各有千千结的人,不期而遇于一座幽静的小亭。他们仿佛是命运安排下的“伤心三人组”,看着夜空,彼此沉默无言。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斑驳光影。柳时衣看见萧时,心中正觉得尴尬,皇帝的一纸诏书却来了。 众人站在近侍面前,看着他一脸笑意,向他们宣读圣诏,“皇上念及柳时衣昔日救驾之功,特赐恩典,允许尔等一行人离开紫禁城——” 那公公看了眼萧时,笑意愈深,“至于将军你,若你愿意,亦可随他们一同离去。” 渝国(十)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周国,朝堂之上,正进行着早朝大典。 周帝听着底下众大臣的议论,却心不在焉。他老了,愈发觉得自己在政务上力不从心。近些年来,身体也越来越差,本想着在自己走前,将太子楚弈培养出来,让这天降紫微星稳住天下民心,没想到这没出息的儿子,却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货色。 周国若是交到他的手中,自己怎能放心得下。 想到这里,皇帝脸上的忧愁更是深邃。 “陛下。” “陛下!” 皇帝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在早朝上走了神。他看向殿下的左相,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轻咳一声,开口:“爱卿何事?” 左相微微颔首,目光深邃。他开口言道:“如今和亲之事已然走不通,太子殿下荣登大宝,所面临的最大阻碍,莫过于那位备受文人雅士推崇的长陵王。” 皇帝一听,就明白了左相话中暗藏的深意。 想要让楚弈坐稳这个位子,楚延就留不得。 皇帝思虑良久,挥袖,“今日早朝便到这吧,左相还请留下,孤有话要与你说。” 左相闻言,毕恭毕敬站在一旁,直至人群都走光,这才走到皇帝面前,“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看了他两眼,似是没有开口,但话音却悄声落下,“长陵王身子体弱,在外也不太安全,左相觉得呢?” 左相一愣,随即明白了皇帝的泳衣,立刻低下头,“臣也觉得如此,路途遥远,长陵王难免发生意外。”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笑了。 千里之外的渝国,众人领命,一一拜别。独孤兰洒脱地与众人挥手作别,她目光灼灼,看向柳时衣:“你且等着吧,待到重逢之日,我定要胜你一筹。” 柳时衣闻言,只是淡然一笑,回应道:“随时恭候。” 路途之中,殷裕敏锐地察觉到周遭氛围的微妙变化,他偏头望向沈溯,试图从那群人中寻得答案,却只换来沈溯冷漠的侧脸与无言的忽视。 这突如其来的冷漠,如同冬日寒风,让殷裕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最终,他愤然推开车门,踏入了夜色之中。 恰在此时,另一侧,表妹的车窗轻轻摇下,她笑靥如花,甜糯的声音瞬间穿透了夜的寂静,招呼着殷裕。 正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殷裕,借着这股外力,顺势上了表妹的车,将对沈溯的不满与不解,暂时埋藏在心底的角落。 车内,表妹的热情如火,企图融化殷裕心中的寒冰,而他却像被霜打的茄子,提不起丝毫兴致,只是沉默以对。 然而,在一次不经意的对话间,表妹不经意间泄露了她与沈溯之间的私密交谈。那些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划破了殷裕心中的平静,怒火再次被点燃,这一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猛烈。 未及表妹反应,殷裕已猛地推开门,下了车去。 众人抵达驿站,只见站内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柳时衣目光流转,寻不见殷裕的身影,便向沈溯问道:“殷裕人呢?” 沈溯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漫不经心地答道:“由他去吧,正忙着找他的表妹呢。” 话音未落,殷裕竟意外地喘着粗气,回到了众人之间。 殷裕的眼神里满是诚挚,他径直走向沈溯,鼓起勇气吐露心声:“我对表妹向来无意,你可愿给我一次机会?” 沈溯静静看着殷裕好半晌,正当殷裕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沈溯却轻启朱唇,留下一句:“那便看你的表现了。” 渝国(十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夜幕低垂,星辰隐匿于厚重的云层之后,为大地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幽暗。一群身着紧身夜行衣的黑影,宛如夜色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伏在通往嵩山那条蜿蜒曲折的小径旁,他们的眼神透过黑布的缝隙,闪烁着冷冽的光芒,静待着猎物——楚延的踏入。 楚延,立于那决定命运十字路口的中央,周身被淡淡的月光轻抚,却未能柔和他眼中那份如鹰隼般锐利的光芒。四周的寂静中,似乎连风都屏息以待。他微微仰头,目光穿越夜色,仿佛在衡量着无形的危机与未知。片刻的沉吟,如同古木上露珠滴落的瞬间,凝聚了万千思绪。 最终,楚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眼中闪过决绝之色。他毅然决然地转身,背离了那条看似安全实则危机四伏的原定路线,踏上了一条鲜有人迹、隐没于密林深处的小径。 命运的丝线似乎在此刻悄然交织,那群原本意图拦截楚延的黑衣人,竟是误打误撞地拐入了楚延原本计划行走的那条小径。不料,这条看似平静的小路上,隐藏着左相早已计划好的的秘密武装——一群训练有素的私兵。 夜色如墨,突如其来的追杀如同暗夜中的厉鬼,将宁静撕扯得支离破碎。逃亡的人群在漆黑中四散奔逃,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恐慌。 殷裕在这混乱中不幸中箭,身躯猛地一震,随即痛苦地倒在地上,箭矢如毒蛇般深深扎进他的血肉之中。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冷冷地洒落,将那支带血的箭映得格外触目惊心。 同伴们见状,心中一紧,迅速围拢过来。他们眼中闪烁着坚定与决绝,合力将那根致命的箭矢缓缓拔出。箭身离开肉体的瞬间,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萧时接过拔下的箭,仔细审视着箭头的形制,那经过精心改造的官家箭头,透露出一种不言而喻的阴冷气息。 他的眼神瞬间凝重,因为这箭的样式,竟与他之前遭遇追杀时所见的箭矢如出一辙。而这样的箭,唯有昭国的军队才会配备。他心中波澜起伏,目光深邃。 在嵩山那幽深莫测的密林腹地,隐匿着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他们的动作在斑驳树影间穿梭,宛如林间幽灵。他们手中紧握的箭矢,无一不与萧时手中那支透着寒光、形制古朴的箭矢惊人地相似。 更令人瞩目的是,他们每个人的手腕上,都烙印着一抹鲜艳如火的赤云血印,那是他们身份的象征——他们是凌霄盟的人! 通往嵩山之巅的天梯,宛如一条巨龙蜿蜒,云雾缭绕间,只闻人声不见人影。 这是一条试炼之路,唯有那些心怀壮志、体魄强健之人,方能攀至顶端,赢得参与嵩山试炼大会的宝贵资格。众主角们,或坚毅、或忐忑,陆续踏上这条通往未知与挑战的天梯,每一步都踏出了对命运的抗争与渴望。 待柳时衣等人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瘫倒在天梯尽头,喘息未定之时,一位身形魁梧、肌肤如黑铜浇铸的巨人悄然现身。他正是那中州地藏庙中的神秘人物。 此刻,他的目光穿透了疲惫与挑战,带着一抹洞悉一切的笑意,低声自语:“他们,终于还是来了。” 众人一行抵达了巍峨的嵩山脚下,随后被引领至山门前,虔诚地面见了嵩山各峰德高望重的峰主,亦即诸位长老。 在这些武林前辈的妥善安排下,几位年轻访客由嵩山的弟子恭敬地引领,前往外山的一处雅致居所安顿下来。 步入分配给自己的房间,萧时轻轻关上门扉,转身之际,只见魄风一脸困惑地望着柳时衣的背影,不解为何她对自己视而不见。 萧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轻轻拍了拍魄风的肩膀,示意他莫要为此等小事烦心,徒增无谓的纠葛。这时,一旁的殷裕似乎察觉到了氛围的微妙变化,找了个由头,悄然退出了房间。 楚弈见状,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轻声询问殷裕的去向。 渝国(十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殷裕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殷裕,誓要成为嵩山的一员。此番前去,正是为了与那些师兄师姐们打好交道,多一分了解,便多一分机会。这关系网,我可是要用心织就的。”言罢,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步伐坚定地出了门去。 柳时衣心怀笃定,步履坚定,誓要揭开掌门院深藏的迷雾,其心无旁,唯有探寻真相之志。未料,正当她驻足于那古老门槛之前,命运的丝线悄然交织,萧时,一位同样怀揣目的的行者,不期而至,两人的目光在不经意间交汇,仿佛预示着一段非凡旅程的启程。 自嵩山之巅,掌门仙逝之日,掌门院便化作了与世隔绝的秘境,其防卫之森严,犹如天堑难越,前所未有。院内,代掌门徐天的声音穿透厚重的石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冷冷回响,责令这两位不速之客退却,言辞间,透露出一条铁律——唯有历经试炼大会的洗礼,正式归入嵩山派门下,方能踏足那片被云雾缭绕的内山峰,一窥圣地真容。 无奈之下,柳时衣与萧时只得黯然返回山脚。 穿行于蜿蜒曲折的通天栈道之上,风带着几分凉意,也带着一丝未知。就在这时,一个不慎,萧时脚下一滑,身体摇摇欲坠。千钧一发之际,柳时衣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两人的身影在狭窄的栈道上摇晃了几下,终于稳住了身形。 就在这惊心动魄的瞬间,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被山底的一片奇异景象所吸引——那是一片隐秘的药田,药香扑鼻,绿意盎然,其中一株药草,正是萧时所急需的解药关键成分。 柳时衣轻挥衣袖,将萧时温婉却坚决地请出了房间,随后转身面向沈溯,眸中闪烁着询问的光芒:“沈兄,那味药材,真的可行吗?”沈溯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笃定:“不妨一试,或许正是我们所需的转机。”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已有了计较,决定趁着夜色深沉,悄悄潜入山底,探寻那传说中的奇药。 另一边,殷裕漫步至伙房,心中盘算着如何巧妙地从这里套取试炼大会的考题信息。不料,刚踏入门槛,便见一幕不平之事上演:一名伙房伙计正被几人围困,处境堪忧。殷裕眉头一皱,身形如电,瞬间将那几人震慑退散,救下了这位看似憨厚无辜的伙计。待看清那人的面容,殷裕不禁哑然,原来这位伙计竟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子。 傻子眼神中透着几分茫然与感激,断断续续地向殷裕透露了试炼大会的些许内幕:“试炼……分两轮,最难的……在内山。”殷裕仔细端详着他,总觉得这面容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嵩山代掌门面带温煦笑意,迎接了楚延与萧辰的莅临,语中含着一丝讶异:“未曾想,两国之重臣竟皆亲临嵩山招徒之盛会,一位为手足情深而来,欲接回幼弟;另一位则是肩负国事,欲借此良机洽谈要务。”言及此,徐天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婉言谢绝了萧辰隐含交易之意的话语,“嵩山上下,素来秉持清正,不涉尘世交易之俗,还望见谅。”二人闻言,眼神交汇,默契十足,齐声道:“既如此,我等斗胆请求,允我方弟子参与此次试炼大会,一试锋芒。”徐天闻言,微微颔首,算是应允。 另一边,夜色如墨,一名身姿轻盈的女子悄然潜入嵩山派,她身法灵动,如同夜色中的幽灵,轻而易举地避开了重重巡逻,来到伙房门前。 这女人正是妄情山庄的庄主! 渝国(十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情山庄的庄主,心意已决,欲携那名倔强伙计离去,而伙计却似生根磐石,死活不肯移动分毫。庄主苦笑摇头,终是无奈,轻挥衣袖,以掌风将他温柔地送入梦乡,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揽入怀中,趁着夜色,悄然步出庄门。 甫一跨出门槛,便惊起了巡夜的嵩山弟子。他们眼神锐利如鹰,身形矫健,转瞬之间,已将二人团团围住,杀气腾腾,势要阻拦去路。庄主心头一凛,面上却仍旧保持着那份淡然自若,她身形灵动,左躲右闪,步伐轻盈若燕,径直朝后山方向疾行。 在那幽深后山的悬崖之下,柳时衣与沈溯正轻手轻脚地沿着崎岖之路下行,他们的目光紧紧锁定于峭壁缝隙间那抹顽强生长的珍稀药草,仿佛那是世间最璀璨的珍宝。正当两人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份自然的馈赠,一抹熟悉的轮廓悄然映入眼帘,是殷裕。 “殷裕?此间怎会遇见了你?”柳时衣的语气中满是意外,眼中闪烁着不解的光芒。 殷裕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眼中闪烁着几分狡猾与机智:“我嘛,不过是想悄悄探探这第二轮考核的深浅,好让自己心中有个计较罢了。” 三人目光交汇,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默契的微笑,随后脚步轻盈,继续悠然向前踱步。不远处,一片辽阔的空地上,一个醒目的标志悄然映入眼帘——那是凌霄盟特有的徽章,孤傲而庄严地矗立着,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它的领地。 而那些散落一地的兵器,与他们在圣元轩之下所见的毫无二致,每一柄都闪烁着冷冽的光芒,透出一股不祥的气息。众人心中暗自警觉,察觉到此事必有蹊跷,正欲抽身而退,却忽闻外界传来一阵急促而纷乱的声响。 妄情山庄的庄主,此刻带着手下伙计,与敌人陷入了激烈的厮杀之中。然而,敌人似乎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巧妙地利用庄主的软肋,使得一名忠心的伙计不幸受伤,庄主自己也因护佑心腹而身受重伤,不得不发出悲愤的长啸,仓皇逃入后山深处,寻找一线生机。 柳时衣等人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机智地躲入了堆满兵器的木箱之内。 众人屏息凝神,生怕被外面的杀戮所波及。待一切稍平息,他们才胆战心惊地从箱中爬出,沿着崖壁蜿蜒而上,企图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逃离这危险之地的最后一刻,徐天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冷峻的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绝,一剑挥出,柳时衣应声受伤,鲜血染红了衣襟。 柳时衣一行人甫一踏入屋内,尚未及喘息,便猝然遭遇了突如其来的挨户搜查。幸得萧时机敏过人,一番巧妙遮掩之下,众人方得侥幸避开嫌疑,化险为夷。 夜深人静之时,柳时衣将今宵种种奇遇,细细向萧时道来。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二人身上,映照着萧时若有所思的面容。他心中隐隐有个模糊的念头在盘旋——凌霄盟与嵩山派之间,或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然而,这仅是一闪而过的猜测,他并未言明,只是轻轻拍了拍柳时衣的肩,目光坚定:“明日试炼,你我务必全力以赴,定要闯入第二关。那片神秘莫测的林子里,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在徐天的屋内,气氛则截然不同。昏黄的灯光下,黑铜之身的神秘人影低沉着嗓音,开口询问:“你那边,怎么样了?” 渝国(十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徐天面色阴郁,嘴角勾勒出一抹森冷的笑意,仿佛冬夜中最不易察觉的冰凌。 “那名女子,被牢牢锁在后山之境,已是笼中之鸟,难逃天罗地网。只可惜,昨夜一场智斗,仍让那伙狡黠之徒寻得缝隙,溜之大吉。不过,这并无大碍,他们如同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时,终将乖乖落入我等布下的天网。” 言毕,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犹如暗夜中闪烁的寒星,令人不寒而栗。 随着晨曦初露,第一缕阳光温柔地拂过嵩山之巅,那片宽广的空地上,众弟子已整装列队,气势如虹。徐天巍然屹立于高台之上,其声如洪钟,清晰地回荡在每一片角落:“今日,试炼之门开启,五座竞技之台,巍然矗立。 待到计时沙漏流尽,唯余台上屹立不倒者,方能摘得荣耀之冠。”言罢,他目光如炬,扫视着下方,每一寸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而又期待的气息。 随着话语轻轻落下,命运的丝线悄然编织,一场场试炼与较量的序幕,在抽签的瞬间被悄然拉开。弟子们,怀揣着各自的梦想与决心,逐一踏上了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命运舞台,每一步都踏出了对未来的期许与挑战。 徐天的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人心的迷雾,洞察世间万物的本质。他的目光在人群间流转,不时地停留,细细审视着每一个即将步入战场的身影,那眼神中既有期待也有考量,仿佛能预见每个人即将绽放的光芒与面临的挑战。 而在这一片紧张而又充满期待的氛围中,殷裕与沈溯所在的擂台,尤为引人注目,率先响起了挑战的号角,宣告着一场对决的临近。这座擂台之上,守擂的是一位以刚猛拳法闻名遐迩的师兄,他身形如山岳般稳健,眼神明亮如炬,透出一股不容小觑的坚毅与力量,让人一眼便能感受到他深厚的修为与不屈的意志。 战斗一触即发,殷裕却并未急于正面交锋,而是巧舌如簧,用一连串的垃圾话分散着对手的注意力,那模样,倒像是街头巷尾斗嘴的顽童,却又不失几分机智。而沈溯,则在一旁默默蓄力,手中的银针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宛如他心中冷静计算的每一步棋局。 两人配合默契,一攻一守,一闹一静,竟在不经意间,将这看似悬殊的战局拖入了倒计时的尾声。最终,当最后一秒滴答作响,擂台上,殷裕与沈溯的身影依旧挺拔。 魄风与楚弈并肩作战,凭借着在唤天阁中深研的阵法奥秘,巧妙地破解了师姐精心布下的迷阵,二人默契无间,仿佛风中穿梭的双燕,轻盈而精准。 另一边,萧时翩然出手,蝉光剑法在他手中绽放,剑光如织,每一式每一划都蕴含着自然之韵,引得围观众人连连惊叹,掌声雷动。这场对决,对他而言,胜利似乎是水到渠成,毫无悬念。 至于柳时衣,初登擂台,本欲以武会友,点到即止。然而,当她察觉同台数人目光中闪烁的贪婪,显然对她手中的宝刀志在必得时,气氛陡变。柳时衣心中一凛,试图以和为贵,却不料体内内力竟似被无形之手操控,失控之下,不慎伤及对手。一时之间,擂台上惊呼四起,柳时衣自己也难以置信,忙出声控诉,请求暂停比试。 台下,人群纷纷为柳时衣打抱不平,低声议论着那几人明显的不怀好意与刻意刁难。 另一边,徐天悄然向那位肤色如黑铜般沉郁的男子禀报,他方才暗中调动体内那股几乎能冻结万物的极寒内力,却惊奇地发现,唯有柳时衣一人似乎对此有所感应,那份微妙的变化让他心生好奇,意欲再探虚实。 随即,徐天跃上高台,宣布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决定:柳时衣将独自再次踏入试炼之路,而他,将亲自作为她的对手,立于擂台之上。 在众人或惊讶、或期待的目光中,柳时衣与徐天对立而站。随着比试的深入,柳时衣感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不再听使唤,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一步步滑向失败的深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徐天的手指犹如寒星划过夜空,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势,直指她头顶的天灵盖。 渝国(十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萧时本能地迈动步伐,趋步向前,心中涌动着登台一试的冲动。然而,未曾想,徐天竟在半途倏然收势,未曾对他发难。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转向了一旁的柳时衣,满心皆是忧虑之色。 此时的柳时衣,面色苍白,宛如凋零的花瓣,显然状态极为不佳。 徐天的话语在人群中回荡,高声宣布着众人,包括柳时衣在内,皆已顺利晋级至下一轮的试炼。 众人闻言,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询问着柳时衣的状况。她勉强勾起一抹微笑,轻声说道:“我并无大碍,大家不必担忧。”然而,话音尚未落尽,她竟轻轻一吐,一口凝结的寒气悠然而出,宛如寒霜初现,令在场众人皆是心头一惊。 在那段静候第二场试炼降临的间隙,众人决议护佑着虚弱的柳时衣,踏上归途,返回那片得以休憩与恢复的避风港。萧时心中忽地涌起一股暖流,他轻启手心,那里躺着独孤兰昔日赠予的奇异药丸,散发着淡淡的、不可言喻的光辉。他以无比谨慎的姿态,引导着柳时衣服下了这颗蕴含未知力量的丹药。 药丸入腹,仿佛有股暖流自她体内悄然升起,与那股肆虐无度的寒气展开了无声的较量。奇迹般地,寒气竟被这股力量缓缓压制,使得柳时衣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得以在这短暂的安宁中,汲取一丝喘息的机会。 徐天轻轻掀动那薄而有力的唇瓣,对那位肤色如同古老铜器般沉稳的汉子,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细语道:“昨宵,潜入后山那层层迷雾之中的不速之客,实则乃是柳时衣一行人。我刻意将他们引至那险峻的第二关隘口,只为在那幽邃莫测的后山腹地,精心铺设一盘关乎生死的棋局。” 随着山门禁制的缓缓开启,徐天引领众人步入其中,随后一声令下,后山之门轰然闭合,仿佛将尘世的喧嚣隔绝于外。他目光如炬,宣布起第二关的试炼规则:“在这片茫茫山林间,藏匿着一名凌霄盟的恶徒,其罪行累累,罄竹难书。你们的任务,便是寻出此人,并以手中之剑,终结其罪恶的一生。谁先完成此任,谁便能叩响内门之门扉,踏上更高的武道之路。” 言罢,人群如鸟兽散,各自寻觅着那隐匿于密林深处的猎物。柳时衣与同伴们相视一眼,心中已然明了徐天话中的深意——那位所谓的凌霄盟人,正是昨晚在妄情山庄中显露真身的庄主。他们迅速交换了一个坚定的眼神,决定分道扬镳,以最快速度将这场试炼的谜团解开,同时也为昨晚的恩怨,划上一个句号。 殷裕、沈溯、楚弈与魄风并肩而行,穿梭在林间小径上,步伐中带着几分警觉。忽地,一抹异样的身影跃入眼帘,引得四人心中一凛,却转瞬释然——那不过是头误入歧途的野猪,一场虚惊罢了。正当他们打算继续前行,摆脱这不必要的紧张时,周遭的空气骤然凝固,数名身影悄无声息地将他们团团围住。 楚弈目光如炬,细细打量着眼前的陌生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对方的话语打破了沉默,言辞间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唯有除去你们这几个强劲的对手,我们夺取胜利的希望方能大增。”言罢,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挑战,殷裕、沈溯、楚弈与魄风并未退缩,四人迅速交换了一个坚定的眼神,随即默契地布下阵势,准备迎击。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踏入了战场——楚延。 楚延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喜悦,终于寻回了失散已久的弟弟,满心期盼地想要带他重返故土。然而,命运似乎总爱与人玩笑,正当他满怀希望之际,一群不速之客悄然改变了风向,将锋芒直指楚延。楚弈见状,眼神瞬间凌厉,毫不犹豫地布下护阵,将自己置于风暴中心,只为护得兄长周全。那一战,他身受重伤,却坚毅如初,誓不让任何威胁靠近楚延分毫。 与此同时,在另一片被夕阳染红的天地间,柳时衣与萧时正穿梭于密林之间,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追踪那位神秘莫测的妄情山庄庄主。柳时衣的目光锐利如鹰,于枯枝败叶间捕捉到一抹不易察觉的血迹,心中一凛,立刻示意萧时紧随其后,两人的身影迅速向那未知之地靠近。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个被繁茂草丛巧妙遮掩的岩洞前,洞口仿佛自然界的秘密,静静地等待着探索者的到来。两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无需多言,便一同踏入了这幽深而未知的空间。 两人甫踏入那幽深的岩洞,便猝然遭遇了庄主的凌厉反击。一见是他们,庄主心中新仇旧恨交织,犹如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全力向他们发起了猛攻。恰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洞外隐约传来,萧时眼疾手快,一把制住了庄主,低声道:“若想活命,就别再白费力气。” 柳时衣望着被制住的庄主,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而萧时则果断地走出岩洞,将那些追兵引向另一个方向。 洞内,柳时衣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始为庄主治伤。庄主却冷笑连连,嘲讽她道:“你这是假慈悲,还是另有图谋?” 渝国(十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萧时确信自己已远离了柳时衣二人的隐蔽之所,方才缓缓驻足,转身迎向来者的目光。 一开始,他以为这悄然逼近的杀手不过是试炼中另一名武者,却不曾想,映入眼帘的竟是久别重逢的弟弟——萧辰。 月光下,萧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轻声问道:“哥哥,你看到是我,可曾觉意外?” 萧时一愣,好半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缓缓言道:“虽心中早有预感,只是未曾料到,你竟如此急不可耐。” 言罢,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往昔,那些埋藏在心的记忆悄然浮现。 之前在流水村的日月药庄内,萧时手执自富贵身上取得的纸条后,就立刻吩咐魄风探寻其来历。结果没几日后,魄风带来的消息却令他心中震撼——那纸张,竟是出自昭国! 在密林中时,温善言的一句无心之言如同惊雷炸响:“铁骨掌,如今却屈居一没出息的昭国人手下。” 言罢,二人继续缠斗,但那话语却在萧时心中种下了一颗疑惑的种子—— 麒麟阁的铁骨掌,怎会在昭国人手下做事? 一直等到到了渝国,药庄的细作悄然归来,萧时心中的疑惑才逐渐解开——原来那些企图取萧时性命之人,衣襟之下,皆绣有禁天军的独特徽记,如同夜幕下的暗影,无声宣告着他们的归属。 能使唤得动禁天军的的人,除了自己,就只剩自己那个弟弟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每一滴水珠都映照着过往的碎片,萧时的嘴角勾起一抹洞悉一切的笑意:“原来如此,一直以来,想要置我于死地的,竟是你,我的好弟弟,如今的禁天军统帅,萧辰。” 话音未落,空气仿佛凝固,萧辰的面具终是无力维系,缓缓滑落,露出了最真实的面容。 这一刻,兄弟间的秘密与纠葛,如同被风卷起的落叶,终是散落一地,清晰而残酷。 萧辰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哥哥,别怪我,这一切,可都是你自找的。” 说完,萧辰一挥手,身后竟是冒出了无数黑衣人。 他绝不会再留下萧时了。 - 在那幽深莫测的山洞另一侧,柳时衣的心弦紧绷,满心忧虑皆系于萧时一身。她轻声吩咐庄主好好待在洞内,自己则毅然决然地踏入夜色,踏上寻觅萧时的崎岖之路。 萧时此刻已倾尽浑身解数,内力如潮水般汹涌而出,却在数位武林高手的连环攻势下,渐渐显露出疲态。 然而,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他巧妙地利用了对手间的猜疑与不和,如同一枚微妙的棋子,于绝境中搅动风云,迫使那些原本并肩的敌人,在猜疑的驱使下,竟自相残杀起来。 刀光一闪,萧时的目光冷冽如霜,直指人群中的萧辰,声音低沉而决绝:“萧辰,我心中确有杀你之意,你我之间,终究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但我,不愿成为你这般模样。” 这番话,字字沉重,如同寒风穿林,让人心生寒意。 恰在此时,柳时衣的脚步声在夜色中悄然响起,她不经意间捕捉到了这番对话的尾声,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萧时处境的担忧,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柳时衣快步上前,干脆利落地为萧时解决了萧辰这一麻烦,眸光冷冽地看向萧时。 “他既存心害你,便无存活之理。” 这是她第一次在萧时面前卸下温和的面具,袒露内心那份不容小觑的决绝。 她直视着萧时,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是在确认,自己这副模样,他是否还能接受。 出乎意料的是,萧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容里满是理解与赞许:“你做得很对。” 二字轻吐,却似春风化雨,瞬间抚平了柳时衣心中的波澜。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地转身离去,背影在夕阳下拉长,显得格外和谐而坚定。 萧时没再回头看萧辰一眼。 渝国(十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萧辰躺在地上,生命之火已近熄灭,仅存的意识里,过往与萧时的点点滴滴如走马灯般闪过。那些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兄弟间共有的秘密与欢笑,在这一刻显得尤为珍贵而遥远。他望着萧时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想到了兄弟俩的从前—— 萧辰第一次见萧时,是被父亲抱着。那时的他,还是个懵懂孩童,眼眸里闪烁着对世界的好奇与憧憬。父亲的笑语盈盈中,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有个哥哥,以后他的生活,就有了依靠。 岁月如梭,转瞬之间,风云突变。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如狂风骤雨般席卷了他们的家。在那片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全家人英勇的身影最终定格成了永恒的记忆。战火平息后,萧时自药王谷归来,他步伐沉重,眼中却带着不灭的坚韧。 当他的目光落在年幼丧亲、孤立无援的萧辰身上时,所有的悲痛似乎都化作了温柔的力量。他将萧辰紧紧拥入怀中,轻声安慰:“没关系,你还有哥哥。” 哥哥,萧辰心想,原来这个温暖的怀抱,就是哥哥。 自那以后,萧时的身影便成了萧辰世界中最坚实的依靠。 他耐心地教导萧辰骑射之术,每一招每一式都倾注了无尽的心血与期望。然而,无论萧辰如何努力,似乎总也难以企及萧时那超凡脱俗的武艺。每当这时,萧时的眼中便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随即化作一抹温柔的笑意,用以安抚那颗敏感而幼小的心灵。 为了驱散萧辰心中的阴霾,萧时常常讲述起自己在药王谷的点点滴滴,其中最为萧辰所向往的,便是药王谷中那片传说中的桦林。 他说,那里的桦树挺拔如剑,林间晨雾缭绕,仿佛人间仙境。他许下诺言,待到萧辰长大成人,定要带着他,一同去桦林玩耍,去感受那份远离尘嚣的宁静与美好。 萧辰自深沉的回忆中悠然抽离,眼帘轻启,目光所及之处,最终定格在了身旁那棵挺拔的桦树上,仿佛它也在静静地聆听着过往的风声。 - 另一边楚延怀抱受伤的楚弈,脸色苍白,步伐匆匆,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惊惶逃离此地。 在转身离去的刹那,他向徐天掷下一句冰冷的誓言,誓要让那些伤害了他弟弟的凶手,一一付出代价,血债血偿! 正当柳时衣与萧时准备折返岩洞之时,四周的宁静被突如其来的喧嚣撕扯得支离破碎。他们的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恰好与匆匆赶来的沈溯一行人撞了个正着。 魄风神色凝重,语速飞快地向他们通报了情况:“现在楚弈负伤,已经被他的哥哥紧急带走,而徐天则已下令封锁后山,他们逃不出去了!。” 柳时衣闻言,心中顿时明了,这是一场精心布局的围猎,他们,已然成为了那瓮中之鳖,无处可逃,唯有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众人缓缓返回那幽深的岩洞,魄风与殷裕毅然肩负起重任,一前一后将虚弱不堪的庄主与那位憨实的伙计分别背在背上。他们逆着来时的路,心中怀揣着一丝不甘,誓要探寻出一条未被知晓的生路。 行不过数里,一道身影突兀地阻断了他们的去路——徐天如同暗夜中的魅影,悄无声息地降临。 战斗在这一刻不可避免地爆发了。庄主本已身负重伤,此刻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她用尽生命的余晖,只为护得身后那无辜的伙计周全。一番激烈的交锋后,徐天终是败退,而庄主也已是强弩之末。 众人没有抛弃她,依旧坚定地背负着她,继续在未知的黑暗中摸索前行。 然而,当一条死胡同赫然出现在眼前时,庄主的声音,虚弱而坚定,打破了周遭的沉寂:“将我放下吧,我的时辰怕是已所剩无几。但请你们,一定要保护好我的儿子。”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儿子?什么儿子?” 庄主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是的,他其实是我与嵩山派掌门所生的骨肉。” 渝国(十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随着庄主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流淌,柳时衣一行人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悄然揭开了那段尘封已久的往昔序幕。 那是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妄情山庄与嵩山派,两股势力因一场误会而结怨。庄主与嵩山派掌门的初次相遇,便是在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中。嵩山派掌门,身负师门重托,踏上了捉拿庄主的不归路,却不料,在武艺超群的庄主面前,他败得毫无悬念。 败北之后,庄主非但没有为难于他,反而以一种超乎常人的胸襟,将他带回了妄情山庄。时光荏苒,在山庄的静谧与喧嚣交织的日子里,两颗原本该是敌对的心,竟悄然靠近,萌生了不该有的情愫。他们相爱了,如同春日里最绚烂的花朵,不顾一切地绽放。 然而,好景不长,嵩山派掌门终需归途。面对离别,庄主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与温柔:“既然命运如此安排,那就让我们在分别前,拥有这最后的欢愉吧。”那一夜,月华如水,两颗心紧紧相依,成就了一段不可言说的夫妻之缘。 当嵩山派掌门再次踏足嵩山,心中却满是妄情山庄的影子,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正当他沉浸在无尽的思念中时,一阵轻敲窗棂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他犹豫着推开窗,月光下,一个身影静静伫立。 庄主的容颜上轻轻漾开一抹温柔的怀念之色:如此,我与他便在那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悄然编织起一段隐秘的情缘,直至我腹中孕育了新生命,最终迎来了这个小家伙的诞生。 庄主与掌门,两人目光温柔地交织在襁褓中那稚嫩的脸庞上,心中却泛起层层涟漪,对未来充满了迷茫与无措。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掌门毅然决定,将这份上天赐予的珍宝带回嵩山派,于门派之中给予他最坚实的庇护,而自己,则需踏入闭关的苦修之旅,誓要突破冥寒神功的至高境界——第九层。 他向庄主许下诺言,待到神功大成,闭关之门重开之日,便是他们一家三口携手共赴天涯,逍遥自在之时。 “后来的故事,想必诸位都已耳熟能详。”庄主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声音中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沉重,“这孩子,自降生之日起,便似乎与世俗的聪慧无缘,无缘武学之道,只能委身嵩山,做个默默无闻的伙夫。而我们的掌门,甫一出关,竟遭遇了不幸,撒手人寰。我满心期盼他能兑现昔日的誓言,却等来了他离世的噩耗。那一刻起,我踏上了寻觅莫凌峰踪迹的漫漫长路。” “然而,世事弄人,在我不懈的追查之下,真相渐渐浮出水面,竟全然非莫凌峰所为。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实则是嵩山派内部——是徐天,我们的掌门,亲手终结了自己的生命,也间接引发了这一连串的悲剧。如此,一切便有了合理的解释,她为何会不顾一切地来到这里,只为找回那被命运捉弄、流落他乡的亲生骨肉。” 庄主的话语至此,仿佛被某种情绪所哽咽,声音微微颤抖,最终化为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结束了这段沉重而复杂的叙述。 弟子向徐天禀报,那几人踪迹难觅,言罢,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徐天静默片刻,终是缓缓开口,吩咐道:“罢了,将他们释放吧。” 柳衣时一行人穿梭于林间小径,周遭景致愈发熟悉,恍若隔世。这不正是昔日温善言擒获楚弈之地,那片幽深莫测的密林吗?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片密林竟是嵩山后山的一处隐秘通道,将两界悄然相连! 他们围坐一圈,低声细语,剖析着当前的局势脉络。种种迹象表明,凌霄盟实则如同嵩山派豢养的暗刃,而温善言,则是那默默守护后山秘密的守门人! 恰在此刻,一队人影疾步逼近,竟是凌霄盟的爪牙,意图将众人拦截于此,扼杀于无形。柳时衣一行迅速察觉,这群来袭者的武艺,远非先前所遇凌霄盟喽啰可比,实力悬殊,气氛骤然紧绷。直至他们手腕上那抹血印赤云映入眼帘,谜底揭晓——他们,竟也沦为了蛊毒之奴。沈溯,眼疾手快,于千钧一发之际,利用众人合力制造的混乱,悄然将先前于圣女教深处精心炼制的解药分发给众人,悄无声息间,解药入喉。 渝国(十九)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随着药效渐显,众人脸上的迷惘逐渐褪去,恢复了往日的清明。目光触及柳时衣手中那柄泛着寒光的月见刀,他们心中一震,纷纷跪倒在地,向柳时衣宣誓效忠,同时,也将凌霄盟与嵩山派之间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与纠葛,和盘托出。 而在遥远的昭国,斥候快步从城门外疾驰而入。 在那金碧辉煌的皇宫深处,昭帝缓缓睁开双眸,昔日那癫狂之态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算计。得知萧辰陨落的消息,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暗自嘲讽:“哼,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材,我早已料到,他绝非阿时的对手。”念及此处,昭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如此,便让阿时也永远消失在这世间吧,再也别想回来。” 另一边,萧时心中波澜起伏,终于,那关于嵩山派嫁祸凌霄盟的种种猜疑,得到了确凿的证实。他紧锁眉头,将精心筹谋的计划向柳时衣和盘托出,静待她的裁决。柳时衣闻言,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犹豫:“好,决策由你定,后果由我来承担。”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决,让萧时心头猛地一震,这才深刻体会到,柳时衣对他,竟是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赖。 柳时衣轻步踏入凌霄盟的领地,目光坚定,她要求凌霄盟的众侠士与她携手,在即将到来的英雄榜盛会上,共同编织一场大戏。她的目的明确而深远——要向天下昭示凌霄盟的清白无辜,并揭开嵩山派那层虚伪的面纱。凌霄盟的众人闻言,无不凛然遵命,誓死相随。另一边,徐天闻得凌霄盟密报,言及柳时衣一行已不幸罹难,遗体在温善言精心布置的阵法中悄然消逝。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满意之情溢于言表,却在转身之际,那笑容如同晨雾般迅速消散,留下一抹难以捉摸的阴霾。 夜色渐浓,密林深处,一行人决定暂作停留,借此幽暗的庇护,躲避那些如影随形的追查与窥探,让疲惫的身心得以片刻安宁。 而在通往周国的蜿蜒道路上,楚延神色凝重,对随行太医下达了不容置疑的命令: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必须确保楚弈活下来。 次日清晨,一行人整装待发,将那位憨厚的伙夫安顿于医馆之后,便怀揣着对英雄榜的憧憬踏上了征途。不料,途中恰逢乞巧佳节,满城皆是欢歌笑语,彩灯高悬。在一家古朴雅致的客栈内,众人各有去处,或赏灯游玩,独留魄风与柳时衣、萧时三人于客房之中,静享这份难得的宁静。 柳时衣心生雅趣,轻步至萧时房前,以指轻扣木门,言辞温婉,邀其共赴这乞巧夜的繁华。然而,萧时的心门似乎比这木门更加紧闭,他婉言谢绝了这份好意,留下柳时衣一抹淡淡的失落,负气转身,步入夜色之中。 萧时独坐屋内,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色彩,就连那曾经敏锐至极的嗅觉,也悄然无声地离他而去。这份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心中更添几分阴霾。魄风见状,心中虽有诸多不解,却也明白萧时心中之苦,他轻声劝慰,言语间流露出对萧时长久以来郁郁寡欢的担忧,更不希望他再错过柳时衣那份难得的温暖与快乐。然而,萧时的内心,却如同被迷雾笼罩,难以自解。但又因担心柳时衣,终于还是出了门去。 萧时遥望着那条被夜色与灯火交织得朦胧悠长的街道,目光最终定格在花灯璀璨的另一端,那里,柳时衣的身影宛如一抹温柔的光影,静静伫立。正当他心中涌起一股温暖,欲迈步向她靠近时,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这份宁静——柳时衣竟被一股不明势力猛然掳走,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萧时心中一惊,脚下的步伐瞬间化为追风的箭矢,穿梭在夜色与光影的缝隙间,紧随其后。 一座废弃的柴房,门扉在夜风中吱嘎作响,仿佛是命运低沉的叹息。柳时衣的视线逐渐适应了昏暗,眼前的身影渐渐清晰,竟是那位在试炼大会上并肩作战的伙伴。此刻,他的眼中没有了昔日的友情,只有贪婪与欲望在闪烁,目标直指柳时衣腰间的月见刀——那是一把承载着无数故事与力量的神兵。 然而,寒毒在柳时衣体内肆虐,如同冬日里最刺骨的寒风,让她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绳索束缚。那人的贪婪并未止步,手中的月见刀闪烁着寒光,而他罪恶的双手,正缓缓伸向无助的柳时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雷鸣般震撼人心。萧时,如同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猛然闯入这阴暗的柴房,他的眼神冷冽如霜,双手紧紧扼住了那人的咽喉,力度之大,几乎要将对方的呼吸彻底断绝。 一只承载着昭国秘讯的飞鸽,轻盈地穿越了云层,最终降落在日月药庄的静谧庭院之中。药庄的伙计匆匆上前,小心翼翼地解开绑于鸽腿上的密信。信纸展开的一瞬,他的脸色倏然变得惨白,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言喻的秘密。 萧时背负着柳时衣,一步步稳健而坚定地踏回他们的居所。这一路,柳时衣轻声细语,终于揭开了长久以来隐藏于心的秘密——原来,她那温婉的笑容背后,竟是一直默默承受着徐天所施加的寒毒之苦。 月光如水,温柔地洒落在两人身上,为这静夜添了几分柔情。柳时衣的目光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她被妄情山庄庄主与嵩山派掌门那段缠绵悱恻的故事深深触动,心中那份对萧时的情意再也无法抑制。她轻声细语,将萧时心中的所有顾虑一一化解,告诉他,那些担忧与迟疑,在真爱面前,皆是多余。 言罢,她勇敢地向前一步,将自己柔软的双唇轻轻印上了萧时的脸颊。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万物皆静,只留下两颗心跳动的声音,在夜空中回响。萧时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不再犹豫,深深地回应了这个吻,两人的心,在这一刻紧紧相连,再也无法分离。 渝国(二十)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古朴雅致的客栈之内,日月药庄的一名伙计风尘仆仆地闯入,目光径直锁定在魄风身上,急匆匆地开口,仿佛携带了千钧之重:“魄风,我有一事,急需告知于你。” “什么?” 魄风皱起了眉头,心中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与此同时,柳时衣与萧时二人刚刚戳破彼此的心意,此刻正沉浸在彼此的温柔乡里。 二人步履轻盈地迈向客栈,两人磨磨蹭蹭,终于还是走到了院中,萧时收回了双手,轻笑着与柳时衣告别,看着柳时衣进了房间,这才转身离去。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步入楼上的片刻,萧时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魄风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注视着他,那双眸子仿佛能洞察人心底的波澜。 “阿时,出事了。” 魄风的声音低沉而紧迫,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萧时的心上,“昭帝以你弟弟私自出使渝国,涉嫌通敌叛国之罪,下令查封了整个萧家,更是要解散禁天军!” 魄风声音一沉,眉头皱得更紧,“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正在被朝廷四处通缉!”说到这里,魄风的神色更加焦急,他紧握双拳,眼中满是关切:“禁天军里的兄弟们,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萧时的眼神闪过一抹坚毅。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安与恐惧都咽回心底。 “我会回去的,昭帝不该将主意打到禁天军头上。” 萧时的眸色逐渐深沉,“不过回昭国之前,我还要先去做一些事。” 萧时凝视着手中的剑,剑身映着他深邃的眼眸,他沉默不语,心中五味杂陈,独自坐在房中,直至夜色褪去,晨光初现,一夜无眠。 当第一缕阳光洒进屋内,萧时缓缓起身,走下楼梯。 众人已整装待发,准备踏上新的征程。柳时衣一眼便瞧见了他,眼中的兴奋难以掩饰。然而,就在这时,萧时却突然上前,轻轻拉住了柳时衣的手,温柔而坚定地说道:“时衣,我们再留一日吧。” 两人并肩漫步于繁华的街市,笑语盈盈间,步入了一处古色古香的勾栏之中,那里正进行着一场趣味横生的对子游戏。 萧时眼神灵动,身手不凡,一番智斗之下,为柳时衣赢得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 柳时衣笑靥如花,举着那串诱人的糖葫芦,俏皮地递至萧时唇边,邀他共享这份甜蜜。待柳时衣轻咬一口,留下齿痕于其上,萧时含笑跟上,就着她咬过的地方,细细品味,那份甜蜜似乎更加醇厚,流转于二人心间。 随后,柳时衣拉着萧时步入一家布庄,满心欢喜地要为萧时挑选一件与众不同的衣袍。她的目光在琳琅满目的衣物间穿梭,最终定格在一件款式新颖、英姿飒爽的衣袍上,那衣袍仿佛专为萧时量身定做,穿上定能衬托出他非凡的气质。 结账时,柳时衣不小心遗漏了几枚铜钱,萧时见状,不动声色地向店家使了个微妙的眼色,随手从袖中取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轻笑道:“店家,今日这账便算我的了。往后只要是柳姑娘光顾,任凭她挑选,一律记在我账上。” 离开布庄后,柳时衣的手中就多了两个栩栩如生的糖人,一个是她自己,另一个则是萧时的模样,形态各异,却都透着几分俏皮与可爱。 柳时衣轻叹一声,眸中闪烁着对过往瞬间难以捕捉的留恋,那份无奈如同秋风中摇曳的落叶,静静诉说着不舍。萧时捕捉到了她这微妙的情绪,心中涌起一股温柔的力量,他看了眼不远处,鬼使神差地开了口:“你想不想,跟我一起作幅画像?” 柳时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温柔地回应:“好主意,萧时,你也该多笑笑,你笑起来,也还挺不赖的。” 萧时一愣,好半晌,唇角的弧度逐渐升高。 渝国(二十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萧时领着柳时衣步入了日月药庄,那里花香与药香交织,宛如人间仙境。 “给我们俩画幅画吧,”他细心地吩咐着药庄的仆人,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他对这次画像的重视与对柳时衣的珍视,“画像一点。” 等到画像终于完成时,夕阳早已西下,两人手牵手漫步在归途,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仿佛要将这份温馨永远镌刻。 萧时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深情:“你今日,可曾感到快乐?” “还行吧,”柳时衣侧头,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温柔:“怎的突然安排了这样的约会?” 萧时微微一笑,目光温柔得能融化寒冰:“没什么,只是想让你开心。” 柳时衣闻言,嘴角绽放出一朵绚烂的笑容,如同春日里最明媚的花朵。萧时望着她,心中涌动的情感难以自抑,轻轻将她推开,以一个轻柔却深情的吻,封缄了这一刻的美好。然而,在他心底,却默默响起了一声细若游丝的叹息:“对不起,小十一,我能陪伴你的路,或许只能到这了。但我亦有我非完成不可的使命。” 徐天闻弟子急报,言及麒麟阁内近日风云突变,少阁主与执教铁骨掌已神秘失踪多日,心中不禁泛起层层疑云,遂袖袍一挥,身形已掠出殿外,直奔后山。 后山幽静,却掩藏着不祥之兆。徐天目光如炬,扫过温善言那冰冷的躯体与周遭支离破碎的阵法,脸色愈发沉郁,犹如乌云压顶。他猛地转身,凌厉的目光直指一旁的凌霄盟众人,语气中满是质疑:“这便是你们跟我说的,柳时衣早就死了?!” 然而,在另一处客栈之中,他口中的柳时衣正安然沉睡于梦乡,对外界的风起云涌浑然不觉。 天边初露曙光,客栈外,魄风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不禁向身旁的萧时问道:“我们就这样默默离去?连一句道别也不留给她?” 萧时脚步未停,目光深邃,轻叹一声:“此行凶险难测,或许再无归期,又何必让那份不舍成为她心头额外的重负呢?” 言罢,二人身影逐渐消失在晨光之中,只留下一串悠长的足音,在静谧的空气中回响。 柳时衣缓缓睁开眼,晨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她的脸上,带来一丝初醒的朦胧。 她习惯性地轻唤了一声,“萧时——”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客栈内木梁间回荡的余音。 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柳时衣迅速起身,步伐中带着几分急切,直奔客栈的大堂。目光在空旷的大堂内逡巡,期望能在某个角落捕捉到萧时那熟悉的身影,或是魄风那沉默却坚定的轮廓。但客栈内,除了几位早起的旅人,再无他人,他们的踪迹,如同晨雾般,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沈溯此刻正静静地坐在桌旁,目光深邃,仿佛早已洞察了一切。“他们走了。” 沈溯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如同一记重锤,击中了柳时衣的心房。她不愿相信,也不愿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离别,但沈溯的眼神,不容置疑。 带着一丝不甘与倔强,柳时衣冲出了客栈,仿佛只要跑得够快,就能追上那两人离去的脚步,将这份突如其来的空缺填补。她穿梭于每一条熟悉的街道,每一个曾与萧时共赏的风景之中,从熙熙攘攘的市集到静谧无人的小巷,从他们曾共饮过茶的茶馆到夕阳下并肩漫步的河畔,每一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却唯独少了此刻的他们。 随着夕阳西下,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柳时衣终于停下了脚步,心中的希望如同被秋风卷走的落叶,散落一地,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她明白,这一次,萧时和魄风是真的离开了。 英雄榜(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街道上,暴雨如注,无情地倾泻而下,将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幕之中。 柳时衣孤零零地立于雨中,任由冰冷的雨珠沿着脸颊滑落,与温热的泪水交织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 此情此景,不禁让她回想起先前萧时温柔地为她撑起一方晴空,那份温情如今却成了心头最锋利的刀,让她悲情难抑,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正当她沉浸于无尽的哀伤之际,一把伞悄然出现在她的头顶,为她挡住了肆虐的风雨。 柳时衣缓缓回首,只见那位曾在街头为她和萧时描绘肖像的男子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中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关切。 “回去吧,柳姑娘,萧时已经离开了。” 柳时衣闻言,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眸中情绪复杂难辨,好半晌,叹了口气。 “你能帮我个忙吗?” 男子一愣,似是没想到柳时衣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不远处,殷裕与沈溯焦急的目光穿透了雨幕,紧紧锁定在柳时衣身上,他们的担忧如同这雨势一般,难以遏制。然而,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柳时衣却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冷静与坚韧。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按计划行事,我们不能乱。” 麒麟阁前,微风轻拂,一张沾染着血色赤云图案的书信悠悠飘落,宛如不祥之兆。一名弟子将那张纸捡起来,瞥见其上触目惊心的血云印记,不禁失声惊呼,打破了周遭的宁静。 阁内,麒麟阁阁主缓缓展开那封沉甸甸的书信,眉头紧锁,目光如炬,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堂回响:“七日后,英雄榜大会,凌霄盟于彼处恭候诸位大驾,昔日恩怨,今朝了断,有冤诉冤,有仇报仇。” 与此同时,徐天手中亦紧握那份血书,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仿佛久旱逢甘霖,低语道:“终于,这一刻还是来了。” 九州风云,一触即发。 另一边,萧时策马疾驰,尘土飞扬,一路向北,直指昭国都城。夜色如墨,他策马穿梭于城门的阴影之中,避开了巡逻守卫的耳目,与魄风一同,悄无声息地向着萧府疾进。 萧府大门紧闭,封印如铁,副将率领着禁天军的铁壁,屹立于萧时宅邸之前,犹如铜墙铁壁,坚决阻挡着朝廷兵马分毫不得进犯。 兵部尚书站在萧府门口,怒目圆睁,想要将这群违抗皇命的家仆绳之以法。正当气氛紧绷至极点,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悄然浮现于众人视线之后。 萧时对那尚书冷喝道:“我禁天军的儿郎,你也敢妄动分毫?” 此言一出,周遭众人面面相觑,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之色。 “将军,你回来了!” 萧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声音坚定而沉稳:“不错,是我,我回来了。” 另一边,柳时衣孤身立于巍峨群山之巅,周身环绕着冷冽的寒风,目光如霜,穿透层层云雾,凝视着山脚下汇聚成潮的英雄豪杰。 今日,此地将成为恩怨了结的战场,有冤屈者得以申诉,有仇怨者得以雪恨。柳时衣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冷漠而坚决的期许:“从今日起,一切因果,就都在这儿清算吧。” 沈溯运功助柳时衣压制住体内肆虐的寒毒,目光深邃地言道:“你体内这寒毒,似乎与萧时体内所中之毒同源,颇为蹊跷。” 柳时衣闻言,神色一凛,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不要再提那人的名字了,过往云烟,无须再提。” 英雄榜揭榜之日,江湖之上,一片沸腾,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街巷间,稚童们欢笑着穿梭往来,手执竹签,让过往的武林人士竞猜,谁将在这场英雄榜的角逐中独占鳌头,问鼎江湖之巅。 一剑宗的弟子们围坐一处,议论纷纷,他们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兴奋与敬畏:“此番英雄榜之争,已非单纯的武艺较量,更是对凌霄盟的一场复仇盛宴。江湖恩怨,错综复杂,众多高手汇聚一堂,只为向凌霄盟讨个公道。” 英雄榜(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麒麟阁众人携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汹涌而至,恰与妄情山庄的队伍迎面相撞。两派间本就积怨已久,妄情山庄与武林七大派中的其余门派皆不睦,此番面对麒麟阁,更是毫不掩饰地冷言讥讽。 “听说你们那年轻气盛的少阁主温善言已命丧凌霄盟之手,此番前来,岂不是贻笑大方?” 麒麟阁阁主闻言,怒意瞬间涌上心头,他毫不退让地反击道:“哼,你们妄情山庄的庄主不也同样被凌霄盟所覆灭,一群废物,有何资格在此叫嚣?” 言罢,两派之间的气氛骤然紧张,仿佛一根紧绷的弦,随时可能断裂,冲突一触即发。 满腔怒火难以平息,麒麟阁阁主愤然转身,大步流星返回驿站。在那里,他找到了温善行,将所有的愤懑与不甘,都化作了对她的倾诉与发泄。待情绪稍缓,他凝视着温善行那张与温善言惊人相似的面容,心中萌生了一个念头。 “你,”他缓缓开口,目光坚定,“暂且代替温善言的少阁主之位吧。” 温善行面上挂着温顺的微笑,心中却是对一切嗤笑不已,那份乖巧不过是层薄薄的伪装。 柳时衣悠然坐于客栈之内,窗外微风不燥,室内茶香袅袅。殷裕匆匆步入,低语道:“凌霄盟的密使刚传来消息,一切已部署妥当。”柳时衣轻轻颔首,眸光深邃,似在衡量着什么。殷裕面露犹豫:“非得今日不可吗?或许,我们可以再等等师父归来?” 柳时衣闻言,身形一顿,随即缓缓起身,那双眸子仿佛瞬间凝结了冬日的寒冰,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不必等了。”言罢,他拂袖而去,留下一室清冷。 待柳时衣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沈溯轻轻叹了口气,对殷裕吩咐道:“我心中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还是稳妥起见,你速速修书一封,将此事告知萧时。” 英雄榜的序幕缓缓拉开,犹如江湖风云再起,各路高手纷纷踏至,汇聚一堂,共赴这场武林盛事。嵩山派,七大派之首,其代掌门徐天挺身而出,声如洪钟,清晰地阐述了英雄榜的较量规则:“江湖路远,武艺无巅,今日之比试,意在切磋,点到即止,望诸位高手各展所长,无问西东。” 话音未落,妄情山庄便按捺不住,直接向麒麟阁发出了挑战。麒麟阁阁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深邃,轻轻一挥手,示意温善行上前应战。温善行,麒麟阁中一名青年才俊,虽内力不凡,但在与妄情山庄高手的激烈交锋中,仍是渐露疲态,最终未能抵挡住对方的凌厉攻势,遗憾落败。 见状,麒麟阁阁主面色瞬间阴沉如水,似乎欲亲自上阵,挽回颜面。然而,就在这时,一名弟子急忙上前,低声劝阻:“阁主,且慢!凌霄盟之人行踪诡秘,说不定此刻正暗中窥视,我等切不可因一时之气,而乱了整体布局。” 阁主闻言,眉头紧锁,权衡片刻后,终是压下心头怒火,示意众人将温善行带回疗伤,自己则暗暗留意着四周,以防凌霄盟的突然袭击。 柳时衣悠然端坐于悬崖之巅,眸光清冷,仿佛能穿透尘世的浮华,直视那下方江湖儿女为了一缕虚名,竞相施展浑身解数的喧嚣场景。他们的争斗,在她眼中不过是过眼云烟,微不足道。就在这份超然之外,一阵突如其来的惊呼声打破了崖顶的宁静,宛如石子投入静谧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你们,竟也来了?”柳时衣与同行的伙伴不约而同地转身,目光汇聚于那匆匆而至的身影——温善行。他的脸上洋溢着不加掩饰的喜悦,全然不顾众人脸上的淡漠与疏离,迫不及待地分享起近日里风云变幻的江湖秘闻。 而在那下方的斗武场中,气氛已至沸点。徐天身形如风,举手投足间尽显宗师风范,终于,他凝聚全身功力,施展出了那决定性的一击。这一刻,英雄榜榜首之位,犹如囊中探物,即将被他稳稳收入怀中,江湖中人的目光,无不聚焦于这巅峰对决的辉煌瞬间。 英雄榜(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温善行依旧口若悬河,向他们透露了一个从阁主那里窥得的秘密—— “你们不是长久以来一直在追寻莫凌峰的踪迹吗?你们知不知道,莫凌峰的背后,还藏着一位鲜为人知的姐姐?” 她本以为自己的话会将众人的心扰乱,没想到柳时衣却压根没在意她说了什么,目光紧紧锁定在了徐天即将斩获最终胜利的瞬间。 终于,她对温善行的喋喋不休已失了耐心,淡淡打断了她的话。 “说这些有什么用,莫凌峰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说完,柳时衣便如同轻盈的燕子一般,身形一闪,翩然跃下,留给众人一个决绝而飘逸的背影。 台下,徐天终使绝招,手中刀势如潮。 对面的武者心魂震颤,眼中映出这招背后潜藏的凛冽杀意,却苦于喉间哽咽,半个字也吐露不出。 就在这生死悬于一线的刹那,一抹绚烂红光划破长空——柳时衣翩然而至,落在徐天身前,月见刀光华乍现,瞬间点燃了周遭的惊呼浪潮。 殷裕与沈溯紧随其后,立于柳时衣两侧,轻轻一挥手势,仿佛是无声的号令,人群中顿时跪倒一片,齐声高呼:“恭迎凌霄盟少盟主莅临!” 众人的声音震天响,满载敬畏与期待。柳时衣眉头微扬,手中月见刀寒光闪烁,不言不语间,自有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令四周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昭国境内,无论是繁华街市还是幽深巷弄,人们口耳相传,议论纷纷—— “凌霄盟回来了!” 莫凌峰那个曾经销声匿迹的名字,再次成为了茶余饭后的热议焦点,仿佛一股暗流,悄然涌动在每一个角落。 朝堂之上,阳光透过繁复的雕花窗棂,斑驳地洒在昭帝含笑的面容上,一派和煦之景。然而,这份宁静未得长久,便有急报如寒风骤至—— 七大武林门派皆收到了一封触目惊心的血书,邀约他们共赴凌霄盟之约,仿佛一场风暴正悄然酝酿。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适时进言:“陛下,时下萧将军正领兵深入剿灭凌霄盟,行踪不定,生死未卜。此情此景,微臣斗胆建议,何不暂且搁置遣散禁天军之议?以免我大昭失去一股重要的守护力量。”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立时风起云涌。另一派系的官员面容冷峻,言辞犀利反驳道:“禁天军历年征战,早已与萧家荣辱与共,近乎成了萧家的私人武装。如今萧时久无音讯,恐已凶多吉少,何不借此机会遣散重组,以绝后患?” 正当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殿堂的凝固,护卫神色慌张,闯入大殿,高呼:“陛下,大事不好了!萧将军,他……他带着禁天军回来了!” 昭帝闻言,惊得猛然从龙椅上站起,大声喝道:“他竟敢回来?来这了?” 护卫摇头,恭敬低头回答:“他、他去天牢了!” 萧时身披铁甲,步伐沉稳,引领着禁天军,缓缓步出阴暗潮湿的天牢。牢头迎上前来,神色复杂,低语道:“萧将军,这里面囚禁的,皆是您昔日的袍泽兄弟,他们日夜期盼,只望您能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祭坛高耸,月光如洗,为这庄严之地披上了一层银纱。萧时立于坛上,目光如炬,将自己在圣元轩秘密库房中所发现的惊天秘密——那批足以颠覆山河的军火,缓缓向在场的众人道来。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重,直击人心。 回想起在楚弈身边的日子,那段学习讲话本的时光,萧时不禁心中暗自庆幸,还好从楚弈那学到了点讲话本的能力。 英雄榜(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恰在此时,昭帝匆匆步入祭坛之上,目光如炬,直视着萧时,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萧时,你意欲何为?”萧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满是对虚伪的嘲讽:“陛下,何不摘下那层薄薄的伪装?通敌叛国之徒,并非禁天军,而是您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他字字如刀,句句锥心,直击昭帝心防,令其一时间肝胆欲裂。 四周,百姓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将祭坛团团围住,人声鼎沸。萧时缓步向前,直至与昭帝面对面,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不容抗拒的光芒:“陛下,请您亲笔写下罪己诏,以告慰天下苍生。” 昭帝脸色铁青,怒意难掩:“萧时,你可知此举等同于谋反?” 萧时在人群中淡然一笑,那笑容里藏着对权力游戏的厌倦与不屑:“谋反?我对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早已厌倦至极。请陛下放心,待您真心悔过,我自会主动请辞,这骠骑将军之职,我萧时不稀罕。从此,我愿做那闲云野鹤,逍遥于江湖之外。” 英雄榜上的群雄,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心头猛地一颤,仿佛晴空之下忽现惊雷。柳时衣,那位素来神秘莫测的女子,终于在万千目光的聚焦下,坦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世——她是莫凌峰之女,那个曾以一手绝学震撼江湖的传奇人物之后。 她的话语如冰泉叮咚,清晰而冷冽,将过往尘封的秘密一一揭开。她讲述了徐天如何设计杀害了莫凌峰,如何以狡诈之心将凌霄盟据为己有,更以诡谲之术对盟中众人下蛊,迫使他们成为自己手中为非作歹的傀儡。桩桩件件,皆是血泪斑斑,冤仇交织。 “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一切恩怨,皆由徐天而起!”柳时衣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然而,七大派中人面面相觑,竟无人敢于率先迈出那一步,仿佛都被无形的枷锁束缚,动弹不得。柳时衣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中既有嘲讽也有无奈:“哼,孬种!” 言罢,她轻轻挥手,示意凌霄盟的弟子们行动。 “给我捉了徐天!” 众人听命举起手中的刀剑,却不料那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竟齐刷刷地转向了七大派的方向!这一幕变化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柳时衣的眸光落在徐天那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上,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未及她言语出口,凌霄盟的众人已如脱缰野马,猛然间向七大派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沈溯眼尖心细,见状不妙,连忙向殷裕递去一个紧急的眼色,示意他务必迅速传递消息。 黄沙漫漫,掩映着昔日的风华,柳时衣缓缓睁开双眸,眼前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徐天的声音如雷鸣般炸响,字字句句,皆是义愤填膺:“你凌霄盟,竟狠辣至此,天地间再难容你等恶行!” 柳时衣的目光在四周徘徊,掠过那些已无声息的凌霄盟众,再至七大派中那些或倒或伤的身影,心中悲痛与愤怒交织。他猛地转向徐天,双眸中似有火焰跳跃:“这一切,都是你精心布下的局,对不对?!” 英雄榜(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徐天望着眼前柳时衣那双怒火中烧的眸子,嘴角勾起一抹悠然自得的笑意。 “终于,你的脑筋转过弯来了?也算你终于聪明了一回。” 柳时衣浑然不知,在她与萧时等人从嵩山派后山仓皇逃离之后,徐天便已悄然行动。他逐一审视了返回的凌霄盟众人,心中一震——他们体内的蛊毒,竟已无声无息地被解除了! 从这些人口中套出柳时衣的计谋后,徐天心中盘算已定,决定来个顺水推舟。 他不动声色地再次为这些人种下了蛊虫,心中暗自冷笑——既然柳时衣妄图在英雄榜上洗刷凌霄盟的污名,那他便来个将计就计,让她彻底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背负上永恒的骂名。 徐天口中依旧咆哮不休,即便面临绝境,也要拼死将脏水扣在别人头上。七大派其余弟子亦是怒不可遏,纷纷向柳时衣发动围攻。尽管柳时衣武艺超群,但在群敌环伺之下,亦是渐感力不从心。此时,沈溯施展毒术,暂且绊住了七大派的脚步,众人趁乱慌乱逃窜。 与此同时,萧时凝视着眼前的副将,心中暗自思量。自己能做的都已尽力而为,此刻已是无能为力。恰在此时,一封来自药庄的急信骤然送达,信中言及柳时衣遭遇不测。萧时心下一惊,当即不顾眼前的情势,跃上马鞍,策马如飞,朝着药庄的方向狂奔而去。 山林深处,已连续奔逃数日的柳时衣,体内寒毒再次汹涌澎湃,令她痛苦不堪。沈溯见状,焦急万分,眼眶中已然泛红,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泪来。她与殷裕二人彻夜未眠,只为能帮柳时衣稍减痛楚。 柳时衣悠悠转醒时,耳畔隐约捕捉到七大派弟子纷扰的声浪。她心中了然,这场风波的漩涡中心,唯有自己一人。 一念及沈溯与同伴们的安危,她便暗自决定,只要自己能抽身离去,他们或许就能免于这场无妄之灾。 于是,柳时衣强撑起苍白的容颜,毅然步出隐蔽的山洞。七大派众人捕捉到她的踪迹,立刻追向她而去。柳时衣一路奔逃,直至滁潦海岸。 茫茫海面映照着众人焦急的目光,却苦于无处觅得柳时衣的踪迹。就在这紧要关头,一抹轻盈的身影悠然降临于众人眼前,正是柳时衣。 她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声音清冷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傲骨:“想要取我的性命,还需诸位拿出真本事来!” 言罢,柳时衣身形微动,易相功赫然施展,周遭空气仿佛为之凝固。 另一边,萧时与魄风策马狂奔,直至马力耗尽,双骑颓然停下。萧时亦是面色苍白,喘息间满是疲惫与忧虑。 “柳时衣,你等等我。你绝对不能有事。” 柳时衣不知萧时正在赶来的路上,她施展出同源内功的极致,将徐天体内那股汹涌的内力,一点一滴,彻底挥发于无形。终于,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她终结了徐天的性命,却也让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虚脱之境。 英雄榜(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七大派高手见状,纷纷蠢蠢欲动,企图趁虚而入,将她擒获。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柳时衣身形一晃,毅然决然地跃入了深邃莫测的滁潦海,留给世人一个决绝而孤傲的背影。 就在这时,萧时匆匆赶到,映入眼帘的,唯有柳时衣那决绝一跃的凄美画面。他心中一紧,不及多想,便紧随其后,纵身跃入那片蔚蓝与深渊交织的海域,誓要抓住那一抹即将消逝的身影。 半空中,柳时衣的视线与萧时交汇,她的眼神中却无半点波澜,唯有冷漠与释然—— “怎么回事,即便是这生命最后的幻觉,也逃不开你这负心汉的影子。” 言罢,她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渐渐模糊,直至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当柳时衣再度睁开眼际时,眼前是一片如梦似幻的云雾缭绕。 一位白发苍苍的女子正静静地凝视着她,眸中仿佛藏着千年的风霜与温柔。这女子,正是名震江湖却又超脱尘外的逍遥宗宗主。 宗主的声音柔和而深邃,如同山间清泉,缓缓流淌入柳时衣的心田:“此处乃逍遥宗,七大派之一。姑娘,你缘何至此,又经历了何种波折?” 柳时衣闻言,嘴唇微动,却终究未吐露半字,仿佛那段过往太过沉重,难以启齿。 宗主见状,只是淡淡一笑,未加逼迫,只道:“逍遥宗,向来不问江湖恩怨,不问世间纷扰。你若愿意,可在此地安身立命,有任何需要,随时告知于我。” 言罢,宗主又添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与你一同被救回的,还有一位男子,你可愿一见?” “男子?” 柳时衣眉头一挑,没说什么,跟着那妇人的脚步,穿过曲折的回廊,步入一间静谧的厢房。 房内,一名男子静静地躺着,面色苍白如纸,却难掩其眉宇间的坚毅与风采。柳时衣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喃喃自语:“原来,这一切并非虚幻……” 望着萧时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颜,柳时衣的心中五味杂陈,既有重逢的惊喜,也有对过往种种的感慨。 宗主目光温和却带着一丝探究,轻轻转向柳时衣,问道:“你认识他?” 言罢,整个空间似乎都静候着答案,连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柳时衣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眼神清澈如水,仿佛能洗净一切尘埃,她轻轻启唇,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怎么会,我与他,素昧平生,不识其人。” 萧时闻言,眼睫不由自主地轻轻一颤,宛如晨风中摇曳的细竹,那细微的动作中藏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是惊讶,还是淡淡的失落?这一瞬,他仿佛被某种微妙的情感轻轻触碰,心湖泛起了不易察觉的涟漪。 柳时衣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宗主的目光才缓缓转向了萧时,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别藏着掖着了,萧时。” 闻言,萧时缓缓站起身形,目光中带着几分歉意,轻轻投向宗主的方向。宗主见状,眼中反而闪过一丝兴味,这偌大的逍遥宗,平日里唯她孤身一人,如今多了柳时衣与萧时二人,倒也为这清冷之地添上了几分生气与乐趣。 “我猜,那孩子此刻怕是正生着你的气呢。”宗主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洞察人心的意味,悠悠说道。萧时闻言,心中暗自轻叹一声,却并未言语,只是那眉宇间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逍遥宗(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周国那幽深莫测的皇宫腹地,楚延如同夜色中一抹轻影,悄无声息地侍立于楚弈身旁。他手法轻柔而谨慎,将一碗泛着苦涩的药汁缓缓送入楚弈口中,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对主人无微不至的关怀。 待那苦液尽数入喉,楚延又细心地将锦被掖好,每一个褶皱都抚平得恰到好处,仿佛是在为这寂静的夜晚添上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随后,他缓缓起身,步伐中带着一丝不易言喻的决绝,如同即将踏上不归路的旅人,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那间充满沉郁气息的寝殿。 大殿之内,烛火摇曳,光影交错,将周帝那张威严而深邃的脸庞勾勒得分外清晰,仿佛连岁月都在这光影中为之驻足。就在这时,一名下属匆匆踏入这庄严之地,脚步虽轻却难掩急切,他压低声音,向周帝禀报了一则足以震撼朝野的消息—— 昭国,那个曾经屹立不倒的帝国,如今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变故——皇帝竟在一夜之间宣布退位,朝堂之上风云突变,权力的天平剧烈摇摆;而江湖之中,亦是暗流涌动,英雄榜上赫赫有名的凌霄盟,犹如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所到之处,无不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澜,江湖格局因此而重塑。 九州大地之上,人心浮动,恐慌蔓延。 正当周帝沉吟之际,楚延步入大殿,步伐稳健,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晰有力:“父皇,此刻正是天赐良机,何不借此昭国内乱之际,挥兵南下,一举收服失地?同时,凌霄盟肆虐,不仅扰乱了天下安宁,更是我周国太子之仇敌,清剿之责,义不容辞。此举不仅能为太子报仇雪恨,更能彰显我周国之威,震慑四方。” 周帝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讶异,这是他首次真正意义上审视这位平日里默默无闻的儿子。楚延的提议,恰如他心中所想,却更为周全,更显深谋远虑。周帝微微颔首,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好,就依你所言。即刻调动虎符,大军分为两路,一路直取昭国都城,另一路则深入江湖,誓要将凌霄盟连根拔起。” 在那浩瀚无垠的滁潦海之畔,七大武林门派与沈溯、殷裕、魄风三人并肩而立,犹如沧海一粟中的坚韧磐石,誓守此地,谁也不曾轻言离去,仿佛一场无声的较量,在这同一片天地间悄然上演。 时光如织,日月更迭,星辰轮转,滁潦海畔的人影逐渐稀疏,终至人去楼空,唯余沈溯三人,依旧屹立不倒,坚守着那份莫名的信念。殷裕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忧虑,轻声问道:“你说柳时衣,她……该不会真的遭遇了不测吧?”沈溯闻言,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仿佛是在自嘲,又似在坚定某种信念:“我尚在人世苟延残喘,她又怎会先于我,步入那无尽的虚无?”魄风亦在一旁,语气坚定如铁:“萧时亦是如此,他绝非短命之人。我们只需在此静候,他们定会冲破重重阻碍,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 而另一边,柳时衣已悄然返回房中,她闭目凝神,再次尝试着调动体内残存的内力,企图驱散那侵入骨髓的寒毒。然而,每一次尝试都如同以卵击石,那寒毒仿佛已与她血脉相融,带来一阵阵蚀骨之痛,让她不禁眉头紧锁,脸色苍白如纸。 萧时满心关切地前来探望她,却只见她轻轻一挥衣袖,那份深情厚意仿佛未曾触及她的心房,便被冷冷地挡在了门外,只得无奈离去。 那位先前进屋的妇人,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轻轻瞥了萧时孤寂的背影一眼,随后向柳时衣透露了一个秘密:她体内的寒毒,或许能在温泉的怀抱中找到解脱。 逍遥宗(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依言步入温泉,水汽氤氲间,一抹不期而遇的身影打破了这份宁静——萧时误打误撞,两人一同跌入了那温热的涟漪之中,心绪随着水波轻轻荡漾。萧时几乎未等尘埃落定,便急切地向她倾诉起自己先前的种种筹谋与思量。柳时衣听后,眼神复杂,轻叹道:“你总是在权衡利弊,却从未将我的感受纳入考量。或许,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该到此为止了。”言罢,她毅然决然地站起,留给萧时一个决绝的背影,独留他在温泉中,满心怅然若失。 妇人见状,不忍之余,又传授了萧时几招哄女孩子开心的秘诀,他默默铭记于心。 柳时衣步入逍遥宗那庄严巍峨的大殿之内,正欲离去,忽闻身后传来一道温婉却带着急切的女子之声,将她轻轻唤住。那女子目光锐利,穿透了柳时衣轻纱遮掩的面庞,定格在她若隐若现的胎记之上,眼中闪烁着复杂难辨的光芒,轻声询问起她的身世来。 柳时衣心中微动,却仍坦然以对,言自己是莫凌峰之女。此言一出,只见那女子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声音颤抖着道出惊人的真相:“孩子,你并非莫凌峰血脉,你是无情的女儿啊!” 此时,萧时正静候于殿外,满心期盼着柳时衣的出现。然而,当他望见柳时衣时,只见她神色恍惚,仿佛失了魂魄一般,步履蹒跚地走来,对他视而不见,径直走进了房间。萧时心中五味杂陈,苦笑一声,随即缓缓倚门而坐,目光追随着那扇紧闭的门扉,心中涌动着无尽的思绪与不解。 屋内,昏黄的烛光摇曳,映照在柳时衣紧锁的眉宇间,她的思绪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反复回放着那位女子方才吐露的惊人秘辛。 记忆回溯,女子的声音仿佛穿越时空的低语,将她带回了逍遥宗尚未崛起的往昔。那时,女子是莫无情身边最亲近的侍女,亲眼见证了莫无情作为莫家最为耀眼的武学新星,如何以惊世之才,独步武林。然而,天妒英才,莫无情竟惨死于胞弟莫凌峰之手,这一悲剧还未及消散,更深的阴谋便已悄然铺开——莫凌峰为绝后患,竟连尚在襁褓中的柳时衣也不放过,誓要斩草除根。 时光荏苒,转瞬二十年。画面中,女子怀抱幼小的生命,在夜色与绝望中拼命奔逃,每一步都踏着生死边缘。最终,她力竭倒在了一处荒郊野外的简陋木屋前,怀中的婴儿因恐惧与不适而啼哭不止。在那生死存亡之际,女子含泪将这份无辜的生命轻轻放在了空无一人的屋内,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能为这不幸的婴孩寻得一线生机…… “乖,等着我啊,等我找到吃的就回来找你。” 女子归来时,那幼小的身影已消失在门扉之后,空留一室寂寥。 她紧紧拥抱着柳时衣,泪眼婆娑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真是苍天有眼,让我得以重逢。” 柳时衣低语,仿佛穿越了时光的迷雾:“记得柳山,就是在那处将我拾起,赋予我新生。”言罢,两人一内一外,隔着那扇斑驳的木门,各自沉浸于心中的波澜。 正当萧时欲悄然离去,柳时衣却猛地拉开了门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光芒,邀他共饮一壶。 逍遥宗(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月华如练,屋顶之上,两抹身影久别重逢,举杯对酌,心语交织。 柳时衣缓缓启唇,将近日种种细细道来,宛如细流汇入静谧的夜。萧时静静聆听,待她言尽,眼中闪过一抹温柔,轻声道:“其实,我还欠你一个真心话的答案。” “什么?” 柳时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萧时。 萧时看着她软乎乎的脸,一时没忍住,伸出手轻轻捏了一把,很快又收了回来,若不是他嘴角残存的笑意,柳时衣几乎要以为方才那动作是自己的幻觉。 “上次大冒险中的承诺我还没跟你说,”萧时定定看着柳时衣,眼中满是清风明月,“——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萧时说完后,柳时衣心中防线轰然崩塌,泪水如断线珍珠,悄然滑落。 晨光熹微,宿醉醒来,柳时衣发现自己依偎在萧时坚实的胸膛。她缓缓坐起身来,确实头痛如裂,昨夜的欢声笑语仿佛隔世之梦。正当她试图理清纷乱的思绪,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呼,打破了这份宁静。 门口,宗主无意间撞见了他们衣衫略显凌乱,相依而眠的画面,一时惊愕失声。 宗主目睹他们二人衣衫略显凌乱之态,心中忽地忆起柳时衣已是她需恭敬以待的小主子,目光转向萧时,带上了审视的意味。 这一审视,便觉他周身皆是不如意之处。她语气严厉,对萧时道:“我先前所言,皆作罢。你既惹得柳时衣不悦,便速速离开逍遥宗,莫要再留。” 言罢,她转身欲走,却被柳时衣轻轻拦下。柳时衣嘴角含笑,温柔地对她说道:“莫要再为难萧时了,我们之间,早已是夫妻之实。” 女子闻言,满脸惊愕,匆匆离去。而柳时衣却听到身后传来萧时略带激动的声音,他问道:“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柳时衣缓缓走近他,轻声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柳时衣轻移莲步,缓缓靠近他,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终于将昨日之谜的答案轻轻吐露。言罢,她微微踮起脚尖,以一个温柔却坚定的吻,封存了所有的言语。 在周国皇宫那庄严而幽深的太子寝殿内,烛光摇曳,映照出下人忧虑的面容。 他们望着床上静卧的楚弈,不禁唉声叹气,心中暗自揣度,近来二皇子似乎忙于他务,竟无暇顾及太子,连每日必行的喂药之事也搁置了。若非二皇子亲力亲为,太子殿下怕是连这苦涩的药汁也难以咽下。 正当众人思绪纷飞之际,楚弈的手指忽然轻轻颤动,仿佛在沉睡中寻觅着苏醒的契机。 另一边,楚延手持虎符,威严地立于御林军前,目光如炬,下令他们全力搜寻柳时衣的下落,不容有失。随后,他又转向另一位即将领兵出征昭国的将领,神色凝重地吩咐其随自己即刻启程。 他口中的柳时衣,此刻正又一次自那氤氲缭绕的温泉中缓步而出,水珠沿着她如玉的肌肤轻轻滑落,却带不走她心头骤然凝聚的阴霾。 柳时衣步入居室,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萧时的床边,宗主静静地站立,背影显得既坚韧又无助。 宗主缓缓转身,那双眸子里满是渴望与不解,她直视着柳时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为何会身中我莫家独有的剧毒——七寸莲花?” “七寸莲花?”柳时衣敏锐地捕捉到她话中的关键——“那是什么?” 逍遥宗(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宗主似是没想到柳时衣竟是不知七寸莲花,沉默半晌,缓缓叹了口气,“那是一种只有莫家人方能炼制的奇毒,其炼制过程艰难无比,即便是你的母亲,在那遥远的往昔,也不过成功炼出了两颗,而这两颗,最终皆落入了莫凌峰之手。” 话语间,空气仿佛凝固,每一字一句都敲打着柳时衣的心房。 宗主轻启朱唇,缓缓道出了那七寸莲花的解药秘方,仿佛每一字都蕴含着古老的智慧与慈悲。与此同时,她还慷慨地将莫家世代相传的正统心法秘籍赠予了柳时衣,眼中闪烁着对后辈无尽的期许。 柳时衣双手接过秘籍,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感激。她暗暗发誓,待到内功大成之日,定要带萧时一起去那传说中的药王谷,她绝不会让萧时就这么死了。 滁潦海之上,沈溯几人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心绪几乎被绝望所吞噬。 就在这时,一缕熟悉的身影如同破晓的曙光,悄然出现在他们视线之中。柳时衣稳稳地扶着略显虚弱的萧时,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暖而坚定的微笑,那笑容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的阴霾。 “我回来了。”她的声音清澈而有力,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滋润了三人干涸的心田。那一刻,所有的等待与忧虑,似乎都随着这声归来,化作了过往云烟。 柳时衣向众人细细述说了自落入滁潦海之后的种种际遇,众人对她与萧时冰释前嫌、重归于好的消息并未感到太多意外,反倒是萧时的身体状况,牵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魄风更是关切备至,眼神中满是对萧时安危的忧虑。 柳时衣见他们这么紧张,不自觉笑了,“你们猜,我这次去,得到了什么?”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身上,柳时衣也懒得再卖关子,索性将那宗主赠予的解药配方缓缓道出。 沈溯接过这承载着希望的方子,目光如炬,细细审视着每一味药材,眉头微蹙,小声呢喃道:“还差一味药。” 似乎只差那至关重要的一环,便能解开这困扰多时的谜题。 正当众人屏息以待之时,魄风不经意间凑近,目光掠过那纸上的文字,刹那间,他的眼神凝固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深深吸引。他难以置信地发现,那缺失的最后药材源参,竟是当年灭谷之灾前夕,自己被师父赋予重任,远赴他乡苦苦寻觅的那一味珍稀草药! 时间回到多年前,药王谷的幽静深处,谷主正端坐于古朴案前,笔下如飞,墨香与药香交织,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一群弟子围绕在侧,低声细语,难掩心中的好奇与忧虑。他们议论纷纷,“师父这次医治竟耗时良久,足见太子殿下的病情非同小可,确实令人棘手至极。” 魄风置身其间,却似局外人,只是偶尔抬头,入耳之语不过风中细语,权当一场无心的市井热闹。然而,这份闲适并未持续太久,谷主突然停笔,目光如炬,穿透了喧嚣,点名几位弟子上前。“去,即刻启程,依照案上药方,将这些药都抓回来。” 这一瞬间,屋内静得只能听见窗外竹叶摩挲的细响,弟子们相视一眼,从师父的眼神中读出了不容置疑的坚决与沉甸甸的责任。他们深知,此行不仅关乎太子殿下的安危,更是对药王谷医术与使命的一次重大考验。于是,没有多言,他们领命而去,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长,每一步都踏出了决心与希望。 魄风回过神来,定定看向柳时衣,“师父当时让我们找的药里,就有这味源参!” 柳时衣眼神一亮,目光温柔却带着一丝急切,连忙开口询问:“你还记不记得那药方上其余的草药名?” 魄风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神色间满是无奈与遗憾。 “我......我不记得了。” 逍遥宗(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如今萧时已然失明,众人心急如焚,鞭策坐骑,一路疾驰,直指药王谷,誓要寻得能够救治萧时的方法。 嵩山派的消息就像是风中密信,在九州之内悄然传开,消息里都提到了柳时衣的匿身之处——正是在逍遥宗内! 一时之间,江湖激起千层浪。 逍遥宗内,宗主悠然品茗,嘴角挂着一抹淡笑,仿佛外界的风雨与她无关。“诸位既然远道而来,何不现身一叙,何必躲躲藏藏?”言罢,茶香袅袅中,七大派的身影逐一显露,目光凌厉,直指女子。 “那凌霄盟的孽障呢?你身为七大派宗主,还不将她交出来!” 宗主轻轻摇头,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逍遥宗,自古以来便不闻你们江湖事,世间恩怨情仇,于我如浮云过眼,不问、不争、不涉。” 她的声音柔和却坚定,如同山间清泉,清澈而有力。 然而,麒麟阁阁主性情刚烈,闻言怒火中烧,掌风如雷鸣,直击女子。 电光火石间,女子身形微动,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偏移,不仅避开了致命一击,反手间竟借力打力,让阁主措手不及,身受重创,倒退数步,一脸愕然。 这一幕,让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惊,原来这看似温婉的女子,竟有着如此高深的修为与智慧,一时间,气氛变得更加微妙而紧张。 麒麟阁的阁主踉跄着步出逍遥宗的大门,眼前蓦然出现温善行的身影。他急忙抓住温善行,颤声吩咐道:“快,去替我教训教训那个女人!” 然而,温善行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手中寒光一闪,竟直接结果了他的性命,“说实话,我真的烦你很久了,聒噪的老东西。” 众人皆对这一变故措手不及,温善行回头看向众人,笑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麒麟阁的新阁主,温善行。” 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半晌,缓缓开口道:“一帮废物,真以为你们打得过她?趁现在赶紧走,别给七大派丢脸。” 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不容置疑。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只能无奈地选择离去。 温善行看着众人散尽,这才缓步走向那个女人,目光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她轻声问道:“告诉我,柳时衣他们此刻身在何处?” 宗主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恢复平静。她相信,眼前的温善行并非敌人,而是来助他们一臂之力的。 “放心,”温善行微微一笑,仿佛已经洞察了女人的心思,“我此去正是为了帮助他们。” 药王谷内,昔日繁华已逝,唯余废墟一片,静静地诉说着往昔的沧桑。魄风伫立于这断壁残垣之前,目光穿越时光的迷雾,仿佛亲眼目睹了那场熊熊烈火如何无情地吞噬了药王谷的每一寸土地,将其化为一片焦土。 柳时衣在萧时的搀扶下,踏着沉重的步伐,依照他的指引,缓缓向那片曾孕育无数生灵的药田行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荒芜,连一株残存的草药都未曾留下,唯有灰烬铺满了这片曾生机勃勃的土地。心痛如绞之下,柳时衣体内的寒毒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哀伤,再次蠢蠢欲动,化作阵阵咳嗽,撕扯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萧时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随即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安慰:“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我们无法改变过去,那就让我与你分享一些我儿时的记忆吧,或许能让你心中稍感宽慰。” 言罢,他引领着柳时衣步入自己昔日居住的小屋。这里,每一砖一瓦都承载着萧时童年的回忆。房间虽小,却曾是他一个人的避风港,与师兄们口中的“师父偏心”形成鲜明对比。那时的他,或许偶尔会因这份“特别”而感到孤独,但更多的是对医术的痴迷与对药王谷未来的憧憬。 如此场景,两人一静一动,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只留下过往的回忆与当下的温情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逍遥宗(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萧时领着柳时衣步入那弥漫着草药香的炼药房,彼时,众人皆对炼药之事心存疑虑,而他,却偏爱在此静谧之地沉浸于兵书之海,寻觅着策论与武略的奥秘。 随后,他们踏入了师父那充满古朴气息的房间,这里,对萧时而言,是童年时光中不可或缺的避风港。他的面容不自觉地柔和下来,眼底泛起了淡淡的怀念之色。就在这份温情中,萧时的步伐突然一顿,仿佛被某种思绪牵引,他的目光落在了房间一隅的书架上。 没有过多的犹豫,他轻车熟路地拉开了书架,一道隐秘的暗门悄然显现,正如他记忆中那般,静静地隐藏在岁月的尘埃之下。 柳时衣与萧时并肩踏入那条幽深莫测的暗道,瞬间,萧时的世界被无边的黑暗与沉寂吞噬,感官仿佛被无形的锁链紧紧束缚。 萧时凭借着直觉,一步步向前摸索,直至一抹不祥的火光穿透黑暗,映照在眼前——药王谷,那片曾经宁静祥和之地,此刻竟被熊熊烈焰吞噬,火光映天,映照出无尽的绝望与混乱。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个身影如鬼魅般朝着萧时疾冲而来,那是谷主的模样,眼中满是痛楚与责备,声音在萧时耳畔轰鸣—— “你本不该离开,若非你执意返回将军府,药王谷何至于此!” 字字句句,如同重锤,击打着萧时的心房,自责与愧疚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几乎要将他淹没。 然而,就在这生死一线间,萧时的心神猛然一震,一股凉意自心底升起。 他蓦然意识到,这位“谷主”的眼神中缺失了那份熟悉的慈爱与温暖,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陌生与决绝。这绝非真正的谷主所为,定是某种诡谲的阵法在作祟,将他拖入了一场虚幻的杀戮梦境。 萧时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恐惧与慌乱,双目中闪烁起坚定的光芒。他明白,唯有找到生门,方能破除此局,拯救自己。于是,他咬紧牙关,汇聚全身之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那虚幻的“谷主”发起了反击。 剑光一闪,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叹息,那幻影应声而碎,化作虚无。萧时趁机挣脱了束缚,这才逃出生天。 萧时步出阵法的那一刻,恍若踏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幻境,眼前呈现的是一个秩序颠倒、风貌迥异的“药王谷”。 周遭的一切皆显得那般不真实,唯独他的心,被对柳时衣安危的挂念紧紧牵引,无暇顾及周遭那两幅静默伫立的画像,它们仿佛成了这奇异空间中无足轻重的点缀。 而在那错综复杂的阵法深处,柳时衣的思绪却飘向了往昔,一段与烟袅共度的温馨记忆悄然浮现。画面中,烟袅的身影温柔地倚坐在百花楼那雕花大床的边缘,眼眸中闪烁着不舍与期盼,轻声细语道:“你能不能不走,留在这里,陪我。” 那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的枷锁,直击柳时衣的心房。 然而,柳时衣的心中却泛起一阵坚决。她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思量:“不,你绝非我心中那个真实的烟袅。我小娘,她从不曾束缚我的脚步,她总是鼓励我向外探索,去追寻更广阔的天地,去实现更远大的抱负。” 想到这里,柳时衣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了那片虚幻而温柔的挽留。 柳时衣终于通过这阵法,一抬眼便看见了面前的萧时。 两人再度重逢,心中皆涌动着一股劫波度尽、余生犹幸的感慨。 他们细细端详着面前悬挂的两幅肖像,很快便辨认出画中男子正是药王谷的老谷主!而那位温婉女子,虽面容陌生,却有一枚与柳时衣如出一辙的胎记。 萧时心中忽地闪过一抹灵光——难道,这位神秘女子,便是那传说中的莫无情? 药王谷(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药王谷的上方,沈溯蓦然转身,目光掠过四周,却惊觉柳时衣与萧时的身影已悄然不在。 “柳时衣他们呢?” 殷裕也才反应过来,转过头环视一圈,“对啊,他俩人去哪了?” 沈溯皱起眉头,正要迈步寻找那二人的踪迹,却忽闻身后传来殷裕的低唤。 “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殷裕轻轻招手,示意沈溯走近前来。 沈溯走近,只见殷裕手中紧握着一纸信笺,他的脸上神色凝重。 沈溯心中闪过一丝微妙的预感,视线落到殷裕手中的信笺上,那纸页泛黄,边缘微卷,显然是历经岁月沉淀之物。 沈溯定睛一看,缓缓将上面的字小声念了出来。 “子良,近日可好——” 甫一开口,沈溯就骤然哑了声音,“这是、这是......” 殷裕见她神情,似是早有预料,开口接上她的话。 “嗯,这是莫无情给药王谷谷主寄的信。” 沈溯没有说话,心中却不由一震——这竟是莫无情与药王谷谷主之间,密往频来的书信。字里行间,暗流涌动,透露出不为人知的秘密与纠葛,仿佛一道隐秘的桥梁,连接着两个本应遥不可及的世界。 此刻,山谷间的风似乎也静了下来,唯有这份意外的发现,在二人心中激起了层层波澜。 在那幽深莫测的暗谷之下,萧时心中暗自轻叹,能将画像巧妙隐匿于繁复的阵法之中,师父对柳时衣母亲的感情,想来已是深埋心间,历久弥坚。