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尘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关外的初春,乍暖还寒的时候。     尤其到了夜里,更是冷得让人觉得,仿佛回到了寒冬。     柳默慎内穿那件早已洗得脱了色的缁衣,外面罩了件崭新的狐皮斗篷,青丝胡乱挽了个发髻,斜插着一支碧玉簪,玉的水头是极好的,只是簪子的样子却不像是寻常女儿家喜欢的花式,倒更像是男子固发用的。     若只看背影,会觉得柳默慎是一个身量纤纤,略嫌弱不禁风的妇人。     可若看了正脸,恐怕就连那最大胆的人,都要吓一个跟头了。     柳默慎的左脸,从额头起至脖颈,竟然有一块极大的烧伤,在昏黄跳动的烛火之下,已经炭化的皮肤还有些诡异的发红,就连眼睛都分辨不出来了,看着甚是吓人。     可是,柳默慎没有烧伤的右脸,却是肤若凝脂,弯眉杏目,让人不禁去想象,若她的脸没有被毁,那会是怎样的佳人。     尤其是在柳默慎的神色,眉梢眼角之中,坚毅中还带着平和。     曾经就有那读傻了的书生对着她跌足道:“惜哉惜哉,佳人未至白发却朱颜不再,实乃人生憾事!”     而这个读傻了的书生,在昭王起事的时候,一人挡在昭王的车架之前,痛陈昭王祸乱天下之罪行。     最终,被昭王的手下乱箭杀死,头颅割下,挂在主帅大旗之上,壮其军威。     素来冷心冷情的柳默慎知道这事之后,愣怔了许久,才喃喃叹道:“果然是书读傻了的。”     因于大火中烟熏而嘶哑的声音中,有了些许波澜。     而对面,着铠甲,以军中之礼单膝跪地的少年将军,神色中,早已隐去了痛失挚友的伤痛。     那日,柳默慎呆呆坐了很久,才问:“那将军,想求什么?”     少年将军握着剑的手紧了紧,一字一顿地说:“求天下,海晏河清。”     求天下,海晏河清。     往事猝不及防地跳了出来。     自那日至今,已经有三年之久。     三年里,昭王的残部被赶到了南疆深山之内,北疆外敌虽然依旧负隅顽抗,却已经式微。     少年人的鬓边,也有了早生的华发。海晏河清之愿,近在咫尺,他盼到了。     只是,柳默慎却看不到了。     柳默慎垂首看着桌上的那一叠纸。     “北疆之贼,骁勇好战,然凌日王之子或可为天家所用……”     “功勋之家,常以拥立之功凌驾于皇位之上,然削权太急,未免于国势有碍,将来或再起昭王之事,不若……”     “海外之地,虽蛮荒,却亦有繁华之所,可行远交之策……”     她一页页看下去。     纸上小楷娟秀,间或有改动之迹,却密而不乱。     写的人,是下了功夫的。     可柳默慎的眼神,却越来越黯然。     一生心血,尽数在此,只是不知道她死后,可有人能将这几页纸上的内容,当个事儿?     此时,只听“吱呀”一声,一个二十出头,脸上却还带着稚气的青衣女子,扶着一盏烛灯,推门走了进来。     青衣女子将烛灯放到桌上,两盏烛灯一起,显得屋中更亮了一些。     她叫青虹,是柳默慎昔日遇难逃家时,带出来的丫头。     只是这么多年相依为命下来,二人说是主仆,却更像是姐妹。     柳默慎并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问:“有消息了?”声音沙哑,颇为难听。     青虹笑着道:“是。线报传来,说大军已经破了鼓纳部,歼敌万余,降敌三千。大军现在已经围了铜水关,攻下铜水关,指日可待。”     说着,她看着柳默慎难见笑意的表情,在心中忖度了半天,才小声说:“丛将军还说了,等到北疆大捷的时候,要带了上好的高粱红,和姑娘痛饮三大坛。”     柳默慎指尖微颤,眼神中,终于多了一丝柔和。     青虹见她如此,心中也是高兴。     人人都说柳默慎无父无母,所以冷心冷情,可是在她看来,自家的姑娘却是最古道热肠的。     不然,她又怎么会为着别人一句“海晏河清”,就千里迢迢地自海外仙山之处回到雍朝,为之出谋划策呢?     最终,还被贼子戕害,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青虹想着柳默慎今早吐出的黑血,又觉得心中难受,眼睛也热热的,忙低下头去,想要收拾柳默慎写废的纸。     只见纸上写着“永和九年……”     每个字都能看出来,写字的人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可是落笔之处,却虚浮无力。     尤其是“年”字,写到最后,竟然落了墨滴在纸上。     青虹眼圈一红,泪水扑刷刷地就掉了下来。     柳默慎看她如此,反而笑了:“我启蒙的时候,便是写这个。如今,却连那时都不如了……”     青虹心中更难过了,哭着道:“姑娘莫要这么说,丛将军方才说了,必然会为你寻回解药来。”     柳默慎笑了笑:“乔子唐这人一生没有别的本事,不算智计过人,唯独下毒解毒的功夫,宇内无人能及。”说着,吃力地抬起手,为那青虹拭去了面颊上的泪水,柔声道,“傻子,何人不死?你又为何要哭?”     她的这句话,倒让那青虹哭得更厉害了,只见她跪倒在地,扑在柳默慎怀里:“青虹这一生,多亏了小姐,只是……只是……”青虹的哭声越来越悲伤,语气也更加哽咽了,“小姐这样好的人,为何要落得这样的下场?”     柳默慎缓缓地坐回到椅子上,将手搭在青虹的头上,半晌,才喃喃道:“是呀,既然已经见识了不一样的天地,那这样的下场,也是好的。”     起码她没有死在二娘的算计之中,起码她没有死在父亲的冷漠之中,起码她,柳默慎死的时候,是天下人人皆知的“佛衣女诸葛”,而不是忠勇公家“克母的扫把星”。     青虹依旧趴在柳默慎的怀里,呜咽着哭泣。     夜色衬着哭声,夜色掩着哭声,显得更哀戚了。     许久,青虹哭够了,才擦了擦泪,直起身子,道:“姑娘千万不要再说丧气话了,如今天下初定,新皇也甚是欣赏姑娘之才华。待到新皇用姑娘之计谋定了关外与北疆,说不定姑娘还能封王拜相呢!到时候一定要让老爷知道,姑娘是何等的厉害,看他后不后悔。”     女子封王拜相,自古少有。     柳默慎听着青虹的孩子,笑意直达眼底。     自十三岁那年,她与青虹被匪人从无相庵掳走,十五年的时光,青虹从没变过,一直是这样无条件地相信她。     至于父亲……     忠勇公柳恒同,自清平五十八年先皇病逝起,便一直遵着先帝遗诏,拥立太子端为帝。     三年的昭王之乱,都没能动摇柳恒同的决心。     柳默慎本对于父亲十分模糊的印象,却因为拥立之事,而清晰起来,只是她早就不在乎了。     她这一生,见识过塞北的黄沙烽烟,也见过岭南的繁花似锦;见过中原的辽阔广袤;也见过江南的富贵荣华。     还见过海外奇景。     一个曾经因为父家刻薄对待,母家不闻不问而瑟缩在角落里只会哭的深闺小姐,只因着十三岁的那一次意外,突然就见识了天下。     否极泰来,福祸相依,写满在她短暂的人生中。     这番经历,又让她怎么会在乎于所谓的父族与母族?     所以她能冷眼看着父族于最落魄之时再次崛起,也能冷眼看着母族在最辉煌时一夜倾塌;能为了一句动了她心弦的话而殚精竭虑,也能平静地面对自己的生命将到尽头。     她从不后悔,只是……她有遗憾。     思绪在这一刻,回到了现实,柳默慎看着眼睛红肿的青虹,笑着问:“青虹,你可有什么遗憾的事情?”     青虹愣了一下,摇摇头,道:“没有……姑娘为何这么问?”     柳默慎笑了笑,抬头透过昏黄的烛火,看着墙上的那副垂钓图。     “因为我有……”柳默慎靠在椅背上,回忆着自己短暂的人生。     那些谜团,那些遗憾,最终会随着她的死亡,也消失在这个世上了吧。     主仆两人,就这样一坐一跪,共同回忆着曾经。     柳默慎的语速很慢,可是青虹说得却很快,还时不时地抬头看着柳默慎。     仿佛说一句便少一句,看一眼就少一眼一样。     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突然一阵嘈杂声。     青虹猛地跳起来,道:“什么人?”     就听见有人在院外高喊:“捷报!捷报!”     青虹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忙对柳默慎道:“姑娘!看来丛将军胜了!”     说着,青虹急忙忙地冲到了屋外。     柳默慎吃力将桌上的那几页纸拿在了手里,靠在椅子上,眼睛看着门外的方向,视线却渐渐模糊。     胜了,真好,这一战既然胜了,那么关外与北疆的安定,便是指日可待了。     真好……她想着,视线更加模糊了。     昨夜与青虹说的那些回忆,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在她的眼前划过。     真的很累。     柳默慎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软瘫在椅子上。     写满了毕生心血的几页纸,飘落在地。     外面,青虹的声音满是欣喜。     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间或有甲胄碰撞之声。     是青虹带着人走了进来。     柳默慎用力想要看清楚来人,却再也没有了意识。     咣当一声,不知何人捧着的酒坛落地,散了一屋子浓烈的酒香……     复初三年,佛衣女诸葛柳默慎,在北疆铜水关大捷后,殁。           第二章 重回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额头好疼,肩膀好疼,腰好疼,腿好疼。     此时的柳默慎,只觉得浑身上下仿佛散了架一般,从里到外都疼得让人忍不住要哭。     就算是当年中了乔子唐的毒箭,都没让她这般疼过。     柳默慎用了很久的时间,才逐渐适应了这种疼痛。     身子适应了过来,感官也就敏锐了一些。     一股淡淡的沉香味道,却掩盖不住她所处之地的那股子霉味。     柳默慎皱了皱眉,想要喊人,却觉得嗓子有些不适,嘴张了很久,才有气无力地说了两个:“青虹……”     两字出口之后,听在自己耳中的声音,怯生生的,却宛若出谷黄鹂。     柳默慎一惊之下,差点儿从地上弹起来,怎奈只是这一动,方才的那种疼痛再次袭了上来。     这种感觉,就仿佛身子不是自己的一样。     念头一闪而过,柳默慎险些昏死过去。     就算她前世所经所见的已与别人甚不同,却也不相信这种感觉。     柳默慎费力地睁开眼睛,只看了一眼,又闭上了。     是了,前世因为大火,她的一只眼睛毁掉了,另一只眼睛看东西也时有模糊。可现在她看东西,却非常清晰,与前世非常不同。     脑海中,突然飘过了四个字:借尸还魂。     这四个字一出,倒让柳默慎已经从方才短暂的惊讶中冷静了过来。     古书之中,也常有借尸还魂之事,虽说她未亲见,但倒并不稀奇。     看来,十殿阎罗,不肯收她。柳默慎苦笑一声,倒振作了些。     既然阎王不收,那不如豁达一些,再活一世也没有什么不好。     只是,柳默慎不知道,如今是何朝何代?自己又是借了谁的尸还魂?     若能知道那人是谁,也好让她可以捻一支香,悼念一二。     不过,柳默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抬起了自己的左手,看看明显短了一截的衣袖,上面还有着补丁,料子也是最普通的粗布。     不管是谁,也不会是大户人家的娇小姐就是了。     柳默慎并不在意这些。前世她还贵为一等公家的嫡次女呢,结果又是如何?     还不是背着一辈子的冤枉之名流落江湖?     她只是心中有些担心青虹。     那个丫头,与她一起那么多年,依旧天真烂漫,不知道她这一去,青虹会如何?     还有,到底前一世,没有能再见天下海晏河清。     还有前世遇见的那些人……     柳默慎细细数着前世的那些事情,数了一半,突然泄了气般,不再数下去了。     那么多年,她一直冷心冷情地活着,只觉得天下间,只有青虹一人与她相依为命。     可如今死而复生,她再想起来前世,却又想起了很多熟悉的人。     那些在她面前哭过,笑过,知道她复归中原,还于战乱之间捎信,愿她平安之人。     言犹在耳,只可惜人再难见。     “惟愿,海晏河清之日,卿等可平安一世吧……”柳默慎难得觉得有些酸涩,自言自语道。     话音未落,就听见有人道:“姑娘!吃饭了。”     带着奶气的稚嫩童音,听在柳默慎耳朵里,只觉惊雷一般。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听见那人推开了门,惊呼道:“呀!姑娘!你怎么了?”     进来的人本就咋咋呼呼的,此时瘦小的身子端着大大的托盘,又被跌倒在地的柳默慎吓了一跳,托盘险些没有摔在地上。     只见那人慌张地将托盘放在一边的地上――也不怪她,若此地是柳默慎想的那个地方,那真是,连个桌子也寻不见――跑了过来,跪在地上,用力扶着柳默慎,带着哭音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柳默慎就这么被她连拖带拽地拉了起来,本就疼痛的身子,因着她关切中还带着粗鲁的动作,更疼了。     不过,柳默慎却顾不得疼痛,而是反过手,拉着那人的手,认认真真、上上下下的打量。     九岁上下的年纪,头上还梳了两个称不上发髻的高低不平的揪儿,用半旧的头绳系着。她身上穿着皂色的粗布衣,袖口还是烂的。     是青虹,是埋藏在她心底最深处的青虹。     柳默慎紧紧握着青虹的手,回头看着自己所在的屋子里。     逼仄狭小,只有自己身旁的一个破旧蒲团,地上两个大瓷盘里,歪放着,供果早已经撒了一地,旁边还有一串念珠。     只有墙上的一张观音像,虽然破旧,却慈眉低目,笑望着她。     在柳默慎心中,这就是她人生开始的地方。     人生种种,全是在此处,有了一个小小的转变。     之后的路,就全变了。     而如今,她却又回到了这里。     “你有过遗憾吗?”     “姑娘为何这样问?”     “因为……我有……”     说是前世,实则只是昨夜。     柳默慎双唇颤抖着,握着青虹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青虹却并不觉得手上很疼,只是被柳默慎的样子吓到了。     她对父母的样子早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在张婆手中,动辄挨打的经历。     六岁的时候,因着自己还算周正,又天生有些力气,就被卖到了柳府,做了一个粗使小丫鬟。     可惜,她只是空有一身力气,脑子却有些笨,不擅女红,连嬷嬷们的法眼都入不了,更何况是千娇万贵的三小姐四小姐以及那与成王府有婚约的大小姐?     推来推去的,她就到了二小姐柳默慎的无名园。     笨些的人,对人情世故自然不通,又不懂府中那些勾心斗角的伎俩,所以在青虹心中,从大厨房到了二小姐的院子里,也就是换个地方干活而已。     柳默慎是一个安静的人,连府里的下人都笑二小姐就是个“克母败家的木头”而已。     “克母败家”是什么意思,青虹还是不懂,只是隐隐觉得这不是好话。     直到某天雨后,木头一样的二小姐坐在廊下,见她在扫院子,突然抬手,叫她过去,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青虹眨了许久眼睛,半天才想起来嬷嬷教的规矩,便连忙蹲了一下身子,奶声奶气地说:“我叫三丫。”     二小姐怔怔地看了她许久,真的就像别人说的木头一般。     青虹侧着头看着柳默慎,有些傻,突然又记起来嬷嬷的教导,便傻乎乎地问:“二小姐渴了吗?我去给你倒水。”     二小姐因为她这句话,却突然笑了。     这一笑,就和雨后云散时的太阳,真好看。     “关嬷嬷起的?”二小姐问。     青虹摇摇头:“张婆起的。”     张婆,将青虹养大的人牙子。     二小姐又不笑了,再次像木头一样愣了很久,又问:“你父母呢?”     青虹摇摇头。     二小姐这次又愣了很久,才靠着柱子,柔声问:“那我以后,叫你青虹好不好?”     此时,天上一道彩虹横跨,无名园的四周,草木青葱,煞是好看。     可是,可是那个会给她起好听的名字,给她吃糖的二小姐,怎么会突然这样呢?     难道,像是家中嬷嬷说的那样,被脏东西魇到了?     青虹还记得,无名园中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青桐,就是被脏东西魇了。     然后,青桐就往二小姐的饭食里,下了砒霜。     二小姐的饭食又被外院大少爷养的哈巴狗打翻了,最后毒死了四小姐养的波斯猫。     忠勇公柳府家的后宅,一时闹得鸡飞狗跳。     最后,青桐被夫人拖了出去,听嬷嬷说,被灌了哑药沉塘。柳默慎也被关进了小黑屋里“消灾解厄”。     想到这儿,青虹眼神中的恐惧,更浓了。     柳默慎哪里知道青虹此时心中的惊骇?而她现在心中的惊骇更大而已。     她不是借尸还魂,而是重新回到了十三岁那一年。     怎么会这样?柳默慎的唇微微颤抖着,脸上的表情混杂着惊恐、害怕、不解与迷茫。     若回到了这个起点,那么,前世那十余年的经历,难道只是一场梦么?     那些经历,那些谋算,那些或喜或悲或恨的,又算什么?     “姑娘为何这样问?”     “因为……我有……”     因为,我有……因为,我有……因为,我有遗憾……     柳默慎在心中,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自己说过的话。     说这句话的心境,是大限将至之人,回顾一生的总结。     前一世经历的那些,哪怕只是一场梦,临终思来,也不后悔。     可那些遗憾呢?     柳默慎侧过头,看着高高地挂在墙上,宝相庄严的观音像,眼圈渐渐地红了。     或许,这是上苍给自己的一个机会,去弥补那些遗憾。     前世,她自这间佛堂之中,走上了一条波澜壮阔的路;那这一世,她也要自这间佛堂起,选择另一条路。     救自己昔日未能救的人,做自己昔日没做到的事。     想着,柳默慎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谁知,还没等她说话,就被青虹挣脱了开,狠狠地在背上捶了一下。     青虹天生力气就足,柳默慎十三岁时的身体更是柔弱地比中毒之后强不到哪儿去,哪里能受得了青虹这一捶?     顿时柳默慎就觉得胸口翻涌,差点儿把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     而青虹却扑过来狠狠地抓着她的肩膀,稚嫩的脸上,表情狰狞。     “你个害人的脏东西!快从小姐身上出去!快出去!”青虹并不敢十分大声,只是低声怒道。     一旦被人知道脏东西在二小姐身上,害得二小姐也被沉塘了,可怎么办呀?     柳默慎先是因为青虹的话愣了愣,随即,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流。           第三章 思绪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前世,柳默慎从来不去想十三岁之前在家的事情。     她十三岁后的人生,要比十三岁之前的苦闷委屈精彩多了,所以何必去想那些不好的记忆?     所以,若不是青虹突然喊出来“害人的脏东西”,柳默慎当然也记不起青桐的事情。     青桐那件事儿的前前后后,柳默慎记得并不真切。只是记得那天青桐给她送饭时的表情异常紧张,所以她心中生疑,就磨磨蹭蹭地不想吃饭,只想等玉俏回来。     谁知道,二弟柳信行养的狗和四妹柳默从养的猫儿打了起来,一路打到了她的院子里。     现在想来,要不是那抱猫抱狗的丫头私下从来不拿她当主家看待,竟然由着那猫儿狗儿的闹到了她的院子里,她还躲不过那一劫。     想到这儿,柳默慎的脸上笑意绽开。     这笑容,没有了平日青虹常见的愁苦或木讷,倒是和给她起名字那天的笑容,一模一样。     不对,比那一次更好看,眉梢眼角郁气尽消,只有青虹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的温柔。     本来心中很慌的青虹,此时因为柳默慎的笑容,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柳默慎见她表情平缓,才笑道:“什么脏东西?不过是我刚才摔倒罢了。”说着,抬手摸了摸额角的红肿,道,“磕到了头,有些疼”     柳默慎早记不得前世的自己在佛堂有没有摔倒过了,只记得自己带着委屈到了无相庵这小佛堂之后,每天只是跪在观音像前,反反复复念诵《心经》与《楞伽经》。     许是因为跪的时间太久了,所以就摔了?柳默慎抚摸着自己的额角,怎么也记不起来,索性也不去想了。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青虹一听柳默慎自己磕到了头,又见她额角发红,立刻就将“脏东西”的事情丢在了脑后,忙凑过去看着她的额头,急道:“姑娘疼吗?等我去问师父们要消肿的要去。”     说罢,就要起身出门。     柳默慎却连忙抓住青虹的衣角,道:“青虹,不必了,已经不疼了。”     如果是前世的青虹,只怕压根儿不会听柳默慎的,早就跑出去,连大夫都请回来了。     不过现在的青虹年纪正小,也不知道磕到头的事情可大可小,所以听见柳默慎叫她不用去了,就当真听话地站住,担心地看了看柳默慎额角的红肿,抬手为她揉了起来。     柳默慎静静地坐着,目光绕过青虹,看向半掩的门外,突然问:“青虹,我们来这里,是第几日了?”     青虹边揉边道:“第六天了。”     第六天了,也就是说,四天之后便要出事了。     柳默慎表情愣怔,不知在想着什么。     青虹早就习惯了柳默慎时不时发呆,是以也不说话,只是为柳默慎揉了许久,才突然想起来柳默慎还没吃饭,连忙将放在一旁地上的托盘端过来,笑道:“姑娘一定是饿了,先吃些饭吧。”     托盘里不过一碟青菜,两碗清粥,两块馒头,都是素斋。     柳默慎拿起馒头,三两口就下了肚,又端起碗来,一气喝干。     青虹又一次吓得差点儿把碗摔在地上。     了不得了!小姐真的被饿死鬼附身了!     ===     等柳默慎放下碗,迎上青虹那目瞪口呆,嘴巴张得可以塞下整个馒头的表情时,才哑然失笑。     是了,现在的她是行动起来最规矩的公府小姐,怎么能如此吃饭呢?     只是前世离家,先是随西域商队漂泊两年,又在海上行了一年,还曾在军营中待过。     甚至,真的与乞丐一同,在街边住过半月。     这样的经历,若柳默慎真的用富贵娇小姐的那礼仪吃饭,只怕不用等到被人毒死,也饿死了。     仓廪实而知礼仪,前世她仓廪曾不实过,就连稍微讲究些的小户人家的礼都尊不了,何况是忠勇公府那些仿佛只为了她一人而设的繁文缛节?     甚至到后来,她以智名扬天下,又有了钱财,生活也安定了之后,依然未改漂泊之日的行事。     在她落拓江湖之时,没人会在意她是否知道礼节;等她名扬天下之后,也没人在乎她是否知道礼节了。     落拓时的无礼在风光时看,就成了不拘小节,也是有趣。     只不过看着青虹现在满脸震惊的样子,柳默慎还是觉得,这番话莫要这么说了,否则青虹岂不是要吓得昏过去?     是以,柳默慎索性笑道:“我饿了。”     青虹微微斜着脑袋,依旧是张口结舌地看了柳默慎很久,突然恍然道:“是了!小姐前几日都没有怎么吃东西,就连厨房的人都说了,姑娘总吃这么少,身子会扛不住的。可是姑娘,以后可不能这样吃了,嬷嬷说了,饿痨鬼才这么吃饭的。若让老爷夫人看见了,又……又……”青虹突然又闭上了嘴,不肯说了。     柳默慎失笑。     她在府中是如何处境,就连年纪尚小,又不是很聪明的青虹都知道了。     于是,柳默慎一本正经道地点点头:“是,以后一定不能这样子了。”     说罢,柳默慎看着青虹吃完了饭,才笑道:“你方才说,厨房的师父和你说话?”     青虹刚刚喝完粥,听见柳默慎如此问,忙放下手中的碗,点点头:“嗯,每次我去她都会和我说话。不过她不是个师父,是个有头发的婆子,就住在山下,姓李。她说家中艰难,住持师父可怜她,就让她在庵里做饭,也是个营生。”     “她很爱说话?”柳默慎坐在蒲团之上,呆了呆,才问。     青虹还是更习惯时不时发呆的柳默慎,如今见她又会发呆,对答也更流畅了,点头道:“嗯,她在庵中十多年了,知道好多呢。”     柳默慎想了想,又问:“那她有没有说,我们来庵中的伙食,家中可另有给钱?”     “给了,”青虹道,“姑娘第一天来的时候不肯吃饭,李婆子就和我说,我们只在这儿待十五天,夫人却给了五十两银子,莫说天天吃这素的,就是山珍海味也吃不了的。还说夫人最心疼小姐了,每天都遣人来问。”     五十两银子,柳默慎在心底笑了。     二娘这人,在这些事情上,从不会出错。     想着,柳默慎笑道:“青虹,等下你去和那李婆子聊聊吧。”     青虹愣了一下,问:“聊什么呀?。”     柳默慎笑道:“我这几天一直待在这个小佛堂里,心中有些闷闷的。那李婆子年纪既然大了,心中掌故想必很多,你去听她说说这无相庵与无相山的掌故,回来告诉我。”     青虹这人,最喜欢的就是听故事和说故事,一听柳默慎是这样的吩咐,立刻笑道:“姑娘放心,我去多听些故事来,回来说给姑娘听。”     说罢,忙端起托盘来,风风火火就往厨房去了。     ===     待青虹走后,柳默慎慢慢地站起身来。     身子还是有些疼,却比刚醒来时,好了许多。     她慢慢挪着步子,最后扶住了墙壁才走了佛堂那低矮的小门。     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七月的阳光晒在柳默慎的身上,将佛堂里带出来的那股阴湿霉味,一扫而光。     柳默慎靠着门,轻轻仰起头,眯着眼睛看那天上的太阳。     白白的,旁边还隐约可见一圈金色,有些刺目。     许久没见到京郊的艳阳了,让人心中升起了久别重逢之感。     柳默慎只是在心中感慨了一下,便慢慢地向着院子里挪步。     小佛堂在无相庵的深处,一溜一样的小佛堂共有七个,柳默慎所在的是自西边数的第一间,门上连个匾额也没有,只是在门上分别嵌着佛家七宝。     再旁边,隔了不远的距离,便是二层的小楼。     柳默慎慢慢地移步过去,抬头看向匾额。     佛衣阁。     再旁边,与佛衣阁相似的小楼,还有许多,只是柳默慎的力气,走不到罢了。     柳默慎在佛衣阁前站了一会儿,又在佛堂之前的石板路上,来回走了两圈,心中倒是无限感慨。     无相庵至今已有五百多年的历史,历朝历代经皇家修缮,纵然是战争也未能毁其分毫。     清平四十六年七月初一,忠勇公嫡次女入庵为家族祈福。     清平四十六年七月初十,无相庵自后院佛堂处开始起火。     是夜突起北风,风助火势,最终将这个千年古庵夷为平地,庵中尼姑多数罹难。     火灾第二天,就传来了放火贼首与柳默慎有私,二人借灭庵之际私奔。     忠勇公大怒,上奏朝廷,将柳默慎逐出家门。     无名园中的丫鬟婆子,要不发卖,要不杖毙,只活了两个人――一个玉俏,一个凤娆。     不到三个月的功夫,玉俏就投湖自尽了。     尸体捞上来之后,便被发现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在大火中毁去了容颜,好容易才带着青虹逃出生天的柳默慎,在京郊便知道了这个消息。     那时候,本来就习惯了木讷藏拙的柳默慎,就坐在路边,呆呆地坐了足有一个时辰之后,就带着吓傻了的青虹,向着江南的方向去了。     从此之后,世间再无忠勇公府嫡次女柳默慎。     却多了一个身着佛衣,容貌尽毁的女诸葛。     ===     打滚,求走过路过的亲们给个收藏之类的吧~~~           第四章 道之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轻叹一声,将心中突然升起的难过委屈抛在了脑后。     前世之事,过去了便是过去了。而这一世,她既然重活,就不会让这烧山灭庵的事情再次发生。     可是……柳默慎微皱起了眉头。     她之所以回到无相庵里,全是因为二娘突然觉得胸口发闷。     柳默慎自幼就背着个“克母败家”的名头,就连钦天监的人见了她,都说她是“天煞孤星入命”。     所以,家中便是没有事儿,父亲都要常将她叫去训诫一番,等到二娘若是有事了,更是要被关进小房子里去煞气。     所以,二娘这次胸闷,父亲就立刻命人将她从无名园中拖了出来,堵着嘴连夜用马车送到了无相庵“消煞”,连东西都不许带,连青虹都是第二天才被送上山的。     那时,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是以到了无相庵之后,她甚至拒绝了庵中给她安排的禅房,只是将自己关在了这小佛堂里,反反复复地念着经书。     也因为如此,所以无相庵上下,她一人不识。     柳默慎还记得,前世火势异常凶猛,不过须臾之间,整间小佛堂就烧起来了,根本等不及她们逃脱。     若不是庵中一个叫道之的师父,在小佛堂因火而塌之际,冒死将自己和青虹从佛堂里抱出来的话,恐怕前世,她也不会仅仅是半边脸毁容了。     只可惜,道之师父刚将自己和青虹救了出来,人都没坐稳,就被赶来的贼人一刀杀害。     自己救命恩人的名字,还是后来青虹告诉了自己,她才知道的。     柳默慎想着前世的事情,扶着门的手攥紧,眼底闪过一丝少有的狠意。     那贼子杀了道之师父后,见火势凶猛,也是有些着慌,就胡乱打昏了尚有一丝气息的青虹,抓着自己跑出了无相庵,只往深山中跑。     山中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待到那人发现自己脸毁了之后,突然就发了怒,将自己与青虹摔在地上,与那人争吵了起来,嘴里说什么“该死的!竟然毁了脸!”、“我与那王婆子已经说好,管教她有一个好好的官家黄花闺女,现在可如何是好?”、“让你将她骗出来,怎么就会起了火?”     与贼人争吵的是个女人,声音中有着媚意,反复说着“走不脱”、“那便杀了好了。”、“许是她念经燃香,点了房子?”     柳默慎那时不过是一口气吊着,只是借着月光,注意到那女人穿的是一双无相庵中的尼姑常穿的芒鞋。     之后她就昏死过去,再度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丢在深山里,旁边,是一身是伤,满脸挂着眼泪,傻愣地看着她的青虹。     见她醒过来,青虹只是吸了吸鼻子,突然就放声大哭起来。     早已感受不到疼痛的柳默慎,依旧是那副呆呆的样子,抱住了青虹。     自那时起,甚至还不知道坊间将自己传得如何不堪的柳默慎,就已经隐隐知道了,这一生,也只剩她们二人相依为命了。     柳默慎站在日头底下,表情无喜亦无悲。     但还是叹了口气。     “这可不行呀。”柳默慎自言自语了一句。     前世漂泊江湖那十多年,她都没有想过曾经,倒是重活这短短几个时辰,她就将前世那些情绪都体会了一遍。     将情绪抛诸脑后,柳默慎只是想着放火烧寺这件事本身。     那贼子知道自己在无相庵中,还知道自己是官家小姐的身份,而那女子,更可能是这无相庵之中的人。     唯一不同的是,那贼子只是想要掳走她,而那女子,却是想要烧死他     这也是柳默慎一直没有想通的地方,只可惜,前世她遍游天下,却没有再找到那个贼人与女子。     到底成了心中永远的谜团。     想到这儿,柳默慎不由叹了一声。     只知道个声音,又要怎么查呢?总不能突然让无相庵中的尼姑们,一个个说话给她听罢?那还不如直接去报官来得快些。     柳默慎正想着,突然就听见一个温柔中还带着暖意的女声道:     “阿弥陀佛,居士莫要如此迎着日头站着,当心伤到。”     三十上下的年纪,穿着干净的半旧海青,个子有些矮,圆圆的脸盘,眼睛弯弯的,看人的时候常含着笑意。     与前世,青虹对自己的描述很像,只是比青虹的描述看着更英气些。     柳默慎双手合十,道:“道之师父。”     道之听她叫了自己的名字,倒是愣住,笑问:“居士知道贫尼?”     柳默慎脸上带了笑意:“青虹常与我说起师父。小女在这无相庵中,多得师太照拂,感激不尽。”     道之倒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照拂过柳默慎。她也不过是在柳默慎入庵的时候,在山门口接她下车。     那时候,柳默慎哭得连人都不看,再后来,就是将自己关在这小佛堂里不肯见人。     话都未曾说过,又谈何照拂?     她觉得柳默慎说的不过是场面上的话。     道之抬眼,细细打量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子。     柳眉杏目,眼中明明含水,却偏偏无喜亦无悲,双唇微薄,嘴角微微上扬,却偏偏不像是笑容,倒像是站在远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世人的喜怒哀乐。     道之愣了一下,这哪里是一个十三岁孩子该有的表情?     偏偏此时的柳默慎,穿了一件宽大的粗布衣服,显得身子更是单薄了。乍一看,说十一、二都嫌大了。     柳默慎站得久了,未免力气有些不支,身子有些摇晃。她挪步到院中的一棵菩提树下,斜靠着树,也不说话,只是与道之对望。     道之盯着柳默慎的脸看了很久,直到柳默慎这一动,才惊觉自己失态,忙双手合十,庄重礼道:“阿弥陀佛,居士悟到了。”     柳默慎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问:“师父为何这么说?”     道之的脸上带了些疑惑,更多的却是喜欢,道:“居士到无相庵那天,贫尼就在山门处见过居士一眼,只是那时居士正伤心,没有看到贫尼。而今天再见,居士眼底郁结散开,可见,是想通了的。”     柳默慎听说,平静地说:“多谢师太,无所谓想没想通,只是不去想罢了。”     道之听到这句话,又是一愣,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并没有说,只是改口道:“是,不去想便好了。”     柳默慎正要说话,却见青虹用个帕子,不知道包了些什么,蹦蹦跳跳地回来了。     见道之在这里,连忙笑道:“道之师父。”     道之见到青虹,笑道:“阿弥陀佛。”     青虹到了柳默慎身边,笑道:“姑娘,李婆子给了我许多瓜子,我剥给你吃。”     柳默慎笑着点头:“好。”     只这一笑,就拂开了面上的冷清,看得人心中都暖阳阳。     道之又动了动嘴巴,还是没说什么。     这时,突然听见庵中钟声响起,道之听见,对柳默慎道:“居士,庵中午课,贫尼且先去了。”     柳默慎也忙回礼道:“师父请便。”     道之又是一礼,转身便走。     柳默慎想了想,却又叫了一声:“道之师太。”     道之停下脚步,回身问道:“居士何事?”     柳默慎笑道:“这几日我念诵《楞伽经》,有几处不明,不知待师父午课之后,可否叨扰片刻,请师父给我讲讲经书?”     道之听罢,笑道:“这个自然。”     柳默慎回礼道:“如此,多谢师太。”     目送着道之离开后,柳默慎便扶着青虹,道:“我们去道之师父的禅房。”     青虹一手握着包瓜子的帕子,另一手扶着柳默慎,迷糊地问:“姑娘知道道之师父的禅房在哪里吗?”     柳默慎一愣,反问:“你不知道吗?”     青虹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只知道是在东北角,可是那里好多的禅房,我却不知道道之师父在哪一间。”     柳默慎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也笑了,又问:“那你知道庵中为我们准备的禅房,是那间吗?”     青虹忙点点头,道:“知道,也在东北角。”     柳默慎点点头,道:“那好,那我们便去那儿等着吧。”     青虹不解,想了想:“可是姑娘你……不是不肯去住吗?那庵中还会给我们留着吗?”     柳默慎点点头,道:“会,不但会留着,只怕每天还会清扫,只等着我们去住。”     二娘那样热心地每天遣人来,为的就是做出心疼她却不得已的样子。     所以,准备好的禅室,柳默慎去不去是一回事儿,但二娘每天来问却是肯定的。     无相庵是皇家尼庵,其中的尼姑受着皇家的供奉,她贤良淑德的美名,也可以借着这些比丘尼的口,传到宫中。     就算这些尼姑看出来了,又能如何呢?毕竟方外之人,不理俗世中事,也不可能将这舌根咬到宫中娘娘们的耳朵里。至多对柳默慎多加照拂罢了。     就如道之那样。     所以不管怎么说,那禅室,一定是会留下来的。     青虹浑然不觉柳默慎的心思,只是扶着她,笑道:“嗯,那我扶着姑娘走。”     说罢,依旧握着那瓜子儿包不肯放,另一只手则伸过来,搀扶着柳默慎,向着东北角走起。           第五章 破局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主仆二人慢慢地走到了东北角的院子前。     柳默慎抬眼看去,只见院中,十几间一模一样的屋子,围了一圈。     青虹指着左手第三件屋子,道:“姑娘,就是那间。”     柳默慎却没有看那间禅房,而是向着院子中间,摆着的一张石桌看去。     石桌上,刻着围棋的棋盘,棋盘上摆着子儿,却没有棋盒,而桌子两侧,则则各有一张石凳。     柳默慎径直走到了石桌之前,低头看着石桌上的棋局。     是一盘残局,不知何处而来。     这无相庵中,还有这样的一个好去处。     柳默慎前生就好棋,十三岁之前被关在家里,又被众人不喜,就躲在房间里,看棋谱打发日子。     枯坐无聊,柳默慎索性坐到石凳上,开始琢磨这盘棋局。     青虹则站在一旁,挠了挠头,疑惑不解。     又不去禅室了吗?     柳默慎抬起头,看着青虹手中的瓜子,道:“坐下吧,你剥瓜子给我。”     青虹“哦”了一声,听话地坐下,当真开始剥瓜子。     哪知,柳默慎却不吃瓜子,而是伸手将青虹剥下的瓜子壳当做棋子,在棋盘上开始摆。     还没等青虹搞明白柳默慎要做什么,就听见柳默慎问道:“青虹,你将那李婆子说的掌故,都说来给我听听。”     青虹一听这个,倒马上有了兴致,边剥瓜子边道:“姑娘你说得真对,李婆子知道好多故事呢。今天我才知道,无相庵香火是顶顶旺盛的,就连皇后都来这里祈福过。”     柳默慎继续研究那盘残局,语气平淡地问:“是吗?那无相庵中,一定有很多挂单的尼姑了?”     青虹忙笑道:“是,李婆子说了,尤其是六月十九菩萨生日之前,人更多呢。”     柳默慎的手顿了一下,问:“那今年六月十九之前来的师太,可还有留下没走的?”     青虹笑道:“有的,有慧中师太,宏法师太。听李婆子说,这二位师太与住持师太同出一门,本也是住持的,这次全是为了修行,才只身前来,说是要等到八月份再走。”     那这两位师太便不是了,柳默慎心想。     青虹此时已经将瓜子剥完,两只手肘便撑在桌子上,双手握拳捧着脸,继续道:“姑娘,那李婆子还说,庵中的师父们多数是无父无母的孤女,但也有有家人的。有那好的家人,舍不得女儿的,有时还回来看看,给庵中捐一份功德,但是还有一些不堪的人,还会借着庵中师父的名字,来打秋风呢。比如上个月,道清师父家中就有人找来了,住持师父都气得不得了呢。”     柳默慎心中一动,问道:“道清师太?这是何人?”     青虹道:“是道之师太的师妹,常年在外云游,说是上个月才回来的,过几日还要走呢。”     柳默慎“嗯”了一声,又摆了几个子,才问:“你接着说”     青虹剥了十几个瓜子,见柳默慎没有要吃的意思,就一起吃了下去,听柳默慎这么问,忙道:“嗯,听说道清师父自小家里很穷,七岁上下的时候就被父母卖到了邻村做童养媳,换了五两银子给她哥哥说了个媳妇。道清师父的夫家对她非打即骂,她熬不过去,就偷偷跑了出来,后来就遇到了住持师父,师父见她可怜,就让她剃度出家了。”     青虹停了停,继续道:“上个月道清师父刚回到庵中的时候,有一个男人找到了她,嚷着说是她的哥哥,家里受了灾,父母都饿死了,就剩他一个人,要来无相庵做和尚投靠妹妹,气得道清师父差点儿悬梁,结果被护庵的师父打了出去。姑娘,你说这人有没有趣?一个男人,竟然要来尼姑庵做和尚呢。”     柳默慎听罢,将手中的瓜子壳落在了棋盘之中。     残局已破。     这种事,不但无趣,反而可怕,若处理不好,只怕整个无相庵的清誉都会毁于一旦。     只是,说不好到底道清与那男人是局,而她是棋子;还是她是局,而道清与那男人是棋子。     更让柳默慎好奇的是,这场局,究竟是谁做的?又图什么?     ===     前世,她一度以为要害死她的人,是二娘。     可在知道了自己被传出那样的名声之后,她就想通,做出这种事儿的,一定不是二娘。     前世,就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流言,忠勇公柳府家的孩子,不论男女,在嫁娶之上,都有些困难。     隔房大伯父的长女柳书言已经成婚,却因为这事儿被嫂子拿住了把柄,三天两头地讥讽一番,柳书言气不过,顶了两句,却被婆婆说乱家,愣是让大伯父将女儿领回家去,说要教会了规矩再回来。     大伯父的幼女柳书云,大着个肚子却被婆婆叫去立规矩,结果险些闹出一尸两命的事儿来,若不是其夫颇有担当,请了家中族长出面,只怕还要闹出休妻的事儿来。     隔房二伯父家的独女柳玉娘,三书六聘的礼都过了,却还是被人退了亲,二伯娘更是气得心疾发作,没几日就撒手人寰。     而二娘的两个女儿,更是无人问津。。     还有柳默慎嫡亲的长姐,自幼就与成王幼子指腹为婚的柳默敬,都有了退婚的传言,最后还是两代成王妃一起登了柳府的门,不一定还要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就连家中到了说亲年纪的男子,都没有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过来。     大伯父、二伯父气得只说是父亲柳恒同治家不严.     一个计划,牵连了忠勇公府全族。     若不是清平四十七年,西陲有强敌来犯,柳恒同亲率大军抗敌,得了全胜回来,这件事儿,就能毁了忠勇公府百年的基业。     这种杀人一千自损一万的蠢事,绝不是二娘能做出来的。     所以,究竟是谁,会用这么歹毒的主意,对付忠勇公府?     想着,柳默慎对青虹道:“收了吧。”     青虹看不懂棋谱,只是听柳默慎这么说,便立刻站起来,将那些瓜子壳儿都收了起来。     “那位道清师太,也住在这里?”柳默慎问。     青虹将瓜子壳都收好,道:“是,道字辈的都住在这里,不过我不知道是哪一间。”     “那你见过这个道清师父吗?”柳默慎又问。     青虹点点头:“见过一面,我们刚来的第三天,她和道之师太一起,再就是前天,我在佛衣阁看过她……哦,姑娘,佛衣阁就在我们住的那个小佛堂旁边。道清师父她是掌管佛衣阁钥匙的。不过……”青虹挠挠头,不确定地说,“不过,我总觉得道清师太怪怪的,就好像我前天在佛衣阁看见她的时候,她像是怕看我的脸一样,反正怪怪的。”     柳默慎一笑,不置可否,只是在心中,更加确定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就见几个庵中的尼姑由远而近,柳默慎却一个都不认得,便扶着石桌起身,装聋作哑地呆站在那儿,只是微带笑意,将自己装成了一根会笑的木头。     倒是青虹站在了柳默慎身后,和每个尼姑都打了招呼。     柳默慎在心中暗暗记住了每个人的名字,留心她们的声音。     声音都不对。     这时,就见道之师太走了过来,看见柳默慎二人坐在这里,合十道:“方才我还去了居士的住处,不想居士已经到了。”     柳默慎回礼道:“既有事请教,自然要亲自登门才是。”     道之一笑,便领着柳默慎,进了那张棋桌左边正对着的禅室。     而就在柳默慎一只脚已经踏进禅房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个人道:     “……这个自然,道全师姐大可放心,这件佛衣,我与你做了。”     这句寻常的话听在柳默慎的耳中,不啻于惊雷一般。     不过,她的表情却依旧平淡,只是回过头,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对面的禅房门口。     只见一个纵然是缁衣也盖不住俏丽姿色的尼姑,柔柔弱弱地笑着,和旁边的人说着家常话。     那声音,与前世她听到的,一模一样。     