然而,环顾四周,未见丝毫危机浮现,他不禁疑惑。 既是没有危机,又何来破局之说? 柳时衣却未有片刻迟疑,她果断伸手,将莫无情的画像轻轻摘下,缓缓挂置于谷主画像之侧。霎时间,整个“药王谷”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触动,震颤不已,尘封已久的大门,竟缓缓开启,透出一抹久违的光亮。 柳时衣嘴角勾起一抹笃定的微笑:“你师父既然那么爱莫无情,那生门,必定会留在她的身上。” 两人缓缓步出“药王谷”的幽深门户,眼前豁然开朗,展现出一片未知而神秘的药田。 这片药田静静地躺在世界的边缘,仿佛未被尘世所扰。阳光斑驳地洒落,为这方天地披上了一层柔和而神秘的光辉。 在他们心中萦绕已久的渴望,此刻终于得到了回应——那味他们寻觅已久、至关重要的药材,正孤傲地矗立于药田的正中央!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与喜悦。 沈溯轻轻折起手中的书信,正欲起身前往寻找柳时衣一行人,恰在此时,视线中映入了她与萧时并肩而出的身影。 众人围坐一堂,共同钻研着那古老药方中的奥秘,气氛紧张而又充满希望。柳时衣的目光中闪烁着迫切与期盼,她轻轻转向沈溯,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沈溯,萧时……他,是不是有救了?” 沈溯闻言,缓缓点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交织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她迟疑片刻,终是开口,每一个字都沉重如铅:“这味药,确能解冥寒之毒,挽人性命。然而,天地间仅此一株,其分量,仅足以炼制出一颗解药。” 说到这里,沈溯微微一顿,目光在柳时衣身上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仿佛不忍直视这份抉择的残酷,“换句话说,你的命和萧时的命,二者之间,我们只能选一个。” 药王谷(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此言一出,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每个人的心都被这份沉重的选择所牵动,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只留下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柳时衣与萧时静静地伫立在药王谷那古朴沧桑的门前,两人的身影被夕阳拉长,平添了几分寂寥之感。 柳时衣轻轻侧首,目光温柔而坚定地落在身旁人身上,故作轻松地轻声细语道:“萧时,这药我可不稀罕,你吃吧。冥寒之毒,不过尔尔,待我更加精进莫家那玄妙功法,它才奈何不了我。” 萧时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他没有开口反驳,只是默默伸出手,接过了那颗仅有一颗的药丸,毫不犹豫地吞入腹中。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像一抹叹息。 看完莫无情那封沉甸甸的书札,众人恍若拨云见日,意识到所有隐秘的线索皆缠绕于那柄神秘的月见刀之上。 柳时衣轻叹一声,手指微动,月见刀的刀鞘应声而裂,刀身之内,竟隐秘地封存着往昔莫凌峰与昭帝、以及二皇子楚延之间往来的密函,字里行间,皆是权谋与背叛的暗流涌动。 此刻,一切疑云尽散,真相犹如破晓之光,照亮了那些被岁月尘封的阴暗角落—— 昭帝的深沉算计、楚延的野心勃勃,以及莫凌峰那看似忠诚实则复杂的身影,皆在这突如其来的证据面前无所遁形。一场关于权力、忠诚与背叛的复杂纠葛,终于在这月见刀的锋芒下,露出了它最为真实且残酷的面目。 深宫之内,楚弈悠悠转醒,意识尚显朦胧间,他已本能地挣扎着,心中唯一的念想便是再见兄长楚延一面。仿佛是命运巧妙的安排,楚延的身影悄然映入他的眼帘。 楚延携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步入室内,“数日没有吃药,你竟然自行苏醒了,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楚弈本欲开口,将连日来身心的痛楚化作对兄长的声声控诉,却未曾料到,向来对自己呵护备至的楚延,此番竟是下令将他幽闭于此。 没有楚延的许可,这重重宫墙便成了他无法逾越的界限。楚弈的心,瞬间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惧与不安所淹没。 四周的空气似乎凝固,每一缕光线都显得格外沉重,映照出他眼底那份难以置信与深深的失落。楚弈恍然意识到,这宫墙之内,不仅仅是身体的囚禁,更是情感与自由的枷锁。他望着面前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兄长,心中五味杂陈,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任由那份无助与迷茫,在胸腔中缓缓蔓延开来。 另一边,众人缓缓步出山谷,眼前骤然展开的景象令人心惊——尘世间烽火连天,战马嘶鸣,乱兵游走,一片兵荒马乱的凄凉之景。 魄风急忙拉住一位神色慌张的百姓,急切地询问究竟何事至此。那百姓颤抖着嗓音,开口说道:“你们不知道吗?昭国打进来了!御林军的精锐之师已全数被调遣至那遥远的边关,以捍卫疆土!这世道马上就乱了,你们还不快跑?!” 众人闻讯后,迅速商议对策,决定分兵两路,一路直指圣元轩,另一路则浩浩荡荡地向着嵩山进发,誓要捣毁那铸造兵器的工坊,并焚毁囤积的粮草,以削弱敌方的战斗力。 柳时衣轻抚着从徐天那里巧妙取得的令牌,脸上闪过一抹忧思。在月色的掩护下,她悄无声息地利用令牌通过了嵩山的重重守卫,悄无声息地摸近了嵩山的后山。 夜色如墨,火光在他们的指引下悄然燃起,迅速蔓延至那些堆放着粮草与兵器的隐秘角落。火舌舔舐着干燥的木料,发出噼啪的声响。 药王谷(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淮北军营处,火把四处可见,周围人头攒动,士兵们训练有素地来回穿梭在营帐间,手中皆是抱着一柄长枪。 萧时身着一身与其余士兵无异的小甲,一手举着火把,四处观察了一番,而后低头走到一个营帐前。 萧时刚想要走进去,便被守在营帐门口的小头目拦住。 小头目看了他一眼,开口问道:“来者何人?此乃粮草重地,不得随意出入。” 萧时瞟了小兵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我奉命前来检查,速速让我进去。” 那小头目凑近一看,萧时手上的令牌上,刻着一个虎头,表面掠过一丝浮光。头目兵立刻正色向萧时行了个礼。 “小的不知,您是长陵王的人。” 说着,小头目就将身后营帐的帐帘打开,萧时走了进去。 好一会儿,萧时双手空空地走出营帐,面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身后,一股浓烟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 几个间隔的营帐外,一群士兵正来回穿梭。只听见一个领头的士兵开口问道:“所有的粮草和兵器都检查完了吗?” 他的身后,一个士兵低头答道:“都检查完了。” 那领头士兵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去通知下面的人,即刻启程。”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漫天火光而起。那领头士兵扭头看去,大惊失色。 “发生何事?!” 一小兵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向那领头士兵一抱拳,上气不接下气道:“头儿,我们的五十粮仓和八十兵器库,全被烧了!” 领头士兵满脸震惊,厉声喝道:“什么!” 在他身后,一直低头那士兵缓缓抬起头来,轻笑一声。 那张露出的脸,赫然正是萧时。 萧时听见自己想听的消息,便转身向后走去。 领头士兵看向四周,语气急切地喊道:“快!快去灭火!” 那小兵凑上前来,语气急切地说道:“头儿,事发蹊跷。方才一位拿着虎头令牌的大人前来,说检查粮草,没过多久那营帐便烧了起来。小的一时不察,待那黑烟飘上天,周围的营帐便全都着了。小的担心——” 那领头士兵皱眉思索好一会儿,忽地好像反应过来什么,转身看向不远处的萧时,手指着他喊道。 “给我抓住他!” 登时,四周的士兵都冲向萧时。萧时余光一扫,也不再扮作低头做小的模样。足尖轻点一个纵身便飞出了军营。 门口处,魄风正坐在一匹马上焦急地看着门口,他的身边,一匹马正不住地在原地打着响鼻。 魄风心中焦急,口中不住喃喃道:“这都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便飘落在另一匹马的身上。追在后面的领头士兵看那二人就要跑走,急忙喊道。 “放箭!” 箭勘勘擦过萧时的马,萧时策马扬鞭,几个呼吸间,二人便跑得没了影。 千里之外,楚延正在大殿内不住地焦急踱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进。” 一名内侍快步而入,他跪在地上,低头不敢直视楚延。 “报!昨夜淮北粮仓和武器库被、被悉数烧毁。” 楚延闻言,大为震惊,双眼骤然睁大。 “你说什么?!” 楚延的眼神震颤,手扶在旁边椅子的扶手上,好一会儿才找回镇静。 “何人所为?” 地上的内侍摇了摇头,“属下不知,只那人手里拿着我们营内最高级别的虎头令牌。虽绕了许多路,但看起来像是向京城而来。” 楚延一脸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虎头令牌......京城......莫不是楚弈那小子......” 过了一会儿,他忽地身形一定,神色肃穆,“不对,只怕是那位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打算。不行,不能再等了。” 说着,楚延看向跪在地上的内侍,目光如炬。 “去,带上人,务必将人截杀在京城外。” 内侍点了点头,却有些微迟疑。 “王爷,那要如何与陛下说?” 楚延缓缓踱步,思索片刻后,开口道。 “作乱流民自淮北而来,准备大举袭击京城。” 楚延目光微闪,语气冷凝。 “全数射杀。” 侍卫领命而去,夜色下,他的身影很快融入了宫墙之外的黑暗之中,而楚延则继续坐在空旷的大殿里,目光深邃,沉沉看向远处。 嵩山之外,月黑风高,萧时一行人面覆黑纱,如夜中幽灵,疾驰向周国的疆域。他们的身后,是一队紧追不舍的士兵,马蹄声与喘息声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乐章。 “这次,定要断了他们的粮草供应,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萧时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他的眼神如同寒星,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一行人正行至一座古朴的亭子旁,突然间,一群身着黑衣的侍卫如同鬼魅般从暗处涌现,将他们团团围住。萧时等人毫不畏惧,三人并肩向前,如同三把锐利的剑,直刺向敌人的心脏。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圣元轩的方向疾驰而来,正是刚刚归来的柳时衣。她身姿轻盈,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却也在这一刻,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放箭!” 一声冷酷的命令响起,万箭齐发,如同密不透风的黑色雨幕,向柳时衣铺天盖地而去。 药王谷(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那命悬一线的刹那,萧时未作片刻犹豫,便向柳时衣飞身扑去,他的身姿在空中勾勒出一道流畅而决绝的弧线,犹如誓要以凡胎肉身,为她铸就一道牢不可破的守护之墙。 这一刻,周遭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时间缓缓流淌,凝成永恒。 恰在此际,楚延与独孤兰步入此景,不偏不倚,目睹了这一幕惊心动魄。楚延随即轻声一喝,那温润如玉的声音穿透了喧嚣,制止了众人的狂暴之举,他的面上依旧挂着那抹淡然自若的微笑,仿佛世间的纷纭扰攘,皆不过是过眼云烟,与他心有灵犀的宁静世界毫不相干。 萧时眼明手快,瞬间探身,将腿部不幸被利箭穿透的柳时衣一把捞起,毫不迟疑地向城门飞奔,那份果敢与急切,如同烈火燎原,深深撼动了旁观者的心,尤其是独孤兰。 她心中对萧时的那丝牵挂与疑云,在这一刻,如同晨雾遭遇初阳,悄然消散,心结尽解。目睹此景,楚弈轻轻抬手,以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示意身旁的侍从们细致入微地护送独孤兰返回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而他,则独自迈开步伐,步伐坚定而富有深意,缓缓迈向萧时等人逃离的方向。 萧时紧紧搂着受伤的柳时衣,心中满是慌乱与不安。楚延适时出现,向他们提出一同入宫的建议。他说,楚弈此刻正缠绵病榻,或许正渴望着他们的身影。这话一出,众人面露疑色,心中满是不情愿,气氛一时变得微妙而紧张。 然而,在这风云变幻之际,楚延却展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沉静,他的声音缓缓流淌,如同静谧夜色中的细流,清晰而冷静地剖析着眼前的局势:时局宛如风暴中的海面,波涛汹涌,人心则如同风中摇曳的微弱烛火,岌岌可危。 往日里那些穿梭于市井巷陌、忙碌不停的大夫们,此刻仿佛被狂风卷走,踪迹难觅。唯在那深宫高墙之内,还藏着几位医术精湛、经验丰富的御医,他们或许能成为柳时衣重伤之下,那一抹来之不易的生存之光。 萧时闻言,沉默良久,目光在柳时衣苍白的面容与楚延坚定的眼神间徘徊,最终下定了决心。他轻轻点头,示意愿意随楚延入宫。其余人等见状,虽心中仍有诸多顾虑,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纷纷附和,同意了这一提议。 如此,一行人便在楚延的带领下,踏上了前往皇宫的路途,心中各自怀揣着不同的思绪与期待,却都默默祈愿着柳时衣能够早日康复。 楚弈身陷深宫,四周皆是高墙厚壁,呼救无门,仿佛天地间唯余他一人孤零零地徘徊。绝望之中,他忽地灵光一闪,心中涌起一股不屈之意。于是,他缓缓拾起案头的笔墨,决定将自己的思绪与情感倾注于纸端,开始撰写起话本,字里行间,尽是他对自由与过往的深切渴望。 另一边,楚延偶经药王谷,那熟悉的山谷映入眼帘,瞬间勾起了他心中温馨的回忆。昔日,他与莫凌峰及另外一位挚友,在这药王谷中把酒言欢,义结金兰,那份纯真的情谊至今仍让他心头一暖。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浅笑,楚延决定踏入这片充满回忆的土地,再访故地,或许能在那里找到一丝往昔的慰藉。 昔日,楚延、昭帝与莫凌峰三人,情同手足,共誓天地的光景,恍如隔世。 药王谷,那片曾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之地,如今却沦为了一片断壁残垣,满目疮痍。楚延踏足其间,目光所及,是三人昔日亲手镌刻于石壁上的字迹,字字句句,触景生情,悲怆之情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自此刻起,他的心间,唯有那九天之上、至高无上的皇位,成了他唯一的执念与追求。 另一边,萧时怀抱着昏迷不醒的柳时衣,步履匆匆,直奔御医院而去。趁着柳时衣沉睡之际,他悄然取出了那枚珍藏已久的秘药,毫不犹豫地喂入了她的唇间。 药王谷(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轻启朱唇,缓缓道出那决定性的指令,要萧时服下那颗承载着未知命运的药丸。萧时眼眸微闪,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他佯装顺从,将药丸纳入唇间,却在触及舌尖的前一刻,巧妙地将其藏匿于掌心之中,紧握成拳,不露声色。 另一边,归云阁内,独孤兰踏着轻盈的步伐步入,目光与楚延交汇,一时之间,空气仿佛凝固,唯有二人心跳的回响在空旷中交织。终于,独孤兰打破了这份沉寂,她的声音坚定而清晰:“楚延,我已深思熟虑。如今九州大地一统之势已不可逆转,渝国不愿步昭国后尘,成为历史尘埃中的一抹黯淡。因此,我愿意,嫁予你为妻。” 楚延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自己若要稳坐那至高无上的位置,独孤兰的助力不可或缺。这份认知如同冰冷的铁链,束缚着他的情感,让他不得不做出选择。于是,他勉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两人之间,虽无更多言语,但彼此的心思却已明了。 楚延步至楚弈的居所,眉宇间带着一抹不解,轻声问道:“弟弟,为何我所得,皆是心中所非?”楚弈闻言,眸光一闪,瞪视着兄长,嘴角勾起一抹倔强的弧度:“你若肯解我束缚,我自当与你分说。”言罢,楚延无奈摇头,转身离去,留下一室未解的谜团。 夜色深沉,月光如练,萧时心中挂念着柳时衣,终是按捺不住,悄然来到她的闺房外。屋内烛光摇曳,映出柳时衣半梦半醒的娇颜,她呢喃细语,似乎正渴望着什么。萧时心细如发,一听便知她是要水,连忙轻手轻脚地取了水壶,为她斟上一杯温水。他动作温柔,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只愿能默默守护着她,直到她安然入睡。 萧时甫一踏出府邸大门,便被一群不明身份之人悄然擒住,言辞间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两日后的祭天大典在即,您万不可擅自离府半步。”殷裕见状,心中已明了二人皆处于无形的囚笼之中。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决定利用自己那出众的交际手腕,为自己争取一线自由。面对首位守卫,她言辞如蜜,滔滔不绝,将天南海北的奇闻趣事编织成一张绚烂的网,直教那守卫听得如痴如醉,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就在这守卫神游物外之际,殷裕轻巧地寻得空隙,如同灵动的鱼儿,趁机溜了出去 殷裕眉头紧锁,心中盘算着如何智取,以解沈溯之困。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决定即刻行动,目标直指萧时的居所。夜色如墨,为他们的行踪添了几分隐秘。 悄无声息间,他们靠近了萧时的府邸,门外守卫森严,却未曾料到有此一劫。殷裕眼神凌厉,身形一闪,几个轻巧的动作便将来不及反应的守卫一一制服,动作干净利落,不留痕迹。沈溯紧随其后,二人配合无间,迅速清理了障碍。 穿过曲折的回廊,三人直奔御医阁而去。 药王谷(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楚延缓缓踏入御医阁那幽静而深邃的殿堂,目光落在静谧躺卧、昏迷不醒的柳时衣身上。他轻声呢喃,仿佛是对这沉睡之人,又似是对自己内心深处的困惑发问:“为何这世间之人,皆对你倾心不已?而我,却仿佛被遗弃于爱的荒漠,连那唯一曾给予我温暖的弟弟,以及与我并肩同行的兄弟,也逐一离我而去。你,究竟有何等魔力,值得这世间如此厚爱?” 言语间,楚延的眼神变得迷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不由自主地向前,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冲动,想要触碰那遥不可及的温暖——去亲吻那张在梦中也未曾触及的脸庞。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柳时衣在昏迷中呢喃,错把楚延当成了另一个人,萧时的名字轻轻滑过她的唇边,伴随着一连串细碎而深情的低语。 楚延的动作骤然凝固,如同被寒风冻结,心中的狂热与冲动瞬间熄灭。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耳畔回响着柳时衣的梦呓,每一个字都如针般刺痛着他的心。这一刻,他仿佛从迷梦中惊醒,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无望的渴望与自我放逐。 如此,楚延收回了即将触碰的手,转身,留给御医阁一抹孤寂而复杂的背影。 萧时一行人匆匆赶至御医阁,却只见空荡荡的屋舍,柳时衣的倩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一室寂静与未解的谜团。 另一边,楚延怀抱柳时衣,步伐沉稳地返回宫殿深处,面容凝重而坚定。随行的侍卫低声禀报,一切已按吩咐妥善处理完毕,楚延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闻讯而来的萧时,心急如焚,直奔楚延的居所,却被沈溯拦在了门外,沈溯的身影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静静地诉说着不容侵犯的界限。 在那金碧辉煌的皇宫深处,周帝骤然间手抚胸口,脸色苍白如纸,身躯无力地颓然倒地,激起一阵细微而惊心的尘埃。 与此同时,柳时衣从一场迷离的梦境中猛然惊醒,眸中闪烁着不解与愤怒的火光。她直视着面前那淡然自若的楚延,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质问:“楚延,你究竟意欲何为?为何要将我们拖入这无尽的黑暗,只是为了满足你心中那份对楚弈与我所有之物的嫉妒?你要我们亲眼目睹这一切美好化为乌有,方肯罢休吗?” 楚延的面容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他缓缓开口,语气中不带丝毫情感波动:“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不过是单纯地厌恶你们所拥有的一切——那份荣耀、那份权势,乃至那份看似不可触及的幸福。我渴望的,不过是看你们从云端跌落,亲眼见证那些曾经让你们引以为傲的东西,在我的手中逐一毁灭罢了。” 柳时衣缓缓睁开眼帘,眸中闪烁着不解与愤懑,她望向楚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楚延,你究竟意欲何为?” 楚延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藏着无尽的阴鸷与嫉妒,他轻描淡写地开口说道:“没什么,不过是看不惯你与楚弈所拥有的一切美好,想让你们亲眼见证一下,那些你们引以为傲的东西,是如何在我手中一点点化为乌有的。” 药王谷(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如此行了半月有余,行车押解的幽长路途上,押送萧时等人的士兵已是有些倦怠。 他正打了个哈欠,一抬头,却突然听见远方传来一阵窸窣声响。 “什么人?!” 士兵立刻瞪圆了双眼,可周围除了摇曳的树林,再没有别的任何声响。 “你听错了吧?” 身边的士兵已经很是疲倦,伸手揶揄了他一把,“赶紧上路吧,别疑神疑鬼的。” “不对。” “能有什么不对,现在都忙着在边境打仗,总不能是渝国的人过来吧?!” 那士兵心头虽然始终萦绕着一股怪异的直觉,但见旁边的人已经有些不耐烦,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松开了手中的刀。 “是我想多了,走吧。” 他摇了摇头,甩开心头那股异样。做了个手势,让车队继续前行。 然而行不到三步,倏忽风声大作,旁边的士兵嘟哝了一句:“哪来的妖风——” 话还没说完,尾音就因恐惧变得扭曲,直到最后一个字,戛然而止地咽在了喉咙里。 士兵猛然转头,只见一个女子正挑眉看着自己,她的手中,正拎着上一秒还在说话的士兵的头颅。 “你是谁——” 士兵想要伸手拔刀,可动作却慢了,那女子不过瞬间,便将刀反插进了他的胸膛。 “我不就是,你们说的渝国人咯。” 女子转头,看向囚车上的萧时等人。 此人正是独孤兰。 见到是她,众人的神情皆是有些复杂。 萧时沉默片刻,望着眼前这位侠肝义胆的女子,还是淡淡开口道:“独孤姑娘,此番恩情,萧时铭记于心。” 独孤兰笑了,半晌,轻轻摇头,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萧时,别那么扭扭捏捏的,我来救你,是因为看不惯你死在这群小人手上。” 萧时没再说什么,转头看向身后的魄风,神色凝重地布置任务。 “魄风,你速带沈溯他们去逍遥宗与麒麟阁,务必确保这两个地方安全无虞。” 魄风点头,刚要跳下囚车,却又想到什么:“那你呢?” “我?”萧时缓缓步下囚车,回头看向遥远的东边,“我要去周国皇宫,我要救柳时衣与楚弈。” - 宫墙之外,忽闻人声鼎沸,喧嚣之声不绝于耳。 萧时信步而出,恰逢一名内侍在人群中穿梭,焦急地询问着日月药庄的所在。他的声音在喧嚣中略显单薄,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急切。萧时见状,轻轻唤住了他,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内侍手中紧握的纸条上——那是楚弈亲笔所书的话本,字迹间透露出几分不羁与才情。 而在另一侧,楚弈的意识仿佛游离于梦境与现实之间,一片混沌之中,他恍惚感觉到楚延的身影悄然步入室内,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轻声却坚定地对他说:“随我来。” 楚延与楚弈并肩踏上前往正乾宫的长阶,步伐沉稳中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沉重。楚弈终是忍不住,轻声问道:“兄长,为何父皇竟闭门谢客,连我们这些亲骨肉也不见?” 一旁的内侍闻言,低眉顺眼地答道:“回二皇子殿下,皇上龙体欠安,实是见不得人,唯恐过了病气给诸位殿下。” 楚延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转头望向楚弈,眼中闪烁着莫测的光芒:“弟弟,你猜,父皇心中那把龙椅,最终会落入谁手?” 楚弈望着兄长那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不明白何以兄长竟变得如此深沉难测。 另一边,萧时穿梭于阴影之中,手中的银两悄无声息地换得了狱卒的默许,得以踏入那阴森可怖的天牢深处。 牢房内,柳时衣一身囚衣,发丝凌乱,却依旧难掩其清丽脱俗之姿。她目光中既有绝望也有不屈,静静等待着命运的转机。 萧时轻轻走近,目光温柔而坚定:“时衣,你再稍候片刻,待到祭天大典之时,我必设法救你出这牢笼。” 药王谷(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昭国之内,乱民如潮,纷纷涌向那看似安稳的避风港。 城垣之间,上演着一出出离奇的剧目:城内之人,心怀忧虑,渴盼着逃离这纷扰之地;而城外之人,却怀揣希望,梦想着踏入城中寻得一方安宁。在这乱世浮沉之中,商贾之道,何其艰难,哪里还谈得上买卖兴隆,唯余一片萧瑟景象。 举目望去,城中百姓,肩挑手提,携家带口,仓皇逃散,昔日繁华的街巷,如今只剩下空荡荡的店铺与风中摇曳的招牌,诉说着往昔的烟云。 暗流涌动的宫廷中,独孤兰悄然执笔,一封密信承载着千钧之重,缓缓铺展于宣纸之上,字里行间满是对父皇深沉的忧虑与迫切的警示。 楚延不动声色地布局着一场权力的更迭。他密令亲信,将江湖上声名显赫的凌霄盟悄然引入皇城,意图以这股外部势力替换掉忠诚却年迈的御林军,为自己的权势再添一把坚实的锁。然而,世事无常,正当计划即将步入正轨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跪倒在了他的面前——那是楚弈贴身内侍的亲兄,一位本应是他最坚实后盾的心腹。 这位心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双膝跪地,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大人,此行有违天道,恐非吉兆。”楚延闻言,面色一沉,手中把玩着象征生杀大权的玉佩,冷冷地以那无辜的弟弟作为筹码:“你的忠诚,莫非只值这区区几句话?”心腹沉默,那是对家族血脉无声的守护,也是对眼前这条不归路的深深无奈。 与此同时,在远离尘嚣的逍遥宗内,一位女子静静地听完沈溯的低语,那些话语如同春风化雨,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她轻启朱唇,未言先笑,随即迈出了宗门的门槛,踏入了茫茫的滁潦海。 麒麟阁幽深的回廊间,温善行正潜心搜寻着柳时衣一行人的踪迹,仿佛是在错综复杂的棋盘上寻觅那一抹决定胜负的棋子。正当她思绪纷飞之际,一名弟子匆匆步入,神色紧张地禀报,言及那几位不速之客竟不顾规矩,强行闯入了这座威严的楼阁。沈溯闻讯赶来,目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轻声对温善行道:“他们此刻亟需你的援手,此情此景,唯有你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而在那金碧辉煌的皇宫深处,楚延正企图以铁腕手段迫使龙椅上的帝王,用颤抖的手指伪造一份继位诏书,妄图以此篡夺天命。然而,皇帝深知这诏书若无传国玉玺的印鉴,便如同废纸一张,毫无分量。正当楚延的野心昭然若揭之时,楚弈如同天降神兵,猛然出现在大殿之上,他的声音冷冽如寒风,直击楚延的要害:“你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楚延闻讯,即刻遣使探寻传国玉玺的下落,心中却另有一番筹谋。不久,探子急报,边关烽火连天,昭国铁骑已至疆界,战云密布。楚延闻此,非但不忧反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当即下令礼部,紧锣密鼓筹备三日之后的祭天大典,意在借天地之名,正式加冕为帝。楚延的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低语道:“待那玉玺归来之时,便是旧朝遗老尽除之日,不容丝毫迟缓。”言罢,他轻挥衣袖,背后暗影涌动,皆是忠诚于他的死士,准备执行一场无声的清洗。 夜色如墨,一群义士以身犯险,冲破重重阻碍,终将柳时衣从囚笼中解救出来。她们目光坚定,言辞铿锵,誓言不绝于耳,绝不能对楚弈的困境视而不见,置之不理。 在幽暗的角落,楚弈静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沉睡之中,与世隔绝。 与此同时,楚延的书房内灯火通明,他正襟危坐于案前,面色凝重地询问着礼部官员筹备登基大典的进展。官员毕恭毕敬,一一汇报,而楚延则不时点头,催促他们加快步伐。 “登基当日,宫中必定戒备森严,严禁出入。”楚延语气冷峻,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 “那是否要召集百官前来观礼?”礼部官员小心翼翼地问道。 楚延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决绝的笑意:“不必了,此事越快越好,一切从简为上。只需礼部的人在场,礼成即可。” 药王谷(九)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楚延的目光悠悠转向殿外,耳畔渐渐充盈起密集而纷乱的脚步声,如同潮水般涌来。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那笑容中藏着几分讥诮,几分自信。“你心中那点微末的挣扎,又能撼动得了大局几分呢?”他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嘲讽。 随即,楚延放声大笑,那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他的目光复又凝聚在萧时身上,仿佛要将对方的灵魂穿透。 “嵩山派的高手已然驾临,这殿外风云变幻,已由不得你我渺小如蝼蚁之人随意摆布。那圣旨宣与不宣,玉玺真或假,说到底,不过是场无关痛痒的戏码罢了。这龙椅,这天下,终归是要落入我楚延之手,天命所归,无人能逆。” 说着,楚延的眸光倏地变得凌厉如刃,“传令!将此人即刻逐出殿外!” 殿内一片死寂,唯有烛火轻轻摇曳,映照着众人各异的神色。过了片刻,萧时凝视着楚延,语气坚定而沉稳,“长陵王何不亲自步出殿外,瞧瞧,那是否真是您的手下。” 楚延闻言,心头不禁微微一震,旋即,他大步流星地迈向殿门,身影转瞬消失在门外。 楚延猛地冲出大殿,眼前豁然开朗,却只见四周密布的身影,皆是身着铠甲、气势凛然的羽林卫。 他们如林立的松柏,静默而威严,将这片天地围得水泄不通。正对着他的方向,殷裕屹立如峰,那双眸子里仿佛藏着寒冰利剑,直视着楚延,透出一股不加掩饰的杀伐之意。 萧时与柳时衣缓步踱至楚延身侧,氛围一时凝滞。 楚延的眼眸倏地一阵颤动,仿佛被无形的风暴席卷,脸色在瞬间扭曲,透出一股难以名状的癫狂之意。 “萧时,你当真以为,这局你已稳稳握在手中了吗?” 他的话语低沉而充满挑衅,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的挑战。 楚延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直射向面前的两人。 “你们可曾想过,当初为何会落得个全城通缉的下场?”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讥诮,仿佛早已洞悉一切。二人闻言,神色微变,正欲开口,却被楚延接下来的一阵爽朗大笑打断。 “瞧瞧如今的局势,昭国大军如黑云压境,形势紧迫。若是我最终未能顺利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他们定会势如破竹,杀进京城,到那时,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萧时轻蔑一笑,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一迈,语气中满是嘲讽。 “真没想到,长陵王您这岁数倒是白长了,竟还如此天真烂漫。饿狼的贪婪,岂是区区几座城池便能填满的?楚延啊楚延,你这般做法,岂不是要将我大周的江山,轻而易举地拱手让人了吗?” 言罢,萧时缓缓将手中长剑置于一侧,随即以手攫住楚延衣襟,目光冷冽。 “楚延,一切,终了……” 话音未落,萧时神色骤变,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他缓缓垂首,只见胸前已有一柄锋利长剑洞穿而过,鲜血汩汩而出。 药王谷(十)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他强忍剧痛,目光沿着剑身向上,只见那名平日里默默无闻的内侍不知何时已悄然逼近,双手紧握剑柄,面色坚毅,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决绝告别。 四周的羽林卫瞬间如潮水般涌上前来,气势汹汹。 柳时衣浑身颤抖,不顾一切地奔向萧时,将他紧紧拥入怀中。只见萧时的胸口,一把长剑深深刺入,鲜血染红了衣襟。他艰难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无力地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着柳时衣那张写满了惊恐与无助的脸庞。 除了内侍和楚延,众人皆是一惊,目光圆睁,唯独内侍与楚延神色稍异。楚琰忽地狂呼:“来人!快来人!”他的脸庞扭曲,一抹癫狂的笑意乍现,竟猛地夺过一旁内侍紧握的长剑,剑锋所向,直指依偎在萧时怀中的柳时衣。 萧时紧咬牙关,忍受着周身袭来的阵阵痛楚,却仍旧毫不犹豫地将柳时衣紧紧护在身下。 浑身浸透了殷红血渍的楚弈突兀地现身,一只手如铁钳般牢牢握住那柄即将落下之剑,任由温热的血珠沿着剑锋缓缓滑落,滴溅于地。 楚延的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他凝视着眼前这位满身伤痕的弟弟,楚弈的眼眶已被血色染红,嘴角紧抿,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哥哥,到此为止吧。” “你……你怎会……”楚延的话语中满是惊愕与不解。 楚弈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请原谅我,昭国的大军,已不会再踏足此地。” 楚弈的话语刚一落地,羽林卫便迅速行动,将楚延牢牢押解下去,场面一时凝重。 柳时衣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轻轻捂住唇瓣,仿佛要抑制住内心的翻涌。 她全然不顾身后众人的目光与低语,只是怔怔地盯着眼前的萧时,眼眶中不知何时已盈满了泪水,她自己却未曾察觉。萧时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她身上,心中的痛楚让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而柳时衣见状,更是显得有些慌乱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时衣声音略带颤抖,却强作镇定地说:“萧时,别怕,没事的。来,我们这就走,我现在就去找大夫来瞧瞧你。”言罢,她挣扎着想要站起,身躯却因心中的慌乱而不住地微微颤抖。然而,她的衣角被萧时轻轻拽住,那力量虽弱,却足以让她停下脚步。柳时衣忙回过头,只见萧时苍白的唇微微哆嗦,唇瓣无声地翕动,似是有千言万语欲诉还休。 她心头一紧,连忙弯下腰,轻轻地将萧时揽入怀中,让自己的脸颊贴近他那冰凉的唇瓣,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 “你、你想说什么?” 萧时缓缓伸出手指,轻柔地掠过柳时衣的脸颊,那触感仿佛春日里拂过湖面的微风,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你……还是回到流水村去吧,做回那个曾经的自己,那个无忧无虑、笑靥如花的柳时衣。” 药王谷(十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从拐角处向外探看了一眼,而后飞奔出去。 身后,一名私兵装束的死士猛地向柳时衣的方向看去。 “谁!站住!” 说着,那士兵便和身边的一名死士快步向柳时衣跑来。 柳时衣听着身后越逼越近的脚步声,不敢回头,一路跑进了一个小巷中。却发现面前是一条死路。她站在墙前,身后的人即将从拐角处追来。 千钧一发之际,柳时衣躲进了路边的一个木篓中。她刚把木篓的盖子盖上,就从木篓的缝隙中看见了那两名士兵向这条巷子里走了两步。她用手紧紧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只听见其中一名士兵开口道。 士兵看了眼,四下无人,开口说道:“死路,我们走吧。” 说着,二人便抬腿,打算向前追去。 柳时衣松了一口气,却在这时不小心打了个嗝。 巷子口,一名士兵瞬间便向巷子深处望去。他向另一名士兵做了个等一下的手势,而后一步步向木篓走来。 士兵的手伸向木篓,柳时衣紧紧地闭上双眼。 另一名士兵掀开木篓的盖子,巷子口的士兵开口问道:“怎么了?” 那名士兵看着空空如也的木篓,笑了一声,快步向外跑去。 “没什么,一只耗子,走,继续追。” 另一边,萧时看着木篓里的柳时衣,眉头紧皱。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魄风送你去出城吗!” 柳时衣抬眼,站起身来,紧紧地抱住萧时。 “我来跟你一起。” 牢房内,定昭军的副将张青正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已经很久没有洗澡,身上和面上都满是污垢。 正在这时,牢房门被打开,一狱卒端了碗饭进来,放到张青的面前。张青眼皮微动,抬眼看了看桌上的饭菜,然后叫住刚准备出去的狱卒。 “怎么,这是要我吃断头饭了?” 狱卒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好道:“问这么多干嘛!吃你的饭!” 说着,那狱卒便走了出去。张青眉头紧皱,再次开口道。 “要走也让我走个明白不是?” 狱卒动作一顿,隔着栅栏看向地上的张青。 “说不定明日,坐在那皇位上的,就是长陵王了。等到那时,你这前定昭军的副将,脑袋可是想留也留不住。” 说着,狱卒看着张青,轻轻叹气摇了摇头,而后就将门用锁链锁紧,转身离开。 牢房内,张青咽了口口水,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他颤抖着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了两口饭,将目光投向牢房的小窗外,不过片刻,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皇宫外,柳时衣和萧时望着天上一轮明月。 柳时衣叹了一声,“明日便是登基大典了,你怕不怕啊?” 萧时面色沉静,瞥了柳时衣一眼。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一片寂静,传来虫鸣声。柳时衣故作轻松地伸了个懒腰。 “你还别说,自从我来这以后,每日都兵荒马乱得很,倒是难得有像现在这么悠闲的时刻。” 萧时挑眉,侧身看向柳时衣。 “一直想问,你小时候生活的那个地方,是怎样的?” 柳时衣突然哑了声,半,晌笑了,冲萧时眨了眨眼。 “就那样,每天都担心着自己没了小命呗。 药王谷(十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楚延端坐在皇帝面前,看着说不出任何话的皇帝,低声开口:“明日,我就是这周国的皇帝。这江山,注定得是孤的。” 在通往盛京的蜿蜒古道上,凌霄盟的行列悠然行进。 而前方,楚弈的心腹已率一队御林军森然伫立,眸光如寒潭般深邃,透着不容小觑的坚决。 步入那间昏暗而喧嚣的赌坊深处,萧时轻叹一声,语气中难掩惊讶:“未曾料到,楚延的布局竟如此迅速,让人措手不及。” 魄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幸而吾等早已未雨绸缪,步步为营。就连礼部那边,也早已换上了我们的人。如今,一切只待明日。” 楚延坐在龙椅之上,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大厅。楚延冷哼一声,“这登基大典,快开始了吧。“ 礼部尚书那装饰华贵的车轿之内,柳时衣与萧时身着不起眼的小厮服饰,一左一右,紧紧夹护着尚书大人。 车驾缓缓行至宫门,守卫已示意通行,却不料半途杀出个程咬金——楚弈的心腹突然出现,动作利落地掀起了轿帘一角。车内情形尚未全然暴露,萧时与柳时衣已随车辇跨进了皇宫那威严的大门。 正当楚弈心腹欲再次掀起帘幕,探究个究竟之时,御林军洪亮的嗓音如雷鸣般响起:“你们是何人?在此作甚!”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匆匆向宫门奔来,那是经过一番巧妙易容的魄风,神色焦急。 楚弈心腹见状,手下一顿,迅速放下了帘幕,转而迎向魄风。正要抓住魄风问个清楚,魄风目光看着已经走远的马车,转身溜走。 柳时衣与萧时从马车轻盈跃下,柳时衣目光流转,轻声询问接下来的去向。萧时眼神坚定,简短回答:“先去楚弈那里。” 两人身形如风,正欲疾步前行,不料被巡逻的御林军锐目所察。霎时,刀光剑影,他们被迫卷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一名御林军挥刀劈向萧时,只见柳时衣身形一侧,手中利刃如电,一闪即逝,那人便已倒下。就在这紧张激烈之际,远处宫殿深处,悠悠钟声缓缓响起,穿透了喧嚣。 皇宫大殿之内,那钟声庄严而沉重,宣告着某一重要时刻的降临。楚延端坐于高位,宣布登基大典正式开始。钱忠手捧圣旨,面色凝重,迟迟未语,引得楚延不满,厉声质问为何迟疑。钱忠面露难色,目光落在圣旨之上,低声言道:“此圣旨玉印,未见双龙盘踞,实为伪造。” 萧时轻轻拍了拍柳时衣的肩头,安抚她道:“无碍,无碍,我们还有援手在外。”皇宫之外,沈溯、殷裕并肩而骑,与逍遥宗宗主及温文尔雅的温善行一同,他们身后,七大武林门派精锐尽出,与浩浩荡荡的御林军列阵以待。逍遥宗宗主一声令下,声音穿透云霄,誓要为武林讨回公道,让皇室还武林一个清白之名。 殿内,楚弈骤闻御林军突袭的消息,脸色骤变,失声惊呼:“不可能!”言罢,他身形一晃,便要冲出殿外。 柳时衣与萧时于幽深甬道中,被如潮水般的士兵团团围住,剑影交错间,二人的身影逐渐显得力不从心,仿佛下一秒便要被这无边的黑暗吞噬。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殷裕如同天降神兵,猛然闯入战圈,以一己之力为二人筑起了一道血肉之墙,誓死抵挡住汹涌而来的敌军。 柳时衣与萧时蓦然回首,只见殷裕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哼起了悠远而哀伤的小调,那曲调仿佛穿越了时空,带着无尽的眷恋与不舍。歌声未落,他的身形却缓缓倒下,气绝于这冰冷的甬道之中,用生命诠释了何为忠义两全。 大殿之内,楚延的脸色铁青,双目圆睁,口中不断喃喃着“不可能”,情绪几近失控。他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滚,你们都给我滚!” 药王谷(十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楚延的目光悠悠转向殿外,外面一片灰蒙,让他看不分明。 只不过再一会儿,便渐渐充盈起密集而纷乱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如同潮水般涌来,落到楚延的耳畔中。 楚延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那笑容中藏着几分讥诮,几分自信。 “萧时,你很厉害,也很聪明。” 楚延转头看向萧时,轻轻眨了眨眼,“可无论你的心中有什么计较,又能撼动得了大局几分呢?” 他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嘲讽。 随即,楚延放声大笑,那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他的目光复又凝聚在萧时身上,仿佛要将对方的灵魂穿透。 “嵩山派的高手现在已经就在殿外,那圣旨宣与不宣,玉玺真或假,说到底,不过是场无关痛痒的戏码罢了。这龙椅,这天下,终归是要落入我楚延之手,天命所归,无人能逆。” 说着,楚延的眸光倏地变得凌厉如刃,“传令!将此人即刻逐出殿外!” 殿内一片死寂,唯有烛火轻轻摇曳,映照着众人各异的神色。过了片刻,萧时凝视着楚延,语气坚定而沉稳,“长陵王何不亲自步出殿外,瞧瞧,那是否真是您的手下。” 楚延闻言,心头不禁微微一震,旋即,他大步流星地迈向殿门,身影转瞬消失在门外。 楚延猛地冲出大殿,眼前豁然开朗,却只见四周密布的身影,皆是身着铠甲、气势凛然的羽林卫。 他们如林立的松柏,静默而威严,将这片天地围得水泄不通。正对着他的方向,殷裕屹立如峰,那双眸子里仿佛藏着寒冰利剑,直视着楚延,透出一股不加掩饰的杀伐之意。 萧时与柳时衣缓步踱至楚延身侧,氛围一时凝滞。 楚延的眼眸倏地一阵颤动,仿佛被无形的风暴席卷,脸色在瞬间扭曲,透出一股难以名状的癫狂之意。 “萧时,你当真以为,这局你已稳稳握在手中了吗?” 他的话语低沉而充满挑衅,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的挑战。 楚延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直射向面前的两人。 “你们可曾想过,当初为何会落得个全城通缉的下场?”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讥诮,仿佛早已洞悉一切。二人闻言,神色微变,正欲开口,却被楚延接下来的一阵爽朗大笑打断。 “瞧瞧如今的局势,昭国大军如黑云压境,形势紧迫。若是我最终未能顺利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他们定会势如破竹,杀进京城,到那时,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萧时轻蔑一笑,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一迈,语气中满是嘲讽。 “真没想到,长陵王您这岁数倒是白长了,竟还如此天真烂漫。饿狼的贪婪,岂是区区几座城池便能填满的?楚延啊楚延,你这般做法,岂不是要将我大周的江山,轻而易举地拱手让人了吗?” 言罢,萧时缓缓将手中长剑置于一侧,随即以手攫住楚延衣襟,目光冷冽。 “楚延,一切,终了……” 话音未落,萧时神色骤变,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他缓缓垂首,只见胸前已有一柄锋利长剑洞穿而过,鲜血汩汩而出。 药王谷(十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萧时强忍剧痛,目光沿着剑身向上看去,只见那名方才他根本没有注意到的内侍,不知何时已悄然逼近自己的身边。 那年轻的内侍双手紧握剑柄,面色坚毅,与萧时对视。 “你......” 萧时刚说了一个字,就忍不住咳嗽一声。这一声咳,将他所有的虚弱全都带了出来。 口吐鲜血的瞬间,四周的羽林卫已如如潮水般涌上前来,气势汹汹地围在众人身边。 柳时衣浑身颤抖,不顾一切地奔向萧时,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只见萧时的胸口,一把长剑深深刺入,鲜血染红了衣襟。 “萧时,你、你没事吧......” 柳时衣强忍住心底的恐慌,颤颤巍巍地伸手握住那剑柄,却根本不敢有任何动作。 “小十一,别怕。” 萧时艰难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勉强说了这一句话,便再没有力气。 他无力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抚上柳时衣那张写满了惊恐与无助的脸庞。 除了内侍和楚延,众人皆是被这变故陡然一惊,目光圆睁。 楚琰看着倒在地上的萧时,忽地狂呼:“来人!快来人!” 没有人动作,他就像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但楚延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众人异样的神色,他的脸庞扭曲,一抹癫狂的笑意乍现,竟猛地夺过一旁内侍紧握的长剑,剑锋所向,直指依偎在萧时怀中的柳时衣。 “小心!” 萧时紧咬牙关,忍受着周身袭来的阵阵痛楚,毫不犹豫地将柳时衣紧紧护在身下。 就在这时,浑身浸透了殷红血渍的楚弈突兀地现身,一只手如铁钳般牢牢握住那柄即将落下之剑,任由温热的血珠沿着剑锋缓缓滑落,滴溅于地。 楚延的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他凝视着眼前这位满身伤痕的弟弟。 “怎、怎么会是你?” 楚弈的眼眶已被血色染红,嘴角紧抿,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哥哥,到此为止吧。” “你……你怎会……” 楚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神情中满是惊愕与不解。 楚弈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 “哥哥,认输吧,昭国的大军,不会来了。” 楚弈的话语刚一落地,羽林卫便迅速行动,将楚延牢牢押解下去,场面一时凝重。 柳时衣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轻轻捂住唇瓣,仿佛要抑制住内心的翻涌。 她全然不顾身后众人的目光与低语,只是怔怔地盯着眼前的萧时,眼眶中不知何时已盈满了泪水,她自己却未曾察觉。 萧时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她身上,心中的痛楚让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而柳时衣见状,更是显得有些慌乱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时衣声音略带颤抖,却强作镇定地说:“萧时,别怕,没事的。来,我们这就走,我现在就去找大夫来瞧瞧你。” 说完,她挣扎着想要站起,身躯却因心中的慌乱而不住地微微颤抖。 然而,她的衣角被萧时轻轻拽住,那力量虽弱,却足以让她停下脚步。 柳时衣忙回过头,只见萧时苍白的唇微微哆嗦,唇瓣无声地翕动,似是有千言万语欲诉还休。 她心头一紧,连忙弯下腰,轻轻地将萧时揽入怀中,让自己的脸颊贴近他那冰凉的唇瓣,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 “你、你想说什么?” 萧时缓缓伸出手指,轻柔地掠过柳时衣的脸颊,那触感仿佛春日里拂过湖面的微风,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你……还是回到流水村去吧,做回那个曾经的自己,做那个无忧无虑、笑靥如花的柳时衣。” 药王谷(十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萧时的伤口如火灼烧,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断断续续的低吟。柳时衣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哽咽着,坚决地打断了萧时那虚弱的话语。 柳时衣抽泣着,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倔强:“别胡说八道!我都护了你这么久,你能不能活着,我说了算!我告诉你,你,不会死!” 萧时勉强挤出一抹微笑,目光温柔地锁定在柳时衣满是泪痕的脸上,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仿佛是在安慰她,也是在给自己一丝希望。 “只可惜啊,”萧时的声音细若游丝,却满载着未尽的遗憾,“我还未曾,未曾亲手接过,你许诺给我的那份奖励……” 话音尚在空中轻轻震颤,萧时已缓缓阖上了深邃的眼帘,仿佛一切喧嚣都随之沉寂。柳时衣对外界的一切声响充耳未觉,她的世界此刻只余怀中逐渐冷却的温度。她紧紧拥抱着萧时,双手颤抖,试图用自己衣袖那片薄薄的布料,去阻挡从他胸口汩汩涌出的鲜红,如同试图挽留即将流逝的生命之河。 “萧时,你别走,别就这样离开我……”柳时衣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哀求与绝望,在寂静中回响 一旁,楚弈双手无力地垂落,目光定格在那倒地的二人身上,随后缓缓阖上了双眸,仿佛要将这一幕深深镌刻于心却又无力挽回。 随着天色渐渐黯淡,大殿之上的喧嚣逐渐退去,人群如潮水般散去,只留下一片空旷与沉寂。柳时衣依旧紧紧抱着萧时,宛如一尊凝固的雕塑,纹丝不动,唯有那份深情与不舍,在静默中悄然流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至最后,连殷裕也无奈地望了他们一眼,轻叹一声,带着满心感慨,转身步入了夜色之中,留下大殿内一片孤寂。 此时,大殿内仅余柳时衣与萧时相依的身影。柳时衣的面容上,泪痕斑驳,已悄然风干,留下淡淡的痕迹。 宫内,残阳似血。 宫外,却是跟里面截然不同的宁静。然而,这宁静也很快就被打破。城门轰然洞开,一缕晨光中,一名身着铠甲的骑士如箭离弦,马蹄声碎,疾驰入城,扬起一路尘土与紧迫的气息。 兵部所在的长廊内,步伐整齐划一的士兵们穿梭不息,铠甲的反光在廊柱间跳跃,交织出一幅严谨而有序的战前图景。忽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沉稳,几名士兵自长廊尽头狂奔而来,他们的喘息与呼喊交织在一起,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边关急报!——昭国铁骑已压境三日有余,其势汹汹,誓要于近日强渡我军护城河,战云密布,刻不容缓!” 在郡主府的幽静内室,独孤兰静静静地立于铜镜之前,眸光淡然而疏远,仿佛周遭的一切皆与她无关。一位端庄的大宫女轻手轻脚地走近,手中捧着一袭华美的和亲礼服,缓缓地将它披覆在独孤兰静柔弱的肩头。 独孤兰静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镜中倒映出的自己——那身繁复精致的和亲服饰,将她本就清丽脱俗的气质衬托得更加非凡,却也平添了几分不属于她的沉重与哀愁。 药王谷(十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一旁,侍女碧玉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沿着她柔美的面颊滑落,哭得犹如春日里带雨的梨花,楚楚动人。 “殿下啊,那昭国之地,寒风凛冽,路途遥远且艰难重重,您这金枝玉叶的身子,又如何能承受得住那般的凄苦与风霜呢!” 独孤兰轻轻一笑,指尖温柔地掠过衣襟,仿佛在与身上的华服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你莫要再哭泣了,”她的话语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眼神中闪烁着与这乱世不相符的宁静,“在这烽火连天的岁月里,身为这方土地上的郡主,我肩上承载的,是不得不担起的责任与使命。” 言罢,独孤兰的眼眸轻轻转向遥远的天际,那声音温柔而坚定,再次低语道—— “以后,莫要再哭了。” 忽地,独孤兰眸光一闪,似是想起了什么紧要之事,她轻轻一举,衣袂随之翩然滑落,动作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本宫尚有一桩未了之事,即刻出宫。”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决,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 东宫巍峨的门前,晨光温柔地洒在青石板上,独孤兰静立其间,目光穿过晨光,落在那位身着铁甲、面容坚毅的侍卫身上,再次轻声询问,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独孤兰:“你家殿下,此刻确实不在宫中?” 侍卫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晨光在他坚毅的脸庞上勾勒出淡淡的阴影,更添了几分庄重与无奈。 “回禀姑娘,属下亦是不甚明了。殿下晨起时分,便已身披战铠,匆匆出门,至今未归。” 独孤兰轻轻一叹,眉宇间拂过一抹淡淡的哀愁。 “罢了,”她低声呢喃,声音里藏着几分不舍与无奈,“本想亲自与他道别,如今看来,这样也好。” 言罢,她缓缓自腰间解下一枚温润如玉的佩饰,轻轻递至侍卫掌中,那玉佩在夕阳余晖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似在诉说着未尽的情愫。 “请将此物转交予你家殿下。”独孤兰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却难掩其中的深意。 侍卫面露迟疑,似乎还想追问些什么,终是鼓起勇气问道:“倘若殿下问及,属下该如何回禀?” 独孤兰微微一笑,那笑容里藏着太多的故事与释然。“就告诉他,”她轻声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让他忘了我,忘了吧。” 言毕,她转身离去,只留下那枚玉佩与一缕未了的情丝,在风中轻轻摇曳。 与此同时,在郡主府邸之外,楚弈身着一套昔日悬挂于书房墙壁之上的将军铠甲,英姿飒爽,正欲迈步踏入那雕梁画栋的府门,不料却被守门侍女碧玉轻轻拦下。 碧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轻声细语道:“殿下?您怎会此刻驾临?” 楚弈嘴角勾起一抹急切的笑意,连忙追问:“你家郡主何在?!” 碧玉面色微显为难,目光柔和地望向楚弈,解释道:“我家郡主一早便出门寻您去了,怎料您却反向而来?” 话音甫落,楚弈心中一紧,未及多言,身形已如离弦之箭,疾步向外冲去,只留下碧玉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药王谷(十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城门在晨曦的微光中缓缓开启,宛如历史的闸门轻轻掀开了一页新的篇章。一列装饰古朴的马车鱼贯而出,车轮辘辘,载着岁月的沉稳与未知的前程。 在其中的一辆马车内,独孤兰静谧地坐着,周身环绕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淡然气息。过了许久,她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轻轻抬手,缓缓撩开了车帘的一角。那一刻,她的目光穿越了时光的缝隙,回望那座渐渐远去的城门,眼中闪烁着复杂难辨的情绪,却终究未吐露半句言语。 片刻的凝望后,她轻轻地、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将车帘重新放下,动作中带着一丝不舍与决绝。回到车厢内的她,背靠着柔软的坐垫,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要将这世间的纷扰都隔绝在外。 在那一刻,马车内只剩下她浅浅的呼吸声,与外界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弈紧握着侍卫递来的温润玉佩,眼眶倏地泛红,仿佛那玉中藏着千言万语。他小心翼翼地将玉佩贴身收藏,随即,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驱使他猛地推开门扉,冲入了夜色之中。 马车悠悠行进,在不平的土路上轻轻摇晃,独孤兰端坐于车内,随着这份轻微的颤动,她的思绪也随之起伏。她轻轻掀起车帘的一角,目光越过帘外,落在随行侍卫的身上,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独孤兰:“我们行至何处了?” 侍卫闻言,连忙低下头,声音恭敬而清晰:“回禀郡主,前方已是我大周与昭国接壤的边境之地,昭国的迎亲队伍正恭候多时。” 独孤兰愣了一愣,向远处看了一眼。只见视线最尽头,黑压压的人影正停在那,独孤兰将车帘放下,手紧张地蜷在了一起。 过了许久,那串悠长的马车队伍终是缓缓勒住了前行的步伐。独孤兰端坐于马车之内,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纤细,不时地,一抹不易察觉的轻颤掠过她的肩头。 此刻,车外忽地响起一阵浑厚而清晰的呼喊,穿透寂静,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与庄重:“前方可是大燕派遣的送亲使团?” 在大周浩荡的送亲队伍最前端,兵部李卓玉李大人身披战甲,英姿飒爽地跨坐马上,对着前方遥遥相对的人群,沉声喊道。 “我乃大燕使臣李卓玉,奉命护送我大周郡主独孤兰!” 说完,李大人蓦然回首,目光温柔地落在了独孤兰的马车之上。此时,几位随行的宫女轻盈上前,轻巧地掀开了车帘。 独孤兰深知此刻已无法再拖延,于是深吸一口气,那气息中带着几分决绝与不舍,随后,她缓缓伸出手,借着宫女的搀扶,缓缓下了马车。 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昭国的迎亲队伍宛如一道庄严的风景线,静静地伫立在前方。士兵们身披铠甲,手持长枪,列队整齐,气势恢宏,竟似一场无声的战争即将拉开序幕。 为首的一位使臣,步伐稳健地向前迈出一步,下巴微微扬起,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奉吾主之命,特来恭迎郡主。” 独孤兰迈开一步,却又蓦然驻足,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流转,向身后探寻,却只捕捉到一片空旷,无半个人影的踪迹。 在那远离繁华的大周边境边缘,楚弈身骑骏马,如同疾风般在尘土飞扬的小径上疾驰。马儿鼻孔扩张,喘息声沉重,随着体力的逐渐耗尽,步伐也愈发蹒跚。任凭楚弈如何鞭策,如何急切地呼唤,那忠诚的坐骑也只是无力地低垂着头,再也不肯向前迈出分毫。 楚弈心急如焚,手中的马鞭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焦急的弧线,落在马背上却只是激起一阵阵无奈的嘶鸣,回应他的只有疲惫与无力。 他轻盈地自马背上跃下,环顾四周,视线在不远处的一家驿站前定格。驿站门口,一匹骏马被拴在木桩上,正低头悠闲地啃食着青草,这一幕让楚弈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恰在此时,一名男子从驿站内匆匆而出,目光触及空荡荡的拴马处,瞬间瞪大了双眼,一脸愕然。 “我的马呢?!”男子惊呼出声,四处张望,只见远方一道身影正跨坐在他的爱驹之上,疾驰而去,尘土飞扬。 药王谷(十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我的马!”男子再次呼喊,语气中满是焦急与无奈。 而此刻的楚弈,已稳稳坐在那夺来的马背上,长发随风肆意飘扬,他回首望向那逐渐远去的驿站,声音爽朗地回荡在空中。 “借仁兄宝马一用,后会有期!” 言罢,他鞭策马匹,身影迅速消失在茫茫的路途之中,只留下一串清脆的马蹄声和那男子愣在原地的身影,以及空气中久久回荡的余音。 另一边,见独孤兰仍旧静默未动,那名昭国的使臣不得不再次轻声催促,“郡主,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 独孤兰闻言,眸光中闪过一抹不舍,缓缓转身,每一步都似踏在心上,沉重而缓慢地向那位等待的昭国使臣行去。 她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长,显得格外孤寂。身后,大周的将士们纷纷下马,挺拔的身躯如同雕塑,面容坚毅,目光中满是对这位即将远行郡主的深深敬意与不舍,默默目送她离去。 待她终于坐进那辆装饰着昭国图腾的马车内,独孤兰才终于卸下所有防备,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的万千思绪一并吐出。 她缓缓合上眼帘,让一切纷扰暂时隔绝于外,马车外的世界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不过片刻,身下的马车便要启程。 正当此时,马车外骤响一声铿锵有力的呼喊。 “停下!速速停下,不准走——” 马车应声缓缓而停,独孤兰倏地睁开双眸,纤手轻挑车帘,目光穿越了前方的薄雾,定格在那一幕之上。 楚弈一身鲜亮衣裳映衬着骏马英姿,傲然横亘于车队前行之路,以一己之力阻挡了整个队伍的步伐。 士兵们挺立如松,手中长枪闪烁着寒光,齐刷刷地对准了他,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地坐在马上,他看都不看旁边的刀光剑影,只笑着看向独孤兰。 风吹过他的头发,直笑得独孤兰心中有些发酸。 “你来做什么?” 楚弈轻轻扬起下颌,目光中带着几分自豪,指尖轻轻划过自己身披的辉煌铠甲,其上每一道光芒都似乎在诉说着荣耀与奋斗。 “我应允你的事情,已然实现。如今,我已荣登大将军之位。” 独孤兰心中一酸,她眼眶发红,看向楚弈,执拗地想问出个答案。 “本宫问你,你现在来这做什么?!” 楚弈轻轻一拽缰绳,嘴角勾起一抹不羁的笑意,浑身散发着那么一股子吊儿郎当的气息。 “我楚弈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做出以女子为筹码,换取片刻安宁的卑劣行径?” 楚弈的声音坚定,穿透四周凌厉的刀光剑影,眼神更是明亮得仿佛能照亮一切黑暗。 说着,他缓缓从衣襟内掏出那枚温润如玉的玉佩,指尖轻轻一弹,玉佩便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落入独孤兰的手中。 “这玩意儿,还是由你亲自守护更为妥当。”楚弈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小爷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抢亲这等事还真未曾尝试过,今儿个倒想开开眼界,体验一番这别样的乐趣。” 独孤兰一愣,险些怀疑自己没听清。 “你、你说什么?” 楚弈咳嗽一声,定定看着独孤兰,朗声喊道。 “我说,独孤兰,别去昭国,要不要嫁给小爷我。” 药王谷(十九)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阴暗潮湿的地牢深处,楚延身着破败不堪的衣衫,颓然坐于冰冷的石地上,周遭的霉湿与铁锈味交织成一股压抑的气息。他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仿佛在低语着往昔的风云变幻。 “此番皇城惊变,楚延我身为臣子,却悖逆天道,妄图颠覆乾坤。加之昔日贪墨成性,以权谋私,构陷忠直之士,更甚者,私通外敌,背叛家国,此等罪孽,可谓罄竹难书。今朝,皇恩浩荡,仅将我这罪臣囚禁于此暗无天日之地,待到秋风萧瑟之时,便是头颅落地之期……” 言及此处,楚延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那双曾锐利如今却混沌的眼眸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他缓缓抬起枯槁的手臂,以一种近乎戏谑的姿态,轻轻一挥,仿佛仍置身于那金碧辉煌的朝堂之上,对着想象中的群臣,以一种习惯性的威严口吻轻声道: “平身吧——” 门外,隐约响起狱卒那夹杂着不耐与轻蔑的嗓音,穿透冰冷的石壁,回荡在狭小的空间内。 “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在那儿痴人说梦,做着那虚无缥缈的皇帝美梦!” 楚延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对于外界的喧嚣充耳未闻,唯有那双紧闭的唇间,不时溢出断断续续的低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决与怀念。 楚延轻声说道:“众爱卿……皆免礼吧——” 承乾宫内,幽静深邃,萧时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床铺之上,眼帘紧闭,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沉睡之中。柳时衣则依偎在他身旁,双手紧握着他微凉的手,目光中满是不舍与眷恋。 恰在此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如同夜风中不经意间飘落的几片花瓣,轻轻触碰着这份凝固的时光。柳时衣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猛然拉回现实,她猛地站起身,脚步匆匆地迈向那扇雕花木门,双手紧紧扣住门扉,仿佛要将自己与外界隔绝。 “你们,请不要进来。”柳时衣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与哀求,她深知门外的世界已不再是往昔,而门内的她,却仍固执地守着这份不愿醒来的梦。 魄风的声音透过门缝,带着几分无奈与叹息:“柳时衣,你已在这房中枯坐了一日一夜,萧时他……已经离我们而去了,你无需再如此执着……” 柳时衣猛然打断他的话,眼眶泛红,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住口!你们休要胡言乱语!萧时他只是暂时沉入了梦乡,我誓要唤醒他!谁都不许踏入这扇门半步,我定能找到方法,带他安然归来!” 她瘦弱的身躯紧紧贴着冰凉的门扉,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落,却仍固执地用那双颤抖的手,死死抵住外界的一切侵扰。门外的呼唤与劝说如同潮水般汹涌,却都被她这瘦弱的防线一一挡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周遭的一切喧嚣都渐渐远去,只留下柳时衣一人,在这静默中坚守。 药王谷(二十)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古朴宁静的玉泉寺内,轻烟缭绕,缓缓升起,为这方圣地披上一层朦胧的纱幔。柳时衣猛然间推开沉重的大门,脚步急促,直奔向那跪坐在泛黄蒲团之上的小和尚,她的身影在斑驳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急切与无助。 柳时衣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未让它们落下。她双手紧握成小拳头,不住地摇晃着面前小和尚瘦弱的肩膀,声音中带着几分恳求与绝望:“空隐大师在哪里?!求你,快告诉我,我必须找到他,救救他!” 小和尚低垂着眼帘,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悲悯与无奈,仿佛已预知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命运。他静静地望着柳时衣,未曾言语,但那沉默之中,似乎蕴含着千言万语。 小和尚轻启薄唇,语带禅意:“红尘万象,万般因缘,皆循天理定数,施主心中所系,或许可放下,归途自在。” 柳时衣闻言,身形微滞,仿佛被那句“皆有定数”轻轻触动了心弦,半晌无言,只余低低的自语回响在空旷的殿堂:“皆有定数……一切皆在冥冥之中……” 蓦地,一抹笑意在她唇边漾开,带着几分释然,几分玩味。柳时衣的眸光穿透了小和尚的身影,仿佛直抵那庄严佛像背后隐藏的深邃世界,她微微眯缝着眼,语调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决:“倘若我言,于这方寸之地,我便是那改写定数之人,又当如何?” 小和尚闻言,脸上骤现错愕,旋即色泽褪去,换上了凝重之态。未及他启齿相询,一阵沉稳而缓慢的脚步声,自他背后悄然响起,如同夜色中潜行的古钟,悠悠回荡。 空隐,步伐沉重,步步逼近柳时衣,双眸半敛,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深邃,仿佛要将她看个通透。柳时衣则毫不退缩,眸光坚定,与之针锋相对,一场无形的较量,在二人间悄然展开。 良久,空隐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里藏着几分了然,几分玩味,他再次将半眯的视线投向柳时衣。 “难怪……”空隐轻叹,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难怪……” 柳时衣眉宇微蹙,追问之声清脆悦耳:“难怪什么?” 空隐只是轻轻摇头,那摇头的动作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却又终归于无声。 “不可说。”他淡淡吐露这三个字,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留给柳时衣的,只有无尽的遐想与揣摩。 空隐静默了片刻,脚步缓缓向前挪移了两步,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千钧之重。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静谧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施主,您可曾深思熟虑?一旦天机逆转,便是众星各归其位之时。” 柳时衣的眼角泛起了晶莹的泪光,她紧紧咬着下唇,似乎在竭力克制着内心的波澜。最终,她微微颔首,声音细若蚊蚋,却坚定无比:“我别无所求,只要他能够安然无恙。” 空隐的目光深深锁定了柳时衣,那双眸子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与慈悲。良久,他缓缓转过身去,目光越过柳时衣,投向了遥远而深邃的天空。 空隐轻叹,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尘世的纷扰,直视那亘古不变的天地至理。“世间万般缘法,终归于浩瀚天地之间,命数之微妙,便悄然潜藏在这无尽的循环里。若欲逆天改命,必先求得那超脱凡尘之物。” 柳时衣闻言,心急如焚,眼中闪烁着迫切的光芒,追问道:“那逆天改命之物,究竟藏于何方?” 空隐缓缓阖上双眸,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改命运筹,皆有其因果循环之道。因之所在,便是果之始现之处。你需循此因果之线,方能觅得那改写命运之物。” 药王谷(二十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阴暗潮湿的地牢深处,楚延身着破败不堪的衣衫,颓然坐于冰冷的石地上,周遭的霉湿与铁锈味交织成一股压抑的气息。他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仿佛在低语着往昔的风云变幻。 “此番皇城惊变,楚延我身为臣子,却悖逆天道,妄图颠覆乾坤。加之昔日贪墨成性,以权谋私,构陷忠直之士,更甚者,私通外敌,背叛家国,此等罪孽,可谓罄竹难书。今朝,皇恩浩荡,仅将我这罪臣囚禁于此暗无天日之地,待到秋风萧瑟之时,便是头颅落地之期……” 言及此处,楚延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那双曾锐利如今却混沌的眼眸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他缓缓抬起枯槁的手臂,以一种近乎戏谑的姿态,轻轻一挥,仿佛仍置身于那金碧辉煌的朝堂之上,对着想象中的群臣,以一种习惯性的威严口吻轻声道: “平身吧——” 门外,隐约响起狱卒那夹杂着不耐与轻蔑的嗓音,穿透冰冷的石壁,回荡在狭小的空间内。 “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在那儿痴人说梦,做着那虚无缥缈的皇帝美梦!” 楚延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对于外界的喧嚣充耳未闻,唯有那双紧闭的唇间,不时溢出断断续续的低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决与怀念。 楚延轻声说道:“众爱卿……皆免礼吧——” 承乾宫内,幽静深邃,萧时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床铺之上,眼帘紧闭,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沉睡之中。柳时衣则依偎在他身旁,双手紧握着他微凉的手,目光中满是不舍与眷恋。 恰在此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如同夜风中不经意间飘落的几片花瓣,轻轻触碰着这份凝固的时光。柳时衣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猛然拉回现实,她猛地站起身,脚步匆匆地迈向那扇雕花木门,双手紧紧扣住门扉,仿佛要将自己与外界隔绝。 “你们,请不要进来。”柳时衣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与哀求,她深知门外的世界已不再是往昔,而门内的她,却仍固执地守着这份不愿醒来的梦。 魄风的声音透过门缝,带着几分无奈与叹息:“柳时衣,你已在这房中枯坐了一日一夜,萧时他……已经离我们而去了,你无需再如此执着……” 柳时衣猛然打断他的话,眼眶泛红,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住口!你们休要胡言乱语!萧时他只是暂时沉入了梦乡,我誓要唤醒他!谁都不许踏入这扇门半步,我定能找到方法,带他安然归来!” 她瘦弱的身躯紧紧贴着冰凉的门扉,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落,却仍固执地用那双颤抖的手,死死抵住外界的一切侵扰。门外的呼唤与劝说如同潮水般汹涌,却都被她这瘦弱的防线一一挡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周遭的一切喧嚣都渐渐远去,只留下柳时衣一人,在这静默中坚守。 在古朴宁静的玉泉寺内,轻烟缭绕,缓缓升起,为这方圣地披上一层朦胧的纱幔。柳时衣猛然间推开沉重的大门,脚步急促,直奔向那跪坐在泛黄蒲团之上的小和尚,她的身影在斑驳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急切与无助。 柳时衣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未让它们落下。她双手紧握成小拳头,不住地摇晃着面前小和尚瘦弱的肩膀,声音中带着几分恳求与绝望:“空隐大师在哪里?!求你,快告诉我,我必须找到他,救救他!” 药王谷(二十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小和尚低垂着眼帘,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悲悯与无奈,仿佛已预知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命运。他静静地望着柳时衣,未曾言语,但那沉默之中,似乎蕴含着千言万语。 小和尚轻启薄唇,语带禅意:“红尘万象,万般因缘,皆循天理定数,施主心中所系,或许可放下,归途自在。” 柳时衣闻言,身形微滞,仿佛被那句“皆有定数”轻轻触动了心弦,半晌无言,只余低低的自语回响在空旷的殿堂:“皆有定数……一切皆在冥冥之中……” 蓦地,一抹笑意在她唇边漾开,带着几分释然,几分玩味。 柳时衣的眸光穿透了小和尚的身影,仿佛直抵那庄严佛像背后隐藏的深邃世界,她微微眯缝着眼,语调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决:“倘若我言,于这方寸之地,我便是那改写定数之人,又当如何?” 小和尚闻言,脸上骤现错愕,旋即色泽褪去,换上了凝重之态。未及他启齿相询,一阵沉稳而缓慢的脚步声,自他背后悄然响起,如同夜色中潜行的古钟,悠悠回荡。 空隐,步伐沉重,步步逼近柳时衣,双眸半敛,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深邃,仿佛要将她看个通透。柳时衣则毫不退缩,眸光坚定,与之针锋相对,一场无形的较量,在二人间悄然展开。 良久,空隐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里藏着几分了然,几分玩味,他再次将半眯的视线投向柳时衣。 “难怪……”空隐轻叹,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难怪……” 柳时衣眉宇微蹙,追问之声清脆悦耳:“难怪什么?” 空隐只是轻轻摇头,那摇头的动作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却又终归于无声。 “不可说。” 他淡淡吐露这三个字,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留给柳时衣的,只有无尽的遐想与揣摩。 空隐静默了片刻,脚步缓缓向前挪移了两步,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千钧之重。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静谧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施主,您可曾深思熟虑?一旦天机逆转,便是众星各归其位之时。” 柳时衣的眼角泛起了晶莹的泪光,她紧紧咬着下唇,似乎在竭力克制着内心的波澜。最终,她微微颔首,声音细若蚊蚋,却坚定无比:“我别无所求,只要他能够安然无恙。” 空隐的目光深深锁定了柳时衣,那双眸子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与慈悲。良久,他缓缓转过身去,目光越过柳时衣,投向了遥远而深邃的天空。 空隐轻叹,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尘世的纷扰,直视那亘古不变的天地至理。“世间万般缘法,终归于浩瀚天地之间,命数之微妙,便悄然潜藏在这无尽的循环里。若欲逆天改命,必先求得那超脱凡尘之物。” 柳时衣闻言,心急如焚,眼中闪烁着迫切的光芒,追问道:“那逆天改命之物,究竟藏于何方?” 空隐缓缓阖上双眸,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改命运筹,皆有其因果循环之道。因之所在,便是果之始现之处。你需循此因果之线,方能觅得那改写命运之物。” 药王谷(二十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阴暗潮湿的地牢深处,楚延身着破败不堪的衣衫,颓然坐于冰冷的石地上,周遭的霉湿与铁锈味交织成一股压抑的气息。他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仿佛在低语着往昔的风云变幻。 “此番皇城惊变,楚延我身为臣子,却悖逆天道,妄图颠覆乾坤。加之昔日贪墨成性,以权谋私,构陷忠直之士,更甚者,私通外敌,背叛家国,此等罪孽,可谓罄竹难书。今朝,皇恩浩荡,仅将我这罪臣囚禁于此暗无天日之地,待到秋风萧瑟之时,便是头颅落地之期……” 言及此处,楚延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那双曾锐利如今却混沌的眼眸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他缓缓抬起枯槁的手臂,以一种近乎戏谑的姿态,轻轻一挥,仿佛仍置身于那金碧辉煌的朝堂之上,对着想象中的群臣,以一种习惯性的威严口吻轻声道: “平身吧——” 门外,隐约响起狱卒那夹杂着不耐与轻蔑的嗓音,穿透冰冷的石壁,回荡在狭小的空间内。 “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在那儿痴人说梦,做着那虚无缥缈的皇帝美梦!” 楚延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对于外界的喧嚣充耳未闻,唯有那双紧闭的唇间,不时溢出断断续续的低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决与怀念。 楚延轻声说道:“众爱卿……皆免礼吧——” 承乾宫内,幽静深邃,萧时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床铺之上,眼帘紧闭,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沉睡之中。柳时衣则依偎在他身旁,双手紧握着他微凉的手,目光中满是不舍与眷恋。 恰在此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如同夜风中不经意间飘落的几片花瓣,轻轻触碰着这份凝固的时光。柳时衣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猛然拉回现实,她猛地站起身,脚步匆匆地迈向那扇雕花木门,双手紧紧扣住门扉,仿佛要将自己与外界隔绝。 “你们,请不要进来。”柳时衣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与哀求,她深知门外的世界已不再是往昔,而门内的她,却仍固执地守着这份不愿醒来的梦。 魄风的声音透过门缝,带着几分无奈与叹息:“柳时衣,你已在这房中枯坐了一日一夜,萧时他……已经离我们而去了,你无需再如此执着……” 柳时衣猛然打断他的话,眼眶泛红,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住口!你们休要胡言乱语!萧时他只是暂时沉入了梦乡,我誓要唤醒他!谁都不许踏入这扇门半步,我定能找到方法,带他安然归来!” 她瘦弱的身躯紧紧贴着冰凉的门扉,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落,却仍固执地用那双颤抖的手,死死抵住外界的一切侵扰。门外的呼唤与劝说如同潮水般汹涌,却都被她这瘦弱的防线一一挡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周遭的一切喧嚣都渐渐远去,只留下柳时衣一人,在这静默中坚守。 在古朴宁静的玉泉寺内,轻烟缭绕,缓缓升起,为这方圣地披上一层朦胧的纱幔。柳时衣猛然间推开沉重的大门,脚步急促,直奔向那跪坐在泛黄蒲团之上的小和尚,她的身影在斑驳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急切与无助。 柳时衣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未让它们落下。 她双手紧握成拳头,不住地摇晃着面前小和尚瘦弱的肩膀,声音中带着几分恳求与绝望:“空隐大师在哪里?!求你,快告诉我,我必须找到他,救救他!” 药王谷(二十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小和尚低垂着眼帘,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悲悯与无奈,仿佛已预知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命运。他静静地望着柳时衣,未曾言语,但那沉默之中,似乎蕴含着千言万语。 小和尚轻启薄唇,语带禅意:“红尘万象,万般因缘,皆循天理定数,施主心中所系,或许可放下,归途自在。” 柳时衣闻言,身形微滞,仿佛被那句“皆有定数”轻轻触动了心弦,半晌无言,只余低低的自语回响在空旷的殿堂:“皆有定数……一切皆在冥冥之中……” 蓦地,一抹笑意在她唇边漾开,带着几分释然,几分玩味。 柳时衣的眸光穿透了小和尚的身影,仿佛直抵那庄严佛像背后隐藏的深邃世界,她微微眯缝着眼,语调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决:“倘若我言,于这方寸之地,我便是那改写定数之人,又当如何?” 小和尚闻言,脸上骤现错愕,旋即色泽褪去,换上了凝重之态。未及他启齿相询,一阵沉稳而缓慢的脚步声,自他背后悄然响起,如同夜色中潜行的古钟,悠悠回荡。 空隐,步伐沉重,步步逼近柳时衣,双眸半敛,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深邃,仿佛要将她看个通透。柳时衣则毫不退缩,眸光坚定,与之针锋相对,一场无形的较量,在二人间悄然展开。 良久,空隐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里藏着几分了然,几分玩味,他再次将半眯的视线投向柳时衣。 “难怪……”空隐轻叹,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难怪……” 柳时衣眉宇微蹙,追问之声清脆悦耳:“难怪什么?” 空隐只是轻轻摇头,那摇头的动作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却又终归于无声。 “不可说。” 他淡淡吐露这三个字,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留给柳时衣的,只有无尽的遐想与揣摩。 空隐静默了片刻,脚步缓缓向前挪移了两步,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千钧之重。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静谧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施主,您可曾深思熟虑?一旦天机逆转,便是众星各归其位之时。” 柳时衣的眼角泛起了晶莹的泪光,她紧紧咬着下唇,似乎在竭力克制着内心的波澜。最终,她微微颔首,声音细若蚊蚋,却坚定无比:“我别无所求,只要他能够安然无恙。” 空隐的目光深深锁定了柳时衣,那双眸子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与慈悲。良久,他缓缓转过身去,目光越过柳时衣,投向了遥远而深邃的天空。 空隐轻叹,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尘世的纷扰,直视那亘古不变的天地至理。“世间万般缘法,终归于浩瀚天地之间,命数之微妙,便悄然潜藏在这无尽的循环里。若欲逆天改命,必先求得那超脱凡尘之物。” 柳时衣闻言,心急如焚,眼中闪烁着迫切的光芒,追问道:“那逆天改命之物,究竟藏于何方?” 空隐缓缓阖上双眸,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改命运筹,皆有其因果循环之道。因之所在,便是果之始现之处。你需循此因果之线,方能觅得那改写命运之物。” 殉命(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夜色如墨,吞噬了周遭的一切光亮,萧时静静地躺在榻上,双眸紧闭,仿佛已沉入梦境的深渊,安详而沉睡。 大殿之内,轻烟缭绕,宛如薄纱轻拂,为这静谧的空间添上一抹神秘。案几之上,一束柏枝静静伫立,火星点点,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与周遭的宁静融为一体。四周唯余一片深沉的静寂,唯有床边黑帘随风轻轻摇曳,似乎在低语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柳时衣轻手轻脚地走到桌边,手中紧握着一卷泛黄的书籍,眼神中带着几分犹豫与不安。 她微微咽了口唾沫,仿佛是在为自己打气。随后,她缓缓从旁边的架上提起一支古朴的毛笔,笔尖轻悬于空中,却迟迟未落下。 柳时衣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细微的动作带动了空气中的尘埃,也牵动了心头的万千思绪。终于,那颤抖的笔尖再也承受不住墨汁的重量,一滴乌黑的墨悄然滑落,在纸上晕开,如同此刻她心中那抹化不开的忧虑。 她回头看了眼萧时,平日里那张脸虽然淡漠,可面对着她时,总是会现出隐隐的笑意。可如今,那笑意早已消失不见,只余下苍白。 柳时衣不忍再看,她猛地将头仰起,试图让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咽回去。 自己能救下他吗? 柳时衣蓦地忆起在古刹之中,向那位高深莫测的空隐大师提出的诘问—— 几个时辰前,柳时衣站在寺中,沉默地看着面前眼带笑意的空隐。“大师,你就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可还有解救萧时的方法?只要你说,我就一定能做到。” 空隐大师目光深邃,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的本质,半晌,他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说道:“有确实是有,但能改命运之物,必承载着难以言喻的因果循环。欲寻其解,需追溯至因果之始,方可得见结局之所在。” 因果? 此言一出,柳时衣心中浮现出一丝微妙的预感,过往种种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原来,她的命运,乃至身边所有人的轨迹,皆已被无形之手早早勾勒,她们如同书中角色,困囿于这既定的文字世界。凭什么那遥远而神秘的执笔者一念之间,便能决定她们的生死存亡,而她们,却只能被动接受这既定的剧本,无力挣扎? 这份不甘,如同暗流涌动,在她心底翻腾不息。 她不信命!既然命运不肯轻易低头,那她便铁了心,要亲手将这既定的轨迹改写! 柳时衣深吸一口气,内心的波澜渐渐平息,经过漫长的自我调适,她的手终于不再颤抖,稳稳地悬于书册封底的留白之上,笔尖轻触,墨迹缓缓流淌。 大殿之内,静谧得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唯有柏枝在炉中噼啪作响,释放出淡淡的香气,与这份沉静相融,平添了几分庄严与深远。 随着柳时衣笔下生花,一行行工整而有力的文字,如同被赋予了生命,悄然在低垂的帐帘上显现。 殉命(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轻执笔墨,挥洒间,低语呢喃,仿佛在与自己内心深处的思绪对话: “萧时似乎沉沦于一场冗长无垠的梦境之中。在那朦胧的记忆片段里,他依稀能感觉到自己正被无形的阴影紧紧追逐,生死边缘徘徊,却奇迹般地未曾陨落。” “他不停地奔跑,脚步不停,是深邃莫测、吞噬一切的黑暗。每当那黑暗触手可及,仿佛要将他彻底吞噬之时,耳后便会隐约响起一阵遥远而模糊的呼唤,如同夜空中最微弱的星光,指引着他,不让他彻底迷失。” 大殿之内,一片沉寂,唯有柳时衣那清澈的声音轻轻回荡,如同静谧夜空中最亮的星。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被这声音所牵引,连同空气中漂浮的微尘也为之静止。在这无边的宁静里,唯有萧时喉咙间偶尔逸出的几声低沉而含混的咕哝,打破了这份不真实的平和。 萧时的声音含糊,带着一丝迷茫,他意识不清,嘴里却不住唤道:“柳时衣……” 听到萧时的声音,柳时衣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去。她的目光穿越了殿内昏黄的光影,定格在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之上。那人影若隐若现,如同夜色中徘徊的幽灵,唯一清晰的,是那人不断重复的呼唤,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迫切与温情,仿佛在呼唤着一个久违的归人。 “回家……”那呼唤简单而直接,却在这空旷的大殿内,激起了层层回响。 柳时衣的笔触愈发急促,仿佛与心中翻涌的情感竞速,双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晶莹的泪珠不知何时已悄然滑落,轻轻沾湿了纸面,模糊了方才倾注心血的文字。 那些承载着深情与忧虑的字句,就像晨雾遇到初阳,渐渐消散得无影无踪。她慌忙举起衣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再次凝聚心神,笔尖重新在纸上跳跃。 随着柳时衣的动作,萧时的胸膛起伏渐显急促,每一次呼吸都似承载着千钧之重。他纤细的指尖微微颤动,仿佛是即将破茧而出的蝶,预示着某种变化正悄然酝酿。 与此同时,大殿之内,厚重的帐帘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其上渐渐浮现出斑驳的字迹,与萧时的呼吸相呼应。 终于,柳时衣察觉手中的笔已无力勾勒出丝毫墨迹,她紧咬着柔嫩的唇瓣,强忍着眼眶中打转的泪珠,倔强地在泛黄的书页上奋力书写。那书页仿佛也感知到了主人的绝望,屡次试图从她颤抖的指间挣脱。 正当柳时衣的笔尖还在纸上缓缓游走,编织着她未尽的思绪时。忽地,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撕裂了宁静,伴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震颤,仿佛地龙翻身,让她的世界瞬间失去了平衡。 柳时衣的手猛地一颤,笔尖险之又险地从指尖滑落,只留下未完的墨迹在空中凝固。 眼前的书卷仿佛被无形之手轻轻一拨,缓缓滑离了桌面,向着深渊般的地面跌落,而她,如同被定身一般,伸出的手指徒劳地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渴望的弧线,却怎么也抓不住。 殉命(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皇城之巅,苍穹异象突现,一抹漩涡悄然成形,其中电光石火,交织成一幅惊心动魄的天幕。轰隆一声,惊雷炸响,震颤了整片天地。 恰在此时,那本古籍之上,曾莫名消逝的文字,竟如同被某种神秘力量唤醒,缓缓而清晰地重现于泛黄的书页间,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柳时衣的眼眶再也无法承载那汹涌的悲伤,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地滑落,打湿了衣襟。她双手紧握成拳,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桌案,口中呢喃着,满是绝望与无助的呼唤: “你让我救救他……你让我救救他……” 恰在此刻,一阵轻盈却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如同晨曦中不经意间飘落的叶,轻轻扣响了静谧的空气。 柳时衣,慵懒地蜷缩在洒满阳光的沙发上,眼帘仿佛被那缕温暖轻轻撩拨,微微颤动,宛如初醒的蝶翼。 “萧时——”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晨间的沙哑与未散的睡意,悠悠地漾开在空旷的房间里。 回应她的,却是一片令人心安的沉寂,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屏息,静待着什么。柳时衣的眼眸,在这一片宁静中猛地睁开,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瞬间点亮了周遭的黯淡。 这一瞬,时间仿佛凝固,只留下心跳的声音,在这光影交错的屋内,缓缓回响。 眼前渐渐清晰的是客厅那片洁白无瑕、光芒柔和的天花板。 柳时衣轻轻地眨了眨眼,仿佛是初醒的梦游人,缓缓自柔软的沙发中坐直了身子。她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蹙起,一只手本能地覆上了心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难以名状的隐痛。 良久,她像是终于从某种深沉的情绪中挣脱,抬手擦拭着眼角,指尖触碰到的,是不经意间滑落脸颊的晶莹泪珠。 柳时衣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困惑与不解:“我……我怎么会哭了……” 桌面上,一只空碗孤零零地立着,如同时间静止的见证。柳时衣恍若从梦中惊醒,身体缓缓挺直,眼神中带着一抹迷茫与不解。 柳时衣轻声自语,语调中带着一丝困惑:“不对,慢着……这是何处?” 恰在此时,一阵执着的敲门声再度响起,坚定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门外,暖气修理工的声音透过门板,温和而清晰:“您好,请问这里是柳时衣先生的家吗?我是受雇前来修理暖气的。” 柳时衣蓦地怔住,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门外,敲门声执着地响了几度,每一声都似重锤般敲击在她的心上。 她猛地瞪大了双眸,那眼神中闪烁着恍如从梦境中猛然惊醒的光芒,整个人显得神思恍惚,魂魄似乎还游离在另一个世界。 “萧时……萧时正身处险境,等着我去搭救他!” 柳时衣低语呢喃,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急切,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正驱使着她,将她的思绪从混沌中猛然拉回现实。 说着,柳时衣倏地立身,步伐轻盈,恍若风一般掠过,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向门外奔去。 殉命(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一旁,那位修理工瞠目结舌,望着那扇被猛然推开的门,而门外的柳时衣,连一个回眸都未曾给予他,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入了外面的世界,留下他一脸茫然,不解其意地喃喃自语:“哎,你这……还修不修了啊?” 柳时衣猛地冲出狭窄的巷口,步伐在空旷的街道上渐渐放缓。她缓缓抬起眼眸,周遭尽是钢筋水泥筑成的现代楼宇,冷硬而陌生。一抹慌乱悄然爬上她的心头,眼眶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红晕,仿佛随时都会化作断线的珍珠。她咬了咬唇,强压下那份不安,再次迈动双腿,向前急奔了几步。 夜色如墨,霓虹灯交织成一幅幅绚烂的画卷,夜市的喧嚣与繁华在此刻尤为鲜明。人声鼎沸,笑语连连,构成了一曲热闹非凡的夜生活交响乐。然而,这一切在柳时衣的眼中,却仿佛被一层薄雾笼罩,变得模糊不清,无法触及那份真实的温暖。 “萧时……”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却饱含着无尽的焦急与期盼,在这纷扰的夜色中轻轻飘散,似乎在寻找着那个能让她心安的身影。 熙攘的街道上,行人如织,匆匆而过。 唯有柳时衣静静地伫立在原地,仿佛被时间遗忘的雕塑。周遭的喧嚣与她无关,她的目光穿越了熙熙攘攘,定格在不远处的一个背影上——那背影,恍若梦中的萧时,勾起了她心底最温柔的涟漪。 没有丝毫犹豫,柳时衣不顾穿梭的车流,毅然决然地冲向马路对面,双手不由自主地伸出,紧紧拽住了那个令她心绪难宁的身影。然而,当那男子缓缓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庞,陌生得让她心头一颤。 “你……是谁?”男子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惊讶与不解,打破了周遭的静默。 柳时衣的唇瓣微张,却未能吐露半个字,她的眼眸里闪烁着难以名状的慌乱与失落,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期待与幻想都化作了泡影。她定定地望着那张陌生的脸,时间仿佛凝固,几秒钟的静默里,包含了千言万语未曾说出口的故事。 终于,一股难以承受的情绪涌上心头,柳时衣猛地松开了手,转身,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不顾一切地向后奔去,身影逐渐融入了人群的洪流之中。 小区顶层的边缘,柳时衣孤零零地倚着栏杆,夜风如细语般轻拂过她的发梢,带着几分凉意与不解。她的眼神在夜色中显得迷离而彷徨,声音细若游丝,却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柳时衣轻声道:“回去……是的,我必须回去。” 她的脚尖轻轻探出,仿佛要踏入虚空,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就在这命悬一线的瞬间,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席卷而至,带着刺骨的清醒,猛地拂过了她的脸庞。柳时衣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目光穿透了夜的帷幕,触及到那遥不可及的地面,心中猛地一凛,那份恍惚与迷茫瞬间被一股冰冷而现实的力量所取代。 这一望,让她从混沌的边缘被拉回了现实,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力量,驱散了先前的迷惘与恐惧。 殉命(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恰在此刻,一阵轻盈却略显急促的敲门声,犹如晨曦中不经意间飘落的第一片落叶,带着几分初秋的凉意与未知的讯息,轻轻扣响了这静谧得仿佛能听见时间流淌的空气。 柳时衣此刻正慵懒地蜷缩在那张洒满斑驳阳光的沙发上,仿佛整个世界都随着她的呼吸而缓缓起伏。阳光透过半掩的窗帘,将她的身影勾勒得柔和而温暖。 “萧时——”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晨间特有的沙哑与未完全散去的睡意,悠悠地漾开在这空旷的房间里。 回应她内心深处那份微妙期许的,却是一片异常宁静、仿佛能抚平所有不安的沉寂。这沉寂如此深沉,以至于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这一刻屏息凝神,所有的喧嚣与纷扰都悄然退场,只留下一片空白,静待着某个未知而重大的转折。 柳时衣的眼眸,在这片仿佛被月光轻抚过的宁静中,猛然间睁开,犹如夜空中最璀璨夺目的星辰,穿越了漫长的黑暗与寂静,瞬间点亮了周遭的黯淡,为这幽静的夜晚披上了一抹不可忽视的光芒。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如同初绽的花瓣,带着晨露的清新与生机,宣告着一个故事的重新开启。 这一刹那,时间仿佛被施加了某种神秘的咒语,凝固成了永恒,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异常清晰,却又似乎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唯有那心跳的声音,在这光影交错、既真实又梦幻的屋内,如同古老的钟摆,缓缓地、坚定地回响,每一次跳动都敲打着柳时衣的心房,提醒着她,某些被遗忘或深埋的记忆正悄然苏醒。 她的视线逐渐聚焦,眼前渐渐清晰的是客厅那片洁白无瑕、宛如云朵般柔软、光芒柔和而温馨的天花板。 柳时衣轻轻地眨了眨眼,仿佛是初醒的梦游人,缓缓自柔软的沙发中坐直了身子。她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蹙起,一只手本能地覆上了心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难以名状的隐痛。 良久,她像是终于从某种深沉的情绪中挣脱,抬手擦拭着眼角,指尖触碰到的,是不经意间滑落脸颊的晶莹泪珠。 柳时衣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困惑与不解:“我……我怎么会哭了……” 桌面上,一只空碗孤零零地立着,如同时间静止的见证。柳时衣恍若从梦中惊醒,身体缓缓挺直,眼神中带着一抹迷茫与不解。 柳时衣轻声自语,语调中带着一丝困惑:“不对,慢着……这是何处?” 恰在此时,一阵执着的敲门声再度响起,坚定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门外,暖气修理工的声音透过门板,温和而清晰:“您好,请问这里是柳时衣先生的家吗?我是受雇前来修理暖气的。” 柳时衣蓦地怔住,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门外,敲门声执着地响了几度,每一声都似重锤般敲击在她的心上。 她猛地瞪大了双眸,那眼神中闪烁着恍如从梦境中猛然惊醒的光芒,整个人显得神思恍惚,魂魄似乎还游离在另一个世界。 “萧时……萧时正身处险境,等着我去搭救他!” 柳时衣低语呢喃,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急切,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正驱使着她,将她的思绪从混沌中猛然拉回现实。 说着,柳时衣倏地立身,步伐轻盈,恍若风一般掠过,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向门外奔去。 殉命(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一旁,那位修理工瞠目结舌,望着那扇被猛然推开的门,而门外的柳时衣,连一个回眸都未曾给予他,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入了外面的世界,留下他一脸茫然,不解其意地喃喃自语:“哎,你这……还修不修了啊?” 柳时衣猛地冲出狭窄的巷口,步伐在空旷的街道上渐渐放缓。她缓缓抬起眼眸,周遭尽是钢筋水泥筑成的现代楼宇,冷硬而陌生。一抹慌乱悄然爬上她的心头,眼眶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红晕,仿佛随时都会化作断线的珍珠。她咬了咬唇,强压下那份不安,再次迈动双腿,向前急奔了几步。 夜色如墨,霓虹灯交织成一幅幅绚烂的画卷,夜市的喧嚣与繁华在此刻尤为鲜明。人声鼎沸,笑语连连,构成了一曲热闹非凡的夜生活交响乐。然而,这一切在柳时衣的眼中,却仿佛被一层薄雾笼罩,变得模糊不清,无法触及那份真实的温暖。 “萧时……”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却饱含着无尽的焦急与期盼,在这纷扰的夜色中轻轻飘散,似乎在寻找着那个能让她心安的身影。 熙攘的街道上,行人如织,匆匆而过。 唯有柳时衣静静地伫立在原地,仿佛被时间遗忘的雕塑。周遭的喧嚣与她无关,她的目光穿越了熙熙攘攘,定格在不远处的一个背影上——那背影,恍若梦中的萧时,勾起了她心底最温柔的涟漪。 没有丝毫犹豫,柳时衣不顾穿梭的车流,毅然决然地冲向马路对面,双手不由自主地伸出,紧紧拽住了那个令她心绪难宁的身影。然而,当那男子缓缓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庞,陌生得让她心头一颤。 “你……是谁?”男子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惊讶与不解,打破了周遭的静默。 柳时衣的唇瓣微张,却未能吐露半个字,她的眼眸里闪烁着难以名状的慌乱与失落,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期待与幻想都化作了泡影。她定定地望着那张陌生的脸,时间仿佛凝固,几秒钟的静默里,包含了千言万语未曾说出口的故事。 终于,一股难以承受的情绪涌上心头,柳时衣猛地松开了手,转身,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不顾一切地向后奔去,身影逐渐融入了人群的洪流之中。 小区顶层的边缘,柳时衣孤零零地倚着栏杆,夜风如细语般轻拂过她的发梢,带着几分凉意与不解。她的眼神在夜色中显得迷离而彷徨,声音细若游丝,却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柳时衣轻声道:“回去……是的,我必须回去。” 她的脚尖轻轻探出,仿佛要踏入虚空,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就在这命悬一线的瞬间,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席卷而至,带着刺骨的清醒,猛地拂过了她的脸庞。柳时衣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目光穿透了夜的帷幕,触及到那遥不可及的地面,心中猛地一凛,那份恍惚与迷茫瞬间被一股冰冷而现实的力量所取代。 这一望,让她从混沌的边缘被拉回了现实,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力量,驱散了先前的迷惘与恐惧。 殉命(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白鹭终究未能从沈溯紧抿的唇间撬出那一丝她渴求的答案。沈溯的眼眸深邃,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却又归于一片寂静,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我?我可未曾涉足半分。” 言罢,沈溯转身,脚步轻盈地跟上了那头雄壮黑熊的步伐,没有留恋,没有回望,径直踏入了茫茫未知之中,将白鹭的身影,连同那些未解的谜团,一并留在了身后。 白鹭的目光紧紧锁住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凉薄的笑意。这女子,看来是她先前低估了几分。沈溯的深沉与决绝,如同夜幕下悄然绽放的寒梅,不惹眼,却自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原本那股要将沈溯推向绝境的冲动,渐渐淡出了她的心头,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好奇与期待。她倒要瞧瞧,这位女孩究竟能编织出何种出人意料的奇迹。 在那被称为天堑之境的神秘领域,不存在既定的逃脱法则。白鹭深知,唯有跨越此界,重返漳泽的怀抱,她的试炼之旅才算圆满落幕。至于如何突破重围,前路又隐藏着怎样的试炼与挑战,对她而言,皆是一片未被探索的迷雾,既未知又引人遐想。 白鹭心中原本怀揣着一丝侥幸,以为眼前这头雄壮的黑熊,作为天堑之境内的原住民,定能对这片神秘莫测的土地了如指掌,引领她们穿越重重迷雾,找到前行的方向。然而,事实却与她的期望大相径庭。黑熊非但没有成为她们的向导,反而领着她们在危机四伏的境地中徘徊许久,每一步都仿佛踏入了死亡的边缘。 时而,她们险些被那贪婪张口的食人花吞噬;时而,又猝不及防地跌入狡猾狼群精心布置的洞穴之中。每一次化险为夷,虽未留下明显的伤痕,但白鹭的容颜却在这无尽的试炼中逐渐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忧虑。 天堑之境,一个连时间都被遗忘的角落,没有昼夜的更迭,只有永恒的黑暗如墨般铺展在四周。白鹭在这片混沌之中,已无法分辨时间的流逝,只觉得心中的焦躁如同野草般疯长,无处安放。 她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急躁,纤手一挥,将身旁的沈溯猛地拽了起来,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 “你平日里不是自诩能耐非凡吗?好,我便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看你能否寻得一条出路。”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决,仿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白鹭仿佛被某种无形的狂热所吞噬,理智的丝线悄然断裂。 沈溯的眉头紧锁,目光凝聚在对面那位女子身上。此刻的白鹭,脸上挂满了不耐的尘埃,曾经的温婉被一股莫名的烦躁所取代。她的喉咙里,不自觉地溢出低沉而压抑的喘息,那声音,带着一种野兽般的愤怒,犹如一头被逼至绝境的母狮,在沉默中酝酿着风暴。 她的手轻轻搭在沈溯的颈项间,细微的颤抖几乎难以察觉,如同夜风中摇曳的烛火,微弱而隐秘。 “你,惧怕那无边的黑暗?” 沈溯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宛如静谧夜空中划过的流星,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惊扰。 白鹭身形微滞,眼眸倏地睁大,仿佛被触及了心底最不愿示人的柔软角落,一抹恼意转瞬即逝,随即,那双眸子再次恢复了惯有的清冷与疏离。 “无稽之谈。”她淡淡回应,语气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波动。 殉命(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你,惧怕黑暗。” 沈溯从容不迫,再次启齿,只是这一次,她的话语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用的是确凿无疑的肯定句式。 “别误会,我只是提醒你,我并非真的不敢对你有所行动。”白鹭的掌心不自觉地收紧,仿佛要借此驱散内心的一丝慌乱。 “你不会那么做的。”沈溯依旧保持着那份淡然自若,她轻轻抬手,温柔却坚定地握住了白鹭的手腕,缓缓地将那双紧握成拳的手拉离胸前。 经过一番波折,白鹭的模样已显得有些凌乱不堪。她凝视着沈溯许久,心境竟奇迹般地归于宁静。 “坦白说,我明知你并非那人,但在这样令人不悦的时刻,你举手投足间,还真有几分她的影子。” “她?指的是谁?” 柳时衣那突如其来的询问,如同一阵清风,轻轻拂过白鹭沉浸在回忆里的心湖,将她温柔地牵引回了现实的世界。 片刻的恍惚后,白鹭终于从往昔的涟漪中抽离,缓缓抬起眼帘,那双清澈的眸子再次聚焦于眼前的少女。 以往,她未曾细致留意过柳时衣的容颜,而此刻,她不由自主地细细打量起来。 少女拥有一双宛如葡萄般晶莹的眼睛,此刻却染上了几分羞赧与倔强。她以一种半带嬉笑、半带挑衅的姿态挑着眉,那双怒意中不失灵动的眼眸直视着白鹭,坚定地守护着身后的沈溯。 那稚气未脱的小家伙,竟也学会了袒护他人,一副不容小觑的模样。 白鹭心中莫名涌起一股笑意,仿佛春日里不经意间飘落的柳絮,轻盈而微妙。然而,此情此景,无论是情感还是理智,都不容许她轻易展露笑颜。于是,白鹭轻轻抿了抿嘴角,将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与喉间隐隐泛起的血腥气息,一同悄然吞咽进心底的深渊。 “所以,你才是烟袅的孩子。” 柳时衣眉宇间拧成一团,“你尚未触及我询问的核心。” 对方轻笑一声,带着几分不羁,“我为何要屈就于你的求知欲?” “你如此行事,未免太过无理!”柳时衣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不悦。 “诚然,我向来如此。”对方坦然以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沈溯终是忍无可忍,打断了那两人的交谈,声音清晰而坚定:“她,确是如此。” 两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她,沈溯心中轻叹一声,眼神坚定不移地与白鹭对视,仿佛要透过这目光传达千言万语。 “你心中应当明了,我从不妄言。”话语简洁,却字字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白鹭陷入了沉寂,她内心深处早已明了,沈溯所言非虚。自目睹柳时衣掌中紧握的月见刀那一刻起,一个令她心惊胆战的念头便悄然滋生,只是她始终选择逃避,自欺欺人地不愿正视。而今,沈溯轻轻一语,犹如利剑,穿透了她编织的幻想之网。 那位少女,无疑便是那位女子与莫凌峰血脉相连的孩子。 何其不公,莫凌峰那个薄情寡义之人,怎配享有那位女子如此珍贵的骨肉! 往事(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白鹭终究未能从沈溯紧抿的唇间撬出那一丝她渴求的答案。沈溯的眼眸深邃,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却又归于一片寂静,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我?我可未曾涉足半分。” 言罢,沈溯转身,脚步轻盈地跟上了那头雄壮黑熊的步伐,没有留恋,没有回望,径直踏入了茫茫未知之中,将白鹭的身影,连同那些未解的谜团,一并留在了身后。 白鹭的目光紧紧锁住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凉薄的笑意。这女子,看来是她先前低估了几分。沈溯的深沉与决绝,如同夜幕下悄然绽放的寒梅,不惹眼,却自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原本那股要将沈溯推向绝境的冲动,渐渐淡出了她的心头,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好奇与期待。她倒要瞧瞧,这位女孩究竟能编织出何种出人意料的奇迹。 在那被称为天堑之境的神秘领域,不存在既定的逃脱法则。白鹭深知,唯有跨越此界,重返漳泽的怀抱,她的试炼之旅才算圆满落幕。至于如何突破重围,前路又隐藏着怎样的试炼与挑战,对她而言,皆是一片未被探索的迷雾,既未知又引人遐想。 白鹭心中原本怀揣着一丝侥幸,以为眼前这头雄壮的黑熊,作为天堑之境内的原住民,定能对这片神秘莫测的土地了如指掌,引领她们穿越重重迷雾,找到前行的方向。然而,事实却与她的期望大相径庭。黑熊非但没有成为她们的向导,反而领着她们在危机四伏的境地中徘徊许久,每一步都仿佛踏入了死亡的边缘。 时而,她们险些被那贪婪张口的食人花吞噬;时而,又猝不及防地跌入狡猾狼群精心布置的洞穴之中。每一次化险为夷,虽未留下明显的伤痕,但白鹭的容颜却在这无尽的试炼中逐渐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忧虑。 天堑之境,一个连时间都被遗忘的角落,没有昼夜的更迭,只有永恒的黑暗如墨般铺展在四周。白鹭在这片混沌之中,已无法分辨时间的流逝,只觉得心中的焦躁如同野草般疯长,无处安放。 她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急躁,纤手一挥,将身旁的沈溯猛地拽了起来,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 “你平日里不是自诩能耐非凡吗?好,我便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看你能否寻得一条出路。”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决,仿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白鹭仿佛被某种无形的狂热所吞噬,理智的丝线悄然断裂。 沈溯的眉头紧锁,目光凝聚在对面那位女子身上。此刻的白鹭,脸上挂满了不耐的尘埃,曾经的温婉被一股莫名的烦躁所取代。她的喉咙里,不自觉地溢出低沉而压抑的喘息,那声音,带着一种野兽般的愤怒,犹如一头被逼至绝境的母狮,在沉默中酝酿着风暴。 她的手轻轻搭在沈溯的颈项间,细微的颤抖几乎难以察觉,如同夜风中摇曳的烛火,微弱而隐秘。 “你,惧怕那无边的黑暗?” 沈溯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宛如静谧夜空中划过的流星,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惊扰。 白鹭身形微滞,眼眸倏地睁大,仿佛被触及了心底最不愿示人的柔软角落,一抹恼意转瞬即逝,随即,那双眸子再次恢复了惯有的清冷与疏离。 “无稽之谈。”她淡淡回应,语气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波动。 往事(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你,惧怕黑暗。” 沈溯从容不迫,再次启齿,只是这一次,她的话语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用的是确凿无疑的肯定句式。 “别误会,我只是提醒你,我并非真的不敢对你有所行动。”白鹭的掌心不自觉地收紧,仿佛要借此驱散内心的一丝慌乱。 “你不会那么做的。”沈溯依旧保持着那份淡然自若,她轻轻抬手,温柔却坚定地握住了白鹭的手腕,缓缓地将那双紧握成拳的手拉离胸前。 经过一番波折,白鹭的模样已显得有些凌乱不堪。她凝视着沈溯许久,心境竟奇迹般地归于宁静。 “坦白说,我明知你并非那人,但在这样令人不悦的时刻,你举手投足间,还真有几分她的影子。” “她?指的是谁?” 柳时衣那突如其来的询问,如同一阵清风,轻轻拂过白鹭沉浸在回忆里的心湖,将她温柔地牵引回了现实的世界。 片刻的恍惚后,白鹭终于从往昔的涟漪中抽离,缓缓抬起眼帘,那双清澈的眸子再次聚焦于眼前的少女。 以往,她未曾细致留意过柳时衣的容颜,而此刻,她不由自主地细细打量起来。 少女拥有一双宛如葡萄般晶莹的眼睛,此刻却染上了几分羞赧与倔强。她以一种半带嬉笑、半带挑衅的姿态挑着眉,那双怒意中不失灵动的眼眸直视着白鹭,坚定地守护着身后的沈溯。 那稚气未脱的小家伙,竟也学会了袒护他人,一副不容小觑的模样。 白鹭心中莫名涌起一股笑意,仿佛春日里不经意间飘落的柳絮,轻盈而微妙。然而,此情此景,无论是情感还是理智,都不容许她轻易展露笑颜。于是,白鹭轻轻抿了抿嘴角,将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与喉间隐隐泛起的血腥气息,一同悄然吞咽进心底的深渊。 “所以,你才是烟袅的孩子。” 柳时衣眉宇间拧成一团,“你尚未触及我询问的核心。” 对方轻笑一声,带着几分不羁,“我为何要屈就于你的求知欲?” “你如此行事,未免太过无理!”柳时衣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不悦。 “诚然,我向来如此。”对方坦然以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沈溯终是忍无可忍,打断了那两人的交谈,声音清晰而坚定:“她,确是如此。” 两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她,沈溯心中轻叹一声,眼神坚定不移地与白鹭对视,仿佛要透过这目光传达千言万语。 “你心中应当明了,我从不妄言。”话语简洁,却字字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白鹭陷入了沉寂,她内心深处早已明了,沈溯所言非虚。自目睹柳时衣掌中紧握的月见刀那一刻起,一个令她心惊胆战的念头便悄然滋生,只是她始终选择逃避,自欺欺人地不愿正视。而今,沈溯轻轻一语,犹如利剑,穿透了她编织的幻想之网。 那位少女,无疑便是那位女子与莫凌峰血脉相连的孩子。 何其不公,莫凌峰那个薄情寡义之人,怎配享有那位女子如此珍贵的骨肉! 往事(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你不会那么做的。”沈溯依旧保持着那份淡然自若,她轻轻抬手,温柔却坚定地握住了白鹭的手腕,缓缓地将那双紧握成拳的手拉离胸前。 经过一番波折,白鹭的模样已显得有些凌乱不堪。她凝视着沈溯许久,心境竟奇迹般地归于宁静。 “坦白说,我明知你并非那人,但在这样令人不悦的时刻,你举手投足间,还真有几分她的影子。” “她?指的是谁?” 柳时衣那突如其来的询问,如同一阵清风,轻轻拂过白鹭沉浸在回忆里的心湖,将她温柔地牵引回了现实的世界。 片刻的恍惚后,白鹭终于从往昔的涟漪中抽离,缓缓抬起眼帘,那双清澈的眸子再次聚焦于眼前的少女。 以往,她未曾细致留意过柳时衣的容颜,而此刻,她不由自主地细细打量起来。 少女拥有一双宛如葡萄般晶莹的眼睛,此刻却染上了几分羞赧与倔强。她以一种半带嬉笑、半带挑衅的姿态挑着眉,那双怒意中不失灵动的眼眸直视着白鹭,坚定地守护着身后的沈溯。 那稚气未脱的小家伙,竟也学会了袒护他人,一副不容小觑的模样。 白鹭心中莫名涌起一股笑意,仿佛春日里不经意间飘落的柳絮,轻盈而微妙。然而,此情此景,无论是情感还是理智,都不容许她轻易展露笑颜。于是,白鹭轻轻抿了抿嘴角,将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与喉间隐隐泛起的血腥气息,一同悄然吞咽进心底的深渊。 “所以,你才是烟袅的孩子。” 柳时衣眉宇间拧成一团,“你尚未触及我询问的核心。” 对方轻笑一声,带着几分不羁,“我为何要屈就于你的求知欲?” “你如此行事,未免太过无理!”柳时衣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不悦。 “诚然,我向来如此。”对方坦然以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沈溯终是忍无可忍,打断了那两人的交谈,声音清晰而坚定:“她,确是如此。” 两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她,沈溯心中轻叹一声,眼神坚定不移地与白鹭对视,仿佛要透过这目光传达千言万语。 “你心中应当明了,我从不妄言。”话语简洁,却字字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白鹭陷入了沉寂,她内心深处早已明了,沈溯所言非虚。自目睹柳时衣掌中紧握的月见刀那一刻起,一个令她心惊胆战的念头便悄然滋生,只是她始终选择逃避,自欺欺人地不愿正视。而今,沈溯轻轻一语,犹如利剑,穿透了她编织的幻想之网。 那位少女,无疑便是那位女子与莫凌峰血脉相连的孩子。 何其不公,莫凌峰那个薄情寡义之人,怎配享有那位女子如此珍贵的骨肉! 白鹭一直藏在心底的愤怒终于喷涌而出,彻底爆发。她抬眼看向柳时衣,伸手向她重重劈去。 柳时衣冷笑一声,就凭白鹭现在的身体状态,怎么可能与自己有一敌之力?她举起手中的月见刀,向白鹭格挡而去。 可就在她提刀的瞬间,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怎么完全动不了了?! 柳时衣像被钉在了地上,不能移动分毫,只有一道遥远的声音忽地传到了她的耳边。 “小十一,你醒醒!” 往事(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正是萧时那张脸! “我,我这是在哪?” 柳时衣只觉得脑袋一阵剧痛,分不清身处何时何地。 见她终于醒了,萧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们还在药王谷的暗谷之中。你中了迷魂草的毒,昏迷了好一阵。” 萧时担忧地看着柳时衣苍白的脸,试探地开口问道:“你没事吧?我看你在幻境中一直叫我的名字。” “无事。” 柳时衣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先前的种种,都是自己的幻象。 萧时领悟到了谷主心法的第十层,成功开启了暗谷的入口。 在那里,他们不仅发现了要解七寸莲花必需的解药药材,同时还发现了十年前身死太子的医案——原来太子当年并非病死,而是也中了七寸莲花! 柳时衣拿着医案,与众人踏出暗谷。没想到竟是遭遇了凌霄盟人的袭击!与此同时,楚延走到了她的面前,告诉她,自己在这等她很久了。 楚延将她手中医案夺过,笑着在她面前将其他人抓走。面对震惊的柳时衣,楚延告诉她,这整个计划正是柳时衣自己设计的,如今已然成功了! 原来,柳时衣才是这趟“江湖之旅”的真正缔造者。她原名莫无悔,自以为是莫凌峰的女儿。当初莫凌峰死后,江湖各大门派追杀凌霄盟余众,烟袅将莫无悔带走,与其他凌霄盟人一起投奔了楚延。这么多年来,莫无悔一心想要替莫凌峰报仇,她知道莫凌峰被萧时所伤,最后丧命,发誓一定要亲手杀了萧时! 莫无悔自此便成了楚延手下最锋利的一把刀。 楚延精心筹谋,但多年前的太子一事却是他的心结。他心知若是此事被曝出,自己将会背上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罪名,这么久以来的筹谋很有可能付诸东流。可当年药王谷谷主的证据这么多年来却始终都没有找到。也正因如此,当他得知只有萧时才能开启药王谷暗谷时,他就跟莫无悔布下了这盘大棋。莫无悔认为萧时满腹心眼、生性多疑,唯有最单纯的人,才能让最复杂的人放下防备。于是,二人立刻设了一盘以莫无悔为棋的局。 莫无悔主动让烟袅催眠自己失忆,失忆后以流水村叫花子“柳时衣”的身份被推了出来。而烟袅相当于是这个计划的监督者,按照莫无悔失忆前的计划,洗脑莫无悔,还给了她一本画册,引导她按着这条路线前往药王谷。 在他们的计划中,楚延会派人杀了出关的嵩山派掌门,引出萧时后再让柳时衣卷入阴谋钓萧时上钩。 从萧时进入流水村开始,柳时衣等人的计划就已经开始实施——目的都是为了让萧时误以为柳时衣是他的师妹,带着柳时衣上路。在这一路上,逐渐将日月药庄的各个情报点暴露给柳时衣。让一直跟在柳时衣身后的凌霄盟人得以将情报点铲除。不出所料,柳时衣一步一步获取了萧时好感,而那本画册,也始终指引着众人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在楚延的配合下,柳时衣果然一步一步获取了萧时的好感,最终成功开启了暗谷。 得知真相后的柳时衣,五内俱焚,却已于事无补。柳时衣只求楚延,既已毁了日月药庄的情报点、得到了药王谷谷主的证据,就放过萧时。楚延却称自己本来就没想现在杀萧时,他还要萧时亲眼看着他登上帝位。告诉他,弱肉强食才是这世间的硬道理。 往事(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你清醒点——”萧时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关切,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如同远方传来的笛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看向柳时衣的眼神里,是深深的忧虑与不舍,仿佛眼前的景象,是他最不愿面对的梦魇。 话音未落,柳时衣那宛如春日里最柔嫩花瓣般的手指,竟奇迹般地穿越了时空的枷锁,轻轻触碰上了萧时的脸庞。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万物皆静,唯有他们之间的气息在缓缓流转,温暖而又微妙。 萧时的心猛地一颤,所有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僵住了,就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动弹不得。 他的脸上感受到了来自柳时衣指尖的温热,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触感,既陌生又熟悉,如同晨曦初照时的第一缕阳光,温柔地唤醒了他内心深处的柔软。 柳时衣的手指从萧时的眉骨缓缓滑落,沿着他坚毅的鼻梁,最终停留在了他略显棱角的下颌,每一次触碰都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细腻而深情。 正当萧时还在心中犹豫不决,自己是否应该有所回应时。突然之间,柳时衣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那一刻,所有的迟疑与顾虑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温暖所融化,只剩下两颗心,在彼此的胸膛里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一切束缚,紧紧相连。 “我好想你。”这四个字,从柳时衣的唇间轻轻溢出,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瞬间照亮了萧时心中最黑暗的角落。 原本想要问的一万句话全部都咽回了喉咙里,萧时静静躺在柳时衣的颈边,感到皮肤上落下一汪湿润。 在那幽暗而静谧的夜色之下,两道身影宛如被时间遗忘般,静静地相依偎着,周围的世界仿佛都为之凝固。 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他们身上,为这静谧的画面添上了一抹柔和而神秘的银辉。 萧时的目光温柔如水,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着柳时衣微微颤抖的肩背,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穿透了夜的寂静:“我在这。” 这句话,简单却饱含深情,像是给柳时衣那颗漂泊不定的心,找到了一个坚实的依靠。 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是更加冗长而深沉的沉默。这沉默,像是深邃的海洋,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情绪与秘密,让人心生敬畏,又忍不住想要探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彼此的气息在微弱的夜风中交织,提醒着他们,这份相依并非虚幻。萧时的腿开始感到些许麻木,但他丝毫未动,生怕自己的微小动作会打破这份来之不易的平和。 终于,当第一缕晨曦悄悄探进这片被夜色拥抱的小天地时,柳时衣的身体轻轻动了动,随后,她缓缓松开了紧紧抱着萧时的双臂。 萧时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柳时衣的后背,“我在这。”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直到萧时觉得自己的腿都要僵了的时候,柳时衣才站起身来。 再看向自己时,又是他习惯的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往事(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那个,我刚刚说的那些话——”柳时衣的声音细若蚊蚋,在空旷的山谷里轻轻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知道,是玩笑,我不会当真。” 话还没说完,萧时就接上了她的话头。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责备,只有淡淡的笑意,仿佛早已洞察了她的心思 柳时衣张了张口,原本准备好的“你就当做是梦话”那几个字,在舌尖打了个转,最终还是被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点了点头。 柳时衣转身欲走,脚步却异常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心上。没走两步,柳时衣又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看向萧时。 那一刻,两人的目光再次交汇,空气中仿佛凝固了一般,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缓慢。 “我还是解释一下,我刚刚抱你——” “只是因为昏迷刚醒,有点不清醒。” 萧时把柳时衣想要解释的借口全说了出来,他淡淡然地看着柳时衣,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让人无处遁形,反而让柳时衣原本的一丝不好意思完全消逝。 柳时衣忽地抬腿,重新走回到萧时身边。她的身影在落日的映照下拉长,与周遭宁静的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每一步都踏在了萧时心跳的节拍上。 柳时衣捧住萧时的脸,碰上了他的唇。 这动作完全不在萧时的预料内,就在柳时衣靠近的前一秒,他的脑海中还在竭力搜寻着词汇,试图以最得体的方式化解她可能因之前的失态而感到的尴尬。然而,所有的筹谋与算计,在这一刻,都化作了虚无。 这样的小十一,好可爱。 这样想着的时候,那人毫无预兆地吻了上来。 呼吸变得错乱。 但柳时衣不过轻轻一碰,便很快离开,快到让萧时以为方才的亲吻是自己的错觉。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子,第一次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我先前做了一个梦,” 柳时衣盯着他,开口说道:“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那个梦里我们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我去了一个很陌生的世界。”说到这里,柳时衣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仿佛连空气都为之凝固。“梦里,你死了。” 这四个字,如同冬日里最凛冽的寒风,穿透了萧时的心房,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一种对即将失去的恐惧。 萧时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哪怕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安慰。 但那一刻,所有的言语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仿佛任何话语都无法抚平柳时衣心中的波澜。 他只能默默地注视着她,那双曾经充满笑意的眼眸此刻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柳时衣再次开口,语气轻轻。 “你说错了,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不是玩笑,我也不是不清醒。” 柳时衣面色如常,深深看着萧时。 “我喜欢你,我不想让你死。” 往事(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药王谷中,夕阳的余晖如同细碎的黄金,斑驳地洒在青石板路上,却难以驱散空气中弥漫的粘稠。 萧时愣愣看着面前的女子,还没从她方才的亲吻中缓过神来。 柳时衣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地后退几步,避开萧时的视线。 “别愣着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萧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伸出手去。他的掌心温暖而有力,轻轻搭在柳时衣颤抖的肩头,那触感如同春日里的一缕和风,温柔却足以穿透她心中的慌乱。 “莫急。”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雕琢的音符,落入她耳中,化作一股莫名的安定力量,“我听师父说过,药王谷之下,隐藏着一个完全颠倒格局的暗谷。” “暗谷?” 柳时衣皱起眉头,似是有些怀疑。 萧时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能穿透岁月的迷雾,直视那个被遗忘的秘密。“嗯,师父说过,唯有得到他心法真传之人,方能解开暗谷之谜,开启通往那个未知世界的门户。” 柳时衣闻言,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她抬头望向萧时,那双眸子仿佛在这一刻被点亮,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希望与好奇。“你……你是说,你就是那个被选中的传承者?” 萧时微微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然而坚定的微笑,“是的,时衣,我正是那个承载了谷主心法,被赋予了探索暗谷使命的人。” 萧时眉头紧锁,眼神中闪烁着既坚定又迷茫的光芒。 他并非没有尝试过揭开暗谷的神秘面纱,无数次,他在山峦间徘徊,于密林深处探索,却始终如同盲人摸象,找不到那传说中的入口。每一次的失败,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在他的心头刻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可惜,我至今都不知如何开启暗谷。或许,那些话也是师父骗我的。” “不,”柳时衣摇了摇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忽地抬头看向萧时,双眸亮得惊人,“你之前说过,你师父曾经教过你一部心法。” “是。” 萧时话音刚落,他的动作就猛然停住。几乎是瞬间,他明白了柳时衣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那暗谷,需要用心法解?” 虽是个问句,可萧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立刻原地打座,闭目冥想。 柳时衣也不催他,只静静坐在一旁等待。 如此一天一夜过去,萧时猛地睁开了双眼。他领悟到了谷主心法的第十层精髓!那是一种超越凡尘、触及天地奥秘的境界。 随着心法的运转,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自他体内涌出,仿佛与周围的自然万物产生了共鸣。就在这股力量的引领下,暗谷的入口,那个千百年来无人能及的秘境之门,竟缓缓在他眼前展开,露出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幽暗通道。 踏入暗谷的那一刻,萧时与柳时衣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来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这里,奇花异草遍地,珍稀药材俯拾皆是,而那传说中的七寸莲花解药药材,就静静地生长在一处隐秘的岩缝之中,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一间布满尘埃的密室中,他们意外发现了一本泛黄的医案,上面详细记载着十年前那位身死太子的病情与治疗过程。 原来,太子当年并非因病自然离世,而是同样中了七寸莲花的剧毒!这一发现,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波澜,不仅让萧时与柳时衣心中充满了震惊与愤怒,更让他们意识到,这场寻找解药的旅程,背后隐藏着更为复杂的宫廷斗争与权力游戏。 柳时衣紧握着那卷沉甸甸的医案,心中却是更为沉重。 阳光初破云层,斑驳陆离地洒在他们疲惫却坚定的脸上,正当他们二人以为终于能重见天日,将医术播撒人间之时,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却无情地席卷而来。 凌霄盟的人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包围了他们。他们身着黑色的劲装,寒光闪烁的刀刃在日光下更显冷冽。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不安,一场生死较量,似乎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从人群中脱颖而出,缓步走向柳时衣。 这人竟是楚延! 往事(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楚延的笑容中带着几分玩味,几分深邃,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轻而易举地从柳时衣惊愕的手中夺过了那卷医案,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 “无悔,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楚延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听的柳时衣颇为心惊。 “你在说什么?无悔是谁?!” 楚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微微一笑,伸手轻轻一挥,那些原本蓄势待发的凌霄盟成员竟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牵引,一个个被悄无声息地带离原地,只留下原地一脸愕然、满心不解的柳时衣。 这一幕,诡异而又震撼,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让所有的不可能成为了可能。 “你以为,这一切只是巧合吗?”楚延的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既有得意,也有不易察觉的温柔,“这整个计划,从暗谷的隐秘出口,到凌霄盟的突然出现,都是你心中那份对医术传播的热忱,无意间触发的连锁反应。而你,柳时衣,正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如今,你的梦想,已然成功了。” 楚延的话语如同惊雷,在柳时衣的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似乎总能洞察人心的男子,心中交织着震惊和疑惑。 楚延走到柳时衣面前,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你不是什么柳时衣,你叫莫无悔。” 原来,柳时衣才是这趟“江湖之旅”的真正缔造者。她才是这场波澜壮阔“江湖之旅”的真正策划者与推动者!她,本名莫无悔,自幼在父亲的庇护下,以为自己只是凌霄盟盟主莫凌峰膝下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当莫凌峰在一场惊心动魄的决战中不幸陨落,江湖仿佛一夜之间被血色染红,各大门派为了争夺凌霄盟的势力范围,纷纷对凌霄盟余众展开了毫不留情的追杀。 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是烟袅毅然决然地将年幼无助的莫无悔从血雨腥风中救出,带着她与其他凌霄盟的遗孤,一同投奔了当时江湖中声名显赫的楚延门下。 岁月如梭,转眼间,莫无悔已从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成长为楚延门下最锋利的剑,最坚硬的盾。 她如同一把被精心锻造、锋芒毕露的利刃,每一次出鞘,都伴随着敌人的哀嚎与鲜血的飞溅。但在这冷酷的外表下,莫无悔的心中始终燃烧着不灭的火焰——为父报仇,亲手斩杀那个导致莫凌峰陨落,让她失去至亲的萧时! 这些年来,莫无悔夜以继日地苦练武艺,精进修为,只为那一日,能与萧时面对面,用她的剑,结束这段纠缠多年的恩怨。 她深知,萧时并非易于对付之辈,其武艺高强,智谋过人,但莫无悔从未有过丝毫退缩。在她的心中,那份对父亲的思念与对正义的执着,早已化作无尽的动力,驱使着她不断向前,直至那最终的决战来临。 往事(九)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楚延精心筹谋,但心中却藏着一道难以愈合的裂痕,那是关于多年前太子之事的阴影,如同一枚深埋地下的锋利暗刺,时刻提醒着他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每当夜深人静,那抹愧疚与恐惧便如潮水般涌来,侵蚀着他精心构建的冷静与决绝。 楚延深知,一旦这段隐秘被无情地暴露在世人面前,自己将不可避免地背负起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千古骂名,那些年呕心沥血、步步为营的筹谋,或许会在瞬间化为泡影,如同秋日里凋零的枯叶,无声无息地融入尘土。 这份恐惧,在他得知药王谷谷主拥有证据时达到了顶峰。 自那以后,他便像疯了一般搜寻药王谷谷主藏下的证据。 然而,岁月流转,那关于药王谷谷主的关键证据却仿佛被时间吞噬,无论楚延如何掘地三尺,都未能寻得一丝踪迹。 这份无力感,如同巨石压胸,让楚延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惊醒,汗水涔涔,目光空洞地凝视着漆黑的夜空,心中那份不甘与绝望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紧紧束缚。 直到那个消息的传来,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他阴霾密布的世界—— 药王谷之下,还藏着一个鲜为人知的暗谷! 这一发现,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瞬间照亮了他心中那片黑暗的角落。楚延的脑海中迅速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汇聚成一个笃定的结论——药王谷谷主,那位传说中既能救人也能杀人的神秘人物,极有可能将能够颠覆江湖格局的关键证据,深藏在了这个不为人知的暗谷之中。 于是,一场针对药王谷的无声风暴悄然酝酿。屠谷之日,血光四溅,药王谷的宁静被彻底打破。楚延亲自督战,每一刀每一剑都精准无情,仿佛要将这片土地上的每一寸生机都抹去。然而,当硝烟散去,他面对的却是一片茫然。暗谷,那个传说中的所在,如同幽灵一般,躲过了他的所有探寻,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楚延不甘,他动用了所有手段,从古老的地图到江湖传言,从密探的口述到药王谷遗留的线索,无一不细细搜寻,无一不深入分析。然而,暗谷的入口就像是被施了魔法,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正当楚延几乎要放弃之时,一个意外的消息如同暗夜中的闪电,划破了他的绝望。手下汇报,药王谷的暗谷并非凡物所能触及,它的开启需要一把特殊的钥匙——只有药王谷谷主的真正传人,才能掌握这把钥匙,打开通往暗谷的神秘之门。 而这位传人,竟是一个名字响彻九州,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萧时。他,不仅武艺超群,更是以冷酷无情著称,每一战皆留下无数冤魂。 这一发现,对楚延而言,既是救赎的曙光,也是新一轮博弈的开始。他意识到,这或许是他翻盘的唯一机会,于是,一场针对萧时的精心布局、错综复杂的棋局悄然展开。 可萧时又哪是那么好算计的? 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莫无悔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月黑风高的夜晚,她主动走向了烟袅,眼中闪烁着决绝与不舍。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低声向烟袅恳求:“麻烦您,将我催眠。” “你什么意思?”烟袅的眉头蹙起,心里隐隐有了预感。 那预感很快便成了真。 柳时衣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开口:“请让我忘却过往,重新开始。以一个新的身份,去蛊惑萧时。” 往事(十)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烟袅沉默良久,终于在柳时衣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她轻轻颔首,伸出了双手。 随着一阵低沉的吟唱,莫无悔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被卷入了一场无尽的梦境之中。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她的脸上时,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背负着家族血海深仇的莫无悔,而是流水村里一名不起眼的叫花子,名为“柳时衣”。 她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却掩盖不住那双依旧清澈如水的眸子,那是她唯一没有失去的东西。 烟袅作为这个精心策划的计划的监督者,她的角色至关重要。她不仅负责洗脑莫无悔,让她彻底忘记过去的身份与仇恨,还精心准备了一本古朴的画册,每一页都绘制着通往药王谷的隐秘路径,以及沿途可能遭遇的种种挑战与机遇。 这本画册,既是柳时衣的指引,也是她命运的线索。 而这一切,只是庞大计划中的冰山一角。 楚延,那个在暗处操控着一切的男人,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他秘密派遣高手,静待嵩山派掌门出关的那一刻,意图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斩杀,从而引发江湖震动,特别是吸引那个行踪不定、实力深不可测的萧时的注意。 楚延的算盘打得精妙,他深知,只有让柳时衣这个看似无害的叫花子,在不经意间卷入这场由权力与复仇交织的阴谋之中,才能最大程度地勾起萧时的好奇心与探究欲,最终将其钓上钩来。 从萧时踏入流水村那刻起,一场精心策划的计谋便悄然无声地拉开了序幕。 而这一切的导演者,正是柳时衣。 楚延作为这场计划中的关键一环,他的角色是催化剂,负责在恰当的时机为柳时衣铺路,让一切看似自然而然,实则步步为营。 他悄无声息地穿梭于人群之中,用他那独特的观察力,确保计划的每一步都能精准无误地执行。 随着萧时“如愿”踏入流水村,柳时衣的脸上绽放出了一抹温柔却略带算计的笑容。 在和萧时的相处中,烟袅引导着柳时衣一步步接近萧时,并在不经意间开始编织起那个关于“师妹”的谎言。 萧时很快便陷入了她精心构建的回忆陷阱之中,误以为柳时衣真的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师妹。 于是,一段看似偶然实则必然的旅程开始了。萧时带着柳时衣,踏上了前往日月药庄的路途,而这段旅程,实则是一条布满了陷阱与诱惑的荆棘之路。 沿途,柳时衣凭借着高超的演技与对萧时性格的精准拿捏,逐步赢得了他的信任与好感。每一次微笑、每一次关怀,都像是精心布局中的一枚棋子,无声地推动着计划的进程。 与此同时,那本被反复提及的画册,成了这场游戏中最为神秘的指引。它仿佛拥有某种魔力,不仅记录着日月药庄的秘密情报点,更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方式,引领着众人一步步走向“正确”的道路。 在楚延的配合下,柳时衣果然一步一步获取了萧时的好感,最终成功开启了暗谷。 往事(十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独自站在残破的情报点废墟之上,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她颤抖的身躯,仿佛连上天也在为她即将揭露的残酷真相而哀悼。 当她从楚延的口中得知那令人心碎的秘密——日月药庄的情报点竟是被她亲手摧毁,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获取药王谷谷主叛国的铁证时,她的心,如同被万箭穿心,五内俱焚。 然而,即便此刻的她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绝望,却也清楚地意识到,任何挽回都已无力回天,木已成舟,大局已定。 柳时衣的眼眶泛红,泪水与雨水交织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仍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因为她知道,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软弱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泥潭。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恳求着面前那个曾经让她心生敬意的男子——楚延,希望他能在达成目的之后,至少能放过无辜的萧时。萧时,那个总是以温暖笑容照亮她灰暗世界的男子,如今却因卷入这场权力斗争而命悬一线。 然而,楚延的回答却如同寒冰刺骨,冷得让人心寒。“柳时衣,你错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我从未打算此刻就结束萧时的生命。我要他活着,亲眼见证我一步步登上帝位,让他深刻体会到,弱肉强食,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硬道理,是生存的唯一法则。” 楚延如同一头隐匿在暗处的猛兽,悄无声息地将一众反对者从四面八方擒获,如同秋日里落叶般被无情地卷回周国那座巍峨而阴森的皇宫之中。他的动作迅速而精准,仿佛每一步都经过精心算计,最终,这些人被囚禁在了那不见天日的地牢深处,只余下绝望的回响在冰冷的石壁上徘徊。 与此同时,在远离皇宫的一处静谧庭院里,柳时衣正轻抚着一卷泛黄的话本,那是楚弈在出使途中秘密传递回来的信息。字里行间,透露出楚弈回京后便被楚延布下的天罗地网牢牢控制的悲惨境遇。柳时衣的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不甘与愤怒的光芒,他仿佛能透过纸背,看到楚弈那双依旧坚定不屈的眼睛。 萧时在得知这一消息后,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无数个可能,最终,一个令人心悸的猜想定格在他的心头—— 楚延的野心远远不止于控制一个质子那么简单,他想要利用昭帝这个名义上的君主,作为一枚棋子,牢牢牵制住周国那支所向披靡的大军,从而在皇城内部制造出一个看似不可逾越的空虚,为他的政变计划铺路。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与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开玩笑。就在楚延精心策划的登基大典即将举行,整个皇城沉浸在一片虚假的欢庆之中时,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悄然酝酿。 那些被囚禁在地牢中的勇士们,在一位神秘人物的策划下,竟然奇迹般地获得了自由,他们与城外的义士里应外合,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原来,在那云雾缭绕、奇花异草遍布的药王谷深处,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原来,柳时衣,这位身姿曼妙、眸若星辰的女子,在这片被古老智慧笼罩的谷地中,于不经意间触碰到了记忆的开关,一切过往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她的记忆,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 往事(十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那本看似平凡无奇、实则暗藏玄机的画册,不仅仅是引导柳时衣踏上寻觅真相之路的钥匙,更是破解烟袅那令人防不胜防的催眠之术的致命武器。画册的每一页,都仿佛是一幅幅精细布局的棋局,暗含着对抗催眠的微妙步骤,等待着有缘人的解读。 而烟袅,那位以神秘莫测著称的女子,她所掌握的催眠术,竟是源自一位名震江湖的前辈——莫凌峰。莫凌峰,一个武功高强、心思深沉的男子,他年轻时曾踏入药王谷,不仅习得了高深的武艺,更从谷中前辈那里偷学到了这门可以控制人心的催眠秘术。 柳时衣的遭遇,正是这一切因果循环中的一环。在她尚且年幼、纯真无邪之时,莫凌峰利用一次难得的机会,对她施展了催眠术。那是一场无声无息、几乎天衣无缝的操控,让柳时衣的记忆被彻底清洗,她忘却了自己在药王谷的欢笑与泪水,忘却了那个与她青梅竹马、情深意重的少年萧时,甚至忘却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在催眠的迷雾中,她被植入了新的记忆,以为自己本就是莫凌峰的女儿,自幼在凌霄盟的庇护下长大,享受着盟主的宠爱与庇护。 然而,命运的车轮从未停止转动。当柳时衣再次踏入药王谷,那些尘封的记忆如同被春风唤醒的种子,破土而出,生根发芽。她开始察觉到身边的种种异常,那些曾经被遗忘的片段,如同破碎的拼图,一点点拼凑出她失落的过往。而那本画册,就像是上天赐予的指引,让她一步步揭开真相的面纱,直面那段被刻意遗忘的历史。 如今,柳时衣站在记忆的十字路口,心中五味杂陈。 柳时衣在那一刻,仿佛穿越了重重迷雾,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将她淹没。当她终于从那混沌中挣脱,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而深刻。在整理老谷主遗留下的古朴信笺时,她的指尖轻轻滑过泛黄的纸张,一行行隽永的字迹跃然其上,透露出一个惊人的秘密——莫无晴,那位在她心中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竟然与这位看似慈祥却深藏不露的老谷主有着莫逆之交,他们的情谊如同山间清泉,细水长流,不绝如缕。 信件中,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是对彼此深深的信赖与敬重,每一次的往来都似乎藏着未完的故事。然而,这一切的美好,在莫无晴不幸身陨之后,仿佛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席卷,只留下一地苍凉。老谷主在悲痛之余,没有忘记那份深厚的友谊,他迅速行动起来,一边派遣精明干练的弟子,踏遍千山万水,只为寻找那个在乱世中遗失的柳时衣。正是这样的执着与坚持,让那个被迫与老婢女分离,孤苦无依的柳时衣得以被寻回,并被温柔地接进了这个被世人遗忘的药王谷。 另一方面,老谷主的心中还埋藏着另一个更为沉重的谜题——太子的离奇死亡。这不仅仅是一个王朝的隐痛,更是关乎天下安危的巨大阴谋。他开始动用谷中所有的资源,包括那些鲜为人知的秘密渠道,一步步揭开那层笼罩在真相之上的神秘面纱。 柳时衣在药王谷的每一个角落,都能感受到母亲留下的痕迹,那些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线索,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引领着她前行。在母亲昔日居住的密室中,她发现了一柄名为“月见”的奇刀,其构造之精巧,即便是最挑剔的工匠也要叹为观止。但当她鼓足勇气,将这柄承载着无数秘密的宝刀摧毁时,一个更为惊人的发现展现在她眼前——刀身之内,竟隐藏着一个精巧的暗格,里面藏着的是关于莫凌峰,那位曾名震一时的武林高手,与昭帝、二皇子之间错综复杂、纠葛万分的过往。 这些秘密,如同被尘封已久的古老传说,一旦被揭开,便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释放出无尽的惊愕与震撼。 往事(十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萧时的脑海中,如同万马奔腾,迅速闪过无数个可能的场景与后果,每一个念头都如锋利的刀刃,切割着本就紧绷的神经。那些关于权力、阴谋与背叛的片段,交织成一张错综复杂的网,将他紧紧束缚。最终,在这纷乱如麻的思绪中,一个令人心悸的猜想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流星,划破了黑暗,定格在他的心头,留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烙印。 这个猜想,比任何噩梦都要来得更加恐怖与真实——楚延,那个一直以来都隐藏在阴影中的野心家,他的胃口远远不止于控制一个质子那么简单。他的目光,早已超越了眼前小小的胜利,而是锁定在了更为广阔的天地之间。他想要做的,是利用昭帝,这位名义上的君主,作为一枚精心雕琢的棋子,巧妙地嵌入周国那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军之中,使之成为一条无形的锁链,牢牢牵制住那股足以颠覆天下的力量。 而在这一切的背后,楚延的真正目的,是在皇城内部制造出一个看似坚不可摧、实则脆弱不堪的空虚地带。那里,将是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心,是阴谋与鲜血交织的舞台。他计划利用这个空虚,为自己的政变计划铺就一条平坦大道,让所有的阻碍都在这股不可阻挡的洪流面前化为乌有。 想到这里,萧时的额头上不禁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正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要将他彻底吞噬。他知道,自己必须行动起来,必须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找到一线生机,守护住那些他珍视的东西。因为,一旦楚延的阴谋得逞,整个国家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而他,作为这一切的见证者与参与者,将无法原谅自己的无动于衷。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与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开玩笑。就在楚延精心策划的登基大典即将举行,整个皇城沉浸在一片虚假的欢庆之中时,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悄然酝酿。 那些被囚禁在地牢中的勇士们,在一位神秘人物的策划下,竟然奇迹般地获得了自由,他们与城外的义士里应外合,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原来,在那云雾缭绕、奇花异草遍布的药王谷深处,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传说,药王谷不仅藏有无数珍稀草药,更蕴含着能够逆转乾坤、唤醒沉睡的古老智慧。这里,是自然与魔法交织的圣地,是无数武林高手与医道圣人心驰神往的归宿。 柳时衣的眼眸深邃明亮,仿佛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闪烁着智慧与温柔的光芒。她,本是江湖中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却因一次偶然的机遇,踏入了这片被古老智慧笼罩的谷地。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柳时衣漫步在谷中的小径上,四周是葱郁的林木和潺潺的溪流,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和谐。然而,当她不经意间触碰到一株散发着淡淡蓝光的奇异花草时,一股莫名的力量瞬间涌入她的身体,仿佛打开了一扇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柳时衣的脑海中,一幕幕过往如潮水般汹涌而至,那些曾经被遗忘的片段,如同破碎的珍珠被重新串联起来,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她的记忆,竟然在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瞬间,奇迹般地恢复了! 那些深埋心底的往事,如同电影般在她眼前一一重现:幼时与家人的温馨时光、师父的悉心教导、江湖中的风雨飘摇……每一个画面都如此清晰,每一份情感都如此真挚。柳时衣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感慨,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来到这片神奇的土地,原来,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是为了让她找回失去的记忆。 往事(十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那本看似平凡无奇、实则暗藏玄机的画册,不仅仅是引导柳时衣踏上寻觅真相之路的钥匙,更是破解烟袅那令人防不胜防的催眠之术的致命武器。画册的每一页,都仿佛是一幅幅精细布局的棋局,暗含着对抗催眠的微妙步骤,等待着有缘人的解读。 而烟袅,那位以神秘莫测著称的女子,她所掌握的催眠术,竟是源自一位名震江湖的前辈——莫凌峰。莫凌峰,一个武功高强、心思深沉的男子,他年轻时曾踏入药王谷,不仅习得了高深的武艺,更从谷中前辈那里偷学到了这门可以控制人心的催眠秘术。 柳时衣的遭遇,正是这一切因果循环中的一环。在她尚且年幼、纯真无邪之时,莫凌峰利用一次难得的机会,对她施展了催眠术。那是一场无声无息、几乎天衣无缝的操控,让柳时衣的记忆被彻底清洗,她忘却了自己在药王谷的欢笑与泪水,忘却了那个与她青梅竹马、情深意重的少年萧时,甚至忘却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在催眠的迷雾中,她被植入了新的记忆,以为自己本就是莫凌峰的女儿,自幼在凌霄盟的庇护下长大,享受着盟主的宠爱与庇护。 然而,命运的车轮从未停止转动。当柳时衣再次踏入药王谷,那些尘封的记忆如同被春风唤醒的种子,破土而出,生根发芽。她开始察觉到身边的种种异常,那些曾经被遗忘的片段,如同破碎的拼图,一点点拼凑出她失落的过往。而那本画册,就像是上天赐予的指引,让她一步步揭开真相的面纱,直面那段被刻意遗忘的历史。 如今,柳时衣站在记忆的十字路口,心中五味杂陈。 柳时衣在那一刻,仿佛穿越了重重迷雾,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将她淹没。当她终于从那混沌中挣脱,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而深刻。在整理老谷主遗留下的古朴信笺时,她的指尖轻轻滑过泛黄的纸张,一行行隽永的字迹跃然其上,透露出一个惊人的秘密——莫无晴,那位在她心中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竟然与这位看似慈祥却深藏不露的老谷主有着莫逆之交,他们的情谊如同山间清泉,细水长流,不绝如缕。 信件中,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是对彼此深深的信赖与敬重,每一次的往来都似乎藏着未完的故事。然而,这一切的美好,在莫无晴不幸身陨之后,仿佛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席卷,只留下一地苍凉。老谷主在悲痛之余,没有忘记那份深厚的友谊,他迅速行动起来,一边派遣精明干练的弟子,踏遍千山万水,只为寻找那个在乱世中遗失的柳时衣。正是这样的执着与坚持,让那个被迫与老婢女分离,孤苦无依的柳时衣得以被寻回,并被温柔地接进了这个被世人遗忘的药王谷。 另一方面,老谷主的心中还埋藏着另一个更为沉重的谜题——太子的离奇死亡。这不仅仅是一个王朝的隐痛,更是关乎天下安危的巨大阴谋。他开始动用谷中所有的资源,包括那些鲜为人知的秘密渠道,一步步揭开那层笼罩在真相之上的神秘面纱。 柳时衣在药王谷的每一个角落,都能感受到母亲留下的痕迹,那些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线索,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引领着她前行。在母亲昔日居住的密室中,她发现了一柄名为“月见”的奇刀,其构造之精巧,即便是最挑剔的工匠也要叹为观止。但当她鼓足勇气,将这柄承载着无数秘密的宝刀摧毁时,一个更为惊人的发现展现在她眼前——刀身之内,竟隐藏着一个精巧的暗格,里面藏着的是关于莫凌峰,那位曾名震一时的武林高手,与昭帝、二皇子之间错综复杂、纠葛万分的过往。 这些秘密,如同被尘封已久的古老传说,一旦被揭开,便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释放出无尽的惊愕与震撼。 往事(十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的遭遇,正是那庞大因果之网中,最为错综复杂、扣人心弦的一环。在那个春风和煦、阳光斑驳的午后,她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眼眸清澈如泉的幼女,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与憧憬。然而,命运却在那一刻悄然拐了个弯,将她推向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莫凌峰,那个外表温文尔雅、内心却狡黠如狐的男子,利用一次难得的药王谷集会,悄无声息地对柳时衣施展了传说中的“无痕催眠术”。这是一场无声无息、几乎天衣无缝的操控,如同夜色中滑落的露珠,无声地融入了土壤,让人难以察觉其存在。莫凌峰的手法精妙绝伦,每一丝细微的动作都透露着他对人心的精准把握与无情利用。 在催眠的迷雾中,柳时衣的世界仿佛被一抹无形的力量轻轻抹去,重新描绘。她的记忆,那些关于药王谷的欢笑与泪水,那些与青梅竹马萧时共度的无忧无虑的日子,那些深夜里相互依偎、倾诉衷肠的温馨画面,都如晨雾般消散得无影无踪。萧时,那个曾与她共享童年秘密、誓言共度一生的少年,也在她的脑海中渐渐模糊,直至成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更可悲的是,柳时衣甚至忘却了自己的真正身份——那个背负着药王谷传承重任、拥有治愈世间万物能力的少女。她的记忆被莫凌峰精心编织的新故事所取代,以为自己本就属于另一个遥远的国度,一个与药王谷截然不同、充满神秘与未知的世界。在那里,她有着截然不同的身份与使命,仿佛是从头开始,活在了另一个人的影子里。 而这一切,都是莫凌峰为了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所精心设计的。他企图通过操控柳时衣,掌握药王谷的秘术,进而实现他统治江湖、号令天下的野心。然而,命运的齿轮从不会轻易停止转动,柳时衣内心深处的纯真与坚韧,如同深埋地下的种子,即便在最黑暗的时刻,也依然渴望着光明与自由。 然而,命运的车轮,如同古老传说中永不停歇的战车,轰隆作响,从未减缓其旋转的速度,也未曾为任何人、任何事驻足。在一个春意盎然的清晨,当第一缕温暖的阳光穿透薄雾,轻轻拂过大地,柳时衣再次踏上了那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药王谷。这里,曾是她童年的乐园,也是她心中难以触及的禁地,每一寸土地都承载着她复杂而深刻的情感。 随着她踏入谷中的那一刻,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涌动,那些被岁月深埋、尘封已久的记忆,就像是被和煦的春风温柔唤醒的种子,突然间破土而出,带着勃勃生机,在她心田生根发芽。那些记忆,如同被时间磨砺过的珍珠,虽蒙尘埃,却依然闪烁着往昔的光芒。 柳时衣开始敏锐地察觉到身边的种种异常,它们如同暗夜中的微光,虽不起眼,却足以照亮前行的道路。那些曾经被她刻意遗忘的片段,此刻如同被风卷起的落叶,一片片、一点点地拼凑起来,逐渐还原出她那段失落的过往。那些画面,有的温馨甜蜜,如同夏日午后的微风;有的则惊心动魄,宛如冬日寒夜中的惊雷,让她的心情随之起伏不定。 往事(十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而就在这时,一本古老而神秘的画册,不经意间闯入了她的世界。这本画册,封面已经泛黄,边缘略显磨损,但其中所绘的每一幅画面,都栩栩如生,仿佛能跨越时空的界限,讲述着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故事。对柳时衣而言,这本画册就像是上天赐予的指引,引领着她一步步深入那些被遗忘的角落,揭开真相的面纱。 画册中的每一笔、每一划,都像是精心铺设的线索,引领着她穿越重重迷雾,直面那段被刻意遗忘的历史。那段历史,曾是她心中最深的伤痛,也是她最不愿触碰的回忆。但此刻,在画册的指引下,她不得不鼓起勇气,去面对、去接受、去释怀。 如今,柳时衣站在记忆的十字路口,心中五味杂陈。 柳时衣在那一刻,仿佛穿越了重重迷雾,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将她淹没。当她终于从那混沌中挣脱,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而深刻。在整理老谷主遗留下的古朴信笺时,她的指尖轻轻滑过泛黄的纸张,一行行隽永的字迹跃然其上,透露出一个惊人的秘密——莫无晴,那位在她心中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竟然与这位看似慈祥却深藏不露的老谷主有着莫逆之交,他们的情谊如同山间清泉,细水长流,不绝如缕。 信件中,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是对彼此深深的信赖与敬重,每一次的往来都似乎藏着未完的故事。然而,这一切的美好,在莫无晴不幸身陨之后,仿佛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席卷,只留下一地苍凉。老谷主在悲痛之余,没有忘记那份深厚的友谊,他迅速行动起来,一边派遣精明干练的弟子,踏遍千山万水,只为寻找那个在乱世中遗失的柳时衣。正是这样的执着与坚持,让那个被迫与老婢女分离,孤苦无依的柳时衣得以被寻回,并被温柔地接进了这个被世人遗忘的药王谷。 另一方面,老谷主的心中还埋藏着另一个更为沉重的谜题——太子的离奇死亡。这不仅仅是一个王朝的隐痛,更是关乎天下安危的巨大阴谋。他开始动用谷中所有的资源,包括那些鲜为人知的秘密渠道,一步步揭开那层笼罩在真相之上的神秘面纱。 柳时衣在药王谷的每一个角落,都能感受到母亲留下的痕迹,那些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线索,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引领着她前行。在母亲昔日居住的密室中,她发现了一柄名为“月见”的奇刀,其构造之精巧,即便是最挑剔的工匠也要叹为观止。但当她鼓足勇气,将这柄承载着无数秘密的宝刀摧毁时,一个更为惊人的发现展现在她眼前——刀身之内,竟隐藏着一个精巧的暗格,里面藏着的是关于莫凌峰,那位曾名震一时的武林高手,与昭帝、二皇子之间错综复杂、纠葛万分的过往。 这些秘密,如同被尘封已久的古老传说,一旦被揭开,便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释放出无尽的惊愕与震撼。 往事(十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一切终于水落石出,露出了尘封已久的真相。原来,当年的昭帝,在还未登基之前,曾作为质子被送往强大的周国,以求两国之间的和平。然而,这和平的表象之下,却隐藏着无尽的暗流涌动。昭帝在周国的日子,简直如同身处地狱,时任太子对他百般刁难,凌辱之事屡见不鲜,仿佛要将他所有的尊严和希望都践踏在脚下。 在这绝望与无助的时刻,只有周国的二皇子楚延,如同一缕温暖的阳光,穿透了层层阴霾,照进了昭帝的心田。楚延,这位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内心坚韧的皇子,不顾身份之差,不顾宫廷中的流言蜚语,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用自己的力量去维护那个被所有人轻视的质子。他的出现,让昭帝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亮,也让他在这异国他乡,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与关怀。 为了躲避太子的无尽折磨,昭帝开始寻找一片能够让他暂时忘却痛苦的净土。于是,他常常独自一人,悄然来到那位于北昭之地的神秘药王谷。这里,群山环绕,云雾缭绕,仿佛与世隔绝,是一处人间仙境。在这里,昭帝可以暂时放下心中的重负,让疲惫的灵魂得到片刻的安宁。 正是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昭帝的命运再次发生了转折。一日,他偶遇了随着莫无晴一同前来药王谷作客的莫凌峰。莫凌峰,一个同样出身庶子,却胸怀大志的青年才俊。他与昭帝一见如故,仿佛有说不尽的话,道不完的情。两人相谈甚欢,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从家国天下谈到个人抱负,彼此都感到了一种难得的知己之感。 昭帝深知,莫凌峰同样是一个被命运捉弄,不得志的庶子。于是,他心生一计,决定将自己在这谷中结识的另一位知己——楚延,介绍给莫凌峰。当三人相聚在药王谷的幽静竹林之中时,他们彼此之间的眼神中都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芒。那是一种对命运的抗争,对未来的憧憬,更是对彼此之间深厚友谊的珍视。 从此,这三个同样出身庶子,同样心怀壮志,却又同样被命运捉弄的年轻人,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结下了不解之缘。 楚延早已对那位沉溺酒色、昏庸无能的太子心生不满。夜深人静之时,他的眼中总是闪烁着不甘与渴望,那是一种对权力巅峰无尽向往的光芒。他深知,仅凭一己之力难以撼动这摇摇欲坠的皇权,于是,一个大胆而隐秘的计划在他心中悄然萌芽——谋反夺嫡,改写命运。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楚延与莫凌峰,一位身手不凡、行事低调的江湖侠士,因缘际会之下结成了同盟。莫凌峰不仅武艺高强,更有着一张四通八达的信息网。在一次深夜的密谈中,莫凌峰透露了一个惊人的秘密:他的姐姐,一位隐居山林、医术与毒术并重的奇女子,手中握有当世第一奇毒——七寸莲花,此毒无色无味,中毒者七日内无声无息地陨落,无药可解,堪称杀人于无形的绝品。 楚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他与莫凌峰迅速商议,决定利用莫凌峰的身份与手段,将这两朵珍贵的七寸莲花从戒备森严的家族禁地中盗出。月光如银,夜风萧瑟,莫凌峰以一袭黑衣,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家族府邸,凭借着高超的轻功与对地形的熟悉,终于在一个隐秘的密室中找到了那传说中的奇毒。他小心翼翼地将两颗毒药包裹好,趁着夜色返回,与楚延及昭帝秘密会面。 昭帝,这位看似温和实则深沉的帝王,对于楚延的野心心知肚明,却也暗自盘算着自己的棋子。他将其中一颗毒药紧握手中,而另一颗则交给了楚延。楚延心中暗自冷笑,他知道,这是昭帝对他的考验,也是相互利用的开始。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楚延不动声色地将毒药混入了太子的饮食中,不久,太子便如一朵凋零的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 然而,故事并未就此结束。近年来,一位名叫萧时的青年才俊,以其敏锐的洞察力和不屈不挠的精神,一直在暗中追查凌霄盟的下落,这个神秘组织似乎与朝中诸多隐秘事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随着萧时调查的深入,他掌握的信息越来越多,逐渐逼近了皇权背后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昭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他知道,萧时已经成为了他必须除去的绊脚石。 于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昭帝终于下定决心,将那颗珍藏多年的七寸莲花之毒,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萧时的茶盏之中。萧时,这位曾以正义为名,誓要揭开一切黑暗的勇士,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饮下了那杯致命之茶。他的生命之火,如同熄灭的烛光,在无声中渐渐消散,只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与沉默。 往事(十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月黑风高的夜晚,莫家庄园内,一抹诡异的影子悄然穿梭于廊柱之间,那是莫凌峰的姐姐,莫无晴。她无意间撞破了三个身影在密室中密谋着不可告人的勾当,阴谋的轮廓在昏暗的烛光下若隐若现,涉及权力、背叛与皇族的鲜血。莫无晴的心跳如鼓,她知道,一旦这些秘密公之于众,将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眷顾这位勇敢的探索者。莫凌峰,那个平日里温文尔雅、对姐姐宠爱有加的弟弟,在得知秘密即将泄露的那一刻,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与狠厉。为了保护那个他视为生命全部的计划,也为了那份对权力的渴望,莫凌峰做出了一个让他余生都无法原谅自己的决定——他亲手终结了莫无晴的生命,那一夜,莫家宅邸内,风声呜咽,似乎连月亮也躲进了云层,不愿目睹这场悲剧。 在楚延,那个同样野心勃勃、智谋深远的盟友支持下,莫凌峰开始着手布局。他秘密联络了莫家旧部,那些曾对莫家忠心耿耿的勇士,他们在黑暗中集结,心中燃烧着复仇与复兴的火焰。不久,凌霄盟如一颗新星般在江湖中崛起,成员们身着黑衣,行事雷厉风行,很快便在武林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英雄榜,那个汇聚了天下武林高手的盛会,成了莫凌峰展示实力的舞台。在一场场惊心动魄的对决中,他以超凡的武艺和深不可测的智谋,力压群雄,一举夺魁。他的名字,如同烈火燎原,迅速传遍了每一个角落,凌霄盟的大名也随之威震四方,成为了无数人仰望的存在。 然而,就在莫凌峰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时,莫无晴的死却像一颗被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药王谷,那个隐藏在群山之中的神秘之地,其谷主与莫无晴私交甚笃,她的突然离世,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谷主,这位医术高超、心思细腻的智者,开始循着莫无晴的死亡轨迹,一步步揭开真相的面纱。随着调查的深入,他不仅发现了莫无晴之死的蹊跷,更是意外触及了另一个更为惊人的秘密——太子的死亡背后,隐藏着更为复杂的阴谋与算计。 这一连串的发现,如同迷雾中透出的微光,让谷主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或许是一场足以颠覆整个江湖乃至朝堂的巨大风暴。而这一切的源头,竟指向了那个曾经被视为英雄、如今却手握重权、声名显赫的莫凌峰。 在那幽深莫测的药王谷中,雾气缭绕,仿佛天地间最隐秘的秘密都藏匿于此。谷主正眯着睿智的双眼,于万千古籍与珍稀草药间穿梭,企图揭开太子猝死之谜。这不仅仅是对医术的极致追求,更是对皇权之下,人性暗流的深刻洞察。 然而,就在这真相即将大白于天下之际,一股不祥的阴云悄然笼罩了这片静谧的山谷。 楚延敏锐地捕捉到了药王谷内的微妙变化,心中暗自惊疑:莫非这老朽真的掌握了足以撼动朝堂的秘密? 念及此,楚延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冽如霜,他决不允许任何威胁到自身权势的因素存在。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布下一局死棋,命手下最得力的干将——莫凌峰,率领凌霄盟这群江湖上的冷血杀手,悄无声息地向药王谷逼近,意图一举将这个古老而神秘的医门圣地从世间抹去。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凌霄盟的精英们如同幽灵般穿梭在山谷之间,寒光闪闪的刀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药王谷内,虽有弟子们奋力抵抗,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抵抗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火光冲天,哀嚎遍野,昔日宁静祥和的山谷转瞬之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然而,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老谷主展现出了他作为一代宗师的深沉与智慧。他深知自己时日无多,更清楚这份关乎太子生死、乃至皇朝安危的医案若落入恶人之手,将会引发怎样的滔天巨浪。于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利用自己对谷内地形的熟悉,将那份至关重要的医案秘密藏匿于地下暗谷之中,一个连他最亲近的弟子都不知晓的地方,只盼有朝一日,能有有缘人踏入这片被遗忘的土地,揭开那被尘封的真相。 往事(十九)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楚延坚定不移的支持与庇护之下,莫凌峰宛如一只蛰伏已久的雄鹰,终于展开了他那双蓄势待发的翅膀,开始精心布局,筹划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变革。他深知,仅凭一己之力难以撼动那根深蒂固的敌对势力,于是,他悄然潜入夜色的掩护中,秘密联络起那些散落在江湖各个角落的莫家旧部——那些曾对莫家誓死效忠,即便在最黑暗的时刻也未曾动摇过信念的勇士们。 这些勇士们,像是被遗忘在历史尘埃中的星辰,当莫凌峰的光芒穿透云层,照耀到他们身上时,他们心中的火焰瞬间被点燃。那是一种混合了复仇的烈焰与家族复兴希望的火种,熊熊燃烧,不可遏制。他们在黑暗中悄然集结,彼此间无需多言,那份深埋心底的默契与共同的信念,足以让他们凝聚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不久之后,一个名为“凌霄盟”的组织,如同夜空中最耀眼的新星,骤然在江湖中升起,划破了长久以来的沉闷与平静。凌霄盟的成员们,一律身着紧身黑衣,如同暗夜中的魅影,行动迅捷而隐秘,每一次出手都精准狠辣,雷厉风行。他们不仅武艺高强,更具备着超乎常人的智慧与胆识,无论是深入敌营的刺杀行动,还是在各大门派间巧妙周旋,都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实力与策略。 凌霄盟的每一次行动,都在武林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他们的事迹迅速传遍了每一个角落,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那些曾经嘲笑莫家衰败、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的势力,如今无不闻风丧胆,生怕下一个被凌霄盟盯上的就是自己。而凌霄盟的成员们,则在一次次胜利中更加坚定了信念,他们的名字,开始在武林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仿佛是在告诉世人:莫家的荣耀,将由他们亲手夺回,莫家的辉煌,将在他们的手中重新绽放! 英雄榜,这一汇聚了四海之内武林精英的旷世盛会,犹如一颗璀璨星辰,于无尽的夜空中骤然升起,照亮了每一个武者的心房,也悄然间为莫凌峰铺设了一条通往传奇的道路。 会场设在云雾缭绕的青峰之巅,四周被苍松翠柏环绕,仿佛是天地间特意为这场比武盛宴开辟的一片神圣领域。山风带着凉意与草木的清新,轻轻拂过每一位到场者的面颊,却也难以平息他们胸中沸腾的热血与对胜利的渴望。 莫凌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年,身着一袭素衣,背负长剑,步伐稳健地步入会场。他的眼神深邃而坚定,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的本质。在这片强者如林的舞台上,他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耀眼的背景,仅凭一身超凡脱俗的武艺与一颗深不可测的智谋之心,便足以让整个江湖为之侧目。 对决开始,每一场战斗都如同画卷般缓缓展开,既有刀光剑影的激烈碰撞,也有智斗心机的微妙较量。莫凌峰在对战中,时而如龙腾九天,剑芒所指,无人能挡;时而又似静水深流,以不变应万变,于无声处听惊雷。他的每一次出手,都恰到好处,既展现了武学的极致之美,又透露出他对对手心理的精准拿捏。 尤为令人难忘的是那场与“铁掌无双”雷震天的巅峰对决。雷震天,一代宗师,掌风如雷,威震江湖。两人交手,犹如龙虎相争,天地变色。莫凌峰在绝境中展现出惊人的应变能力与创造力,他利用地形优势,巧妙布局,最终以一招“云隐月现”,在雷震天以为胜券在握之际,一剑破空而出,直击要害,赢得满堂彩。 这一战,不仅让莫凌峰的名字如同熊熊烈火,迅速燎原于江湖的每一个角落,更让凌霄盟这个曾经默默无闻的组织,一夜之间声名鹊起,威震四方。凌霄盟的旗帜,开始在各大城镇飘扬,成为了无数武者心中向往的圣地,而那些曾经嘲笑、轻视莫凌峰的人,此刻只能仰望他那不可一世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敬畏与羡慕。 然而,在那个月色朦胧、星辰点缀的深夜,正当莫凌峰自信满满地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犹如一位布局精妙的棋手,静候着棋盘上对手的败局之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夜空中最耀眼的流星,划破了他的冷静与自持——莫无晴,那位平日里笑语盈盈、智慧与美貌并重的女子,竟意外地离去了。她的死,宛若一颗被无情之手投入平静如镜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周遭的宁静,激起了层层汹涌澎湃的涟漪,将原本看似稳固的局面搅得翻天覆地。 药王谷,这个自古以来便笼罩在迷雾与传说之中的神秘之地,它隐匿于连绵不绝、云雾缭绕的群山怀抱,仿佛是天地间一处遗世独立的秘境。谷中奇花异草遍地,珍禽异兽出没,更有那传说中的药王遗迹,吸引着无数求医问药之人趋之若鹜,却又因谷中机关重重,令多数人望而却步。而莫无晴,正是这药王谷与外界联系的桥梁,她与谷主之间,不仅仅是医患之情,更有着一份超越世俗的深厚私交。 莫无晴的骤然离世,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击在莫凌峰的心头,让他不禁蹙眉沉思,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仿佛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暗流涌动,一场风暴正在悄无声息地酝酿。他开始怀疑,莫无晴的死,绝非偶然,而是有人精心布置的一局棋,目的直指药王谷那不可告人的秘密,以及与之相关的巨大利益。 夜色愈发深沉,莫凌峰独自一人站在窗前,凝视着远方那片被月光轻柔抚摸的山峦,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决心与紧迫感。他知道,自己必须揭开这层笼罩在药王谷上的神秘面纱,查明真相,不仅是为了莫无晴,更是为了那份深藏于心、对正义的执着追求。于是,他暗暗发誓,无论前路多么艰难险阻,他都将一往无前,哪怕要踏入那片未知而又危险的领域,也要将隐藏在黑暗中的阴谋一一揭露,让光明重新照耀这片被迷雾笼罩的土地。 往事(二十)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而凌霄盟的成员们,则在一次次胜利中更加坚定了信念,他们的名字,开始在武林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仿佛是在告诉世人:莫家的荣耀,将由他们亲手夺回,莫家的辉煌,将在他们的手中重新绽放! 英雄榜,这一汇聚了四海之内武林精英、堪称旷古烁今的盛会,犹如一颗在无尽夜空中骤然升起的璀璨星辰,以其无与伦比的光芒,不仅照亮了每一个武者渴望荣耀与突破的心房,更如同命运之手,悄然间为少年莫凌峰铺设了一条荆棘与辉煌并存、通往无上传奇的康庄大道。 会场被精心选址于云雾缭绕的青峰之巅,那里仿佛是天地间最为纯净与崇高的所在,四周被挺拔的苍松与翠绿的翠柏紧紧环绕,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尘世的喧嚣与纷扰隔绝于外。这不仅仅是一个比武的场所,更像是天地间特意为这场比武盛宴开辟的一片神圣领域,每一寸土地都蕴含着历史的沉淀与武道的真谛。 山风带着初秋的凉意与草木特有的清新,轻轻拂过每一位到场者的面颊,如同大自然最温柔的抚慰,试图平息他们因激动与期待而沸腾的胸膛。然而,这份来自自然的宁静却难以抚平他们胸中翻涌的热血与对胜利的渴望。武者们或站或立,眼神中闪烁着对未知挑战的渴望与对胜利的坚定信念,他们的心跳与呼吸似乎都与这片神圣的土地产生了共鸣,共同期待着即将到来的较量。 在这片被武林传奇笼罩的青峰之巅,莫凌峰孤身一人,立于人群之外,他的目光穿过层层人群,直视着那高耸入云的英雄榜,眼中既有对前辈们辉煌战绩的敬仰,也有对自己即将踏上这条传奇之路的坚定与无畏。他深知,此行的每一步都将充满未知与挑战,但正是这些,才构成了他心中最渴望的冒险与荣耀。 随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被夜色吞噬,英雄榜的盛会正式拉开序幕,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比武在青峰之巅轮番上演,每一次交锋都伴随着观众的惊呼与喝彩,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又兴奋的气息。 莫凌峰,背负着一柄古朴长剑,剑身泛着淡淡的寒光,仿佛蕴含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与力量,步伐稳健而从容地步入那熙熙攘攘、群雄汇聚的会场。阳光透过屋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那孤傲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他的眼神深邃而坚定,宛如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仿佛能穿透迷雾,洞察世间万物的本质与人心深处的秘密。 在这片强者如林、高手云集的舞台上,莫凌峰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却并非因为他拥有显赫的家世或是耀眼的背景。相反,他出身平凡,自幼便是在风雨飘摇中磨砺成长,每一步都踏满了汗水与血泪。然而,正是这份从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坚韧与不屈,铸就了他一身超凡脱俗的武艺。他的剑法灵动而凌厉,每一式每一划都蕴含着天地至理,仿佛能与风云共鸣,令观者无不为之动容。 对决的序幕悄然拉开,宛如一幅幅精心绘制的画卷,在众人眼前缓缓而生动地铺陈开来。每一场战斗都不仅仅是肉体与力量的直接碰撞,它们交织着刀光剑影的激烈,闪烁着寒芒四射的锋锐,更蕴含着智斗心机的微妙与深邃。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又期待的气息,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静待那决定性瞬间的到来。 莫凌峰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长,显得格外孤傲而坚韧。他的眼神深邃如夜空,闪烁着智慧与冷静的光芒,仿佛早已洞察了对手心中的每一个细微波动。 随着一声清脆的剑鸣,对决正式开始。莫凌峰身形暴起,宛如一条腾空而起的巨龙,穿梭于云霄之间,剑芒所向,无坚不摧。他的剑法凌厉而精准,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天地至理,剑光如织,织就了一张死亡的网,将对手牢牢困锁其中。那剑芒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绚烂的轨迹,宛如流星划过夜空,璀璨夺目,令人目不暇接。 然而,莫凌峰的实力远不止于此。 往事(二十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激烈的交锋之后,莫凌峰突然变得沉静如水,宛如一泊深潭,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涌动。他以不变应万变,仿佛融入了这片天地,成为了战场的一部分。于无声处听惊雷,他的每一次微动,每一次呼吸,都暗含着致命的杀机,让人防不胜防。 他的每一次出手,都宛如天籁之音,既展现了武学的极致之美,又透露出他对对手心理的精准拿捏。他仿佛能洞悉对手心中的每一个念头,预判他们的每一个动作,从而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他的剑法时而狂放不羁,如狂风骤雨,席卷一切;时而细腻入微,如春风拂面,润物无声。 在这场对决中,莫凌峰不仅是在与对手战斗,更是在与自己战斗,他在不断地挑战自己的极限,探索武学的更高境界。他的每一次挥剑,每一次转身,都仿佛在向世界宣告:真正的武者,不仅要有超凡脱俗的武艺,更要有洞察人心的智慧与坚韧不拔的意志。 随着战斗的深入,莫凌峰的身影愈发显得飘逸而灵动,他的剑法也愈发炉火纯青,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而观众们的心,也随着这场精彩绝伦的对决而起伏跌宕,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充满刺激与悬念的奇幻世界,无法自拔。 最终,当莫凌峰以一记惊世骇俗的绝技,将对手彻底击败时,整个战场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不等众人为之震惊,台下便传来一声怒喝,“让我来领教领教你的本事!” 莫凌峰向下看去,只一眼,便有一个魁梧的彪形大汉跃上台来。 这大汉名为雷震天,身为一代宗师,他掌风如雷,威震江湖。 雷震天没有多话,便沉声出掌。两人交手,犹如龙虎相争,天地变色。莫凌峰在绝境中展现出惊人的应变能力与创造力,他利用地形优势,巧妙布局,最终以一招“云隐月现”,在雷震天以为胜券在握之际,一剑破空而出,直击要害,赢得满堂彩。 