青虹轻轻碰了碰柳默慎,低声道:“姑娘,那个就是道清师父。”     柳默慎回过头,不再看那人,只是淡淡地说:“知道了。你留在这里,看着她吧。”     青虹挠挠头,没明白她的意思,站在那儿,傻傻地看着柳默慎了进了禅室,回身将门一关,将她关在了门外。     什么叫看着她?看着谁?道清师父吗?为什么要看着她?     青虹想着,向着道清的禅室看了一眼。     此时,道清也向着道之的禅室看去。     一个看似弱不禁风,随时都能摔倒的小姑娘,迈步进了道之的房间。     而她身边那个傻乎乎的小丫头,则留在了门外,向着她的方向看了过去,脸上带着迷惑。     见自己在看她,那小丫头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连忙将眼神移开,却还是偷偷瞟着道清。     道清心中突然一紧,迅速回到了房间,掩上了门,偷偷地在门缝中看向对面。     只见那个小丫头还是傻乎乎地站在那儿,盯着她的房门。     道清的心脏,突突地猛跳。     她为什么会这样看着自己?           第六章 惊吓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道之盘膝坐在蒲团之上,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对面的柳默慎。     柳默慎并不抬头,只是坐在对面,静静地泡茶。     洗茶、冲泡、封壶、分杯……柳默慎一步步慢慢地坐下来,手法娴熟,举手投足之间,满是稳重大方,哪儿有半点儿刚入庵时,胆怯委屈,愁眉不展的样子?     柳默慎将茶泡好之后,双手奉于道之师太,笑道:“家中时候常听无相庵茶道精妙,却不曾见过。倒是小女家中对茶道亦有传承,还请师太品评一二。”     道之接过茶杯,只闻见茶香淡雅,茶汤色彩浓厚透底。     道之一笑:“居士颇具有家传,贫尼不敢品评。”说罢,将茶杯放下,继续看着柳默慎,眼神中充满了探究。     柳默慎并不多话,只是自顾自浅浅尝了一口茶。     空相庵的禅茶,确实与别不同,柳默慎心想。     前世她也品过不少好茶,却少有如空相庵的禅茶这般,淡至单薄,却还带着清香的。     二人就这样不言不语地对坐了快一个时辰。柳默慎依旧是脊背挺直,神色自得,倒是道之,神色越来越凝重。     终于,还是道之忍不住,先开口问道:“不知居士,为何让青虹盯着我那师妹?”     柳默慎吩咐青虹盯人的话,就在道之禅房门口说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可让道之听见。     柳默慎这才放下茶壶。她没打算瞒着道之,也没打算这么快就告诉她。     “不知师太对那道清师父可熟悉?”柳默慎不答反问。     道之沉默了一下,才道:“我二人自幼同在无相庵出家,算得上熟悉。”     柳默慎笑道:“那就不算熟悉了。只是不知,道清师父可和您说起过她的本家?”     道之一笑,合十道:“阿弥陀佛,出家之人,俗世尘缘皆断,哪里会轻易再提本家?”     柳默慎点点头,自顾自道:“不轻易提起,可见也是提过的,师太可愿意告知一二?”     道之沉默一阵,终于忍不住,问,“居士究竟为何问这些?还望如实相告。”     柳默慎侧头,看向窗外西下的斜阳,轻声说:“还请师太放心,且再等等吧,我不过只是求大家平安罢了。”     金黄色的阳光透过低矮的窗子,洒在她的脸上,衬得那张温婉清丽却又带着一稚气面庞,更柔美了一些。     道之一瞬间有些恍惚,觉得时间似乎倒回了十余年前。     那时,也有一个如花般娇艳,于苛刻的环境之中,沉疴难治,却依旧笑得娴静的女子,就这样坐在她的对面,对她说:“想不通的事情,不想就好了,我只盼我的孩子,能平安长大。”     道之心中一软,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既如此,贫尼就再等一等。”     柳默慎嫣然一笑,道:“道之师父,小女初来寺中之时,庵中就为小女准备了禅室。只因心中烦忧,就在佛堂住了这几日。如今心结已开,不知,可否搬到禅室?”     道之点点头,道:“这个自然,居士的屋子就在自左边数第三间,内里一应东西都是全的,居士直接去住就好。”     柳默慎再是一笑,不再言语,只是又端起了茶壶,为道之斟了一杯茶。     这次,道之不再犹疑,而是自得地品了起来。     时间慢慢地过去,夕阳尽落,月至中天。     院子里,蝉鸣阵阵,清风悠悠,透过半开的窗子,进了这寂静的禅房。     道之闭目而坐,捻着佛珠,心无旁骛地念着经文。     柳默慎也跪坐在地,闭目养神。     二人都安静地仿佛对方不存在一样。     突然,门外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动,似是有东西撞在了门上一样。     禅室的门应声而开,青虹仰面摔了进来,     “哎哟!”青虹叫了一声。     柳默慎睁开,侧头看向青虹,刚问了一句:“何事?”就见对面道清禅房的门突然打开,道清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叠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青虹扶着腰,看了看道清,又看了看柳默慎,张着嘴,却将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     夜色之下,青虹的脸色有些红,就像是小孩子做错了事情一般,满脸通红。     道之却皱起了眉,眼神越过青虹,定在了道清身上。     道清很少会如此冒失。     柳默慎却不以为然地站起身,走过去,扶起了青虹。     青虹嘟着嘴,站起身,低头小声道:“姑娘……我睡着了。”     柳默慎淡淡一笑,却侧过头,状似无意地看向道清,立刻又避了开。     道清自从房间出来起,就一直在紧张地注视柳默慎。     青虹方才一直盯着她的屋子看,就让她很慌乱了,如今又看见柳默慎突然看向自己之后,又迅速移开了眼神,更是慌张了。     她为什么要那个小丫头看着自己?她又为什么要看自己?     心中本就有鬼的道清,表情显得更慌张了。     却不知道在一旁,还有道之在注意她。     因为柳默慎的话,如今她的慌乱看在道之眼中,就颇为意味深长了。     无相庵既然是佛门清净之地,自然要有清心修行。如今青虹的这一声虽然响,周围禅室住的其他人至多就是推门或推窗看看。     见无甚大事,也就纷纷回了屋。     只有道清,竟然会如此慌张。     难道道清……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庵中的事情?     此刻,柳默慎却不管这二人心中作何计较,只是见青虹没有摔伤,就转身对道之道:“今日多谢道之师父为小女解惑,时辰不早了,就不打扰道之师父休息了。”     说罢,由青虹扶着,向着自己的那间禅室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道清在身后道:“居士……居士今夜住在禅室?”     柳默慎停下脚步,从左边的禅室开始,一个个地慢慢地数着。     数到第三个,正好是她此时要进入的禅室。     数罢,柳默慎回过头,看向道清,笑道:“是呀,道之师父说了,这间禅室就是为小女留的。这位师父……可有事情?”     道清的嘴角抽动了两下,勉强笑道:“无事,只是前几日见居士住在佛堂,如今却又搬来了禅室,有些好奇罢了。”     柳默慎看着道清的眼睛,突然发起呆来,半天才道:“是了,搬来了禅堂,与道清师父就算是邻居了,若无事的话,我就去常看看师父,和师父说说经文,可好?”     没来由得,道清突然觉得后背有了一丝凉意,慌忙垂下头去,不敢看柳默慎的眼神。     这个小丫头方才发呆时的眼神,仿佛能看透她的心一样。     不,不可能,那人说过,柳默慎是最好摆布的木头而已,哪里会知道别人的心思?     道清在心中胡思乱想着,却发现柳默慎已经不见了。     她吓出了一身冷汗,道:“居……居士呢?”     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道之突然开口了:“柳居士已经回去了。”     道清这才注意到,柳默慎的禅室里,亮起了一盏油灯。     她心情这才平复了些,对着道之,勉强一笑:“瞧我,今日有些头疼,做事都如此毛躁了,阿弥陀佛,这可怎么做佛衣呀。”     道之面上表情波澜不惊,只是平静道:“是,师妹既然累了,那就快回屋歇着吧。”     可是这一夜,道清却根本睡不好了。     一闭上眼睛,她就觉得似乎有人在看着她。     一会儿是青虹那又傻又愣的眼神,一会儿又是柳默慎呆滞却幽深的眼神。     好容易睡着了,却梦见柳默慎拿了个火折子,站在她的对面。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着火了。     道清从噩梦中猛地被惊醒,才发现只是噩梦。     再看看外面,天刚蒙蒙亮。     道清扶着胸口,喘了许久才将气喘匀。     “不会的……她不会知道的……”道清坐在床上,自言自语道。     待到思绪平静了一些,道清才穿上缁衣,打算到正殿去,先念一卷经文。     她也是被逼无奈,佛祖会原谅她的。     想着,道清推开了房门。     却正对上了柳默慎呆滞的表情。     “啊――”道清慌张地叫了起来,刚出了一声,又即刻捂住了嘴巴,将声音硬生生吞了回去。     柳默慎仿佛没听见她那声尖叫,只是坐在道清屋子前面的石凳上,表情依旧呆呆的。     道清却开始颤抖了,刚要退回房间,突然又听见柳默慎道:“啊,道清师父,早呀。”     声音带着些沙哑,与昨天的那个如出谷黄鹂般的少女声音,全然不同。     道清扶着房门,上下牙颤抖着,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居士……早……”     柳默慎呆呆地看着她,突然问:“师父,很怕我?”     没等道清说话,柳默慎歪斜着头,本就呆滞的眼神此时更是显得空荡荡。     道清觉得,柳默慎的眼神明明在看向她,但又让她觉得,柳默慎似乎的眼神似乎穿过了她,看向不知道什么地方。     没等道清说话,柳默慎似恍然般说了一句:“是了”。     之后,又过了很久,柳默慎才自言自语道:“是了,道清师父一定也与我一样,觉得好热,好烫呀……”     她涣散的眼神突然凝聚起来,直视着道清的眼睛:“师父你看我的脸,都烫坏了……”     恍惚之间,道清觉得眼前的女子半张脸都是被火烧过后的伤痕。     道清再也支持不下去,尖叫着跌倒,连滚带爬地爬回了房间。     本来安静的无相庵,因着道清的这声尖叫而顿时热闹了起来。     柳默慎却平静地理了理头发。     如此不禁吓的人,为何要去做坏事?           第七章 慈悲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各自禅室中的尼姑,因为道清的尖叫而惊醒,可打开门一看,却见院子里只有一个娇弱的小姑娘,穿着简单的粗布衣服,扶着那张画着棋谱的石桌,愣怔地看着道清的房间。     有见过柳默慎的人,知道她的来历,便走过来,问她发生了何事。     柳默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解与惊慌,指着道清的房间,道:“那个师父,突然就叫了起来……”     几个尼姑互相看了一眼,都去敲道清的门,柳默慎则扶着石桌,站在她们身后。     道清的房门打开,几个尼姑一同进了去。     在缝隙之间,柳默慎看见了道清瑟瑟发抖的身体。     道清也看见了她。     柳默慎透过缝隙,对着她,笑了。     道清又是一声尖叫,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几个尼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傻愣愣地站在那儿的柳默慎,表情怯生生的。     这到底是怎么了?几个尼姑不明就里。     柳默慎却仿佛被吓到了一般,胡乱施了一礼,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回身,刚好看见道之站在禅室门口,并没有看道清,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柳默慎。     柳默慎毫不避忌地屈膝施礼,展颜一笑,就回到了自己的禅室。     ===     柳默慎刚推门进去,就看见青虹慌慌张张地站在地上穿衣服,一只脚还光着。     见柳默慎进来,青虹的动作更慌乱了,可就因为太慌乱了,以至于那衣服却怎么也穿不进去。     “姑娘……”青虹小声地嘀咕着,垂下了头。     柳默慎却淡淡地笑着,有些疲惫地坐到榻上,抬头看向青虹,问:“你为何要站着?坐下吧,地上凉。”     青虹拿着衣服的手抬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嘴一瘪,眼泪就流了下来。     柳默慎却笑了:“坐下吧,你要是累的话,就再多睡会儿。”     青虹听见柳默慎这么说,便一边抽泣一边道:“姑娘,我不是故意躲懒的……”     前几天和柳默慎在那小佛堂里,青虹一直没有好好休息,以至于今天到了这佛堂,睡在软绵绵又暖和的榻上,她就睡过了。     等被道清那声尖叫吵醒,她才发现柳默慎竟然不在屋里。     所以青虹才这样慌张地穿衣服,哪知衣服还没穿好,柳默慎就从外面进来了。     柳默慎坐在那儿,呆呆的,听见她这么说,淡然道:“没事儿,能吃能睡才是福气。”     青虹一听,哭得更凶了,呜呜咽咽地:“姑娘是嫌弃我了吗?我以后都不会了……”     柳默慎失笑,看着她,认真道:“青虹,我不会嫌弃你的,不过你要是再哭,我可真不敢要你了。”     本来还在啜泣的青虹一听,立刻收住声音,脸上挂着泪珠,看着柳默慎。     柳默慎看着青虹光着的脚,道:“把鞋穿上吧,地上冷。”     青虹用衣袖擦了擦鼻涕,听话地将鞋穿好,又老实地站在那儿。     还是柳默慎侧着头看了她很久,青虹才想到将衣服穿好。     待青虹终于收拾好了,她才想起来,忙道:“姑娘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拿饭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传来了道之的声音:“阿弥陀佛,居士可在?”     青虹忙过去打开门,才看见道清拎着食盒站在门外。     见青虹来开门,道之笑道:“柳居士可吃过饭了?”     青虹摇摇头:“还没呢,我刚要去厨房。”     道之看见青虹的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心中虽有疑惑,却不多问,只是道:“我倒是将居士的早饭带了来。”     柳默慎本来坐在屋中发呆,脑子满满的都是道清的事情,听见道之这么说,便开口道:“有劳师父了。”     青虹将道之让进了屋中。     道之走进来,将食盒放在柳默慎榻上的矮桌,笑问:“居士昨夜睡得可好?”     柳默慎抬头看向道之,笑道:“睡得不好,所以今天才起来早了。”     道之为之郁结,只得念了声佛号,坐在了柳默慎对面。     青虹站在柳默慎身后,好奇而又不解地看着沉默的道之与柳默慎。     ===     道之不问,柳默慎也不答。     她只是将食盒打开,青虹见状,刚要过来服侍,就被柳默慎拦住了。     她拿出一碗清粥之后,又将食盒盖好,对青虹道:“你过去吃吧。”     青虹想要劝柳默慎多吃一些,可是如今屋中盘桓在柳默慎和道之二人之间诡异的沉默,却又让青虹不敢多说,就只得捧着食盒,听话地坐到了自己的榻上。     柳默慎跪坐在小桌前,拿着小勺子,喝着那碗粥。     她喝得很慢,举止温柔安静。     在道之看来,柳默慎此时的动作,比之宫中的娘娘也不遑多让。     只是宫中的娘娘吃饭的时候,虽然礼仪繁琐,却带着大气端庄;而柳默慎此时的动作,却像是……     被困于笼中的飞鸟一般。     她每喝一口粥的动作,都像是用那匠人的墨尺量过一样标准,一下下地重复着。     道之开始还能看着,可是等柳默慎这样子慢慢地吃了半碗粥之后,她就有些看不下去了。     礼仪,应是让人觉得发自内心的尊重,偏偏柳默慎守的这礼,更像是受刑。     可是,她总不能不让打断人吃饭吧?     是以,道之只能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默地在心中念着经文。     柳默慎看都没有看道之。     这套忠勇公府的“规矩”,她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做过了。     若是前世那于江湖漂泊过的自己用这规矩,没两下力气就要卸了。     可是此时的这具身子,却是在这样的规矩下活了十三年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刻在骨头里一样,只要想做,随时可以做出来。     柳默慎就这样用“规矩”喝完了粥,也不说话,只是直着身子,跪坐在榻上,垂着头,连呼吸都那样安静。     青虹却对这样的柳默慎甚是熟悉,见她吃完了粥,就轻手轻脚地过来,将粥碗收了起来。     偏偏还是弄出些了响动。     道之睁开眼睛,看着对面跪坐如泥像的柳默慎,在心中默默念着《心经》。     她反反复复地念了三十余遍,可对面的柳默慎,却依旧丝毫未动。     竟然真的成了那泥像一般。     ===     道之才终于忍不住――道之素来自傲于自己的耐性,可是与这个小女子面对面的时候,她的耐性总是很少。问:“居士……贫尼有一事,实在是好奇”     柳默慎这才抬起了头,对上了道之的眼睛,身子却丝毫未晃。     “道清究竟做了何事?”道之问道,“居士如此吓她,她又如此害怕居士,只怕她要做的事儿,不小。”     柳默慎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容,看着却依旧像木头一样:“师父昨日不是说,且等一等吗?”     道清轻叹:“昨夜还等得,今早看见道清那样,却等不得了。”     柳默慎了然一笑:“今早我不过是用了江湖术士的小把戏,若非道清师父有心魔,也不会着道。”     道之倒是知道江湖上有些能人异士,可以进到别人的心中,控制别人的行为,但却未曾见过。     如今却见柳默慎如此做,不免有些惊异。     她一个公侯府中的小姐,又怎么会这种江湖把式?     想着,道之合十,道:“还望居士名言。”     柳默慎依旧跪坐在那儿,纹丝不动,只是反问道之:“道之师父,觉得我现在的样子,规矩吗?”     道之愣了,半天才点点头,口不应心地说:“规矩……”     何止是规矩?简直就是规矩地过了,规矩成了泥胎。     柳默慎自然懂得道之心中所想,嘴角带笑,喃喃道:“是呀,已经这样规矩成了木头的人,为何还是惹了别人的眼?”     道之不懂柳默慎在说什么,可是想想关于她的传言。     克母败家的扫把星。     一个女子有这样的名头,这辈子也就如此交待了。     可是想想柳默慎入庵以来的行事,又看看她现在的样子,道之不知为何,心中没来由地一疼。     而且,再想想柳默慎的母亲……     道之长叹一声,道:“道清现在将自己关在了禅室里不肯出来。许是居士这一吓,她悟道了,不会再做错事。”     这时,柳默慎却不再那样规矩地坐着了,而是身子一歪,靠在了榻边的引枕上,眼睛透过低矮的窗户,看向外面。     这个姿势显得很闲适,可是道之看见了,心头却一松。     比方才那规矩却刻板的样子,好太多了。     “师父说得是,”柳默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道之听,“兴许这一怕,就不做了呢。”     道之听说,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这也算是居士的功德。”     柳默慎听说,看了道之一眼,眼神却又飘向了窗外。     “道之师父可知道,这世上什么样的人是坏人?什么样的是蠢人?”她问。     道之默然一阵,才道:“还请居士指点一二。”     柳默慎靠在引枕上,轻声道:“心中无怕而为恶的,叫坏人,心中有怕却还要为恶的,叫蠢人。坏人都是用着蠢人作恶事的。”说着,她再次看向道之,问,“道之师父觉得,道清师父是坏人还是蠢人?”     道之再次无言以对。     柳默慎又发了会儿呆,才笑道:“不过或许道清师父只是被迷了眼的普通人呢。”     道之在心中慢慢品着柳默慎的话,半晌才叹道:“姑娘有慈悲心肠。”     柳默慎不再说话,而是呆呆地看着窗外那远远的青山,一动也不动。     ===     啊~寂寞如雪地继续认真写呀~以及终于盆友给俺做了封面,但是要两天才能审核出来~           第八章 想通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清平四十六年,七月初七,处暑。     柳默慎跪坐在榻上,拿着一叠纸,在小桌上写写画画,青虹就坐在她的对面,为她磨墨。     磨墨是个体力活,青虹年纪虽然小,但是气力却天生比别人足,所以虽然磨了近两个时辰,也不见她有半分疲累的感觉。     柳默慎想着外面石桌上的棋局,在纸上慢慢地画着,但因着写一会儿便要发呆一会儿,所以这棋谱半天也没写成。     忽而抬起头,柳默慎看见了青虹磨的那些墨。     旁边放了个碗,里面的墨已经满了。而青虹还在研墨,所以砚台里的墨也是满满的,看样子再过一会儿,青虹就得再找个碗来装墨了。     柳默慎不由笑了:“够了。”     青虹嘿嘿一笑,这才将东西放下,也看不出疲累,跑到床榻对面的窗前,将窗子推开。     阵阵清风吹进屋中,吹动一桌的纸,也吹散了屋中的热气。     不负“处暑”二字。     柳默慎看着随风而动的纸张,随手将笔架当做纸镇,压住了纸。     青虹一见,忙要关窗,口中说道:“扰了姑娘写字了。”     青虹不识字,她每次见柳默慎在纸上写写画画,就默认柳默慎在写字——哪怕现在柳默慎在纸上又画格子又点点又画圈圈的,她也认为自家姑娘在写她不认识的字。     