这一战,不仅让莫凌峰的名字如同熊熊烈火,迅速燎原于江湖的每一个角落,更让凌霄盟这个曾经默默无闻的组织,一夜之间声名鹊起,威震四方。凌霄盟的旗帜,开始在各大城镇飘扬,成为了无数武者心中向往的圣地,而那些曾经嘲笑、轻视莫凌峰的人,此刻只能仰望他那不可一世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敬畏与羡慕。 然而,在那个月色朦胧、星辰点缀的深夜,正当莫凌峰自信满满地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犹如一位布局精妙的棋手,静候着棋盘上对手的败局之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夜空中最耀眼的流星,划破了他的冷静与自持—— 莫无晴,那位平日里笑语盈盈、智慧与美貌并重的女子,竟意外地离去了! 她的死,宛若一颗被无情之手投入平静如镜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周遭的宁静,激起了层层汹涌澎湃的涟漪,将原本看似稳固的局面搅得翻天覆地。 药王谷,这个自古以来便笼罩在迷雾与传说之中的神秘之地,它隐匿于连绵不绝、云雾缭绕的群山怀抱,仿佛是天地间一处遗世独立的秘境。谷中奇花异草遍地,珍禽异兽出没,更有那传说中的药王遗迹,吸引着无数求医问药之人趋之若鹜,却又因谷中机关重重,令多数人望而却步。而莫无晴,正是这药王谷与外界联系的桥梁,她与谷主之间,不仅仅是医患之情,更有着一份超越世俗的深厚私交。 莫无晴的骤然离世,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击在莫凌峰的心头,让他不禁蹙眉沉思,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仿佛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暗流涌动,一场风暴正在悄无声息地酝酿。他开始怀疑,莫无晴的死,绝非偶然,而是有人精心布置的一局棋,目的直指药王谷那不可告人的秘密,以及与之相关的巨大利益。 夜色愈发深沉,莫凌峰独自一人站在窗前,凝视着远方那片被月光轻柔抚摸的山峦,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决心与紧迫感。 往事(二十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每一次挥剑,都如同龙腾九天,剑尖划破空气的声音清脆而有力,那是他对武学的极致追求,也是对自我极限的一次次挑战。剑光如织,每一道剑芒都蕴含着他对武学真谛的深刻理解,那是时间与汗水交织出的智慧结晶,是对“剑即是心,心即是剑”这一至高境界的无尽探索。 转身之间,莫凌峰的动作流畅而优雅,仿佛舞蹈一般,每一个步伐、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既是对对手攻势的精准预判,也是对自己身体潜能的深度挖掘。他的身影在夕阳下拉长,如同一幅动人的画卷,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与力量。 “真正的武者,不仅要有超凡脱俗的武艺,更要有洞察人心的智慧与坚韧不拔的意志。”这句话,在他心中回荡,如同晨钟暮鼓,每一次挥剑、每一次转身,都是对这句话最生动的诠释。莫凌峰的眼神中,既有对胜利的渴望,也有对武学真谛的敬畏,他仿佛在与整个世界对话,用自己的行动证明,真正的强大,不仅仅体现在外在的技艺上,更在于内心的坚定与智慧。 随着战斗的深入,莫凌峰与对手之间的交锋愈发激烈,但在这份激烈之中,却透出一种超脱于世俗的宁静。那是属于武者的宁静,是对自我、对生命、对宇宙万物深刻理解的宁静。在这份宁静中,莫凌峰仿佛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那是对更高境界的呼唤,也是对自我极限的再次突破。 最终,当最后一缕剑光划破长空,尘埃落定,莫凌峰站在那里,衣衫虽破,但眼神却更加明亮。整个战场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在那片刻的沉寂之中,空气中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呼吸,他们正沉浸在先前的震撼之中,无法自拔。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就被一声突如其来的怒喝撕得粉碎,如同平静的湖面被一块巨石猛然投入,激起了层层波澜。 “让我来领教领教你的本事!”这声音犹如雷鸣般轰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与挑衅,瞬间回荡在整个比武场的上空,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头一震,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声音的来源。 莫凌峰此刻正静静地立于擂台之上,周身环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淡然与从容。他微微侧首,目光穿越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向下望去,眼神中既有好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战意。 只一眼的交汇,仿佛是某种无形的信号被接收,紧接着,人群中一阵骚动,紧接着,一个魁梧的身影犹如山岳般从人群中脱颖而出,几个起落间,已稳稳落在了擂台之上。这大汉身形壮硕,肌肉虬结,仿佛每一寸肌肤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他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座不可动摇的堡垒,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敬畏之心。 此人,正是雷震天,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一代宗师,其掌法刚猛无俦,每一击都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故而得名“雷震天”。 往事(二十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雷震天的一生,仿佛是一部波澜壮阔的史诗,每一页都镌刻着他与无数挑战者交锋的辉煌篇章。他的每一次出手,不仅仅是拳脚与兵刃的交锋,更是对对手实力与意志的无情碾压,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让人无处遁形。正因如此,雷震天的名字,在江湖中犹如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的沉寂,成为了力量的绝对代名词,威震四方,令那些即便是最桀骜不驯的武林高手也不得不心生敬畏,闻风丧胆。此刻,夕阳如血,余晖洒在古老而庄严的擂台上,将一切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雷震天,这位传说中的不败战神,身着黑色劲装,身形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鹰,静静地立于擂台中央。他的对手,莫凌峰,同样是一位名震江湖的年轻高手,一身白衣如雪,面容冷峻,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与雷震天遥遥相对。 两者之间,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在穿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就像即将爆发的火山,压抑而又充满力量。观众们的呼吸似乎都凝固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对宿命的对手身上,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对决。 雷震天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是对胜利的自信,也是对对手的尊重。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悬挂的古朴长剑,那剑,见证了他无数次生死较量,每一道剑痕都记录着一段传奇。而莫凌峰,则是紧握双拳,掌心微微泛白,他的周身开始环绕起淡淡的元气波动,显然也已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 这场对决,不仅仅是为了个人的荣誉与尊严,更是两个门派之间、两种武道理念的一次激烈碰撞。江湖传言,胜者将有机会问鼎武林之巅,成为新一代的武林盟主,而败者,则可能永远沉沦,再也无法翻身。因此,这场战斗,对于雷震天和莫凌峰而言,都是至关重要,不容有失。 随着裁判的一声令下,擂台上瞬间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如同山洪暴发,不可阻挡。雷震天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向莫凌峰扑去,而莫凌峰也不甘示弱,身形暴退,同时双手快速结印,一道璀璨的光芒自他掌心射出,直击雷震天。 两人交手,犹如龙虎相争,天地变色。莫凌峰在绝境中展现出惊人的应变能力与创造力,他利用地形优势,巧妙布局,最终以一招“云隐月现”,在雷震天以为胜券在握之际,一剑破空而出,直击要害,赢得满堂彩。 这一战,不仅让莫凌峰的名字如同熊熊烈火,迅速燎原于江湖的每一个角落,更让凌霄盟这个曾经默默无闻的组织,一夜之间声名鹊起,威震四方。凌霄盟的旗帜,开始在各大城镇飘扬,成为了无数武者心中向往的圣地,而那些曾经嘲笑、轻视莫凌峰的人,此刻只能仰望他那不可一世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敬畏与羡慕。 然而,在那个月色朦胧、星辰点缀的深夜,正当莫凌峰自信满满地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犹如一位布局精妙的棋手,静候着棋盘上对手的败局之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夜空中最耀眼的流星,划破了他的冷静与自持—— 莫无晴,那位平日里笑语盈盈、智慧与美貌并重的女子,竟意外地离去了! 她的死,宛若一颗被无情之手投入平静如镜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周遭的宁静,激起了层层汹涌澎湃的涟漪,将原本看似稳固的局面搅得翻天覆地。 药王谷,这个自古以来便笼罩在迷雾与传说之中的神秘之地,它隐匿于连绵不绝、云雾缭绕的群山怀抱,仿佛是天地间一处遗世独立的秘境。谷中奇花异草遍地,珍禽异兽出没,更有那传说中的药王遗迹,吸引着无数求医问药之人趋之若鹜,却又因谷中机关重重,令多数人望而却步。而莫无晴,正是这药王谷与外界联系的桥梁,她与谷主之间,不仅仅是医患之情,更有着一份超越世俗的深厚私交。 莫无晴的骤然离世,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击在莫凌峰的心头,让他不禁蹙眉沉思,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仿佛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暗流涌动,一场风暴正在悄无声息地酝酿。他开始怀疑,莫无晴的死,绝非偶然,而是有人精心布置的一局棋,目的直指药王谷那不可告人的秘密,以及与之相关的巨大利益。 夜色愈发深沉,莫凌峰独自一人站在窗前,凝视着远方那片被月光轻柔抚摸的山峦,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决心与紧迫感。 对决(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空气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沉重,仿佛连时间都放慢了脚步,每一秒都承载着千钧之重。这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就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内部蕴藏着无尽的怒火与能量,只待那一刻的到来,便要彻底宣泄,震撼天地。 四周的观众们,无论是江湖中的老手还是初出茅庐的新秀,都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他们的呼吸似乎都被这股无形的压力所凝固,心脏在胸膛中狂跳,仿佛要随着即将到来的对决一同跃出。所有的目光,无论是敬畏、期待还是好奇,都如同万箭齐发,精准无误地聚焦在这对宿命的对手身上,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只为见证这场巅峰之战。 夕阳的余晖将二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为这场对决增添了几分悲壮与神圣。 雷震天的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了一抹淡然而深邃的微笑,那笑容中蕴含着对即将来临胜利的坚定自信,同时也流露出对眼前对手莫凌峰难以言喻的尊重。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庞上,为这份从容不迫增添了几分金色的光辉。他缓缓抬起右手,动作优雅而充满力量,指尖轻柔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那柄古朴长剑。这剑,岁月在其上镌刻了斑驳的痕迹,剑身每一寸都仿佛在低语,讲述着主人无数次生死较量中的英勇与智慧,每一道剑痕都是一个故事,记录着一段段令人热血沸腾的传奇。 而站在他对面的莫凌峰,神情凝重,双眼如炬,紧紧锁住雷震天,仿佛要将对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尽收眼底。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青筋暴起,透露出内心的不甘与决绝。随着他深吸一口气,周身开始环绕起一圈圈淡淡的元气波动,那元气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旋转,逐渐凝聚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显然,莫凌峰也已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誓要在这一战中证明自己,不甘屈于人下。 四周的风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即将爆发的力量,变得急促而猛烈,卷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盘旋起舞,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对决增添了几分萧瑟与悲壮。观众们屏息凝视,心跳随着两位高手间微妙的氛围起伏,期待着即将到来的精彩对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与紧张,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这场对决,不仅仅是为了个人的荣誉与尊严,更是两个门派之间、两种武道理念的一次激烈碰撞。江湖传言,胜者将有机会问鼎武林之巅,成为新一代的武林盟主,而败者,则可能永远沉沦,再也无法翻身。因此,这场战斗,对于雷震天和莫凌峰而言,都是至关重要,不容有失。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擂台上瞬间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惊人气势所笼罩,这股气势如同深山中的洪水猛然暴发,带着摧枯拉朽之力,席卷了整个斗技场,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要被这股力量生生扯出胸膛。 雷震天的身形如同鬼魅般一闪即逝,几乎是在裁判话音刚落的刹那,便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向着对面同样声名显赫的莫凌峰猛扑而去。他的每一步跨出,都似乎踏在了无形的鼓点上,激起一阵阵空气爆鸣,让整个空间都为之震颤。 而莫凌峰,这位以智谋和灵活著称的年轻高手,面对雷震天排山倒海般的攻势,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与退缩。他的身形如同一阵清风,轻盈地暴退数丈,与此同时,双手快速翻飞,如同织网的蜘蛛,指尖跳跃着神秘的符文,随着他体内真元的涌动,一道璀璨夺目的光芒自他掌心猛然射出,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直击向雷震天那如山岳般压来的身躯。 对决(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两人的交锋,犹如上古龙虎相争,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使得周围的空间都为之扭曲,仿佛连天地都为之变色。雷震天的每一拳,都带着雷鸣般的轰响,试图以绝对的力量压垮莫凌峰;而莫凌峰则凭借着超凡的洞察力和对战斗的深刻理解,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将雷震天的攻势一一化解于无形。 在这生死一线的绝境之中,莫凌峰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应变能力与创造力。他敏锐地捕捉到擂台上每一处可以利用的地形,无论是脚下的碎石,还是四周的微风,都成了他反击的助力。他以身化影,利用场地的每一个角落巧妙布局,将雷震天一步步引入自己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 终于,在一次雷震天攻势稍缓的瞬间,莫凌峰身形骤然加速,如同夜空中最隐秘的流星,划破黑暗,直奔天际。他的双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凝聚了全身的真元与智慧,随着一声清啸,一招名为“云隐月现”的绝技横空出世。只见他的身影在雷震天眼前骤然消失,仿佛融入了虚无,紧接着,一轮皎洁的明月自云层中探出,带着不可直视的辉煌,猛然照耀在雷震天的头顶,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整个世界只剩下那道璀璨至极的光芒,以及雷震天震惊中带着不甘的眼神。 这一战,不仅让莫凌峰的名字如同熊熊烈火,迅速燎原于江湖的每一个角落,更让凌霄盟这个曾经默默无闻的组织,一夜之间声名鹊起,威震四方。凌霄盟的旗帜,开始在各大城镇飘扬,成为了无数武者心中向往的圣地,而那些曾经嘲笑、轻视莫凌峰的人,此刻只能仰望他那不可一世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敬畏与羡慕。 然而,在那个月色朦胧、星辰点缀的深夜,正当莫凌峰自信满满地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犹如一位布局精妙的棋手,静候着棋盘上对手的败局之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夜空中最耀眼的流星,划破了他的冷静与自持—— 莫无晴,那位平日里笑语盈盈、智慧与美貌并重的女子,竟意外地离去了! 她的死,宛若一颗被无情之手投入平静如镜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周遭的宁静,激起了层层汹涌澎湃的涟漪,将原本看似稳固的局面搅得翻天覆地。 药王谷,这个自古以来便笼罩在迷雾与传说之中的神秘之地,它隐匿于连绵不绝、云雾缭绕的群山怀抱,仿佛是天地间一处遗世独立的秘境。谷中奇花异草遍地,珍禽异兽出没,更有那传说中的药王遗迹,吸引着无数求医问药之人趋之若鹜,却又因谷中机关重重,令多数人望而却步。而莫无晴,正是这药王谷与外界联系的桥梁,她与谷主之间,不仅仅是医患之情,更有着一份超越世俗的深厚私交。 莫无晴的骤然离世,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击在莫凌峰的心头,让他不禁蹙眉沉思,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仿佛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暗流涌动,一场风暴正在悄无声息地酝酿。他开始怀疑,莫无晴的死,绝非偶然,而是有人精心布置的一局棋,目的直指药王谷那不可告人的秘密,以及与之相关的巨大利益。 夜色愈发深沉,莫凌峰独自一人站在窗前,凝视着远方那片被月光轻柔抚摸的山峦,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决心与紧迫感。 对决(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终于,当雷震天那排山倒海的攻势略显微弱,天地间似乎都为之喘息的刹那,莫凌峰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的身形宛如被夜色赋予了翅膀,骤然间加速,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就像夜空中最隐秘、最耀眼的流星,不顾一切地划破厚重的黑暗,直奔那遥远而神秘的天际。 莫凌峰的每一步都似乎在时间与空间的缝隙中穿梭,他的双眼闪烁着坚定与决绝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虚妄。 在空中,他的双手以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轻轻划动,轨迹优美而流畅,如同画家在虚空中勾勒出一幅绝美的画卷。 这一刻,他凝聚了全身的真元,那是他多年苦修的结晶,更是他对武学至高境界的无尽追求。 同时,他的智慧也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蕴含着对敌我形势的精准判断和对战局的深刻洞察。 随着一声清啸,那啸声清越激昂,穿透了雷鸣与风声,回荡在夜空之中,仿佛是大自然对这位勇士的回应与赞许。 在这一刹那,莫凌峰终于使出了他苦练多年的绝技—— “云隐月现”。这一招,是他对天地至理的领悟,是对武学真谛的诠释,更是他对自我极限的一次超越。 只见他的身影在雷震天惊愕的眼前骤然消失,就像一滴水珠融入了浩瀚无垠的大海,又似一缕轻烟飘散在了虚无缥缈的空中。 雷震天瞪大了双眼,四下张望,却再也捕捉不到莫凌峰的半点踪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等待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幕。 紧接着,一轮皎洁无瑕的明月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自厚重的云层中探出了它那银盘般的身躯,带着一种令人无法直视的辉煌与圣洁,猛然间,那柔和却又锐利的光芒倾泻而下,不偏不倚地照耀在雷震天那坚毅不屈的头顶。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凝固,万物静默,连风都停止了吹拂,整个世界只剩下那道璀璨至极、如梦似幻的光芒,以及雷震天那张被月光勾勒出轮廓的脸庞上,震惊中带着深深不甘的眼神。 他的双眸中,既有对眼前景象的难以置信,也有对命运不公的愤懑与抗争,那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如同翻涌的海浪,令人心生怜悯又敬畏不已。 而这一战,不仅让莫凌峰这个名字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以燎原之势迅速席卷了整个江湖的每一个角落,成为茶余饭后人们津津乐道的传奇,更让凌霄盟这个曾经默默无闻,仿佛隐匿于尘埃之中的组织,一夜之间如同破茧成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威名赫赫,震慑四方。 昔日无人问津的小小帮派,如今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其成员行走江湖,无不受到他人的敬畏与礼遇。 凌霄盟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似乎在向世人宣告着他们的崛起与辉煌,而这一切的源头,正是那场惊心动魄、改写命运的决战,以及那位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的英雄——莫凌峰。 对决(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凌霄盟的旗帜,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之羽,开始在各大城镇的天空中猎猎飘扬,它们不仅是布料与丝线编织的图案,更是无数武者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是对力量与荣耀无尽向往的圣物。这面旗帜下,汇聚了来自五湖四海的豪杰,他们怀揣着各自的梦想与渴望,将凌霄盟视为攀登武道巅峰的唯一阶梯。而那些曾经对莫凌峰嗤之以鼻、冷嘲热讽的人们,此刻只能站在人群的边缘,仰望着他那巍峨挺拔、不可一世的背影,眼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敬畏如同深渊般深邃,羡慕则如同野草般疯长,他们心中暗自懊悔,为何当初未能慧眼识珠,错过与这位未来武林霸主并肩的机会。 然而,在这个月色如水、星辰如钻,美得令人窒息的深夜,莫凌峰正独自站在凌霄盟的主峰之巅,周身环绕着淡淡的月光,仿佛一位超凡脱俗的仙人,正自信满满地审视着脚下的世界,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就像是一位布局精妙、算无遗策的棋手,静候着棋盘上对手的步步沦陷,期待着最终胜利的钟声敲响。他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以及对过往所有屈辱与挑战的彻底释怀。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一名身着夜行衣的密探匆匆而至,手中紧握着一封密封的急信。莫凌峰接过信件,拆封的瞬间,他的眼神骤变,仿佛夜空中最耀眼的流星,不期而至,划破了他心中的冷静与自信。那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头—— 莫无晴,那位平日里笑语盈盈、智慧与美貌并重的女子,竟意外地离去了! 她的死,宛若一颗被无情之手投入平静如镜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周遭的宁静,激起了层层汹涌澎湃的涟漪,将原本看似稳固的局面搅得翻天覆地。 药王谷,这个自古以来便笼罩在迷雾与传说之中的神秘之地,它隐匿于连绵不绝、云雾缭绕的群山怀抱,仿佛是天地间一处遗世独立的秘境。谷中奇花异草遍地,珍禽异兽出没,更有那传说中的药王遗迹,吸引着无数求医问药之人趋之若鹜,却又因谷中机关重重,令多数人望而却步。而莫无晴,正是这药王谷与外界联系的桥梁,她与谷主之间,不仅仅是医患之情,更有着一份超越世俗的深厚私交。 莫无晴的骤然离世,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击在莫凌峰的心头,让他不禁蹙眉沉思,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仿佛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暗流涌动,一场风暴正在悄无声息地酝酿。他开始怀疑,莫无晴的死,绝非偶然,而是有人精心布置的一局棋,目的直指药王谷那不可告人的秘密,以及与之相关的巨大利益。 夜色愈发深沉,莫凌峰独自一人站在窗前,凝视着远方那片被月光轻柔抚摸的山峦,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决心与紧迫感。 对决(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莫凌峰孤身矗立于凌霄盟那巍峨耸立的主峰之巅,周身被一抹柔和而神秘的淡淡月光所环绕,宛如自九天之外翩然而至的仙人,超凡脱俗,不染尘埃。他的身影在月光的勾勒下,显得格外挺拔而孤傲,每一缕微风拂过,似乎都在为他加冕,赋予他无上的威严与力量。 他的双眸深邃如渊,闪烁着智慧与自信的光芒,正缓缓扫视着脚下那片辽阔无垠的世界。山川河流、城镇村落,在他眼中仿佛都化作了棋盘上的棋子,每一处细节都逃不过他的洞察。这份掌控全局的从容,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布局精妙、算无遗策的绝世棋手,正静静地站在棋盘的一侧,以一种近乎冷漠却又充满期待的姿态,静候着对手的步步沦陷,仿佛每一声棋子落下的轻响,都是通往最终胜利乐章中的一个音符。 莫凌峰的心中,此刻正涌动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渴望。他仿佛已经预见到了那辉煌的一刻——当胜利的钟声终于敲响,回荡在这片天地间,所有的努力与坚持都将得到最完美的回报。那一刻,他将不再是那个曾经饱受屈辱、在风雨中艰难前行的少年,而是凌霄盟乃至整个武林中,无人可及的巅峰强者。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细碎的脚步声,如同暗夜中突现的幽灵,猛然间打破了夜的沉寂,将四周的一切从沉睡中惊醒。月光下,一名身着紧身夜行衣的密探,身形矫健,犹如夜色中的一道黑色闪电,匆匆而至。他的脸上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手中紧握着一封密封得严严实实的急信,信封上那特殊的火漆印章在微弱的月光下若隐若现,透露出事态的紧急与不同寻常。 莫凌峰,这位平日里冷静沉稳、智谋过人的青年才俊,此刻正独自坐在书房的窗前,凝视着窗外那无边的夜色,心中思绪万千。他闻声抬头,目光如炬,瞬间锁定了那名匆匆而来的密探。密探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恭敬地将信件呈上,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紧迫与焦虑。 莫凌峰接过信件,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冰凉的信封,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沉重与不安。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拆开了信封。就在那薄薄的纸张展现在他眼前的瞬间,他的眼神骤变,犹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流星,不期而至,划破了他心中的冷静与自信,留下一道难以磨灭的印记。 那消息如同一记惊雷,又似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头,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防备与冷静。信中所述,竟是莫无晴,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意外地离去了! 莫无晴的死,如同一颗被一只无形而冷酷之手猛然投入那平静无波、宛如绝世美玉雕琢而成的湖面上的石子,其力度之大,仿佛要撕裂空间,瞬间打破了周遭那维持了多年的宁静与祥和。石子入水的一刹那,时间仿佛凝固,紧接着,湖面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猛然间沸腾起来,激起了层层汹涌澎湃、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的涟漪。那些涟漪迅速扩散,彼此交织,形成了一幅错综复杂、波澜壮阔的画卷。 对决(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药王谷,这片自古以来便被一层轻纱般的迷雾与无数瑰丽传说紧紧包裹的神秘之地,宛如一位羞涩的仙子,隐匿于连绵不绝、云雾缭绕的群山温柔怀抱之中。山峦起伏,如同巨龙蜿蜒,而那终年不散的云雾,更像是天地间特意铺设的屏障,将这片遗世独立的秘境与世隔绝,让它成为了人间难得一见的仙境。 谷内,奇花异草竞相绽放,色彩斑斓,香气袭人,每一朵花、每一片叶都似乎蕴含着大自然最精纯的力量与奥秘。珍禽异兽在这片未被世俗玷污的净土上自由穿梭,它们的鸣叫声、奔跑的身影,为这静谧的山谷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更令人神往的是,那传说中的药王遗迹,据说藏有起死回生、延年益寿的绝世秘方,引得无数求医问药之人怀揣着希望与梦想,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而来。 然而,通往药王谷的道路并非坦途,谷中机关密布,陷阱重重,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与危险。那些试图擅自闯入的外人,往往还未触及谷心,便已被复杂的迷阵、突如其来的暗箭或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幻象所困,最终只能无奈退去,心中留下无尽的遗憾与敬畏。 而莫无晴,这位身姿轻盈、眼神中闪烁着智慧光芒的女子,便是这药王谷与外界之间那座唯一的桥梁。她不仅精通医术,更对谷中的每一处机关了如指掌,能够自如地穿梭于这危机四伏的秘境之中,如同鱼儿得水,燕子穿云。她与谷主之间,那份情谊远远超越了简单的医患关系,它蕴含着深厚的信任、无尽的感激,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依赖。 莫无晴的骤然离世,如同一记从天而降的惊雷,狠狠地敲击在莫凌峰的心头,让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呆立当场,脸色苍白如纸,双眉紧蹙,仿佛要将这无尽的悲痛与疑惑全部凝聚于那两道剑眉之间。他的目光中闪烁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震惊、有哀伤,更有难以抑制的愤怒与不甘,仿佛要将这世间的所有不公与黑暗都尽收眼底。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打破了莫凌峰内心的宁静,让他原本平静如水的心境泛起了层层波澜。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这股气息带着阴谋与危险,仿佛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无尽的暗流,正悄无声息地涌动着,预示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即将来临。 莫凌峰的心中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开始怀疑,莫无晴的死,绝非偶然的天灾人祸,而是有人精心布置的一局棋,每一步都充满了算计与阴谋。这局棋的背后,似乎隐藏着更为深沉的目的,直指药王谷那不可告人的秘密,以及与之相关的、足以让世人为之疯狂的巨大利益。 他回想起莫无晴生前的种种,那个总是带着温暖笑容、医术高超的女子,是如何在药王谷中默默奉献,用她的智慧和善良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而如今,她却突然离世,留下了一堆未解的谜团和无尽的悲痛。莫凌峰深知,只有揭开这一切的真相,才能告慰莫无晴的在天之灵,也才能让自己内心的伤痛得到一丝慰藉。 于是,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前方的道路多么艰难险阻,他都要一查到底,揭开这层层迷雾,找出那个隐藏在暗处、操纵着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他要让所有人知道,真相永远不会被掩埋,而那些试图挑战正义与光明的人,终将付出应有的代价。 对决(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然而,通往那传说中的药王谷之路,绝非一条坦荡如砥的康庄大道,而是一条隐藏在崇山峻岭间,蜿蜒曲折、危机四伏的秘境小径。谷口被古木参天、藤蔓缠绕的密林遮掩得密不透风,仿佛是大自然特意为这神秘之地设置的第一道屏障。即便是最勇敢的探险者,在踏入这片未知领域的那一刻起,也不免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背悄然攀升。 谷中,机关密布,陷阱重重,每一处都暗含着先人的智慧与对入侵者的无情警告。这些机关,有的巧妙隐藏在斑驳的石壁之后,只待不经意间的一触,便引发一连串连锁反应,巨石翻滚,沙土飞扬,将擅自闯入者瞬间淹没;有的则隐匿于繁茂的草丛之中,看似平凡无奇,实则暗藏杀机,一旦踏错,便会有锋利的利刃从四面八方无声无息地弹出,令人防不胜防。 更令人胆寒的是,谷中迷阵仿佛拥有自我意识,它们随着日月星辰的流转而不断变化,即便是最精通奇门遁甲的高手,也常常在这迷宫般的路径中迷失方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牵引着,在无尽的循环中徘徊,直至耗尽心力,绝望地放弃。而那些突如其来的暗箭,更是防不胜防,它们或藏于树梢,或隐于石壁缝隙,只待时机一到,便如鬼魅般划破空气,带着死亡的低吟,直击目标要害。 最令人震撼的,莫过于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幻象。它们或幻化为美轮美奂的仙境,诱人深入;或化作阴森恐怖的幽冥地狱,令人心悸。这些幻象,不仅仅是视觉上的欺骗,更是对人心志的考验,一旦心志不坚,便会被其深深吸引,陷入无尽的虚幻之中,再也无法自拔,最终只能在虚幻与现实交织的痛苦中,带着无尽的遗憾与敬畏,黯然退去。 而莫无晴,这位身姿轻盈若柳、步履翩跹,眼神中时刻闪烁着智慧与灵动光芒的女子,便是这座与世隔绝的仙境与外界之间,那座无形却至关重要的桥梁。她不仅拥有着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的医术,更对谷中的每一处机关陷阱、暗道密径了如指掌,仿佛那些复杂的机关在她眼中,不过是孩童手中的积木,简单而有趣。 每当夜幕低垂,星辰点点之时,莫无晴便会身着一袭淡雅的素衣,腰间佩带着一串由各种奇异草药制成的香囊,那香气随风飘散,能驱散周围的瘴气与邪祟。她轻盈地跃上谷口那棵千年古木,借助其繁茂的枝叶为掩护,自如地穿梭于这危机四伏的秘境之中。无论是密布的毒蛇、狡猾的陷阱,还是那偶尔出没、守护着古老秘密的灵兽,在她面前都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威力,她如同鱼儿得水般自在,燕子穿云般轻盈,每一次穿梭都是一场惊心动魄却又优雅至极的舞蹈。 莫无晴与谷主之间的关系,更是非同一般。他们之间的情谊,早已远远超越了简单的医患关系,那是一种在生死边缘共同徘徊、在绝望中相互扶持所建立起来的深厚信任。每当谷中有人病重,或是外界有求医者不远千里而来,莫无晴总是第一个站在他们身边,用她那温暖而坚定的手,抚平伤痛,带来希望。而谷主,那位看似冷漠实则心怀慈悲的老者,对莫无晴更是有着无尽的感激与敬重。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依赖,就像是夜空中最亮的两颗星,彼此照耀,相互守望。 对决(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莫无晴的骤然离世,如同一记从天际猛然劈下的惊雷,带着无尽的哀伤与不祥,狠狠地敲击在莫凌峰那颗本就风雨飘摇的心上。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万物静默,只有莫凌峰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如同战鼓催魂,让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呆立当场,动弹不得。 他的脸色苍白得如同冬日里最无瑕的纸张,没有一丝血色,双眉紧蹙,仿佛要将这突如其来的悲痛与难以名状的疑惑,全部凝聚于那两道如剑般锋利的眉宇之间。那双曾经闪烁着智慧与坚定光芒的眼眸,此刻却变得异常复杂难辨,其中既有对命运无常的深深震惊,也有对亲人骤然离去的无尽哀伤,更有那难以抑制的愤怒与不甘,如同被狂风卷起的海浪,汹涌澎湃,势不可挡。 莫凌峰的目光穿透了周遭的一切喧嚣与嘈杂,仿佛要穿透这世间的重重迷雾,将那些隐藏在黑暗角落里的不公与邪恶尽收眼底。他的眼神中燃烧着熊熊怒火,那是一种被深深刺痛后的反击,一种誓要找出真相、为亲人讨回公道的决绝与勇气。 风,依旧在吹,带着几分凉意,却也似乎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勇气与复仇的故事。莫凌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被悲痛雕刻的雕像,但他的内心却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翻涌与挣扎。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世界已经彻底改变,而他,必须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去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去揭开那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汹涌暗流,为自己,也为逝去的莫无晴,讨回一个公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打破了莫凌峰内心的宁静,让他原本平静如水的心境泛起了层层波澜。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这股气息带着阴谋与危险,仿佛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无尽的暗流,正悄无声息地涌动着,预示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即将来临。 莫凌峰的心中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开始怀疑,莫无晴的死,绝非偶然的天灾人祸,而是有人精心布置的一局棋,每一步都充满了算计与阴谋。这局棋的背后,似乎隐藏着更为深沉的目的,直指药王谷那不可告人的秘密,以及与之相关的、足以让世人为之疯狂的巨大利益。 他回想起莫无晴生前的种种,那个总是带着温暖笑容、医术高超的女子,是如何在药王谷中默默奉献,用她的智慧和善良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而如今,她却突然离世,留下了一堆未解的谜团和无尽的悲痛。莫凌峰深知,只有揭开这一切的真相,才能告慰莫无晴的在天之灵,也才能让自己内心的伤痛得到一丝慰藉。 于是,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前方的道路多么艰难险阻,他都要一查到底,揭开这层层迷雾,找出那个隐藏在暗处、操纵着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他要让所有人知道,真相永远不会被掩埋,而那些试图挑战正义与光明的人,终将付出应有的代价。 对决(九)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莫凌峰的双眼中,怒火熊熊燃烧,那不仅仅是愤怒的火焰,更是被深重苦难刺痛后的觉醒与抗争。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一股不屈的力量,那是他对过往伤痛的无声控诉,也是对未来希望的执着追求。他的内心深处,有一股被压抑已久的火山正蓄势待发,准备将那些曾经让他和亲人饱受折磨的黑暗势力,彻底吞噬在无尽的烈焰之中。 风,依旧在吹,带着几分凉意,却也似乎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勇气与复仇的故事。莫凌峰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却僵硬,如同一尊被无尽悲痛精心雕刻的孤独雕像,周身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氛围。他的双眼空洞而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但在这无尽的黑暗背后,他的内心却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情感翻涌与灵魂挣扎。每一丝风过,都似乎在撕扯着他的心,让他既感到窒息般的痛苦,又萌生出一种不屈的怒火。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个曾经充满欢笑与温暖的世界已经彻底崩塌,如同镜花水月,一触即碎。而他,莫凌峰,这个曾经平凡而幸福的少年,也必须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全新姿态,去迎接这场突如其来、如狂风暴雨般的命运挑战。他必须踏入那片未知而危险的领域,去揭开那隐藏在看似平静无波的水面之下,实则汹涌澎湃、暗流涌动的真相。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犹如一场自天际猛然劈下的惊雷,毫无征兆地打破了这份祥和。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仿佛是大自然最原始的愤怒,在一瞬间被释放,化作狂风骤雨,汹涌而至。乌云迅速汇聚,遮蔽了天边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天色晦暗,仿佛末日降临。 莫凌峰手中的古籍被突如其来的狂风猛然掀翻,页面纷飞,如同无助的蝴蝶在狂风中挣扎。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那份平静如水的心境,在狂风暴雨的侵袭下,瞬间泛起了层层波澜。不再是简单的涟漪,而是巨浪滔天,仿佛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被猛然触动,唤醒了沉睡的记忆与未知的恐惧。 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缓慢。莫凌峰的眼神变得锐利,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这股气息混杂着未知的恐惧与深沉的阴谋,就像是黑暗中潜伏的猎豹,正静静地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悄无声息地弥漫在空气中,让莫凌峰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直透心底。 这股气息,就像是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无尽的暗流,它们无声无息地涌动着,带着不可预测的力量,正一步步逼近。每一道暗流都像是精心布置的陷阱,等待着猎物踏入,然后将其无情地吞噬。莫凌峰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不仅仅是简单的危机,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其背后隐藏着更为复杂的真相与更为深邃的黑暗。 对决(十)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莫凌峰的心跳不禁加速,一种久违的兴奋感在他体内悄然升起。莫凌峰深知,自己即将面对的,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一场足以颠覆他平静生活的巨大挑战。 莫凌峰的心中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回想起莫无晴那温柔却突然消逝的笑容,他的心像被无形之手紧紧攥住,疼痛难忍。起初,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场不幸的意外,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无情地吞噬了这位药王谷年轻才俊的生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看似偶然的线索逐渐串联起来,如同暗夜中的星辰,指引着莫凌峰走向一个惊人的结论——莫无晴的死,绝非天灾人祸那么简单,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每一步都深谙人心,算计得滴水不漏。 这局棋,布局者显然有着超乎常人的智慧与耐心,他们似乎在编织一张错综复杂的网,将药王谷的每一个角落,乃至每一位谷中人的命运,都悄然系于其上。莫凌峰开始怀疑,这一切的背后,或许隐藏着药王谷那最为深沉、最不可告人的秘密——一个关于长生不老、或是绝世医术的禁忌之谜。这个秘密,如同诱人的禁果,不仅让谷内人心生贪念,更引得外界无数势力蠢蠢欲动,企图揭开其神秘面纱,以换取足以令世人为之疯狂的巨大利益。 莫凌峰独自站在药王谷的幽深小径上,夕阳的余晖透过密集的树叶,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哀伤。他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狂奔在记忆的原野上,回想起莫无晴生前的种种,那是一幅幅温馨而又动人的画面。 莫无晴,那个总是带着温暖笑容、医术高超的女子,仿佛是药王谷中的一抹亮色,无论风雨变换,始终如一地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她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明媚而温暖,能够驱散人们心中的阴霾;她的医术则如同神奇的魔法,总能在生死之间挽救回一个个即将逝去的生命。在药王谷中,她默默地奉献着自己的一切,用智慧和善良编织着一个个关于爱与救赎的故事。 然而,命运却似乎总爱捉弄有情人。就在莫凌峰以为可以与莫无晴共度余生,携手守护这片土地的时候,她却突然离世,如同一颗璀璨的星辰骤然陨落,留给他的是无尽的悲痛和一堆未解的谜团。那些谜团如同迷雾一般,笼罩在莫凌峰的心头,让他难以释怀。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莫凌峰总会独自坐在药王谷的悬崖边,望着满天繁星,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思念和疑惑。他深知,只有揭开这一切的真相,才能告慰莫无晴的在天之灵,让她在另一个世界也能安息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成为暴露自己的信号,但他无所畏惧,因为在他心中,为莫无晴寻求真相,为药王谷清除阴霾,已成为不可动摇的信念。 于是,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前方的道路多么艰难险阻,他都要一查到底,揭开这层层迷雾,找出那个隐藏在暗处、操纵着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他要让所有人知道,真相永远不会被掩埋,而那些试图挑战正义与光明的人,终将付出应有的代价。 对决(十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原本,莫凌峰的心境平静得如同一汪深邃的湖水,波澜不惊,仿佛世间的一切喧嚣都无法惊扰到他的内心。但此刻,这平静的湖面却在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的侵袭下,瞬间泛起了层层波澜。那些波澜不再是轻轻荡漾的涟漪,而是汹涌澎湃的巨浪,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他的心灵防线,将他内心深处的平静彻底打破。 在这无边的巨浪之中,莫凌峰仿佛感到有一个沉睡的角落被猛然触动,那是一种久违而又熟悉的感觉,如同尘封已久的记忆突然被揭开,伴随着一股莫名的恐惧悄然蔓延开来。那些记忆,如同被岁月遗忘的碎片,此刻却如潮水般涌来,冲击着他的脑海,让他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和无力。 未知的恐惧如同无形的魔爪,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血液在沸腾,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失去了色彩,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压抑。莫凌峰知道,自己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而这场挑战,将决定他未来的命运和归宿。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内心的慌乱和恐惧却如同野火燎原,无法遏制。 那一刻,整个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握住,空气凝固成了一种沉甸甸的实体,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时间,这位公正的旁观者,在这一刻却变得异常慷慨,将每一秒的流逝拉长至无尽的绵延,让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都被无限放大。 莫凌峰站在那幽暗而狭窄的走廊尽头,他的身影被昏黄的灯光拉长,投射出一抹孤独而坚定的剪影。他的眼神,原本如深邃夜空般宁静,此刻却突然变得如同鹰隼般锐利,穿透了周遭的混沌,直刺向那不可见的深渊。空气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这气息既陌生又熟悉,混杂着未知的恐惧与深沉的阴谋,如同夜色中悄然绽放的毒花,美丽却致命。 这股气息,它不急不缓,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悄无声息地弥漫在每一个角落,仿佛是一头在黑暗中潜伏已久的猎豹,正静静地蜷缩着身躯,收缩着瞳孔,耐心地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那猎豹的每一次呼吸都沉重而有力,每一次肌肉的紧绷都预示着即将爆发的力量,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震颤。 莫凌峰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他能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正从脚底升起,沿着脊椎一路攀爬,直至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这股气息,就像是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无尽的暗流,它们无声无息地涌动着,带着不可预测的力量,正一步步逼近。每一道暗流都像是精心布置的陷阱,等待着猎物踏入,然后将其无情地吞噬。莫凌峰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不仅仅是简单的危机,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其背后隐藏着更为复杂的真相与更为深邃的黑暗。 莫凌峰的心跳不禁加速,一种久违的兴奋感在他体内悄然升起。莫凌峰深知,自己即将面对的,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一场足以颠覆他平静生活的巨大挑战。 对决(十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莫凌峰的心中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回想起莫无晴那温柔却突然消逝的笑容,他的心像被无形之手紧紧攥住,疼痛难忍。起初,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场不幸的意外,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无情地吞噬了这位药王谷年轻才俊的生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看似偶然的线索逐渐串联起来,如同暗夜中的星辰,指引着莫凌峰走向一个惊人的结论——莫无晴的死,绝非天灾人祸那么简单,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每一步都深谙人心,算计得滴水不漏。 这局棋,布局者显然有着超乎常人的智慧与耐心,他们似乎在编织一张错综复杂的网,将药王谷的每一个角落,乃至每一位谷中人的命运,都悄然系于其上。莫凌峰开始怀疑,这一切的背后,或许隐藏着药王谷那最为深沉、最不可告人的秘密——一个关于长生不老、或是绝世医术的禁忌之谜。这个秘密,如同诱人的禁果,不仅让谷内人心生贪念,更引得外界无数势力蠢蠢欲动,企图揭开其神秘面纱,以换取足以令世人为之疯狂的巨大利益。 莫凌峰独自站在药王谷的幽深小径上,夕阳的余晖透过密集的树叶,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哀伤。他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狂奔在记忆的原野上,回想起莫无晴生前的种种,那是一幅幅温馨而又动人的画面。 莫无晴,那个总是带着温暖笑容、医术高超的女子,仿佛是药王谷中的一抹亮色,无论风雨变换,始终如一地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她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明媚而温暖,能够驱散人们心中的阴霾;她的医术则如同神奇的魔法,总能在生死之间挽救回一个个即将逝去的生命。在药王谷中,她默默地奉献着自己的一切,用智慧和善良编织着一个个关于爱与救赎的故事。 然而,命运却似乎总爱捉弄有情人。就在莫凌峰以为可以与莫无晴共度余生,携手守护这片土地的时候,她却突然离世,如同一颗璀璨的星辰骤然陨落,留给他的是无尽的悲痛和一堆未解的谜团。那些谜团如同迷雾一般,笼罩在莫凌峰的心头,让他难以释怀。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莫凌峰总会独自坐在药王谷的悬崖边,望着满天繁星,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思念和疑惑。他深知,只有揭开这一切的真相,才能告慰莫无晴的在天之灵,让她在另一个世界也能安息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成为暴露自己的信号,但他无所畏惧,因为在他心中,为莫无晴寻求真相,为药王谷清除阴霾,已成为不可动摇的信念。 于是,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前方的道路多么艰难险阻,他都要一查到底,揭开这层层迷雾,找出那个隐藏在暗处、操纵着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他要让所有人知道,真相永远不会被掩埋,而那些试图挑战正义与光明的人,终将付出应有的代价。 对决(十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莫凌峰孤身一人,静静地矗立在药王谷那条蜿蜒曲折、幽深莫测的小径之上,仿佛一尊被时光遗忘的雕塑。夕阳如同一位老画家,用它那最后一抹绚烂的余晖,透过头顶密集交织的树叶缝隙,斑驳陆离地洒在他的脸上,为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同时也映出一抹难以名状、深沉复杂的哀伤。 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那是药王谷独有的气息,既清新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仿佛是大自然对生命无常的默默叹息。莫凌峰的目光空洞而遥远,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回到了往昔那些与莫无晴共度的日子。 他的思绪如同挣脱了束缚的野马,肆意地在记忆的原野上狂奔,带着他穿越时空的洪流,回到了那些温馨而又动人的画面之中。他仿佛又看到了莫无晴那笑靥如花的脸庞,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中总是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与对未来的憧憬。他们曾在这片谷中的每一个角落留下了欢声笑语,从繁花似锦的花海到幽静深邃的竹林,每一处都承载着他们共同的美好记忆。 莫无晴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愈发清晰,她轻舞飞扬的裙摆、她温柔如水的目光、她轻启朱唇时的悦耳笑声……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昨日重现,让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不舍。然而,现实却是如此残酷,那个曾经与他并肩漫步于药王谷,共赏夕阳美景的女子,如今已化作一缕轻烟,永远地离开了他。 夕阳的余晖渐渐黯淡,夜幕悄然降临,莫凌峰依旧站在那里,仿佛一尊永恒的守望者,他的心中充满了对过去的怀念与对未来的迷茫。 莫无晴,那位行走于药王谷间,仿佛自画卷中走出的奇女子,总以一抹不灭的温暖笑容,轻拂过每一寸被她目光所及的土地。她的笑容,不似凡尘之物,而是如同春日里最早绽放的花朵,明媚中带着初阳的温柔,能够穿透人心底最幽暗的角落,将那些因世事无常而累积的阴霾,一一驱散,让人的心灵重新沐浴在希望的光辉之下。 在这片被古老传说与神秘草药香气缭绕的山谷中,莫无晴不仅以她的笑容成为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更以她那超凡入圣的医术,书写着一段段令人叹为观止的传奇。她的医术,仿佛是被上天赋予了魔法,能在生死一线间,以一双巧手,几根银针,或是几味看似平凡却暗藏玄机的草药,奇迹般地挽回那些即将飘散的灵魂,让生命之火在绝望的边缘重新燃起,绽放出更加绚烂的光芒。 药王谷的四季更迭,风雨变换,从未改变过她坚定的身影。无论是春日的细雨绵绵,夏日的烈日炎炎,还是秋风的萧瑟,冬雪的严寒,莫无晴始终如一地坚守在这里,用她那颗比任何草药都要温热的心,默默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生灵。她的存在,就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让药王谷成为了一个充满爱与和平的避风港。 对决(十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然而,命运这位无情的雕刻家,似乎总爱以最为残酷的手法捉弄那些深情缱绻的有情人。在那个春风和煦、万物复苏的季节里,莫凌峰满心以为,自己终于能够与心爱之人莫无晴共度余生,携手并肩,守护这片他们共同深爱着的土地。他们曾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原野上许下誓言,要让爱的种子在这里生根发芽,绽放出最绚烂的花朵。 然而,世事无常,命运之轮悄然转动,带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就在那个星光璀璨的夜晚,当莫凌峰还在为他们的未来描绘蓝图时,莫无晴却如一颗划破夜空的流星,骤然陨落,消失在他的世界里。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空气里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哀伤与不舍,莫凌峰的世界瞬间变得灰暗无光。 她的离去,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刺痛了莫凌峰的心。他站在他们曾经共同漫步的小径上,四周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而冷漠,仿佛连风都在嘲笑他的无助与绝望。莫无晴的笑容、她的声音、她的一切美好,此刻都只能在他脑海中盘旋,成为永远无法触及的梦。 更令他心痛的是,莫无晴的离世留下了一堆未解的谜团,如同迷雾一般,紧紧缠绕在莫凌峰的心头,让他无法呼吸,更无法释怀。那些谜团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引诱着他去探寻真相,却又在他即将触碰到答案的那一刻,悄然消散。它们关于莫无晴的最后时光,关于她未曾言说的秘密,关于他们之间未竟的梦想……每一个谜团都像是一块缺失的拼图,让他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回忆。 每当夜幕低垂,万籁俱寂之时,莫凌峰便会悄然离开药王谷那灯火阑珊的居所,独自踱步至悬崖之畔。那里,是谷中最为孤僻之地,四周被幽深的林木环绕,唯有头顶那片浩瀚的星空,如同无垠的画卷铺展开来,繁星点点,闪烁着既遥远又亲近的光芒。他轻轻坐下,双腿悬于虚空,仿佛整个身心都融入了这片宁静而又神秘的夜色之中。 风,从山谷深处悠悠吹来,带着几分凉意,也携着药王谷特有的草木清香。莫凌峰的目光穿过层层云雾,凝视着那遥不可及的星辰,心中却是一片翻腾的海洋。思念,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那是对已故师妹莫无晴无尽的怀念与不舍;疑惑,则如同迷雾般缭绕心头,每一个未解的谜团都像是利爪,撕扯着他的内心。 他闭上眼睛,耳边似乎还能回响起莫无晴清脆的笑声,以及她温柔的话语。那些记忆,如同珍贵的宝石,在他心中熠熠生辉,却也成了他肩上最沉重的负担。莫凌峰深知,唯有揭开笼罩在药王谷上的重重迷雾,找到那隐藏在暗处的真相,才能让莫无晴的灵魂得以安息,让她的名字在另一个世界也能被温柔以待。 然而,这条路,注定不会平坦。每一步前行,都可能踏入未知的陷阱;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成为暴露自己意图的信号。敌人,或许就潜藏在暗处,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但莫凌峰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与退缩。为莫无晴寻求真相,为她讨回公道,更为药王谷清除笼罩多年的阴霾,这份信念,已如磐石般坚不可摧,成为他前行路上最坚实的后盾。 于是,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前方的道路多么艰难险阻,他都要一查到底,揭开这层层迷雾,找出那个隐藏在暗处、操纵着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他要让所有人知道,真相永远不会被掩埋,而那些试图挑战正义与光明的人,终将付出应有的代价。 对决(十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药王谷中,萧时正温柔地牵起柳时衣的手,引领她轻盈地跨过那扇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木门,步入了那座沉浸在醇厚草药香气中的炼药房。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格,如同时间的碎片,斑驳地洒落在排列有序的药柜与历经风霜的石臼之上,为这古旧的空间添上一抹温暖。空气中,各种草药独有的气息交织缠绵,仿佛在低语着古老而遥远的秘密,而那不易察觉的一丝神秘与期待,就像是即将揭晓的谜底,悄悄地在两人心间荡漾开来。 此刻的炼药房内,众人神态各异,有的紧锁眉头,陷入深深的思索;有的则压低声音,细语交谈,言语间流露出对炼药这门古老而神秘技艺的敬畏之情,以及难以名状的疑虑。然而,在这片被浓郁药香萦绕的空间里,萧时的眼中却映出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萧时偏爱在这不被外界纷扰所侵扰的角落里,独自沉浸在那一卷卷泛黄的兵书之中,仿佛每一页都藏着通往胜利的秘密通道。他的指尖轻轻滑过书页,如同在历史的长河中遨游,寻觅着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策论与武略的奥秘。每当此时,他的眼神总是异常明亮,仿佛能穿透时间的迷雾,窥见那隐藏在古老智慧中的璀璨星光。 随后,两人缓缓踏出了炼药房,沿着那条由青石铺就的小径,来到了师父那间充满古朴气息的房间。这间小屋,对萧时而言,不仅仅是一个居住的空间,更是他童年时光中不可或缺的避风港,承载着无数温馨与欢笑的记忆。门扉轻启,一股淡淡的墨香与岁月的沉香交织在一起,迎面扑来,让他的心境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眼底不自觉地泛起了一抹淡淡的怀念之色,仿佛瞬间穿越回了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 然而,就在这份温情脉脉的氛围中,萧时的步伐突然一顿,整个人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思绪紧紧牵引,目光凝固在了房间的一角。那里,摆放着一件他儿时最爱的玩具——一把用竹片精心雕琢的小剑,剑身虽已斑驳,却依然透着不屈的光芒。这突如其来的回忆,如同一股暖流,缓缓流淌过他的心田,激起了层层涟漪。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没有丝毫多余的迟疑,萧时的动作流畅而果断,仿佛每一个细节都已在他心中演练过千百遍。他轻车熟路地伸出手,指尖轻巧地掠过一排排古朴的书脊,最终精准地落在了一个看似与周围无异,实则暗藏玄机的书架上。 萧时的手腕轻轻一转,空气中便荡起了一缕细微却分明的机械低吟,宛如静夜中悄然绽放的秘密。随即,一扇隐秘的暗门仿佛被时间的咒语唤醒,悄无声息地展现在眼前。暗门之上,每一处雕刻都镌刻着岁月的痕迹,它们在昏黄灯光的轻抚下,闪烁着既古老又神秘的光泽,恰似他记忆深处的模样,静默地蛰伏于时光的褶皱之中,只为那个命中注定的瞬间,揭开它的面纱。 站在萧时身旁的柳时衣,目光中闪烁着好奇与兴奋交织的光芒。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火把,火光映照在她温婉的脸庞上,为这幽暗的环境增添了几分暖意。感受到萧时的动作,她毫不犹豫地迈出步伐,与萧时并肩踏入了那条幽深莫测的暗道。 瞬间,萧时的世界被无边的黑暗与沉寂彻底吞噬,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感,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四周的墙壁仿佛是用最深沉的夜色铸就,吞噬了一切光线,连火把的光芒也显得微不足道,只能勉强照亮前方几步之遥。感官在这一刻仿佛被无形的锁链紧紧束缚,听觉、嗅觉、触觉,一切感知都被放大,却又被限制在这狭小的空间内,让人心生畏惧,却又忍不住想要探索更多。 在一片深沉如墨的夜色中,萧时的心跳如同擂鼓,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边缘,他的直觉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指引着他穿越这片被黑暗笼罩的密林。四周的寂静被一种莫名的紧张氛围撕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呼吸,等待着即将揭晓的噩耗。 终于,当第一缕不祥的火光穿透厚重的黑暗,如同地狱之门缓缓开启,将一切祥和与安宁彻底粉碎。那火光不仅仅是火焰的跳跃,更是灾难与绝望的预告,它无情地撕扯着夜的帷幕,将药王谷——那个曾经被世人誉为世外桃源,充满生机与宁静的地方,此刻却化作了人间炼狱。火光映天,如同愤怒的巨兽,吞噬着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叶子,将美好化为灰烬,映照出的是无尽的绝望与混乱,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人们惊恐无助的哭喊。 对决(十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以惊人的速度朝着萧时疾冲而来。那身影在火光下忽明忽暗,但萧时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药王谷的谷主,他平日里慈祥而威严的面容,此刻却被痛楚与责备深深扭曲。谷主的眼神仿佛能穿透灵魂,直视萧时内心深处,那声音在萧时的耳畔回荡,如同雷鸣般震耳欲聋,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 “萧时,你本不该离开!你的心中装满了对故土的眷恋,却为何还要执意返回那充满权谋与斗争的将军府?你若留在谷中,以你的智慧与勇气,或许能阻止这场浩劫!如今,药王谷的生灵涂炭,皆因你的一念之差!你可曾想过,这熊熊烈焰之下,有多少无辜的生命在哀嚎,有多少珍贵的医术与典籍即将化为乌有?你,对得起这片土地,对得起谷中的每一个人吗?”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千斤重锤,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一下下精准无误地击打在萧时的心房之上,每一次撞击都激起一阵剧烈的震颤。自责与愧疚的情绪如同脱缰的野马,又似怒海狂潮,汹涌澎湃,无情地冲击着他脆弱的心理防线,几乎要将他整个灵魂都吞噬殆尽,让他在这无边的黑暗中窒息。 然而,就在这生死悬于一线,仿佛下一瞬就要被自责的洪流彻底淹没的危急关头,萧时的心神却猛然间剧烈一震,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唤醒。紧接着,一股透骨的凉意自他心底悄然升起,如同冬日里第一缕穿透冰层的寒风,带着刺骨的清醒,瞬间吹散了他心头的迷雾。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穿透了眼前朦胧的幻象,蓦然意识到一个惊人的真相:眼前这位所谓的“谷主”,那双曾经充满慈爱与温暖,给予他无数关怀与庇护的眼睛,此刻竟变得冰冷陌生,决绝无情,仿佛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丝毫温度可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萧时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他深知,这绝非记忆中那位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谷主所能为。 一股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切的背后,定隐藏着某种诡谲莫测的阵法,正悄无声息地将他拖入一场虚幻而残酷的杀戮梦境之中。梦境中的每一幕,每一声质问,都像是精心设计的陷阱,企图击垮他坚强的意志,让他在这无尽的黑暗中迷失自我,永远沉沦。 萧时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他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他深知,唯有保持清醒,才能找到破局的关键,逃离这场由幻象编织的噩梦。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尽数压下。 萧时紧咬着牙关,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坚毅的光芒,他汇聚起全身之力,仿佛要将每一寸肌肉、每一滴血液的力量都榨取出来。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周遭的空气都因他澎湃的内力而震颤。他深吸一口气,双眼如炬,锁定在那道虚幻缥缈、却散发着强大压迫感的“谷主”幻影之上,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同离弦之箭般,向那无形的敌人发起了反击。 剑光如龙,划破长空,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凛冽之气,与空气摩擦发出尖锐的啸声。这一击,凝聚了萧时所有的愤怒、不甘与求生的渴望,剑尖所过之处,空间似乎都被其一分为二。紧接着,伴随着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叹息,那曾令无数人心生畏惧的幻影,竟在这一击之下应声而碎,如同晨雾被初阳蒸发,化作了虚无,消散于天地之间。 挣脱了束缚的萧时,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涌遍全身,他趁势翻滚,灵活避开了最后几缕消散中的幻影能量,终于逃出了那片死亡之地的桎梏。当他踉跄着步出那诡异阵法的边缘,眼前的景象骤变,恍若一脚踏入了另一个世界的门户,来到了一个光怪陆离、令人瞠目的幻境之中。 这里,是传说中的“药王谷”,但眼前的景象却与他记忆中的截然不同。原本应是药香扑鼻、生机勃勃的仙境,此刻却变得秩序颠倒,风貌迥异。巨大的药草如同参天古木,根系裸露,缠绕着扭曲的石径;溪流倒悬,水珠逆流而上,发出潺潺怪响;而那些本应温顺的灵兽,此刻却眼神凶狠,四处游荡,仿佛失去了往日的灵性,成为了这片土地上新的主宰。 对决(十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四周,黑暗如墨,无边无际,仿佛连时间都被这沉重的氛围所凝固。萧时感觉自己就像是置身于一个无尽的深渊之中,四周是冰冷的石壁,头顶是无边的黑暗,脚下是深不见底的虚无。他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挣扎,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在与死神进行着无声的较量,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窒息的痛苦,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这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永远无法逃脱。 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生死仿佛被一根细若游丝的线轻轻悬挂,摇摇欲坠,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剧烈的震颤,似乎下一瞬,那紧绷至极的弦就会骤然断裂,将他彻底卷入自责的深渊,再无翻身之日。四周的空气凝固得令人窒息,每一口呼吸都重如千斤,压得他胸口沉闷,几乎要窒息。就在这绝望与恐惧交织,仿佛整个世界都即将崩塌的危急关头,萧时的心神却宛如被惊雷猛然击中,剧烈地震颤起来。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就像是沉睡在无尽黑暗中的灵魂,突然被一束神秘而强大的光芒穿透,猛然间唤醒了所有的感知与意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迷离,随即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所取代,那是对生命的渴望,对未知的不屈,也是对自我救赎的深切呼唤。 紧接着,一股透骨的凉意自他心底悄然升起,如同冬日里最初的一缕晨曦,穿透厚重的冰层,带着一种刺骨的清新与凛冽,悄无声息地蔓延至全身。这股凉意不仅驱散了他周身的寒意,更仿佛一把无形的利剑,斩断了他心头缠绕的迷雾与枷锁。那些关于失败、自责、恐惧的阴霾,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瞬间烟消云散,只留下一片清澈与宁静。 萧时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低垂的眼眸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猛然间点亮,目光如炬,穿透了眼前重重叠叠、如梦似幻的朦胧幻象。四周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的心跳声在寂静中回响,每一次跳动都重重地敲击在他的胸膛上。蓦然间,一个惊人的真相如同闪电般划破了他混沌的思绪,让他整个人为之一震。 眼前这位端坐于高位之上,被众人尊称为“谷主”的老者,那双曾经无数次凝视过萧时,充满慈爱与温暖,给予他无数关怀与庇护的眼睛,此刻竟变得冰冷陌生,决绝无情。它们仿佛不再是曾经那双能够洞察人心、温柔如水的明眸,而是化作了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丝毫温度可言,只有无尽的冷漠与疏离在其中缓缓流淌。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如同冬日里的一场骤雪,让萧时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直透骨髓。他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攥住,无法挣脱。那些曾经与谷主共度的温馨时光,那些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笑容,此刻都化作了虚无缥缈的幻影,在他的脑海中渐行渐远。 萧时的目光在老者身上来回游移,试图从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上找到一丝往日的痕迹,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他深知,眼前这位老者,已经不再是记忆中那位慈祥的谷主,而是变成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与不安在他心中蔓延开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悄然扼住他的咽喉,让他无法呼吸。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萧时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他深知,这绝非记忆中那位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谷主所能为。 对决(十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一股强烈到几乎无法忽视的直觉如电流般窜过萧时的脊椎,让他猛地停下脚步,目光如炬,扫视着周遭每一寸看似平凡却又暗藏玄机的景象。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这寂静的夜晚中悄然编织着一张看不见的网,而他自己,正一步步迈向那未知的深渊。这不仅仅是一种简单的直觉,更像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警示,告诉他这一切的背后,定隐藏着某种诡谲莫测、超乎想象的阵法,正悄无声息地张开它那巨大的口,准备将他整个吞噬,拖入一场既虚幻又无比残酷的杀戮梦境之中。 梦境初现,如同被无形之手猛然拉入另一个世界,萧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荒芜的战场,四周是破败的建筑与残破的兵器,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与绝望的气息。梦境中的每一幕,无论是硝烟弥漫的战场,还是那些面容扭曲、手持利刃的敌人,都异常真实,仿佛他就站在那里,亲身经历着每一次战斗,每一次生死抉择。而那些回荡在耳边的质问,尖锐而刺耳,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企图割裂他心中最后一丝理智,击垮他那坚不可摧的意志。 在那幽暗而迷离的空间里,萧时的眼神仿佛穿越了重重迷雾,逐渐凝聚起一束不屈的光芒。他的双拳紧握,指甲无情地嵌入掌心,细密的血珠悄然渗出,形成一幅幅细小的血印,但他仿佛失去了对所有痛觉的感知,心中唯有那份愈发坚定的意志在熊熊燃烧。四周,幻象如同诡异的舞者,编织着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企图将他永远困在这片虚无之中。 萧时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回响,清晰而坚定——唯有保持这份难能可贵的清醒,才能在这错综复杂的迷局中,捕捉到那一线生机,找到那扇通往自由的大门,逃离这场由无尽幻象精心编织,令人窒息的噩梦。这不仅仅是对身体的考验,更是对意志与智慧的极限挑战。 他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那气息悠长而深邃,仿佛能吸纳入世间所有的勇气与力量。再睁开眼时,眼中的恐惧与不安已被彻底压制,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宁静与决绝。他仿佛将自己化作了一把锋利的剑,准备刺破这虚假的表象,直面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周围的幻象依旧在疯狂地舞动,试图用它们的诡异与混乱动摇萧时的心神,但此刻的他,就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护佑,对那些试图侵扰他心灵的幻影视而不见。他开始缓缓地移动,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却又异常坚定,仿佛每一步都在向这虚幻的世界宣告:我,萧时,绝不会被轻易击败。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尽数压下。 萧时紧咬着牙关,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坚毅的光芒,他汇聚起全身之力,仿佛要将每一寸肌肉、每一滴血液的力量都榨取出来。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周遭的空气都因他澎湃的内力而震颤。他深吸一口气,双眼如炬,锁定在那道虚幻缥缈、却散发着强大压迫感的“谷主”幻影之上,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同离弦之箭般,向那无形的敌人发起了反击。 剑光如龙,划破长空,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凛冽之气,与空气摩擦发出尖锐的啸声。这一击,凝聚了萧时所有的愤怒、不甘与求生的渴望,剑尖所过之处,空间似乎都被其一分为二。紧接着,伴随着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叹息,那曾令无数人心生畏惧的幻影,竟在这一击之下应声而碎,如同晨雾被初阳蒸发,化作了虚无,消散于天地之间。 挣脱了束缚的萧时,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涌遍全身,他趁势翻滚,灵活避开了最后几缕消散中的幻影能量,终于逃出了那片死亡之地的桎梏。当他踉跄着步出那诡异阵法的边缘,眼前的景象骤变,恍若一脚踏入了另一个世界的门户,来到了一个光怪陆离、令人瞠目的幻境之中。 这里,是传说中的“药王谷”,但眼前的景象却与他记忆中的截然不同。原本应是药香扑鼻、生机勃勃的仙境,此刻却变得秩序颠倒,风貌迥异。巨大的药草如同参天古木,根系裸露,缠绕着扭曲的石径;溪流倒悬,水珠逆流而上,发出潺潺怪响;而那些本应温顺的灵兽,此刻却眼神凶狠,四处游荡,仿佛失去了往日的灵性,成为了这片土地上新的主宰。 对决(十九)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萧时的目光如同迷雾中的烛火,在老者那张斑驳陆离的脸庞上徘徊游移,每一次凝视都像是试图穿透岁月的尘埃,从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轮廓中捕捉到一丝往昔温暖的痕迹。然而,那双眼眸里闪烁的不再是昔日慈爱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莫测的幽暗,仿佛是一片他从未涉足过的陌生海域,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沉入冰冷的深渊。 他深知,这位曾给予他无尽庇护与指导的老者,那位在他心中如同巍峨山岳般存在的慈祥谷主,已然是风中残烛,变成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存在。那双曾经温柔抚摸他头顶的手,如今却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沉重得让他不敢直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与不安,如同暗夜中的毒蛇,悄无声息地在他心中蔓延开来,缠绕着他的每一寸神经,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迫,仿佛有一只巨大而冰冷的手,正从虚空中伸出,悄然扼住了他的咽喉,剥夺了他呼吸的权利。他的心跳加速,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胸膛里敲响警钟,提醒着他这一切并非梦境,而是残酷的现实。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滑落,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毫无征兆地席卷了他的世界,将他从平静的生活中猛然拽出,丢进了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掌控的漩涡之中。萧时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意,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渗透出来的冰冷,让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寒冬腊月,四周是无尽的冰雪,而他,就是那个迷失在暴风雪中的孤独旅人,找不到归途,也看不见希望。 他试图挣扎,试图呼喊,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被这股无形的恐惧吞噬,连一丝回响都无法留下。在这绝望与恐惧交织的时刻,萧时意识到,他必须找到出路,找到那个能够让他重新找回自我,重新面对这一切的勇气与力量。而这一切的开始,或许就隐藏在这位老者身上,那些他未曾触及,也未曾理解的秘密之中。 一股强烈到几乎无法忽视的直觉如电流般窜过萧时的脊椎,让他猛地停下脚步,目光如炬,扫视着周遭每一寸看似平凡却又暗藏玄机的景象。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这寂静的夜晚中悄然编织着一张看不见的网,而他自己,正一步步迈向那未知的深渊。这不仅仅是一种简单的直觉,更像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警示,告诉他这一切的背后,定隐藏着某种诡谲莫测、超乎想象的阵法,正悄无声息地张开它那巨大的口,准备将他整个吞噬,拖入一场既虚幻又无比残酷的杀戮梦境之中。 梦境初现,如同被无形之手猛然拉入另一个世界,萧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荒芜的战场,四周是破败的建筑与残破的兵器,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与绝望的气息。梦境中的每一幕,无论是硝烟弥漫的战场,还是那些面容扭曲、手持利刃的敌人,都异常真实,仿佛他就站在那里,亲身经历着每一次战斗,每一次生死抉择。而那些回荡在耳边的质问,尖锐而刺耳,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企图割裂他心中最后一丝理智,击垮他那坚不可摧的意志。 对决(二十)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那幽暗而迷离的空间里,萧时的眼神仿佛穿越了重重迷雾,逐渐凝聚起一束不屈的光芒。他的双拳紧握,指甲无情地嵌入掌心,细密的血珠悄然渗出,形成一幅幅细小的血印,但他仿佛失去了对所有痛觉的感知,心中唯有那份愈发坚定的意志在熊熊燃烧。四周,幻象如同诡异的舞者,编织着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企图将他永远困在这片虚无之中。 萧时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回响,清晰而坚定——唯有保持这份难能可贵的清醒,才能在这错综复杂的迷局中,捕捉到那一线生机,找到那扇通往自由的大门,逃离这场由无尽幻象精心编织,令人窒息的噩梦。这不仅仅是对身体的考验,更是对意志与智慧的极限挑战。 他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那气息悠长而深邃,仿佛能吸纳入世间所有的勇气与力量。再睁开眼时,眼中的恐惧与不安已被彻底压制,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宁静与决绝。他仿佛将自己化作了一把锋利的剑,准备刺破这虚假的表象,直面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周围的幻象依旧在疯狂地舞动,试图用它们的诡异与混乱动摇萧时的心神,但此刻的他,就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护佑,对那些试图侵扰他心灵的幻影视而不见。他开始缓缓地移动,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却又异常坚定,仿佛每一步都在向这虚幻的世界宣告:我,萧时,绝不会被轻易击败。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尽数压下。 萧时紧咬着牙关,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坚毅的光芒,他汇聚起全身之力,仿佛要将每一寸肌肉、每一滴血液的力量都榨取出来。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周遭的空气都因他澎湃的内力而震颤。他深吸一口气,双眼如炬,锁定在那道虚幻缥缈、却散发着强大压迫感的“谷主”幻影之上,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同离弦之箭般,向那无形的敌人发起了反击。 剑光如龙,划破长空,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凛冽之气,与空气摩擦发出尖锐的啸声。这一击,凝聚了萧时所有的愤怒、不甘与求生的渴望,剑尖所过之处,空间似乎都被其一分为二。紧接着,伴随着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叹息,那曾令无数人心生畏惧的幻影,竟在这一击之下应声而碎,如同晨雾被初阳蒸发,化作了虚无,消散于天地之间。 挣脱了束缚的萧时,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涌遍全身,他趁势翻滚,灵活避开了最后几缕消散中的幻影能量,终于逃出了那片死亡之地的桎梏。当他踉跄着步出那诡异阵法的边缘,眼前的景象骤变,恍若一脚踏入了另一个世界的门户,来到了一个光怪陆离、令人瞠目的幻境之中。 这里,是传说中的“药王谷”,但眼前的景象却与他记忆中的截然不同。原本应是药香扑鼻、生机勃勃的仙境,此刻却变得秩序颠倒,风貌迥异。巨大的药草如同参天古木,根系裸露,缠绕着扭曲的石径;溪流倒悬,水珠逆流而上,发出潺潺怪响;而那些本应温顺的灵兽,此刻却眼神凶狠,四处游荡,仿佛失去了往日的灵性,成为了这片土地上新的主宰。 对决(二十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当萧时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眸子里已不见了先前的恐惧与不安,它们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决绝所取代,宛如冬日里初升的暖阳,穿透了厚重的云层,照亮了前行的道路。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仿佛在这一刻,他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余下对真相无尽的渴望与追求。 周围的幻象如同挣脱了束缚的妖魔,疯狂地扭动、交织,它们以千变万化的形态,编织出一幅幅光怪陆离的画卷,企图用那无处不在的诡异与难以名状的混乱,侵蚀萧时坚韧不拔的意志。 然而,在这混沌与幻象的洪流之中,萧时却宛如一位屹立不倒的灯塔,周身似乎被一层淡淡的、难以言喻的神秘光辉所笼罩,那是来自内心深处的信念之光,为他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心灵壁垒。 他的双眸,虽置身于这无尽的幻象旋涡,却异常清澈,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直视那隐藏在迷雾之后的真相。那些试图侵扰他心灵的幻影,就像是无力的泡沫,触及到他由坚定意志编织的防护网时,瞬间化为虚无。萧时的身影,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中显得格外孤独而坚决,他缓缓地迈出步伐,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厚重的历史长河之上,异常沉重,却又异常坚定。 他的脚步,不仅仅是肉体的移动,更是心灵深处对自我信念的坚守与宣誓。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一声无声的呐喊,回荡在这虚幻与现实交织的维度之中:“我,萧时,即便面对无尽的黑暗与混乱,也绝不会被轻易击败!我的意志,比钢铁更加坚硬,我的心灵,比深渊更加深邃!” 在这份决绝与坚持的驱使下,萧时深吸一口气,那空气仿佛蕴含着古老的力量,缓缓流入他的胸膛,与他的血液相融,为他注入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与力量。他将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如同秋风扫落叶般,尽数压下,不留一丝痕迹。在这一刻,萧时不再是孤身一人,他与自己的信念并肩作战,共同抵御着这虚幻世界带来的无尽挑战。 周围的幻象依旧喧嚣,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尽数压下。 萧时紧咬着牙关,额头上密布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烁着不屈与坚毅的光芒,仿佛每一滴都承载着他不灭的意志。他深深地凝聚起全身之力,全身的肌肉在紧绷中凸显出条条棱线,仿佛要将每一寸肌肤、每一滴沸腾的血液中所蕴藏的力量都无情地榨取出来,只为这一瞬间的爆发。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凝固,周遭的空气也因他体内澎湃汹涌的内力而剧烈震颤,发出低沉的轰鸣,如同远古巨兽在沉睡中苏醒的喘息。微风拂过,却似乎都在这股力量的压迫下变得迟滞而沉重,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对决奏响前奏。 萧时猛地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双眼在这一刻变得如炬般明亮,闪烁着坚定与无畏。他的目光穿透了重重迷雾,锁定在那道虚幻缥缈、却又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强大压迫感的“谷主”幻影之上。那幻影如同幽灵般飘忽不定,周身环绕着诡异的能量波动,每一次闪烁都似乎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 对决(二十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然而,萧时却毫无惧色,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战胜这股无形的敌人,守护心中的信念与光明。在短暂的凝视之后,他身形猛地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同离弦之箭般,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与勇气,向那虚幻的敌人发起了猛烈的反击。 他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每一拳、每一脚都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威力,与周围的空气摩擦出阵阵火花,将整个空间都映照得绚烂夺目。每一次攻击都精准而致命,仿佛要将那无形的幻影彻底从这片天地间抹去。而那道幻影也不甘示弱,释放出更为强烈的能量波动,与萧时展开了激烈的交锋,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在这片被内力撕裂的空间中上演,令人目不暇接,心潮澎湃。 剑光如一条蛟龙腾空而出,猛然划破了沉闷而压抑的长空,带着一股仿佛能冻结万物、不可阻挡的凛冽之气,与周遭的空气剧烈摩擦,发出尖锐而悠长的啸声,宛如天籁之音中的一抹凄厉,震颤着每一寸空间。这一击,不仅仅是剑的舞动,更是萧时心中所有愤怒、不甘与强烈求生渴望的集中爆发。他的双眸如同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深渊,紧盯着前方,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在这股决绝的意志之中。 剑尖所过之处,空间似乎都被其一分为二,留下一道道清晰可见的空间裂缝,宛如破碎的镜面,映照出萧时孤注一掷的身影。这股力量,超越了凡人所能想象的极限,连天地都为之色变,风云为之涌动。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低沉而悠长,仿佛穿越了时空的叹息,那曾令无数强者心生畏惧、谈之色变的幻影,竟在这一击之下,如同脆弱的梦境般应声而碎。那幻影,曾是多少人心中的噩梦,如今却在这股不可匹敌的力量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宛如清晨的薄雾被初升的阳光无情蒸发,化作了虚无,消散于浩瀚无垠的天地之间,不留下一丝痕迹。 挣挣脱了束缚的那一刻,萧时仿佛听到了体内枷锁断裂的清脆声响,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如同春日暖阳般瞬间涌遍了他的全身,驱散了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头的阴霾与沉重。他深吸一口气,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自由与希望,那是一种久违的、几乎让他热泪盈眶的畅快。 借着这股新生的力量,萧时动作敏捷,如同一只刚从囚笼中释放的猎豹,趁势翻滚,每一次转身都恰到好处地避开了那些仍在空中徘徊、企图再次将他拉回深渊的最后几缕消散中的幻影能量。这些能量如同幽暗夜空中闪烁不定的鬼火,既美丽又致命,但此刻在萧时的眼中,它们不过是逃出生天路上的最后一点障碍,被他一一轻巧地甩在身后。 终于,当他踉跄着脚步,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跨出了那片诡异阵法边缘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扭转,骤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不仅仅是视野的转换,更像是时间与空间的一次剧烈跃迁,让他恍若一脚踏入了另一个世界的门户,所有的疲惫与恐惧在这一刻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所取代。 这里,是传说中的“药王谷”,但眼前的景象却与他记忆中的截然不同。原本应是药香扑鼻、生机勃勃的仙境,此刻却变得秩序颠倒,风貌迥异。巨大的药草如同参天古木,根系裸露,缠绕着扭曲的石径;溪流倒悬,水珠逆流而上,发出潺潺怪响;而那些本应温顺的灵兽,此刻却眼神凶狠,四处游荡,仿佛失去了往日的灵性,成为了这片土地上新的主宰。 对决(二十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剑光犹如一条脱缰的蛟龙,猛然间自萧时的剑鞘中腾空而出,划破了那沉闷而压抑得令人窒息的长空。那剑光带着一股仿佛能冻结万物、穿透灵魂的凛冽之气,犹如冬日里最刺骨的寒风,不可阻挡地向前席卷。它与周遭的空气剧烈摩擦,爆发出尖锐而悠长的啸声,那声音如同远古战场上的号角,又似天籁之音中一抹不期而遇的凄厉,震颤着每一寸空间,让人的心也随之颤抖。 这一击,绝非简单的剑之舞动,它是萧时内心深处所有愤怒、不甘与强烈求生渴望的集中爆发。他紧握着剑柄,手臂上的肌肉紧绷如弦,每一根青筋都在诉说着他内心的挣扎与决绝。他的双眸如同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深渊,深邃而炽热,紧盯着前方,那目光中既有对敌人的刻骨仇恨,也有对命运的顽强抗争,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在那无边的烈焰之中。 四周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只有那剑光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银色的轨迹,如同流星划过夜空,短暂而绚烂。萧时的身影在剑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孤独而坚韧,他仿佛已经忘却了疼痛与疲惫,只有心中那份不灭的信念在支撑着他继续前行。 敌人的身影在剑光中若隐若现,他们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惊恐,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凌厉而决绝的剑招,更未料到萧时竟能在绝境中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然而,无论他们如何挣扎、如何反抗,在那股不可阻挡的凛冽之气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剑尖轻吟,划破长空,所过之处,不仅仅是空气被撕裂,连空间本身都仿佛承受不住这股锋芒,被其一分为二,留下一道道清晰可辨、深邃莫测的空间裂缝。这些裂缝宛如天地间最精致的裂纹,又似破碎的镜面,错落有致地铺展在虚空中,每一道都闪烁着幽冷而神秘的光芒,映照出萧时那孤注一掷、决绝无畏的身影。 他的身影,在这一刻,被无尽的剑意所包裹,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又超脱于万物之上。他手中的剑,不再是冰冷的武器,而是他心中不屈意志的延伸,是他挑战命运、超越极限的决心象征。剑光所至,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那是源自于纯粹力量与无尽意志交织的恐怖威压。 这股力量,已经远远超越了凡人所能想象的极限,它震撼着每一寸空间,每一片云朵,乃至整个天地都为之色变。原本宁静的天空,突然间风云涌动,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仿佛是大自然在颤抖,在敬畏,在迎接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风,呼啸着卷起地面上的尘埃,形成一道道龙卷风,与天空中的乌云遥相呼应,共同编织出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萧时立于这混沌之中,眼神坚定,面容冷峻,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动荡与不安,都无法动摇他分毫。 紧接着,在那紧张得令人窒息的瞬间,空气中忽然荡漾起一声低沉而悠长,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又似古老神灵在耳畔轻叹的叹息。这叹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与沧桑,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心头一紧,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攥住了心魂。 对决(二十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就在这一声叹息的回响中,那曾令无数强者心生畏惧、谈之色变的幻影,竟如同遭受了天地间最极致的审判,在这一击之下,轰然碎裂。那幻影,曾是多少人心中的噩梦,是夜晚梦回时分挥之不去的阴影,是无数勇士征途上无法逾越的屏障。它曾以无形之姿,编织出一个个令人绝望的幻境,让无数英勇之士在虚幻与现实的边缘徘徊,直至迷失自我,坠入无尽的深渊。 然而,此刻,在这股不可匹敌、仿佛能撕裂天地的力量面前,那曾经不可一世的幻影,竟脆弱得如同清晨草叶上摇摇欲坠的露珠,不堪一击。它开始扭曲、变形,最终化作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宛如清晨的薄雾,在初升阳光的照耀下,无情地被蒸发,化作了虚无。那幻影消散的速度之快,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不留下一丝痕迹,只余下一片空旷与寂静,以及人们心中那份难以平复的震撼与敬畏。 在那决定命运的一刹那,萧时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推动,挣脱了长久以来束缚着他身心的沉重枷锁。那一刻,他清晰地听见体内枷锁断裂的清脆声响,宛如古老钟楼里沉寂已久的铜铃,在晨曦初露的瞬间被轻轻敲响,释放出长久压抑的旋律。这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如同春日里第一缕穿透薄雾的暖阳,温柔而坚定地涌遍了他的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在这温暖的抚慰下苏醒,贪婪地吸收着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由。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仿佛被赋予了魔法,带着清新与甘甜,直抵心扉。在这份纯净的呼吸中,他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自由与希望,它们如同晨曦中的露珠,晶莹剔透,闪烁着诱人的光芒。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觉,一种几乎让他热泪盈眶的畅快,仿佛是从无尽深渊中攀爬而出,终于触碰到地面的踏实与喜悦。 萧时的胸膛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向世界宣告他的重生。他睁开眼,眼前的世界似乎都变得不同了,色彩更加鲜明,空气更加香甜,就连远处传来的鸟鸣声也显得格外悦耳动听。他环顾四周,那些曾经让他感到压抑和绝望的阴影,此刻都已被这股新生的力量冲刷得一干二净。他知道,自己终于从那个黑暗、狭小的空间里走了出来,迎接他的将是广阔无垠的天空和无限可能的未来。 这一刻,萧时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决心。 借着这股新生的力量,萧时动作敏捷,如同一只刚从囚笼中释放的猎豹,趁势翻滚,每一次转身都恰到好处地避开了那些仍在空中徘徊、企图再次将他拉回深渊的最后几缕消散中的幻影能量。这些能量如同幽暗夜空中闪烁不定的鬼火,既美丽又致命,但此刻在萧时的眼中,它们不过是逃出生天路上的最后一点障碍,被他一一轻巧地甩在身后。 终于,当他踉跄着脚步,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跨出了那片诡异阵法边缘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扭转,骤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不仅仅是视野的转换,更像是时间与空间的一次剧烈跃迁,让他恍若一脚踏入了另一个世界的门户,所有的疲惫与恐惧在这一刻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所取代。 这里,是传说中的“药王谷”,但眼前的景象却与他记忆中的截然不同。原本应是药香扑鼻、生机勃勃的仙境,此刻却变得秩序颠倒,风貌迥异。巨大的药草如同参天古木,根系裸露,缠绕着扭曲的石径;溪流倒悬,水珠逆流而上,发出潺潺怪响;而那些本应温顺的灵兽,此刻却眼神凶狠,四处游荡,仿佛失去了往日的灵性,成为了这片土地上新的主宰。 对决(二十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随着枷锁的破碎,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如同春日里第一缕穿透薄雾的暖阳,温柔而坚定地涌遍了他的全身。这股温暖不仅仅是肉体上的解脱,更是心灵的觉醒,是灵魂深处被囚禁已久的光芒终于得以释放的喜悦。萧时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在这温暖中苏醒,它们贪婪地吸收着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由,仿佛连空气中的尘埃都跳跃着欢快的旋律,为这新生的灵魂喝彩。 萧时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仿佛被古老森林中的精灵赋予了神奇的魔法,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新与甘甜,如同山间清泉般悠然流淌,直抵他心灵的最深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为这片刻的宁静添上了一抹温暖的色彩。 在这份纯净而深邃的呼吸中,他仿佛能够触摸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自由与希望,它们如同晨曦初照时分草叶尖上的露珠,晶莹剔透,闪烁着诱人的光芒,每一滴都承载着生命的活力与未来的憧憬。这不仅仅是一种感觉,更像是一场灵魂的洗礼,让他的心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与净化。 那是一种久违的、几乎令他心潮澎湃的感觉,仿佛是在漫长而黑暗的隧道中独自摸索前行,历经无数次的跌倒与爬起,终于看到了前方那一缕微弱却坚定的光芒。那一刻,所有的疲惫、痛苦与绝望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从无尽深渊中攀爬而出后,终于脚踏实地站在坚实地面上的踏实与喜悦。他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眼眶不禁微微湿润,那是对生命最真挚的感激,也是对未来无限可能的热切期盼。 萧时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深沉而有力的呼吸,都仿佛是在向广袤无垠的世界宣告着他浴火重生般的蜕变。他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在晨曦的照耀下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眼前的世界似乎在这一刻被重新赋予了生命,变得与以往截然不同。色彩变得更加鲜明而生动,仿佛每一抹绿、每一片蓝都被赋予了更加浓郁的活力;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香甜,那是自由与希望的味道,深深吸一口气,仿佛连灵魂都被洗涤得清澈透明。 远处,清晨的鸟鸣声穿透薄雾,清脆悦耳,它们似乎在为萧时的重生欢歌,每一个音符都跳跃着生命的喜悦与期待。这鸟鸣,与他记忆中那些沉重压抑的日子形成了鲜明对比,那时的世界,灰暗无光,连鸟儿的歌声也似乎被笼罩在了一层阴霾之下。 萧时缓缓环顾四周,那些曾经如影随形、让他感到窒息与绝望的阴影,此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冲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释然,那是一种挣脱束缚、重获自由的畅快。他知道,自己终于从那个阴暗、狭小的空间里挣脱了出来,那个曾经囚禁他身心、让他几乎迷失自我的地方,如今已成了遥远的过去。 这一刻,萧时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决心。 对决(二十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周围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只留下他与即将到来的风暴之间的对峙。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又兴奋的气息,就像是大战前的宁静,让人心生敬畏,又满怀期待。萧时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剑身反射着夕阳的余晖,闪烁着寒芒,那是他多年来的伙伴,也是他信念的延伸。 萧时仿佛被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前所未有的新生力量所充盈。他的动作变得异常敏捷,宛如一只刚从漫长囚禁中挣脱而出的猎豹,浑身散发着野性与自由的光辉。这股力量不仅赋予了他前所未有的速度与力量,更点燃了他心中那抹不屈的火焰,让他在这一刻,仿佛与天地共鸣。 他借着这股力量的涌动,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流畅的弧线,每一次翻滚、每一次转身都精准至极,恰到好处地避开了那些仍在空中徘徊、如同幽灵般企图再次将他拖入无尽深渊的最后几缕消散中的幻影能量。这些能量,在幽暗的夜空中闪烁着,时而明亮如星辰,时而黯淡似鬼火,它们交织成一张错综复杂的网,既展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美丽,又蕴藏着足以毁灭一切的致命威胁。 然而,在萧时那坚毅而冷静的眼眸中,这些曾经让他几乎陷入绝望的能量,此刻却只是他逃出生天路上微不足道的最后几道障碍。他的心中没有恐惧,只有对自由的渴望和对胜利的坚定信念。每一次巧妙的闪避,都像是对命运的一次有力反击,每一次轻盈的落地,都似乎在向世界宣告他的不屈与顽强。 那些闪烁不定的幻影能量,在他的灵活应对下,渐渐失去了往日的狰狞与威胁,被他一一轻巧地甩在身后,化作夜空中逐渐消散的尘埃。 他踉跄着脚步,每一步都似乎承载着千钧之重,几乎是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才勉强跨出了那片笼罩在幽暗光芒之下、布满繁复符文的诡异阵法边缘。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四周的寂静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撕裂,紧接着,眼前的景象如同被一只无形而神秘的手,轻轻却又坚决地扭转,骤然间,整个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变化不仅仅是视野的简单转换,更像是一场跨越了无数维度的壮丽演出,是时间与空间本身的一次剧烈而优雅的跃迁。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一脚踏空,穿越了现实与幻想的界限,恍若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门户之前。这里,星辰如粒粒明珠镶嵌于幽邃的天幕,光芒闪烁间透露出古老而神秘的韵律;地面则铺满了奇异的花草,每一朵都散发着不属于人间的芬芳,色彩斑斓,交织成一幅令人目眩神迷的画卷。 所有的疲惫,那些因长时间与未知斗争而累积的沉重与痛苦,所有的恐惧,那些面对不可名状之力时的颤抖与绝望,在这一刻,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所取代。 这里,是传说中的“药王谷”,但眼前的景象却与他记忆中的截然不同。原本应是药香扑鼻、生机勃勃的仙境,此刻却变得秩序颠倒,风貌迥异。巨大的药草如同参天古木,根系裸露,缠绕着扭曲的石径;溪流倒悬,水珠逆流而上,发出潺潺怪响;而那些本应温顺的灵兽,此刻却眼神凶狠,四处游荡,仿佛失去了往日的灵性,成为了这片土地上新的主宰。 对决(二十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那些仍在空中徘徊、如同被诅咒般不愿散去的幻影能量,宛如一群失去归宿的幽灵,它们时而凝聚,时而消散,企图再次将萧时拖入那令人绝望的无尽深渊。这些能量体在幽暗的夜空中闪烁着,时而明亮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璀璨夺目,令人心生向往;时而又黯淡似荒野中的鬼火,幽幽闪烁,带着一丝不可名状的阴森与恐怖。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错综复杂、光怪陆离的网,既展现出一种令人窒息、摄人心魄的美丽,又蕴藏着足以将世间万物化为虚无的致命威胁。 然而,在那片被昏暗光线笼罩的废墟之中,萧时的双眸犹如两颗璀璨的星辰,坚毅而冷静,仿佛能穿透重重迷雾,直视那遥不可及的黎明。那些曾经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让他几乎陷入无尽绝望的能量波动,此刻,在他眼中,却只是逃出生天路上微不足道的最后几道障碍,宛如秋日里凋零的落叶,虽在风中挣扎,却终将被时间的洪流无情卷走。 他的心,宛如一方未被风雨侵蚀的净土,没有丝毫恐惧的阴霾,唯有对自由无尽的渴望,如同干涸大地对清泉的期盼,炽热而迫切。这份渴望,与他的灵魂紧紧相连,成为他前行路上最坚实的后盾。同时,在他的内心深处,还燃烧着一簇永不熄灭的火焰,那是对胜利的坚定信念,如同远古灯塔指引着迷航者的方向,无论前路多么坎坷,都无法动摇他分毫。 夜色如墨,星辰隐匿,唯有那些闪烁不定的幻影能量,如同幽冥之中窜出的狡黠幽灵,带着狰狞的笑意与不可一世的威胁,在黑暗中翩翩起舞,企图吞噬一切光明与希望。 萧时的身影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勇。面对这些看似无解的幻影能量,他没有丝毫的畏惧与退缩,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那是对未知挑战的无畏,也是对自我力量的绝对自信。 只见他身形一晃,仿佛融入了夜色,化作一缕轻风,在幻影之间穿梭自如。每一次闪避都精准无误,每一次反击都恰到好处,那些原本嚣张跋扈的能量幻影,在他的灵活应对下,渐渐失去了往日的狰狞与威胁,就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失去了往日的嚣张气焰。他一一将其轻巧地甩在身后,化作夜空中逐渐消散的尘埃。 萧时踉跄着脚步,每一步都似乎承载着千钧之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无尽深渊的边缘,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几乎是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他才勉强跨出了那片笼罩在幽暗光芒之下、布满繁复符文的诡异阵法边缘。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空气沉重得让人窒息,四周的寂静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无情地撕裂,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然撕开了一道裂口,发出令人心悸的嘶鸣。紧接着,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扭曲,仿佛被一只无形而神秘的手,轻轻却又坚决地扭转着,每一根神经都在此刻紧绷到了极致。 对决(二十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骤然间,整个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幽暗的光芒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刺目的强光,将整个世界照得如同白昼。那些繁复的符文如同被激活了一般,开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交织成一幅幅神秘的图案,在空中缓缓舞动,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 萧时的瞳孔猛地一缩,他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那变化,宛如宇宙深处迸发出的奇迹,不仅仅是视野的一次简单转换,它更像是一场精心编排、跨越了无数维度与界限的壮丽演出,是时间与空间本身,在浩瀚的宇宙舞台上,进行的一次剧烈而又不失优雅的跃迁。萧时的身体与心灵,仿佛被一股无形却强大至极的力量温柔而坚定地牵引,他感到自己仿佛脱离了现实的枷锁,一脚踏空,穿越了那条细若游丝、却又分明存在着的现实与幻想之间的界限。 恍若一梦初醒,萧时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而又异常瑰丽的世界门户之前。这里,不再是熟悉的蓝天白云,而是星辰如粒粒璀璨明珠,密密麻麻地镶嵌于那片幽邃无垠的天幕之上,它们或明或暗,光芒闪烁间,似乎在诉说着古老而神秘的宇宙韵律,每一颗星辰都承载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引人遐想连篇。 脚下的地面,不再是坚硬的石板或柔软的泥土,而是铺满了奇异而美丽的花草,它们色彩斑斓,形态各异,每一朵都散发着不属于人间的芬芳,那香气中蕴含着奇异的能量,轻轻拂过萧时的面颊,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新与宁静,仿佛连心灵都被洗涤得晶莹剔透。这些花草,有的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有的则像是沉睡的精灵,静静地等待着某个契机被唤醒,它们共同编织出一幅幅令人心旷神怡的画卷,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所有的疲惫,那些因长时间与未知斗争而累积的沉重与痛苦,所有的恐惧,那些面对不可名状之力时的颤抖与绝望,在这一刻,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所取代。 这里是传说中的“药王谷”,但当萧时踏入这片传说中的仙境之时,眼前所展现的景象,却与他记忆中那幅绚烂多彩的画卷截然不同,仿佛时间在这里扭曲,现实与幻想交织成了一幅光怪陆离的图景。 记忆中的药王谷,应是药香四溢,每一口呼吸都能感受到大自然的馈赠,万物生长,生机勃勃,宛如一幅精心雕琢的画卷。而今,这里却仿佛被一股未知的力量所侵扰,秩序颠倒,风貌大变,让人心生疑惑,又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 抬头望去,那些原本应该低矮温婉的药草,此刻竟如同参天古木般矗立,巨大的叶片遮天蔽日,根系裸露在外,如同大地的脉络,错综复杂地缠绕着蜿蜒曲折的石径,每一步都踏在历史的痕迹上,却让人心生畏惧,仿佛每一步都可能触发未知的机关。 更令人称奇的是,那原本潺潺流动的溪流,此刻竟倒悬于空中,水珠逆流而上,宛如时间倒流,发出阵阵诡异而奇异的声响,打破了山谷的宁静,更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气息。 对决(二十九)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抬眼望去,那曾经熟悉的蓝天白云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浩瀚无垠、深邃莫测的星空。星辰,如同亿万颗精心雕琢的璀璨明珠,密密麻麻地镶嵌于这无边的天幕之上,它们或明或暗,彼此交织,构成了一幅壮丽而复杂的宇宙画卷。每一颗星辰都仿佛是一个独立的宇宙,闪烁着各自独有的光芒,那光芒在夜空中流转、跳跃,似乎在以一种古老而神秘的节奏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宇宙韵律,它们彼此呼应,又各自独立,编织着一段段跨越光年、横亘时空的传奇故事。 萧时的目光在这些星辰间游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好奇。每一颗星辰背后,都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是壮丽星系的诞生,还是古老文明的陨落?是英雄辈出的辉煌时代,还是孤独星球上无尽的等待与期盼?这些星辰,就像是宇宙间最古老的书页,记录着过往的一切,等待着有心人的解读。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但那份对未知世界的渴望与探索的冲动却愈发强烈。这扇门户,无疑是通往那片星辰大海的唯一通道,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在无声地召唤着萧时,邀请他踏上这场充满未知与刺激的宇宙之旅。 萧时的脚步,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每一步都踏在了未知的奇迹之上。他惊讶地发现,脚下的地面,不知何时已悄然蜕变,不再是平日里熟悉的坚硬石板或是湿润柔软的泥土,而是被一片奇异而美丽的花草所覆盖,宛如踏入了一个梦幻般的秘境。 这些花草,色彩斑斓得令人目眩神迷,红如烈焰,蓝似深海,黄若暖阳,绿像翡翠,交织成一幅无与伦比的绚丽画卷。它们的形态更是千奇百怪,有的似翩翩起舞的蝴蝶,轻轻摇曳在微风中;有的宛如精巧的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还有的如同古老的图腾,刻印着神秘莫测的符号。每一朵花、每一片叶,都散发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芬芳,那香气中蕴含着奇异的能量,既清新又深邃,仿佛能穿透尘世的一切喧嚣与浮躁。 这香气,轻轻拂过萧时的面颊,如同春日里温柔的细雨,又似夏夜中凉爽的微风,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新与宁静。它不仅仅是嗅觉上的享受,更像是一种灵魂的洗礼,让萧时的心灵在瞬间被洗涤得晶莹剔透,所有的烦恼与忧愁都随着这股香气飘散而去,只留下内心的纯净与平和。 在这片绚烂无垠、色彩斑斓的花海中,萧时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踏入了一个远离尘嚣、遗世独立的仙境。四周,花朵们竞相绽放,红的如火、蓝的深邃、紫的妖娆、白的纯洁,它们交织成一幅动人心魄的画卷,每一瓣花瓣都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是自然界最精致的手工艺品,又似是精灵们遗落的梦。 阳光透过轻纱般的云层,斑驳陆离地洒在这片梦幻之地,为每一朵花镀上了一层柔和而神秘的光辉。萧时漫步其间,脚下的土地软绵绵的,仿佛是由无数细腻的情感编织而成,每一步都踏出了轻盈与自由。他的每一个细胞,在这无与伦比的美景中,都开始了欢快的舞蹈,它们仿佛挣脱了日常的枷锁,自由地翱翔在这片色彩斑斓的天空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那是花香、阳光、微风与大地气息的完美融合,纯净而又强烈,直击心灵深处。萧时深吸一口这充满生命力的气息,只觉一股暖流自鼻尖流淌至全身,瞬间,他的身体与心灵都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蜕变。那是一种从内而外的觉醒,仿佛他体内沉睡的力量被温柔地唤醒,正悄然在他血脉中涌动,等待着他去发掘、去驾驭。 对决(三十)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这片被神秘光辉轻柔抚摸的秘境之中,那些花草不仅仅是自然界中静默的存在,它们仿佛拥有了灵魂,各自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有的花卉,其瓣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每一抹光芒都柔和而深邃,轻轻摇曳间,仿佛是远古星辰遗落人间的低语,闪烁着智慧与希望的光芒,引领着迷航者的心灵找到归途。而另一些,则更像是沉眠于古老传说中的精灵,身披月色织就的纱衣,静静地伫立于微风轻拂的角落,它们闭合的花瓣间藏着未醒的梦,等待着某个未知契机,或是一缕温柔的阳光,或是一声遥远的呼唤,将它们从悠长的沉睡中唤醒,绽放出惊世骇俗的美丽。 这些生灵,以它们独有的方式,共同编织出一幅幅令人心旷神怡的画卷,每一幅都是大自然最细腻的情感表达,色彩斑斓却又和谐共生,如同梦境与现实交织的边缘,让人一旦踏入,便不由自主地沉醉,忘却尘世的烦恼与喧嚣。 就在这片梦幻般的景象中,所有的疲惫,那些因长时间与未知斗争而累积在心头,如同巨石般沉重的负担,那些因探索未知而留下的伤痕与痛苦,此刻都仿佛被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温柔地拂去。那些恐惧,那些在面对不可名状之力时,心灵深处无法抑制的颤抖与绝望,也在这份宁静与美好面前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敬畏。 这里是传说中的“药王谷”,但当萧时踏入这片传说中的仙境之时,眼前所展现的景象,却与他记忆中无数次勾勒的那幅绚烂多彩的画卷截然不同。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却似乎无法驱散那股笼罩在谷中的诡异气息,仿佛时间在这里扭曲,现实与幻想交织成了一幅光怪陆离、令人心悸的图景。 记忆中的药王谷,应是药香四溢,每一口呼吸都能深深感受到大自然的慷慨馈赠,万物生长,竞相绽放,生机勃勃,宛如一幅由天地间最精湛的画师精心雕琢的画卷,每一笔都蕴含着生命的律动与自然的和谐。山间溪流潺潺,清澈见底,鱼儿在水中自由穿梭,偶尔跃出水面,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弧线,与四周葱郁的林木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幅幅动人心魄的美景。 而今,萧时眼前的药王谷,却仿佛一夜之间被一股来自深渊的未知力量所侵扰,曾经的宁静与和谐被彻底颠覆。山谷间的药草不再繁茂,反而呈现出一种枯萎衰败之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异味,那是生命力消逝、死亡气息蔓延的味道。原本清澈的溪流变得浑浊不堪,水面漂浮着各种不明生物的尸体,昔日的生机盎然被一片死寂所取代。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本应温顺的野兽,此刻却变得狂暴异常,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在谷中四处游荡,寻找着下一个猎物。 抬头望去,那些原本应该低矮温婉的药草,此刻竟如同参天古木般矗立,巨大的叶片遮天蔽日,根系裸露在外,如同大地的脉络,错综复杂地缠绕着蜿蜒曲折的石径,每一步都踏在历史的痕迹上,却让人心生畏惧,仿佛每一步都可能触发未知的机关。 更令人称奇的是,那原本潺潺流动的溪流,此刻竟倒悬于空中,水珠逆流而上,宛如时间倒流,发出阵阵诡异而奇异的声响,打破了山谷的宁静,更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气息。 对决(三十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晨曦初照,金色的阳光穿透薄雾,为这片土地披上了一层梦幻般的纱幔。在这片被光与影温柔拥抱的仙境中,鹿群悠然自得地漫步于翠绿的林间小径,它们的步伐轻盈而优雅,每一步都踏在了大自然的节奏之上,仿佛是与这片森林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不远处,一群色彩斑斓的鸟儿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绚烂的弧线,它们的歌声清脆悦耳,交织成一曲自然界的交响乐,为这幅画卷添上了灵动的一笔。 随着日头渐高,大地被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橙黄,小溪边,几只蝴蝶正翩翩起舞,它们的翅膀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每一次振翅都似乎在向这个世界宣告着生命的奇迹。而那些藏匿于草丛中的小虫,也不甘寂寞地加入了这场大自然的狂欢,它们或低吟浅唱,或振翅高飞,共同编织着这片土地上最细腻、最生动的篇章。 此刻,若有人有幸踏入这片梦幻与现实交织的边缘,定会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让心灵随着这自然界的节奏缓缓起舞。在这里,时间仿佛凝固,尘世的烦恼与喧嚣被隔绝在外,只留下心灵的纯净与宁静,以及对生命美好的无限向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美景怀抱下,所有的疲惫,那些因长时间与未知深渊斗争而悄然累积在心头的重担,此刻变得不再那么难以承受。它们如同被时间遗忘的巨石,在这不期而遇的温暖与强大力量面前,被轻柔地、一丝一缕地拂去,仿佛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在这片梦幻之地,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它不仅治愈了旅人因探索未知而留下的累累伤痕,更抚平了他们内心深处的创伤与痛苦。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痛楚,此刻都化作了虚无,只留下淡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痕迹,提醒着他们曾经的不易与坚持。 而那些恐惧,那些在面对不可名状之力时,心灵深处无法抑制的颤抖与绝望,也在这份宁静与美好面前失去了立足之地。它们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慢慢吞噬,直至彻底消散,只留下一片空白,亟待新的情感与认知去填充。在这片空白之中,逐渐萌生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敬畏。旅人们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涌动的情感难以用言语表达——是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惊叹,是对宇宙浩瀚无垠的敬畏,更是对生命奥秘无穷无尽的探索欲望。 这里是传说中的“药王谷”,每一寸土地都蕴含着无尽的草药之灵,每一缕风中都飘荡着治愈万物的香气。然而当萧时踏足这片传说中的仙境之时,他所目睹的景象,却与儿时无数次在记忆中勾勒的那幅绚烂多彩、宛如世外桃源般的画卷有着天壤之别。 原本应温暖而明媚的光芒,此刻却像是被古老的力量所束缚,只能透过稀疏而沉重的云层,斑驳陆离地洒落在这片古老而又神秘的土地上。那些光线,像是被赋予了某种奇异的使命,试图照亮些什么,却又似乎力不从心,无法彻底驱散那股深深笼罩在药王谷上空、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气息。 对决(三十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谷中古木参天,藤蔓缠绕,它们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姿态生长着,仿佛每一片叶子、每一根枝条都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香气,那香气既清新又略带苦涩,既像是自然界中最为纯净的草药之味,又仿佛夹杂着某种古老而深邃的魔力,让人心生敬畏,又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更令人惊奇的是,随着萧时的深入,他发现周围的时间似乎在这里变得扭曲而混乱。时而,他能感受到一股来自远古的呼唤,那声音低沉而悠远,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带着岁月的沧桑与智慧;时而又仿佛被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现实与幻想在这里交织成一幅幅令人心悸、却又无法抗拒去探索的画面。 记忆中的药王谷,应是药香四溢,每一口呼吸都能深深感受到大自然的慷慨馈赠,仿佛能听见万物生长的低语,感受到大地母亲那无私的馈赠,每一缕空气中都蕴含着生命的奥秘与自然的恩泽。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斑驳陆离地洒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万物似乎都在这柔和的光芒中竞相绽放,展现着它们最绚烂的姿态。花儿们或含苞待放,羞涩地藏于绿叶之间;或傲然盛开,以最鲜艳的颜色向世界宣告它们的存在。这一切,宛如一幅由天地间最为精湛的画师,以无尽的耐心与细腻,精心雕琢而成的绝美画卷。每一笔,每一划,都不仅仅是色彩与形态的交织,更是生命的律动与自然的和谐共生,让人不禁沉醉,忘却尘嚣。 山间,一条溪流如银链般蜿蜒而下,水声潺潺,清脆悦耳,仿佛是大自然最悠扬的乐章。溪水清澈见底,可见河床上的鹅卵石被水流冲刷得圆润光滑,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在这清澈见底的溪流中,一群群鱼儿快乐地游弋,它们时而聚集成群,时而分散开来,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舞蹈。偶尔,一条鱼儿会奋力跃出水面,划出一道亮丽的银色弧线,随后又轻盈地落入水中,激起一圈圈细腻的涟漪,与四周葱郁的林木、绚烂的花朵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幅幅动人心魄、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 而今,萧时眼前的药王谷,却仿佛一夜之间被一股来自深渊的未知力量所侵扰,曾经的宁静与和谐被彻底颠覆。山谷间的药草不再繁茂,反而呈现出一种枯萎衰败之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异味,那是生命力消逝、死亡气息蔓延的味道。原本清澈的溪流变得浑浊不堪,水面漂浮着各种不明生物的尸体,昔日的生机盎然被一片死寂所取代。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本应温顺的野兽,此刻却变得狂暴异常,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在谷中四处游荡,寻找着下一个猎物。 抬头望去,那些原本应该低矮温婉的药草,此刻竟如同参天古木般矗立,巨大的叶片遮天蔽日,根系裸露在外,如同大地的脉络,错综复杂地缠绕着蜿蜒曲折的石径,每一步都踏在历史的痕迹上,却让人心生畏惧,仿佛每一步都可能触发未知的机关。 更令人称奇的是,那原本潺潺流动的溪流,此刻竟倒悬于空中,水珠逆流而上,宛如时间倒流,发出阵阵诡异而奇异的声响,打破了山谷的宁静,更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气息。 回溯(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漫步于蜿蜒曲折的小径上,脚下是松软的泥土与偶尔探出头来的嫩绿小草,它们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生命的坚韧与顽强。四周,各式各样的草药争奇斗艳,有的含苞待放,羞涩地藏于绿叶之间;有的则傲然绽放,以最绚烂的姿态展示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微风吹过,药香更加浓郁,仿佛能听见每一株草药都在低语,讲述着它们与大地母亲之间那份不解之缘,以及它们如何汲取日月精华,孕育出治愈世间万物的神奇力量。 在这片被大自然深深宠爱的土地上,我仿佛能感受到大地母亲那温暖而宽广的怀抱,她以一种无声却强烈的方式,向每一个踏入这片圣地的人展示着生命的奥秘与自然的恩泽。每一缕空气中,都蕴含着生命的律动与自然的智慧,它们或轻柔地拂过脸颊,或悄悄地钻入心田,让人在不经意间便对生命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与敬畏。 阳光如同细丝般,穿透那层层叠叠、茂密繁盛的绿叶帷幕,仿佛是大自然最灵巧的手指,轻轻拨弄着光影的琴弦,让斑驳陆离的光影如同碎金般洒落在这片被神秘气息笼罩的土地上。这片土地,似乎被赋予了某种魔力,万物生灵都在这柔和而又不失温暖的光芒中苏醒,竞相绽放出它们生命中最绚烂、最动人的姿态。 花儿们,或羞涩如初恋的少女,含苞待放,紧紧依偎在绿叶的怀抱中,只露出一点点娇嫩的花瓣边缘,仿佛在试探着这个世界的温柔与恶意;或骄傲如贵族的公主,傲然盛开,以最鲜艳、最耀眼的颜色向世界宣告着它们的存在,每一瓣花瓣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美丽,吸引着蜜蜂与蝴蝶的翩翩起舞,它们穿梭其间,好似在为这场无声的盛宴伴舞。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那是大自然最纯粹的香气,它悄悄钻入行人的鼻息,让人心旷神怡,仿佛所有的烦恼与忧愁都在这一刻被温柔地化解。这不仅仅是一片花海,更是一个梦幻般的仙境,每一处景象都细腻得让人难以置信,仿佛是由天地间最为精湛的画师,以无尽的耐心与细腻,历经千年万年,精心雕琢而成的绝美画卷。 在这画卷之中,每一笔,每一划,都不仅仅是色彩与形态的交织,更是生命力的涌动与时间的沉淀。它们讲述着关于成长、关于坚韧、关于美丽的故事,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生命的张力与自然的奥秘,引人遐想,让人沉醉。 山间,一条溪流如银链般蜿蜒而下,水声潺潺,清脆悦耳,仿佛是大自然最悠扬的乐章。溪水清澈见底,可见河床上的鹅卵石被水流冲刷得圆润光滑,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在这清澈见底的溪流中,一群群鱼儿快乐地游弋,它们时而聚集成群,时而分散开来,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舞蹈。 偶尔,一条鱼儿会奋力跃出水面,划出一道亮丽的银色弧线,随后又轻盈地落入水中,激起一圈圈细腻的涟漪,与四周葱郁的林木、绚烂的花朵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幅幅动人心魄、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 而今,萧时无数次踏足的药王谷,一个曾是天地间最为纯净与祥和之地,此刻却宛如被一只无形巨手猛然间从梦境拽入了深渊的怀抱。夜幕低垂,星辰隐匿,一股源自古老深渊、裹挟着无尽谜团与恐惧的未知力量,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这片被世人视为世外桃源的秘境。它如同暗夜中的幽灵,以无声之姿,将往昔的宁静与和谐撕得支离破碎。 回溯(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晨曦初破,当第一缕阳光试图穿透厚重的云层,照耀这片被诅咒的土地时,萧时震惊地发现,那些曾繁茂生长、蕴含着大自然无尽智慧与恩赐的药草,此刻竟如同被时间遗忘的枯骨,一片片、一簇簇地失去了往日的生机与活力。它们不再随风轻摇,不再散发着治愈人心的芬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枯萎衰败,仿佛是大自然无声的哀嚎,诉说着生命力的骤然消逝。 空气中,一股前所未有的刺鼻异味悄然弥漫,那是一种混合了腐朽、绝望与死亡的气息,它无孔不入,侵蚀着每一寸空间,让人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而艰难。这股气息,如同古老战场上飘荡的阴霾,让人心生寒意,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些关于末日与毁灭的传说。鸟鸣不再,风声呜咽,整个药王谷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死寂所笼罩,与外界的勃勃生机形成了鲜明而残酷的对比。 原本如翡翠般清澈见底的溪流,此刻却仿佛被夜色吞噬,变得浑浊不堪,失去了往日的纯净与活力。水面上,不再是轻盈跳跃的鱼儿和悠然自得的水草,而是漂浮着各式各样、难以辨认的不明生物尸体,它们或扭曲、或肿胀,宛如一幅幅凄厉的画卷,无声地诉说着这片土地上的巨变。昔日的生机盎然,那曾经让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的自然美景,此刻已被一片死寂所取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而沉重的氛围,让人心生寒意。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原本生活在这片谷地中,以温顺著称的野兽们,此刻却仿佛被某种邪恶的力量所操控,变得狂暴异常。它们的眼中,不再闪烁着温和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是如火焰般炽热、充满嗜血的疯狂。这些野兽在谷中四处游荡,每一步都踏碎了往日的宁静,它们的身影在昏暗的光影中忽隐忽现,宛如从地狱归来的恶灵,寻找着下一个不幸的猎物。 风,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不祥的气息,变得急促而尖锐,穿梭在山谷之间,带起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吟。树木的枝叶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大自然对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发出的哀叹。而那些不幸的人类旅者,若是误入这片被诅咒之地,只怕也难逃成为这些狂暴野兽口中亡魂的命运。 整个山谷,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恐惧所笼罩,每一个角落都隐藏着未知的危险,每一声野兽的咆哮都像是死亡的预告。 萧时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穿越了周遭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致,那些在他记忆中本应低矮温婉、随风轻摇的药草,此刻却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召唤,竟如同历经千年的参天古木般巍峨矗立,直插云霄。巨大的叶片宛如苍穹下的绿色巨伞,层层叠叠,遮天蔽日,将原本应该洒落人间的温暖阳光尽数吞噬,只留下一片片幽暗而深邃的阴影,将这方天地笼罩在一片神秘莫测的氛围之中。 那些裸露在外的根系,粗壮而扭曲,宛如大地的脉络,在岁月的侵蚀下显得愈发沧桑,它们错综复杂地缠绕着蜿蜒曲折的石径,如同一条条沉睡的巨龙,静静地守护着这片古老的土地。每一步踏上去,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脚下石径上传来的历史沉淀,那是一种厚重而又深远的触感,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时间的河流之上,穿梭于过往与现在之间。 然而,这份历史的厚重并未给萧时带来多少安慰,反而让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畏惧。那些错综复杂的根系与石径之间,似乎隐藏着无数未知的机关与秘密,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可能触发某个沉睡已久的古老陷阱,将自己卷入一场无法预知的危机之中。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闷而压抑,萧时的呼吸也变得愈发沉重。 更令人称奇的是,那原本潺潺流动的溪流,此刻竟倒悬于空中,水珠逆流而上,宛如时间倒流,发出阵阵诡异而奇异的声响,打破了山谷的宁静,更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气息。 回溯(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与沉重,昔日的生机盎然已荡然无存。那曾经让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的自然美景,此刻已被一片死寂所取代。树木失去了往日的翠绿,变得枯黄而萎靡,仿佛也在哀悼着这片土地的遭遇。风,似乎也在此刻停歇,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静默之中。 在这片死寂之中,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低沉的鸟鸣,或是远处传来的野兽的嚎叫,才打破了这份沉寂,却又增添了几分凄凉与恐惧。这里,曾经是大自然的乐园,是无数生灵栖息的家园,如今却成了一片荒芜与绝望之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不安,仿佛连天空都在为这片土地的遭遇而哭泣。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长久以来生活于此,以温顺和蔼著称,与人类和谐共处的野兽们,竟仿佛一夜之间被某种不可名状的邪恶力量所深深操控,彻底颠覆了它们的本性,变得狂暴异常,如同挣脱了理智枷锁的野兽,肆意践踏着往日的平和与宁静。 它们的眼眸,不再是往昔那般温柔如水,闪烁着对大自然无限敬畏的光芒,而是被一种如烈焰般炽热、饱含嗜血欲望的疯狂所取代。那双眼睛,像是被地狱之火点燃,燃烧着无尽的恨意与杀戮的渴望,让人仅是远远一望,便觉灵魂仿佛要被吸入无尽的黑暗深渊,恐惧之感油然而生。 这些被邪念驱使的野兽,在谷地中漫无目的地游荡,每一步都沉重而有力,踏碎了往昔宁静如画的景致,也踏碎了所有生灵心中的安宁。它们的身影,在黄昏时分那昏暗而扭曲的光影中忽隐忽现,时而清晰如实质,时而模糊似幻影,如同从无尽深渊的地狱中归来,带着满身罪恶与怨念的恶灵,悄无声息地穿梭在每一寸土地,寻找着下一个不幸成为其爪下亡魂的猎物。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不安的气息,每一声野兽低沉而狂野的咆哮,都像是来自深渊的召唤,让谷地中的每一寸空间都充满了绝望与死亡的阴影。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昔日的美好与安宁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与未知的挑战,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待着,看谁能在这场由邪恶力量掀起的狂潮中,成为最后的幸存者。 风似乎也悄然间捕捉到了那股潜藏于暗处、不祥至极的气息,它不再是从前那般悠然自得,而是变得急促而尖锐,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驱赶着,在幽深的山谷之间疯狂穿梭。它的每一次呼啸,都携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意,以及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吟,那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如同无数幽魂在深夜中的哀嚎,让人心生畏惧。 四周,那些原本静谧的树木仿佛也被这股不祥之气所感染,它们的枝叶在风中剧烈地摇曳,发出阵阵急促而凌乱的沙沙声响,宛如大自然本身在颤抖,在对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发出深沉而绝望的哀叹。每一片叶子的摇晃,都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古老而悲戚的故事,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怜悯与恐惧。 回溯(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而在这片被诅咒之地上,那些不幸的人类旅者,若是因无知或好奇而误入这片禁忌之地,只怕也将难逃厄运。这里的天空似乎永远被乌云笼罩,阳光无法穿透那厚重的云层,为这片土地带来一丝温暖与希望。而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狂暴野兽,它们的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正悄无声息地窥视着一切。一旦有猎物踏入它们的领地,这些野兽便会如离弦之箭般猛扑而出,它们的利爪和尖牙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预示着死亡的到来。 一层无形却沉甸甸的恐惧如同厚重的黑雾,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将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叶子都紧紧包裹。阳光似乎也被这份压抑所震慑,只能勉强穿透树梢,洒下斑驳而微弱的光影,无法驱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山谷的每一个角落,无论是隐蔽的洞穴,还是崎岖的岩缝,都仿佛潜藏着不可名状的未知危险,它们静静地等待着,如同蓄势待发的猎手,准备随时给踏入这片禁地的生灵致命一击。 风,在这里变得异常诡异,时而轻柔如丝,仿佛在低语着古老的秘密;时而又狂野肆虐,带着凄厉的呼啸,卷起枯枝败叶,如同万千怨魂在夜空中游荡。每一次风的变换,都让人心生寒意,仿佛是大自然对这个脆弱世界的又一次嘲讽。 而在这寂静与喧嚣交织的背景之下,野兽的咆哮声不时响起,它们或低沉、或高亢,每一个音符都像是死神的低吟,预告着即将到来的灾难。这些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交织成一首令人心悸的死亡乐章,让人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紧缩,汗水在额头上汇聚成珠,滑落脸颊,融入这片未知与恐惧交织的土地。 萧时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穿越了周遭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致,那些在他记忆中本应低矮温婉、随风轻摇的药草,此刻却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召唤,竟如同历经千年的参天古木般巍峨矗立,直插云霄。巨大的叶片宛如苍穹下的绿色巨伞,层层叠叠,遮天蔽日,将原本应该洒落人间的温暖阳光尽数吞噬,只留下一片片幽暗而深邃的阴影,将这方天地笼罩在一片神秘莫测的氛围之中。 那些裸露在外的根系,粗壮而扭曲,宛如大地的脉络,在岁月的侵蚀下显得愈发沧桑,它们错综复杂地缠绕着蜿蜒曲折的石径,如同一条条沉睡的巨龙,静静地守护着这片古老的土地。每一步踏上去,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脚下石径上传来的历史沉淀,那是一种厚重而又深远的触感,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时间的河流之上,穿梭于过往与现在之间。 然而,这份历史的厚重并未给萧时带来多少安慰,反而让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畏惧。那些错综复杂的根系与石径之间,似乎隐藏着无数未知的机关与秘密,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可能触发某个沉睡已久的古老陷阱,将自己卷入一场无法预知的危机之中。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闷而压抑,萧时的呼吸也变得愈发沉重。 更令人称奇的是,那原本潺潺流动的溪流,此刻竟倒悬于空中,水珠逆流而上,宛如时间倒流,发出阵阵诡异而奇异的声响,打破了山谷的宁静,更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气息。 回溯(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然而,好景不长,风的面貌瞬间切换,从温柔乡跃入了狂暴的深渊。它狂野肆虐,带着一股不可名状的愤怒与哀伤,凄厉的呼啸声穿透寂静的夜空,直击心灵的最深处。这股狂风,仿佛是大自然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释放的出口,它肆意地卷起枯枝败叶,将它们抛向空中,又狠狠地摔落,那些在空中翻滚、挣扎的枝叶,就像是万千怨魂,在无尽的黑暗中徘徊,寻找着归途,却又永远无法触及彼岸的安宁。 每一次风的变换,都像是大自然对这个脆弱世界的一次深刻审视,又或是一种无情的嘲讽。那轻柔与狂暴之间的鲜明对比,就如同命运之手,轻轻抚过,随即又狠狠掐住咽喉,让人在希望与绝望之间徘徊,心生寒意,却又无法逃脱。在这片被风掌控的领域里,每个人都成了渺小的存在,只能随着风的节奏起舞,感受着它每一次呼吸中的情绪起伏,既敬畏又好奇,渴望揭开风的面纱,探寻那些隐藏在风暴之后的真相与奇迹。 在那片被寂静与喧嚣奇异交织的幽暗背景之下,夜幕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悄然无声地笼罩了整个山谷。此时,一阵阵野兽的咆哮声不时在黑暗中炸响,它们或低沉如远古的雷鸣,沉闷而有力,震颤着每一寸土地;或高亢尖锐,如同利箭划破长空,带着一股不可名状的凄厉与绝望。每一个音符都像是死神在耳畔的低吟浅唱,带着无尽的寒意与阴冷,预告着一场无法逃避、即将到来的灾难。 这些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肆意回荡,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牵引,彼此交织、碰撞,最终汇成了一首令人心悸、毛骨悚然的死亡乐章。那乐章中,既有对生命无尽的哀歌,也有对死亡无尽的呼唤,每一个音符都像是锋利的刀片,在人的心头狠狠划过,留下一道道难以愈合的伤痕。 在这片被未知与恐惧深深交织的土地上,人们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紧缩成一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握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与不安。汗水,在额头上迅速汇聚成珠,晶莹剔透,却又带着几分不祥的预兆。它们缓缓地滑落脸颊,最终融入这片充满诡异与危险的土地,消失不见,仿佛是在向这片死亡之地献上最后的祭品。 萧时缓缓地、几乎是带着一种仪式般的庄重抬起了头,他的目光穿越了周遭那些既熟悉又骤然间变得陌生的景致。那些药草,曾在他记忆中温柔地低矮着,随风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如同谦卑的侍者,静静地守候在这片土地上。然而,此刻的它们,却仿佛受到了某种古老而神秘的力量的召唤,竟如同被时间遗忘的巨人,从沉睡中猛然觉醒,摇身一变,成了历经千年风霜、巍峨矗立的参天古木。 这些古木的树干粗壮得令人难以置信,仿佛能承载起天地的重量,它们直插云霄,顶端隐没在一片朦胧的雾气之中,让人无法窥见其全貌。巨大的叶片宛如苍穹之下撑开的绿色巨伞,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它们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遮天蔽日,将原本应该慷慨洒落人间的温暖阳光尽数吞噬,不留一丝缝隙。 回溯(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这片被古木笼罩的天地间,光线变得异常幽暗,只有几缕微弱的光线透过叶缝,斑驳地照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幽暗而深邃的阴影。这些阴影仿佛是古老森林的秘密守护者,静静地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往事,将这片天地笼罩在一片神秘莫测的氛围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香气,那是古老药草与古老树木混合的味道,既清新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机感。萧时的心跳不禁加速,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去,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深入这片未知而神秘的森林。 那些裸露在外的根系,粗壮得如同古老战士的臂膀,扭曲盘旋,每一寸都镌刻着岁月无情的痕迹,它们不仅仅是大地的脉络,更像是大自然亲手雕刻的艺术品,见证了无数春秋的更迭,风雨的洗礼,让它们在沧桑中愈发显得坚韧不拔。这些根系错综复杂地缠绕着一条蜿蜒曲折的石径,石径表面覆盖着青苔与时间的痕迹,它们相互交织,宛如一条条沉睡在大地怀抱中的巨龙,虽然静默无声,却以它们独有的方式,静静地守护着这片承载着无数秘密与故事的古老土地。 每一步踏上这条石径,都仿佛是与历史的一次深刻对话。脚下的石阶,不再仅仅是通往未知的路途,它们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方式,将过往的辉煌与沉寂,通过每一次脚掌的触碰,清晰地传递给每一个勇敢踏入此地的旅人。那是一种厚重而又深远的触感,就像是穿越了千年的风尘,直接触碰到了时间的本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土与古老木质的香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汲取着历史的养分,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于这份跨越时空的交融之中。 然而,这份历史的厚重并未如萧时所期望的那样,给予他丝毫的慰藉与安宁,反而像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内心涌动起一股难以名状、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畏惧。夕阳的余晖斜洒在那些盘根错节、仿佛能追溯至远古时代的根系之上,与蜿蜒曲折、被岁月磨砺得光滑无比的石径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既神秘又诡谲的画卷。 在这片被时间遗忘的土地上,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石头似乎都承载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与机关,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某个不经意的触碰,便可能揭开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萧时的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他的心跳随着脚下的声响而加速,仿佛每一次落脚都是与命运的赌博,稍有不慎,就可能惊扰了那些沉睡在黑暗中的古老力量,从而触发某个被岁月遗忘的陷阱。 那些陷阱,或许是尖锐如刀的荆棘丛,能在瞬间将他撕扯得支离破碎;或许是深不见底的陷阱坑,足以让他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又或许是更为狡猾的机关,能在无声无息间释放出古老的诅咒,将他卷入一场超越想象的危机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与不安,就连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在萧时耳中也变得异常刺耳,仿佛是大自然在警告他,前方的路充满了未知与危险。 萧时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眼神中既有对未知的渴望,也有对潜在危险的深深恐惧。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闷而压抑,萧时的呼吸也变得愈发沉重。 更令人称奇的是,那原本潺潺流动的溪流,此刻竟倒悬于空中,水珠逆流而上,宛如时间倒流,发出阵阵诡异而奇异的声响,打破了山谷的宁静,更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气息。 回溯(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风雨雷电,四季轮回,这些根系在无数次的挑战中愈发显得坚韧不拔,它们仿佛拥有了生命,与大地共鸣,与天空对话,讲述着关于生存、关于坚持、关于永不言败的传奇。每当夜幕降临,月光如银,轻轻抚摸着这些古老的伤痕,它们便仿佛在低语,将那些关于时间的秘密,关于自然的奥秘,悄悄地传递给每一个愿意倾听的心灵。 在这片被岁月温柔以待的土地上,这棵巨树与它的根系,不仅仅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更是时间的见证者,是坚韧与希望的象征。 那些根系犹如古老的魔法师的触手,错综复杂地紧紧缠绕着一条蜿蜒曲折的石径,仿佛是大自然精心布置的一道迷宫之门。石径的表面,不是简单的石头堆砌,而是被青苔与时间那细腻的笔触,缓缓勾勒出一幅幅历史的画卷。青苔,那绿意盎然的微小生命,在石径上蔓延开来,它们或轻盈如丝,或厚重如毯,将每一寸裸露的岩石都温柔地包裹,为这条小径披上了一层神秘而又古老的外衣。 这些根系与石径,它们相互交织,彼此依存,构成了一幅令人叹为观止的画卷。在晨光初破晓或暮色渐浓时,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斑驳陆离地洒在这条石径上,光影交错间,它们宛如一条条沉睡在大地怀抱中的巨龙,虽然静默无声,却蕴含着无尽的力量与智慧。它们的存在,不仅仅是自然之美的展现,更是这片古老土地历史与灵魂的见证者。 石径两旁,是历经沧桑的古树,它们的枝干粗壮,树皮斑驳,仿佛每一道裂痕都在诉说着过往的风雨与辉煌。这些古树与石径,以及那些隐匿于根系之下的秘密,共同编织了一个又一个关于勇气、爱情、牺牲与重生的故事。它们虽静默,却以一种超越言语的方式,静静地守护着这片承载着无数秘密与故事的古老土地,让每一个踏入这片领域的旅人,都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敬畏。 每一步踏上这条蜿蜒曲折的石径,都仿佛是与历史长河中的一位位智者进行着一场场深刻而神秘的对话。脚下的石阶,经过无数风雨的洗礼,早已不再是简简单单的、通往未知世界的普通路途。它们以一种超越言语、直击心灵的奇妙方式,将过往的辉煌与沉寂、荣耀与沧桑,通过每一次脚掌轻轻落下的触碰,如同电流般清晰地传递给每一个勇敢踏入这片神圣之地的旅人。 那是一种厚重得几乎能压垮人心的触感,又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杂念,引领着旅人的思绪穿越千年的风尘,直接触碰到了时间的本质。每一块石阶都承载着无数的故事,它们无声地诉说着往昔的繁华与落寞,让人不禁驻足,闭上眼睛,用心去聆听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秘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土芬芳与古老木质建筑特有的香气,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汲取着历史的精华,让人的灵魂在不经意间得到了某种难以名状的升华。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为这条石径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幽邃。 回溯(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然而,这份承载着无尽沧桑与辉煌的历史厚重,并未如萧时所殷切期望的那样,给予他心灵以丝毫的慰藉与安宁。相反,它如同一块自远古而来,携带着无数未知与沉重秘密的巨石,悄无声息地压在他的心头,令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与窒息。这股压力,仿佛是从时间的深渊中缓缓升起,带着历史的阴冷与不可名状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内心深处的勇气与希望彻底吞噬。 夕阳的余晖,如同一位慈祥而又冷漠的老者,将最后一抹温暖而又略带凄凉的光芒斜洒在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上。那些盘根错节、虬曲苍劲的根系,如同大地的脉络,深深扎入土壤之中,仿佛能追溯至远古时代的混沌之初,讲述着一段段被遗忘的传奇。它们与那条蜿蜒曲折、被岁月磨砺得光滑无比的石径交织在一起,彼此缠绕,彼此依存,共同编织出一幅既神秘莫测又诡谲诡异的画卷。 石径两旁,古老的树木投下斑驳的阴影,与夕阳的余晖交织成一片光怪陆离的世界。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似乎有低语在耳边回荡,那是远古的呼唤,还是未来的预兆?萧时踏在这条石径上,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历史的脉搏之上,感受着那来自远古的震颤与回响。 他的心,在这份历史的厚重与自然的神秘中,变得异常敏感与脆弱。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如同被唤醒的幽灵,纷纷涌上心头,令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与不安。他试图在这片古老而神秘的画卷中寻找答案,却发现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漩涡之中,越陷越深,直至完全迷失在这片历史的迷雾之中。 在这片被时间遗忘的土地上,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石头似乎都承载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与机关,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某个不经意的触碰,便可能揭开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萧时的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他的心跳随着脚下的声响而加速,仿佛每一次落脚都是与命运的赌博,稍有不慎,就可能惊扰了那些沉睡在黑暗中的古老力量,从而触发某个被岁月遗忘的陷阱。 那些陷阱,或许是尖锐如刀的荆棘丛,能在瞬间将他撕扯得支离破碎;或许是深不见底的陷阱坑,足以让他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又或许是更为狡猾的机关,能在无声无息间释放出古老的诅咒,将他卷入一场超越想象的危机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与不安,就连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在萧时耳中也变得异常刺耳,仿佛是大自然在警告他,前方的路充满了未知与危险。 萧时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眼神中既有对未知的渴望,也有对潜在危险的深深恐惧。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闷而压抑,萧时的呼吸也变得愈发沉重。 更令人称奇的是,那原本潺潺流动的溪流,此刻竟倒悬于空中,水珠逆流而上,宛如时间倒流,发出阵阵诡异而奇异的声响,打破了山谷的宁静,更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气息。 回溯(九)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晨曦初露的温柔光线中,这些根系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显得格外神秘而庄严。它们或粗犷如铁,彰显着坚韧不拔的力量;或纤细如丝,透露出细腻温婉的柔情。每一根根系之上,都布满了岁月的痕迹,那些深浅不一的裂痕,宛如勇士身上的勋章,记录着它们与无数次风雨搏斗的辉煌战绩。 春日里,当繁花似锦,万物复苏,这些根系便默默汲取着大地的养分,无私地滋养着上方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叶子,每一朵花。它们无声地诉说着生命的奇迹,见证着自然界从沉寂中苏醒的壮丽景象。而到了银装素裹的寒冬,当大地被白雪覆盖,万物归于沉寂,这些根系依然顽强地扎根于土壤之中,抵御着严寒的侵袭,为来年的春天积蓄着力量。 从晨曦初露到夜幕低垂,从烈日炎炎到月华如练,每一场风雨的洗礼,每一轮日月的升降,都在这些根系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记。它们见证了无数个春秋的更迭,经历了无数次生命的轮回,却始终坚守在这片土地上,默默守护着这片家园。 每当夜幕降临,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照耀在这些根系之上,它们便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在夜色中轻轻摇曳,诉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些裂痕与沟壑,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显得深邃而神秘,仿佛在向世人展示着它们与风雨搏斗的英勇与无畏。 风雨雷电,四季轮回,这些根系在无数次的挑战中愈发显得坚韧不拔,它们仿佛拥有了生命,与大地共鸣,与天空对话,讲述着关于生存、关于坚持、关于永不言败的传奇。每当夜幕降临,月光如银,轻轻抚摸着这些古老的伤痕,它们便仿佛在低语,将那些关于时间的秘密,关于自然的奥秘,悄悄地传递给每一个愿意倾听的心灵。 在这片被岁月温柔以待的土地上,这棵巨树与它的根系,不仅仅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更是时间的见证者,是坚韧与希望的象征。 那些根系犹如古老的魔法师的触手,错综复杂地紧紧缠绕着一条蜿蜒曲折的石径,仿佛是大自然精心布置的一道迷宫之门。石径的表面,不是简单的石头堆砌,而是被青苔与时间那细腻的笔触,缓缓勾勒出一幅幅历史的画卷。青苔,那绿意盎然的微小生命,在石径上蔓延开来,它们或轻盈如丝,或厚重如毯,将每一寸裸露的岩石都温柔地包裹,为这条小径披上了一层神秘而又古老的外衣。 这些根系与石径,它们相互交织,彼此依存,构成了一幅令人叹为观止的画卷。在晨光初破晓或暮色渐浓时,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斑驳陆离地洒在这条石径上,光影交错间,它们宛如一条条沉睡在大地怀抱中的巨龙,虽然静默无声,却蕴含着无尽的力量与智慧。它们的存在,不仅仅是自然之美的展现,更是这片古老土地历史与灵魂的见证者。 回溯(十)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石径两旁,是历经沧桑的古树,它们的枝干粗壮,树皮斑驳,仿佛每一道裂痕都在诉说着过往的风雨与辉煌。这些古树与石径,以及那些隐匿于根系之下的秘密,共同编织了一个又一个关于勇气、爱情、牺牲与重生的故事。它们虽静默,却以一种超越言语的方式,静静地守护着这片承载着无数秘密与故事的古老土地,让每一个踏入这片领域的旅人,都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敬畏。 每一步踏上这条蜿蜒曲折的石径,都仿佛是与历史长河中的一位位智者进行着一场场深刻而神秘的对话。脚下的石阶,经过无数风雨的洗礼,早已不再是简简单单的、通往未知世界的普通路途。它们以一种超越言语、直击心灵的奇妙方式,将过往的辉煌与沉寂、荣耀与沧桑,通过每一次脚掌轻轻落下的触碰,如同电流般清晰地传递给每一个勇敢踏入这片神圣之地的旅人。 那是一种厚重得几乎能压垮人心的触感,又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杂念,引领着旅人的思绪穿越千年的风尘,直接触碰到了时间的本质。每一块石阶都承载着无数的故事,它们无声地诉说着往昔的繁华与落寞,让人不禁驻足,闭上眼睛,用心去聆听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秘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土芬芳与古老木质建筑特有的香气,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汲取着历史的精华,让人的灵魂在不经意间得到了某种难以名状的升华。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为这条石径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幽邃。 然而,这份承载着无尽沧桑与辉煌的历史厚重,并未如萧时所殷切期望的那样,给予他心灵以丝毫的慰藉与安宁。相反,它如同一块自远古而来,携带着无数未知与沉重秘密的巨石,悄无声息地压在他的心头,令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与窒息。这股压力,仿佛是从时间的深渊中缓缓升起,带着历史的阴冷与不可名状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内心深处的勇气与希望彻底吞噬。 夕阳的余晖,如同一位慈祥而又冷漠的老者,将最后一抹温暖而又略带凄凉的光芒斜洒在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上。那些盘根错节、虬曲苍劲的根系,如同大地的脉络,深深扎入土壤之中,仿佛能追溯至远古时代的混沌之初,讲述着一段段被遗忘的传奇。它们与那条蜿蜒曲折、被岁月磨砺得光滑无比的石径交织在一起,彼此缠绕,彼此依存,共同编织出一幅既神秘莫测又诡谲诡异的画卷。 石径两旁,古老的树木投下斑驳的阴影,与夕阳的余晖交织成一片光怪陆离的世界。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似乎有低语在耳边回荡,那是远古的呼唤,还是未来的预兆?萧时踏在这条石径上,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历史的脉搏之上,感受着那来自远古的震颤与回响。 他的心,在这份历史的厚重与自然的神秘中,变得异常敏感与脆弱。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如同被唤醒的幽灵,纷纷涌上心头,令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与不安。他试图在这片古老而神秘的画卷中寻找答案,却发现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漩涡之中,越陷越深,直至完全迷失在这片历史的迷雾之中。 在这片被时间遗忘的土地上,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石头似乎都承载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与机关,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某个不经意的触碰,便可能揭开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萧时的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他的心跳随着脚下的声响而加速,仿佛每一次落脚都是与命运的赌博,稍有不慎,就可能惊扰了那些沉睡在黑暗中的古老力量,从而触发某个被岁月遗忘的陷阱。 那些陷阱,或许是尖锐如刀的荆棘丛,能在瞬间将他撕扯得支离破碎;或许是深不见底的陷阱坑,足以让他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又或许是更为狡猾的机关,能在无声无息间释放出古老的诅咒,将他卷入一场超越想象的危机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与不安,就连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在萧时耳中也变得异常刺耳,仿佛是大自然在警告他,前方的路充满了未知与危险。 萧时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眼神中既有对未知的渴望,也有对潜在危险的深深恐惧。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闷而压抑,萧时的呼吸也变得愈发沉重。 更令人称奇的是,那原本潺潺流动的溪流,此刻竟倒悬于空中,水珠逆流而上,宛如时间倒流,发出阵阵诡异而奇异的声响,打破了山谷的宁静,更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气息。h 回溯(十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旅人行走在这些石阶上,脚步不由自主地变得沉重而缓慢,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历史的脉络上,与那些早已逝去的人们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 他不禁驻足,闭上眼睛,让心灵完全沉浸在这份历史的厚重之中,用心去聆听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秘密。 耳边似乎响起了远古的战鼓声、悠扬的琴声、喧嚣的市井声,还有那些被时光遗忘的低语和叹息,它们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首跨越千年的交响诗,让人心生敬畏,又充满了探索的欲望。 空气中不仅弥漫着淡淡的泥土芬芳,还夹杂着古老木质建筑历经风霜后特有的香气,那是一种仿佛能穿越时空、触及灵魂深处的韵味,它们彼此交织,缠绕成一首无声却动人的诗篇。 每一次深呼吸,都如同在历史的长河中悠然一棹,轻轻拨开岁月的涟漪,让人的心灵在不经意间沉浸于往昔的辉煌与沧桑之中,仿佛每一次吐纳都在汲取着历史的精华,灵魂也随之在无声无息间得到了一种难以名状却又实实在在的升华。 阳光,那温柔而神秘的画师,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为这条蜿蜒曲折的石径披上了一层梦幻般的轻纱。 光影交错间,石径时而明亮如镜,映射出斑驳的树影与天空的蔚蓝;时而又隐入阴暗,仿佛通往未知的深渊,每一步都踏出了探索的勇气和对未知的渴望。 这光影的舞蹈,不仅为这条石径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神秘与幽邃,更在每一个行人的心中种下了一颗颗探索与遐想的种子。 偶尔,一阵微风拂过,带动着树叶沙沙作响,似乎在低语着古老而遥远的故事,而那些被岁月雕琢的木质建筑,也在这光影与风声中轻轻摇曳,仿佛每一块木板、每一根梁柱都在诉说着往昔的繁华与落寞。 行走在这样的场景中,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历史的脉络上,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用心去聆听那些被时光遗忘的声音,感受那份穿越时空而来的震撼与感动。 然而,这份被岁月精雕细琢,承载着无尽沧桑与辉煌的历史厚重,并未如萧时所殷切期盼的那样,化作一缕温柔的慰藉,轻轻拂过他疲惫不堪的心灵,给予他半刻的安宁与释然。 相反,它犹如一块自远古洪荒而来,穿越了无数风雨雷电,携带着无数未知谜团与沉重秘密的巨石,悄无声息却势不可挡地压在了他的心头,让他在这无边的重负之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与窒息。 这股压力,不似凡尘俗世的烦恼,轻易可解;它更像是从时间那幽深莫测的深渊之中,缓缓升起的一股阴冷之气,带着历史的尘埃与不可名状的恐惧,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他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丝思绪。 那阴冷,仿佛能冻结血液,凝固时间,让萧时感觉自己正置身于一个无尽的黑暗深渊,四周是冰冷的石壁,头顶是无边的黑暗,脚下则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回溯(十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这股力量的压迫之下,萧时内心深处的勇气与希望,就像是在暴风雨中摇曳的烛火,微弱而摇摇欲坠。那曾经炽热而坚定的光芒,此刻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这无尽的黑暗与恐惧彻底吞噬,化为虚无。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意志正在这无形的重压之下逐渐消磨,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与死神进行着殊死的搏斗。 夕阳的余晖,如同一位慈祥而又冷漠的老者,将最后一抹温暖而又略带凄凉的光芒斜洒在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上。那些盘根错节、虬曲苍劲的根系,如同大地的脉络,深深扎入土壤之中,仿佛能追溯至远古时代的混沌之初,讲述着一段段被遗忘的传奇。它们与那条蜿蜒曲折、被岁月磨砺得光滑无比的石径交织在一起,彼此缠绕,彼此依存,共同编织出一幅既神秘莫测又诡谲诡异的画卷。 石径两旁,古老的树木投下斑驳的阴影,与夕阳的余晖交织成一片光怪陆离的世界。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似乎有低语在耳边回荡,那是远古的呼唤,还是未来的预兆?萧时踏在这条石径上,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历史的脉搏之上,感受着那来自远古的震颤与回响。 他的心,在这份历史的厚重与自然的神秘中,变得异常敏感与脆弱。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如同被唤醒的幽灵,纷纷涌上心头,令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与不安。他试图在这片古老而神秘的画卷中寻找答案,却发现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漩涡之中,越陷越深,直至完全迷失在这片历史的迷雾之中。 在这片被时间遗忘的土地上,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石头似乎都承载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与机关,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某个不经意的触碰,便可能揭开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萧时的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他的心跳随着脚下的声响而加速,仿佛每一次落脚都是与命运的赌博,稍有不慎,就可能惊扰了那些沉睡在黑暗中的古老力量,从而触发某个被岁月遗忘的陷阱。 那些陷阱,或许是尖锐如刀的荆棘丛,能在瞬间将他撕扯得支离破碎;或许是深不见底的陷阱坑,足以让他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又或许是更为狡猾的机关,能在无声无息间释放出古老的诅咒,将他卷入一场超越想象的危机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与不安,就连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在萧时耳中也变得异常刺耳,仿佛是大自然在警告他,前方的路充满了未知与危险。 萧时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眼神中既有对未知的渴望,也有对潜在危险的深深恐惧。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闷而压抑,萧时的呼吸也变得愈发沉重。 更令人称奇的是,那原本潺潺流动的溪流,此刻竟倒悬于空中,水珠逆流而上,宛如时间倒流,发出阵阵诡异而奇异的声响,打破了山谷的宁静,更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气息。 回溯(十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微风轻轻拂过,带着一丝丝凉爽与清新,树叶随之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宛如一首悠远而神秘的乐章,在耳边低吟浅唱。那声音里,似乎蕴含着无尽的秘密,低语着远古的呼唤,又仿佛是来自未来的预兆,让人心生遐想,思绪飘飞。 萧时独自踏在这条充满历史沧桑的石径上,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而坚定。他的脚步在石径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与周围的宁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仿佛能感受到石径下隐藏的古老力量,每一次落脚,都像是踏在了历史的脉搏之上,那种来自远古的震颤与回响,通过脚底直抵心灵深处,让他不禁为之动容。 四周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神秘莫测,仿佛每一步都可能踏入一个未知的世界。萧时的目光在光影交错间游走,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与渴望。他深知,这条石径不仅是一条通往目的地的道路,更是一条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梁,是探索历史奥秘、追寻心灵归宿的旅程。 随着他一步步向前,那古老树木的低语、夕阳余晖的映照、微风拂面的清凉,以及石径下传来的震颤与回响,共同编织成了一个充满刺激与奇幻的故事。萧时仿佛置身于一部宏大的历史小说中,自己就是那位勇敢无畏的探险者,正一步步揭开历史的神秘面纱,探寻那隐藏在时间深处的真相。 萧时的心,被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紧紧攥住,这份历史的厚重与自然的神秘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让他的情感变得异常敏感与脆弱,仿佛轻轻一触,就能激起内心深处最细微的波澜。夕阳的余晖洒在斑驳的石壁之上,金色的光芒与暗绿的青苔交织出一幅幅历史的剪影,每一块石头都似乎在诉说着过往的辉煌与沧桑。 那些被漫长岁月尘封的记忆,如同被古老咒语唤醒的幽灵,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纷纷从萧时心底的深渊中浮出,它们或清晰如昨,或模糊难辨,却无一不令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与不安。那些记忆,是关于家族的荣耀与衰败,是关于爱恨情仇的交织,是关于未解之谜的困扰,它们像是一群无形的幽灵,在他耳边低语,让他无法忽视,更无法逃避。 萧时踏足在这片古老而神秘的画卷之中,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历史的脉络上,他能感受到那些古老灵魂的低吟浅唱,能感受到时间的河流在脚下缓缓流淌。他试图在这片被时间遗忘的土地上寻找答案,寻找那些困扰他多年的谜题的解答,但越是深入探索,就越是发现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无法逃脱的漩涡之中。 这个漩涡,是历史的迷雾,是时间的陷阱,它无情地吞噬着萧时的理智与勇气,将他一步步推向未知的深渊。四周的空气似乎变得愈发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死亡抗争,而那些古老的记忆则像是一双双无形的手,拉扯着他,让他无法自拔。 萧时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恐惧,他试图挣扎,试图反抗,但在这片历史的迷雾之中,他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渺小,如此无力。他仿佛成为了一粒尘埃,被历史的洪流所裹挟,越陷越深,直至完全迷失在这片充满未知与危险的迷雾之中,等待着命运的最终裁决。 回溯(十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这片广袤无垠、被时间无情遗忘的土地上,每一寸土地都仿佛被历史的尘埃深深掩埋,每一块形状各异的石头都似乎镌刻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与错综复杂的机关。它们静静地躺卧在这片荒凉之地,历经无数风雨的洗礼,却依旧保持着那份神秘莫测的姿态,宛如一位位沉默的守护者,静静地等待着某个不经意的触碰,或许就能揭开一段尘封已久、波澜壮阔的往事。 萧时的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脚下的声响在空旷中回荡,更添了几分紧张与不安。他的心跳随着那阵阵回响而逐渐加速,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诉说着内心的忐忑与不安。 在这片被黑暗笼罩的土地上,萧时的每一次落脚都仿佛是与命运的赌博。他深知,这片土地上隐藏着太多未知与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惊扰了那些沉睡在无尽黑暗中的古老力量。那些力量,或许曾是辉煌一时的存在,如今却只能在岁月的长河中默默沉睡,等待着某个契机被唤醒。 而萧时的到来,或许就是那个契机。他每走一步,都仿佛能感受到周围空气中弥漫着的紧张与压抑。那些被岁月遗忘的陷阱,或许就隐藏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等待着他的触碰,一旦触发,后果将不堪设想。 在那些幽暗而曲折的密林小径上,隐藏着无数令人胆寒的陷阱,它们如同潜伏于暗处的猛兽,静静等待着不幸者的到来。这些陷阱,或许正是那一片片尖锐如刀的荆棘丛,它们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芒,每一根棘刺都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蓄势待发,只待萧时踏入那致命的一隅,便能在瞬间将他那坚韧的身躯撕扯得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又或许,是那些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陷阱坑,它们巧妙地伪装在落叶与泥土之下,无声无息,却足以让任何轻视它们的勇者坠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从此再无归途。每当夜风轻拂,带起一阵阵阴冷的寒意,那些陷阱坑似乎还会发出低沉的呜咽,诉说着过往探险者的悲惨命运。 而最为狡猾且致命的,莫过于那些古老而神秘的机关。它们隐藏在密林的每一个角落,或许是一块看似普通的石头,或许是一株不起眼的藤蔓,却能在无声无息间释放出古老而强大的诅咒。这诅咒,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能将萧时瞬间卷入一场超越想象、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让他在面对未知的恐惧时,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紧张与不安,仿佛连天地都为之色变。就连平日里温柔拂面的微风,此刻掠过树叶的沙沙声,在萧时耳中也变得异常刺耳,如同无数细小的利刃,切割着他紧绷的神经。每一声鸟鸣,每一片落叶的飘落,都似乎在向他传达着某种警告,告诉他前方的道路充满了未知与危险,是大自然最为直接且残酷的警示。 萧时的心跳加速,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他的目光如炬,试图在黑暗中捕捉到一丝光明,但四周的黑暗却如同无尽的深渊,吞噬着他所有的希望与勇气。 萧时的额头,在微弱的光线照射下,渗出了细密如织的汗珠,晶莹中闪烁着不安的光芒。他的眼神复杂多变,宛如深邃夜空中的星辰,既闪烁着对未知世界无尽的好奇与渴望,又藏匿着对潜藏危险如黑洞般的深深恐惧。那是一种矛盾而又强烈的情感交织,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他揪心。 四周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握住,凝固成了一块厚重的铅云,沉闷得让人几乎窒息。每一口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如同在沙漠中徒步寻找水源的旅人,渴望却又绝望。萧时的胸膛起伏加剧,每一次吐纳都伴随着喉咙深处低沉的喘息声,与这压抑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这时,一个不可思议的现象打破了周遭的沉寂。那原本在山谷间欢快跳跃、潺潺流动的溪流,突然间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操控,竟诡异地倒悬于半空之中。水珠不再遵循自然法则,而是逆流而上,每一滴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在空中编织出一幅幅流动的光影画卷。