柳默慎却笑道:“开着吧,凉爽些。”     青虹停了手,笑着趴在窗台上,看窗外蚂蚁拖米或是风吹落叶玩儿。     柳默慎却听见外面有着隐隐约约的人声,似是从前殿那面传来的,有些热闹。     “青虹,外面是什么声音?”     青虹趴在窗台上,回过头笑道:“姑娘忘了?今天是七夕,应该是有人来无相庵拜佛吧。”     柳默慎还真是忘记了,今天是七月初七。     京中都说无相庵中求姻缘与求子最灵验,所以庵中平日就香客颇多。今天是七月初七,离着七月十五的大集只有八天的时间,各家各户的女眷每年就盼着这几个大日子好出门,所以今天上山的人,必然不少。     柳默慎“嗯”了一声,又画了一页棋谱,问道:“青虹,你知道今天都有谁会来吗?”     青虹这段时间与厨房的李婆子交流甚多,李婆子又管着厨房,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她自然也会知道。     果然,青虹道:“听说有好几个公主、郡主都来呢,还有些什么公爷侯爷家的女眷,都是我没听过的。哦对了,姑娘,我们家的姑娘们虽然没来,但是夫人送来了香油钱——咦?”     青虹突然咦了一声。     柳默慎的笔顿了一下,问:“怎么了?”     “姑娘,我看见道清师父出门了,”青虹回头看着柳默慎,道,“走得好急哟,慌慌张张的。”     柳默慎依旧在纸上画着,口中问:“她向哪边走了?”     青虹听说,忙起身道:“姑娘你等等。”     没等柳默慎阻止,青虹已经推开门出去了。     不多时,青虹又折返回来,疑惑道:“姑娘,道清师父从后面出去了。”     柳默慎提着笔,想了想,还是将笔放下了,笑问:“是从后面出去了,还是从后门出去了?”     青虹讪讪一笑:“姑娘真聪明,道清师父就是趁人不注意,翻墙出去了。”     柳默慎心中突然有了一阵的失落,自言自语道:“是,也应该出去了。”     她一定是去找指使她的人商议去了。     若道清真要放弃想做的事情,就不会是出门,而是去找住持师父了。     青虹看着柳默慎有些落寞的表情,难得福至心灵地问了一句:“姑娘,要不我去找道之师父吧?”     柳默慎一笑,摇了摇头:“等今晚吧。”     说着,她问青虹:“你来庵中的时候,可带了我的东西?”     柳默慎来无相庵的时候时间紧迫,什么都没有收拾,倒是青虹来的时候,带了几件柳默慎换洗的衣服和首饰。     前世,也是靠着那几件首饰,柳默慎与青虹才不至于饿死。     青虹忙道:“嗯,玉俏姐姐给带来的。”     柳默慎沉默一阵,才笑道:“给我梳梳头吧,外面既然这么热闹,那我们也到前面去看看。”     青虹却愣了一下,有些尴尬道:“姑娘……我不会梳头。”     在家的时候,近身服侍柳默慎的只有玉俏,平日里,莫说梳头更衣,就是端茶递水这些,玉俏也轻易不肯让别人插手。     后来,还是青虹得了柳默慎的青眼之后,玉俏才让青虹入了柳默慎的屋子。     柳默慎又是一阵默然,才笑道:“罢了,你将带来的东西给我看看。”     青虹连忙将包袱拿出来,取出一个小小的妆奁,递给柳默慎。     统共五六件首饰,都是端庄大方古朴的。     玉俏在她的事情上,从没错过。     可惜,前世却落得那样的下场。     看着这几件前世一一被当掉的东西,再想想前世的人,柳默慎难得地有些伤怀。     她取出一把黄杨木的梳子,给自己梳梳头,又随意挽了个髻儿,用簪子固定住。     “把东西收起来吧,我们出去。”柳默慎站起身,对青虹道。     离前院越近,越能听到鼎沸的人声。     温厚端庄的妇人声,俏言莺语的少女声,听在人耳中,心中颇为愉悦。     柳默慎没有让青虹扶着,而是自己走到了前殿与后殿之间的回廊处,就停了下来。     再往前走,就要看见人了。     柳默慎深知,现在她这个样子,那就不是看热闹,而是成别人的热闹了。     她侧坐在回廊之上,远远地看着前殿里熙熙攘攘的人。     那些华彩美服女子,举止或张扬或内敛,有认识的人,就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一阵笑一阵,而那些粗布麻衣的农家女子也是三三两两地躲在一侧,好奇地看着这些平日里甚难看见的贵妇小姐们。     柳默慎静静地看着,突然一个穿着四品官衣的人,挡住了她的视线。     柳默慎心中一惊,拉住要挡在自己身前的青虹,抬起头来。     就见一个女子腰间陪着朴刀,身后还跟着四个穿七品官衣的女子跟着。     为首的女子一拱手,朗声道:“请问,姑娘是什么人?”     柳默慎并不站起来,只是抬着头,笑道:“小女是借住在庵中的香客罢了,大人有事?”     无相庵依山而建,前殿后院之间有着一定的落差。方才这个女官巡查庵中安全的时候,突然间后院较高处有一个女子坐在回廊之上,不由吓了一跳,所以才带人来查看。     只不过走近看时,就觉得柳默慎孱弱苍白,似是有不足之症,跟着的小丫头更是不过十岁上下的年纪,看着毫无威胁。     是以,女官又是一礼,道:“叨扰了,本官职责所在,还望姑娘见谅,只是此地风大,只怕不宜多留。”     柳默慎依旧抬着头,看着那女官,嘴角绽开了一丝笑意,起身道:“大人说得是。”     说罢,便让青虹扶着自己,向禅室走去。     青虹心中因着看不到热闹而老大的不高兴,却也知道厉害,当下一言不发,立刻扶着柳默慎就往回走。     那女官见柳默慎走了,倒也没将她放在心上,就带着手下继续巡视。     谁知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见那小丫头叫她:“大人”     女官回过头,只见柳默慎回过神,对着她款款施礼,问道:“宫中四品侍卫女官,陶杨何孟,敢问大人是哪位?”     女官没想到这个布衣女子竟对宫中女官的事情如此了解,先是一愣,才道:“本官姓陶,敢问姑娘何人?”     姓陶,陶归,字行安,为宫中女武官之首,平日里只负责皇后与淑贤二妃宫中的侍卫调度与安全。     柳默慎又是一礼:“小女姓柳。”     说罢,便转身离开。     陶归眼看着柳默慎离开,立刻吩咐手下人:“去,问问庵中的师父,这姓柳的小丫头是谁?”     柳默慎刚走到禅堂门口,就立刻停下脚步,问青虹:“青虹,你再给我说说,今天宫中都有谁到了庵中?”     青虹挠挠头,道:“有长平公主,晋安公主,淑玉公主,福宁郡主,再没有了。”     柳默慎皱着眉:“没听说有哪个娘娘来?”     青虹愣了:“没有……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柳默慎并不作答,只是站在门口发呆。     不对,这几个公主郡主都是分了府在外单过的。     而且就算在宫中,这些个公主郡主也没资格让只负责皇后与二妃陶归来护卫她们的安全。     这庵中,今天还来了什么人,这个人的地位尊崇到可以让陶归亲自来此。     柳默慎突然记起,前世她帮宫中另一四品女官孟子珺破一桩疑案时,孟子珺见她面有烧伤时就说过,她有一个姓陶的姐姐,就是因为一场火以至家破人亡。     那时,柳默慎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听过就听过了。孟子珺也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感叹完就感叹完了。     如今想来,前世陶归只怕就是因为这场无相庵的大火,才被削职抄家的。     在看见陶归的那一刻,柳默慎终于想明白了。     她、道清之辈,都是幕后主使做的这一局中的棋子。     忠勇公府也不过是一个挡箭牌。     真正重要的,是背后的皇家。     只可惜,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柳默慎都不知道究竟是皇家何等的人物,竟然值得人做如此一局?     柳默慎这里正发呆,突然就听见了道清的声音:“居士,为何站在这里?”           第九章 抓住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听见道清和自己说话,便转过头去,迎上了道清的眼神。     此时的道清看着自己的表情,哪里还有半分的惧意?     柳默慎呆了一阵。     她有救人之心,奈何别人没有放她之意。     呆了会儿,柳默慎才施礼道:“道清师父。”     道清笑道:“外面风大,居士这样呆站着,当心受了凉。”     柳默慎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多了份感动:“多谢师父,那我回房了。”说罢,又是一礼,便回身进了屋。     道清看着这样的柳默慎,心中更是安然了。     那人说得是,柳默慎不过就是一块木头罢了,看着吓人,其实没有半点儿本事。     不过就是一点的关心,她就能如此感动。     “不过就是块木头,也值得你如此害怕?”     “你那哥哥已经入瓮,只要你帮我做了这件事情,你那哥哥就再也不能扰到你了。”     “无相庵上下百人的清誉,你当真忍心因你而毁?”     “她是煞星入命,她既然都将麻烦带到了无相庵,你除了她又怎能算杀业?”     “她若不会妖法,你怎么会如此怕她?”     那个人说的话,每一句都让道清觉得心中更平静一些了。     是了,柳默慎就是一个会妖法煞星,杀她一人就能救世人无数,为何不杀?     道清越想越觉得理所当然,到最后,面上慢慢浮上了诡异的笑容。     这种妖孽,绝对不能留!     道清想着,最终低声念着“不能留,不能留”,就转身回了禅室。     对面,柳默慎在窗边,默默地看着对面道清的背影,半天才道:“青虹。”     青虹正傻乎乎地站在那儿,心中还在怨念今天因为陶归没有看够热闹,听见柳默慎叫自己,忙道:“姑娘,什么事儿?”     “去叫道之师父来吧。”     ===     而此时,陶归大人正在无相庵为她们几个侍卫准备的房间里,愁得直抓头发。     方才已经有女官来告诉她,原来刚才遇见的小丫头,就是忠勇公柳恒同的二小姐柳默慎。     原来这就是那个京中盛传克母败家的柳家二小姐?那知道宫中之事也不奇怪。     所以,心中还有其他的事情要烦忧的陶归,早就把柳默慎的事儿抛在脑后了。     一旁,穿七品官服的女子见状,大着胆子道:“大人,要不我们先走,再偷偷回来守着?”     陶归喘着粗气,往椅子里一斜,道:“你以为我没想过?可是那个小老太太要是这么好打发,我还用在这儿发这个愁?惹怒了她进宫面圣,我挨打削官事小,连累父兄怎么办?”     那女官听她如此说话,慌忙咳了一声,看了看门外,道:“大人慎言,当心隔墙有耳。今日来的大户人家可多,这话要传出去了,可真就要挨打丢官了。”     陶归哼了一声,道:“怕什么?横竖都是丢官,让人传去。”     其实,今天来这里的人,多为陶归提拔的。也是因为没有外人,所以陶归的这些牢骚才敢如此说出。     发泄了一阵的陶归又觉得心中一团烦躁,愤恨道,“大不了,我就找京畿城防营,让他们派兵来,把这无相庵给围了。”     那女官更是笑了:“瞧大人说的,要是城防营能靠近这尼姑庵百丈之内,还用我们内侍卫亲来?”     陶归当然知道这事儿行不通,刚才不过是气急了。她稳了稳心神,才道:“要不,我们先撤一半的人,剩下的在山门外驻守?想来这尼姑庵,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儿吧。”     那女官也是满脸犯难,想了想才道:“大人说的也有道理,若是真惹嬷嬷动了火气……如今天气热,又是在山上,一旦出了什么事儿,大人就更脱不了关系了。”     陶归这面正愁着,外面突然又进来了一个女官,拱手道:“大人,庵中一个叫道之的师父求见。”     陶归此时哪里有耐心听别人絮叨?立刻不耐烦地摆摆手:“不见不见,忙着呢。”     那传话的女官见她如此,便上前一步,小声道:“大人,道之师父说,她要说的事儿,与您的前程性命有关。”     陶归听说,皱了皱眉,道:“什么师父?”     “道之师父,是住持师父的亲传弟子,在京中贵妇之中挺有名气的。”那传话女官笑道,“不管是什么,大人不妨听听呢。”     陶归沉思一阵,坐正道:“叫进来吧。”     “是!”那女官一拱手,便退了出去。     ===     七月初十这天半夜,阴云低沉,天黑压压地,仿佛伸手就能触及。     无相庵中,众人皆已入睡。     道清抹黑出了房门,只觉得一阵冷风吹透了衣服。     她打了个哆嗦,手脚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她偷眼看向柳默慎的房间。     也是一片黑暗,连点儿响动都没有。     没事儿,不会有事儿的。     道清在心中给自己壮着胆子,快步向佛衣阁走去。     待走到佛衣阁门口,道清拿出钥开锁,可是因为心中害怕,她的手一直在不停地颤抖,以至于怎么都没办法将钥匙插进锁眼之中。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将夜照得宛如白昼,紧接着又是一声闷雷。     “啊!”道之吓了一跳,人向后一摔,跌坐在地,钥匙也落了地。     四周又归为寂静的黑暗。     没有一个人,只有她自己。     今夜,难道会下雨?那岂不是白放了火?     道清想着,突然又想起了那个人。     穿着布衣长袍,一张平凡的脸,平凡到毫无特征,以至于让人无法形容他的模样。     看过就忘的一张脸,偏偏行事和说话,却让人无法忘却。     那人不会有错,他既然让自己务必今夜放火,就一定能在今夜,除了那些妖孽。     道清想着,突然又有了勇气,便慌张地在地上摸到了钥匙,一鼓作气打开了佛衣阁的大门,走了进去,将阁中藏着的几罐火油取了出来。     她提着这几罐火油去了柳默慎禅室的旁边,快速将那火油淋在了禅室的周围和墙上。     然后,便拿出了火石,连打了几下,终于出了火,终于将火折子点燃。     只要将火折子扔到地上,她就成功了。     道清拿着火折子,突然想起了柳默慎那总是发呆,又怯生生的模样。     道清心中没来由地发慌。     明明是一个孱弱的小丫头,怎么就成了妖孽?又哪里像妖孽?     还有她身边那个小丫头,傻乎乎的,会是妖孽吗?     道清呆呆地举着火折子,不知为何,俏丽的脸上,突然多了两道泪痕。     突然间,周围亮如白昼。     住持师父清冷中还带着痛心的声音陡然响起:“道清,你这是为何?”     ===     道清一愣,就看见道之扶着住持师父,站在人群之中。     一个官衣女子猛地上前,将她手中的火折子夺下,熄灭。     道之看着,轻声道:“陶大人不必担心,那罐中的火油,贫尼已经换成水了。”     道清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围。     有庵中的师姐妹,还有十数个身穿官服的女子。     怎么会?她们怎么会知道?怎么可能!     陶归看着瘫倒在地的道清,问道:“这是贵庵的师父?”     道之叹了一口气,道:“是贫尼的师妹。”     陶归又看了看禅房,问:“这屋中是谁?”     “是忠勇公家的二小姐,此时在庵中暂住,为了给家里祈福。”道之说。     那个小丫头?陶归心中微动,看向道之。     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道之那天来找她,只是说庵中近日会有大事发生,想要在七月初十这天夜里,借陶归的侍卫一用。     难道她所说的大事,就是要抓这个打算点火的尼姑?     陶归觉得自己被耍了。     这点儿事情,她们庵中自行处置就好了嘛,干嘛要她来?     想着,陶归面上表情一沉,刚要开口,却大风突起。     一阵大风吹过,竟然将这些人拿着的的火把吹灭了大半。     有几个身子弱些的尼姑没有站稳,竟然被风吹到了。     天上的阴云,也被大风吹散了开,露出了当空明月。     道之见状,忙扶着住持道:“师父,我们先回房,明日再来审问道清吧。”     住持师父已经有了年岁,如今又见自己的徒弟险些做出这种事情,心中更是伤心,便哑着嗓子道:“你来安排吧,先把道清关在她的屋中,让人看管好了。”     道之点头道:“是。”     说罢,扶着住持师父,向着禅房走去。     待走到陶归身边之后,道之才道:“大人,这就是我说的关乎大人身家性命的大事。”     陶归刚要说话,又是一阵大风迎面吹来,吹得她几乎不能开口。     “罐中的火油,贫尼已经换成水了。”道之方才的话,令她打了个激灵。     若是方才那火真的烧了起来,油助火势,这风不但吹不灭大火,还能成了帮凶。     到时候只怕整个无相庵都要烧了。     而她呢?曾打算撤掉一半的侍卫,其余的人驻扎山门之外。     那到时候等她发现火势再赶来,就晚了。     想想庵中此刻住着的那位大人物,陶归心中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想着,她立刻对手下道:“看好了这姑子,且莫让她出了事!”     而禅室之中,从头到尾没有出现的柳默慎,坐得仿佛一尊泥像一样,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     身旁,是吓得瑟瑟发抖的青虹。     待到风起之时,月光照入禅室,柳默慎有些恍惚。     这一世,在这一刻,彻底变了模样。           第十章 所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青虹怕的要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门外会突然出现好多人,也不知道之前道清师父在做什么。     她眼见着柳默慎如雕像般跪坐在榻上的,表情一如在家中那般木讷呆楞。     这几天时常会说笑的柳默慎突然又不见了。     青虹觉得心中非常难过。     她笨,小时候虽然在牙婆手中生活不易,却能吃饱饭,所以也不觉得苦。后来到了柳默慎身边,纵然无名园在柳府后宅是最让人看不起的,哪怕她的月钱赏金吃穿用度在三等丫头里是次一等的,青虹依旧觉得挺乐呵的。     柳默慎不是难伺候的主家,玉俏虽然平日里妖妖娆娆牙尖嘴利的,对她也不错。     至于院子里其他的丫鬟,也和她争不到一处去。     这是她第一次在生死之间走了这一趟。     她都如此怕,小姐那么聪明的人,一定比她害怕吧?     青虹想着,突然大着胆子,颤巍巍伸出手,握住了柳默慎的手。     凉凉的,因着消瘦,所以握在手中就是一把骨头,硬硬的。     真成了木头。     青虹鼻子一酸,哭腔道:“姑娘。”     柳默慎这时早就神游想事情了,突然听见青虹这样叫她,还是呆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抬头问:“什么?”     青虹握着柳默慎的手,特别坚定地说:“姑娘你放心,青虹一定会好好保护姑娘的。”     柳默慎借着月色投入房间的光,看清了青虹红着的眼睛和稚嫩又坚定的表情,笑了。     “好,我知道。”     前世就是这样,青虹一个九岁的小丫头,却坚定地找到了她,跟着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全靠天生的一把子力气。     柳默慎自前世起记性就不是很好,尤其后来流落江湖时,更是将在家时候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     那些改变不了的事情,记着也改不了,莫不如像后来那样,快意恩仇,也好过囿于过去憋屈死的好。     柳默慎能记住的事情很少,青虹就是这很少的一部分。     人说忠仆难得,但在柳默慎看来,如青虹这种,早已经是自己的亲人了。     比忠勇公府的那些血亲,更像亲人。     二人正说着话,门突然被推了开,又大力被关了上。     紧接着,门旁挂着的油灯被人点燃,因着那人的动作有些粗暴,所以灯一晃一晃的,灯火也跟着摇晃。     柳默慎眼皮都没翻一下,就知道来人是陶归。     青虹此时已经站在了柳默慎的前面,不高兴地说:“你要做什么?”     她此时还小,虽然害怕拿刀的人,可是对官服的认识却浅,再加上前几日因为她没看成热闹,刚又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所以自然就不客气了起来。     陶归皱了皱眉头,面色一沉,见柳默慎没有说话的意思,就道:“哪儿的小丫头?我与你主家说话,哪儿有你插嘴的份儿?”     青虹心中更气了,明明是她半夜突然闯了进来,现在倒成了她的不是?可是青虹从来笨口拙舌,所以张着嘴,也不知道要如何反驳。     柳默慎却抬起眼,看了陶归一眼,语气平静地说:“陶大人与其在这儿和我的一个丫头费口舌,不如去看好自己的前程吧。”     陶归眉头微皱,反问:“你什么意思?”     柳默慎嗤笑一声,道:“大人都闯进了,竟然还问我怎么回事?难道大人在皇后与娘娘们身边也是这么当差的?人说内侍卫都是巾帼英雄,不让须眉,今日一看,也不过如此。”     说罢,柳默慎还将眼睛转向了青虹,柔声道:“收拾一下吧,夜了,也该睡了。”     简直就是对陶归下了逐客令一般。     陶归的脸色比刚进来的时候还要阴暗了。     雍朝的内侍卫归属皇帝的禁卫军,因都是女子,主要行护卫皇宫或行宫安全之职责,所以才被人称作内侍卫,最高品阶是正四品下的中郎将     雍朝自先帝内侍卫制度以来,六十余年间,前前后后也不过只出了个十七个中郎将。     与寻常宫中女官不同,内侍卫与御前侍卫同品,是与朝堂男子一样算品阶,享俸禄,莫说在女子中是拔尖的,就算男子见了也要尊称一句大人。     陶归家中世代禁卫军,可是陶归之外,最高的也就是陶归的父亲,做到了宿卫的中郎将。     而她的哥哥,现在则是六品的备身。     朝堂之上,陶归与父亲同级,比哥哥的品级又高出了不止一级,还是现在四个中郎将中,年纪最长的。     所以很久以来,都没人敢如此顶撞她了。     偏偏柳默慎吩咐完青虹收拾之后,还呆愣了一阵子,才仰起头,语带惊起地问道:“陶大人还在这里做什么?难道大人的前程,陶家上下的平安,都不及与我这个丫头争口舌之快重要?”     陶归握紧了拳头,咬着牙问道:“还请姑娘名言。”     柳默慎笑道:“大人想想您是为何而来,就知道为什么这火,偏偏要在这时候放了。若还是想不明白,也就不必想了,早些回去睡一觉吧,否则明天,大人可就睡不着了。”     说罢,背过身躺在榻上,由青虹给她盖上了被子,闭上眼睛道:“青虹,熄灯。”     陶归是被青虹“请”出门的――她哪里想到这个看着不到十岁的小丫头,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呀?     陶归揉着胸口,一跺足,回身对手下人道:“来人!发信,让京畿城防营的人过来!”     女官知道,此时她所说的发信,就是说要发射烟火信号弹了。     禁卫军的烟火弹,与边境狼烟同等,一旦放了出去,就是京城要戒严的大事儿了。     女官不由犯难道:“大人,有必要吗?”     陶归哼了一声,指向无相庵前面,道:“住着那么个祖宗,却有人要放火,你说有必要吗?连放三个!有人要这无相庵上下百余人和我陶家赔命,我就闹得全皇城都睡不好!”说罢,踢开道清禅房的门,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萎顿在地的道清,道:“进去十个人,把这个贼子给我围起来,我就坐在这房顶上,看看是什么货色敢来找我禁卫军的麻烦。”     想了想,又指了三个女官道:“去,绕着庵墙查一圈,看看有没有死人,给我搬到这院子里,等城防营来了,一并送到京兆尹那儿!”     交代完毕,竟然真的上了屋顶,将朴刀横在身前,盘膝坐在屋顶。     此时风虽然小了些,却还是很大,可是陶归这一坐,竟像是将那狂风的气势坐弱了一般。     屋内,柳默慎听着陶归院中仿佛赌气的吩咐一般,倒是安心了。     虽然粗,却不是个蠢人。     不然也不会猜出道之背后的人是她了。     倒是青虹,颇有些兴奋,小声对柳默慎道:“姑娘好厉害哟,那个大人都不敢和姑娘争呢。”     柳默慎一笑,闭上了眼睛,道:“先好好歇息吧。”     陶归这一番吩咐之后,整个无相庵都仿佛炸了锅一般。     不过半个时辰,城防营的军士就将无相庵里三层外三层,堵得严严实实。     虽说无相庵是比丘尼庵,城防营一群军汉来此并不方便,但是陶归连发三枚信号弹,就可当战时来论了。     所以城防营的校尉也没客气,直接到了后院禅堂,迎面就看见了地中央有一具尸体,不由一愣。     还是女官抬头示意了一下,那将军才抬起头,看见陶归坐在屋顶上。     便对着陶归一拱手,道:“原来是陶大人,不知发生了何事?”     陶归纹丝不动,道:“齐校尉,军务在身,恕末将不能见礼了。今晚有人要烧在无相庵放火。”     那校尉先是一愣,刚要说:“放火而已,你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     话到嘴边,便立刻被咽了回去。     陶归与别人不同,她是内侍卫的中郎将,再一看她手下的二十多个备身都在此了,就知道现在无相庵里,必定住着宫中来的贵人。     他立刻严肃起来,道:“本将明白了。”     这一晚,无相庵中可谓是人仰马翻,人人都没睡好。     倒是柳默慎和青虹,一夜好睡。     柳默慎是知道陶归已经安排妥当,所以才安然入睡,中间虽然听见有城防营的人来了,也并不受其扰,自睡自家。     至于青虹,本就是泰山崩于前也能安睡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还有城防营入驻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柳默慎刚刚起床,还没收拾停当,就听见陶归在外面道:“醒了吗?”     语气半点儿不客气。     青虹一听,脸就先垮了下来,嘟囔了一句:“她又来做什么?”     柳默慎轻轻一笑:“让她进来吧。”     青虹打开了门,还没等她让,陶归就看都不看青虹一眼,直接走了进来,坐在柳默慎的对面,盯着她问:“说罢,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柳默慎却不生气,而是展颜一笑。     柳默慎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尤其喜欢与陶归这样耿直的聪明人说话。     不过,柳默慎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继续梳着头发,直到挽好发髻,将发簪固定在头上,才道:“还请大人,帮我回家。”     ===     官职设定什么的,大家不要太较真呀~继续寂寞如雪地写着~~           第十一章 有求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陶归先是愣了愣,旋即笑了:“哈哈哈哈!姑娘真会说笑。”说着,她本来绷直的身子松懈下来,“就凭姑娘这料敌于先的算计,还怕回不了家?”     柳默慎神色平静,似是没听出陶归语气中的讥讽,只是认真道:“纵然我有千般算计,别人有一定之规,我照样回不了家。”     陶归眯着眼睛,反问:“何意?”     柳默慎不答反问:“大人知道我是忠勇公的二女?”     “知道,而且,早有耳闻。”陶归答道。     柳默慎眉毛轻挑,疑道:“大人昨晚调来的,是城防营?”     陶归再次点点头:“是。”     柳默慎噗嗤一笑,摇头道:“那大人还不知道为什么我回不了家?”     陶归沉默了。     是的,城防营隶属南衙禁军,而忠勇公柳恒同,统领禁军。     所以在昨晚陶归放出了信号之后,柳恒同怕是就已经知道无相庵出事了。     他的亲生女儿就在庵中,却直到现在,也没见他来问一句。     要不就是他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在这里,要不就是他根本不想记得有个女儿在这里。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只能说明坊间传言的忠勇公不喜欢这个二女儿的话,是真真儿的。     听说是因为柳默慎克死了自己的生母,又被钦天监说是“天煞孤星”。     这名声,可是大大的不好。     如今她就在庵中却住着,却闹出了有人放火烧庵的事情,有心之人未免不会做一番猜想――这柳家二小姐还真是不祥的扫把星,这霉运竟然都带到了无相庵中呢。     陶归看着柳默慎那娴静柔弱的样子,突然觉得从昨夜到现在,她那番牙尖嘴利的样子,也不是那么令人生厌了。     生死之前走了一遭,却又被家中不闻不问,任是谁都要有生气难过的。     现在就连回家这等事情,也要如此算计一番,甚至还要借她人之手。     若是她陶归到了这番境地,怕是要直接打回去家去的。     更何况,要不是这个丫头察觉出事有不对,此时的她,恐怕真如柳默慎说的――     要睡不着了。     陶归虽然是朝廷的大臣,平日又粗犷豪情,但也有着女儿家的软心肠,所以对柳默慎的这感谢与同情之心一起,表情都比平时软和了一些。     是以,陶归起身,道:“好,我帮你回家。”     柳默慎笑了:“大人也不必多话,只要表现地厌恶小女就好了。”     陶归皱了皱眉,道:“这是为何?若我将这次之事告之皇后,你那些不好的名声,也就没人再敢说了。”     柳默慎垂首施礼,道:“多谢大人美意,只是此等天功,小女不敢领。否则只怕还没等回家,小女就死在这无相庵中了。”     陶归一听就明白了柳默慎的担心所在,想了一阵,点头:“好,那这次是本将欠了姑娘的人情。”     柳默慎微笑道:“不敢,大人这次若能帮小女回家,便是还了小女的人情。此后两不相欠,君子之交,以友而论,方是正道。”     说罢,柳默慎又问:“只是,小女想知道,大人要如何说昨夜之事?”     陶归眉头一挑,反问:“姑娘这是何意。”     柳默慎笑得平和,低声道:“若大人想保这段日子的平安,不如这样说……”     ===     皇后中宫,祈宁殿内,一片安静。     皇后因着早年间的一些事情,所以睡眠总是不好,也因此每天午后都要午睡三刻。     如非天大的事情,便是清平帝,都不会来扰了这个午歇。     就连祈宁殿中的宫人,行动都比其他宫人请许多。     皇后自己也和清平帝笑称,自己宫中的宫人倒都成了猫一样,不管做什么都是静悄悄的。     陶归自然知道皇后的习惯,所以见过清平帝复命之后,连中宫的大门都没进,就站在宫门外的阴凉处,静静地等着。     心里想的,却是方才柳默慎的那段话。     “实者虚之,虚者实之。”     “如今他们没能趁乱除掉道清,就是落了下乘。虽说道清空恐怕连是谁指使的都未必清楚,但是为防意外,他们恐怕还是要对着道清出手。”     “倒是那个死了的,他们既然敢把尸体丢在那儿,必然是笃定官府查不出分毫的。可是人过留名,这世间难道真有无头公案?”     “大人既然已经大张旗鼓了,莫不如继续大张旗鼓地将道清押回宫中天牢之中,却将那尸体抛给京兆尹。明里看是为了审问道清,暗里大人派亲近的人去查那死了的。”     “而且,若那道清当真死在了宫中的天牢中,那是谁指使的,恐怕也就知道了。”     她方才见清平帝的时候,就是照着柳默慎的话,将这番话说给了陛下听。     清平帝愣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说她长进了。     而那个每天跟在清平帝身边最最让她看不起的丛晰,看她的眼神更是意味深长。     陶归想着,不由感慨,那个小丫头,还真是挺有主意的。     只不过……     君子之交,以友而论?她好像被柳默慎绕了进去呀。     她年纪比她大不少,更是天下间难得有官职的女子,倒和这个连自己的性命都风雨飘摇的小丫头成了朋友。     亏了亏了!     陶归正胡思乱想着,中宫突然一阵忙乱,掌管中宫事宜的黄内监快步走了出来,对着陶归躬身道:“陶大人,娘娘已经醒了,正等着大人呢。”     陶归忙恭敬道:“有劳公公。”     黄内监引着陶归到了祈宁殿之外,陶归将朴刀解下,递给大殿外护卫的内侍卫,正了正衣冠,走进了祈宁殿中。     大殿之中,年过花甲的皇后看起来精神极好,只是头发已经花白,有些富态,看着却温温和和的,甚是和气。     皇后本家姓章,虽然家事不显,人丁不旺,却是世代耕读之辈。     章皇后与清平帝少年夫妻,自做十三岁做了平王妃起,陪着丈夫被废为庶人,被圈禁再到立太子,最终登基为帝,可谓是经历坎坷。     也正是因着经历坎坷,所以章皇后身子一直不好,生了两个公主之后,一直到了清平二十一年,才为清平帝生了第五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端。     如今,帝后二人在一起也过了五十多年的时光,感情虽然淡淡的,却互相敬重,清平帝更是不许后妃有人对皇后不敬。     无情最是帝王家,能做到清平帝这般,也可算是深情了。     现在,章皇后正端着茶盅出神,直到陶归施礼道:“臣陶归,见过皇后娘娘。”的时候,章皇后才回过神来。     她将茶盅放到几上,道:“行安来了?平身吧,昨日的事情,陛下与我说了,辛苦你了。可回过陛下了?”     陶归起身道:“臣已经见过陛下了,将庵中的事情也告诉了陛下。”     章皇后点点头,又问:“那姨母现在可好?没有惊吓着吧?”     陶归笑道:“是,嬷嬷倒是没吓着,只怕是让臣气到了。今早去请平安的时候,嬷嬷打了臣两拐杖,嫌弃臣将城防营的人招了去。”     章皇后端庄一笑,越发温柔了:“姨母大了,好静,倒是委屈了你们几个。你这次的差事办得好,待姨母平安从庵中回来,陛下与本宫会好好赏赐你们。”     陶归礼道:“谢皇后,臣职责所在,不敢讨赏,若娘娘真要赏赐……不若赏臣一句话吧。”     章皇后一愣,笑问:“什么话?”     陶归面带难色,半晌才道:“回娘娘,是这样……现在无相庵中,还有忠勇公家的二小姐,虽说终日只是躲在禅房中不出来,但是城防营毕竟现在还在庵中,那小姐在庵中……着实不方便。”     章皇后目光一闪,问道:“忠勇公家二小姐?哦,是詹家的那个外孙女?”     陶归笑道:“应该是吧,臣也没和她过话,就是庵中道之师父与我提起过,她在庵中为家中祈福,本是要到七月十五的。虽说只剩下四天的功夫,但……为了防止别人闲话,还是让她回家的好。”     皇后想了想,又端起了茶杯――此时宫人已经将茶换成了热茶――道:“本宫听说,这姑娘的名声不是太好?”     陶归笑道:“这臣就更不知道了,道之师父提她的时候,似乎说过这么两句。臣刚入庵的时候,远远见过一面,看不真切,就是又瘦又小的。”     皇后点点头,不置可否,歪斜着身子,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一般。     旁边的红衣女官见状,连忙轻手轻脚地拿了帔巾给皇后盖好。     陶归一看,并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恭敬地退了下去。     待陶归退下,闭着眼睛的皇后靠着引枕,有些疲累地道:“栎儿。”     身边一个红衣女官立刻蹲身施礼:“奴婢在。”     “如今御花园里,荷花开得可好?”     栎儿道:“是,奴婢昨日才去看了,比往年更盛了。”     章皇后笑道:“如今是大集的日子,民间也算热闹,不如我们也凑凑热闹,明天请几个得闲的公侯夫人入宫,一起赏荷吧。”     栎儿道:“娘娘说要赏荷,哪个夫人能不得闲?”说罢,便起身下去了。     一侧,另一个红衣女官道:“娘娘真要管这事儿?”     章皇后笑了:“行安这人从不开口与人说项,如今她既然都开口了,想是那柳家的女儿十分可怜吧。反正我也无事,说句话罢了,不值什么。”     那女官笑了:“娘娘仁德。”     章皇后一笑,不再说什么。     +++     略微提一下故事背景~啊~依旧是寂寞如雪地写着呀!星星眼卖萌的话会不会多一些人看呀……泪目……如果有走过路过的亲能收藏一下就好了~最好还能沟通两句……           第十二章 问棋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陶归方从中殿出来,没走几步,就看见几个内监抬着一个大缸,里面是盛开的荷花。     见到陶归,几个内监停了下来,走在他们之前的一个胖乎乎的,个子有些矮,看着有五十多岁,须发皆白的首领太监停步道:“陶大人。”     陶归认得此人是太**中的副领,姓张,忙还礼:“张公公,这是在忙什么?”     张内监笑道:“皇后好荷花,可是如今天气炎热,不好多走动,太子殿下方才亲去御花园采了这荷花来,因着受了暑热,不便亲来,怕过了病气给娘娘,所以吩咐奴才等送到祈宁殿,供皇后赏玩。”     陶归听说,道:“殿下仁孝,末将不敢耽误了公公的差事。”说着,向旁边让了让,请张内监等先过。     张内监一躬身,就指挥着人进了中殿。     陶归心中颇有些唏嘘。     什么受了暑热?其实就是被皇帝斥责了,又怕皇后知道吧。     ===     雍朝国姓周,太子端自然就是叫周端,字方正,今年二十五岁,尚未娶亲。     周端人如其名,确实是一个方方正正的人。     性格也好,脾气也好,清平帝吩咐下去的事儿,也能认真做。昔日曾在大理石看过半年的刑狱,平了四个冤狱,破了两个悬案,倒是有些民望。     奈何却是一个敏于行讷于言的,奈何是个跛足。     昔日皇后得子的时候,已经年近四十,老来得子,自然颇为紧张,只在自己宫中养着。     按说,以章皇后的声望以及清平帝后宫还算平静的情况来看,太子本来不应该有岔子的。     谁知道,还真的出了岔子。     帝后二人千挑万选的乳娘,竟然失手,将太子端摔在了地上。     乳娘当场就撞死在祈宁殿中,皇后晕倒了,皇帝一怒之下,要诛杀乳娘全家。     一查才发现,乳娘一家在这天早些时候,已经被灭门了。     再就断了线索。     清平帝怒极,将后宫诸人、自己的几个皇子公主全部下令看管起来。     朝堂顿时哗然,但却无人敢说。     章皇后醒过来,听到了这个消息,哭了很久,最后亲自去求了大发雷霆的清平帝不再彻查此事。     那一年有外敌压境,有黄河水患,本就是多事之秋。若真为了太子之事掀起血雨腥风,只怕这天下,就要乱了。     章皇后虽然明理,却到底是母亲。虽难追究,但帝后之间的情义在那之后,到底是却慢慢地淡了。     所幸,太子这一摔没有摔坏脑子,只是坏了一条腿,平时走路看不出来什么,可是一快步走就有些跛了,而且连马都不能骑。     更奈何的是,他上面还有一个能文能武,军中朝中声望均重,颇受清平帝重视和重用的大皇子,淑妃所出的昭王济。     周济本是清平帝的三子,因为前面两个哥哥早夭,所以就成了大皇子。     论才华,论处事,论声望,太子端和昭王济比起来,确实望尘莫及。     衬得太子越发不讨人喜欢了。     清平帝也不喜欢太子木讷少言的个性,更觉得他有时候耿直得令人讨厌,所以经常斥责他,说他不懂中庸之道。     皇上说不懂中庸之道,就是在说他不懂驭人之术了。     如今清平帝年逾古稀,朝中嫡还是长的争论,也是甚嚣尘上。     陶归在家里的时候也偷偷和父兄说过这个问题,然后就被哥哥捂住了嘴,让她千万莫要在外面胡说,只做好差事就行了。     自然,陶归自己也不懂到底谁好,依她看,不管谁做皇帝她都是做事好了。     只不过今天看着这一缸荷花,陶归心中有些难过罢了。     太子是个孝子,是个好人,却未必是父王心中的好继承人。而这等帝王家的事儿,饶是陶归天天就在旁边看着,也看不懂。     她这厢正愣神儿,背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一个女声道:“陶姐姐想什么呢?”     陶归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个头略矮,长着丹凤眼,面上看着有些冷冰冰,眼下有些乌青,穿着与自己同样官服的女子,现在自己身后,说不上是在笑还是没在笑地看着她。     孟子珺,字如佩。     “孟妹妹值完哨了?”陶归笑问。     孟子珺的嘴角扯了扯——依陶归看这就是在笑了——问道:“姐姐辛苦了,昨夜皇城戒严,我一夜未睡,才交了班,正要回家,就看见姐姐了。”     陶归哈哈一笑,拱手道:“妹妹辛苦,最近事忙,还没恭喜孟大人好事将近。”     孟子珺下个月就要嫁人了,夫君是宿卫的中郎将,两人从各方面来说,都是门当户对地紧。     孟子珺脸上虽然没有寻常女人家佳期将近的羞赧,但眼角还是闪过一丝温柔,道:“多谢陶姐姐,方才听说,陶姐姐为了一个人求了皇后,不知是真是假?”     陶归眉毛一挑:“这中殿看来门户也不是很严,方才的事儿你就知道了?”     孟子珺面色不变:“方才中殿的栎姑姑去传懿旨了,明天请人到宫中赏荷,其中就有忠勇公的夫人。”     陶归听说,心中也放了心,嘴上却无所谓地说:“哦,只是看着她又可怜又碍事罢了,如今城防营城防营驻扎在庵中,我可不想再闹出其他事情。”     孟子珺面无表情地问:“真的?”     陶归认真答:“……假的……哎呀,好啦好啦,这样,你请吃去四季楼吃一顿,我就说给你听。”     说罢,陶归搂着孟子珺的肩膀,一脸兴奋地低声说着,一抬眼,却看见一个穿粉色衣衫的少年,哈腰弓背地讨好一个穿华丽锦袍的男子,一前一后从太和门出去了。     陶归登时脸色就不好了。     “丛启澄什么时候搭上了乔子明?”陶归问孟子珺,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不屑。     孟子珺知道陶归最看不起纨绔子弟,最最看不起的就是纨绔中名声最不好的那个纨绔丛晰,所以也不好奇她的语气,只是笑道:“好几日了,理他们做什么?走,我们去吃酒。”     陶归也没打算理会那几个纨绔要做什么,听孟子珺这么说,立刻笑道:“可不能喝酒,我们去吃一顿,然后我还要回无相庵呢。有个祖宗在那儿,我放心不下。”     说罢,又低声给孟子珺说着无相庵中的事儿……     ===     而此时,陶归口中的那个主角柳默慎,正坐在禅室里发呆。     青虹早就喜欢了柳默慎时不时的发呆,就跪坐在榻前,东看看西看看,一时也不消停。     突然就听见门外有人敲门道:“居士可在屋中?”     青虹一听,忙起身去开门,口中道:“道之师父。”     只见道之走了进来,坐在柳默慎的对面,面色沉重。     柳默慎放下棋谱,抬眼看着她,道:“师父操劳了。”     道之苦笑道:“贫尼要谢谢居士慈悲心肠,救了无相庵上下百余条性命。”     柳默慎轻轻一笑,对上了道之的眼睛:“师父,其实你说错了。我并非有慈悲心肠,也不是想要救人。我只是要救自己罢了。”     道之又愣了愣,才笑道:“居士说话,一贯坦诚。”     柳默慎笑道:“微贱之人,生存不易,哪里还敢坦诚?不过是仗着小聪明,苟活罢了。”     道之也笑了,念了声佛,道:“居士要是小聪明,我们岂不是成了盲人聋子?连身边有这等人都不知道,险些出了大事……真不知道清为何要如此做。”     道之只是一声感叹,可柳默慎却点点头:“小女知道。”     道之愣道:“还请居士为我解惑。”     柳默慎也没有隐瞒,只是将自己猜测之事,与道之简单说了一番:“……依我所见,道清师父怕就被人拿住了兄长的事情,才会如此行事。”     道之听罢,心中颇为感慨,长叹一声:“居士既然早知此事,为何不提前告诉贫尼?那样或许道清也不会死了。”     柳默慎看向道之,平静地反问:“我怎么没告诉师父?”     道之一愣,不知如何对答。     是她先吓用计吓了道清;也是她要自己去找陶大人;也是她告诉自己佛衣阁中藏着火油。     从头到尾,她并没有瞒骗自己,如今她又怎么能说她没有提前告诉呢?     想着,道之歉然:“阿弥陀佛,还望居士莫要见怪。”     柳默慎笑了:“无妨,萍水相逢,师父不肯尽信我,也是有道理的。”     说罢,便不再说话,只是继续坐在那儿发呆。     道之颇为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过了很久,柳默慎才出声,却是提了个问题:“那师父可知院中那盘残局,是从何而来?”     道之听说,笑道:“居士是说院中石桌上那盘?这说来却是话长,居士可知道佛光寺?”     柳默慎点点头。     ===     啊~寂寞如雪的写文人生呀~不过还是每一章都要慢慢写~不写废话,每一章都致力于发展剧情~           第十三章 准备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佛光寺是京城南郊的皇家寺院,而无相庵则在京城西郊。     “这盘棋是一后生在佛光寺与弘法禅师斗棋后的残局,弘法禅师只认为自己要输,那后生却说弘法禅师未必会输,只是禅师棋力不足,解不开这残局罢了。”     柳默慎眉头轻挑,笑了。     果然是个世人眼中的狂妄。     佛光寺的弘法禅师被称为棋绝,当今圣上与之斗棋尚不能胜,这个后生却敢如此说,也算是一绝了。     就听道之继续说:“弘法禅师倒也不生气,只是将那盘残局留在了寺中,只等能解开此局的人来。还叫小沙弥誊录了这盘棋,广送到天下的道观佛寺庵院之内,又送于有名的书院中,要看谁人能解。据贫尼所知,这陆陆续续一年多了,也没人能解开。”     柳默慎听罢,问道:“师父可知道那后生叫什么名字?”     道之念了一句佛号,道:“那后生的名字倒是奇,姓是非的是,单名一个衡,如今在太清观里住着,说是预备明年的科考,却天天缠着观主论茶,听说扰得那观主都出门云游去了,才消停了若几日。”     柳默慎听到这个名字,难得心中猛地一跳。     想不到,却在这里突然听到了故人的名字。     是衡,单字一个知,自号是非子。     前世那个对着她烧伤的脸,跌足而叹,行事颇有魏晋之风,最终死在昭王之乱中的书生。     怪道她看那盘棋会觉得似曾相识,现在想想,确实是他的棋路。     柳默慎想着,嘴角带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浅笑。     前世柳默慎对人对时都不上心,所以不清楚是衡究竟多大,似乎比她大了四岁?还是三岁?     但却的确是天纵英才。只是这个天才,偏偏在明年的科考之中,遇到了比他还要才华出众,而且为人还谦和的敌手。     清平帝本是点了他的榜眼,可念及他长得比原本的探花好看了许多,名字又奇怪了许多,名气也大了许多,一时兴起,就将榜眼给了原先的探花,让是衡做了探花郎。     不过是衡也不在意,就是请清平帝让自己做了珍羞署掌固。     掌固,流外七等,珍羞署掌固,就是在珍羞署里看着那些食材器具的。     堂堂探花郎,却要做这个,可谓是惊骇世人。     不过是衡也不管,牵着自己的小毛驴就去上任了。     三年后再入太极殿,就是从三品的鸿胪寺卿。     柳默慎想着是全那张傲气满满的脸,笑意渐深,心中觉得弘法禅师与太清观的太虚真人果然不愧是得道高人。     没被他气到怒极赶人,也是不容易。     道之见柳默慎脸上呆呆的表情,却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总觉得柳默慎呆滞的表情中,带着扼腕,仿佛是知道了一个很美好的事物转瞬即逝一样。     想了想,道之道:“居士好棋?”     柳默慎转醒过来,点点头:“是。”     道之却回错了意,以为她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未能破了那棋局。     好棋之人,遇见这种棋局,就算是自己解不出来,也希望能多看看,多研究研究。     偏偏柳默慎身份所限,又被家中不喜,等到过几日回家之后,怕也难耗心力研究棋局。     道之觉得很可惜。柳默慎虽然长得瘦小,又总是发呆,可是模样却是一等一的标致,尤其是如今眉眼之间忧愁不在之后,偶尔散发出来的气质,更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多亲近一番。     道之常年与贵妇交往,自然知道闺阁之内,不乏聪颖之辈,只因女子身份所限,不得施展才华。就算全部是女子的内侍卫,也多为宿卫家的女眷。     所以想想以柳默慎的聪慧,偏偏就要默默地在忠勇公府那样的后宅里等着凋零,道之心中甚是惋惜。     偏偏自己是方外之人,能做的事情,却不多——总不能真的让柳默慎落发出家吧?     是以,道之只能笑道:“居士既然喜欢,那不如誊抄了棋谱罢,这样就算回家也能研习一二。若将来真有人破解了此局,贫尼也可以再抄一份棋谱,送于居士。”     柳默慎呆愣了一阵,知道道之回错了意,心中却觉得暖暖的,也不说破,只是笑道:“多谢师父。”     世间有二娘那般嘴甜心苦的,就也有道之这般与人为善的;有忠勇公府里那些拜高踩低的,也有青虹玉俏这些忠心护她的;有詹家那样对出嫁女和外孙女不闻不问的,也有如陶归那般,见了不过一面,就肯坦诚以待的。     柳默慎心里想着,突然觉得自己的运气,确实不赖。     ===     七月十三这天,忠勇公府里就送来了信,说是七月十五这天就要派人来接柳默慎。     陶归听说之后,现跑到了柳默慎所住的禅室里,问道:“你家要来人接你了?”     柳默慎点点头,道:“是,本就说好的,为家中祈福半月,所以后天就要来接我了。”     陶归将朴刀放在一边,大咧咧坐下,带着疑惑问道:“你确定宫中要是没人说,你就会一直留在无相庵中?”     柳默慎笑道:“是,尤其是道清师父那件事发,我爹爹只怕更不待见我了,所以若他不让人来接,我就只能留在这儿了。”     陶归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也甚是厌烦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便皱着眉问:“既然你家如此不待见你,你还回去干什么?我看无相庵中的师父对你也很好,你不如长长久久地住在这儿,还自由些。”说着,陶归突发奇想,笑道,“要不你到内侍卫来吧?”     柳默慎听说,反问道:“敢问大人,内侍卫还有长史一职?”     陶归摇了摇头:“没有,宿卫的大将军才有。”     柳默慎听说,呆了呆,伸手去那陶归的朴刀。     她人小力弱,那朴刀又长又重,她当然拿不动。     陶归吓了一跳,忙将刀抢回来,问道:“你做什么?”     柳默慎笑道:“大人现在觉得,我能到内侍卫么?”     陶归反应过来,也是一笑,道:“算我没说……不过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难事,就着人到明义坊来找我,我家就在坊东面,一打听就知道。”想着,陶归又补充了一句,“若是找不到,也可以找孟子珺,她与我同为内侍卫中郎将。”     柳默慎微微一笑,点头道:“多谢大人。小女也有一事要请大人帮忙。”     陶归道:“你说。”     柳默慎想了一阵子,才道:“追查道清幕后主使人的事,还请大人千万保重。若是查到了什么了不得人的头上,请大人先来告诉我。”     陶归眉头轻皱,虽然觉得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好。”     ===     七月十五日这天一早,柳默慎就早早地醒来了。     今天是她归家的日子。     想到那个在她的印象中远之又远的家,柳默慎不知为何,心中有些说不明的忐忑。     而青虹,显然比她还要忐忑。     不但难得起得早,还翻腾着那包袱,最终碎碎念道:“姑娘今天回家可穿什么才好呢?”     柳默慎斜靠在榻上,笑道:“统共三件衣服,还有什么好选的?就穿那件嫩黄的吧。”     青虹“哦”了一声,拿出衣服来,给柳默慎穿好,又笨拙地要给柳默慎梳头。     柳默慎并没有用她,而是自己照着这几天的样子,挽了个髻,用发簪固定住。     看着镜中那张好看却带着些许憔悴的脸,柳默慎嘴角轻挑,笑了。     ===     道个歉,昨天因为单位活动,回家之后都半夜一点了~情绪亢奋的程度也不适合修文,所以就没发~这一章是补昨天的,等下还有一章~~~           第十四章 上车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大约等到了午后,突然就见道之前来,道:“居士家中来人接了,不知居士可收拾好了?”     柳默慎起身,道:“早已收拾停当了。”     说罢,由青虹为她戴上了幂离,迈步出了禅室。     待出了禅室,道之走在柳默慎前面,将她向山门处引。     等远远地能看见家中派来的马车的时候,道之突然停了脚步,看向柳默慎,欲言又止。     柳默慎也停了步子,将幂离的纱帘轻轻掀开,笑问:“师父要说的话,今日不说,日后怕也难有机会说了。”     道之踌躇片刻,才道:“居士与令堂,长得很像。”     柳默慎见道之屡屡仿佛有话要对自己说,却每次都欲言又止,却没想到,她会与自己提起母亲。     “师父见过小女的母亲?”柳默慎问道。     道之长叹一声,道:“是,令堂有孕之时,常到无相庵中,为居士与令姐祈福。”     柳默慎垂下头去,静静地听着道之的话。     “……令堂名门之后,行事干脆爽利,待人至诚,虽说生活多有坎坷,却能豁达处之。”道之缓缓,语气中带着回忆,“那日居士与我说‘无所谓想没想通,只是不去想罢了’的时候,我就想起了令堂也说过如此的话。”     除了很久很久之前,听姐姐说过母亲之外,柳默慎再很少听人说过母亲。     而且,母亲因难产而亡的时候,姐姐柳默敬也只有四岁罢了,对于母亲的事情,所知也甚少。     至于外祖家,自柳默慎记事起,就从没见过。     所以,道之是第一个如此细细与她说起母亲的人。     她想起了前世,道之师父到她所在的佛堂救她的那一刻。     前世她想知道为何道之会记得救她却不从问起,今生事情没有发生,自然也无法去问。     可是听着道之如此说话,柳默慎却突然懂了。     道之救她,全因她乃故人之女。     前世到今生,柳默慎第一次觉得,她原来被母亲如此护佑过。     想到这儿,柳默慎心中一热,抬起头,对着道之,笑得真诚:“多谢师父,与我说这些。”     道之看着柳默慎的脸庞,总觉得又看见了昔日那个身怀六甲,却在佛堂之内与她议论佛法,眉间虽带着惆怅,说话却落落大方的女子。     那样大气女子的后人,却因着世人的无稽之谈,变得唯唯诺诺,行事缩手缩脚。     明明胸有丘壑,却半点儿不敢显露,甚至在差点儿殒命之后,家中都没派人来多问一句。     连原本每日来问一问的人,都不再来了。     今天柳默慎要回家了,忠勇公府派来的,也不过一个垂垂老者,连个护院都没有。     凉薄如此。     想着,道之双手合十,毅然道:“居士莫要害怕,他日若有事能用到贫尼,贫尼自然百死不辞。”     柳默慎依旧笑着,屈膝一礼,道:“师父方外之人,小女红尘中的俗事,不敢打扰。”     说着,柳默慎将幂离的纱帘重新放下,道:“师父的照拂之情,小女记下了,也望日后师父珍重。”     说罢,与青虹一起,向着忠勇公府的马车走去。     道之站在那儿,远远地看着柳默慎上了马车,又看着马车缓缓地离开,心中有些怅惘。     陶归溜溜达达地到了山门之前,看了看早已经没有了影子马车,又看了看道之的表情,笑了:“道之师父。”     道之见是她,礼道:“陶大人。”     陶归笑道:“师父不必担心她,她现在因着皇后的话回了家,所以忠勇公府就算是再不喜欢这个女儿,也不敢十分欺负她。”     道之道:“阿弥陀佛,多谢大人。”     陶归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册子,递给道之:“师父,这个是她放在禅院中小桌子上的册子,里面鬼画符一样,我却看不懂。”     道之拿过来,翻开一看,越看却越惊诧。     “这个……”道之喃喃道,“难道她竟然解开了?”     陶归并不知道棋谱之事,所以见道之这般样子,不解地问:“师父这是怎么了?”     道之将那册子收入怀中,笑道:“大人说得是,忠勇公府不会欺负她。”     有这般心智的人,就算是没有皇后娘娘撑腰,也无人能欺负。     陶归却摸不到头脑,刚要发问,突然就看见一个女官快步跑过来,脸色苍白。     “大人!”那女官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出……出事了……嬷嬷她,不在屋中了!”     “什么?!”     ===     柳默慎靠在车厢里,摘下幂离,透过纱帘看向窗外。     马车缓缓而行,稳稳地,不快,也不颠簸。     无相庵渐行渐远,映入眼帘的,是山路上的郁郁葱葱。     山风轻拂,甚是舒服。     柳默慎心情早已经平静了,只是惬意地看着山景。     而坐在旁边的青虹,却没有这般惬意了。     她也是向外面看着,两只手却反复地搓着衣角,显然是对于马上就要回家这事儿非常紧张。     柳默慎暗中发笑,却也能懂青虹的心情。     前世若没有无相庵大火之事,等到她回家的时候,大概也是如此模样。     只是,今生,她不会再怕了。     前世她身无长物,于千难万险之中,都能活得那般精彩。     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她都看过了,难道再活一世,她还不如前世了不成?     柳默慎轻声唤道:“青虹。”     “啊?啊!小姐,什么事儿?”青虹忙问。     “帮我打扇吧,有些热。”柳默慎道。     “是。”青虹慌乱地翻出扇子,慢慢地扇着。     心情倒比刚才平静了一些。     青虹偷偷看了柳默慎一眼,见她神色如常,自己的心情便比方才更安静了,就专心地扇着扇子,方才的那种紧张,也就烟消云散了。     马车在山路上缓缓地走着,柳默慎就见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嬷嬷,穿着赭色短衣,石青色的绣松柏延年花式的裙子,一身的衣服都是半旧的,佝偻着腰,颤巍巍地走在路上,面色不是很好,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听见有马车过来,那老嬷嬷停下步子,向着路边让了让。     柳默慎的马车与那老嬷嬷擦着身过去。     柳默慎想了想,将纱帘掀开一个角,又看向那个老嬷嬷。     那老嬷嬷看着只怕依旧是颤巍巍地,自己慢慢往下走。     无相庵前的山路,肯定不会是崎岖难行的,但也有些陡峭,年轻人走还好说,这个老嬷嬷走起,则有些难了。     柳默慎想了想,突然开口道:“停车。”     车夫猛然勒停马车,问道:“二小姐有事?”     柳默慎并不答那车夫的话,而是探出头去,对着渐渐走进的老嬷嬷,轻声问:“请问这位嬷嬷家住何处?”     那老嬷嬷停下步子,看了一眼柳默慎,道:“姑娘有事?”     说起话来却是中气十足,丝毫不像是**十岁的老人。     柳默慎也不知道自己有何事,只不过偶尔看见这位老人在外面独身下山,突然觉得心中有些不忍。     是以,柳默慎呆了呆,笑道:“没事儿,只是见婆婆肚子一人下山,想着若是方便,就送婆婆一程。”     那老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看了看马车。     并无家徽,认不得是谁家的姑娘。     只是看着柳默慎有些呆滞的表情和清澈的眼神,又见那驾车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想了想,便道:“姑娘是住在京城?”     柳默慎点点头,道:“是,老婆婆您呢?”     老嬷嬷道:“我住在京城城东的安义坊,本想出来拜拜菩萨,家里人却非要聒噪不许我一个人来,等我一个人来了,他们又要找来。我心中不高兴,就又偷偷自己下山了。”     柳默慎听这老嬷嬷说话有些孩子气,不由一笑,道:“那是他们孝顺。我回家的时候恰好也要经过安义坊,不如我送婆婆一程,可好?”     那老嬷嬷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就多谢姑娘了。”     柳默慎笑着放下纱帘,对青虹道:“扶婆婆上车吧。”     等那老婆婆在车上坐好,马车再次缓缓而动。     那老嬷嬷一上了车,只是又对柳默慎道了声谢,就靠车厢坐着,闭目养神。     柳默慎也不是一个爱攀谈的人,便也不看那老嬷嬷,只是继续看着车外的山景。     ===     远远的,从庵中赶出来的陶归,眼睁睁看着那老嬷嬷上了柳默慎的马车,惊得差点儿滑倒。     “大人,怎么办?”旁边的女官拱手问道。     陶归呆呆地看着,直到马车就要消失在山路,突然笑了。     一旁的女官愣了愣:“大人?”     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能笑出来?当然,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陶归笑道:“怕什么,嬷嬷既然上了忠勇公府的马车,自然也就不怕出事儿了”     或者说,那老嬷嬷既然上了马车,柳默慎也就能安全了。           第十五章 入城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马车不紧不慢地走着,大约三刻钟之后,便隐隐可见京城了。     雍朝此时正是国势盛极之时,京中及周边的民众有百万之众,远远地看向城门,就能见来往行人络绎不绝,一路之上茶肆、酒庄,南北货物,尚未进京,便可见繁华处处。     柳默慎隔着帘子,看着外面的繁华,想着前世昭王乱政时,京中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民生凋敝的景色,恍若隔世。     转念一想,柳默慎笑了,可不就是隔了一世吗?     车上,那个老嬷嬷也睁开了眼睛,瞥了柳默慎一眼,眼见柳默慎嘴角浮起的笑容,心中颇有些诧异。     看这个小丫头,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长得虽然好,可衣饰简单,想着大约是京中哪个小户人家养在深闺的小姐。     可是偏偏面上的这笑容,像是历尽沧桑,看尽世间喜怒哀乐一样。     面色憔悴,身形消瘦,偏偏神态却是带着超脱和自得,如此形状,在这个老嬷嬷看来,定然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     只是,那老嬷嬷心中虽有猜测,面上却不显露,复又闭上眼睛。     柳默慎虽然并没有注意那嬷嬷,却也知道那老嬷嬷在暗中猜测她的身份,但她浑然不在意,只是靠着车壁,看着自己已经许多年没见过的繁华。     一旁,青虹也边给柳默慎打扇,边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柳默慎见她看得辛苦,小声笑道:“不要扇了,自己看吧。”     青虹不好意思地笑笑,也知道柳默慎从不和服侍的人说虚话。尤其是这段时间在无相庵中的种种,青虹更是觉得自家姑娘变了很多。是以柳默慎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就搁下扇子,凑近车窗,透过纱帘看着外面的热闹。     正看着,马车已经过了京城的西大门――定远门――那车夫将忠勇公府的令牌拿了给守门的军士看了一眼。     那守门的军士也是常在京中行走的,便是不看令牌,也认识那车夫,知道他是忠勇公府的马车。所以也不多话,连车帘都没掀开便放他们进了京城。     那老嬷嬷见无人查车,倒是在心底一愣,睁开眼睛,如古井般深沉的眼睛瞥了柳默慎一眼,这个小丫头,到底是什么人?     她自知自己身份特殊,所以自宫中搬出来之后,就长长久久地躲在了自己安义坊的家中,拒绝了所有的客人。     除非帝后召见,否则连皇宫都不肯轻易进入。     本来在山路之上,这个小丫头邀请自己上车的时候,她只当是那个小门户的姑娘好心。虽然察觉处柳默慎身份可能不一般,却也并没有多想。     可是如今见守城官不查车就轻易放他们过去了,便觉得事有不对。     如此看来,这个小丫头的家事只怕非富即贵。     可是偏偏她的打扮,看不出半分富贵。     难道这个小丫头知道自己是谁,邀请自己上车,不过是为了利用她做些什么?     老嬷嬷想着,面色微沉,打定主意不说话,只要看看她要做出什么来。     ===     等到进了京城,繁华之景就比城外更甚了。     而且,今天恰逢七月十五,正是大集的日子。     雍朝太祖皇帝亲自在京中东西两侧,各划一地做商贾集散,为货通有无之所,并立下规矩,每月十五,还可以在除朱雀大街之外的各坊之间连通处的规定区域,开放集市。     等到清平帝登基之后,国运昌隆,所以这集市就更繁华了,并且有了大小集之分。     平常月份的十五这天,称小集,自巳时而刻开集到申时末刻结束。而正月十五与八月十五这两日,则被成为大集,可通宵达旦。因为当今清平帝的生日是六月十五,所以朝廷又定了六月十五日这天也是大集。     大集这天,京畿之中,南来北往商贩无数,货殖互通,甚至不乏天下奇珍。     正因为这一天如此热闹,所以,大集这一天,常有那宅门深处的小姐,由家人陪着到集市上看热闹。     再后来,六月十五大集这天,就渐渐成了相亲的地方。     这还是素来爱热闹的芳宁公主起的头。     芳宁公主是清平帝的最小的妹妹,比清平帝小了足足一轮,偏偏也是六月十五日的生日,性子又活泼,最喜欢稀奇古怪的事情。     当年芳宁公主最心疼的小女儿安平郡主与人议亲的时候,芳宁公主突发奇想,就在六月十五这天,在揽月楼里之上办了个茶会,广邀城中贵妇。     揽月楼是皇家八月十五日赏月专用的楼阁,就在朱雀大街的左侧,高高地坐在上面,不但既能将集市的热闹尽收眼底,还能看清楚北面的马球场。     芳宁公主开茶会那天,也邀请了城中的十五岁以上的贵公子打一场马球来抢彩头。     至于这彩头,自然是各家贵妇人出的一件珍宝。     芳宁公主茶会那天,抢到了公主府作为彩头的古玉的,正是安平郡主后来的夫君,镇国公常家的幼子。     这一天又是清平帝的寿诞,茶会之后,各路贵妇、小姐、公子进宫为皇上贺寿,皇上一听都有谁抢得了什么样彩头,再说一句“赏”,再命人到观月楼撒钱给集市中的普通百姓,又是一番与民同乐的欣欣向荣之景。     也正因如此,这个茶会就逐渐固定了下来,成了每年六月十五这个大集中的固定项目。     所以对于这一年四个十五大集,民间也有言道:“正月过年,六月说亲,七月言商,八月庆节。”所以这七月十五,是最纯粹的只为了商事的大集。     ===     而此时,京城中最大的酒家万香楼上,也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雍朝规定,酒只能官卖,所以这家万象楼也就是官家的地方。今天赶大集之人,自然有那外地的商家到万香楼,希望自家的酒能得到万香楼的青睐,成为贡酒。     也因此,每次到了集市的日子,万香楼就成了斗酒大会,引得无数好酒之人前来。     