这逆流的奇观,就像时间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倒流回了过去,发出阵阵既诡异又奇异的声响,宛如远古的呼唤,穿透了时空的壁垒,直击人心最深处的恐惧与好奇。 这些声响,或低沉如雷鸣,或尖锐似尖叫,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无法言喻的天籁之音,既令人毛骨悚然,又让人心生向往。它们打破了山谷原有的宁静,为这片古老的土地披上了一层更加神秘莫测的面纱。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在这不可思议的现象中变得鲜活起来。 回溯(十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曲折的小径仿佛是大自然精心布置的迷宫,每一步都暗藏着未知的恐惧与挑战。月光稀薄,斑驳地穿透密集的树冠,洒在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上,为那些曲折蜿蜒的小径披上了一层诡异的银纱。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森林之下,隐藏着无数令人胆寒的陷阱,它们如同幽灵般潜伏于暗处,悄无声息,却带着致命的诱惑,静静等待着下一个不幸者的到来。 这些陷阱,不仅仅是自然界无意识的杰作,更像是某个狡猾猎手精心设计的杰作,每一处都透露着阴森与狡黠。或许,正是那一片片看似无害却尖锐如刀的荆棘丛,它们在微弱的月光映照下闪烁着幽幽的寒芒,每一根棘刺都像是被黑暗中的恶魔亲手打磨,锋利无比,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这些棘刺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它们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蓄势待发,就像是一群潜伏已久的刺客,正静静地等待着那致命一击的时机。 萧时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密林中已经行走了数日。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而坚定,但即便是他这样经验丰富的探险家,也无法完全预知这片森林所隐藏的所有危险。当他小心翼翼地踏过一片片落叶,试图避开可能的陷阱时,命运的齿轮已经在悄无声息地转动。它们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芒,每一根棘刺都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蓄势待发,只待萧时踏入那致命的一隅,便能在瞬间将他那坚韧的身躯撕扯得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又或许,是那些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陷阱坑,它们巧妙地伪装在落叶与泥土之下,无声无息,却足以让任何轻视它们的勇者坠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从此再无归途。每当夜风轻拂,带起一阵阵阴冷的寒意,那些陷阱坑似乎还会发出低沉的呜咽,诉说着过往探险者的悲惨命运。 而最为狡猾且致命的,莫过于那些古老而神秘的机关。它们隐藏在密林的每一个角落,或许是一块看似普通的石头,或许是一株不起眼的藤蔓,却能在无声无息间释放出古老而强大的诅咒。这诅咒,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能将萧时瞬间卷入一场超越想象、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让他在面对未知的恐惧时,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空气中凝重地悬浮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紧张与不安,仿佛连浩瀚的天际与苍茫的大地都为之黯然失色,失去了往日的宁静与和谐。夕阳的余晖虽美,却掩不住那股正从林间缝隙中悄悄渗透而出的不祥气息,如同古老预言中的末日序曲,悄无声息地编织着一张无形的恐惧之网。 就连平日里那温柔得能抚平人心褶皱的微风,此刻也变得性情大变,它不再轻柔地拂过面颊,而是带着一股莫名的寒意,掠过树梢时发出的沙沙声,在萧时的耳畔竟化作了无数细小的利刃,每一次切割都精准无误地落在他紧绷至极的神经上,让他的心弦随之颤抖,每一根神经末梢都仿佛在尖叫着抗议。 回溯(十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四周的寂静被这些异常的声音撕扯得支离破碎,每一声偶尔响起的鸟鸣,不再是大自然的悠扬乐章,而是变成了尖锐的警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直击萧时的灵魂深处。那些落叶,也不再是季节更迭中自然的馈赠,它们在空中缓缓飘落,旋转,最终静静地躺在泥土之上,每一个动作都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古老而神秘的预言,向他传达着前方道路上无尽的未知与潜藏的危险。 这是一场与自然界的无声对话,是大自然最为直接且毫不留情的警示,它用这种方式告诉萧时,前方的征途不是简单的漫步林间小道,而是一场对勇气、智慧乃至生存意志的极限考验。树木的阴影在暮色中拉长,仿佛一只只蓄势待发的巨兽,静静地窥视着这位闯入者,每一片叶子、每一缕光线都在编织着一个又一个令人心悸的故事,邀请他踏入这片被遗忘的秘境,探索那些被时间尘封的秘密,同时也将面对自然最为原始、最为残酷的一面。 萧时的心跳加速,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他的目光如炬,试图在黑暗中捕捉到一丝光明,但四周的黑暗却如同无尽的深渊,吞噬着他所有的希望与勇气。 萧时的额头,在微弱的光线照射下,渗出了细密如织的汗珠,晶莹中闪烁着不安的光芒。他的眼神复杂多变,宛如深邃夜空中的星辰,既闪烁着对未知世界无尽的好奇与渴望,又藏匿着对潜藏危险如黑洞般的深深恐惧。那是一种矛盾而又强烈的情感交织,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他揪心。 四周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握住,凝固成了一块厚重的铅云,沉闷得让人几乎窒息。每一口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如同在沙漠中徒步寻找水源的旅人,渴望却又绝望。萧时的胸膛起伏加剧,每一次吐纳都伴随着喉咙深处低沉的喘息声,与这压抑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山谷,仿佛连风都屏住了呼吸,万物皆沉浸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庄严与期待之中。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蜿蜒的山谷间,给这幽深的秘境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现象如同天际划过的流星,猛然间打破了周遭的沉寂,将一切平静彻底颠覆。 那原本在山谷间欢快跳跃、潺潺流动的溪流,宛如精灵般的存在,此刻却突然间像是被一股来自远古的神秘力量紧紧攥住,硬生生地从大地的怀抱中抽离,诡异地倒悬于半空之中。这一幕,宛如梦境与现实交织的奇景,让人不禁怀疑起自己双眼的真实性。 水珠,这些平日里温顺地遵循着自然法则的小家伙们,此刻竟也叛逆起来,不再循规蹈矩地向下流淌,而是逆流而上,仿佛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抗争。每一滴水珠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它们在半空中翩翩起舞,闪烁着奇异而迷人的光芒,就像是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又似是深海中神秘莫测的珍珠,交织出一幅幅流动的光影画卷,美得令人窒息。 这逆流的奇观,不仅仅是视觉上的震撼,更是对时间与空间法则的一次大胆挑战。它就像是一扇突然开启的时光之门,让时间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倒流回了过去,将人们拉入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既诡异又奇异的能量波动,仿佛能听见历史的低语,感受到时间的逆流,让人心生敬畏,又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四周,原本静谧的山谷仿佛也被这股神秘力量唤醒,树木轻轻摇曳,似乎在低语,花草随风摆动,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香气,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却又如此生动。 这些声响,或低沉如雷鸣,或尖锐似尖叫,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无法言喻的天籁之音,既令人毛骨悚然,又让人心生向往。它们打破了山谷原有的宁静,为这片古老的土地披上了一层更加神秘莫测的面纱。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在这不可思议的现象中变得鲜活起来。 回溯(十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得让人窒息。萧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刺耳。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慌乱与恐惧,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如影随形,紧紧缠绕着他,让他无法挣脱。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光芒突然在前方闪烁,犹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虽然短暂却异常耀眼。萧时的眼睛猛地一亮,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他毫不犹豫地迈出大步,朝着那光芒所在的方向奋力奔跑,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那抹光芒的瞬间,周围的黑暗突然变得更加汹涌澎湃,仿佛有无数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企图将他彻底淹没。萧时的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他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放弃,否则将永远沉沦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萧时的额头,在这片昏黄光影的轻柔抚摸下,悄然渗出了细密如织的汗珠,每一滴都仿佛承载着难以言喻的重负,晶莹中闪烁着不安的光芒,犹如夜空中偶尔划过的流星,短暂而令人心悸。 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复杂多变,宛如深邃夜空中最遥远的星辰,既闪烁着对未知世界无尽的好奇与渴望,那是一种对广阔天地间未知奥秘探索的原始冲动,犹如探险家面对未知海域时的心潮澎湃。但在这璀璨星辰的背后,却又藏匿着对潜藏危险如黑洞般的深深恐惧,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对黑暗的畏惧,对未知威胁的警觉,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这片沉寂的黑暗吞噬,再无翻身之日。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在他心中交织成一张错综复杂的网,矛盾而又强烈,如同风暴中的海面,波涛汹涌,难以平息。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沉重,每一次心跳都似乎在胸膛中轰鸣。 四周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握住,凝固成了一块厚重的铅云,沉闷得让人几乎窒息。每一口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如同在沙漠中徒步寻找水源的旅人,渴望却又绝望。萧时的胸膛起伏加剧,每一次吐纳都伴随着喉咙深处低沉的喘息声,与这压抑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那一刻,一阵突如其来、近乎诡异的寂静悄然无声地笼罩了整个山谷,仿佛连轻盈的风都屏住了它一贯的呼吸,万物皆沉浸在一种难以名状、既庄严又充满期待的氛围之中。山谷中的每一片叶子、每一粒尘埃都似乎被这股无形的力量所牵引,定格在了时间的长河中。阳光透过稀疏而流动的云层,如同细碎的梦境般斑驳地洒落在蜿蜒曲折的山谷间,为这幽深莫测的秘境镀上了一层柔和而神秘的淡淡金辉,使得整个山谷宛如一幅古老而辉煌的画卷,静静地铺展在天地之间。 然而,这份宁静祥和并未持续太久,就像是一场精心布局的戏剧,在最为引人入胜的转折点处戛然而止。突然间,一个令人瞠目结舌、震撼心灵的现象如同天际猛然划过的流星,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和无法预测的光芒,猛然间打破了周遭那几乎凝固的沉寂。那是一道耀眼夺目的光芒,从山谷的深处骤然升起,瞬间照亮了整个幽暗的空间,将一切平静与安宁彻底颠覆,仿佛是大自然本身在向世界宣告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又或是古老预言中预示的奇迹在这一刻终于显现。 回溯(十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那幽深而幽静的山谷之中,有一条溪流如同欢乐的精灵,轻盈地在岩石间跳跃,潺潺的水声如同天籁之音,回响在每一个角落。阳光透过树梢,斑驳地洒在水面上,闪烁着点点金光,仿佛是大自然最精致的珠链,串联起山谷的每一寸生机与活力。这溪流,是山谷的灵魂,滋养着这片土地上的万物,见证了无数季节的更迭与生命的轮回。 然而,就在这样一个宁静而和谐的时刻,一场前所未有的异象悄然降临。那原本欢快流淌、自由自在的溪流,突然间像是被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力量紧紧攥住,这股力量古老而神秘,仿佛源自远古的深渊,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溪流在挣扎中发出低沉的呜咽,却无力逃脱那股力量的束缚,硬生生地从大地的温暖怀抱中被抽离而出,仿佛被时间凝固,诡异地倒悬在半空之中。 这一幕,宛如一幅超脱现实的梦幻画卷,将山谷的宁静瞬间撕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不安。溪水在空中凝固成晶莹剔透的丝带,每一滴水珠都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与周遭的景致形成了鲜明而诡异的对比。四周的空气似乎凝固,连风声都为之停歇,只留下那不可思议的景象,静静地悬挂在天地之间。 目睹此景的人们,无不瞠目结舌,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震撼与疑惑。这究竟是梦境的延续,还是现实的扭曲?他们的双眼在真实与虚幻之间徘徊,试图从这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中寻找一丝理智的解释。但越是凝视,那份超脱自然法则的奇景就越发显得不可思议,让人不禁怀疑起自己感知世界的根基,仿佛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失去了往日的稳固与逻辑。 水珠,这些平日里温顺地遵循着自然法则的小家伙们,此刻竟也叛逆起来,不再循规蹈矩地向下流淌,而是逆流而上,仿佛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抗争。每一滴水珠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它们在半空中翩翩起舞,闪烁着奇异而迷人的光芒,就像是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又似是深海中神秘莫测的珍珠,交织出一幅幅流动的光影画卷,美得令人窒息。 这逆流的奇观,不仅仅是视觉上的震撼,更是对时间与空间法则的一次大胆挑战。它就像是一扇突然开启的时光之门,让时间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倒流回了过去,将人们拉入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既诡异又奇异的能量波动,仿佛能听见历史的低语,感受到时间的逆流,让人心生敬畏,又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四周,原本静谧的山谷仿佛也被这股神秘力量唤醒,树木轻轻摇曳,似乎在低语,花草随风摆动,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香气,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却又如此生动。 这些声响,或低沉如雷鸣,或尖锐似尖叫,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无法言喻的天籁之音,既令人毛骨悚然,又让人心生向往。它们打破了山谷原有的宁静,为这片古老的土地披上了一层更加神秘莫测的面纱。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在这不可思议的现象中变得鲜活起来。 回溯(十九)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溪流诡异地倒悬在半空之中,水珠在空中凝结成珠,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宛如一幅被定格的绝美画卷,却又透着无法言喻的诡异与不安。 那一刻,整个山谷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触碰,原本沉浸在温柔宁静怀抱中的万物,突然间被一幅超脱尘世的梦幻画卷猛然撕裂,宁静的帷幕被无情地掀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直击心灵的震撼与难以名状的不安,如同古老预言中的末日景象悄然降临。 溪水,那条平日里潺潺低语、悠然自得地穿梭于岩石与草木间的小溪,此刻竟在空中凝固成了一道道晶莹剔透、如梦似幻的丝带。每一滴水珠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它们不再轻盈跳跃,而是沉重地悬停,仿佛每一滴都承载着千钧之重,闪烁着奇异而神秘的光芒,就像是夜空中最遥远的星辰,遗落人间,点缀在这片被时间遗忘的角落。这些光芒与四周静谧的景致形成了鲜明而诡异的对比,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这一刻不可思议地交织在了一起。 四周的空气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变得异常沉重,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风,那个总是喜欢在山谷间嬉戏、与树叶低语的精灵,此刻也悄然停歇,仿佛连它也被这惊人的一幕深深震撼,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打扰了这份神圣而诡异的宁静。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只剩下那不可思议的景象,静静地悬挂在天地之间,如同一幅被时间永久定格的绝美画卷,让人心生敬畏,又忍不住想要靠近,一探究竟。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这片被奇迹笼罩的土地上,为这超现实的场景增添了几分温暖而神秘的色彩。树木的影子拉长了,与凝固的溪水、闪烁的光珠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既和谐又矛盾的画面,引人遐想。 目睹此景的人们,无不瞠目结舌,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震撼与疑惑。这究竟是梦境的延续,还是现实的扭曲?他们的双眼在真实与虚幻之间徘徊,试图从这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中寻找一丝理智的解释。但越是凝视,那份超脱自然法则的奇景就越发显得不可思议,让人不禁怀疑起自己感知世界的根基,仿佛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失去了往日的稳固与逻辑。 原本应循规蹈矩、乖乖沿着既定轨迹滑落的水珠,此刻竟也叛逆起来,它们不再满足于平凡无奇的归宿,而是以一种近乎奇迹的姿态,逆流而上,挑战着重力的束缚,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却震撼心灵的抗争。 这不仅仅是一场水珠的叛乱,更是一次生命的狂欢。每一滴水珠,在这一刻,都像是被宇宙间最微妙的魔法赋予了生命,它们在半空中轻盈地翩翩起舞,彼此交织、碰撞,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声响,如同天籁之音,悠扬而深远。这些水珠,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奇异而迷人的光芒,它们时而汇聚成银色的河流,时而分散为点点繁星,就像是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遥远而神秘,引人无限遐想;又似是深海中那些藏匿于幽暗深处的神秘莫测的珍珠,散发着柔和而诱人的光泽,让人心生向往,却又不敢轻易触碰。 随着水珠的舞动,周围的空间似乎也被这股生命力所感染,变得生动而富有活力。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新而又略带甜意的香气,那是水珠与夜色交融后产生的独特韵味,让人心旷神怡,仿佛所有的烦恼都在这一刻被洗涤一空。光影交错间,水珠们编织出一幅幅流动的画卷,每一幅都蕴含着不同的情感与故事,有的温柔如春日的微风,有的激昂似夏日的暴雨,有的哀婉如秋日的落叶,有的冷冽像冬日的初雪。这些光影画卷,美得令人窒息。 回溯(二十)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这逆流的奇观,不仅仅是一场视觉上的盛宴,足以震撼每一个目睹其景的灵魂,更是对浩瀚宇宙中时间与空间法则的一次前所未有的大胆挑战,仿佛是大自然最狂放的笔触,在现实的画布上勾勒出了一抹不可思议的奇迹。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薄雾,轻轻拂过那幽深的峡谷,一道奇异的景象悄然显现——一条河流,竟违背了自然之理,逆流而上,如同一位倔强的旅者,无视重力的束缚,坚定地追溯着过往的足迹。这河流,宛如一扇被无形之手猛然推开的时光之门,刹那间,时间在这里被彻底颠覆,不再是线性地向前流淌,而是倒流回了遥远的过去,将每一个踏入这片领域的旅人,温柔而又不容抗拒地拉入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那是既诡异又奇异的能量波动,它们轻轻摇曳,如同古老的音符,在空气中跳跃、交织,编织成一首只属于过往的旋律。闭上眼,仿佛能听见历史的低语,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故事,在这逆流之河的引领下,缓缓苏醒,穿越时空的壁垒,与每一个倾听者的心灵产生共鸣。那是一种超越言语的沟通,让人心生敬畏,仿佛站在了宇宙最深刻的秘密之前,感受到了时间逆流所带来的无尽震撼。 四周,原本静谧的山谷仿佛也被这股神秘力量唤醒,它仿佛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秘密花园,长久以来,都沉浸在一片宁静祥和的氛围里。然而,就在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黄昏,四周的一切似乎都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神秘力量悄然唤醒,整个山谷从沉睡中缓缓睁开了它那惺忪的睡眼。 原本静谧得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山谷,此刻却充满了微妙而生动的变化。那些古老而高大的树木,像是被无形的丝线轻轻拉扯,开始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节奏轻轻摇曳,它们的枝叶相互摩挲,发出细碎而低沉的声响,仿佛是在进行一场古老而神秘的对话,又似在低语着千年的秘密,让人心生敬畏。 而那些点缀在绿意盎然间的花草,也不甘寂寞地随风摆动起来,它们摇曳生姿,宛如一群穿着彩衣的精灵,在夕阳的余晖中翩翩起舞。花香随着微风飘散,变得比以往更加浓郁,那香气中夹杂着一丝丝甜蜜与清新,仿佛能穿透人的心灵,带走所有的烦恼与忧愁。每一口呼吸都仿佛在与自然进行着亲密的交流,让人心旷神怡,灵魂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洗涤。 在这片被神秘力量笼罩的山谷中,光线也变得异常柔和,夕阳的金色与天空的蔚蓝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如梦如幻的画卷。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却又如此生动,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重新赋予了生命,每一个细节都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随着这股力量的不断增强,山谷中的生灵们也开始展现出不同寻常的一面。小溪里的鱼儿跃出水面,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弧线;鸟儿们不再畏惧人类的接近,它们大胆地落在肩头,用清脆的歌声诉说着喜悦。这一切,都像是大自然为了庆祝某个重要时刻而精心准备的盛宴,让人不禁沉醉其中,忘却了尘世的烦恼,只想永远留在这片被神秘力量唤醒的仙境之中。 这些声响,或低沉如雷鸣,或尖锐似尖叫,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无法言喻的天籁之音,既令人毛骨悚然,又让人心生向往。它们打破了山谷原有的宁静,为这片古老的土地披上了一层更加神秘莫测的面纱。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在这不可思议的现象中变得鲜活起来。 回溯(二十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踏入这片领域的旅人,无论是出于好奇还是命运的指引,都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心灵洗礼。他们脚下的土地,似乎每一粒沙砾都承载着历史的重量;他们头顶的天空,即便是在这清晨,也仿佛能窥见星辰的轨迹,时间在这里变得柔软而富有弹性,任由人们穿梭其间,体验着那些只存在于梦境中的古老岁月。 河流两旁,古老的树木以一种近乎神圣的姿态矗立,它们的枝叶轻轻摇曳,仿佛是在欢迎每一位勇敢的探险者,又似在告诫:这是一条不归之路,一旦踏入,便再也无法回头。然而,正是这份未知与神秘,激发了旅人们内心深处对探索的渴望,他们带着敬畏之心,温柔而又不容抗拒地被这股逆流的力量牵引,一步步深入,去揭开那隐藏在时间长河深处的秘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几乎能触摸到的气息,它如同薄雾般轻轻缭绕,既带着诡异的幽邃,又蕴含着奇异的能量波动。这些波动宛如精灵,在无形的空气中轻盈摇曳,它们以一种古老而神秘的节奏跳跃、交织,彼此缠绕,仿佛是大自然最原始的语言,编织成一首只回响在过往时空中的旋律。这旋律既古老又遥远,带着岁月的沧桑与沉淀,每一丝音符都像是从远古时代穿越而来,轻轻触碰着现代世界的边缘。 闭上眼,周遭的一切似乎都陷入了静谧之中,唯有那股旋律在耳畔愈发清晰。那是一种超越听觉的感受,更像是历史的低语,在耳边轻声细语,讲述着那些被无尽岁月尘封的秘密与故事。这些故事,有的悲壮如史诗,有的温柔如晨曦,它们在逆流之河的引领下,从时间的深渊中缓缓苏醒,挣脱了历史的枷锁,穿越时空的壁垒,跨越千年的距离,只为与每一个愿意倾听的心灵相遇。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空间变得模糊,每一个倾听者都仿佛置身于一个不属于现实的维度。那是一种超越言语的沟通,无需多言,只需用心去感受,就能体会到那份源自宇宙深处的震撼与敬畏。那些古老的故事,如同星辰般璀璨,照亮了心灵的每一个角落,让人在震撼之余,也不禁对生命的奥秘、宇宙的浩瀚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之情。 四周原本被一层薄雾轻纱般笼罩,静谧得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刻凝固。这山谷,宛如大自然最得意的作品,一个精心雕琢、藏匿于世外的秘密花园。古木参天,藤蔓缠绕,野花烂漫,清泉潺潺,长久以来,它都沉浸在一片不为凡尘所扰的宁静祥和之中,仿佛是天地间最后一片净土,遗世独立,岁月静好。 然而,就在这样一个看似平凡无奇,夕阳如血染红天际的黄昏,一股前所未有的神秘力量,如同沉睡的巨龙猛然间睁开了双眼,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山谷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叶子,每一粒尘埃。这股力量,既古老又新奇,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期待,仿佛是大自然深处的某种呼唤,亦或是远古神祇的低语,悄然间唤醒了沉睡中的山谷。 起初,是微风,原本轻柔得几乎不可察觉的山风,突然间变得急促而有力,它们在山谷间穿梭,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凉意与未知的兴奋,拂过每一寸草木,每一块岩石,仿佛是在传递着某种秘密的信号。紧接着,是那些平日里安静生长的树木,它们的枝叶开始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宛如低沉的呢喃,与风声交织成一首未知的乐章。 花儿们也不甘落后,它们似乎在短时间内汲取了无尽的生命力,花瓣更加鲜艳,香气愈发浓郁,仿佛是在用最绚烂的姿态迎接这场未知的觉醒。而那些隐匿在草丛中的小动物们,也纷纷探出头来,眼神中闪烁着好奇与不安,它们或跳跃,或低吟,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增添了几分生动与活力。 回溯(二十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整个山谷,就像是一个沉睡已久的巨人,在这一刻,从无尽的梦境中缓缓睁开了它那惺忪的睡眼。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为这片被神秘力量唤醒的土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美得令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期待,仿佛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即将发生,让人心跳加速,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在那片原本沉寂得仿佛连时间都已停滞,唯有自己心跳声清晰可闻的山谷之中,突然间,一股微妙而生动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打破了长久以来的宁静。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落在蜿蜒的山谷小径上,为这幽深之地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金纱。 那些矗立了千百年的古老树木,此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触碰,它们不再沉默,而是以一种超越言语的节奏,缓缓地、优雅地摇曳起来。每一棵树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它们以一种古老而庄严的舞步,彼此呼应,彼此交织,构成了一幅动人心魄的画面。枝叶间相互摩挲,发出细碎而低沉的声响,那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宛如天籁之音,穿透了山谷的每一个角落。 这不仅仅是一场自然界的舞蹈,更像是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树木之间似乎在低语,传递着千年的秘密与智慧。每一阵风过,都像是古老灵魂的低吟,讲述着过往的辉煌与沧桑,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音符,每一个故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松香,与这神秘的对话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令人心生敬畏的氛围。 在那片被夕阳温柔拥抱的绿意盎然之中,花草们似乎被赋予了生命,不甘于静默地伫立于大地之上,它们随着轻柔的晚风轻轻摆动,宛如一群身着绚烂彩衣的精灵,在落日余晖的舞台上翩翩起舞。每一朵花、每一片叶都似乎在讲述着属于它们自己的故事,以最优雅的姿态展现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那些色彩斑斓的花朵,红的如火、蓝的深邃、黄的明媚、白的纯洁,它们在夕阳的映照下更添了几分梦幻与神秘。花瓣随风轻轻触碰,发出细碎而悦耳的声响,如同精灵间低语的秘密,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倾听那份来自大自然的私语。花香随风飘散,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那香气中不仅夹杂着一丝丝甜蜜与清新,更仿佛蕴含着大自然的魔法,能够穿透人心最深处的角落,温柔地拂过每一丝烦恼与忧愁,将它们悄然带走。 人们漫步在这片被花香萦绕的仙境中,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珍贵。那清新的空气里,似乎蕴含着生命的活力与自然的智慧,每一次深呼吸都像是在与自然进行着一场无声却深刻的对话。心灵在这份纯净与美好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洗涤,所有的尘世喧嚣与疲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留下内心的宁静与平和。 在这片被神秘力量笼罩的山谷中,光线也变得异常柔和,夕阳的金色与天空的蔚蓝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如梦如幻的画卷。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却又如此生动,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重新赋予了生命,每一个细节都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随着这股力量的不断增强,山谷中的生灵们也开始展现出不同寻常的一面。小溪里的鱼儿跃出水面,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弧线;鸟儿们不再畏惧人类的接近,它们大胆地落在肩头,用清脆的歌声诉说着喜悦。这一切,都像是大自然为了庆祝某个重要时刻而精心准备的盛宴,让人不禁沉醉其中,忘却了尘世的烦恼,只想永远留在这片被神秘力量唤醒的仙境之中。 这些声响,或低沉如雷鸣,或尖锐似尖叫,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无法言喻的天籁之音,既令人毛骨悚然,又让人心生向往。它们打破了山谷原有的宁静,为这片古老的土地披上了一层更加神秘莫测的面纱。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在这不可思议的现象中变得鲜活起来。 回溯(二十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随着树木的摇曳,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柔和而富有生机,花香、草香、泥土的芬芳以及那淡淡的木质香气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让人忘却尘世的烦恼,只想沉浸在这份宁静与美好之中。 阳光斑驳地穿透密集的树冠,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仿佛是大自然最细腻的笔触,在这无垠的绿色画卷上勾勒出一幅幅光与影的交响诗。这不仅仅是一场自然界的舞蹈,它更像是一场跨越时空的深邃对话,每一棵参天古木都仿佛拥有了生命,枝叶间轻轻摇曳,似乎在低语,以一种古老而神秘的语言,传递着跨越千年的秘密与智慧。 风,是这森林中最悠扬的乐师,它穿梭于树梢之间,带着一丝凉意与无尽的遐想,每一次拂过,都如同古老灵魂的低吟浅唱,那旋律中蕴含着过往的辉煌与沧桑,讲述着一个个被岁月尘封的故事。风中,似乎还夹杂着勇士的呐喊、恋人的低语,以及那些早已逝去却永远镌刻在时间长河中的悲欢离合。人们行走在这样的林间小径上,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音符,任何一个能够触动心灵深处的故事片段。 空气中,一股淡淡的松香悄然弥漫,那是大自然独有的芬芳,清新而又略带一丝甘甜,它与这神秘的对话交织在一起,如同一位慈祥的老者,用它那无形的手,轻轻抚摸着每一个踏入这片圣地的旅人,给予他们一份来自远古的安宁与敬畏。这香气,仿佛能穿越时空,将人的思绪带往那遥远的古代,让人在这一刻忘却尘世的烦恼,只想沉浸在这份宁静与神秘之中,成为这场跨时空对话中的一员。 四周,是密不透风的绿意,每一片叶子都在微风中轻轻颤抖,发出沙沙的响声,那是大自然最悠扬的乐章,每一个音符都蕴含着生命的力量与时间的沉淀。在这片古老森林的怀抱中,时间仿佛变得缓慢。 在那片被夕阳如恋人般温柔拥抱的绿意盎然之地,天地间仿佛被染上了一层梦幻般的金辉。花草们不再仅仅是大地上的静默守望者,它们似乎被某种神秘的力量赋予了鲜活的生命,不甘于仅仅作为背景,静默地伫立于这片广袤无垠的大地上。随着一阵阵轻柔得仿佛能穿透心灵的晚风轻轻拂过,它们开始轻盈地摆动起来,那姿态优雅而自由,宛如一群身着绚烂彩衣、身姿曼妙的精灵,正忘情地在落日余晖搭建的华丽舞台上翩翩起舞。 每一朵花,都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花瓣上细腻的纹理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烁着柔和而又神秘的光芒,它们或含苞待放,羞涩地藏着内心的秘密;或盛放如盘,毫不吝啬地展示着自己的美丽与骄傲。而那每一片叶,也都在微风中诉说着自己的故事,它们或翠绿欲滴,透着勃勃生机;或枯黄卷曲,带着岁月的痕迹。这些叶片在空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过往的行人低语,讲述着季节的更迭、生命的轮回。 回溯(二十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药王谷这片被大自然赋予了无限生命力的土地上,每一朵花、每一片叶都以自己最优雅的姿态展现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它们或轻柔地相互触碰,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或高高昂起头颅,向天空展示着自己的坚韧与不屈。 在那些被夕阳温柔拥抱的静谧角落,生长着一簇簇色彩斑斓的花朵,它们竞相绽放,仿佛是自然界最绚烂的调色盘倾泻于此。红得如火如荼,炽热而热烈,像是夕阳遗落的碎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不屈的生命力;蓝得深邃莫测,宛如夜空中最遥远的星辰,静静地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黄得明媚耀眼,如同初升日光中跳跃的金色粒子,洋溢着无尽的活力与希望;白得纯洁无瑕,宛如初雪覆盖下的梦境,清新脱俗,不染尘埃。这些花朵在夕阳的映照下,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更添了几分超脱现实的梦幻与神秘,仿佛是大自然精心布置的一场视觉盛宴。 微风拂过,花瓣们似乎被赋予了生命,它们轻轻触碰,相互依偎,发出细碎而悦耳的声响,宛如林间精灵间低语的秘密,既轻盈又缠绵,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音符,渴望能更近一步,倾听那份来自大自然最纯粹的私语。空气中弥漫着的花香,此刻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它不再仅仅是嗅觉上的享受,更像是一场心灵的洗礼。那香气中,既有一丝丝甜蜜与清新,如同初恋的味道,轻轻拂过心间,留下一抹温柔的痕迹;又仿佛蕴含着大自然的魔法,它悄无声息地穿透人心的每一个角落,带走疲惫与忧愁,只留下宁静与平和。 人们漫步在这片被花香萦绕的仙境中,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珍贵。那清新的空气里,似乎蕴含着生命的活力与自然的智慧,每一次深呼吸都像是在与自然进行着一场无声却深刻的对话。心灵在这份纯净与美好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洗涤,所有的尘世喧嚣与疲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留下内心的宁静与平和。 在这片被神秘力量笼罩的山谷中,光线也变得异常柔和,夕阳的金色与天空的蔚蓝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如梦如幻的画卷。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却又如此生动,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重新赋予了生命,每一个细节都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随着这股力量的不断增强,山谷中的生灵们也开始展现出不同寻常的一面。小溪里的鱼儿跃出水面,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弧线;鸟儿们不再畏惧人类的接近,它们大胆地落在肩头,用清脆的歌声诉说着喜悦。这一切,都像是大自然为了庆祝某个重要时刻而精心准备的盛宴,让人不禁沉醉其中,忘却了尘世的烦恼,只想永远留在这片被神秘力量唤醒的仙境之中。 这些声响,或低沉如雷鸣,或尖锐似尖叫,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无法言喻的天籁之音,既令人毛骨悚然,又让人心生向往。它们打破了山谷原有的宁静,为这片古老的土地披上了一层更加神秘莫测的面纱。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在这不可思议的现象中变得鲜活起来。 冥寒之毒(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那幽暗而压抑、弥漫着紧张气氛的密室之中,微弱的烛光如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其微弱的光芒勉强穿透厚重的黑暗,映照在众人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的脸庞上。昏黄的光影交错,将他们的神情勾勒得分外清晰,却又添了几分诡异与莫测。 空气中,一股清新而又略带苦涩的药草香悠悠地飘散开来,与这沉闷的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是大自然对这压抑氛围的一丝温柔慰藉。然而,在这香气之下,还隐藏着一缕不易察觉的焦虑,如同暗流涌动,让人心生不安。 他们围坐在一张古旧得仿佛承载着百年沧桑的木桌旁,木桌表面斑驳陆离,每一处裂痕都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桌上,各式各样的药材散落其间,有的色彩斑斓如宝石般璀璨,有的则干枯萎缩,失去了往日的生机。但无论形态如何,每一株药材都似乎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承载着无尽的希望与更加未知的命运,等待着被发掘、被利用,去书写一段段传奇。 在这群人中,柳时衣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她正紧紧盯着沈溯,那双眸子深邃而明亮,仿佛能穿透层层迷雾,直视人心最深处的秘密与欲望。她的眼神中既有审视也有期待,仿佛在这一刻,沈溯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每一次呼吸,都逃不过她的敏锐感知。这样的注视,让沈溯不禁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肩头,让她难以喘息。 密室内的气氛因他们的对峙而变得更加紧张,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敲击着每个人的心弦。 沈溯的手指轻柔而缓慢地摩挲着一株罕见的药草。这药草色泽幽蓝,宛如深海中最璀璨的蓝宝石,散发着淡淡的寒光,在四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得神秘莫测,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孤独而耀眼,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奥秘与力量。 她的目光在手中的药草与站在不远处的柳时衣之间徘徊,每一次对视都如同在无声地衡量着生命的重量,那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千言万语在涌动,却最终只化作了一抹凝重与决绝。 “时衣,”她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宛如古老钟鸣般悠远,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击在密室中每一个人的心鼓上,让人的心灵为之一震,“这味‘寒星草’,传说中能够解救世间一切苦难与危难的神草,它确能解救萧时于水深火热之中,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 沈溯的话语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对生命的执着与渴望。“它的药效足以中和那冥寒之毒,那是一种连绝世强者都闻之色变的恐怖毒素,而‘寒星草’却如同克星一般,能让萧时体内的毒素消散无形,让他重获新生,再次绽放出属于他的光芒。” 随着沈溯的话语落下,密室中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为之凝固。每个人的心中都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与紧张,他们知道,这株“寒星草”不仅仅是一味药草,更是萧时生命的希望,是他们所有人心中那份不灭的信念与执着。 沈溯缓缓地将“寒星草”捧在胸前,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柔与决绝。 冥寒之毒(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闻言,那张素来清冷的面容上,不易察觉地掠过一抹如同晨曦初破晓般的喜悦,那光芒虽淡,却足以温暖她那双总是藏着淡淡忧愁的眸子。然而,这份突如其来的光亮,还未来得及完全绽放,就被沈溯接下来的话语,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乌云,狠狠地遮蔽了去。 “可是,”沈溯的话语,如同冬日里寒风拂过枯枝,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复杂,其中闪烁的,不仅仅是抉择的艰难,更有一种深藏于心的痛楚。他缓缓举起手,掌心之中,一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寒星草”在微弱的光线下更显神秘莫测,仿佛夜空中最遥远、最孤独的星辰,静静地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寒星草’——这举世罕见的奇珍异草,我手中这唯一的一株,其珍贵程度,足以令无数医者为之疯狂。然而,它的力量虽大,却也有限,仅足以炼制出一颗解药。”沈溯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柳时衣的心上,让她的喜悦瞬间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名状的沉重与紧张。 “这意味着,萧时的生与死,将直接与你的命运相连。这味药,要么成为他重生的希望,要么……”沈溯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停顿,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空气凝固成冰,整个密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之中。那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每一丝呼吸都显得格外艰难。 柳时衣的心跳在这一刻加速,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脉搏在剧烈跳动,仿佛要与这密室内压抑的气氛抗争。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沈溯手中的“寒星草”上,那抹幽蓝的光芒在她眼中忽明忽暗,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选择的重量。她知道,这一刻的决定,不仅关乎萧时的生死,更将决定她自己的命运走向何方。 密室内,光线昏暗,只有那株“寒星草”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两人紧锁的眉头和眼中的决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待,等待柳时衣做出那个将改变一切的决定…… 柳时衣的心脏猛地一紧,她仿佛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中奔腾的声音。 在那晨光初破的黎明时分,当柳时衣轻轻推开房间的木门,仿佛连空气中的尘埃都为之静止。她的身影,如同一幅淡雅的水墨画,缓缓步入这被薄雾轻抚的药王谷。萧时,那位总是眉宇间藏着几分不羁与忧郁的青年,正静静地守候在门口,他的目光如同深邃的夜空,捕捉到了柳时衣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当她与他视线交汇的那一刻,无需言语,萧时便已洞悉了她心中的一切波澜。 两人就这样并肩而立,沉默在他们之间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却并未让人感到压抑,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流淌。药王谷的门口,古木参天,花香袭人,似乎连大自然都在为这一刻的静谧添上一抹温柔的色彩。 柳时衣轻轻侧头,目光温柔而坚定,她轻声细语道:“萧时,你不必太过介怀那冥寒之毒。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它虽厉害,却也未必无解。待我多加修炼莫家功法,或许有朝一日,这毒素便能迎刃而解,不再是我们的绊脚石。”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之光。 萧时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里既有释然也有信任。他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从柳时衣手中接过那颗散发着淡淡药香的丹药,那丹药仿佛承载着两人共同的希望与决心。他的动作轻柔而坚决,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将这份信任与坚持深深烙印在心间。随着丹药缓缓滑入喉咙,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仿佛连带着他心中的阴霾也被一并驱散。 四周,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大自然也在为这份坚定的情谊鼓掌。药王谷的晨光,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明媚,它照亮了柳时衣与萧时的脸庞。 冥寒之毒(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这句话如同一道冰冷的利剑,瞬间穿透了柳时衣心中的喜悦泡沫,让那刚刚升起、温暖如春的希望之火,转瞬之间化为乌有。她的脸色苍白,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紧接着被一股难以名状的沉重与紧张所取代,就像是突然被卷入了一场未知的漩涡,无力挣扎,只能任由自己被吞噬。 密室内的气氛骤然变得压抑,空气仿佛凝固,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柳时衣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株寒星草上,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株草的问题,它关乎着自己和萧时的生死存亡,关乎着一段错综复杂、爱恨交织的命运纠葛。而此刻,这一切都凝聚在了这唯一的解药之上,让她的心如同被巨石压住,沉闷得几乎窒息。 沈溯见状,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温柔与坚定。她缓缓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柳时衣颤抖的肩头,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与勇气都传递给她。 “这意味着,萧时的生与死,将直接与你的命运相连。这味药,要么成为他重生的希望,要么……” 沈溯的话语在密室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停顿,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就连时间也在这令人窒息的瞬间凝固,空气似乎失去了流动的能力,逐渐变得沉重而冰冷,宛如凝固成了千年寒冰。整个密室,这个原本就阴暗幽闭的空间,此刻更是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寂静之中,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每一次脉动都如同擂鼓,震撼着脆弱的灵魂。 那沉默,沉重得几乎能压垮人的意志,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每一丝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就像是在沙漠中徒步穿越,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喉咙的干涸与胸口的疼痛。人们面面相觑,眼中闪烁着惊恐与不安,仿佛在这寂静的背后,隐藏着更加恐怖的秘密,等待着被揭露的那一刻,将所有人彻底吞噬。 在这样的氛围下,连最细微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每一根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可能改变命运的细节。 柳时衣的心跳在这一刻猛然加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胸腔内轰鸣的回响,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脉搏在剧烈跳动,如同鼓点一般,在这密室内压抑而沉闷的空气中奋力抗争,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她的目光犹如被磁石吸引,紧紧锁定在沈溯手中那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寒星草”上。那抹光芒在昏暗的密室中显得格外耀眼,忽明忽暗,如同夜空中最遥远的星辰,闪烁着既神秘又危险的光芒。它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选择的重量,每一缕光线的流转都承载着沉甸甸的命运抉择。 柳时衣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她知道,这一刻的决定,不仅仅是关于好友萧时的生死存亡,更是她人生轨迹的一次重大转折。她的思绪如同狂风中的落叶,纷飞不定,每一个念头都牵动着她的神经,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与迷茫。 沈溯的眼神深邃而复杂,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寒星草”,那动作仿佛是在进行一场古老而庄严的仪式。柳时衣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紧张与期待,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等待着她的决定。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眼前的“寒星草”不仅是救治萧时的唯一希望,也是她能够摆脱当前困境、掌握自己命运的关键。然而,这条路充满了未知与风险,一旦选择,便再无回头之路。 柳时衣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她终于做出了决定。 冥寒之毒(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那幽深而古老的密室之中,光线吝啬地洒落,犹如被夜色囚禁的星辰,仅余几缕微光苟延残喘。正中央,一株名为“寒星草”的奇异植物孤独地挺立,它那细小而坚韧的叶片上,仿佛凝聚了银河中最遥远的光点,散发出幽幽蓝光,勉强驱散了周遭的混沌与黑暗。这抹微光,不仅照亮了密室中每一寸角落,更映照在两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上——柳时衣与她的同伴,他们的眉头紧锁,如同两道难以逾越的山峰,眼中的决绝如同寒铁铸就,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 空气中,一种无形的压力悄然蔓延,仿佛连时间都被这股力量凝固,每一秒都拉长了无数倍。密室外,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树叶停止了摇曳,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异样的宁静,只待那一刻的到来。这宁静背后,隐藏着山雨欲来的汹涌澎湃,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被这压抑的氛围无限放大,即便是远处一只夜鸟的啼鸣,也如同雷鸣般震耳欲聋,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柳时衣站在决定命运的十字路口,她的心脏猛地一紧,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胸口,又似是万马奔腾于狭窄的胸膛之内,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轰鸣,清晰可闻。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中汹涌澎湃,如同江河决堤,带着不可阻挡的力量,冲击着她每一个细胞。 在那晨光初破的黎明时分,当柳时衣轻轻推开房间的木门,仿佛连空气中的尘埃都为之静止。她的身影,如同一幅淡雅的水墨画,缓缓步入这被薄雾轻抚的药王谷。萧时,那位总是眉宇间藏着几分不羁与忧郁的青年,正静静地守候在门口,他的目光如同深邃的夜空,捕捉到了柳时衣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当她与他视线交汇的那一刻,无需言语,萧时便已洞悉了她心中的一切波澜。 两人就这样并肩而立,沉默在他们之间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却并未让人感到压抑,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流淌。药王谷的门口,古木参天,花香袭人,似乎连大自然都在为这一刻的静谧添上一抹温柔的色彩。 柳时衣轻轻侧头,目光温柔而坚定,她轻声细语道:“萧时,你不必太过介怀那冥寒之毒。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它虽厉害,却也未必无解。待我多加修炼莫家功法,或许有朝一日,这毒素便能迎刃而解,不再是我们的绊脚石。”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之光。 萧时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里既有释然也有信任。他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从柳时衣手中接过那颗散发着淡淡药香的丹药,那丹药仿佛承载着两人共同的希望与决心。他的动作轻柔而坚决,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将这份信任与坚持深深烙印在心间。随着丹药缓缓滑入喉咙,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仿佛连带着他心中的阴霾也被一并驱散。 四周,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大自然也在为这份坚定的情谊鼓掌。药王谷的晨光,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明媚,它照亮了柳时衣与萧时的脸庞。 冥寒之毒(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形压力,它悄然无声地渗透进每一寸空间,仿佛连时间这位永恒的旅者也被这股神秘力量所束缚,变得迟缓而沉重,每一秒的流逝都被拉长至无尽的深渊,让人心生寒意。密室外,风,这位自然界中最自由不羁的旅者,此刻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它悄悄地屏住了呼吸,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就连那些平日里随风轻舞的树叶,也在这股力量的压迫下,停止了它们欢快的摇曳,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幕布所覆盖,陷入了一种异样的、令人心悸的宁静之中,所有的生灵都在静静地等待,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然而,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却隐藏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汹涌澎湃。那是一种积蓄已久的力量,正在暗处蠢蠢欲动,准备在恰当的时机爆发出来,席卷一切。在这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氛围中,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它们如同暗夜中的萤火虫,虽然微小,却足以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即便是远处那只孤独夜鸟的啼鸣,也在这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突兀,它的声音穿透了层层阻碍,直击人心,那尖锐而悠长的鸣叫,在这压抑的空气中回荡,竟如同雷鸣般震耳欲聋,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惧,仿佛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警告,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四周的一切都在默默诉说着即将到来的变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紧张与期待,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既心生畏惧,又忍不住想要探究那未知的一切。 柳时衣静静地矗立在那个决定她命运的十字路口,夜色如墨,街灯昏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她纤细而倔强的身影。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连微风也屏住了呼吸,只留下远处偶尔传来的汽车轰鸣,在寂静中回响。此刻,她的心脏猛地一紧,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握住,既沉重又压抑,仿佛有千斤重担不偏不倚地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几乎无法喘息。 这股力量不仅仅是肉体上的重压,更像是精神上的风暴,在她的胸腔内肆虐。那感觉,又似是无数匹烈马在同一瞬间挣脱了束缚,在她狭窄的胸膛内狂奔,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清晰得仿佛能穿透夜色的寂静,回响在她的耳畔,震撼着她的灵魂。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在血管中汹涌澎湃,那是一种近乎狂野的力量,如同被囚禁已久的江河在瞬间决堤,带着不可阻挡的磅礴之势,肆意地冲击着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胞。这股力量既温暖又炽热,仿佛要将她体内的所有犹豫和恐惧彻底焚烧殆尽,只留下一颗坚定不移、勇往直前的心。 在那个晨光如细丝般穿透薄雾,轻轻拂过大地,万物似乎都在这温柔的第一缕光线中苏醒的黎明时分,柳时衣轻轻地,仿佛是怕惊扰了这份宁静一般,推开了她那简陋却充满古朴韵味房间的木门。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就连空气中轻轻飘舞的尘埃也为之静止,整个世界都屏息以待,只为见证这一幕的发生。 冥寒之毒(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的身影,在晨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美而神秘,她身着一袭素色长裙,裙摆随风轻轻摇曳,宛如一朵初绽的百合,不带一丝尘埃,清新脱俗。她的步伐轻盈而优雅,每一步都踏在了时间的节拍上,与周围那朦胧的景致融为一体,如同一幅淡雅至极的水墨画,缓缓铺展在这被薄雾轻柔拥抱的药王谷之中。 而在那扇门的另一侧,萧时,那位总是眉宇间藏着几分不羁与忧郁,仿佛背负着无尽故事的青年,正静静地守候着。他的身影挺拔而孤傲,如同山谷中一棵历经风霜的老松,坚韧而不屈。他的目光深邃而明亮,仿佛能穿透层层迷雾,直达人心最幽暗的角落,此刻,他正用这双眼睛,捕捉着柳时衣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个眼神的流转,每一个呼吸的节奏。 当柳时衣终于完全走出房门,与萧时的视线在不经意间交汇的那一刻,空气中仿佛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无需任何言语,没有一句寒暄,萧时便已从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中,洞悉了她心中所有的波澜与挣扎。那是一种超越了言语的理解,一种灵魂深处的共鸣,让两人的心,在这寂静的清晨,悄然靠近,仿佛两颗漂泊已久的星辰,终于找到了属于彼此的轨迹。 周围的一切,在这一刻都黯然失色,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那份难以言喻的情感,在这被薄雾轻抚、晨光初照的药王谷中。 两人并肩而立,宛如两尊静默的雕像,矗立于药王谷那古老而神秘的门槛之前。沉默,在他们之间悄然织就了一张无形却坚韧的网,这张网非但没有带来丝毫的压抑与窒息,反而如同深邃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闪烁着一种难以名状、却又异常和谐的默契之光。 药王谷,这个传说中藏匿着无数仙草灵药的圣地,此刻正以一种近乎神圣的姿态展现在他们眼前。谷口,古木参天,枝叶繁茂,仿佛历经千年风雨的洗礼,每一棵树都蕴含着无尽的故事与智慧。阳光透过密集的树冠,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为这静谧的早晨披上了一层神秘而又温柔的面纱。 微风拂过,携带着阵阵花香,那香气清新而醉人,不似凡尘之物,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仙露琼浆,让人心旷神怡,所有的烦恼似乎都随着这股香气飘散而去。花儿们也不甘寂寞,竞相绽放,红的如火,粉的似霞,白的胜雪,将这片土地装点得如同人间仙境,美得令人心醉。 四周,鸟鸣声声,清脆悦耳,它们或在枝头跳跃嬉戏,或在空中翱翔盘旋,似乎也在为这一刻的宁静与美好欢歌。大自然,这位最伟大的艺术家,正以她独有的方式,为这对并肩而立的人儿,以及他们之间那份难以言喻的默契,添上了一抹最为温柔且生动的色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万物皆静,唯有心跳与呼吸,在这宁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而有力。两人虽未言语,但他们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一种超越言语的理解与信任,仿佛彼此的心灵已经跨越了千山万水,紧紧相连。在这药王谷的门口,他们仿佛成为了这天地间最和谐的风景,等待着即将展开的未知旅程,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与对彼此的坚定。 柳时衣轻轻侧头,目光温柔而坚定,她轻声细语道:“萧时,你不必太过介怀那冥寒之毒。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它虽厉害,却也未必无解。待我多加修炼莫家功法,或许有朝一日,这毒素便能迎刃而解,不再是我们的绊脚石。”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之光。 萧时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里既有释然也有信任。他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从柳时衣手中接过那颗散发着淡淡药香的丹药,那丹药仿佛承载着两人共同的希望与决心。他的动作轻柔而坚决,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将这份信任与坚持深深烙印在心间。随着丹药缓缓滑入喉咙,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仿佛连带着他心中的阴霾也被一并驱散。 四周,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大自然也在为这份坚定的情谊鼓掌。药王谷的晨光,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明媚,它照亮了柳时衣与萧时的脸庞。 冥寒之毒(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萧时凝视着柳时衣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那里藏着星辰大海,也映照着过往的风雨与沧桑。在那双眸子里,萧时读到了她心中的波澜壮阔与无声的挣扎,那是一种对过往的释怀,对未来的渴望,以及对眼前这一刻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这是一种超越了言语界限的理解,一种无需多言便能深刻体会的默契。它超越了世俗的束缚,直抵灵魂的最深处,让两颗曾经漂泊不定、各自为营的心,在这宁静而略带寒意的清晨,悄然间找到了归属。它们仿佛是两颗在浩瀚宇宙中漂泊已久的星辰,经历了无数次的擦肩与寻觅,终于在这一刻,于无垠的夜空中找到了彼此,沿着既定的轨迹,缓缓靠近,交织出一幅动人心魄的画卷。 在那一刻,周遭的万物仿佛都失去了它们原有的色彩与生机,连空气中弥漫的花香与草叶的清新也悄然隐匿,只为让出舞台给这对沉浸在彼此世界中的恋人。周围的一切,在这一刻都黯然失色,如同被无形的画笔轻轻抹去,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那份在心头缓缓流淌、难以名状却又强烈到几乎要溢出的情感。 药王谷,这个自古以来便以神秘与美丽著称的地方,此刻被一层薄雾轻柔地包裹着,宛如一位羞涩的少女,轻轻拉上了面纱。晨光初照,金色的阳光透过薄雾的缝隙,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给这片静谧的山谷增添了几分梦幻与诗意。 他们并肩而立,目光中闪烁着只有对方才能读懂的深情。男孩的手不自觉地轻轻搭在女孩的肩上,那温柔的力量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的寒冷与孤独;而女孩,则是微微侧头,将耳畔的碎发轻轻捋到耳后,以更加清晰的姿态迎接这份突如其来的深情。两人的身影,在这被薄雾轻抚、晨光初照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和谐而美好,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他们的相遇与相知而静止。 微风拂过,带来了远处山涧的潺潺水声,以及林间偶尔传来的鸟鸣,这些自然的乐章,在此刻似乎都成了他们情感的伴奏,为这份难以言喻的情感增添了几分浪漫与甜蜜。他们的心跳,随着这轻柔的风声,渐渐同步,每一次跳动都似乎在诉说着彼此间无需言语便能理解的心意。 在这片被时间遗忘的山谷中,他们仿佛成了世间唯一的存在,所有的烦恼与忧愁都被这份纯粹的情感所融化,只剩下心中那份最真挚、最热烈的渴望——渴望能与对方携手,共度余生,让这份情感如同药王谷中的草药一般,历经岁月洗礼,愈发醇厚而珍贵。 柳时衣与萧时并肩而立,宛如两尊被时光雕琢的静默雕像,静静地矗立于药王谷那古老而神秘的门槛之前。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他们身上,为这幽静的画面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更添了几分不可言喻的庄严与肃穆。 四周,是药王谷特有的药香与草木的清新交织而成的气息,它们似乎也在这一刻凝固,不愿打扰这份难得的宁静。微风拂过,带动着两人衣袂轻轻摇曳,却仿佛连风也知晓他们的默契,不敢太过张扬,只是轻柔地穿梭其间,如同一位细心的旁观者,静静见证着这一幕。 沉默,在他们之间悄然织就了一张无形却坚韧的网。这张网,没有带来丝毫的压抑与窒息,反而如同深邃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闪烁着一种难以名状、却又异常和谐的默契之光。那是一种超越了言语的沟通,一种心灵深处的共鸣,仿佛他们的灵魂早已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紧紧相连,无需多言,便能知晓对方心中所想。 冥寒之毒(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的目光深邃而坚定,他的眼神中既有对未知挑战的期待,也有对身边伙伴的绝对信任。而萧时,则是面容沉静如水,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屈不挠的坚韧,他的眼神时而与柳时衣交汇,每一次碰撞都像是激起了一层看不见的涟漪,让这份默契更加深厚,更加牢固。 药王谷,这个自古以来便流传着无数奇闻异事与仙草灵药传说的圣地,如同一颗被时间遗忘的璀璨明珠,此刻正以一种近乎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姿态,缓缓展现在他们这群满怀憧憬与渴望的探险者眼前。 谷口之处,古木参天,枝叶繁茂得几乎遮天蔽日,它们矗立在那里,仿佛历经了无数个春秋的更迭,每一道年轮都镌刻着岁月的痕迹,每一片叶子都承载着风霜雨雪的记忆。这些古木,不仅仅是自然的杰作,更像是守护这片圣地的古老神灵,它们静静地伫立,似乎在诉说着千年的秘密与智慧,让每一个踏入此地的旅人都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心怀敬畏。 阳光那温暖而柔和的光芒,穿透了密集而繁复的树冠,如同细碎的黄金般洒落下来,形成一片片斑驳陆离的光影,将这静谧的早晨装点得更加神秘莫测。光影交错间,仿佛有无数精灵在翩翩起舞,引领着他们进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花草的清新香气,还有那淡淡的、不易察觉的草药香,这一切交织在一起,为这片圣地披上了一层既神秘又温柔的面纱,让人不禁沉醉其中,忘却尘世的烦恼与喧嚣。 微风拂过,携带着阵阵花香,那香气清新而醉人,不似凡尘之物,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仙露琼浆,让人心旷神怡,所有的烦恼似乎都随着这股香气飘散而去。花儿们也不甘寂寞,竞相绽放,红的如火,粉的似霞,白的胜雪,将这片土地装点得如同人间仙境,美得令人心醉。 四周,鸟鸣声声,清脆悦耳,它们或在枝头跳跃嬉戏,或在空中翱翔盘旋,似乎也在为这一刻的宁静与美好欢歌。大自然,这位最伟大的艺术家,正以她独有的方式,为这对并肩而立的人儿,以及他们之间那份难以言喻的默契,添上了一抹最为温柔且生动的色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万物皆静,唯有心跳与呼吸,在这宁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而有力。两人虽未言语,但他们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一种超越言语的理解与信任,仿佛彼此的心灵已经跨越了千山万水,紧紧相连。在这药王谷的门口,他们仿佛成为了这天地间最和谐的风景,等待着即将展开的未知旅程,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与对彼此的坚定。 柳时衣轻轻侧头,目光温柔而坚定,她轻声细语道:“萧时,你不必太过介怀那冥寒之毒。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它虽厉害,却也未必无解。待我多加修炼莫家功法,或许有朝一日,这毒素便能迎刃而解,不再是我们的绊脚石。”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之光。 萧时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里既有释然也有信任。他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从柳时衣手中接过那颗散发着淡淡药香的丹药,那丹药仿佛承载着两人共同的希望与决心。他的动作轻柔而坚决,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将这份信任与坚持深深烙印在心间。随着丹药缓缓滑入喉咙,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仿佛连带着他心中的阴霾也被一并驱散。 四周,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大自然也在为这份坚定的情谊鼓掌。药王谷的晨光,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明媚,它照亮了柳时衣与萧时的脸庞。 冥寒之毒(九)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这些古木,每一株都像是从远古时代穿越而来的守护者,它们的树干粗壮,皮肤斑驳,记录着无数个春秋的更迭与岁月的沧桑。每一道深深的年轮,都像是时间的刻刀精心雕琢的艺术品,镌刻着过往的风雨雷电、四季更迭,以及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每一片叶子,在晨露的滋润和夜风的轻抚下,轻轻摇曳,仿佛都在低语,讲述着风霜雨雪的洗礼,以及它们见证过的无数悲欢离合。 阳光那温暖而柔和得仿佛能抚平世间一切伤痕的光芒,穿透了密集而繁复的树冠,如同被大自然精心雕琢的细碎黄金,轻轻洒落,每一缕光线都似乎在空气中跳跃,编织成一幅幅光与影的绝美画卷。这些光斑,或大或小,或明或暗,如同时间的碎片,在这静谧的早晨缓缓铺展,将周遭的一切装点得更加神秘莫测,引人遐想。 光影交错之间,仿佛有无数精灵在这片被阳光亲吻过的土地上翩翩起舞,它们的身影轻盈而灵动,穿梭于光与影的边缘,每一次旋转、每一次跳跃都似乎在诉说着古老而神秘的故事,引领着每一个踏入这片领域的旅人,不由自主地步入一个光怪陆离、充满无限可能的世界。这里,是现实与幻想的交界,是心灵得以休憩的秘境。 空气中,一股股清新而沁人心脾的气息悄然弥漫,那是泥土深处蕴藏的生机与活力,与晨露滋润下的花草香交织缠绵,仿佛能洗净人世的尘埃,让心灵得到净化。在这股清新之中,还夹杂着一抹淡淡的、不易察觉的草药香,它如同一位沉默的智者,静静地诉说着这片土地上的古老智慧与治愈之力,为这片圣地披上了一层既神秘又温柔的面纱,让人心生敬畏,又忍不住想要更加亲近。 微风轻轻掠过,宛如细腻的手指,温柔地拨弄着大地的琴弦,携带着一阵阵令人心旷神怡的花香,悠悠地飘散在空气中。那香气,清新而醉人,不似凡尘之物所能比拟,更像是从遥远而神秘的另一个世界,穿越层层云雾,飘来的仙露琼浆。它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每一寸空间,让人的心灵在不经意间得到了净化,所有的烦恼、忧愁,似乎都随着这股香气,轻轻地、缓缓地飘散而去,只留下一颗宁静如水的心,沉浸在这份难得的平和之中。 花儿们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来自异界的召唤,纷纷不甘寂寞地竞相绽放,绽放出各自最绚烂的姿态。红的如火,热烈而奔放,像是燃烧着生命的火焰,照亮了这片土地;粉的似霞,柔美而温婉,如同晨曦中轻轻飘散的云雾,给人以无尽的遐想;白的胜雪,纯洁而高雅,宛如冬日里初降的雪花,静静地诉说着纯洁与宁静的美好。这些色彩斑斓的花朵,交织在一起,将这片原本平凡的土地装点得如同人间仙境,美得令人心醉神迷,仿佛踏入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斑驳的光影,为这片花海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浪漫。蜜蜂在花间穿梭,忙碌地采集着花蜜,蝴蝶也翩翩起舞,与花朵们共同演绎着一场关于生命与美好的盛宴。行走在这片花海中,每一步都踏着芬芳,每一次呼吸都充满了花香,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这片美好之中,让人流连忘返,沉醉不知归路。 四周,鸟鸣声此起彼伏,如同天籁之音,清脆悦耳,穿透晨雾,轻轻拂过耳畔。那些羽毛斑斓的小生灵们,或在枝头欢快地跳跃嬉戏,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舞蹈,又或在空中自由地翱翔盘旋,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它们的每一次振翅,都似乎在为这一刻的宁静与美好欢歌,将这片天地装点得生机盎然。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陆离地洒在这片被自然宠爱的土地上,给万物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金纱。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与鸟鸣交织成一首悠扬的乐章,让人心旷神怡,忘却尘世的烦恼。 冥寒之毒(十)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大自然,这位世间最伟大的艺术家,正以她那双无形的手,以及无尽的创意与灵感,为这方天地绘制着一幅幅动人的画卷。她以山川为骨,以河流为脉,以草木为衣,以花鸟为饰,每一处细节都透露着她对这个世界深沉的爱与呵护。而此刻,她正以她独有的方式,为那对并肩而立的人儿,以及他们之间那份无需言语便能深刻理解的默契,添上了一抹最为温柔且生动的色彩。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形的力量轻轻按下暂停键,万物皆沉浸于一种难以言喻的静谧之中。连微风也似乎屏住了呼吸,不敢惊扰这份宁静,只有那隐约可闻的心跳与呼吸声,在这无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而有力,如同战鼓般激荡着胸膛,宣告着生命的顽强与不屈。 两人并肩而立,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长,投射出斑驳陆离的光影,为这古老的药王谷门口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庄严。他们虽未言语,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那是一种超越了言语界限的理解与信任,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指引着彼此前行。他们的眼神交汇,仿佛有千言万语在无声中传递,心灵的桥梁在这一刻悄然架起,跨越了千山万水的距离,紧紧相连,不可分割。 四周,药王谷的景致在夕阳的映照下更显古朴与幽深,苍翠的树木与蜿蜒的小径交织成一幅幅动人的画卷,而他们,就像是这画卷中最和谐的一笔,静静地融入了这天地间,成为了这方天地间最独特的风景。 柳时衣轻轻侧过头,月光如细纱般洒在她的脸颊上,为她那温婉的容颜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她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宛如春日里穿透薄雾的第一缕阳光,既温暖又充满生机。她轻声细语,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了萧时的耳畔,每一个字都像是被精心雕琢过的玉石,温润而有力:“萧时,你不必太过介怀那冥寒之毒,它虽如暗夜中的毒蛇,令人心生畏惧,但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此乃天地至理。它虽厉害,却也未必无解,正如再深的黑夜,也终将迎来黎明的曙光。”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那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坚韧与自信,仿佛她已经握住了命运的钥匙,能够打开所有困厄之门。柳时衣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她继续说道:“待我多加修炼莫家功法,那古老的秘籍中蕴藏着无数前辈的智慧与力量,或许有朝一日,当我的修为达到一定的境界,这冥寒之毒便能迎刃而解,如同冰雪遇到暖阳,自然消融,不再是我们的绊脚石,而是我们成长路上的一块试金石。” 说到这里,柳时衣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里既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也有对当下困境的淡然处之。她的眼神似乎穿透了时空的界限,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之光,那是一片没有阴霾、充满光明与温暖的天地。在她的感染下,萧时心中的阴霾似乎也渐渐散去,一股暖流自心底升起,让他重新燃起了与命运抗争的勇气。 萧时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里既有释然也有信任。他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从柳时衣手中接过那颗散发着淡淡药香的丹药,那丹药仿佛承载着两人共同的希望与决心。他的动作轻柔而坚决,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将这份信任与坚持深深烙印在心间。随着丹药缓缓滑入喉咙,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仿佛连带着他心中的阴霾也被一并驱散。 四周,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大自然也在为这份坚定的情谊鼓掌。药王谷的晨光,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明媚,它照亮了柳时衣与萧时的脸庞。 冥寒之毒(十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和萧时二人并肩而立,他们的身影在夕阳如血的余晖中缓缓拉长,仿佛是两幅古老而深邃的剪影,投射在药王谷那斑驳的石板路上,光影交错间,古老与现代在这一刻奇妙地交融,为这幽静而神秘的山谷门口平添了几分不可言喻的庄严与奇幻色彩。夕阳的金色与谷口古老的青石相映成趣,每一道光线都似乎在诉说着千年的秘密,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于这份超脱尘世的宁静与壮丽之中。 他们虽未开口言语,但周遭的空气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充盈,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却又异常强烈的情感。那是一种超越了世间所有言语界限的深刻理解与无条件信任,它不言不语,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要来得更加深刻与真挚。就如同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即便是在最深沉的黑暗中,也能指引着迷航者找到前行的方向,给予他们无尽的勇气与希望。 他们的目光在这一刻悄然交汇,眼神中闪烁着复杂而微妙的光芒,仿佛有千言万语在无声中流淌,交织成一幅幅动人心魄的画面。那眼神中既有对过往共同经历的回顾与感慨,也有对未来未知挑战的坚定与期待。心灵的桥梁,在这一刻,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悄然架起,它跨越了千山万水的物理距离,更穿透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将两颗原本孤独漂泊的心紧紧相连,不可分割。 夕阳如同熔金般倾泻而下,将药王谷的每一寸土地都镀上了一层温暖而神秘的光辉,使得这古老的山谷在黄昏的拥抱中更显古朴与幽深。天边绚烂的晚霞如同织女的锦缎,绚烂而又不失柔情,与山谷中的景致交相辉映,编织出一幅幅令人心动的画卷。 苍翠欲滴的树木挺拔而茂密,它们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是自然界的精灵在低语,讲述着千百年来药王谷的传奇故事。阳光透过密集的树冠,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为这片古老的土地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奇幻。蜿蜒曲折的小径如同一条条隐藏在绿意中的丝带,引领着探寻者深入这片未知的秘境,每一步都踏在了时间的脉络上,感受着岁月的沉淀与自然的鬼斧神工。 在这片如诗如画的景致中,他们二人静静地站立,仿佛是这天地间最和谐的音符,与周围的景致融为一体,没有丝毫的突兀与违和。他们的身影在夕阳的拉长下,显得格外修长而飘逸,宛如从古画中走出的仙人,带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对这片神秘土地的敬畏与好奇,每一次呼吸都似乎在与大自然进行着某种微妙的交流,心灵在这片宁静与壮阔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洗涤与升华。 他们缓缓前行,每一步都踏在了历史的尘埃上,却又如同在绘制一幅属于自己的传奇画卷。周围的每一处风景,每一声鸟鸣,都成为了他们这段旅程中不可或缺的元素,共同编织着一个关于勇气、智慧与爱的故事。在药王谷的怀抱中,他们不再是简单的旅人,而是成为了这方天地间最独特的风景,与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共同书写着一段不朽的传奇。 在幽深静谧的夜色中,柳时衣轻轻地侧过头,仿佛是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却恰似一幅绝美的画卷缓缓展开。皎洁的月光如细密的银纱,轻轻柔柔地洒落在她的脸颊上,为她那温婉如水的容颜镀上了一层朦胧而又柔和的光辉,使她看起来宛如月中仙子,不染尘埃。 她的双眸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而深邃,目光温柔得能融化寒冰,却又坚定得如同磐石,不畏风雨。那眼神,宛如春日里穿透薄雾的第一缕阳光,带着无限的温暖与希望,既温柔地抚慰着周遭的一切,又充满了勃勃生机,似乎在无声地宣告着:无论前路多么坎坷,她都将勇往直前,无畏无惧。 冥寒之毒(十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四周,微风轻拂,带着夜的凉意与花的芬芳,似乎在为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几分诗意。柳时衣的长发随风轻轻飘扬,如同黑色的绸带,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淡淡的光泽,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与飘逸。 柳时衣的面容显得格外柔和,她的双眼仿佛蕴含了无尽的智慧与温柔,轻声细语间,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被春风轻抚过的琴弦,虽轻,却清晰地传入了萧时紧张而紧绷的耳畔。那声音,宛如山间清泉,潺潺流淌,带着一股不可言喻的魔力,让人的心也随之沉静下来。 “萧时,”她的话语如同被精心雕琢过的玉石,温润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每一个字都重重地落在萧时的心头,激起层层涟漪,“你不必太过介怀那冥寒之毒。它虽如暗夜中潜行的毒蛇,悄无声息,令人心生畏惧,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与希望,但请记住,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此乃天地至理,亘古不变。” 柳时的目光中闪烁着坚定与鼓舞,仿佛是在为萧时点燃一盏不灭的灯塔,指引着他穿越眼前的黑暗与迷茫。“它虽厉害,以寒毒之名震慑四方,却也并非无懈可击,正如再坚固的壁垒,也终有被攻破的一日。你须知,黑夜再深,星辰亦不会因此熄灭;寒风再烈,也阻挡不了春日脚步的临近。终有一刻,黎明的曙光将穿透重重阴霾,照亮你的世界。” 说到这里,柳时轻轻伸出手,那纤细的手指仿佛能抚平世间所有的伤痛与不安,她温柔地搭在萧时的肩头,传递着无言的力量与安慰。“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我们一定能找到破解冥寒之毒的方法。在此之前,你要做的,就是保持内心的平静与坚韧,因为,真正的勇士,从不畏惧任何挑战,即使是在最深沉的黑暗中,也能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那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坚韧与自信,仿佛她已经握住了命运的钥匙,能够打开所有困厄之门。柳时衣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她继续说道:“待我多加修炼莫家功法,那古老的秘籍中蕴藏着无数前辈的智慧与力量,或许有朝一日,当我的修为达到一定的境界,这冥寒之毒便能迎刃而解,如同冰雪遇到暖阳,自然消融,不再是我们的绊脚石,而是我们成长路上的一块试金石。” 说到这里,柳时衣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里既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也有对当下困境的淡然处之。她的眼神似乎穿透了时空的界限,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之光,那是一片没有阴霾、充满光明与温暖的天地。在她的感染下,萧时心中的阴霾似乎也渐渐散去,一股暖流自心底升起,让他重新燃起了与命运抗争的勇气。 萧时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里既有释然也有信任。他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从柳时衣手中接过那颗散发着淡淡药香的丹药,那丹药仿佛承载着两人共同的希望与决心。他的动作轻柔而坚决,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将这份信任与坚持深深烙印在心间。随着丹药缓缓滑入喉咙,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仿佛连带着他心中的阴霾也被一并驱散。 四周,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大自然也在为这份坚定的情谊鼓掌。药王谷的晨光,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明媚,它照亮了柳时衣与萧时的脸庞。 冥寒之毒(十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萧时的内心在那一刻仿佛被一股暖流所包围,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力量。他望着她,眼中闪烁着感激与敬佩的光芒。他知道,她的话语不仅仅是对他的安慰和鼓励,更是对生命和世界的深刻领悟。他暗暗发誓,无论未来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要勇敢地面对,因为他相信,只要心中有光,就一定能够照亮前行的道路。 在这一刻,两人的心灵仿佛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彼此之间的距离也在悄然拉近。 柳时衣的双眸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闪烁着不屈不挠的坚定与温暖人心的鼓舞,那光芒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为身旁的萧时点燃了一盏永不熄灭的灯塔。在这盏灯塔的照耀下,萧时眼前的黑暗与迷茫似乎都被温柔地驱散,心灵深处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所充盈。 “它,那个以寒毒之名,令无数强者闻风丧胆的存在,确实强大得令人心悸,它的阴影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与希望。”柳时衣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般敲击在萧时的心上,却又在下一秒化作春风拂面般的温柔,“但请记住,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再强大的敌人,也终有其弱点所在,正如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壁垒,在智慧与勇气的面前,也终将迎来崩塌的一刻。” 