丛晰吊儿郎当地斜坐在椅子上,端着酒杯摇着扇子,眯缝着眼睛看向对面似乎坐立不安的乔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拍他的肩膀,笑道:“子明兄,今日如此热闹,你怎么倒在这儿枯坐?来来来,快喝酒!”     乔扬乃是镇远侯的小儿子,因家中溺爱,所以性格最是纨绔。     而丛晰呢?人称“安溪丑儿”,平日最是对着皇帝溜须拍马之辈,不过是仗着长了一张好些的脸庞,就自以为了不起。     乔扬虽然是纨绔子弟,但如他这种勋贵之后,也是极看不上家世不显又名声更坏的丛晰,但碍着丛晰是清平帝倚重的人,对他又甚是奉承,所以才给了他三分颜色。     更重要的是,丛晰这人纵然有千万般的不好,却有两件事极好:长得极好,又极会玩儿。     前者好理解,后者嘛,则是说不管什么稀奇古怪的物件,怎样闻所未闻的玩儿法,丛晰都会知道。     乔扬并没有那断袖之好,所以在他心中,丛晰这极会玩儿的特长,简直是太妙了。     不过,乔扬此时心中有事,只顾着望街上张望,突然被丛晰打断,未免不高兴地道:“你自己喝着吧。”     丛晰停在半空的手顿了顿,一笑,转而给乔扬倒了一杯酒,亲手递过去,满脸媚笑道:“这街上的光景有什么可看?子明兄还是尝尝这酒吧。”     乔扬手一推,那酒立刻洒了出来,湿了丛晰的袖子。     “你懂什么?好好呆着吧,等小爷忙完了正事再说。”     丛晰低头看着湿了的袖子,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抬手将剩下的半杯残酒喝了。     刚刚喝完,就见乔扬突然跳了起来,嘴里念叨着:“来了来了!”     丛晰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只见街上一辆马车路过,却看不出是谁家的。           第十六章 意外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还在看着外面的热闹。     她前世没在七月十五日这天上过集市,倒是恍惚记得小时候参加过一次六月十五的茶会,不过却记不真切了。     前世的经历让柳默慎落下了个毛病,就是记忆力不太好。     那些新鲜的有趣的好玩的,她尚且只能记个三四成,更何况是那些不好的事情?     可是,事儿虽然不记得,情绪却骗不了人。柳默慎只记得,前世参加的那唯一一次茶会的结果很是不好,不但将她“扫把星”的名头传得更远,还惹得父亲与当时还在世的曾祖母生了好大的气。     不过那事儿,错不在柳默慎。     那次参加茶会的时候,柳默慎遇上了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也记不得是谁家的人了――劈头盖脸就说柳默慎这等克母的扫把星,怎么能来参加茶会呢?那岂不是要坏了在座所有姐姐的好姻缘?     前世的柳默慎,在家的时候本就话少,不善与人争执,更何况是遇见了这样的一个人?     所以也不知道要怎么回话,只是呆呆地坐在那儿哭。     而二娘呢?就坐在她旁边的地方,浑然似没看见一般。     柳默慎这一哭,倒惹了别人的注意,更是惹了挺大的风波。     而当时年事极高的曾祖母也在茶会之上,还被奉为上座的宾客,一听说这件事情,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人把“那个丢人现眼的小蹄子送回家去”。     再木头的人,也是有尊严的,所以柳默慎当时又气又急,竟然病倒了。     姐姐柳默敬拖着病体去求情,却只得了曾祖母与父亲的斥责。     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父亲却只说:“她还知道要脸?”     而曾祖母则说:“小小年纪倒学会了装病胡闹了,狐媚的贱蹄子,不许管她!”     二娘那次头疼发作,年纪还小的四妹柳默从硬说是她克了母亲,在她的无名斋里好一通闹腾。     结果就是,她院子里的两个丫头被打了二十板子,发卖了出去。     一个回家没几天就死了,另一个她前世打探过下落,才知道她被家里配给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跛脚老头,没两年就被折磨死了。     那之后,柳默慎活得越发成了块木头。     若不是家中的这些经历,柳默慎都不知道世上还有可以不必用刀杀人,而是琐碎折磨死人的办法。     前世要不是无相庵的那场大火,让她逃了出去,恐怕她也未必能活到二十八岁。     她甚至无法理解,父亲与曾祖母对她刻骨的恨意究竟是为何?     当真是因为她“克死”了母亲了?     柳默慎难得在心底嗤笑了一声。     与其信这个,柳默慎宁愿相信他们之所以恨自己,是因为自己长得更像是母亲。     柳默慎眼中看着外面的热闹,心中却想着那些残存的记忆。想了一阵子,却又不由在心中暗暗笑着自己。     说好了纵情肆意,快意恩仇,却到底心中意难平。     前世大约也就是因为这年幼时候的种种,后来不管怎么样的人和柳默慎示好,她都淡淡的。     在她看来,这世上也只有青虹是与自己相依为命的。     到后来,还是宁姐姐问她:“姑娘既然觉得天下人那般对你是不公,那如今你这样待对你好的人,难道就是公道了?何苦为着以前那些不相干的人,害自己以后都没了好心情?”     虽说是养在深闺的娇憨之言,细想想,却也有些道理。     柳默慎想起了曾经的故人,心情好了许多,却突然就听见车夫一声疾呼。     紧接着骏马长嘶,车子戛然而止。     这猝不及防的一下,让柳默慎和青虹差点儿抱着摔出马车。     幸亏马车边上的那个老嬷嬷,立刻张开了怀,将两个小姑娘揽在了怀里,才没出了大事儿。     柳默慎惊魂稍定,刚要问,就听见外面有一个男子的声音怒道:“该死的!怎么赶车的!”     那男子的语气里,满是轻挑和嚣张。     柳默慎眉头轻皱,这声音,她没有任何记忆。     想了想,柳默慎拉住刚要说话的青虹,摇首示意她莫要做声。     无相庵里,她莫名成了别人害人的幌子和棋子;入京第一天,她好好的马车走在路上,也能惹了登徒浪子。     柳默慎想着,理了理方才因为跌倒而散乱的头发。     看来她这个“扫把星”的名头,一时半日是摘不掉了。     ===     车内,柳默慎倒是四平八稳,车外的车夫却不由叫苦。     他明明好好地赶着车,谁知道斜里突然窜出了一个人。     若不是他赶车技术好,想着车内的是府中的小姐,所以将马车驾得慢,勒停又及时,只怕这个人是要受伤的。     等到车夫看清楚来人是谁,顿时心中大叫不好。     惹了谁不好,偏偏不小心撞了京中第一的混世魔王,镇边侯的小儿子乔扬。     而乔扬身后跟着的,则是一个穿粉带绿,面若敷粉,一双桃花眼比着寻常女子都要好看的男子。     如果说车夫看见乔扬只是暗叫不好,等看清楚后面的这个男子是谁,车夫就是要昏倒了。     虽说乔扬的名气不大好,但在京中,也只是落个纨绔名声,只要莫将祸惹得通天了去,那么凭借他父兄的功劳,也能保他一世衣食无忧。     可是后面这位,就不单单是名气不好的问题了。     毕竟能被人暗中用“以色媚上”这种词儿形容的男子,在雍朝这一百余年的时间里,丛晰可是独一份儿。     本来的嘛,一个先帝妃子家旁支的子弟,莫名就得了皇上的青眼,十一岁的时候,就被清平帝塞进了国子监学习两年,一出来还给了一个羽林军副将的虚职,每天只在御前行走。     不见功,未见业,偏偏能让从来公正贤明的清平帝如此对待,甚至在御史的折子将桌案堆满的时候,清平帝也不过给每人都批了一句“爱卿所言甚是。”     就再没有下文。     所以,能没有猫腻?     据说坊间连话本子都有了,只不过京兆尹着人查了半天,也没查到踪迹罢了。     当然,这种话,没人敢当着清平帝的面说便是了。     如今他送小姐回家,一进城却就惹上了这样两个魔王,可要如何是好?     ===     此时,乔扬正一手捏着马鞭,另一手叉着腰,拦在车前,高声道:“你个混球长不长眼?敢来撞你家爷爷我?看我不把你这马车拆了!”     而丛晰则摇着扇子站在乔扬后面,虽不帮腔,但也不阻拦。     车夫忙忙作揖,恭敬道:“二位少爷息怒,小人并未见二位少爷……”     车夫话未说完,那乔扬抬手就是一鞭,直打在车夫头上,登时就出了血。     那车夫惨叫一声,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连声求饶,身子却依旧护着马车。     丛晰眉头轻轻一挑,似是想要上前,却还是动也没动。     他倒是好奇,这马车中是怎么人?竟然也值得乔扬动这样的干戈?     只见那乔扬又上前一步,嘴中嚷嚷着道:“我现在就要拆了这马车,小爷倒要看看是什么癞皮狗,也敢来挡爷爷的路!”     那车夫眼见着乔扬伸手要掀车帘,也不顾着头上疼,只是伸出手去,死死把住门帘,哀声道:“少爷莫要如此……这,这是忠勇公家……”     乔扬再次打断车夫的话,抬脚将车夫踢翻在地,怒道:“该死的奴才!也敢来拿忠勇公压爷爷我!”     说罢,乔扬伸出手,定要掀车帘。     他身后,本来只是冷眼旁观的丛晰,突然伸出手,拦住了他。     乔扬心中其实极瞧不上这个丛晰,如今看他竟然拦住自己,立刻不快道:“你拦我做什么?”     丛晰谄媚地一笑,口中道:“子明兄莫闹了,得罪了忠勇公家,到底还是不好。来来来,弟请你去那扶香楼可好?听说那儿新来了几个南疆的女子,那风貌,可与我们中原不同。”     乔扬见丛晰如此怕事,不免鄙夷,冷笑道:“不过一个克母的扫把星,有什么了不起的?竟然还怕人看?能被小爷我看了也是她的福气”     那一直闭着眼睛的嬷嬷,此时因为乔扬的这句话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皮却依旧耷拉着,扫了着柳默慎。     哪知看见的,却是笑意正深的柳默慎。     那笑容,就像是没有听出外面的人是何来意一样。     那嬷嬷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着柳默慎。           第十七章 借势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确实从内心深处笑出来了。     这才是二娘能想出来的主意。     柳默慎印象里,她那二娘于她绝对不是好人,却也是个聪明的女人,不然也不会将她与姐姐逼到那步田地,却还能有个贤良的好名声。     可是今天再看如此情景,柳默慎又觉得二娘……也是个蠢人。     只不过,柳默慎更多的,却不是在笑二娘,而是在笑车外的乔扬。     身边跟了那样一个天魔星,竟然还浑然不觉,还敢到处跋扈,也是个无知者无畏的。     她并不知道乔扬是谁,只是敢如此行事的,家事必然不俗。     可惜,再不俗的家事,如今看,怕也是护不住她了。     不过那个车夫倒是……柳默慎听见了那车夫为了护她而被人打了,心中甚是过意不去,也对他的身份产生了的怀疑。     二娘的人哪里会管她的死活?     想着,柳默慎打定了主意,要给那乔扬一些教训。     但这一幕看在那嬷嬷的眼中,就大为不同了。     本来在马车被拦住的时候,她只觉得柳默慎是打算利用她的名头行什么阴私之事。     诸如哪个书生故意撞着谁家小姐,逼得人家不得不将女儿嫁过去;或哪个姑娘青天白日就往某个公子怀中撞,哭着闹着要嫁过去的事情,她这大半生见过太多了,连个新鲜的感觉都没有了。     若当真对人有意,又怎么会用这种手段取巧?害己不说,还连累了家族,坏了别人的名声。     她这一生光明磊落,最看不得抱着这种念头的人。     可是,在乔扬叫破了柳默慎身份的那一刻,嬷嬷却知道事情并非她想的那般了。     在她看来,柳默慎那一笑,满满的都是无奈。     忠勇公府家有一个“克母的扫把星”的事儿,她也略有耳闻,只是以这个嬷嬷的脾气,对这种事情也一直是嗤之以鼻。     如此愚言,那村妇村夫信也就罢了,偏偏忠勇公柳恒同也这样信,简直可笑。     而今天看见柳默慎,柔柔弱弱的,待人倒是不错,哪里像是扫把星?     再想想忠勇公柳恒同做出的那些荒唐事儿,这个嬷嬷觉得自己早就看清了真相。     说穿了,都是些后宅争斗的把戏罢了,却坏了一个小姑娘名声。     而这位柳二小姐,只怕是早就知道有人要如此害她,所以才会借了她的名头,来为自己挡挡这一劫。     嬷嬷心中,倒是起了年轻时候的豪情。     她最看不得这样的事情,那何不如现在再肆意一番,也让那些宵小知道,这世间,还是有公理的。     是以冷不防的,那老嬷嬷突然出声道:“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镇边侯府的小公子。”     ===     声音平和稳重,又带着些许威严。     嬷嬷说罢,掀开帘子,缓缓下了马车。     柳默慎正要取幂离的手停住,万没想到这个嬷嬷会突然出头。     乔扬与丛晰也俱是一愣,尤其是乔扬,那已经摸到了帘子的手,只是悬在半空,再不敢有动作。     只见那嬷嬷下了车,神色肃穆,眼神里带着久经世事的老人方有的洞悉一切的沉着。     那车夫并不知道这个老嬷嬷是谁,可是见她只是说了一句话就能让乔扬住手,就知道她来历不凡,便连忙将她搀下车。     只见那嬷嬷不紧不慢地下了马车,轻轻理了理衣裳和发髻,便恭恭敬敬地对着两人行了半礼,已满是皱纹的面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两个少年郎,道:“老奴年纪大了,马车颠簸,未免精神不济,方才睡了过去,未能及时见礼,还望二位公子莫要责怪。”     乔扬此时的手还抬在半空,而他此时的心情,只能用“乱如麻”来形容。     何嬷嬷怎么可能在这驾马车里?怎么可能?     丛晰最先回过神来,连忙小小退了一步,躲在乔扬后面,对着何嬷嬷胡乱回了个礼,见乔扬还是愣着,便轻轻一拉他的衣角。     乔扬这才回过神儿来,连忙回了个全礼,敬道:“原来是何嬷嬷,是晚辈失礼了。”     何嬷嬷也不客气,直着腰板受了乔扬的全礼。     如今这情景,莫说是乔扬来给她行礼,此时就是镇边侯爷骑着战马、穿着盔甲在这儿,也得下马卸甲给何嬷嬷行礼。     作为清平帝一出生便服侍清平帝;在孝贤皇后、清平帝、已故的长敬王与淑长公主年少被幽禁的岁月里,拼死回护过他们;终身未嫁,被孝贤皇后认作妹妹,被清平帝与淑长公主敬为姨母;被清平帝赐府邸的传奇存在,乔扬与丛晰莫说是行礼,就是何嬷嬷立时让他们跪下拜四拜,也不算逾矩。     见乔扬态度软了下来,何嬷嬷眼皮也不眨,只是淡淡地说:“乔小公子既然定要掀帘子看看老奴,如今老奴也下了车,小公子可还要看?”     乔扬此时早就吓得魂飞蛋散了,哪里还敢说一个“是”字?立刻道:“不敢,不敢!”     何嬷嬷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乔扬,问:“那老奴可以走了?”     乔扬立刻让到路边,恭敬道:“嬷嬷先请。”     何嬷嬷却不急着上车,只是拉起那个车夫,看着他脸上的鞭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是个忠心的。”     车夫傻了眼。     这个衣着朴素的,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的老嬷嬷,竟然就是何嬷嬷?     车内,柳默慎呆呆地收回了手。     她终于知道内侍卫陶归到无相庵是为了谁了。     也终于知道了道清幕后的黑手所指究竟是谁了。     前世,她初逃的时候,浑浑噩噩的,根本不知道无相庵中大火之中,原来死了这样的一个大人物。     愣过之后,柳默慎展颜一笑。     这一世,她的运气倒是不坏。     至于那个乔扬……     只能说,他的运气,坏到家了。     ===     而此时,远远地看完这一出戏的陶归见柳家的马车离开了,也立刻转身就走。     旁边的女官见她如此,连忙跟上来,疑道:“大人,不用跟着了么?”     陶归嘿嘿一笑,指了指身后,道:“都进京了,还能有什么事儿?”     “那……要不要去查查丛大人与小侯爷?”     陶归耸耸肩,道:“查他们做什么?一个不靠谱的纨绔,后面还跟着更不靠谱的纨绔,有什么可查的?查来查去不过又是后宅里那些小把戏。”     那女官一笑,道:“是,听大人的吩咐。”     陶归笑道:“好了,你和姐妹们散了吧,我去嬷嬷家等着,见她回去了我就回宫向皇后复命。”     ===     车子再次缓缓而动。     何嬷嬷毕竟年纪大了,方才又有些动了气,是以方才上车之后,只是靠在车厢之上,闭目养神。     许久,才睁开眼睛,看向柳默慎,面色似水。     柳默慎也在看她,见她现在望向自己,便轻轻一笑,恭敬道:“今日的事情,劳烦嬷嬷了。”     何嬷嬷淡然道:“是二小姐先请我上车在先,遇到了事情,老奴自然要相帮。”     柳默慎愣怔了片刻,她知道,何嬷嬷是疑她早就知道今日有此一劫,又知道她是谁,所以才会用了计策。     本是无意好心之举,只因为方才的事儿,倒成了她用计了。     不过既然承了人的情,柳默慎也就不多做解释了,只是敬道:“今日之事,要不是嬷嬷出手,小女就算心中有千般计,也无可奈何。”     何嬷嬷心中倒是有了些诧异。     这丫头承认得倒痛快。     倒是有她祖母昔日的风范。     想到这儿,何嬷嬷心中对她的那点儿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了。     姑娘家遇到这种可能毁了自己一生的事情,急中生智借了她的名头用一用,事后承认的又如此干脆,那她为何还要责备呢?     是以何嬷嬷的脸上难得带了一丝笑意,道:“二小姐,不错。”     柳默慎恭敬道:“多谢嬷嬷。”     何嬷嬷点点头,看了一眼心中甚是害怕,却依旧握着柳默慎手的青虹,点头道:“那车夫,和这个丫头,”她指了指青虹,“是个忠心的,今日之事难以善了,小姐务必保住他才是。”     柳默慎点点头,道:“小女晓得道理,只是要保住那车夫,怕还是要借嬷嬷的名头才好。”     何嬷嬷并不答应,只是看了一眼窗外,道:“安义坊已经到了。”     柳默慎吩咐车夫停下马车,让青虹扶了何嬷嬷下车。     待何嬷嬷下车站定之后,才道:“二小姐若要用老奴的名头,就尽管用去吧。”     柳默慎在车内听说,隔着窗纱道:“多谢嬷嬷。”     车子再次缓缓而动,当车子再次停下的时候,柳默慎知道……     她隔了一生,终于再次回到了这个所谓的:     家。           第十九章 归家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敕造忠勇公府的匾额,高高地悬在正门之上,门口的两个石狮子栩栩如生,而最惹眼的,还是那个“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太祖钦赐石碑。     自雍朝太祖起兵至今日,近二百年的时光,昔日的四王九公十二侯几经岁月,抄家的有、灭门的有、夺爵的有,剩下的,多也是风雨飘摇了。     真正还能将老祖宗传下来的牌匾挂在门上的,忠勇侯柳家是为数不多的之一。     车子经过正门的时候,柳默慎越过纱帘,认认真真看着那石碑。     从小她就知道,这块石碑刻着的何止是荣耀。所以柳家不论男女,行事从不肯辱没了这块石碑。     依曾祖母和父亲的话,她就是最最辱没了这块石碑的人。     柳默慎想着,车子已经到了侧门,早有了小厮在门外等着,见马车来,忙高声道:“二小姐回家了!”     车夫将马车赶进了门内才停下,立刻就有人在车外道:“哟,二小姐可算回来了,老爷夫人都等急了呢。”     柳默慎大约记得这个声音。     她隐约记得这个嬷嬷姓吴,是昔日曾祖母留给二娘的陪嫁丫头,看起来是个再好说话不过的性子。     可是当年为了茶会之事,她在柳默慎的院子里将两个丫鬟赶走的时候,却比后来昭王大军入主长安时的气焰还大。     甚至还到柳默慎的病榻之前,趾高气昂地说了许多话。     柳默慎正呆呆地想着当初吴嬷嬷与自己说过什么话的时候,车帘已经被掀开,只见一个圆圆的脸,年纪大约五十多岁的嬷嬷在外面,笑容可掬地看着已经带好了幂离的柳默慎,道:“今日大集,二小姐许是看光景看得高兴了,倒让老爷夫人好等。”     幂离之下,柳默慎眉尖微蹙,旋即表情舒展,也不说话,只是伸出了手,让那嬷嬷将自己扶了下去。     虽说早就知道会是如此,只是刚一回家就要和人打唇舌上的机锋,柳默慎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前世她刚离家的时候,话极少,等到后来有了名气,却也更懒得说话了,不管和谁说话都是直来直去,没有半点弯弯绕绕。     她听了十三年的机锋,早就腻味了,现如今隔了十五年再听这暗中带箭的话,却又有些旧日重现之叹。     不过,柳默慎面上依旧平静地问道:“父亲与二娘都在哪里?我要去问安。”     吴嬷嬷握着柳默慎的手力气很足,掐得柳默慎有些疼,语气与笑容却热情得很,只听她笑道:“二小姐今日回家这么大的事儿,老爷和夫人自然是在捧香堂等着。老爷今日本与唐丞相有约,只为了二小姐归家之事特意推了。倒是二小姐,不是奴婢嘴碎爱说人,下次可不能贪玩误了时辰了。”     柳默慎不置可否,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却不见了那车夫。     可惜现在这里有人在,她不方便多问一句,只能记着,等安顿好之后再说。     吴嬷嬷却在心底却有些诧异。     按说以柳默慎的性格,被她说了这么久,早就应该红着脸应声说自己下次一定守礼了,怎么今儿被她说了这么多句,却半点儿反应也没有呢?     难道是在无相庵的时候被吓傻了?     吴嬷嬷作为管事嬷嬷,又是柳默慎二娘的心腹,自然知道无相庵的事情,也知道柳默慎这次是因为皇后娘娘的话才回家。是以虽说她骨子里并看不上柳默慎,但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便也不敢耽误更多时间,便道:“二小姐快上轿吧。”     柳默慎点点头,并不言语便坐到了轿子上。     青虹则一直垂着头跟在后面。吴嬷嬷现在是家中的管事嬷嬷,最得夫人的器重,也是老爷口中的“忠仆”,对家中的仆役可以不必回禀夫人就扣月钱或杖责。     