她的话语如同潺潺溪流,缓缓流淌进萧时的心田,滋润着他几乎干涸的信念之土。“你要明白,黑夜再深沉,也无法掩盖星辰的光芒;那些璀璨的星辰,它们静静地挂在天际,不为外界的风雨所动,坚定地闪烁,仿佛在告诉我们——无论环境多么恶劣,希望之光永远不会熄灭。” “寒风再猛烈,它只能暂时吹散枝头的绿意,却无法阻挡春天的脚步悄然临近。你看,那冰封的河流下,是生命不息的涌动;那枯萎的枝头间,已孕育着新生的嫩芽。这一切都在告诉我们,冬天终将过去,春天必将到来。”柳时衣的话语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让萧时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力量。 “终有一刻,当第一缕黎明的曙光穿透层层阴霾,照亮你的世界时,你会发现,那些曾经的恐惧与绝望,都不过是成长路上的小小绊脚石。而你,将站在那光芒万丈之处,以更加坚韧不拔的姿态,迎接属于你的辉煌。” 随着柳时衣的话语落下,整个空间似乎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充盈,萧时的眼中也重新焕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柳时衣的声音,如同远古山涧中潺潺流淌的清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在每一个字句间回响,震颤着周围每一寸空气。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坚韧与自信,仿佛她已经紧紧握住了命运的钥匙,不仅能够打开眼前所有的困厄之门,更能引领自己走向那未知而辉煌的彼岸。她的声音里,蕴含着不屈的意志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让听者无不为之动容。 冥寒之毒(十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说话间,柳时衣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引领着迷航者找到归途。那光芒中,既有对莫家功法深刻理解的睿智,也有对古老秘籍中无尽奥秘的渴望。她微微仰头,任由夜风轻拂过她坚毅的脸庞,继续说道:“待我多加修炼莫家功法,那古老的秘籍中蕴藏着无数前辈的智慧与力量,它们如同沉睡的巨龙,等待着有缘人的唤醒。或许有朝一日,当我的修为达到一定的境界,那困扰我多年的冥寒之毒,便能迎刃而解,如同严冬中冰冷的雪花,遇见了春日里温暖的阳光,自然而然地消融于无形,不再是我前行路上的绊脚石,而是化作了滋养我成长的甘露。” 说到此处,柳时衣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里既有对未来的坚定信念,也有对过往苦难的释然。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对胜利的渴望,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站在巅峰,俯瞰众生的那一刻。 说到这里,柳时衣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里既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也有对当下困境的淡然处之。她的眼神似乎穿透了时空的界限,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之光,那是一片没有阴霾、充满光明与温暖的天地。在她的感染下,萧时心中的阴霾似乎也渐渐散去,一股暖流自心底升起,让他重新燃起了与命运抗争的勇气。 萧时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里既有释然也有信任。他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从柳时衣手中接过那颗散发着淡淡药香的丹药,那丹药仿佛承载着两人共同的希望与决心。他的动作轻柔而坚决,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将这份信任与坚持深深烙印在心间。随着丹药缓缓滑入喉咙,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仿佛连带着他心中的阴霾也被一并驱散。 在那幽深而神秘的药王谷中,四周的空气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轻轻拂过每一寸土地,携带着山涧清泉的凉意与林间野花的芬芳。微风穿梭于繁密的枝叶间,引得树叶相互摩挲,发出沙沙的响声,宛如自然界的精灵们在低语,又似是大自然本身也在为这份超越寻常的坚定情谊献上最真挚的掌声与祝福。 晨光初破晓,天边渐渐染上了一抹温柔的橘红,紧接着,金色的光芒如潮水般倾泻而下,穿透了轻纱般的薄雾,将药王谷的每一寸角落都镀上了一层璀璨的光辉。这光芒,不似平日里那般平淡无奇,它似乎蕴含着某种神奇的力量,让整个山谷都沐浴在一种难以言喻的祥和与希望之中。 在这光辉的照耀下,两位青年并肩而立,他们的身影被拉长,与背后的青山绿水融为一体,构成了一幅动人心魄的画面。柳时衣,身着一袭淡青色的长袍,衣袂随风轻轻摇曳,他的面容清秀,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与温柔;而萧时,则是一身劲装,英姿飒爽,眉宇间透露出不屈与坚韧。他们的脸庞,在这晨曦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生动,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神圣的使命,正等待着去揭开命运的新篇章。 四周,鸟语花香,万物似乎都在为这一刻的到来而欢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的肩头,如同无数细小的光斑跳跃,为这份深厚的友情增添了几分温暖与浪漫。柳时衣与萧时相视一笑,那笑容中既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也有对彼此深深的信任与依赖。他们知道,无论前路多么坎坷,只要彼此携手,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冥寒之毒(十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说到此处,柳时衣的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了一抹淡然而又深邃的微笑,那笑容如同晨曦初照时天边最温柔的一缕光线,既蕴含着对未来坚定不移的信念,又透露出对过往重重苦难的一种超然与释然。这微笑,仿佛是她内心深处的一场无声革命,是对过往云烟的温柔告别,也是对即将到来风雨的无畏迎接。 她的双眸,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明亮,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闪烁着对胜利无比炽热的渴望。那光芒,穿透了岁月的尘埃,穿透了眼前的重重迷雾,仿佛已经跨越了时空的界限,预见了自己站在世界之巅,身披荣耀之光,俯瞰着芸芸众生,万物皆在她脚下臣服的那一刻。那是一种近乎于信仰的力量,让她在逆境中亦能挺直脊梁,勇往直前。 四周的空气似乎都为之一滞,连时间都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只为见证这位女子心中那份不可动摇的决心与梦想。柳时衣的身影,在这一刻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她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历尽沧桑的旅人,而是即将改写命运、震撼天地的英雄。她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回响,那是对未来的呼唤,是对自我极限的挑战,更是对世间所有不可能发起的挑战书。 这一刻,柳时衣仿佛已经置身于那胜利的巅峰,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眼前是无尽的风光,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与满足。 萧时闻言,嘴角不经意地勾起了一抹淡然而又深邃的微笑,那笑容里交织着复杂难言的情感——既有长久以来重担卸下的释然,也有对眼前人无条件的信任与依赖。他没有急于反驳,只是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缓缓伸出那双略显修长的手,从柳时衣那同样坚定且温柔的手中,接过了那颗散发着淡淡药香、仿佛蕴含着无穷奥秘的丹药。 这颗丹药,圆润而光泽,表面流转着微妙的光芒,就像是夜空中最不起眼的星辰,却在此时此刻,成为了两人心中共同的灯塔,承载着他们翻越重重困难、勇往直前的希望与坚定不移的决心。空气中弥漫的药香,似乎也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关于勇气与牺牲的故事,让人心生敬畏。 萧时接过丹药的动作轻柔而坚决,每一个细微的转动都透露着他对这份信任的珍视,仿佛在这一刻,他正进行着一场只属于他与柳时衣之间的无声仪式,将这份沉甸甸的信任与不离不弃的坚持,深深烙印在了彼此的心间,成为了他们之间不可磨灭的纽带。 随着丹药缓缓滑入喉咙,一股温暖而柔和的力量自丹田升起,如同春日里初升的阳光,穿透了冬日残留的最后一丝寒意,温暖而有力。这股暖流不仅温暖了他的身体,更仿佛有魔力一般,连带着他心中长久以来积压的阴霾与不安,也被一并温柔地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力量。 冥寒之毒(十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那遥远而幽深莫测的药王谷里,四周的空气似乎被古老而神秘的魔法赋予了鲜活的生命,它们轻柔而又顽皮地拂过每一寸被岁月雕琢的土地,仿佛是大自然最细腻的笔触,在这无垠的画卷上勾勒出无尽的生机与希望。空气中不仅携带着山涧清泉那沁人心脾的凉意,还巧妙地融合了林间野花那令人心醉的芬芳,两者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曲悠扬而又清新的交响乐,轻轻地在耳畔回响,让人心旷神怡,忘却尘嚣。 微风,这位无形的旅者,穿梭于繁密而翠绿的枝叶间,它的每一次轻拂都像是精心编排的舞蹈,引得树叶相互摩挲,发出阵阵沙沙的响声。这声音,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宛如自然界中无数精灵们正围坐在古老的橡树下,低声细语,分享着彼此的秘密与梦想。它们的话语,虽不可闻,却满载着对这片土地深沉的爱恋与敬畏。 又似是大自然本身,这位慈祥而又伟大的母亲,正以她独有的方式,为在这片神奇土地上绽放的超越寻常的坚定情谊,献上最为真挚与热烈的掌声与祝福。 晨光如细丝般轻轻撕裂夜的帷幕,天边渐渐绽放出一抹温柔而羞涩的橘红,仿佛是少女脸颊上初绽的红晕,预示着新的一天的诞生。紧接着,这抹红晕迅速蔓延,金色的光芒犹如天际涌动的潮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穿透了轻纱般缭绕的薄雾,以一种近乎神圣的姿态,倾泻而下,将沉睡中的药王谷唤醒。 那光芒,不似平日里那般平淡无奇,它仿佛带着远古的祝福与神秘的咒语,每一缕都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与希望。它们在空中交织、旋转,最终轻轻触碰到了药王谷的每一寸角落,无论是古老参天的药木,还是潺潺流淌的溪水,亦或是那错落有致的石径与竹舍,都被镀上了一层璀璨夺目的光辉,宛如置身于一个梦幻般的金色世界。 在这片被光芒笼罩的山谷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祥和与宁静,仿佛连时间都变得缓慢而温柔。花药草木在晨光的照耀下,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与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悠扬动听的晨间交响乐。 而在这和谐宁静的背后,却似乎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那金色的光芒,不仅照亮了山谷,更似乎触动了某种古老的力量,使得整个药王谷都沐浴在一种神秘而强大的气场之中。谷中的生灵,无论是人还是兽,都感受到了这份不同寻常的气息,它们或驻足凝视,或低头沉思,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重要的时刻的到来。 在这片被初升朝阳温柔拥抱的天地间,金色的光辉如同细丝般穿透薄雾,轻轻洒落,为大地披上了一层梦幻般的纱幔。在这光辉的无垠照耀下,柳时衣和萧时并肩而立,他们的身影被拉长,与背后巍峨的青山、潺潺的绿水巧妙融合,构成了一幅动人心魄、宛如画卷的绝美景致。山峦起伏,层林尽染,仿佛是大自然最真挚的笔触,在这广阔舞台上勾勒出两位主角的轮廓。 柳时衣身着一袭淡青色的长袍,那颜色浅淡得如同春日里最嫩的柳叶,衣袂随着晨风的轻抚,缓缓摇曳,宛如林间最优雅的舞者,每一步都散发着超凡脱俗的气息。她的面容清秀,宛如雕刻般精致,眼神中既有星辰般闪烁的坚定,又蕴含着春水般温柔的深情,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又温柔地包容着一切。阳光透过她的发丝,为那俊逸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更添了几分神秘与不凡。 而站在她身旁的萧时,则是一身紧身劲装,黑色与暗金交织,勾勒出他挺拔的身躯和流畅的肌肉线条,英姿飒爽,宛如从古籍中跃然而出的侠客。他的眉宇间,既有面对风雨时的不屈,又有历经沧桑后的坚韧,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傲骨,让人一眼难忘。晨光勾勒出他坚毅的轮廓,使得那份不屈的意志更加鲜明,仿佛随时准备迎接任何挑战,无畏前行。 两人的脸庞在这晨曦的温柔映照下,显得格外生动,仿佛被天地间最纯净的力量所洗礼,赋予了某种超越凡尘的神圣使命。他们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在这晨曦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生动,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神圣的使命,正等待着去揭开命运的新篇章。 四周,鸟语花香,万物似乎都在为这一刻的到来而欢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的肩头,如同无数细小的光斑跳跃,为这份深厚的友情增添了几分温暖与浪漫。柳时衣与萧时相视一笑,那笑容中既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也有对彼此深深的信任与依赖。他们知道,无论前路多么坎坷,只要彼此携手,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冥寒之毒(十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这金色的光芒,以一种近乎神圣的姿态倾泻而下,它们不仅照亮了大地,更仿佛拥有唤醒万物的魔力。沉睡中的药王谷,在这股力量的召唤下,逐渐苏醒。古老的树木轻轻摇曳着枝叶,仿佛在欢迎新日的到来;山间的小溪潺潺流淌,水声清脆悦耳,如同欢快的乐章,为这新的一天奏响了序曲。而那些隐藏在山谷深处的奇花异草,也在这金色的沐浴下,缓缓展开它们娇艳的花瓣,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芳香,让整个药王谷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这一刻,药王谷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每一处都洋溢着新生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在药王谷中,一道前所未有的光芒骤然划破了宁静的晨曦,它不同于往日里那些平淡无奇的光影,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隧道,携带着远古先民的深深祝福与古老神秘的咒语而来。这光芒,每一丝、每一缕都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生命力,它们在空中以一种奇妙的韵律交织、旋转,犹如无数精灵在欢快地舞蹈,释放出无尽的希望与奇迹。 随着光芒的逐渐扩散,它们轻轻地、温柔地触碰到了药王谷的每一寸角落,无论是那些古老参天、枝叶繁茂的药木,还是那条潺潺流淌、清澈见底的小溪,都在这神秘光芒的照耀下,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生机与活力。那些药木似乎更加挺拔,叶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仿佛每一片叶子都在诉说着生命的赞歌;小溪的水流也更加欢畅,水面波光粼粼,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宛如一条流动的金色绸带,在山谷间蜿蜒前行。 而那些错落有致的石径与竹舍,在这光芒的映照下,更是变得璀璨夺目、美轮美奂。石径上,每一块石头都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它们在光线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引领着人们走向未知的神秘之地;竹舍则显得更加清幽雅致,竹篱笆上缠绕着藤蔓,绿叶间点缀着几朵野花,它们在金色光辉的映衬下,更添了几分诗意与浪漫。 在这片被金色光芒温柔拥抱的山谷之中,每一寸土地都沐浴在一种近乎神圣的光辉下,空气中不仅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祥和与宁静,更仿佛连时间都被这股力量牵引,变得缓慢而悠长,如同一位慈祥的老者,在晨光中悠然漫步。山谷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染上了一层梦幻般的色彩,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花药草木在晨光的精心雕琢下,显得愈发鲜嫩欲滴,它们仿佛是大自然最精致的工艺品,每一片叶子、每一朵花都散发着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这香气,既清新又深邃,像是能洗净人心中的尘埃,让人的灵魂都得到了一次洗礼。它与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声交织在一起,那些鸟鸣或清脆悦耳,或低回婉转,如同天籁之音,穿透了山谷的每一个角落,构成了一曲悠扬动听、无与伦比的晨间交响乐。 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为这片山谷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浪漫。在这样的环境下,每一声鸟鸣、每一缕花香都显得格外清晰而生动,它们共同编织出一个梦幻般的世界,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远离尘嚣的仙境之中。 山谷中,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潺潺流过,溪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银光,宛如一条流动的银河,为这片宁静的山谷增添了几分灵动与活力。溪边,几只小鹿正低头饮水,它们的身影在水中倒映得清清楚楚,构成了一幅和谐而美丽的画面。 随着晨光的逐渐推移,山谷中的一切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花药草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大自然的秘密;鸟鸣声也渐渐变得密集而热烈,像是在为这新的一天奏响欢快的序曲。 而在这和谐宁静的背后,却如同被一层薄雾轻轻笼罩,隐约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与深邃,似乎隐藏着某种古老而强大的秘密,等待着某个契机被揭开。 冥寒之毒(十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那日,一道不同寻常的金色光芒突然从天际划过,如同神祇的笔触,不仅将整个山谷照得如同白昼,更仿佛一把钥匙,悄然间触动了沉睡千年的古老力量。这光芒中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它不仅仅是视觉上的震撼,更像是一种无形的波动,穿透了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叶子,让整个药王谷都沐浴在一种神秘而强大的气场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而庄严的气息,让人心生敬畏,又莫名地感到心安。 谷中的生灵,无论是身着粗布衣裳、面容淳朴的村民,还是林间穿梭、眼神灵动的野兽,都感受到了这份不同寻常的气息。它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或是脚下的奔跑,或驻足凝视着那道光芒的来源,眼神中既有好奇也有敬畏;或低头沉思,仿佛在与内心深处的某种记忆对话,试图从过往的碎片中寻找答案。整个药王谷,在这一刻,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所有的生命都在静静地等待,等待着什么重要时刻的到来。 在这片被初升朝阳温柔拥抱的天地间,金色的光辉犹如万缕细丝,轻轻巧巧地穿透薄雾的轻纱,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缓缓洒落。这光辉仿佛是大自然最细腻的情感,不仅照亮了沉睡的大地,更为其披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璀璨夺目的金色纱幔。雾气缭绕之中,每一缕光线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它们在空气中跳跃、舞动,为这宁静的早晨增添了几分灵动与生机。 在这光辉无垠的照耀下,柳时衣与萧时并肩而立,他们的身影被拉长,与身后巍峨挺拔的青山、潺潺流淌的绿水巧妙融合,构成了一幅动人心魄、美轮美奂的画卷。柳时衣一袭青衫,衣袂随风轻扬,宛如画中走出的仙人,超凡脱俗;而萧时则身着劲装,剑眉星目,英姿飒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凛然之气。两人的身影在朝阳的映衬下,更显得轮廓分明,气质非凡。 山峦起伏,层林尽染,仿佛是大自然最真挚、最肆意的笔触,在这广阔无垠的舞台上,尽情勾勒着两位主角的轮廓。那些山峦,有的雄伟壮丽,如巨龙蜿蜒;有的温婉秀美,似佳人轻舞。而那些树木,更是五彩斑斓,红的如火,黄的似金,绿的像玉,它们在朝阳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将整个山谷装点得如诗如画。 柳时衣身着一袭淡青色的长袍,那颜色浅淡得如同春日里最嫩的柳叶,衣袂随着晨风的轻抚,缓缓摇曳,宛如林间最优雅的舞者,每一步都散发着超凡脱俗的气息。她的面容清秀,宛如雕刻般精致,眼神中既有星辰般闪烁的坚定,又蕴含着春水般温柔的深情,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又温柔地包容着一切。阳光透过她的发丝,为那俊逸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更添了几分神秘与不凡。 而站在她身旁的萧时,则是一身紧身劲装,黑色与暗金交织,勾勒出他挺拔的身躯和流畅的肌肉线条,英姿飒爽,宛如从古籍中跃然而出的侠客。他的眉宇间,既有面对风雨时的不屈,又有历经沧桑后的坚韧,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傲骨,让人一眼难忘。晨光勾勒出他坚毅的轮廓,使得那份不屈的意志更加鲜明,仿佛随时准备迎接任何挑战,无畏前行。 两人的脸庞在这晨曦的温柔映照下,显得格外生动,仿佛被天地间最纯净的力量所洗礼,赋予了某种超越凡尘的神圣使命。他们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在这晨曦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生动,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神圣的使命,正等待着去揭开命运的新篇章。 四周,鸟语花香,万物似乎都在为这一刻的到来而欢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的肩头,如同无数细小的光斑跳跃,为这份深厚的友情增添了几分温暖与浪漫。柳时衣与萧时相视一笑,那笑容中既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也有对彼此深深的信任与依赖。他们知道,无论前路多么坎坷,只要彼此携手,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冥寒之毒(十九)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这片被初升朝阳温柔拥入怀抱的广袤天地间,金色的光辉犹如无数细密的情丝,轻盈而巧妙地穿透了薄雾那层朦胧而神秘的轻纱。这光辉的降临,带着一种近乎神圣且不容侵犯的仪式感,缓缓而坚定地洒落,将每一寸空间都浸染得温暖而明媚。 这光辉,仿佛是大自然最细腻、最真挚的情感流露,它不仅仅照亮了沉睡了一夜的大地,更以一种温柔而坚定的力量,为大地披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璀璨夺目的金色纱幔。这层纱幔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闪烁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仿佛将整个世界都装点得如梦如幻,充满了诗意与浪漫。 雾气缭绕之中,每一缕光线都像是被赋予了鲜活的生命。它们在空气中欢快地跳跃、尽情地舞动,时而交织成一幅幅绚丽的画卷,时而又化作点点繁星,闪烁着迷人的光芒。这些光线在雾气的映衬下,更显得灵动而飘逸,为这宁静而祥和的早晨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在这片被金色光辉笼罩的天地间,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而和谐。远处的山峦在晨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巍峨壮丽;近处的草木在光线的抚摸下,也变得更加青翠欲滴。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清新而芬芳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将这份美好永远地留在心底。 此刻,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这份宁静与美好之中,所有的喧嚣与纷扰都被隔绝在了这片天地之外。 在那晨曦初露、光辉无垠的天际下,万道金光如同细密的织锦,温柔而坚定地洒落大地。柳时衣与萧时并肩而立,仿佛是两尊被时光精心雕琢的雕像,静静地伫立于这无垠的光影之中。他们的身影,被这晨曦轻轻拉长,与身后巍峨挺拔、云雾缭绕的青山,以及那潺潺流淌、闪烁着银光的绿水巧妙融合,构成了一幅动人心魄、美轮美奂的画卷,令人心旷神怡,仿佛步入了一个超脱尘世的仙境。 柳时衣身着一袭飘逸的青衫,衣袂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如同湖面上轻舞的荷叶,又似云端漫步的仙人,超凡脱俗,不染尘埃。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更添了几分神秘与仙气。他的面容清秀,眼神深邃,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的微笑,让人心生敬意,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而萧时,则是一身紧身劲装,勾勒出他挺拔健硕的身躯,剑眉斜飞入鬓,星目璀璨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英姿飒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凛然之气。他站立如松,目光坚定,仿佛随时准备迎接任何挑战,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敬畏。阳光照在他的剑鞘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与他的气势相得益彰,更显得他是一位行走于江湖、仗剑天涯的英雄豪杰。 两人的身影,在这朝阳的映衬下,更显得轮廓分明,气质非凡。他们并肩而立,无需言语,便已传递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信任。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为之静止,只留下他们二人。 山峦如波涛般起伏,层层叠叠,无边无际,仿佛是大自然这位无与伦比的艺术家,挥洒着她最真挚、最肆意的笔触,在这广阔无垠的天地间,精心布置着一场视觉盛宴,尽情勾勒着两位主角那令人屏息的轮廓。 冥寒之毒(二十)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那些山峦,有的雄伟壮丽,气势磅礴,宛如一条巨龙在大地之上蜿蜒盘旋,龙头高昂,龙尾隐没于云雾之中,威严而不可侵犯;有的则温婉秀美,线条柔和,轻盈飘逸,似一位佳人在晨光中翩翩起舞,裙摆轻扬,每一步都散发着无尽的柔情与雅致。这两类截然不同的山峦,相互映衬,彼此交融,共同编织出一幅动人心魄的自然画卷。 而那些树木,更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杰作,五彩斑斓,绚烂夺目。它们或红得如火,热烈而奔放,如同夕阳下燃烧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山谷;或黄得似金,灿烂而辉煌,犹如秋日里最耀眼的星辰,洒落人间;又或绿得像玉,清新而温润,仿佛是大自然最纯净的眼泪,凝结成了永恒的绿意。这些树木,在朝阳的温柔抚摸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每一片叶子都似乎在诉说着生命的传奇,将整个山谷装点得如梦似幻,宛如人间仙境。 阳光透过树梢,斑驳陆离地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与周围的山色树影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幅生动的画面。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是大自然在低语,讲述着这片土地上古老而又神秘的故事。 柳时衣身着一袭淡青色的长袍,那颜色浅淡得如同春日里最嫩的柳叶,衣袂随着晨风的轻抚,缓缓摇曳,宛如林间最优雅的舞者,每一步都散发着超凡脱俗的气息。她的面容清秀,宛如雕刻般精致,眼神中既有星辰般闪烁的坚定,又蕴含着春水般温柔的深情,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又温柔地包容着一切。阳光透过她的发丝,为那俊逸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更添了几分神秘与不凡。 而站在她身旁的萧时,则是一身紧身劲装,黑色与暗金交织,勾勒出他挺拔的身躯和流畅的肌肉线条,英姿飒爽,宛如从古籍中跃然而出的侠客。他的眉宇间,既有面对风雨时的不屈,又有历经沧桑后的坚韧,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傲骨,让人一眼难忘。晨光勾勒出他坚毅的轮廓,使得那份不屈的意志更加鲜明,仿佛随时准备迎接任何挑战,无畏前行。 两人的脸庞在这晨曦的温柔映照下,显得格外生动,仿佛被天地间最纯净的力量所洗礼,赋予了某种超越凡尘的神圣使命。他们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在这晨曦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生动,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神圣的使命,正等待着去揭开命运的新篇章。 四周,鸟语花香,万物似乎都在为这一刻的到来而欢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的肩头,如同无数细小的光斑跳跃,为这份深厚的友情增添了几分温暖与浪漫。柳时衣与萧时相视一笑,那笑容中既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也有对彼此深深的信任与依赖。他们知道,无论前路多么坎坷,只要彼此携手,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冥寒之毒(二十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随着朝阳逐渐升高,这些树木在光与影的交错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每一片叶子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轻轻摇曳,彼此间低语,共同编织着一曲关于生命、成长与希望的赞歌。风,似乎也放慢了脚步,不愿打扰这份宁静的美好,只悄悄地穿梭于枝叶间,带着一丝凉爽,一丝清新,让这山谷中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缕空气,都充满了生命的律动与自然的魅力。 在那悠长而静谧的山谷之中,阳光如同细碎的黄金,顽皮地穿透密集的树梢,斑驳陆离地倾泻而下,将地面装点成一幅流动的金色画卷。每一束光线都像是自然界最细腻的笔触,轻轻勾勒出一片片不规则却又异常和谐的光斑,它们与四周连绵起伏的山峦、郁郁葱葱的树影相互交织,仿佛是大自然最不经意的杰作,既古老又充满生机,构成了一幅幅令人心旷神怡、生动无比的景致。 微风带着山林特有的清新与凉意,轻轻掠过每一寸土地,它不仅拂动了树叶,更似乎触动了时间的琴弦,让整片森林都沉浸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旋律之中。树叶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那是一种低沉而又悠长的旋律,宛如古老传说中精灵的低语,又似大地母亲在耳畔轻柔地讲述着这片土地上那些被岁月尘封、古老而又神秘的故事。 在这片被阳光与微风温柔拥抱的秘境里,每一棵树、每一片叶子都似乎承载着过往的记忆,它们静静地站立,见证着季节的更迭、岁月的流转。阳光与树影的交错,不仅是光影的游戏,更像是历史与现实在时空中的对话,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沉浸在这份宁静而又略带神秘的氛围之中,心中涌起一股探索未知、追寻过往的冲动。 远处,山雾缭绕,给这幽静的山谷增添了几分朦胧与梦幻,仿佛有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扉,正静静地等待着勇敢者的发现。 柳时衣身着一袭淡青色的长袍,那颜色浅淡得仿佛是大自然最精心调配的颜料,取自春日里最嫩的柳叶,清新脱俗,不染尘埃。晨光初破晓,微风轻拂,她的衣袂随着晨风的细腻抚摸,缓缓摇曳,宛如林间最优雅的舞者,每一步都踏着无形的旋律,散发着超凡脱俗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之侧目。 她的面容清秀,宛如匠人精心雕刻的艺术品,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既不过分柔美,也不失刚毅之气。那双眼睛,更是令人难忘,眼神中既有星辰般闪烁的坚定,仿佛能穿透黑暗,照亮前行的道路;又蕴含着春水般温柔的深情,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的悲欢离合,又温柔地包容着一切的不完美与遗憾。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恰好洒落在她的发丝间,金色的光辉与青丝交织,为那俊逸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更添了几分神秘与圣洁,让人心生敬畏,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探寻那隐藏在光芒背后的故事。 在这片被晨曦温柔拥抱的天地间,柳时衣仿佛成为了最耀眼的风景,她的每一步行走,都似乎在讲述着一段古老而美丽的传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只有她,如同画卷中走出的仙子,带着一种不可言喻的魅力,缓缓步入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留下一段段令人心驰神往的足迹。 而她身旁的萧时,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她身旁,宛如一幅动人心魄的画卷缓缓展开。 冥寒之毒(二十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萧时身着一袭紧身劲装,那衣裳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黑色与暗金巧妙交织,既显沉稳又不失华贵,每一寸布料都紧贴着他挺拔的身躯,勾勒出流畅而有力的肌肉线条,宛如古木雕刻般完美无瑕。阳光透过薄雾,斑驳地洒在他的衣衫上,闪烁着低调而神秘的光泽,使他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宛如自古老典籍中跃然而出的侠客,穿越时空,降临于此。 他的面容,更是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眉宇间,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既有面对狂风暴雨时的不屈不挠,仿佛任何艰难险阻都无法动摇他分毫;又有历经世事沧桑后的坚韧不拔,那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智慧与勇气,深深镌刻在他的骨子里,成为他独一无二的标识。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又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故事,引人遐想。 晨光如同细腻的画师,轻轻勾勒出他坚毅的轮廓,每一道线条都充满了力量与决心,使得那份不屈的意志更加鲜明,仿佛他的灵魂正与这初升的太阳共鸣,散发着不可侵犯的光芒。在这一刻,他仿佛是大地的儿子,与自然界的力量紧密相连,随时准备迎接任何未知的挑战,无畏地踏上前行的道路,无论前方是荆棘密布还是风雨交加,都无法阻挡他那颗勇往直前的心。 两人的脸庞在这晨曦的温柔拥抱下,显得格外生动,宛如古老壁画中走出的神祇,被天地间最纯净、最柔和的力量细细洗礼。晨光如细丝,轻轻拂过他们的面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使得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蕴含着无尽的故事与深意。 他们的眼眸,在这晨曦的映照下,仿佛两汪深邃的泉水,闪烁着未名的光芒,在空中悄然交汇。那眼神中,既有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渴望,又藏着对彼此坚定不移的信任与依赖。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万物皆静,只留下两颗年轻而炽热的心跳,在这宁静的早晨中共鸣,奏响了一曲只属于他们的序章。 这交汇的眼神,不仅仅是情感的流露,更像是一种无言的誓约,预示着他们即将踏上一段非凡的旅程。在那光芒万丈的晨曦之中,他们仿佛被赋予了某种超越凡尘的神圣使命,正静静地站立,等待着命运的巨轮缓缓转动,揭开全新篇章的序幕。 四周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机与欢愉。鸟儿们在枝头编织着悦耳的旋律,它们的歌声清脆悠扬,仿佛是大自然最精致的乐章,为这宁静而又充满希望的时刻添上了几分灵动与活力。花朵也不甘落后,竞相绽放,散发出阵阵醉人的芬芳,彩蝶在花间翩翩起舞,好似在为这场无声的庆典助兴,万物似乎都在以它们独有的方式,为这一刻的到来而欢歌,庆祝着某种即将开启的新篇章。 阳光,那温暖而神圣的光辉,穿透了密集而翠绿的树叶,如同时间的细沙,在缝隙间缓缓流淌,最终轻轻洒落在柳时衣与萧时的肩头。这些光斑跳跃着,闪烁着,像是无数小精灵在空中嬉戏,为这对挚友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更为他们之间那份深厚无价的友情增添了几分难以言表的温暖与浪漫。 柳时衣与萧时,两人的目光在这一刻交汇,彼此的眼中都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们的笑容,温暖而坚定,那不仅仅是嘴角上扬的简单弧度,更是心灵深处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渴望。 冥寒之毒(二十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这一刻,萧时的身影仿佛与初升的太阳产生了某种神秘的共鸣,他的灵魂如同被温暖的阳光所包裹,散发出一种不可侵犯、不容置疑的光辉。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他的身上,为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战袍,使得他看起来更加英勇无畏,宛如从天而降的战神,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他站在那里,双脚稳稳地扎根于大地之上,仿佛是大地的儿子,与自然界的力量紧密相连,共同呼吸,共同脉动。他的心中充满了对自然界的敬畏与热爱,这份情感让他在面对未知的挑战时,更加从容不迫,更加坚定果敢。 萧时的目光穿过层层迷雾,望向远方那未知而充满挑战的道路。他深知,前方的路途不会一帆风顺,或许会有荆棘密布,或许会有风雨交加,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挡他那颗勇往直前的心。他的心中燃烧着无尽的斗志与信念,这股力量将支撑着他,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与挫折,都不会退缩,不会放弃。 于是,他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气,感受着大自然的清新与活力,然后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前行的道路。他的步伐坚定而有力,每一步都踏出了属于自己的节奏与韵律,仿佛在向世界宣告:无论前方是何种艰难险阻,他都将无畏前行,直到达到心中的彼岸。 柳时衣与萧时并肩立于山巅之上,他们的脸庞在这晨曦的深情抚摸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最绚烂的色彩,生动得不似凡人,更像是从古老壁画中缓缓步出的神祇,穿越了千年的风尘,带着超脱世俗的静谧与庄严。 晨光如细密的金线,穿梭于薄雾之间,每一缕都蕴含着天地间最纯净、最柔和的力量,它们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拂过柳时衣与萧时的面颊,如同自然界最精致的工匠,为他们精心雕琢了一层淡淡的金辉。这层光辉不仅照亮了他们的容颜,更似乎触动了他们内心深处的灵魂,使得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蕴含着无尽的故事与深邃的情感,仿佛只需一眼,便能窥见他们过往的风雨兼程,以及那些未说出口的秘密与梦想。 柳时衣的眼眸中闪烁着对未知世界的渴望与好奇,他的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的微笑,那笑里藏着对友情的珍视与对未来的期许。而萧时,他的眼神则更加深邃,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的本质,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大的抉择,又或是对即将来临的挑战充满了戒备与决心。 四周,群山环绕,云雾缭绕,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静止,只为见证这一刻的非凡。微风拂过,带来了山间特有的清新与凉意,也似乎在低语,讲述着关于勇气、爱与牺牲的古老传说。在这片被晨光温柔拥抱的天地间,柳时衣与萧时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而坚毅,他们仿佛已经成为了这片风景的一部分,与山川同在,与日月同辉。 柳时衣与萧时并肩立于古老的石桥上,他们的眼眸,在这如梦似幻的晨光映照之下,宛若两汪深不见底的泉水,波光粼粼,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光芒,在空中无声无息地交织、碰撞。那光芒中,既蕴含着对浩瀚未知世界的无尽好奇与深切渴望,仿佛两颗即将启航探索星辰大海的心灵,又深藏着对彼此坚定不移的信任与深深的依赖,如同古老森林中紧紧缠绕的双生树,根脉相连,风雨同舟。 冥寒之毒(二十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四周的一切似乎都被这份深情厚谊所感染,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沉重,仿佛宇宙间所有的喧嚣与纷扰都被隔绝在外,只留下这片刻的宁静与和谐。微风拂过,带着晨露的清新与花草的芬芳,却丝毫未打扰到这对年轻人的心灵对话。他们的呼吸渐渐同步,每一次吐纳都似乎在向对方诉说着无声的誓言,两颗年轻而炽热的心脏,在这宁静得能听见露珠滑落的早晨中,以一种难以言喻的频率共鸣着,仿佛是大自然最悠扬的乐章,奏响了一曲只属于他们二人的序章。 柳时衣的眸光中闪烁着探索未知的火花,那是一种对世界无限可能的向往;而萧时的眼神则温柔而坚定,他望向柳时衣的目光里,有着山岳般的沉稳与海洋般的深邃,那是他无声的承诺——无论前路如何坎坷,他都会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他们的目光在不经意间交汇,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这不仅仅是情感的细腻流露,如同春日里悄然绽放的花朵,无声却强烈;更像是一场跨越心灵的深刻对话,一种无需言语便能深刻理解的誓约,在两人之间悄然成形,预示着一段波澜壮阔、非凡绝伦的旅程即将拉开序幕。 晨曦中,第一缕阳光如同神祇的恩赐,轻轻拂过他们的面庞,为这对即将并肩作战的伙伴镀上了一层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辉。周围的世界似乎都为之静默,万物皆在这不朽的瞬间屏息,仿佛连空气都充满了期待与敬畏。他们的身影,在这光芒万丈的背景之下,显得格外坚毅而渺小,却又蕴含着改变命运、挑战未知的巨大力量。 柳时衣的长发随风轻轻摇曳,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渴望,那是一种对冒险无尽的向往,也是对自我极限的勇敢探索。而萧时,则以他那沉稳如山的姿态站立,眼中既有对伙伴的坚定信任,也有对即将来临挑战的不屈不挠。两人之间,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纽带紧紧相连,那是友谊、信念与梦想的交织,是共同面对风雨、共享荣耀的决心。 就在这时,天际边最后一抹夜色悄然褪去,命运的巨轮在无声中缓缓转动,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推动着他们向前。 四周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机与欢愉。鸟儿们在枝头编织着悦耳的旋律,它们的歌声清脆悠扬,仿佛是大自然最精致的乐章,为这宁静而又充满希望的时刻添上了几分灵动与活力。花朵也不甘落后,竞相绽放,散发出阵阵醉人的芬芳,彩蝶在花间翩翩起舞,好似在为这场无声的庆典助兴,万物似乎都在以它们独有的方式,为这一刻的到来而欢歌,庆祝着某种即将开启的新篇章。 阳光,那温暖而神圣的光辉,穿透了密集而翠绿的树叶,如同时间的细沙,在缝隙间缓缓流淌,最终轻轻洒落在柳时衣与萧时的肩头。这些光斑跳跃着,闪烁着,像是无数小精灵在空中嬉戏,为这对挚友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更为他们之间那份深厚无价的友情增添了几分难以言表的温暖与浪漫。 柳时衣与萧时,两人的目光在这一刻交汇,彼此的眼中都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们的笑容,温暖而坚定,那不仅仅是嘴角上扬的简单弧度,更是心灵深处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渴望。 冥寒之毒(二十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的眸光犹如两颗璀璨的星辰,闪烁着探索未知世界的火花。那光芒不仅仅是好奇与渴望的交织,更是对世间无限可能的一种深切向往,仿佛她的心灵正穿越时空的界限,追寻着那些只存在于梦境与幻想边缘的奇迹。她的眼神中,既有对浩瀚宇宙的敬畏,也有对细微尘埃的温柔,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生命奥秘无尽探索的热情。 而站在她身旁的萧时,他的眼神则如同冬日里的一缕温暖阳光,温柔而坚定,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的阴霾与寒冷。他望向柳时衣的目光里,不仅有着山岳般的沉稳,那是一种历经风雨、屹立不倒的坚韧;更有着海洋般的深邃,深不见底,藏着无尽的温柔与包容。那是一种无需言语便能深刻感知的承诺,是对柳时衣无声的誓言——无论未来的路途多么崎岖坎坷,布满了多少未知的荆棘与挑战,他都会是她最坚实的后盾,是她可以安心依靠的港湾。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他们并肩站立的画面,宛如一幅动人的画卷,定格在了这一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草香,偶尔有几声远处的鸟鸣,为这宁静而又充满力量的场景增添了几分生机与灵动。 他们的目光在不经意间交汇,仿佛是命运巧妙的安排,让两颗原本平行的灵魂突然找到了交点。那一刻,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握住,凝固在了空气中,周围的一切喧嚣与纷扰都悄然退去,只剩下两颗心在静静地跳动。 这不仅仅是一次目光的偶然相遇,它蕴含的情感细腻而复杂,如同春日里最不起眼的一角,一朵娇嫩的花朵在不经意间悄然绽放,没有华丽的开场,没有喧嚣的伴奏,却以一种无声却强烈的力量,触动了每一个细微的感官。那花朵的绽放,是对生命美好的赞歌,是对未来无限可能的期许,它不言不语,却胜过千言万语,让人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与希望。 而他们的目光交汇,更像是一场跨越心灵深处的深刻对话,没有言语的束缚,没有距离的隔阂,只有两颗灵魂在无声的世界里相互探索、相互理解。那是一种超越了世俗眼光与言语限制的默契,一种无需多言便能深刻体会的誓约,在两人之间悄然成形,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指引着彼此前行的方向。 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对未知的好奇,对彼此的信任,以及对未来共同生活的憧憬。这份情感,既温柔又坚韧,既脆弱又强大,它如同一条无形的纽带,将他们紧紧相连。 在那遥远而朦胧的晨曦边缘,天际渐渐绽放出第一缕阳光,它如同古老神话中神祇最温柔的恩赐,轻轻地、不容抗拒地拂过柳时衣与萧时的面庞。这光芒,似乎蕴含着无尽的温暖与希望,将他们的轮廓勾勒得既柔和又分明,为这对即将并肩踏入未知战场的伙伴镀上了一层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辉,如同古老壁画中的英雄,正站在历史与未来的交汇点。 四周的世界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万物皆沉浸在这一不朽的瞬间,静默无声。连微风都似乎放缓了脚步,树叶轻轻摇曳,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打扰了这份庄严与神圣。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氛围,那是期待与敬畏交织的复杂情感,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屏息以待,见证着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冥寒之毒(二十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与萧时并肩而立,他们的身影在这光芒万丈的背景之下,显得格外坚毅,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渺小。他们的目光穿过层层光晕,交汇在一起,彼此间无需多言,那份深厚的默契与信任早已超越了言语。尽管身躯在这浩瀚天地间显得微不足道,但他们心中却燃烧着熊熊烈火,那是改变命运、挑战未知的决心与勇气,犹如初升的太阳,光芒万丈,不可阻挡。 柳时衣的剑尖轻轻触地,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体内力量的涌动,他深知,这一战不仅是为了个人的荣耀,更是为了守护身后那片土地与人民的安宁。而萧时,手指轻抚过腰间的玉佩,那是家族传承的信物,承载着先辈的期望与祝福,给予他无尽的力量与信念。两人的心跳逐渐同步,仿佛合为一体,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柳时衣的长发在微风的轻抚下,如同夜色中舞动的墨色绸带,轻轻摇曳,每一缕都似乎在诉说着她内心对未知世界的无尽好奇与深切渴望。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面庞,为她那双明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眼中闪烁的光芒,不仅仅是对冒险无尽的向往,更是对自我极限勇敢探索的坚定信念。她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向世界宣告,她的心,永远不会被任何艰难险阻所束缚。 而萧时,则如一座巍峨的山岳,沉稳地矗立于一旁。他那坚毅的脸庞,线条分明,仿佛是用最坚硬的岩石雕刻而成。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其中既有对柳时衣这位伙伴坚定不移的信任,也有对即将来临的挑战毫不畏惧、不屈不挠的决心。夕阳的影子拉长了他的身影,更添了几分孤胆英雄的悲壮色彩。 两人之间,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纽带,紧紧相连,那是友谊的见证,是信念的共鸣,更是梦想的交织。它超越了言语,无需任何华丽的辞藻来修饰,只是静静地存在着,诉说着他们之间那份无需多言便能深刻理解的情感。 就在这时,天际边最后一抹夜色悄然褪去,命运的巨轮在无声中缓缓转动,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推动着他们向前。 四周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机与欢愉。鸟儿们在枝头编织着悦耳的旋律,它们的歌声清脆悠扬,仿佛是大自然最精致的乐章,为这宁静而又充满希望的时刻添上了几分灵动与活力。花朵也不甘落后,竞相绽放,散发出阵阵醉人的芬芳,彩蝶在花间翩翩起舞,好似在为这场无声的庆典助兴,万物似乎都在以它们独有的方式,为这一刻的到来而欢歌,庆祝着某种即将开启的新篇章。 阳光,那温暖而神圣的光辉,穿透了密集而翠绿的树叶,如同时间的细沙,在缝隙间缓缓流淌,最终轻轻洒落在柳时衣与萧时的肩头。这些光斑跳跃着,闪烁着,像是无数小精灵在空中嬉戏,为这对挚友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更为他们之间那份深厚无价的友情增添了几分难以言表的温暖与浪漫。 柳时衣与萧时,两人的目光在这一刻交汇,彼此的眼中都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们的笑容,温暖而坚定,那不仅仅是嘴角上扬的简单弧度,更是心灵深处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渴望。 冥寒之毒(二十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那悠长而静谧的黄昏时分,柳时衣的长发宛如夜色提前降临人间时舞动的墨色绸带,被微风以最温柔的姿态轻轻爱抚。它们随着风的节奏轻轻摇曳,每一缕发丝都似乎在低语,倾诉着她内心深处对那个浩瀚无垠、充满未知世界的无尽好奇与深切渴望。那不仅仅是对新奇事物的简单向往,更是灵魂深处对自由与探索的深切呼唤。 夕阳,如同一位慈祥的老画家,用它那最后的余晖,在柳时衣精致的面庞上细细勾勒,为她那双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的明眸镀上了一层梦幻般的淡淡金辉。那眼中的光芒,比夕阳还要耀眼几分,它不仅仅是对远方冒险无尽的向往,更是对自我极限勇敢探索的坚定信念在熊熊燃烧。那是一种不畏艰难险阻,誓要突破自我,将梦想化为现实的决心与勇气。 柳时衣站在那古老而沧桑的石桥上,微风拂过,带起她衣袂飘飘,仿佛一位即将踏上征途的勇者,正与过往的自己告别。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显得那么深沉而有力,仿佛在向这个广阔的世界宣告:她的心,永远不会被任何艰难险阻所束缚;她的脚步,永远会向着光明与希望前行。 四周的景色在她的眼中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关于未来的壮丽画卷——那里有未被发现的神秘岛屿,有古老传说中的遗迹等待着她的探索,有无数未知的挑战与机遇在前方等着她去征服。她的心中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无限憧憬,以及那份只属于勇者的无畏与坚定。 萧时宛如一尊自远古走来的雕塑,巍然屹立于众人一侧,其气势之磅礴,犹如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岳,沉稳而庄严。他的身影,在这即将落幕的日光中,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更显得雄浑壮丽。 他那坚毅的脸庞,每一寸肌肤都仿佛被岁月精心雕琢,线条分明,棱角清晰,就像是大自然用最坚硬的岩石,一笔一划地刻画出这份不屈与坚韧。阳光在他刚毅的面庞上跳跃,每一道光影都似乎在诉说着过往的风雨与荣耀。 他的眼神,深邃得如同幽暗森林中的潭水,平静之下隐藏着无尽的奥秘。那双眸子里,闪烁着对柳时衣这位并肩作战的伙伴坚定不移的信任之光,那是一种超越言语的默契,是无数次生死相依后铸就的牢不可破的纽带。而在那信任的背后,更有着对即将来临的未知挑战毫不畏惧、不屈不挠的坚定决心,那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火焰,燃烧着对胜利的渴望与对命运的抗争。 夕阳缓缓下沉,它的影子无情地拉长了萧时的身躯,将这位孤胆英雄的身影投射得异常高大,也平添了几分悲壮与苍凉。在这一刻,他不再是单纯的战士,而是化身为守护信念与荣耀的战神,每一步都踏出了决绝与勇气,每一息都蕴含着对胜利的执着追求。 周围的风,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沉甸甸的氛围,变得轻柔而缓慢,仿佛连大自然都在为这位即将踏上征途的英雄默哀与致敬。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与期待,每一个细微的动静都被无限放大。 冥寒之毒(二十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与萧时并肩走在黄昏的余晖下,两人的身影被拉长,交织成一幅温馨而又略带神秘的画卷。他们之间,似乎缠绕着一条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异常坚韧的纽带,这条纽带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紧紧地将两颗年轻而热烈的心相连。这不仅是友谊的见证,如同古老森林中并肩生长的两棵大树,根系交错,共享着大地的滋养;更是信念的共鸣,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即便相隔万里,也能遥相呼应,照亮彼此前行的道路。 这份情谊,是梦想交织的产物,它源自无数次深夜里的促膝长谈,那些关于未来、关于勇气、关于挑战极限的幻想与规划,在每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悄然绽放。柳时衣,一个怀揣文学梦的翩翩少年,他的眼中总是闪烁着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向往;而萧时,则是一位对科技充满无限热情的探索者,他的心中藏着一个用代码构建新世界的宏伟蓝图。两人虽性格迥异,却因对梦想的执着与追求,找到了彼此,仿佛两颗迷失在浩瀚宇宙中的星辰,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星系。 他们之间的纽带,无需任何华丽的辞藻来修饰,它超越了言语的界限,静默而强大。那是一种无需多言便能深刻理解的情感。 就在那一刻,天际边,最后一抹夜色如同羞涩的少女,缓缓拉上了她神秘的帷幕,悄然间,将夜的深邃与静谧一丝丝抽离。东方的地平线上,一抹晨曦如同初生的婴儿,带着无尽的希望与温暖,羞涩而又坚定地探出头来,宣告着新的一天的降临。这光影交错之间,仿佛是大自然最细腻的笔触,在天际勾勒出一幅幅令人屏息的画卷。 命运的巨轮,在这无人察觉的瞬间,于浩瀚的宇宙深处,悄无声息地缓缓转动起来。它庞大而古老,每一圈的旋转都承载着无数生命的悲欢离合,每一齿的咬合都释放出不可抗拒的磅礴力量。这股力量,既温柔又残酷,它以一种超脱于时间与空间之外的韵律,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每一个角落,包括此刻正伫立于黎明前的他们。 四周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机与欢愉。鸟儿们在枝头编织着悦耳的旋律,它们的歌声清脆悠扬,仿佛是大自然最精致的乐章,为这宁静而又充满希望的时刻添上了几分灵动与活力。花朵也不甘落后,竞相绽放,散发出阵阵醉人的芬芳,彩蝶在花间翩翩起舞,好似在为这场无声的庆典助兴,万物似乎都在以它们独有的方式,为这一刻的到来而欢歌,庆祝着某种即将开启的新篇章。 阳光,那温暖而神圣的光辉,穿透了密集而翠绿的树叶,如同时间的细沙,在缝隙间缓缓流淌,最终轻轻洒落在柳时衣与萧时的肩头。这些光斑跳跃着,闪烁着,像是无数小精灵在空中嬉戏,为这对挚友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更为他们之间那份深厚无价的友情增添了几分难以言表的温暖与浪漫。 柳时衣与萧时,两人的目光在这一刻交汇,彼此的眼中都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们的笑容,温暖而坚定,那不仅仅是嘴角上扬的简单弧度,更是心灵深处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渴望。 嵩山之变(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月黑风高的夜晚,萧时怀揣着一颗忐忑而又坚定的心,利用从徐天那里巧妙偷取的令牌,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戒备森严的嵩山腹地。夜色如墨,只有偶尔几声夜鸟的啼鸣划破这沉寂的黑暗,为这场即将上演的壮举平添了几分神秘与紧张。 他的目标直指那存放着无数粮草与锋利兵器的仓库,心中燃烧着对不公与压迫的熊熊怒火。萧时的身影在幽暗的林间穿梭,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却又异常决绝。终于,他来到了粮仓与兵器库前,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光芒,毫不犹豫地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轻轻一挥,火焰瞬间吞噬了干燥的稻草与木梁,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半边夜空,也将他的身影映衬得格外坚毅。 完成任务后,萧时没有片刻停留,转身便向着预定的撤离路线狂奔而去。此时,魄风早已在一处隐蔽的山坳中等候多时,一匹骏马正静静地站立,马蹄轻轻刨地,似乎也在为即将到来的疾驰而兴奋不已。见到萧时安全归来,魄风立刻翻身上马,二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默契十足,随即策马扬鞭,如同两道黑色闪电,划破夜色,向着远方疾驰。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一支冷箭破空而来,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取萧时背心。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矫健的身影猛地扑出,正是殷裕,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臂膀挡住了那致命的一箭,箭矢深深嵌入他的肌肉,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这一变故让三人心中都是一紧,但形势不容多想,情急之下,殷裕强忍剧痛,与萧时、魄风二人一同跃上马背,三人合力,借着夜色与混乱,向着茫茫夜色中更深处逃遁而去,只留下一串马蹄声和渐渐远去的欢笑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仿佛在向世人宣告着他们的不屈与自由。 楚延孤身坐在幽深的宫殿之中,烛光摇曳,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映在斑驳的墙壁上,显得格外孤寂。窗外夜色如墨,偶有几声夜鸟的啼鸣划破这沉闷的寂静,但他的心,却比这夜色还要纷扰不宁。手中的茶盏已凉,他却浑然未觉,只是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精致的瓷面,心中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突然,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让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他迅速唤来贴身侍卫,声音低沉而急促:“速去嵩山,查看那里的兵器和粮草是否安全。”侍卫领命而去,只留下楚延一人,在这空旷的宫殿中焦急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了一般,让人煎熬。终于,一个时辰后,侍卫匆匆返回,脸色苍白,跪在楚延面前,声音颤抖:“禀告大人,嵩山的兵器和粮草……昨夜全部被人烧毁,现场一片狼藉,火势之大,恐怕是蓄谋已久。” 楚延闻言,如同遭受雷击,整个人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脸色铁青,双眼仿佛能喷出火来。“岂有此理!”他怒喝一声,拍案而起,整个宫殿都为之一震。他深知,这不仅仅是物资的损失,更是对他权威的挑战,对凌霄盟的蔑视。 “传令下去,即刻调集凌霄盟精英,前往城门外设伏,务必将那些宵小之徒一网打尽!”楚延的声音冷冽如寒风,每一个字都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绝。然而,就在他准备亲自督战时,又一个侍卫匆匆闯入,神色紧张,手中紧握着一封书信。 “大人,渝国郡主求见,说有要事相商,此刻正在宫外等候。”侍卫的话音未落,楚延已经一把夺过书信,快速浏览起来。信上寥寥数语,却透露出一个惊人的消息,让他不禁皱紧了眉头,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渝国郡主,这个在江湖和朝堂上都极具影响力的女子,此时突然造访,究竟所为何来?是敌是友?楚延心中盘算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深知,这场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而他,必须做好应对一切挑战的准备。 在金碧辉煌的皇城之中,阳光透过精雕细琢的窗棂,斑驳地洒在光洁如玉的大理石地面上,为这座权力与荣耀的象征增添了几分柔和的气息。然而,在这宁静而庄严的外表下,一场微妙的较量正悄然上演。 嵩山之变(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皇帝以一道不容置疑的旨意,命令楚延——这位以冷静睿智著称的大内总管,前去接见远道而来的独孤郡主。楚延内心深处泛起一阵不易察觉的波澜,他深知这位郡主不仅是边疆重臣的掌上明珠,更是皇族联姻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但此刻,他的心绪却如同被秋风卷起的落叶,纷乱而不安,对于这场精心安排的会面,楚延心中充满了不耐,却也只能强压下这份情绪,勉强挤出一抹得体的微笑,准备应付即将到来的独孤兰。 独孤兰,一位身着华丽织锦长裙,头戴繁复珠翠的女子,步入大殿时,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高贵气质。她的眼眸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楚延迎上前去,言辞间虽礼貌周到,却难掩心中的疏离与不耐。这场看似和谐的会面,实则暗流涌动,两人的心思各自飘远。 正当气氛逐渐凝固,仿佛连空气中的尘埃都为之静止之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微妙的平衡。独孤月,独孤兰的胞妹,一个以灵动俏皮著称的女子,不知何时悄然步入大殿。她的出现,如同一缕清风拂过沉闷的空气,带来一丝意想不到的轻松。独孤月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对世界的好奇与渴望,她轻启朱唇,以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说道:“哎呀,这大殿里闷得慌,我想去外面转转,不知楚总管可否赏脸,陪小女子一程?” 在苍茫而神秘的嵩山之外,夜色如墨,星辰隐匿,只余下一轮残月挂在天际,洒下淡淡的银辉。萧时与几位同样蒙面的伙伴,如同夜色中的幽灵,身形矫健,疾驰在通往周国的蜿蜒小道上。他们的脚步急促而坚定,每一次呼吸都似乎在与时间赛跑,背后,则是大队追兵的号角声与马蹄声交织成的紧迫乐章,犹如死神的低语,步步紧逼。 “这次,咱们不仅要完成任务,更要彻底断了他们的粮草供给,让他们无力回天!”萧时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在队友间回荡,他的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那是对胜利的渴望,也是对未知挑战的无畏。 正当一行人穿过一片密林,即将抵达一座孤零零的亭子时,变故陡生。从亭子的阴影中,猛然涌出一群身着黑衣、面戴狰狞面具的侍卫,他们手持利刃,悄无声息地封锁了前行的道路,如同夜色中的魅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阻碍,萧时与同伴没有丝毫犹豫,三人身形一闪,几乎同时加速,企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破封锁。然而,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一个熟悉而又意外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前方——柳时衣,刚从圣元轩匆匆赶回的他,面容略显疲惫,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不容小觑的坚毅。 “柳时衣?你怎么会在这里?”萧时心中一惊,话未说完,空气中突然紧绷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几乎在同一瞬间,天空中响起一阵尖锐的破风声,万箭齐发,如同黑色的雨幕,铺天盖地地向柳时衣所在的位置倾泻而去,每一支箭矢都蕴含着足以穿透钢铁的恐怖力量。 “小心!”萧时心中大骇,他几乎本能地向前一跃,不顾一切地向柳时衣扑去,企图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这致命的一击。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时间也放慢了脚步,只见萧时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带着一股决绝与悲壮,直冲向那铺天盖地的箭雨之中。 楚延与独孤兰漫步于这条古老而狭窄的巷弄之中,月光稀薄,只能勉强照亮前方曲折的道路,四周弥漫着一种不言而喻的紧张气氛。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沉寂,伴随着几声尖锐的呼喊,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暗影,正好目睹了眼前惊心动魄的一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冷箭破空而来,准确无误地射中了柳时衣的大腿,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裙摆,她痛苦地呻吟一声,身体摇摇欲坠。 楚延见状,脸色骤变,他迅速反应过来,声音沉稳而有力,穿透了四周的喧嚣:“住手!所有人,立即停下你们的动作!”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依旧维持着平日里那温文尔雅、良善无害的外表,只是眼中的锐利光芒透露出他并非表面那般简单。 与此同时,萧时仿佛未闻外界的一切干扰,他的眼中只有那个受伤的女子。他动作敏捷,一把将柳时衣打横抱起,她的重量在他坚实的臂膀中显得微不足道。萧时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不顾一切地向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每一步都踏出了决绝与坚定,仿佛在向这个世界宣告,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挡他保护所爱之人的决心。 楚弈看向一旁的下人,开口吩咐道:“去,将独孤兰送回宫中。” “是。” 下人低头领命。 楚弈看着下人扶着独孤兰上了马车,定了定神,向萧时等人缓步走去。 嵩山之变(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玄铁铸就的擂台在晨光中泛着幽蓝,柳时衣握刀的右手微微发颤。昨夜在古墓参悟的十二道血云符咒正在经脉中翻涌,那些暗红色纹路仿佛活过来似的,顺着虎口爬上刀柄。 “小友的刀意倒是与嵩山剑阵颇有渊源。”若虚道长轻抚拂尘,七道刻着云纹的石柱突然自擂台边缘升起,“当年魔教血云尊者败走此台,留下的《血河经》残页至今无人参透。” 柳时衣瞳孔骤缩。石柱上的云纹竟与棺椁上的印记分毫不差,最左侧那道裂纹正是她前夜用月见刀尖划过的地方。刀鞘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七十二枚青铜铃铛在观战席上同时炸裂。 萧时捂着心口跌坐在青石阶上,指缝间渗出黑血。三丈开外的机关铜人还在挥动巨斧,但他已经听不清沈溯的呼喊。昨夜强行用真气压制“碧蚕蛊“,此刻反噬来得比预想更猛烈。 “师父!”殷裕甩出袖中银链缠住斧柄,青铜机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撑住,还剩最后三道机关!” 沈溯的判官笔点在铜人膻中穴,火星四溅中露出暗格里的八卦锁。她额角青筋暴起,笔锋沿着乾位划到坤位:“不对劲,这锁芯被改成九宫飞星......” 话音未落,萧时突然暴起。染血的手指精准刺入铜人双目,指尖竟带着幽蓝剑气。铜人轰然跪地时,他踉跄着扶住石壁,袖中掉出半块刻着血云的玉珏。 魄风望着百丈悬崖上晃动的青铜令旗,耳畔尽是呼啸的山风。身后传来其他试炼者的惨叫——有人被铁索桥上的机关箭射中,正坠向云雾缭绕的深渊。 “轻功试炼,半柱香取令旗者胜。” 监考的灰袍道士话音刚落,魄风已经踏着铁索跃起。左脚点在箭簇上的瞬间,他忽然想起柳时衣说过的话:“月见刀法第三重叫'踏雪无痕',讲究的是......” 羽箭破空声打断思绪。魄风凌空扭腰,右足尖堪堪点在飞来的箭杆上。借力翻腾时瞥见崖壁暗格,三枚令旗赫然藏在藤蔓遮掩的洞窟中。原来真正的考验不是攀登,而是勘破虚妄。 第七道剑气洞穿柳时衣的左肩,她终于看清石柱的排列规律。血顺着月见刀的血槽蜿蜒而下,在刀尖凝成赤色冰晶。若虚道长的拂尘化作千丝银芒,每一根都带着摧金断玉的劲气。 “血河倒悬!”观战席上有长老失声惊呼。只见柳时衣突然弃守为攻,刀锋划出的弧光竟与七道石柱的投影完全重合。血色刀气穿透拂尘织就的天罗地网,在若虚道长道袍上留下九道裂痕。 刀剑相撞的轰鸣声中,柳时衣看到幻象——二十年前的莫凌峰正是用同样的起手式,却被第八根隐藏的石柱震碎心脉。月见刀突然自发转向,刀背重重磕在凭空出现的第八根石柱基座。 “铛——” 晨钟般的巨响震落满山松针。柳时衣单膝跪地,月见刀插进玄铁擂台三寸。若虚道长的玉冠碎裂,白发披散间露出额角狰狞的旧疤,形状竟与血云印记一模一样。 “通关者五人。”执事弟子捧着名册的手在发抖,“柳时衣、萧时、魄风、殷裕、沈溯。” 柳时衣扯下染血的袖口包扎伤口,突然发现萧时的嘴唇泛着青紫。正要开口,却被一阵香风打断。十二名黄衣女弟子簇拥着轿辇而来,帘后传来沙哑女声:“恭喜诸位,掌门要在摘星阁见你们。” 魄风突然按住腰间软剑。轿帘晃动的刹那,他看见轿中人戴着血色指套,指甲上刻着缩小版的嵩山剑阵图。 沈溯的判官笔在掌心转了三圈,笔锋暗格里的药粉已经沾湿她的指尖。 山雾渐浓,柳时衣摸到月见刀新生的第三道血槽。 昨夜在古墓见到的玉棺突然浮现在脑海。 嵩山之变(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摘星阁悬于孤峰之巅,琉璃顶映着天光,却透不进半分暖意。那股萦绕不散的香风,此刻在空旷的大殿内变得粘稠、滞重,沉沉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十二名黄衣女弟子分列两侧,如泥塑木雕,脸上挂着一种非人的、凝固的微笑,眼神空洞地穿透众人,投向虚无的远方。她们的存在,非但没有增添丝毫生气,反而让这高踞云端的楼阁,弥漫着比古墓更深沉的死寂。 柳时衣的左手还紧紧按在肩头那道被剑气洞穿的伤口上,粗粝的布条浸透了血,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带来一阵撕裂般的锐痛。但这痛楚远不及她此刻心中的冰寒。她的目光死死钉在几步之外、被殷裕和沈溯勉强搀扶着的萧时身上。 萧时的脸色已非苍白,而是一种泛着死气的灰败。他嘴唇上的青紫像是凝固的毒血,每一次急促的喘息都伴随着无法抑制的呛咳,身体剧烈地抽搐着,仿佛五脏六腑都在被无形的手撕扯。汗水混着嘴角不断渗出的、带着腥气的黑血,沿着他紧绷的下颌滚落,砸在光洁如镜的冷玉地面上,晕开一小滩令人心悸的暗色。 “萧大哥!”殷裕的声音带着哭腔,袖中的银链垂落在地,发出无助的轻响。他徒劳地试图用袖子去擦萧时嘴角的血污。 沈溯脸色铁青,眼神却锐利如鹰隼,飞快地在萧时身上几处大穴点过,试图暂时压制那狂暴的蛊毒反噬。她的判官笔紧握在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笔锋暗格内渗出的药粉气味,在这浓重的异香中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苦涩。“撑住!毒气在冲击心脉了!”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然而,柳时衣的目光,却如被无形的锁链牵引,越过了痛苦挣扎的萧时,穿透了那层若有若无的轻纱轿帘,牢牢锁在轿中端坐的身影之上。 轿中人纹丝不动,如同与那华丽的轿辇融为了一体。只有她搭在扶手上的那只手,在昏暗的光线里,透出一种非人的惨白。猩红的指套覆盖着五根手指,尖锐的顶端闪烁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每一枚指套上,都蚀刻着微缩的、却纤毫毕现的嵩山剑阵图!那些微小的石柱、云纹,甚至柳时衣昨夜在古墓玉棺上看到的、以及今日在擂台上石柱基座留下的裂纹,都被一丝不苟地复刻其上。这不再是装饰,而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挑衅! “诸位,”轿中终于传来声音,依旧是昨夜那沙哑的调子,此刻却像钝刀刮过粗糙的砂石,每一个字都带着磨砺人心的寒意,“掌门已在阁中久候。” 话音落下的瞬间,轿帘被一只戴着血红指套的手猛地掀开! 端坐其内的,是一位身着玄色道袍的女子。道袍的料子在昏暗光线下流淌着深沉的暗芒,宽大的袖口垂落,遮掩了手臂的轮廓。她的面容被一张薄如蝉翼的银色面具覆盖,只露出线条略显冷硬的下颌和那双眼睛。 那双眼! 柳时衣的心脏骤然一缩,仿佛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住。那不是活人的眼睛!瞳孔深处,没有焦点,没有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混沌,如同两潭凝固了千年的寒潭死水。目光扫过众人时,没有任何波澜,如同在审视几件没有生命的器物,带着一种俯瞰蝼蚁的、纯粹的漠然。 而更让柳时衣全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那女子额角——一道狰狞扭曲的旧疤,如同盘踞的毒蛇,从银色面具的边缘蜿蜒爬出,暴露在光线下!那疤痕的形状、走向,赫然与昨夜古墓玉棺上所见、今日擂台上若虚道长白发披散后露出的血云印记,分毫不差!只是这道疤痕更深、更旧,颜色暗沉如凝固的紫黑血块,透着一股腐朽而强大的邪恶气息。 柳时衣腰间的月见刀,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尖锐到刺耳的嗡鸣!那嗡鸣并非龙吟,更像是濒死野兽的凄厉嘶嚎,刀身剧烈地抖动起来,仿佛要挣脱刀鞘的束缚。刀柄上那些暗红色的血云符咒纹路,骤然亮起妖异的红光,如同被唤醒的活物,顺着柳时衣握刀的手腕向上蔓延,带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 与此同时,玄衣女子额角那道紫黑的血云印记,也同步亮起了同样幽暗、不祥的光芒! 红光与暗芒,在空旷阴冷的摘星阁内隔空呼应。刀鸣声、印记的邪光、柳时衣手腕上蔓延的灼痛,还有玄衣女子那双毫无生气的死水之眸……瞬间构成一幅令人窒息的恐怖图景。 “你……”柳时衣喉头滚动,一个充满惊骇与杀意的字眼几乎要冲口而出。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手腕的灼痛,牙关紧咬,几乎要渗出血来。是她!古墓中那股窥视感的源头!擂台石柱上那诡异的裂纹……若虚道长额角的旧疤……所有线索在这一刻汇聚,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 玄衣女子那双死水般的眸子,似乎终于因为月见刀的异动和柳时衣眼中迸射的杀意而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石子,激起的波纹却带着更深的寒意。她没有再看柳时衣,戴着猩红指套的右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带着某种诡异韵律的姿态,轻轻抬起。 食指上那枚刻着微缩剑阵的猩红指套,对准了摘星阁穹顶正中央。 “噌——” 一声轻响,微弱得几乎被风声掩盖。指尖在虚空之中,极其随意地、优雅地一弹。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空间被骤然撕裂的、令人牙酸的“滋啦”声。整个摘星阁内镶嵌于琉璃顶下、墙壁上、立柱间的无数星宿图案,那些原本用各色宝石、琉璃、甚至夜明珠镶嵌而成的星点,在这一弹指间,骤然活了! 它们脱离了原本的轨迹,如同被无形的巨力从冰冷的玉璧和琉璃中硬生生剥离出来,悬浮于半空!每一颗“星”都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强光,光芒流转间,迅速拉长、塑形,化作一道道凝练如实质的剑气!剑气森然,通体流转着与玄衣女子额角印记、柳时衣刀上血纹同源的幽暗红光,带着撕裂魂魄的尖锐杀意! 嵩山之变(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封!” 玄衣女子沙哑的厉喝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粘稠的空气。那双覆盖着猩红指套的手印结成的瞬间,摘星阁内亿万悬空的致命剑气骤然一滞!尖锐的嗡鸣被强行扼住,森寒的剑光凝固,仿佛整个空间都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攥紧,即将碾碎! 柳时衣劈出的那道燃烧着怨毒与自身心头精血的血色刀虹,距离洞开的玉棺缝隙仅有咫尺!棺内莫凌峰胸口透出的那截属于月见刀的幽蓝刀尖,清晰得刺目。狂暴的刀意、被操控的杀念、撕裂灵魂的痛楚,混合着“毁掉它!”的冰冷尖啸,在她识海中疯狂冲撞,几乎要将她的头颅撑爆!她的手臂肌肉因巨大的对抗力量而虬结隆起,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刀锋在凝固的空气中剧烈震颤,却再难寸进! “呃啊——!”柳时衣双目赤红如血,眼角迸裂,更多的鲜血混合着滚烫的泪水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月见刀妖异闪烁的血槽之上。她感觉自己成了两个意志的战场,身体随时会在这毁灭性的拉扯中分崩离析! 玄衣女子面具下的嘴角似乎绷紧了一瞬,结印的双手微微下沉,一股更加阴冷、更加沉重的力量波纹般扩散开来,强行镇压着濒临失控的玉棺虚影和狂暴的刀意。她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落在了柳时衣身上,或者说,落在了那柄仿佛拥有自我意志的月见刀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力量对峙达到顶点的刹那—— “噗嗤!” 一声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声响起。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幽蓝剑气,毫无征兆地,如同毒蛇般自玉棺虚影那洞开的缝隙中电射而出!它的目标,并非僵持的柳时衣或玄衣女子,而是下方—— 正被碧蚕蛊反噬折磨、蜷缩在污血与蠕动的碧绿蛊虫之中,意识已然模糊的萧时! 剑气速度太快,带着一种源自玉棺深处的阴寒死意,超越了在场所有人的反应! “萧大哥!!!”殷裕的嘶吼带着肝胆俱裂的惊恐,他下意识地扑过去,想要用身体去挡!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灰影如同撕裂凝固空间的闪电,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瞬间挡在了萧时身前! 是魄风! 他腰间的软剑“噌”地一声弹出,化作一道扭曲的银蛇,试图拦截那道致命的幽蓝剑气。但他的速度终究慢了一线,或者说,那道自玉棺射出的剑气,本身就蕴含着某种无视防御的诡异特性! “嗤啦!” 幽蓝剑气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魄风仓促挥出的软剑剑幕,紧接着,毫无怜悯地洞穿了他挡在萧时身前的左肩胛骨!鲜血如同炸开的红雾,瞬间染红了他灰色的劲装! “呃!”魄风身体猛地一晃,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咬碎了牙关,愣是半步未退,右手软剑死死钉入地面,支撑着身体,如同一道绝望的人墙,依旧挡在萧时与那恐怖玉棺之间。鲜血顺着他垂落的手臂,滴滴答答,落在萧时身下污浊的黑血之中。 “魄风!”沈溯的惊呼带着撕裂的沙哑。判官笔在她手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厉芒,她猛地踏前一步,不顾漫天悬空剑气的威胁,笔锋如毒龙出洞,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厉,狠狠点向那悬浮的玉棺虚影!她试图攻击这诡异力量的源头,为魄风和萧时争取一线生机! 然而,她的笔锋还未触及玉棺,异变再生! 那幽蓝剑气洞穿魄风后,并未消散,反而诡异地一折,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猛地射向因担忧魄风而心神大震、扑到近前的殷裕! 太快!太近!太出乎意料! 殷裕只觉一股冻彻骨髓的寒意瞬间笼罩全身,瞳孔中倒映出那点急速放大的幽蓝死光!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或格挡的动作! “噗——!” 幽蓝剑气精准无比地没入殷裕的右胸! “啊——!”殷裕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向后猛地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根冰冷的殿柱之上,又颓然滑落在地。他蜷缩着,右手死死捂住右胸,指缝间,诡异的幽蓝光芒伴随着暗红的鲜血疯狂渗出、蔓延!那光芒如同活物,迅速沿着他的血管纹路向上侵蚀,所过之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色,仿佛血肉正在被冻结、被异化! “殷裕!”沈溯目眦欲裂,判官笔的攻势被硬生生打断。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在她胸中炸开。摘星阁内,五人之中,柳时衣与刀意僵持,魄风重伤,萧时垂死,殷裕遭诡异剑气重创……转瞬之间,竟只剩下她一人尚能站立! 嵩山之变(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的心。 玄衣女子那双死水般的眸子扫过瞬间崩溃的战局,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掌控一切的漠然。她维持着镇压玉棺和柳时衣刀意的印诀,如同欣赏着垂死挣扎的猎物。粘稠的异香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和碧蚕蛊的腥臭,构成地狱般的气息。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 “嗬…嗬……”被魄风挡在身后、蜷缩于污血中的萧时,喉咙里突然发出破风箱般急促而怪异的抽气声。他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绳索勒紧了脖颈,灰败的脸上血管狰狞暴突,呈现出一种濒死的紫黑色。 “噗!” 又是一大口污浊的黑血混杂着内脏碎块狂喷而出!这一次,喷吐的力道之大,竟将几条正在他身下污血中疯狂扭动的碧绿蛊虫也冲击得飞溅起来!其中一条最为粗壮、通体碧绿中隐隐透出一线金芒的蛊虫,不偏不倚,正巧落在了萧时自己喷涌出的、那混杂着幽蓝剑气残留光芒的污血之上! “嘶——!!!” 一声尖锐到几乎要刺穿耳膜的虫鸣骤然爆发!那条沾染了幽蓝光芒的碧蚕蛊虫,身体猛地剧烈膨胀、扭曲!原本碧绿的身体瞬间被一种妖异的幽蓝与暗金交织的光芒覆盖,体型在眨眼间暴涨了数倍,变得如同手指般粗细!它身上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散发出的不再是单纯的腥臭,而是一种混合了阴寒、暴戾、剧毒以及某种……古老洪荒气息的恐怖波动! 变异的碧蚕蛊虫猛地昂起头部,没有眼睛的口器张开,发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带着幽蓝与暗金波纹的震荡!这震荡并非声波,而是一种纯粹的能量冲击,瞬间扫过整个摘星阁! 嗡——! 如同滚烫的烙铁投入冰冷的油脂! 这变异的能量震荡扫过悬浮于空的玉棺虚影的刹那,那具散发着幽幽青光、正被玄衣女子力量强行镇压的玉棺,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暴到极致的血色光芒! 那不是柳时衣刀上血槽的红光,也不是玄衣女子额角印记的暗芒,而是一种粘稠、厚重、仿佛由无尽生灵的鲜血凝聚而成、带着滔天怨念和毁灭气息的——血光! 轰隆!!! 一声沉闷到仿佛大地心脏炸裂的巨响在所有人灵魂深处爆开! 玄衣女子闷哼一声,身体在轿辇上剧烈一晃!她那双死水般的眸子第一次清晰地显露出惊骇!她覆盖着猩红指套的双手印诀疯狂变幻,试图重新掌控,但已经迟了! 玉棺虚影周围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那粘稠厚重的血色光芒如同挣脱了万年枷锁的洪荒凶兽,带着湮灭一切、吞噬一切的恐怖意志,轰然爆发!血光所及之处,玄衣女子强行凝固的亿万悬空剑气,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发出“滋滋”的哀鸣,瞬间消融、崩解、化为虚无! 恐怖的冲击波如同实质的血色怒潮,以玉棺为中心,排山倒海般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首当其冲的便是近在咫尺的柳时衣! 那“毁掉它!”的冰冷意志在血光爆发的瞬间被强行冲散!月见刀上沸腾的血槽光芒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骤然黯淡!束缚柳时衣手臂的狂暴力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沛然莫御、根本无法抗拒的毁灭洪流! “噗!”柳时衣再次狂喷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这股血色怒潮狠狠掀飞!月见刀脱手飞出,打着旋儿斜插在远处冰冷的地面上,刀身嗡鸣,血槽光芒明灭不定,仿佛也遭受了重创。 她重重摔落在坚硬冰冷的玉砖上,全身骨骼欲裂,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眼前是无边无际、翻涌咆哮的血色光芒,耳中是空间破碎的轰鸣和能量肆虐的尖啸。在这灭顶之灾降临的瞬间,在这意识即将被血色彻底淹没的刹那,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啼哭声,如同穿透了万古时空的尘埃,无比诡异地在她混乱的识海深处响起—— “哇…哇……” 那哭声稚嫩、无助,带着初生婴儿最纯粹的恐惧和依赖,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了柳时衣灵魂最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 这哭声……为何如此熟悉?又为何……让她感到一种源自血脉的、撕心裂肺的剧痛? 嵩山之变(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毁灭的血光如同挣脱囚笼的洪荒巨兽,带着湮灭万物的咆哮,轰然席卷!粘稠、厚重,仿佛由亿万生灵的怨念与不甘熬煮而成的血海,瞬间吞没了摘星阁内的一切。 柳时衣的身体如同狂风中的败叶,被这股无可抗拒的洪流狠狠掀飞!骨骼碎裂的剧痛、内脏移位的翻江倒海,在灭顶的血色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月见刀脱手飞出,斜插在远处冰冷的地砖上,刀身嗡鸣黯淡,如同濒死的哀鸣。她的意识在血浪冲击下剧烈震荡,视野被无边无际的猩红充斥,耳中只有能量撕裂空间的尖啸和空间本身碎裂的呻吟。 死亡的气息冰冷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就在这灵魂即将被血色彻底吞噬、意识沉沦的刹那—— “哇…哇……” 那声微弱、稚嫩、带着初生婴儿最纯粹无助的啼哭,再次无比清晰地穿透了血色狂潮的轰鸣,无比诡异地在她混乱识海的最深处,骤然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一闪而逝的幻听。伴随着这声啼哭,一片破碎、冰冷、带着檀木与血腥混合气味的记忆碎片,如同沉船般猛地从她意识深渊中浮起! 狭窄。冰冷。坚硬的触感贴着柔嫩的脊背。黑暗,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只有头顶一丝微弱的光线,透过上方狭窄缝隙的雕花孔洞,扭曲地投射下来,映出棺盖内侧繁复到令人眩晕的血色符咒纹路……玉棺!是那具玉棺!只是这视角……这感觉……她竟像是……躺在棺内?! 无边的恐惧攫住了幼小的灵魂。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着腐朽的死气。她本能地张开嘴,发出微弱却用尽全力的哭泣—— “哇…哇……” 就在哭声发出的瞬间,上方那紧闭的棺盖缝隙处,猛地探入一只染血的手! 手指修长却沾满粘稠的暗红,带着浓重的血腥和硝烟的味道。那手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颤抖和急切,摸索着,带着滚烫的温度,轻轻覆在了她冰冷、满是泪痕的小脸上。粗糙的指腹带着血污,笨拙地、却又无比轻柔地擦过她的眼角。 一个压抑到极致、带着无尽痛楚与不舍的低沉男声,如同濒死的叹息,穿透棺盖的缝隙,模糊地钻入她幼小的耳中: “…衣…活下去…” 衣?那是……她的名字?这声音……这染血的手掌带来的、那绝望中仅存的、滚烫的暖意…… “呃!”柳时衣在现实中猛地痉挛,一口鲜血再次呛咳出来,混合着无法抑制的泪水。巨大的认知冲击如同冰锥刺入脑髓!她不是寻仇者?她是……玉棺中那个被藏匿的婴孩?!那个在师父莫凌峰倒下前最后一刻,用染血的手掌给予她温暖和名字的人……是他?! 混乱、荒诞、撕心裂肺的痛楚几乎将她的理智撕成碎片!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撕裂了血色狂潮,压过了所有轰鸣! 是玄衣女子! 玉棺虚影爆发的血光冲击,其核心的毁灭力量,绝大部分竟被玄衣女子强行结成的印诀所吸引!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粘稠如血海巨浪的光芒,狠狠撞在她身前! 她身下那华丽坚固的轿辇,在接触血光的瞬间,如同烈日下的薄冰,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化作一缕青烟!玄衣女子悬空的身体剧烈一震,覆盖着猩红指套的双手印诀瞬间崩溃!那股镇压一切的阴冷力量如同被重锤砸碎的琉璃,轰然消散! “噗——!” 大股大股腥臭的黑血如同喷泉般从玄衣女子面具下狂涌而出!她身上的玄色道袍仿佛被无形的利爪撕扯,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最触目惊心的是她脸上那张薄如蝉翼的银色面具—— “咔嚓!” 一声清脆的裂响! 面具自眉心处,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硬生生撕裂!一道深可见骨、狰狞翻卷的巨大伤口,从裂开的面具下暴露出来!伤口从额头斜贯至左眼下方,皮肉外翻,边缘焦黑,仿佛被某种极其凶戾的爪印撕裂!更诡异的是,伤口深处,竟隐隐透出一种与玉棺血光同源的、令人作呕的暗沉血色!这绝非新伤,而是一道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此刻却在血光冲击下彻底崩裂的、极其古老的致命伤! 面具碎片崩飞,露出了她下半张脸惨白如纸、线条冷硬的皮肤,以及那双因剧痛和力量反噬而彻底扭曲、充满了无尽怨毒与疯狂的眼睛!额角那道盘踞的紫黑血云印记,此刻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散发出妖异的黑红光芒,似乎要吞噬她整个头颅! 血光如跗骨之蛆,缠绕着她,疯狂侵蚀、撕扯!她悬空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在血色狂潮中翻滚、坠落! 嵩山之变(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另一边,血色怒潮同样无情地扫过魄风、萧时和殷裕所在! “呜!”魄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他本就重伤的左肩被血浪狠狠拍中,如同被万斤巨锤砸过,肩胛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他死死撑着钉入地面的软剑,试图稳住身体,护住身后的萧时,但身体依旧被冲击得向后滑退,在地面犁出两道深深的血痕,口中鲜血狂喷! 被护在他身后的萧时,蜷缩在污血与蠕动的蛊虫中,身体被血浪边缘扫过,猛地一颤,口中再次涌出黑血。然而诡异的是,那条吸收了幽蓝剑气、体型暴涨、周身幽蓝与暗金光芒交织的变异碧蚕蛊虫,却猛地发出一声尖锐嘶鸣! 它细长的身体如同弹簧般弓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能量波纹瞬间扩散,竟在萧时身体周围形成了一层极其稀薄、如同水膜般的幽蓝暗金护罩!狂暴的血光冲击在这层看似脆弱的护罩上,竟被奇异地扭曲、滑开大半!萧时虽然依旧遭受重创,气息奄奄,但身体并未如其他人般被血光直接撕裂! 而倒在不远处、被幽蓝剑气侵蚀、右胸伤口不断蔓延青灰色的殷裕,则成了血光肆虐最直接的靶子! “不要——!”沈溯发出绝望的嘶喊,不顾一切地想要扑过去。 但太晚了! 毁灭的血浪如同倾倒的山峦,狠狠拍向蜷缩在地、毫无抵抗之力的殷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灰色的身影,带着一股燃烧生命般的决绝,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从侧面撞入血浪与殷裕之间! 是魄风! 他竟在自身被血浪冲击、重伤濒死的绝境下,硬生生凭借着非人的意志力,强行拔出了钉入地面的软剑,以身体为盾,横在了殷裕身前!他扭曲着身体,试图将软剑横挡在身前,但这仓促之举在灭世血浪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 “噗——!” 血浪毫无阻碍地吞噬了魄风! 他挡在最前面的右臂,连同手中的软剑,在接触到粘稠血光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熔岩的蜡像,无声无息地消融!血肉、骨骼、精钢打造的剑身,尽数化为飞灰!剧烈的、无法形容的痛苦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意识,他连惨叫都未能发出,身体如同破败的麻袋,被血浪残余的力量狠狠抛飞出去,砸落在远处冰冷的地面上,右臂齐肩消失,断口处焦黑一片,再无半点鲜血渗出,只有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弥漫开来。他倒在那里,生死不知,只有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 “魄风——!!”沈溯的声音彻底撕裂了,带着泣血的悲鸣。巨大的痛苦和愤怒如同火山在她体内爆发!她不顾漫天残余的血色能量乱流,判官笔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惨烈光芒,如同燃烧的陨星,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刺向那悬浮在空中、兀自散发着恐怖血光的玉棺虚影! “给我碎——!” 笔锋撕裂空气,带着沈溯所有的功力、所有的恨意、所有同伴重伤垂死的绝望,狠狠点在了玉棺虚影那布满血色符咒的棺壁之上!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金铁交鸣之音,如同神祇的丧钟,骤然响彻整个濒临破碎的摘星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沈溯的判官笔,稳稳地点在玉棺之上。笔尖与冰冷的玉质(尽管是虚影,却传来实质的触感)接触之处,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猛地荡漾开来! 那并非能量的涟漪,而是空间的涟漪! 涟漪所过之处,玉棺虚影上流淌的粘稠血光,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那翻涌咆哮、毁灭一切的血色狂潮,竟随着涟漪的扩散,开始疯狂地倒卷、坍缩! 仿佛这具玉棺虚影内部,突然生出了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 轰隆隆…… 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漫天弥漫、肆虐咆哮的血色光芒,如同百川归海,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疯狂地拽回,倒灌入那悬空的玉棺虚影之中!血光被吞噬,露出了下方狼藉冰冷的地面,露出了被摧残得奄奄一息的众人,露出了玄衣女子坠落在地、面具破碎、狰狞伤口暴露、气息萎靡的身影!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那毁天灭地的血海,竟被玉棺虚影吞噬得一干二净!整个摘星阁内,只剩下那具悬浮于空的玉棺虚影,通体由温润白玉变成了如血浸透的暗红,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饱食之后的死寂红光。棺壁上那些古老的符咒,在血光映照下,如同无数只睁开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摘星阁。 粘稠的异香几乎被浓烈的血腥和焦糊味彻底掩盖。破碎的琉璃顶透下冰冷的天光,照亮了这如同炼狱般的景象:柳时衣倒在远处,意识模糊,泪水混着血污;魄风断臂处一片焦黑,生死不明;殷裕蜷缩在地,胸口幽蓝与青灰蔓延,气息微弱;萧时躺在污血中,身周是变异碧蚕蛊虫形成的微弱护罩,脸色灰败;沈溯保持着刺出判官笔的姿势,笔尖点在血色玉棺之上,全身僵硬,脸色惨白如纸,眼中是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更深的恐惧;玄衣女子则在不远处剧烈地咳着黑血,破碎面具下的伤口狰狞蠕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具变得无比妖异的玉棺。 突然—— “咚!” 一声沉闷无比、如同敲击在众人心脏上的巨响,从那血色玉棺虚影内部传出! 紧接着,整个摘星阁的地面,开始剧烈地、有节奏地震动起来! 咚!咚!咚! 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声比一声更近!仿佛有一个巨大无比的心脏,正在地底深处,随着这玉棺的脉动,缓缓苏醒! 嵩山之变(九)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咚!咚!咚! 沉重的心跳声不再是幻觉,而是化作了实质的震颤,从地底深处汹涌而来。整个摘星阁仿佛成了巨兽口中的玩物,在每一次“咚”声响起时都猛烈地上下颠簸、左右摇晃!巨大的殿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蛛网般的裂纹疯狂蔓延,穹顶琉璃碎裂的声响如同密集的冰雹,大块大块带着锋利边缘的碎片裹挟着冰冷的月光,暴雨般砸落下来! “呃啊!”沈溯首当其冲。她刺出判官笔的手臂还僵直地抵在血色玉棺虚影之上,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那股沛然莫御的反震之力顺着判官笔狂暴地涌入她的手臂,筋骨欲裂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喉头腥甜上涌,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重重砸在布满裂纹的冰冷玉砖上,判官笔脱手飞出老远。她蜷缩在地,大口咳血,只觉得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 “噗!”柳时衣被剧烈的震动再次掀翻,身体在布满琉璃碎渣的地面翻滚,细碎的伤口瞬间布满裸露的皮肤。那撕心裂肺的记忆碎片和沉重的“心跳”声在她脑海中疯狂搅动,让她头痛欲裂,几乎无法思考。 “嗬…嗬…”魄风残破的身体被震得离地寸许,又重重落下,断臂处的焦黑创口似乎又裂开了些许,却没有鲜血渗出,只有死寂的黑色。殷裕蜷缩在殿柱旁,每一次震动都让他右胸那幽蓝侵蚀的青灰色蔓延一分,他死死咬着嘴唇,连闷哼都发不出来,只有身体在绝望中微微抽搐。 唯一显得“平静”的,是躺在污血与变异碧蚕蛊虫形成的微弱幽蓝暗金护罩中的萧时。剧烈的震动似乎被那层诡异的护罩吸收了大半,他身下的污血只是微微荡漾。那条变异的蛊虫盘踞在他胸口,幽蓝与暗金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细长的口器微微开合,仿佛在无声地汲取着什么。 而最狼狈的,是玄衣女子——莫凌霜。 她坠落在地,面具彻底碎裂,那道从额头撕裂至左眼下方的巨大伤口暴露在冰冷的空气和震动的尘埃中。伤口深处透出的暗沉血光,此刻竟与上方悬浮的血色玉棺虚影产生了某种令人心悸的共鸣,随着地底“心跳”的脉动,那伤口也在微微蠕动、搏动,如同活物!每一次搏动,都带来锥心刺骨的剧痛和力量被疯狂撕扯、吞噬的虚弱感!粘稠的黑血不断从她口中和伤口边缘涌出,她试图撑起身体,但身体在震动中如同散架的木偶,只能徒劳地在地上挣扎、翻滚。那双曾经死水般漠然的眸子,此刻充满了滔天的怨毒、惊骇,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她死死盯着那剧烈震动的血色玉棺虚影,破碎面具下惨白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念着一个名字,一个令她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名字。 “不……不可能……”沙哑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终于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 轰隆隆——!!! 一声远比之前所有震动都要恐怖百倍的巨响,如同大地被撕裂了咽喉,猛然炸开! 摘星阁中心,那被血光冲击得一片狼藉的地面,猛地向上拱起!坚逾金铁的玉砖如同脆弱的蛋壳,寸寸碎裂、翻卷、迸飞!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在弥漫的烟尘和崩裂的地气中豁然出现! 深坑之下,并非虚无的黑暗。 一种粘稠、沉重、仿佛沉淀了万载岁月、混合了泥土、岩石、金属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寒死气的光芒,从坑底深处透射上来! 那光芒,是玉质的光泽。 比悬空的玉棺虚影更加凝实,更加巨大,更加……古老! 随着地动山摇的巨响,坑底那庞然巨物,缓缓地、不可阻挡地、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向上抬升! 首先露出坑口的,是巨大玉棺的顶部一角! 那并非悬空玉棺虚影那种温润的白玉,而是呈现出一种深沉、厚重、仿佛凝固了无数血泪与时光的暗沉玉色!棺盖之上,雕刻着远比虚影棺壁更加繁复、更加巨大、更加狰狞的符咒!那些符咒的线条粗犷古老,如同洪荒巨兽的爪痕,深深烙印在棺体之上,每一道刻痕都流淌着幽暗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微光! 随着玉棺的抬升,一股无法形容的沉重压力弥漫开来,空气变得粘滞如铅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肺腑的痛楚。粘稠的异香瞬间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阴冷、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腐朽气息所取代。 嵩山之变(十)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呃……”莫凌霜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砸中脊背!她脸上的巨大伤口剧烈地搏动起来,暗沉的血光疯狂闪烁,与下方正抬升的巨棺顶部的符咒光芒产生了强烈的呼应!仿佛那棺椁本身就是她伤口的源头!她发出痛苦的嘶吼,破碎的道袍下,身体表面也开始浮现出与棺盖上符咒相似的、若隐若现的暗红纹路! “是……是它……”她死死盯着那缓缓抬升的棺盖,眼中怨毒与恐惧交织,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它……真的……回来了……” 沈溯挣扎着抬起头,灰尘和血污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当她看清那从地底抬升的巨物时,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骨髓!那不仅仅是棺椁,那更像是一座移动的、埋葬着远古凶神的玉质山岳!仅仅是露出的一角,散发出的威压就让她体内的真气彻底凝滞,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了奢望! 柳时衣趴在地上,剧烈的心跳声、地底的轰鸣、莫凌霜痛苦的嘶吼、还有识海中那婴儿啼哭的回响……无数混乱的声音和画面疯狂冲击着她的意识。她挣扎着抬起沾满血污的脸,望向那破土而出的巨棺顶部。当她的目光触及那巨大棺盖上最中心、最醒目、如同某种图腾核心的符咒时—— 嗡! 她的头颅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那个符咒!那个繁复、扭曲、充满无尽恶意的核心符咒!它……它和她记忆碎片中,透过棺盖缝隙看到的、倒悬在她头顶上方、那布满血色符咒的棺盖内侧……最中心的那一个……一模一样! 不!不止是相似!是……完全一致! “啊——!!!” 柳时衣猛地抱住了头,发出凄厉无比的尖叫!比肉体痛苦更甚万倍的灵魂撕裂感席卷了她!她是谁?她是寻仇者柳时衣?还是……这口自地底重现的、万古凶棺中,那个本该被埋葬、却在绝望中被一只染血的手掌赋予了名字的……婴儿?! 巨大的认知混乱如同海啸,瞬间将她残存的理智彻底淹没!她蜷缩在地,身体剧烈地颤抖,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玉砖缝隙,鲜血淋漓却浑然不觉。眼前的世界在血色、玉色和混乱的记忆碎片中疯狂旋转、崩塌。 “咚!!!” 地底深处那沉重的心跳声再次炸响,如同最终的宣告! 伴随着这声心跳,那具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暗沉玉棺,终于彻底挣脱了地脉的束缚! 轰! 玉棺本体,带着万钧之势,完全破开地面,悬停在巨大的深坑之上! 它的体积远超悬空的玉棺虚影数倍,通体由那种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暗沉古玉雕琢而成,棺壁厚重如山岳,上面布满了层层叠叠、古老狰狞的符咒。棺盖紧闭,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开启过,又仿佛随时会吞噬掉敢于靠近的一切生灵。它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一种镇压万古、寂灭轮回的恐怖气息。先前那悬空的血色玉棺虚影,此刻如同受到感召的仆从,缓缓沉落,最终无声无息地融入下方巨棺那暗沉的玉体之中,只留下一抹尚未完全消散的妖异血痕,在古玉深处若隐若现。 整个摘星阁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尘埃在冰冷的月光下缓缓飘落,以及……众人粗重、压抑、带着无尽恐惧的喘息声。 莫凌霜死死盯着那悬停的巨棺,脸上的伤口疯狂搏动,暗红血光几乎要透体而出。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抬起一只覆盖着猩红指套、却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指向那巨棺,指向蜷缩在地、痛苦抽搐的柳时衣,声音嘶哑如同恶鬼的诅咒: “祭……品……她……才是……真正的……钥匙……” 嵩山之变(十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莫凌霜那撕裂般的诅咒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入死寂的空气:“祭…品…她…才是…真正的…钥匙……” “钥匙?”沈溯伏在冰冷的碎玉中,艰难地抬起头,脸上血污混着尘土。她望向蜷缩在地、痛苦抽搐的柳时衣,又猛地看向那悬停在深坑之上、散发着寂灭气息的庞大暗沉玉棺。那棺壁之上,古老狰狞的符咒如同无数只冰冷的眼睛,漠然俯视着下方蝼蚁般的众生。祭品?钥匙?用柳时衣的血肉和灵魂,去开启这埋葬着万古凶戾的玉棺?!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沈溯的心脏,随即又被更汹涌的怒火和绝望点燃! “休想!”她嘶吼着,声音沙哑破碎,却带着孤狼濒死的凶悍。她不顾半边身体撕裂般的剧痛,猛地扭身,染血的手指死死抠入身下碎裂的玉砖缝隙,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下半身,一点点、无比艰难地向着不远处跌落的判官笔爬去!每挪动一寸,破碎的骨头都在体内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她的目光死死锁住那支笔,那是她此刻唯一还能握住的武器! “呃……”柳时衣蜷缩在地,头颅仿佛要炸开。莫凌霜的诅咒、识海中婴儿绝望的啼哭、棺盖缝隙那只染血手掌的温度、还有眼前这具庞大玉棺棺盖上那熟悉到灵魂深处的核心符咒……无数混乱、矛盾的碎片疯狂撕扯着她的意识!她是柳时衣?她是那个被藏在棺中的婴儿?她是……钥匙?用来开启这具囚禁着她所有痛苦源头的棺材?! “不…不…”她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呜咽,指甲在玉砖上刮出刺耳的声响,留下道道血痕。巨大的认知混乱如同沼泽,将她一点点拖入窒息的深渊。她是谁?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在这一刻,成为开启这具凶棺的祭品吗?! 就在这时—— “嗬…嗬嗬……” 一阵极其怪异的、仿佛金属摩擦混合着液体搅动的声音,从萧时所在的位置响起! 沈溯猛地扭头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躺在污血与微弱幽蓝暗金护罩中的萧时,身体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频率剧烈抽搐!他身下粘稠的黑血如同沸腾般“咕嘟咕嘟”冒起气泡,那条盘踞在他胸口、通体幽蓝与暗金光芒交织的变异碧蚕蛊虫,身体膨胀到了极限,几乎有婴儿手臂粗细!它细长的口器深深刺入萧时的胸口皮肉之下,疯狂地吮吸着!幽蓝与暗金的光芒如同实质的液体,顺着口器源源不断地注入萧时的身体! 萧时灰败的脸上,血管根根暴突,呈现出一种妖异的幽蓝色!他的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与那条变异蛊虫身上一模一样的、扭曲的暗金色纹路!这些纹路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肤下蠕动、蔓延,散发出一种混合了阴寒、暴戾与古老洪荒的诡异气息!他原本微弱的气息,竟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开始攀升,但这气息却冰冷、混乱,充满了非人的兽性! “萧…萧大哥?!”殷裕虚弱地靠在殿柱旁,看到萧时身上发生的恐怖变化,惊骇欲绝。 “蛊…蛊虫在反噬!它在…在夺舍!”沈溯瞬间明白了那诡异现象的根源,心头寒意更甚!那条吸收了幽蓝剑气和玉棺血光残留的变异蛊虫,不仅拥有了恐怖的力量,更诞生了某种极其邪恶的意志!它正在试图彻底吞噬萧时的魂魄,占据他的躯壳! “阻止它!”沈溯目眦欲裂,顾不得爬向判官笔,猛地从腰间拔出一把仅存的淬毒短匕,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萧时胸口那条膨胀的蛊虫掷去! 匕首化作一道乌光,撕裂空气! 然而—— 就在匕首即将刺中变异蛊虫的瞬间,那层笼罩萧时的微弱幽蓝暗金护罩猛地一亮!匕首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充满弹性的墙壁,“叮”的一声脆响,竟被硬生生弹飞出去,打着旋儿插在远处的地面上! 同时,萧时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没有眼白!整个眼眶里,竟是一片翻滚、粘稠、如同深渊泥沼般的幽暗!那幽暗之中,两点细小却刺目无比的金色光芒,如同野兽的瞳孔,骤然亮起!冰冷、混乱、充满了纯粹的毁灭欲望!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如同洪荒凶兽苏醒的咆哮,猛地从萧时喉咙里爆发出来!强大的声波混合着腥臭的蛊虫气息和幽蓝暗金的能量冲击,如同实质的风暴,瞬间席卷开来! 嵩山之变(十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首当其冲的便是离他最近的沈溯! “噗!”沈溯如同被无形的巨浪拍中,身体再次被狠狠掀飞,重重撞在一根布满裂纹的殿柱之上,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鲜血从口鼻中狂涌而出! 那咆哮也狠狠冲击着柳时衣混乱的意识!如同当头棒喝,瞬间将那些纠缠不清的记忆碎片和认知混乱暂时震开!她猛地抬起头,视线穿过弥漫的尘埃和混乱的能量乱流,落在了那双占据了萧时眼眶的、翻滚着幽暗与金芒的兽瞳之上! 那双眼睛! 冰冷!混乱!充满了毁灭一切的原始欲望! 这眼神……这感觉……与她刚才在那片血光爆发、意识沉沦的瞬间,隐约感知到的、来自玉棺深处某个存在的冰冷注视……竟有七八分相似!仿佛同源! 一股无法形容的惊悸感瞬间攫住了柳时衣的心脏! “呃…呃啊……”另一边,莫凌霜的状态更加凄惨。萧时(蛊虫)那一声蕴含了幽蓝剑气和玉棺残留气息的咆哮,如同引动了埋藏在她灵魂深处的炸药!她脸上那道巨大的伤口疯狂搏动、撕裂,暗沉的血光如同失控的毒蛇,疯狂地向她身体其他部位蔓延!覆盖着猩红指套的双手死死捂住头颅,身体在地上剧烈地翻滚、抽搐,发出非人的哀嚎!她破碎的道袍下,那些若隐若现的、与玉棺符咒相似的暗红纹路变得无比清晰,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她皮肤上灼烧出缕缕青烟!她的力量在飞速流逝,被那古老伤口和玉棺的双重力量疯狂吞噬! “钥…匙…”在极致的痛苦中,莫凌霜那双怨毒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柳时衣,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如同要将她拖入地狱的恶鬼,“用…她的血…开…棺…否则…都…死……” 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覆盖着猩红指套的手指猛地一抬,指向柳时衣!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她本源精血的暗红光芒,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射向柳时衣! 那光芒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指引!一种恶毒的牵引! 柳时衣正被那双占据萧时的兽瞳所震慑,心神剧震之下,根本来不及反应! “噗!” 暗红光芒精准无比地没入柳时衣的眉心! 没有疼痛,只有一股冰冷的、带着无尽恶意的意念瞬间侵入她的识海!这股意念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上她识海深处那婴儿啼哭的记忆碎片,缠绕上那只染血手掌的残存温暖,更缠绕上她对棺盖上那核心符咒的恐惧和熟悉感! 嗡——! 柳时衣的身体猛地僵直! 她的双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焦距,变得空洞无神,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冲动”猛地攫住了她!那冲动冰冷、绝望,却又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必然! 她不再挣扎,不再痛苦,不再迷茫。 她缓缓地、如同提线木偶般,从冰冷的地面上站了起来。动作僵硬,关节发出生涩的“咔咔”声。她无视了周围的一切——重伤濒死的同伴,痛苦翻滚的莫凌霜,还有那双占据萧时躯壳、正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幽暗金瞳。 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空洞地,望向那悬停在深坑之上、散发着寂灭气息的庞大暗沉玉棺。 更准确地说,是望向了玉棺棺盖之上,那最核心、最狰狞、与她记忆碎片中完全重合的古老符咒!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地、向着那深坑的边缘,向着那巨大的玉棺走去! 脚步沉重,踏在碎裂的玉砖上,发出单调而令人心悸的回响。每一步落下,她眉心被莫凌霜打入的那点暗红光芒就闪烁一下,如同一个邪恶的烙印。 “衣…衣姐!”殷裕看到柳时衣这诡异的状态,惊恐地想要呼喊,但幽蓝剑气的侵蚀让他连发声都无比艰难。 “柳…柳时衣!停下!”沈溯挣扎着想爬起来阻止,但剧痛和脱力让她再次跌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柳时衣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傀儡,一步步走向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巨棺。 莫凌霜脸上露出一丝扭曲而疯狂的笑意,尽管伤口带来的剧痛让她身体依旧在抽搐。 而占据萧时躯壳的“存在”,那双幽暗翻滚、金芒闪烁的兽瞳,也第一次,真正地、带着一种冰冷而贪婪的“兴趣”,锁定了柳时衣僵硬走向玉棺的身影。 沉重的脚步,在死寂的摘星阁内回荡。 柳时衣空洞的双眼,倒映着越来越近的、如同山岳般巨大的暗沉玉棺,倒映着棺盖上那扭曲的、仿佛无数只眼睛的核心符咒。 她的右手,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操控着,缓缓地、僵硬地抬了起来。 指尖,正对着那棺盖上最狰狞的符咒中心。 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带着她生命本源气息的鲜红血线,如同被某种力量强行从她指尖逼出,缓缓渗出,悬浮于指尖之上,微微颤动。 那滴鲜血,在冰冷死寂的玉棺气息映衬下,红得刺目,红得……绝望。 棺盖上的符咒,似乎感应到了这滴鲜血的存在,那些古老狰狞的刻痕深处,开始有极其细微的、暗沉的血色光丝,如同沉睡的毒蛇般,缓缓蠕动、苏醒…… 嵩山之变(十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摘星阁死寂如墓。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殿堂内回荡,每一步都踏在碎裂的玉砖上,发出空洞而令人心悸的闷响。柳时衣的身体僵硬如木偶,被某种无形而强大的力量牵引着,一步步走向深坑边缘那座庞大、古老、散发着阴森寒气的石棺。她的双眼空洞失焦,眉心一点暗红的印记——莫凌霜最后打入的精血标记——正随着她的步伐,如同邪恶的心跳般明灭闪烁。 “衣衣!醒醒!停下!”沈溯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铁锈般的血气。她半边身子几乎瘫痪,剧痛撕扯着每一根神经,只能徒劳地用手肘支撑着身体,在冰冷的碎玉和琉璃渣中拖行,试图靠近柳时衣。每一次移动,都牵扯得断裂的肋骨刺入肺腑,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浸透了她褴褛的衣衫。不远处,她那支沉重的镔铁判官笔躺在血污中,仿佛隔着天堑。 “嗬…呃…”殷裕蜷缩在布满裂纹的巨大殿柱旁,每一次喘息都像破风箱在抽动。右胸那道被幽蓝短剑刺穿的伤口周围,诡异的青灰色正缓慢而顽固地蔓延,如同冰冷的苔藓侵蚀着血肉。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用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柳时衣的背影,里面充满了惊恐和无力。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莫凌霜,此刻状态更为骇人。她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破碎的玄色道袍下,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那张失去面具遮掩的脸上,那道从额角撕裂至左眼下的巨大陈旧伤疤,此刻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频率搏动着!暗沉的血色从伤疤深处透出,仿佛下面埋藏着一颗濒临爆炸的心脏。粘稠的黑血不断从她嘴角涌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她破碎的指套死死抠抓着地面,留下深深的抓痕。那双曾经冰冷漠然的眼珠,此刻只剩下濒死的浑浊和一种令人胆寒的、疯狂的执念。 “钥…匙…”她破碎的嘴唇艰难地挤出这两个字,如同恶鬼的诅咒,死死缠绕在柳时衣身上,“她…才是…最后的…钥匙…开…棺…”每一次“开棺”的发音,都伴随着她身体更剧烈的抽搐和伤疤更剧烈的搏动,仿佛这执念在疯狂汲取她最后的生命力。 “闭嘴!你这疯子!”沈溯目眦欲裂,抓起手边一块锋利的琉璃碎片,用尽残存的力气朝着莫凌霜掷去! 碎片划破死寂的空气! 就在此刻—— “呜——!” 一声低沉、痛苦,却饱含了非人兽性的咆哮,猛地从另一个方向炸响! 是萧时! 他躺在污血和破碎的碧蚕蛊虫形成的粘稠浆液里,身体正经历着恐怖的异变!那柄洞穿他腹部的幽蓝短剑,剑柄上镶嵌的某种诡异矿石正散发着微弱的、冰冷的光晕,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寒气”正顺着剑身侵入他的伤口!而伤口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仿佛被冻伤又像被毒素侵蚀的青黑色,正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更可怕的是他身下那些破碎的碧蚕蛊虫尸体。这些剧毒之物死亡后流出的汁液,混合着萧时自身的血液和那幽蓝短剑散发的能量,竟形成了一种粘稠的、散发着刺鼻腥臭和微弱麻痹气味的暗绿色粘液。这些粘液如同活物般,正顺着萧时腹部的伤口,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去! 萧时原本灰败的脸上,血管根根暴突,呈现出一种中毒般的青紫色!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肌肉不自然的痉挛和骨骼轻微的错位声!那柄幽蓝短剑仿佛成了某种邪恶的导管,将致命的毒素和冰冷的异种能量疯狂灌入他的躯体!他猛地睁开眼,眼眶里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深处,那一点幽蓝的光芒如同鬼火般摇曳不定,充满了混乱、痛苦和一种被强行点燃的、原始的暴戾! 这声饱含痛苦的咆哮,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 嵩山之变(十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莫凌霜的身体猛地一弓,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脸上那道搏动的巨大伤疤瞬间撕裂得更开,一股粘稠的、暗红近黑的污血猛地从裂口处飙射而出!这污血并未落地,而是在空中短暂地形成了一小团翻滚的血雾,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和腐败气息! “呃啊——!”莫凌霜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疯狂弹动了几下,随即瘫软下去,只剩下胸膛微弱的起伏。她眼中最后一点疯狂的光芒也熄灭了,只剩下濒死的灰败。那团由她最后精血和伤疤污秽凝聚的暗红血雾,失去了控制,却并未消散,反而如同嗅到了更诱人的气息,猛地调转方向,朝着深坑边缘、僵立不动的柳时衣——更准确地说,是朝着她眉心那点闪烁的暗红印记——如同被磁石吸引的毒蜂,呼啸着扑去! “衣衣!躲开!”沈溯的警告撕心裂肺。 但柳时衣如同泥塑木雕,毫无反应。 那团污秽的血雾瞬间扑至,狠狠撞在柳时衣眉心那点暗红印记之上! 嗤——! 仿佛烙铁烫在皮肉上!一股混合着剧痛和冰冷恶意的冲击,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柳时衣的脑海! “呃!”柳时衣僵硬的身体猛地一震!一直笼罩在眼中的空洞麻木瞬间被撕裂! 无数混乱、尖锐、痛苦到极点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垮了她意识的堤坝! 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包裹着她幼小的身体,坚硬粗糙的石壁紧贴着她的后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尘土和霉烂的味道。绝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无边的恐惧像冰冷的蛇缠绕着心脏。 缝隙!头顶上方,一道极其狭窄的缝隙!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光线从那里透进来,只能隐约勾勒出上方巨大、沉重、布满奇异凹槽和凸起纹路的石板边缘。那就是盖子!压在她头顶的、如同山岳般沉重的盖子! 声音!隔着厚重的石板,外面传来模糊不清的、如同野兽般的咆哮和撞击声!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狭小的空间剧烈震动,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砸在她身上、脸上。还有…一个更近的、带着无尽痛苦和绝望的、微弱的喘息声…就在她身边…温热粘稠的液体滴落在她冰冷的脸颊上… 手掌!一只冰冷、染满暗红鲜血的手掌,颤抖着摸索过来,覆盖在她小小的、因寒冷和恐惧而蜷缩的手上。那手掌冰冷得没有一丝活气,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力量。一个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却奇异地刻入了灵魂最深处:“…衣…活下去…” “啊——!!!” 柳时衣发出一声凄厉至极、仿佛灵魂被生生撕裂的惨叫!她猛地抱住头颅,身体在深坑边缘痛苦地蜷缩、颤抖,如同要将那些深埋的恐怖记忆从脑子里硬生生挖出来!巨大的痛苦和强烈的认知混乱几乎要将她彻底摧毁——她是谁?她是寻仇的柳时衣?还是那个被关在石棺般狭小空间里、在黑暗和绝望中听着外面恐怖厮杀、被一只染血的手掌赋予了名字和生路的……孩子?! 而就在她心神剧震、痛苦蜷缩的瞬间,她那无意识抬起的、带着刚刚因痛苦挣扎而被指甲划破伤口的右手食指,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珠,随着她身体的剧烈晃动,不偏不倚地—— 滴落在身前巨大石棺棺盖中心,一个深深凹陷的、造型极其复杂古老的石质纹槽之中! 那滴鲜血,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无法察觉、却仿佛能撼动地脉的机括震动声,猛地从那座沉寂万古的石棺内部传来! 嵩山之变(十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紧接着—— 咔哒…咔哒…咔嚓嚓…… 一连串密集、清脆、冰冷、毫无感情的金属机括咬合与石质构件摩擦的声音,如同沉睡的巨兽在活动筋骨,骤然从那巨大石棺的棺盖之下响起! 声音的源头,正是柳时衣那滴鲜血滴落的、棺盖中心那个古老复杂的纹槽! 只见那纹槽周围,一圈圈更加精密、更加深邃的凹槽如同被激活的锁链,骤然亮起——不,那不是光!是某种极其细微、如同水银般流动的、在微弱光线下反射出冰冷金属光泽的液体!这液体顺着凹槽的轨迹急速蔓延,瞬间点亮了以核心纹槽为中心、覆盖了大半个棺盖的、巨大而繁复的连锁机关图案! 整个棺盖,仿佛活了过来! 在那幽暗深邃的古墓之中,四周被岁月侵蚀的石壁静默无声,唯有微弱的光线从头顶的裂缝顽强地渗透下来,勉强照亮了这片被遗忘的土地。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腐朽交织的沉闷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寒意。就在这片死寂之中,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悄然上演——整个棺盖,仿佛被某种古老而神秘的力量唤醒,竟缓缓地、不可思议地开始活动,如同沉睡了千年的巨兽,在无尽的黑暗中睁开了它那幽暗的眼眸! 伴随着这骇人一幕的,是从棺盖深处传来的、令人牙酸欲裂的巨大齿轮开始转动的沉闷“嘎吱”声。那声音低沉而艰涩,就像是远古时代遗留下来的巨兽在挣扎着摆脱束缚,每一声都伴随着万载尘封的阻力,似乎连时间都在这沉重的声响中颤抖。然而,尽管阻力重重,那声音却愈发坚定,无可阻挡地持续着,如同命运的轮盘终于找到了它的轨迹,开始无情地旋转。 巨大的石质棺盖,在内部无数精密而强大的机括驱动下,开始沿着边缘那些隐藏的滑轨,极其缓慢地、一寸一寸地向后……滑动! 一丝缝隙,在棺盖与棺体之间,悄然出现!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刺鼻、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混合了尘土、金属锈蚀、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于大量血液干涸后形成的……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腥甜铁锈气味……如同被压抑了千万年的恶灵,从那道刚刚开启的缝隙中,汹涌喷薄而出! 寒气!并非超自然的冰冷,而是深埋地底、隔绝空气万载后形成的、足以冻僵骨髓的阴森地气,混合着那浓烈腥甜的铁锈味,形成一股肉眼可见的惨白“寒烟”,瞬间弥漫开来! “呃!”沈溯被这突如其来的、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和刺骨的寒气呛得猛烈咳嗽起来,肺部如同被无数冰针穿刺!她惊恐地看到,那沉重的石棺棺盖,正在柳时衣一滴无意识滴落的鲜血触发下,被内部强大而古老的机关,缓缓推开! 而柳时衣,此刻正痛苦地蜷缩在那道开启的缝隙边缘!她的后背,距离那喷涌着致命寒气和腐朽气息的缝隙,仅有咫尺之遥! 更让沈溯魂飞魄散的是—— 就在那棺盖开启的缝隙之后,在那浓得化不开的惨白寒烟和令人窒息的腥甜铁锈味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不是幻觉! 一只……一只覆盖着暗沉近黑色、仿佛某种古老金属与凝固血垢混合而成的“甲胄”的……巨大的、非人的手掌轮廓!五指关节处是狰狞的金属凸起,指尖是闪烁着冰冷寒芒的尖锐金属爪钩!正从那狭窄的缝隙中,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和冷酷,缓缓地……探了出来! 那冰冷、坚硬、带着死亡气息的金属爪尖,在惨白寒烟的缭绕下,正无声无息地,朝着蜷缩在缝隙边缘、毫无防备、深陷痛苦回忆无法自拔的柳时衣的后心—— 嵩山之变(十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冰冷的金属爪钩,撕裂了弥漫的惨白寒烟,带着沉淀万载的死亡气息,无声无息地抓向柳时衣蜷缩的后心!那钩尖上凝结的暗色血垢,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令人心悸的油光。 “衣衣——!!!” 沈溯的嘶吼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带着绝望的穿透力。她眼睁睁看着那恐怖的金属爪钩逼近,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缚在地。断裂的肋骨刺入肺腑的剧痛,让她每一次试图发力都眼前发黑,呕出带着泡沫的血沫。指尖距离那支沉重的镔铁判官笔,依旧隔着一段冰冷绝望的距离。 来不及了! 就在那金属爪钩冰冷的尖端即将刺破柳时衣单薄衣衫的千钧一发—— “吼——!!!”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非人的痛苦咆哮,如同平地炸雷,猛地从萧时所在的位置爆发! 是萧时! 他腹部的伤口,此刻已成为恐怖的源头!那柄幽蓝短剑的剑柄矿石,正散发着一种诡异的、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光晕,丝丝缕缕冰冷的能量如同活物般顺着剑身疯狂涌入伤口深处!伤口周围的皮肉,那中毒般的青黑色已经蔓延至整个下腹和半边胸膛,皮肤表面甚至开始浮现出如同蛛网般龟裂的黑色纹路!而渗透进他体内的碧蚕蛊虫毒液与这冰冷的异种能量混合后,发生了某种恐怖的变异! 萧时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骇人的变化!他的肌肉如同被吹胀般不自然地鼓胀隆起,皮肤紧绷得几乎要撕裂,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色!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错位声,仿佛在被无形的巨力强行拉伸、扭曲!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瞳孔深处那点幽蓝的光芒如同鬼火般疯狂燃烧、扩散,几乎吞噬了整个眼白!那光芒中只剩下纯粹的混乱、痛苦,以及一种被剧毒和异力彻底点燃的、毁灭一切的原始兽性! 这声饱含极致痛苦与暴戾的咆哮,形成了一道狂暴的声浪,狠狠冲击着整个空间! 嗡——! 那只即将触及柳时衣后心的金属巨爪,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混乱和毁灭气息的声波干扰,动作极其短暂地滞涩了一瞬!爪尖在距离柳时衣皮肤毫厘之处,微微一顿! 就是这一顿! “呃!”柳时衣被身后骤然爆发的恐怖咆哮和声浪狠狠冲击,本就因剧痛和混乱记忆而濒临崩溃的意识,如同被重锤击中!她猛地向前扑倒,身体失去平衡,从深坑边缘那狭窄的立足点,朝着下方幽暗的深坑——以及那正在缓缓开启的巨大石棺——直直跌落下去! “衣姐——!”殷裕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发出无声的呐喊。 “不!”沈溯的心瞬间沉入冰窟! 柳时衣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砸向冰冷的石棺棺壁!她的额头重重磕在粗糙坚硬、布满古老纹路的石质表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剧烈的疼痛如同最后的警钟,让她陷入黑暗边缘的意识猛地被拉回一丝清明! 剧痛!冰冷的触感!还有……身下这巨大石棺内部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齿轮转动和沉重构件摩擦的“嘎吱”声!那声音冰冷、巨大、毫无感情,仿佛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正在体内苏醒! 她抬起头,额角温热的鲜血顺着眉骨流下,模糊了视线。就在她眼前不到一尺的地方,是那道被她的鲜血无意中“开启”的、正在缓缓扩大的棺盖缝隙!浓得化不开的惨白寒烟和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腥甜铁锈味,正如同瀑布般从中倾泻而出,冰冷地冲刷着她的身体! 而透过那翻滚的寒烟和缝隙,她看到了! 那里面……并非空无一物! 嵩山之变(十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在棺盖滑开的阴影深处,在那浓密的寒烟之下,隐约可见……某种庞大、沉重、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轮廓!那轮廓绝非自然的造物,充满了棱角分明的、如同巨大齿轮和连杆组合而成的机械结构!刚才探出的那只覆盖着金属甲胄和钩爪的巨臂,仅仅是这庞大结构延伸出来的一小部分!此刻,那巨臂似乎因为柳时衣的跌落而短暂失去了目标,正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在缝隙边缘移动、探寻! 恐惧!一种源于生命本能、对庞大冰冷造物的极致恐惧,瞬间攫住了柳时衣的心脏,甚至暂时压过了记忆的混乱!这不是鬼怪!这是某种……沉睡在这古老石棺中的、由冰冷金属和未知力量驱动的……杀戮机关!她的血,如同滴入锁孔的钥匙,将它唤醒了! 与此同时,那声源自萧时的、充满混乱兽性的咆哮,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 “呃啊——!”莫凌霜发出一声微弱却凄厉到极致的悲鸣!萧时咆哮中蕴含的那种纯粹的混乱和毁灭气息,与她体内早已被石棺机关气息和自身伤疤引动的某种狂暴力量产生了致命的共鸣!她脸上那道巨大的伤疤猛地撕裂开来,暗红近黑的污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这一次,不仅是污血,连带着她残破躯体内的最后一点生机,仿佛都被这共鸣强行抽离! 她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水分,皮肤紧贴骨骼,呈现出一种死寂的蜡黄。那双浑浊的眼睛彻底失去了光彩,如同蒙尘的玻璃珠。一直被她死死攥在手中的那枚猩红指套,“叮”的一声,从她枯槁的手指上脱落,掉在冰冷的玉砖上。 莫凌霜,这位一手策划了这场血腥之局、最终也葬身其中的玄衣道姑,彻底失去了所有声息。唯有脸上那道彻底撕裂的、如同巨大蜈蚣般狰狞的伤疤,还在无声地诉说着她承受的恐怖痛苦和最终的绝望。 然而,死亡并未带来平静。 那只在棺盖缝隙处移动探寻的金属巨爪,仿佛拥有某种超越视觉的感知能力!在莫凌霜生机彻底断绝的瞬间,它猛地一顿!随即,带着一种更加精准、更加冷酷的机械式动作,瞬间调转了方向! 嗤——! 尖锐的金属爪钩撕裂空气,速度快得只在视野中留下一道冰冷的残影!它无视了距离,无视了翻滚的寒烟,如同捕食者锁定猎物,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狠狠刺向—— 刚刚咽气、瘫软在地的莫凌霜那毫无生机的胸膛! 噗嗤! 沉闷的穿刺声令人牙酸!锋利的金属爪钩如同穿透朽木,毫无阻碍地从莫凌霜干瘪的前胸刺入,带着淋漓的暗红污血和破碎的脏器碎块,从她后背贯穿而出!爪钩深深钉入她身下的玉砖之中! 紧接着,那只金属巨臂猛地发力回缩! “嘶啦——喀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骨骼被强行撕裂、碾碎的恐怖声响瞬间爆发!莫凌霜那早已失去生命的残破躯壳,如同一个破败的布偶,被那只力大无穷的金属巨爪硬生生从地上“拔”了起来!干瘪的肢体在巨大的力量下扭曲变形,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断裂声!暗红的污血和破碎的骨肉组织如同雨点般飞溅开来! 下一秒,那只沾满了碎肉污血的金属巨爪,抓着莫凌霜支离破碎的残躯,以一种不容抗拒的、机械般的精准和冷酷,猛地缩回了石棺那道正在扩大的缝隙之中! 缝隙内,传来一阵密集、冰冷、毫无感情的“咔嚓…咯吱…”声,如同巨大的齿轮在咬合转动,又如同沉重的金属压锤在反复锻打、碾碎着什么坚韧的物体…… 这声音持续了数秒,然后归于沉寂。只有棺盖滑动的“嘎吱”声和内部机括运转的低沉轰鸣,依旧如同死亡的背景音,持续不断地回响在死寂的摘星阁内。 深坑边缘,柳时衣趴在冰冷的石棺棺壁上,额角的鲜血流进眼睛,视野一片血红。她亲眼目睹了莫凌霜被那金属巨爪拖入棺中碾碎的恐怖景象,极致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冷,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那冰冷的金属摩擦和碾压声,如同地狱的丧钟,在她耳边疯狂敲响。 而另一边,萧时那充满兽性的痛苦咆哮,并未停止! “吼!吼——!” 他的身体已经膨胀到了极其骇人的程度,原本合身的衣衫被撑裂成碎片,露出下面青灰色、布满黑色蛛网状纹路的鼓胀肌肉!他腹部的伤口在肌肉的膨胀下被撕裂得更大,那柄幽蓝短剑几乎被完全挤了出来,只有剑尖还深深嵌在扭曲的皮肉里,剑柄上的矿石依旧散发着冰冷的蓝光,如同邪恶的灯塔!他的四肢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巴”声,整个人如同被强行扭曲成非人形态的怪物!他猛地从地上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如同野兽扑击的姿势撑起身体,布满幽蓝血丝的眼睛,带着纯粹的毁灭欲望,死死锁定了—— 离他最近、正试图挣扎着爬向判官笔的沈溯! 那双眼睛,已经完全不属于人类。 嵩山之变(十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冰冷坚硬的石质棺壁紧贴着柳时衣的脸颊,那万载沉积的寒气几乎要冻结她的骨髓。额角撞击的剧痛和流淌的鲜血模糊了视线,但莫凌霜被那金属巨爪拖入棺中、被冰冷机括碾碎的恐怖声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耳膜上。那声音里没有愤怒,没有残忍,只有一种令人绝望的、纯粹机械性的、执行既定程序的冰冷效率。 “呃……”她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身体在极致的恐惧中绷紧如铁,连挪动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身下石棺内部传来的巨大齿轮转动声和沉重构件摩擦的“嘎吱”声,如同死神沉重的脚步,一下下踏在她的心脏上。缝隙中涌出的腥甜铁锈味和惨白寒烟,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恐惧中—— “吼——!!!” 萧时那充满非人兽性的咆哮再次炸响!这一次,声音更近!狂暴的气浪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和一种诡异的、类似金属锈蚀混合着剧毒虫豸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柳时衣猛地扭头,瞳孔因极度惊恐而瞬间放大! 一个庞大、扭曲、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阴影,如同失控的攻城锤,带着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和沉重的脚步声,正朝着她的方向——或者说,是朝着她身下这座正在开启的石棺——狂冲而来! 是萧时! 他此刻的模样,已彻底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身躯膨胀得如同传说中的巨力力士,撑裂的衣衫碎片下,是青灰色、布满蛛网般龟裂黑色纹路的鼓胀肌肉,那些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腹部的伤口被强行撕裂扩大,形成一个可怖的血洞,那柄幽蓝短剑几乎被完全挤出,仅剩剑尖还顽固地嵌在扭曲的皮肉中,剑柄上的矿石蓝光闪烁,如同邪恶的眼睛。他的四肢关节呈现出不自然的巨大和扭曲,每一次踏步,沉重的脚掌都深深陷入碎裂的玉砖之中! 最令人胆寒的是他的眼睛。眼白被蛛网般的幽蓝血丝彻底占据,瞳孔则完全变成了两团疯狂燃烧、充满混乱与毁灭欲望的幽蓝鬼火!那目光死死锁定在石棺开启的缝隙上,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吸引着他体内肆虐的异种能量和剧毒! “拦住他!不能让他靠近!”沈溯嘶哑的吼声带着破音。她终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身体拖到了镔铁判官笔旁!左手颤抖着、几乎握不住那沉重的笔杆,只能将其死死压在身下,右手则闪电般探入怀中,摸出三根仅存的、细如牛毛的银针! 她甚至来不及瞄准,也无力精准刺穴!只能凭借无数次生死搏杀的本能,将全身残存的力量和凝聚的意念,灌注于这三根银针之上,朝着那狂冲而来的庞大兽影,用尽力气猛地甩出! 嗤!嗤!嗤! 三道细微的破空声! 银针的目标并非要害,而是萧时冲锋路径上必经的、支撑着巨大身体的三个关键节点——右膝外侧、左肩胛骨下方、以及后颈偏右!沈溯不求伤敌,只求能稍微迟滞他狂暴的冲势!哪怕只有一瞬! 噗!噗!噗! 三根银针精准地没入了萧时鼓胀的肌肉之中! “嗷——!”萧时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右膝处传来的尖锐刺痛和一股骤然侵入的、试图扰乱他体内狂暴能量流动的微弱异力,让他狂猛的冲势瞬间失衡!沉重的身体一个趔趄,如同失控的巨象,轰然朝着旁边一根布满裂纹的巨大殿柱撞去! 嵩山之变(十九)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轰隆!!!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碎石与粉尘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那根本就伤痕累累的巨大石柱,在萧时这蕴含了恐怖力量的一撞之下,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咔嚓”碎裂声!一道巨大的裂纹从撞击点向上急速蔓延! 巨大的冲击力让萧时也猛地一滞,庞大的身躯摇晃着,发出愤怒而痛苦的咆哮。那双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眼睛,暂时从石棺缝隙上移开,带着狂暴的杀意,扫向了银针射来的方向——沈溯! “呃!”沈溯被那非人的目光锁定,一股冰冷的死亡预感瞬间攫住了心脏!她看到萧时那扭曲的巨爪抬了起来,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就要朝她拍下!她甚至能闻到那爪子上浓烈的血腥和毒素的腥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殷裕!动手!”柳时衣嘶哑尖锐的声音,如同撕裂布帛,猛地响起! 她趴在石棺棺壁上,目睹了沈溯的险境!巨大的恐惧之下,求生的本能和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对剧毒之物的奇异感知力瞬间压倒了混乱的记忆!她的目光死死锁定了萧时腹部那几乎被挤出来的幽蓝短剑剑柄! 那柄剑!是源头!那矿石散发的异种能量和碧蚕蛊虫的毒素混合,才是萧时兽化的核心!必须拔掉它! 但此刻的萧时,如同被激怒的史前凶兽,任何靠近都等同于自杀! “咳…咳…知…道!”殷裕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性命的决绝,从另一侧传来! 他蜷缩在柱后,右胸的伤口依旧在缓慢渗着青灰色的污血,每一次呼吸都撕心裂肺。但就在萧时撞上殿柱、身形摇晃停滞的那一瞬间,殷裕动了! 他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将残存的所有力量、连同肺腑间涌上的血腥气都化作这搏命的一扑!动作迅捷得不像重伤之人,带着一种以命换命的惨烈! 他的目标,不是萧时庞大的身躯,而是—— 萧时身侧那根被他撞得布满裂纹、摇摇欲坠的巨大石柱! 殷裕扑到石柱前,双手死死抱住柱身,用尽全身力气,用他那并不强壮却蕴含着最后意志的肩膀,狠狠朝着石柱上那最粗大、最致命的裂缝,猛地撞了上去! “给我——断啊!!!” 咔嚓——轰!!! 令人牙酸的断裂声瞬间放大为恐怖的轰鸣!那根承受了萧时撞击和自身裂纹的巨大殿柱,在殷裕这倾尽全力的、精准撞击脆弱点的最后一击下,终于彻底崩断! 上半截沉重的石柱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裹挟着无数碎石和粉尘,如同倒塌的山岳,朝着下方身形不稳、刚刚转过头、正要攻击沈溯的萧时,当头轰然砸下! “吼?!”萧时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眼瞳中,第一次映入了死亡的阴影!那巨大的石柱阴影瞬间将他笼罩!他本能地抬起扭曲的巨臂格挡,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 轰!!! 地动山摇!整个摘星阁仿佛都在呻吟!烟尘如同海啸般冲天而起,瞬间吞没了萧时所在的位置!无数碎裂的石块如同炮弹般向四周激射! “呃啊!”距离最近的殷裕被巨大的冲击波狠狠掀飞,身体如同破麻袋般撞在远处的墙壁上,哇地喷出一大口暗红色的血,彻底瘫软下去,生死不知。 “殷裕!”沈溯目眦欲裂,也被飞溅的碎石打得生疼,但她顾不上了!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烟尘弥漫的中心! 机会!只有这一瞬! 嵩山之变(二十)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石头!”柳时衣的尖叫声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穿透烟尘的决绝! 在石柱崩塌、烟尘弥漫、萧时被巨物轰击的瞬间,柳时衣动了!求生的本能和对同伴的担忧压倒了一切!她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从冰冷的石棺棺壁上弹起!身体如同扑火的飞蛾,不管不顾地冲向那烟尘弥漫、碎石横飞的死亡区域!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萧时腹部那柄幽蓝短剑的剑柄! 烟尘刺眼,碎石如雨。她甚至看不清萧时的具体位置,只能凭借刚才的记忆和那柄剑微弱蓝光的指引!她不顾手臂被飞石划破的刺痛,不顾脚下踩到尖锐碎片的剧痛,眼中只有那一点幽蓝! 近了! 透过翻滚的烟尘,她看到了! 巨大的石柱斜斜砸在地上,一端深深陷入地面,另一端则压住了萧时一条扭曲膨胀的小腿!萧时庞大的身躯半跪在地,那条被压住的小腿呈现出诡异的弯折,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剧痛让他发出了更加疯狂的咆哮!他正用那未被压住的巨臂,狂暴地捶打着压在腿上的沉重石柱,试图挣脱!每一次捶打都让地面震动,碎石飞溅! 而那柄幽蓝短剑的剑柄,就在他剧烈起伏的、布满青灰色纹路的腹部下方,随着他狂暴的动作而晃动! 就是现在! 柳时衣如同鬼魅般冲到萧时身侧!浓烈的血腥、毒素腥气和狂暴的气息几乎让她窒息!她甚至能感受到萧时身上散发出的、如同熔炉般滚烫的非人热量!那双燃烧着幽蓝火焰、充满混乱与毁灭的眼睛,在她冲入攻击范围的瞬间,猛地转了过来! 被发现了! 冰冷的死亡预感瞬间冻结了柳时衣的血液!她看到萧时那未被压住的巨臂,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力量,朝着她渺小的身体横扫而来!那力量足以将她拦腰打断! 没有时间思考!柳时衣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狠厉!她没有后退,反而借着前冲的势头,身体猛地向前一扑!如同滑铲般,险之又险地从那横扫而来的巨臂下方贴着地面滑过!尖锐的碎石瞬间在她背部和手臂上划开数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的右手,却在身体滑过的刹那,如同最精准的毒蛇,闪电般探出!五指死死抓住了那柄幽蓝短剑冰冷的剑柄! “给我——出来!!!”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甚至调动了体内那股因恐惧和剧痛而激发的、源自血脉的微弱力量,狠狠向外一拔! 嗤啦——!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血肉撕裂声和萧时一声震耳欲聋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痛苦咆哮,那柄深深嵌入他腹部的幽蓝短剑,带着一蓬暗红近黑、混杂着诡异青绿色泽的污血和破碎的组织,被柳时衣硬生生拔了出来! 短剑离体的瞬间,剑柄上那枚矿石的幽蓝光芒骤然熄灭!一股浓郁的、带着强烈麻痹感和腥臭味的青绿色烟雾,如同高压锅泄气般,猛地从萧时腹部的巨大创口中喷涌而出! “呃啊——!!!”萧时庞大的身躯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量,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嚎!他身上的青灰色迅速褪去,鼓胀的肌肉如同漏气般急剧萎缩,皮肤上的黑色蛛网纹路也飞快淡化!那双燃烧的幽蓝火焰眼睛,如同被浇灭的炭火,瞬间黯淡下去,只剩下极度的痛苦和茫然!他捶打石柱的巨臂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瘫软在沉重的石柱之下,只剩下剧烈而无意识的抽搐和痛苦的呻吟。 柳时衣被那喷涌而出的青绿色毒雾呛得剧烈咳嗽,眼泪鼻涕一起涌出,强烈的麻痹感让她半边身体瞬间失去了知觉!她握着那柄沾满污血的短剑,重重摔在地上,几乎昏厥过去。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就在萧时短剑被拔出的瞬间,就在他发出那声极致痛苦的惨嚎之时—— 嗡!!! 柳时衣身侧那座巨大石棺内部,猛地传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如同万钧巨锤擂击钢铁的沉闷轰鸣! 嵩山之变(二十一)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那缓缓滑动的厚重棺盖,其开启的速度骤然加快!缝隙瞬间扩大! 紧接着,一道巨大的、覆盖着暗沉金属甲胄、带着狰狞钩爪的手臂轮廓,比之前更加迅猛、更加狂暴地撕裂翻滚的寒烟,带着洞穿一切的恐怖力量,从那扩大的缝隙中狠狠探出! 这一次,它的目标清晰无比——正是刚刚拔出了“能量源”(幽蓝短剑)、引发了剧烈能量波动、此刻摔倒在地、毫无反抗之力的柳时衣! 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将柳时衣彻底笼罩!那巨大的金属爪钩,在她因麻痹而模糊的视野中急速放大! 冰冷的金属爪钩撕裂寒烟,带着万载尘封的杀机,直刺柳时衣的咽喉!钩尖凝结的暗色血垢在微弱光线下泛着死光。 “呃!”柳时衣瞳孔骤缩,强烈的麻痹感让她连手指都无法动弹。死亡的冰冷触感已贴上皮肤! “衣衣!!!”沈溯的嘶吼带着绝望的血气。她伏在冰冷的地面,左手死死扣着沉重的镔铁判官笔末端,右臂却因肋骨断裂的剧痛而无法抬起。情急之下,她猛地拧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将整个上半身连同压在身下的判官笔,如同甩动一柄巨大的链锤,朝着柳时衣的方向狠狠一抡! 镔铁判官笔沉重的笔身带着呼啸的风声,擦着地面横扫而过,卷起碎裂的玉屑和琉璃渣!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判官笔粗壮的笔杆末端,险之又险地撞在了柳时衣瘫软的身体上! 力道不大,却足以将她从原地推开半尺! 嗤——! 几乎在同一瞬间,尖锐的金属撕裂声响起!那冰冷的巨爪钩尖紧贴着柳时衣的脖颈擦过,深深刺入她刚才躺卧的地面!坚硬的玉砖如同豆腐般被洞穿,碎石飞溅!冰冷的钩尖离她的颈动脉,只差分毫! 柳时衣被撞得翻滚出去,脖颈处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一道细细的血线渗了出来。冰冷的恐惧瞬间压倒了麻痹感,她剧烈地呛咳起来。 “吼——!”石棺缝隙中传来一声低沉、愤怒、如同齿轮摩擦的咆哮!一击落空,那金属巨爪猛地从地面拔出,带起一蓬碎石。它没有立刻追击柳时衣,反而带着一种被激怒的、机械式的精准,瞬间锁定了攻击的来源——伏在地上的沈溯! 巨爪高高扬起,五根覆盖着冰冷金属甲胄的指爪张开,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朝着沈溯当头拍下!阴影瞬间将她笼罩! 沈溯瞳孔紧缩,死亡的寒意冻结了血液。她试图翻滚躲避,但断裂的肋骨和脱力的身体让她动作迟缓如陷泥沼!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死亡的巨爪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不!!!”柳时衣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要爬起,麻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咳…咳…沈姐…低头!” 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带着破风箱般的喘息,从斜刺里传来! 是殷裕!他不知何时挣扎着爬到了那根被萧时撞断、又被他撞塌的巨大石柱的断裂处!他半个身子都被灰尘和血污覆盖,右胸的伤口因剧烈的动作而再次崩裂,暗红的血液浸透了包扎的布条。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因失血而发青,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沈溯头顶拍落的巨爪!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块从断裂石柱上掰下来的、足有人头大小、边缘极其锋利的尖锐石锥! 没有犹豫,没有呐喊。殷裕用尽残存的生命力,将全身的重量和最后的意志都压在了这一次投掷上!他身体猛地前倾,如同拉满后崩断的弓弦,手臂肌肉贲张,那块沉重的石锥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朝着巨爪与沈溯之间的空隙,狠狠砸去! 他的目标,不是巨爪本身——那无异于螳臂当车!他的目标是巨爪拍击的必经之路上方,那根支撑着沉重穹顶的、同样布满裂纹的横梁! 石锥如同陨石,狠狠撞击在横梁那最脆弱的一道裂纹中心! 咔嚓——轰!!! 比之前更加恐怖的断裂声!整根巨大的横梁在石锥的精准撞击和自身重量的拉扯下,从中轰然断裂!半截裹挟着无数碎石和粉尘的沉重横梁,如同崩塌的天穹,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下方拍落的金属巨爪和伏在地上的沈溯,当头砸下! 嵩山之变(二十二)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这变故来得太快!那机械巨爪似乎也未能预料到这来自上方的毁灭性打击!拍落的动作瞬间被打断! 轰隆!!!!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烟尘如同怒海狂涛般瞬间席卷了整个摘星阁中心区域!断裂的横梁狠狠砸在金属巨爪之上,爆发出刺目的火星和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无数碎裂的石块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呃!”沈溯只来得及死死抱住头蜷缩身体,就被狂暴的气浪和飞溅的碎石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摔在远处的碎玉堆中,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沈姐!殷裕!”柳时衣被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烟尘呛得她无法呼吸。她挣扎着抬起头,视野一片模糊的土黄色。她只能隐约看到那断裂的横梁死死压住了金属巨爪的小臂部位,巨大的冲击力让那巨爪深深陷入了地面,一时竟动弹不得!而横梁的另一端,则斜斜地砸在沈溯刚才所在位置的不远处,碎石堆成了一座小山。 至于殷裕…投出那石锥后,他就被断裂横梁砸落的冲击波彻底吞没,消失在漫天烟尘和碎石之中,生死不明。 “吼——!!!”石棺缝隙中传来更加狂暴、更加愤怒的咆哮!那被横梁压住的金属巨爪疯狂地挣扎、扭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和变形声!沉重的横梁在它非人的力量下竟开始微微晃动,碎石不断滚落!眼看就要被它挣脱! 而石棺的棺盖,此刻已经滑开近半!缝隙中弥漫出的惨白寒烟更加浓郁,腥甜的铁锈味几乎凝成实质!在那翻滚的寒烟深处,隐约可见更多冰冷的金属轮廓在活动,仿佛一个沉睡的钢铁堡垒正在苏醒!第二只覆盖着甲胄的巨爪轮廓,正缓缓从缝隙中探出!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柳时衣。沈溯昏迷,殷裕生死不知,萧时瘫在石柱下痛苦抽搐…只剩下她一个人!面对这正在挣脱束缚、即将完全苏醒的杀戮机器! 不!不能放弃! 柳时衣的目光猛地落在了自己手中!那柄刚刚从萧时体内拔出的幽蓝短剑!剑身沾满了暗红青绿的污血,冰冷而沉重。剑柄上,那枚失去了光泽的矿石黯淡无光。 钥匙…血… 莫凌霜最后的话语和石棺开启的景象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 她的血是钥匙,开启了石棺!那么…是否也能…关闭它?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 没有时间犹豫!那被压住的巨爪挣扎得越来越剧烈,横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第二只巨爪已经探出了缝隙! 柳时衣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抬起左手,毫不犹豫地用那幽蓝短剑的剑刃,狠狠划向自己的右手掌心! 嗤! 剧痛传来!鲜血瞬间涌出!那并非普通的鲜红,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血液似乎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暗金色泽! “啊——!”柳时衣发出一声痛呼,却不管不顾。她挣扎着爬起身,踉跄着冲向那正在挣脱束缚的金属巨爪和被横梁压住的石棺边缘! 她高高举起流血的右手,将掌心那带着微弱暗金的温热鲜血,狠狠朝着石棺棺盖中心,那个她最初滴血开启机关的、古老复杂的纹槽——按了下去! 嵩山之变(二十三)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啪! 带着体温的鲜血,混合着汗水和灰尘,重重印在了冰冷的石质纹槽之上! 嗡——!!! 一声与之前开启时截然不同的、更加低沉、更加急促、仿佛某种能量回路被强行逆转的震动声,猛地从石棺内部爆发出来! 那疯狂挣扎的金属巨爪,动作骤然一僵! 棺盖滑动的“嘎吱”声瞬间停止! 缝隙中弥漫的惨白寒烟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喉咙,翻涌的势头猛地一滞! 那刚刚探出缝隙的第二只巨爪轮廓,如同被冻结般,停在了半途! 石棺内部那巨大的齿轮转动和机括轰鸣声,在发出一阵刺耳的、如同卡壳般的“咯咯”摩擦怪响后,音量骤然降低,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艰涩和阻力! 有效!她的血,真的能干扰甚至逆转这机关的运转! 柳时衣心中一喜!但下一秒,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那被按在纹槽上的掌心伤口,鲜血正源源不断地流出,渗入纹槽深处。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石棺内部那股庞大、冰冷、带着毁灭意志的力量,正在疯狂地抵抗着她血液中蕴含的那股微弱力量!如同深海巨兽在抗拒着渺小渔网的束缚!她手掌下的石质纹槽,甚至开始微微发烫!一种强烈的、要将她手掌吸噬进去的牵引力从纹槽深处传来! “呃啊!”柳时衣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这股吸力扯出体外!她死死咬牙,用左手也抵住棺盖,用尽全身的力气对抗着那股吸力,将流血的右手更加用力地按在纹槽上!更多的鲜血涌出,那丝微弱的暗金光泽似乎明亮了一瞬! 石棺内部的机括声变得更加混乱、艰涩!那被按住的金属巨爪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却无法挣脱横梁的压制和那股逆转力量的束缚! 僵持! 柳时衣的脸色迅速变得惨白,失血和巨大的精神消耗让她摇摇欲坠。她感觉自己就像狂风巨浪中的一叶小舟,随时会被彻底吞噬! 就在这时—— “呃…咳…咳咳…”一阵微弱而痛苦的咳嗽声从不远处的碎石堆中传来。 柳时衣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去。 只见那片被断裂横梁砸出的碎石小山下,一只手颤巍巍地伸了出来,用力地扒开一块石头。接着,一个灰头土脸、浑身是血的身影艰难地爬了出来。 是殷裕! 他右胸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左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脸上布满了擦伤和灰尘,嘴角还挂着血沫。但他还活着!那双眼睛虽然充满了痛苦,却依旧明亮,带着劫后余生的坚韧。 他看到了柳时衣正在用鲜血对抗石棺巨爪,看到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和惨白的脸色! “柳…柳姑娘…撑住!”殷裕的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挣扎着,用那只完好的右手和膝盖,一点一点地朝着柳时衣的方向爬来。每移动一寸,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和身体的颤抖,在地上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落在了不远处地上那支沈溯脱手的镔铁判官笔上!那沉重的笔杆,此刻在他眼中,就是唯一的希望! “呃啊!”殷裕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猛地扑过去,用右手死死抓住了那冰冷的笔杆!沉重的分量几乎将他再次拖倒。他咬着牙,拖着那支比他手臂还粗的判官笔,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柳时衣身边、那被横梁压住的金属巨爪根部——石棺与巨爪连接的缝隙处——狠狠捅了过去! 嵩山之变(二十四)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给我…停…下!!!” 噗嗤! 沉重的镔铁判官笔,带着殷裕残存的所有力量和意志,如同攻城锥般,狠狠楔入了石棺与金属巨爪连接处的缝隙之中!那里并非坚不可摧的装甲,而是相对脆弱的关节连接部位! 刺耳的金属变形声骤然响起!那被强行卡入的沉重铁笔,瞬间阻碍了关节的转动和力量的传导! “吼——!!!”石棺内传来的咆哮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暴怒和…一丝机械受阻的“痛苦”!那被柳时衣血液和殷裕铁笔双重压制住的金属巨爪,疯狂地扭动挣扎,却如同被钉住了七寸的毒蛇,力量被死死锁住,再也无法挣脱! 僵持的平衡,被打破了!天平开始向柳时衣一方倾斜! 柳时衣感觉到掌心传来的吸力和抵抗瞬间减弱!她精神一振,不顾掌心撕裂般的剧痛,更加用力地将鲜血涂抹在纹槽之上!那丝暗金的色泽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 “嘎吱…咯咯咯…”石棺内部的机括运转声越来越慢,越来越艰涩,充满了卡死的阻力。棺盖滑动的缝隙停止了扩大。弥漫的寒烟开始变得稀薄。那刚刚探出缝隙的第二只巨爪轮廓,竟开始极其缓慢地、极其不情愿地向内…缩回! 就在这时—— “呃…咳…”另一处碎石堆中,沈溯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剧烈的头痛和全身散架般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她立刻看到了柳时衣在石棺前浴血僵持,看到了殷裕用铁笔死死卡住巨爪关节,看到了那正在缓慢回缩的第二只巨爪! “衣衣!撑住!”沈溯挣扎着想要爬起,但左臂剧痛无力,肋骨更是疼得让她眼前发黑。她目光急扫,落在了不远处那柄沾着污血的幽蓝短剑上!那是柳时衣拔出来后掉落在地的。 一个念头瞬间闪过沈溯的脑海!能量源!这短剑和矿石是引发萧时异变和吸引石棺巨爪的关键!或许…也是干扰这机关核心的媒介? 她忍着剧痛,手脚并用地爬向那柄短剑,用还能活动的右手紧紧握住冰冷的剑柄。 “衣衣!让开!”沈溯嘶声喊道,用尽力气将短剑朝着柳时衣按在纹槽上的、流血的右手旁边——石棺棺盖上一处看起来像是能量节点、有细微能量光泽流动的凹槽——狠狠刺了下去! 噗! 短剑深深刺入石质凹槽!剑柄上那枚黯淡的矿石,在接触到石棺材质和柳时衣血液的瞬间,竟然再次亮起了微弱的、不稳定的幽蓝光芒!只是这次的光芒充满了混乱和冲突! 嗡——!!! 石棺内部猛地爆发出一种极其尖锐、如同无数精密齿轮同时崩断的刺耳噪音!整个庞大的石棺剧烈地颤抖起来!那被柳时衣血液按住的纹槽处,光芒剧烈闪烁!被殷裕铁笔卡住的巨爪关节处,爆发出刺目的火星! “吼!!!”石棺内的咆哮声瞬间变成了痛苦的哀鸣! 轰隆隆隆——! 一阵沉闷而巨大的、仿佛山体内部崩塌的轰鸣从石棺深处传来!棺盖滑动的缝隙猛地一颤,竟然开始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阻力,沿着开启的轨迹…反向闭合!那被压住的第一只巨爪疯狂地扭动挣扎,却无法阻止身体被缓缓拖回缝隙之中!那探出半截的第二只巨爪也加速缩了回去! 成功了!逆转开始了! 柳时衣、沈溯、殷裕三人,用尽残存的所有力量和精神,死死维持着这逆转的进程!鲜血、意志、冰冷的镔铁、混乱的能量源…共同构成了锁死这万载凶器的最后一道枷锁!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和紧绷中缓慢流逝。 终于—— 当棺盖那沉重的石质边缘,带着令人心安的“咔嚓”一声轻响,彻底严丝合缝地闭合,将最后一丝缝隙、最后一点惨白寒烟、最后一声机械的哀鸣都彻底封死在那古老的石棺之内时—— 摘星阁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三人粗重、痛苦的喘息声,以及远处萧时无意识的痛苦呻吟,在空旷死寂的殿堂中回荡。 柳时衣脱力地瘫软在冰冷的石棺旁,右手掌心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了棺盖上的古老纹路。她看着那重新闭合、再无动静的巨大石棺,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深的疲惫。 沈溯仰躺在碎玉堆中,握着短剑的手无力地垂下,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带来钻心的疼痛,但她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极其微弱的弧度。 殷裕趴在冰冷的玉砖上,右臂骨折处传来阵阵剧痛,右胸的伤口还在渗血,身体虚弱到了极点。他侧着头,看着那被自己铁笔卡死、最终被拖回石棺的巨爪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不远处昏迷的萧时和劫后余生的两位同伴,布满血污和灰尘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疲惫至极却无比安心的笑容。 结束了。这场以摘星阁为祭坛、以人命为代价的血腥之钥,终于被强行折断。 冰冷的星光,穿过摘星阁穹顶巨大的破洞,无声地洒落下来,照亮了这满目疮痍、尸骸遍布的战场,也照亮了幸存者们疲惫而染血的脸庞。 嵩山之变(二十五)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冰冷的星光穿过摘星阁穹顶巨大的破洞,无声地洒落,照亮了这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战场。碎裂的玉砖、倾颓的殿柱、凝固的暗红血泊,以及那座重新闭合、死寂如墓的巨大石棺,共同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图景。 死寂中,只有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柳时衣瘫在冰冷的石棺旁,右手掌心血肉模糊,粘稠的血液正顺着棺盖上古老的纹路缓缓流淌、凝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她仰望着那片破碎的星空,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深入骨髓的疲惫交织,几乎要将她拖入昏迷的深渊。 “呃…咳…”不远处,沈溯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挣扎着撑起半边身体。左臂无力地垂着,断裂的肋骨让她每一次动作都如同刀割。她艰难地扭头,目光扫过同伴:殷裕趴伏在冰冷的玉砖上,右胸伤口的绷带已被暗红浸透,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只有微弱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更远处,萧时瘫在断裂的巨大石柱下,腹部那个被短剑贯穿的创口依旧狰狞,虽然兽化的可怖形态已经消退,但青灰色的死气和蛛网般的黑纹并未完全散去,他紧闭双眼,身体不时无意识地抽搐一下,发出痛苦的呻吟。 “都…还活着…”沈溯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庆幸。她咬紧牙关,用还能活动的右手,一点点挪向离她最近、同样昏迷不醒的殷裕。必须尽快处理伤口,止血!否则光是失血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柳时衣被沈溯的动作惊醒,强撑着坐起,眩晕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沈姐…我…帮你…”她声音微弱,挣扎着想要爬过去。 “别动!”沈溯立刻喝止,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你的手…先压住伤口…别管我…”她喘息着,终于挪到殷裕身边,用牙齿配合右手,艰难地撕扯开自己身上还算干净的里衣布条,试图重新包扎殷裕那可怕的右胸贯穿伤。 就在这时—— “呜…呜…娘…阿呆怕…”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浓重鼻音和痴傻腔调的呜咽声,如同幽灵般,从摘星阁深处、一根断裂殿柱后的阴影里,断断续续地飘了出来! 这声音在死寂的废墟中,显得格外突兀、诡异! 柳时衣和沈溯的动作瞬间僵住!全身的寒毛在瞬间倒竖起来!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还有人?!在这尸横遍野、机关凶险的绝地?! 沈溯眼中厉色一闪,右手猛地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她的判官笔还卡在石棺巨爪的关节处。柳时衣也下意识地握紧了左手——掌心传来的剧痛让她稍微清醒,那柄幽蓝短剑被沈溯刺入了石棺凹槽,此刻正与那凶物一同被封印着。 两人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这声音听起来…毫无威胁,甚至充满了孩童般的恐惧和无助?但在这鬼地方,任何活物都显得无比可疑! “谁?!”沈溯强提一口气,厉声喝问,声音在空旷的殿堂中回荡,带着重伤之下的虚弱和警惕。 呜咽声戛然而止。片刻的死寂后,那阴影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像是小动物受惊般蜷缩后退的声音。 柳时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放柔了声音:“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是谁?怎么在这里?”她一边说着,一边强忍伤痛,扶着冰冷的石棺壁,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朝那根断裂的殿柱挪去。 一步,两步…浓重的血腥味和灰尘味混合着石棺残留的冰冷铁锈气,钻进鼻腔。每一步都牵动着身上的伤口。 终于,她挪到了殿柱边缘,探头朝阴影里望去。 只见殿柱与后方半塌墙壁形成的夹角里,蜷缩着一个身影。 嵩山之变(二十六)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一身极其不合体的、沾满了泥土和灰烬的粗布短褂,头发乱糟糟地结成绺,脸上也脏污不堪。他抱着膝盖,身体缩成一团,正瑟瑟发抖。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很大,却空洞无神,如同蒙着一层雾气,找不到任何焦点,只有孩童般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口水痕迹。 “娘…阿呆怕…黑…有…有怪兽叫…”少年似乎根本没听到柳时衣的问话,只是把身体缩得更紧,头埋进膝盖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带着哭腔的呓语。 痴傻儿?! 柳时衣愣住了。眼前这少年明显心智不全,如同几岁的孩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嵩山禁地、凶险无比的摘星阁? “你叫阿呆?”柳时衣尽量让声音显得温和无害,慢慢蹲下身,尽管这个动作让她疼得冷汗直冒,“别怕,怪兽…被关起来了…”她指了指那座沉寂的石棺。 阿呆似乎听懂了“关起来”这个词,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怯生生地顺着柳时衣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巨大的石棺,随即又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低下头,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棺…棺材…爹爹说…不能看…看了…会被抓走…” 爹爹?柳时衣心中一动。嵩山派的人? 就在这时,沈溯也艰难地挪了过来,看到阿呆的模样,眉头紧锁:“他…看起来不像装的。嵩山派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傻子留在禁地?” “呜…爹爹…找爹爹…”阿呆听到“嵩山派”几个字,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他抬起脏兮兮的手,指向摘星阁深处一个被碎石半掩的角落,“爹爹…在那里…睡着了…叫不醒…” 柳时衣和沈溯顺着阿呆手指的方向望去,心头猛地一沉! 那碎石堆下,隐约露出一角熟悉的玄青色道袍!正是之前与莫凌霜同归于尽的那位嵩山长老的服饰!他半个身子被坍塌的砖石掩埋,早已气息断绝。 “他…他说的爹爹…难道是…”柳时衣的声音有些发颤。一个痴傻少年,称呼一位嵩山长老为“爹爹”?而且看其穿着,绝非嵩山弟子…这身份… “私生子。”沈溯的声音冰冷而肯定,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怜悯,“还是个被藏起来、见不得光的傻儿子。难怪会在这鬼地方…”她瞬间想通了其中关窍。这少年阿呆,极可能是那位长老的私生子,因其痴傻,被秘密安置在禁地附近照看(或者说囚禁),却阴差阳错躲过了之前的厮杀,又因石棺开启的巨响和血腥被吓了出来。 一股更大的不安笼罩了柳时衣:“沈姐…我们得赶紧走!这里不能久留!”她想起了莫凌霜临死前的话,嵩山掌门…绝不会善罢甘休!一旦发现摘星阁异变平息,必定会派人,甚至亲自前来查看!他们四人现在个个重伤濒死,还带着一个痴傻的少年,一旦被发现,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嗯!”沈溯脸色凝重地点头,她自然也想到了这点,“带上他!留在这里必死无疑!”她当机立断。虽然阿呆是个累赘,但放任一个痴傻儿在这尸山血海中等死,她们做不到。 “阿呆,跟姐姐走,姐姐带你去找…找好吃的。”柳时衣忍着痛,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尽量放柔声音哄道。 “好吃的?”阿呆空洞的眼睛里似乎亮起一丝微光,他吸了吸鼻子,怯生生地看着柳时衣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远处“睡着”的爹爹,最终还是对食物的本能渴望占了上风,小心翼翼地、慢慢地将自己脏兮兮的手放在了柳时衣的手心。 他的手冰凉,还在微微颤抖。 柳时衣心中一酸,用力握紧了他的手:“走!” 嵩山之变(二十七)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两人搀扶着站起,柳时衣拉着阿呆,沈溯则咬牙挪到萧时身边。萧时依旧昏迷,但呼吸稍稳。沈溯用尽力气,将他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试图将他拖起。 “我来!”一个虚弱但坚定的声音响起。只见殷裕不知何时挣扎着爬了过来,他脸色惨白如纸,右胸的伤口因动作而再次渗出鲜血,左臂无力地垂着。他单膝跪地,用还能活动的右肩顶住萧时的另一侧身体,和沈溯一起,硬生生将昏迷的萧时架了起来! “走!”沈溯低吼一声,四人(确切说是三人架着两人,外加一个痴傻儿)如同重伤垂死的兽群,在满地的瓦砾和尸骸间,艰难地、踉跄地朝着摘星阁那被巨大力量轰开的、通往外界(也是通往更深处后山)的破口挪去。 每一步,都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脚印。 就在他们刚刚离开摘星阁范围,身影消失在破口外那片更显荒凉、雾气弥漫的后山乱石林中的不到半盏茶功夫—— 嗖!嗖!嗖! 数道凌厉的破空声撕裂了黎明前最黑暗的寂静! 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落在了摘星阁入口处。为首一人,身着紫金云纹道袍,面容清癯,三缕长髯飘洒胸前,正是嵩山掌门玉玑子!他身后跟着两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中年道士,其中一人赫然是之前参与围攻沈溯他们的副手赵乾!另一人面生,但气势丝毫不弱。 三人目光如电,瞬间扫过一片狼藉、尸骸遍地的摘星阁内部。当他们的视线落在那座重新闭合、表面布满柳时衣暗金色血痕的巨大石棺,以及棺盖上那柄刺入凹槽的幽蓝短剑时,玉玑子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 “石棺…闭合了?”赵乾失声惊呼,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莫师叔她…” “血…钥匙…”玉玑子没有理会赵乾,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棺盖中心那暗金色的血痕上,声音低沉得如同寒冰摩擦,“竟能逆转‘玄机’?还…活下来了?”他眼中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合着贪婪、惊疑和滔天杀意的精光! “掌门!这里有血迹!通往…后山!”另一名面生的中年道士蹲下身,指着地上那几串新鲜、尚未完全凝固、一路延伸向破口的血脚印,沉声道。 “追!”玉玑子没有丝毫犹豫,冰冷的命令如同斩钉截铁!他身形一晃,已然化作一道紫金色流光,率先朝着血迹延伸的方向——那片雾气弥漫、怪石嶙峋、传说中镇压着上古凶物的嵩山后山绝地——锁龙渊,急追而去!赵乾二人紧随其后,眼中同样闪烁着冷酷的杀机! 冰冷的、带着浓重水汽和腐朽气息的山雾,如同粘稠的灰白色棉絮,沉甸甸地压在锁龙渊的上空。参天古木在雾气中只剩下扭曲的黑色剪影,如同蛰伏的巨兽。嶙峋的怪石如同巨兽的獠牙,从湿滑的苔藓和厚厚的腐殖层中狰狞刺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混合着草木腐烂、水腥气和…某种极淡却又无比顽固的铁锈腥甜味。 这味道,与摘星阁石棺中散发的气息,隐隐相似!只是更加古老、更加深沉,仿佛渗入了这片土地的骨髓。 “呼…呼…”沉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雾林中艰难地回荡。 嵩山之变(二十八)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柳时衣几乎是用身体拖着阿呆在挪动。她的体力早已透支,每一次迈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眼前阵阵发黑,全靠一股求生的意志在强撑。阿呆似乎被这阴森恐怖的环境吓坏了,紧紧抓着柳时衣的衣角,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嘴里不停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呜…怕…黑…阿呆要回家…” “快了…快了…”柳时衣只能无力地重复着苍白的安慰,喉咙干得冒烟。 “咳…咳咳…”沈溯架着萧时沉重的半边身体,每一步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剧痛让她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她脸色惨白,嘴唇干裂,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浓得化不开的迷雾。萧时依旧昏迷,气息微弱,腹部的伤口在颠簸中渗出暗红的血水。 殷裕走在最前面探路,他折断的左臂被柳时衣用布条简单固定在胸前,右胸的伤口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他右手紧握着一根临时捡来的、前端被磨尖的粗硬木棍,充当拐杖和武器。他的脚步虚浮,每一步都深深陷入湿软的腐叶中,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 “不行…这样下去…谁都走不掉…”殷裕停下脚步,拄着木棍剧烈喘息,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角淌下,视线都有些模糊,“血迹…太明显了…他们…很快就能追上来…”他回头看着身后泥泞小路上那清晰无比、一路延伸的血色足迹,眼中充满了绝望。 “必须…分开…”沈溯喘息着,声音嘶哑,“我…和萧时…引开他们…”她的目光落在昏迷的萧时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平静。这是目前唯一能争取生机的办法。 “不行!”柳时衣猛地抬头,声音因激动而拔高,牵动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要死…一起死!” “衣衣!”沈溯厉声打断她,眼神如同寒冰,“带着他(指阿呆)…还有殷裕…活下去!找到…出路!”她看向阿呆,这个痴傻的少年此刻茫然地看着她们争吵,眼神空洞。他是唯一的变数,或许…也是唯一的希望? “我留下。”殷裕忽然开口,声音异常平静,他看向柳时衣,眼神复杂却坚定,“柳姑娘…你带着阿呆走…你的血…或许…是钥匙…也是生机…”他指的是柳时衣能逆转石棺机关的特殊血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溯和萧时,“沈姐…你和萧大侠…也需要掩护…” “不行!”柳时衣再次拒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明白这是最优解,但让她抛下任何一个人独自逃生,比杀了她还难受。 “呜…呜…石头…会咬人…”就在这时,一直瑟缩在柳时衣身边的阿呆,忽然指着前方雾气中一块毫不起眼的、布满湿滑青苔的黑色岩石,带着哭腔含混不清地说道。 “什么?”柳时衣一愣。 “阿呆怕…石头…有嘴巴…”阿呆把脸埋进柳时衣的胳膊,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柳时衣和沈溯、殷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这块石头看起来平平无奇。 沈溯眉头紧锁,强撑着走近几步,仔细端详那块岩石。岩石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腐殖物,但在岩石底部与湿泥相接的缝隙处…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规则的缝隙?不像是天然形成! 她心中警铃大作!猛地用手中充当拐杖的木棍,朝着岩石旁边的湿软地面狠狠一戳! 嵩山之变(二十九)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噗! 木棍轻易地没入了看似坚实的地面!紧接着,那块“岩石”下方的泥土猛地塌陷下去!露出一个黑黢黢、深不见底的洞口!一股更加浓烈的、带着土腥和铁锈味的阴冷气息从洞中涌出! “陷阱!”沈溯脸色剧变,猛地后退! “呜哇——!大嘴巴!吃人了!”阿呆吓得尖叫起来,死死抱住柳时衣。 “他…他能感觉到?!”殷裕看着阿呆,眼中充满了震惊。这痴傻少年,竟然对潜藏的危险有如此敏锐的直觉?! 就在这惊魂未定之际—— “哼!几只丧家之犬,倒是能跑!” 一个冰冷、充满杀意和讥诮的声音,如同贴着众人的头皮响起,瞬间穿透了浓重的雾气! 玉玑子!他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伴随着声音,一道凌厉无匹的紫色掌风,如同实质的巨锤,撕裂浓雾,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恐怖威压,朝着走在最前面的殷裕和沈溯所在的位置,轰然拍下!掌风未至,那恐怖的劲气已将周围的雾气瞬间排空,露出下方湿滑的地面和嶙峋的怪石! “小心!”沈溯目眦欲裂,猛地将架着的萧时朝旁边一推,同时用尽全身残存的内力,挥动手中的木棍,试图格挡那毁天灭地的一掌! 殷裕也怒吼一声,不顾重伤,将全身力量灌注于手中的尖头木棍,朝着那紫色掌风最薄弱的一点,狠狠刺去! 轰!!! 如同惊雷炸响!狂暴的气浪瞬间席卷! 咔嚓!沈溯手中的木棍如同朽木般寸寸断裂!她如遭重锤,胸口剧痛,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棵古木树干上,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殷裕的木棍更是瞬间化为齑粉!他整个人被掌风余波狠狠扫中,右胸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狂喷!身体如同破麻袋般砸在湿滑的岩石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生死不知! 仅仅一掌!两位重伤的同伴瞬间失去战斗力! “沈姐!殷裕!”柳时衣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想要冲过去,却被阿呆死死抱住。 “呜…怕…怕…”阿呆吓得魂飞魄散。 浓雾被掌风驱散一片,玉玑子那紫金色的身影如同天神降临般出现在不远处的一块巨大岩石上,居高临下,眼神冰冷地俯视着下方如同蝼蚁般的幸存者。赵乾和另一名中年道士紧随其后,落在玉玑子两侧,眼神同样冷酷,如同看着待宰的羔羊。 “交出‘钥匙’(指柳时衣),留尔等全尸。”玉玑子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如同在宣判。 “做梦!”沈溯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又咳出一口血,瘫软在地。 玉玑子眼中寒光一闪,不再废话,抬掌便要再次拍下!这一次,目标直指抱着阿呆、孤立无援的柳时衣!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柳时衣绝望地看着那凝聚着毁灭力量的紫色手掌在视野中急速放大!她甚至能感受到那掌风刮过脸颊的刺痛!怀中的阿呆已经吓得连哭喊都发不出来,只是死死闭着眼睛,身体僵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声低沉、沙哑、却蕴含着无尽痛苦和暴戾的咆哮,如同受伤的远古凶兽,猛地从柳时衣身后响起! 是萧时! 嵩山之变(三十) - 柳色逢时 - SUM不二 不知何时,他被沈溯推开后,竟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腹部的伤口因这剧烈的动作而再次撕裂,暗红的血水汩汩涌出,但他那双紧闭的眼睛,此刻却猛地睁开了! 瞳孔深处,那原本因短剑拔出而熄灭的幽蓝火焰,竟再次点燃!虽然远不如之前兽化时那般炽烈狂暴,却如同两点冰冷的鬼火,死死锁定着高处的玉玑子!那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纯粹兽性混乱,反而凝聚着一种被剧痛和濒死激发的、更加冰冷、更加危险的——守护的杀意! 他没有看柳时衣,也没有看阿呆。他的眼中,只有那个威胁着他们所有人的、紫金色的身影! 在玉玑子那必杀一掌拍落的瞬间,萧时动了! 他没有选择硬撼那恐怖的掌力——以他现在的状态,那是找死!他身体以一种极其诡异、如同没有骨头的蛇般猛地一扭,脚下踩着湿滑的苔藓和碎石,竟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掌风最核心的冲击区域!同时,他那布满青灰色死气和黑纹、肌肉却因之前的兽化而依旧蕴含着恐怖怪力的右臂,如同一条毒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抽向玉玑子立足的巨岩下方——一处被水流常年冲刷、早已松动的根基! 轰!!! 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玉玑子立足的那块巨岩,在萧时这蕴含了残余兽化之力、精准打击脆弱点的搏命一击下,根基瞬间崩塌!巨大的岩石猛地倾斜、摇晃! “嗯?!”玉玑子猝不及防,身形微微一晃!那拍向柳时衣的必杀一掌,瞬间失去了准头和部分力道! 紫色掌风擦着柳时衣和阿呆的头皮呼啸而过,狠狠轰击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数人合抱的参天古木上! 轰隆!!! 巨木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粗壮的树干被硬生生轰出一个巨大的缺口,木屑纷飞,整棵树剧烈摇晃,无数枯枝败叶簌簌落下! 柳时衣和阿呆被狂暴的气浪掀翻在地,滚了一身泥泞,却侥幸逃过了被一掌拍成肉泥的厄运! “找死!”玉玑子眼中杀机暴涨!他没想到这已是强弩之末的萧时,竟还能爆发出如此刁钻狠辣的反击!他足尖在崩塌的岩石上一点,身形如同鬼魅般飘落,瞬间拉近了与萧时的距离!这一次,他不再留手,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一点刺目的紫芒,带着洞穿金石的锋锐,直刺萧时的心脏!速度之快,远超之前! 萧时刚刚爆发一击,已是油尽灯枯,身体摇晃着,面对这快如闪电的指剑,根本无从躲避!他眼中那两点幽蓝火焰疯狂跳动,带着不甘的暴戾,竟不闪不避,张开双臂,如同濒死的凶兽要做出最后的扑击! “萧时——!”柳时衣发出绝望的哭喊。 就在这生死刹那—— “呜哇——!雾里有大蛇!好大的蛇!咬阿呆!” 一直蜷缩在柳时衣怀里、吓得几乎僵直的阿呆,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尖锐、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如同孩童被踩到尾巴般的凄厉尖叫!他猛地指向玉玑子身后那片翻滚的、浓得如同墨汁般的雾气深处!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空洞的瞳孔里充满了真实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身体剧烈地挣扎扭动起来! 这叫声太过突兀、太过凄厉,在死寂的雾林中如同炸雷!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