如今她们一进门,吴嬷嬷就先把她挤到了一边,自己一个人上去对着柳默慎殷勤,所以青虹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跟在吴嬷嬷后面亦步亦趋。     吴嬷嬷也像是没看见青虹一样。别说是青虹,就是无名园的大丫头玉俏,吴嬷嬷都打从心底看不上――不是每天妖妖娆娆、花枝招展地到处乱逛,就是到夫人面前卖好讨乖,算个什么东西,也只配在无名园里混日子罢了。     至于这个青虹,傻乎乎地,不是吃就是睡的。     所以,吴嬷嬷只是看着柳默慎上了轿子,就吩咐抬轿的小厮道:“都轻着点儿,起轿!”     ===     轿子晃晃悠悠地走在了院子里,柳默慎微微侧着头,从帘子里看外面的精神。     古木参天,芳草萋萋,九曲连环的回廊,巧夺天工的假山,看在眼里是那样的陌生,却透着些许熟悉。     她真的又回到了这里。     小厮们的轿子抬得稳稳当当的,柳默慎毫不担心他们敢摔了自己。     虽然即便摔倒了,别人也会说是她的命数不好,但是二娘是不会允许这种错误发生的。     就好像小厮们一早就等在了门口,吴嬷嬷亲自迎接她这些,二娘在这种事情,从不犯错。     忠勇公府高门大户,可以有姑娘是天煞孤星,可以有姑娘一辈子只能老死在后宅,但是断断不能有狠心的后母或容不下妾室的嫡妻。     当年曾祖母可以不喜欢自己,可以当着全城贵人的面骂自己的曾孙女是“小蹄子”,那是她年事已高,有些糊涂;父亲可以对自己很严苛,可以斥责她败家之本,那是因为他承袭爵位,要护住忠勇公家族的根基,所以要敲打不成器的女儿。     但是二娘不可以,所以她要对自己非常好,好到全城的贵人都觉得她是贤良淑德,好到全城的人都忘了她是如何进的柳家。     而自己确实是克母败家的扫把星,所以极不受教。     现在再看看这些,柳默慎也得承认,二娘是个聪明人。     也正因如此,前世很长的一段时间,柳默慎都觉得也许真的是自己命不好。     若不是后来柳默慎走了出去,只怕她这辈子都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等她想明白之后,这些纷纷扰扰于她就都成了局外的事情。     柳默慎想着,将头上的幂离摘了下来,整理了一下发髻,脸上挂上了笑意。     这次,既然重新回到了局中,她便不会再做旁人的棋子。     轿子在正院前停了下来,吴嬷嬷打开了轿帘,高声道:“二姑娘,到了。”     说罢,伸出手来,握着柳默慎的手腕,就要扶她下了轿子。     柳默慎却没有动,只是低下头,看着吴嬷嬷拉着自己手腕的手。     也不知道是吴嬷嬷与青虹一般天生力气大还是怎样,每次拉自己的时候,都会把自己弄得很疼,回去一看,常常都是乌青的。     十三岁之前的她,却从来不敢说。     可是现在的柳默慎,哪里还和以前一样?     是以她微微一笑,抬头看着吴嬷嬷笑意深深的圆脸,道:“嬷嬷。”     吴嬷嬷对着柳默慎这样的笑容,没来由地有些脊背发寒。     她从不知道二小姐看人的时候,眼中还能不带着怯意,而是带着一丝锐利。     于是,吴嬷嬷的声音也有了些惧意,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小姐有什么吩咐?”     柳默慎笑着道:“你握疼我了。”     说着,手腕轻轻一挣脱。     自然是挣脱不开的。     柳默慎笑着又说了一遍:“您握得太紧,握疼我了,我手都要断了。”     吴嬷嬷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有那么一阵的恍惚,吴嬷嬷觉得自己好像握着的是一只断手。     吴嬷嬷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终于抑制不住,“嗷”地尖叫一声,丢开了柳默慎的手,跌坐在地上。     一声尖叫,只叫得庄严肃穆的忠勇公府雀声四起,蝉鸣阵阵,更是惊呆了正院里的一群人。     可是柳默慎却的思绪却早就飘远了。     她稳稳当当地坐在轿子里,看着吴嬷嬷,心里却想着曾经教自己迷幻之术的老先生说过的话。     “真正的君子面前,迷幻之术是没有用途的,因为他们行事光明磊落,心中便没有惧怕。”     所以迷幻之术,只是对那些做过亏心事的有用。     可惜柳默慎只与那老先生学了半月,刚刚学到了一点皮毛,就遇见了山贼劫村。     老先生护着柳默慎青虹并村中的一些妇孺逃了出来,自己却死在了山贼的乱刀之下。     至于那些山贼,也是趁着昭王之乱行恶的流寇,等到柳默慎想要找他们报仇的时候,早不知道这群人流寇跑到何处去了。     柳默慎所学,对付大奸大恶之辈是没用的,最多就是对付对付如道清、吴嬷嬷这种没有那么坚定的心智,却要学着别人做坏人的人。     前世,这迷幻之术也曾救过她四次于恶贼处脱身。     柳默慎愣怔地坐在那儿,今日里的太平与昨日间的战乱交替着,让她更多了一份感慨。     不知今生,还有无机会见到那位老先生,当面对他说声谢谢。     柳默慎嘴角勾起了轻笑,一定有的。     “哟?这是怎么了?”一个少女娇憨的声音响起,将柳默慎的思绪自前世拉回到了现实……     ===     签约了,自己给自己点一个赞~     本来想固定时间早上发文的,不过今早起来看看文太不满意了,就修改了一下……所以,我还是固定时间晚上发吧……泪目。以及,希望大家看文愉快~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嘛~顺便求一求推荐票的撒~     最后,感谢平大大的打赏~           第二十章 又见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女孩的话音将柳默慎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她抬起头,只见一个与自己一般大,穿了一条嫣红色芙蓉绣花曳地长裙,一件月白色暗花短衫,外罩一件藕色半臂的女孩从院中走出来。     那女孩的模样也是一等一的俊俏,眼角还有一颗米粒大小的胭脂痣,弯弯的眼睛里都带着笑意。虽然年纪还小,但身材高挑,清瘦的外表却不似柳默慎现在那般憔悴,倒显得落落大方,甚至就连身子,都隐隐有了凹凸的曲线。     若再大一些,又是一代佳人。     女孩儿见吴嬷嬷坐在地上,对着柳默慎的轿子,仿佛是见了鬼一般的表情,皱了眉头,问道:“这是怎么了?”     女孩儿叫柳默曲――柳家女子并不随男子泛字,而是有祖辈点一个字再取名字。昔日柳默敬出生的时候,曾祖母就说女子当以安静贤淑为要紧事,所以就取了“默”字,又从《女诫》里点了敬字。     也是巧,柳恒同这一房到现在,刚好四个女孩子,敬慎曲从,倒是好记。     柳默曲是柳默慎二娘的女儿,与默慎同年,都是清平三十三年五月里生,而柳默曲比默慎小了十天。     默慎对柳默曲的印象并不是很深――起码没有对年纪虽小却形如烈火的四妹妹柳默从那般深。     柳默慎只知道柳默曲平日对人总是笑意盈盈的,琴棋书画都不错,京城女眷之间,人缘也是极好。     只见柳默曲轻轻弯下腰,发上的珍珠步摇一晃一晃的,对着柳默慎笑道:“二姐姐,这是什么了?你今天刚回家,不好生气。妹妹给吴嬷嬷求个情,不管嬷嬷做错了什么,姐姐都不恼,好不好?”     柳默慎展颜一笑,自己从轿中下来,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吴嬷嬷,也是一脸惊诧:“我只是说了一句嬷嬷握疼我了,谁知就把嬷嬷惊成了这样。”说罢,她将手腕伸了出来。     果然在手腕之上,有一圈淡青色的淤痕。     柳默曲稍微有些错愕,倒不是错愕柳默慎手腕上的伤,却是错愕于柳默慎此时这落落大方的态度。     在她的印象里,这位二姐姐可没有这么爱说话,又这么会辩白。     只不过,这一丝错愕也只是在柳默曲面上一闪而过,她伸过手扶住柳默慎,面上带着心疼,道:“呀,怎么就受伤了?”说着,又看向地上的吴嬷嬷,娇嗔道,“嬷嬷也真是,既然是不小心伤了姐姐,那就拿药酒来给姐姐擦就好,却叫什么?倒唬了我娘亲一跳。”说罢,对着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     周围的人会意,连忙走过来,将软瘫在地上的吴嬷嬷搀了回去。     柳默慎安静地站在那儿,看着柳默曲的一举一动。     只见柳默曲为柳默慎将衣服稍微整理了一下,又用袖子将那乌青盖住,低声笑道:“姐姐刚回家,犯不着和下人们生气,吴嬷嬷年纪大了,做事未免不妥帖,姐姐就看在妹妹面上,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可好?”     柳默慎垂下头,笑了笑,并不说话。     在柳默曲看来,这就是同意了。     这不言不语,只敢怯生生地微笑的柳默慎,才是她熟悉的二姐姐嘛。     想着,柳默曲挽了她的胳膊,就要向屋内走,边走边道:“姐姐快进去吧,爹爹和娘亲早就等急了。姐姐都不知道,前两天就连皇后娘娘都问了姐姐的事儿呢。可见二姐姐是个有福气的。”     娇憨的语气,一派天真无邪,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柳默慎依旧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柳默曲,心中却有了一丝笑意。     她这个三妹妹,倒是个妙人。     ===     两人进了院门,行至屋前,就有人掀开了帘子,传了一声:“老爷,夫人,二小姐回来了。”     柳默慎垂着头,恭恭敬敬地走到了屋子中间,抬眼向上座的两个人看去。     柳默慎进了屋子,抬眼看着屋内的人。     一张矮塌,斜倚着一个病弱的美人儿,肤若凝脂,目如弯月,虽说病弱,嘴角却自带着微笑,额上还贴着膏药,正是柳默慎的二娘,忠勇公柳恒同的乐梦童。     若是不知道的人见了乐梦童,却不相信她今年已经三十有九,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     而在乐梦童的旁边,坐着一个家常打扮,但容貌俊朗异样、通身的文人气派的男子。     若不说,没人相信这个文质彬彬的男子,就是可上马打仗,可下马治国,曾惹得清平帝大动肝火,却又十分仪仗的忠勇公柳恒同。     许久不见这二人,没想到再见时,依旧是昔日离家的模样。     不知为何,柳默慎心中有了一丝酸涩,却转瞬又消失不见了,她只是端端正正地行了礼,口中道:“父亲,二娘,女儿回来了。”     谁能想到,她再次说出这句话,却隔了十五年的时光。     偏偏高高地坐在那上面的两个人――尤其是那个自己的生身父亲――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经历了什么。     自然,他也不屑知道。     柳恒同此时的表情并不很好,看见了柳默慎,倒像是看见了什么令人厌恶的脏东西一样。所以对着柳默慎也只是“嗯”了一声,再没多言。     倒是乐梦童,用带着病音的声音道:“二丫头回来了?这段日子你为家中祈福操劳了,快起……咳咳……”     话未说完,就开始咳嗽了起来。     柳恒同连见状,立刻丢开柳默慎看向乐梦童面上的表情也立刻变得柔顺深情起来,问道:“梦童,你没事吧?”     一旁坐着的柳默曲的见状,抿嘴一笑。     柳恒同听见柳默曲这么笑,便扶着乐梦童,回头看向柳默曲,故作生气道:“小小年纪,倒学会嘲笑父母了。”     柳默曲一听,忙站起来,笑道:“女儿哪里是笑?女儿是高兴,父亲母亲相敬如宾,我们家也是和和美美的。”     柳恒同听她如此说,立刻哈哈大笑起来,道:“曲儿说得好,家里就是要和和美美的才对。”     乐梦童也是用手帕捂着嘴,轻声笑着。     在这一刻,没人还搭理屋中间跪着的柳默慎。     柳默慎却并没有觉得任何失落,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们此时的其乐融融。     三个人说笑了一阵子,柳默曲才看向柳默慎,忙笑道:“呀,父亲母亲,二姐姐还拘着礼呢。”     乐梦童也似是刚看见一样,忙道:“二丫头怎么还跪着呢?快快起来吧,去你三妹妹身边坐。”     柳恒同也皱了眉头,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没听见你母亲说话吗?出去了几天,倒更不知礼了。”     柳默慎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道:“是。”便站起了身,坐在了柳默曲的下首。     乐梦童还斜靠在榻上,和蔼地看着柳默慎,问道:“二丫头脸色倒是比去的时候好多了,看着也比在家的时候长了些肉。阿弥陀佛,可见无相庵中的师父照料地好。”     柳恒同眉头皱的更深了,也仔细打量了柳默慎一番,却也看不出女儿是胖了还是瘦了。     其实,他对于这个女儿,连模样都未必记得真切。     只是既然乐梦童这么说了,柳恒同脸色就有些沉,训斥道:“你去庵中是为家祈福,又怎么能养尊处优呢?平时教你读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倒学着看那些没有用的闲书,把性情养坏了。”     虽然柳恒同一开口就将话说得如此难听,但柳默慎依旧不生气,只是起身蹲身施礼,道:“是,女儿在庵中多得师父们的照料,还抄录了五十卷的经文,供奉在佛前。住持师父说了,希望女儿能再抄录二百份《心经》,待到明年菩萨生日时,散发给香客,也算是女儿的功德。”     屋内的三个人,都是一愣。     柳恒同甚少听柳默慎一次说这么多的话,乐梦童从没想到柳默慎竟然还能如此不卑不吭地对答,而柳默曲,则微微眯上了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柳默慎。     这当真是她那个木头一样的二姐姐?     如果不是柳默慎是刚从无相庵回来的,无相庵又是香火极旺盛的地方,柳默曲都怀疑柳默慎是被什么脏东西上了身。     柳恒同因着柳默慎这番对答,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捻着胡须道:“既然庵中的师父如此看重你,你就莫要再乱跑了,安心在家中将经文抄录了。”     柳默慎再是一礼,道:“是。”便径自坐下了。     又恢复了往日里呆愣的表情。     乐梦童则扶着榻坐起身,笑问:“今天是集市,二丫头可在街上遇到了什么事儿?我恍惚听人说,赶车的张伯被人打伤了?”     柳默慎抬起眼,看了柳恒同一眼。     一脸的安之若素,显然是早就知道了     柳默慎在心底一笑,点点头,口中道:“是,女儿自无相庵出来的时候,恰巧遇上了一位姓何的嬷嬷,也是得她照拂,我才回到了家中。”     柳默曲在旁边听说,忙问:“真是何嬷嬷帮了姐姐?”     乐梦童眼神一闪,轻咳了一声。     柳默曲显然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掩着嘴,对着柳默慎尴尬一笑,不再说话。     柳恒同则在上座,表情也没有变化,只是道:“二丫头也累了,先回房休息去吧。”     说罢,柳恒同再次丢开柳默慎,只是握着乐梦童的手,低声问着她身体可还不舒服,需不需要找大夫来看看等语。     柳默慎缓缓起身,口中道了声“是”,眼中看着柳恒同与乐梦童的真心真意,心中却多了份前世没有的感慨。     要说父亲与二娘,也是京中广为流传的一段奇谈……     ===     突然发现可以设置存稿定时发布了~所以尝试一下,免得月末太忙导致断更~           第二十一章 往事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要说乐梦童,就必须先说说柳默慎的曾祖母――乐氏。     岭南乐家也是雍朝有名望的大族,封疆大吏,守着雍朝的南关。     默慎的曾祖母乐氏是烈火个性,起初与丈夫柳千林也是如胶似漆,奈何因为脾气过于爽直,又是南疆来此,融不进京都贵妇的圈子,也被婆婆所不喜。     自古婆媳难相处,乐氏与婆母的关系,在自家婆婆塞人给柳千林的时候,彻底崩裂了。     偏偏不到半年,那个妾室就怀了孩子,生了庶子柳万阳。     柳万阳出生不足一年,乐氏的婆母就去世了。     柳家内宅也就成了乐氏当家。     而乐氏在婆婆去世的第四天,就在柳千林不在家的时候,将那个小妾提脚卖了。     柳千林回来之后就红了眼,要休妻。     不但乐氏不肯,乐家自然不干――都是高门望族,岂能为了个小妾闹出休妻之事?何况乐家又怎么能有下堂之女?     一场官司直接打到了先帝处。     两边都是国之栋梁,先帝也难呀!     不过就在这时候,发现乐氏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先帝也就利用了这个机会,和了稀泥,让夫妻二人回家去好好过日子。     但夫妻间的仇,从此就结下了,由此时至柳千林去世,夫妻二人竟然真的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而乐氏这一胎,生下是一对龙凤胎,正是柳默慎的祖父与姑奶奶――柳万华与柳婉娘。     ===     柳千林虽然不和妻子说话,却很喜欢这个最小的儿子柳万华,而柳万华也是天资聪颖,十五岁从军,十七岁就做到了副将,二十一岁就能带兵灭了当时入侵雍朝的蛮部。     而二十二岁那年,身有战功的柳万华娶闲散富贵的安平侯嫡次女为妻,也就是柳默慎的祖母齐氏。     二人婚后甚是甜蜜,甚至柳万华还带着齐氏两下江南。     偏偏幼子夫妻的如此恩爱,惹了乐氏,让乐氏觉得这个媳妇是个狐媚子。     于是,乐氏走了自己的婆母走过的路――给儿子屋里塞人。     不过柳万华比他爹痴情,既然认准了齐氏,就将母亲塞过来的人,全都退了回来。     后来怕妻子吃亏,直接带着妻子到了边关。     谁知,却在一次大战中中了敌人的毒箭,二十八岁就英年早逝了。     齐氏那时已经身怀六甲,却忍着悲痛,接过了丈夫的令箭,带着残军,不但杀出了一条血路回城,还带着赶来救援的精锐,杀了一个回马枪,大破敌军。     之后,还代替丈夫,在边关镇守三年,永安北境     清平帝都说,安平侯乐天知命悠哉享受的个性,倒生了个花木兰一样能掠阵杀敌的女儿。     在齐氏回京之后,清平帝亲封一品诰命,并赐“忠”字铁卷,从此,齐氏又被称为忠夫人。     乐氏虽然也是一品诰命,却是亡夫请封的,而齐氏的诰命不但是她自己挣来的,而且还有一个赐字。     从此,婆媳二人关系更差了。     是以齐氏一回家,乐氏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孙子孙女――也就是默慎的父亲柳恒同与姑姑柳清宁都抱在了自己身边,还要逼着齐氏另嫁。     齐氏自然也不能肯,这一场官司,又打到了清平帝那里。     清平帝也头疼了,尤其闹不住乐氏那仗着年纪在大殿里哭一阵说一阵,直说齐氏不孝,只得判了一个糊涂案――让齐氏带着清宁回边关镇边,让乐氏带着孙子在京中过活,至于改嫁之事,“再嫁由己,卿有功于国,自当从心所欲。”     齐氏虽然不甘心,却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一则孝字压头,二则,最重要的是,她与丈夫相处时日虽短,却恩爱非常。丈夫战死时,她就下定决心,要为丈夫守一生,待来世再做夫妻。     所以,齐氏想了两天,毅然带着女儿回到了边关。     这一走就是十三年,齐氏一直做到了兵马大元帅,甚至女儿都嫁给了自己手下的副将。     直到一次受伤毁了胳膊之后,齐氏才交了兵符,从此回京了。     而齐氏回来那一年,正好是柳恒同十六岁,正是到了说亲的时候。     ===     彼时,乐氏已经有了年纪,又与京中贵妇不对付,再有“盛名”于外,高门大户的人家,哪里有人敢和忠勇公府攀亲的?     所以没办法,乐氏自己自己关起门来生闷气,将给孙子找媳妇的事儿,丢给了自己的媳妇。     齐氏行军打仗多年,自然没有那么多避讳,直接问儿子,可有了意中人?如果有,就让她去相看相看,若是好的她就亲自去提亲。     柳恒同摇摇头,说“全凭母亲”。     而齐氏一出马,立刻就为儿子说了扬州詹氏最受宠爱的嫡出幼女,詹梅初。     ===     詹家与柳、乐、齐这些勋贵家族都不同,而是正经的书香大族,传承近千年,昔年太祖坐稳天下之后,亲自去三请已经隐居的詹家先祖,并拜为帝师。     詹梅初虽然是书香人家的女儿,性格却是开朗又温和,在闺阁之中就有“文公子”的称呼,平素也很仰慕堪称女中豪杰的齐氏。     齐氏亲自带着柳恒同去了詹家提亲。     詹家书香大族却也不迂腐,尤其是关系到家中女儿的终身,就让詹梅初偷偷地躲在了屏风后面,看了柳恒同一眼。     只是这一眼,詹梅初就红着脸点头。     齐氏也在詹家姐妹茶会的时候,远远指了穿着月白色红梅绣花襦裙的詹梅初给儿子看,问儿子这姑娘可好?     柳恒同远远地站在楼上,看着茫然不知自己正被人相看,笑得又好看又爽朗的詹梅初,点了头。     清平二十五年,詹梅初嫁给了柳恒同,火红嫁衣,十里红妆。     人人都说,这是把半个詹家陪嫁给了忠勇公府。     也是清平二十五年,新婚不足两月的柳恒同,突然闹着要休妻另娶。     而他要娶的人,正是乐梦童,从岭南来京住了两年的乐氏娘家侄孙女,     ===     齐氏气得差点儿晕死过去,而本指望与丈夫长长久久的詹梅初也是又气又委屈,奈何远嫁京城,初来乍到,身边竟没人可以说话。     无奈,詹梅初只得退了一步,说愿意让乐梦童进门做妾。     可是柳恒同却一定只肯休妻,并说要纳妾也可以,只能詹梅初做妾,乐梦童做正妻。     更荒唐的是,纵然当时齐氏不肯,但消停了许久的乐氏,也坚决支持儿子与侄孙女一切,甚至不惜绝食相逼。     詹梅初走投无路,既不肯让家族蒙羞,也不愿意让齐氏难做,权衡之下,只得选择自尽。     辛亏被丫鬟救了。     詹家这时候才知道了这件事情。詹梅初的兄长詹竹墨连夜赶来京城,却被柳恒同赶了出来,还不许他见詹梅初。     詹竹墨文人性子,自然比不上能文能武,又是贵胄之家的柳恒同,     尤其是柳恒同竟然和街头的流氓一般,耍开了如此无赖。詹竹墨这一气,不免心疾发作,差点儿死在了京城街头。     詹梅初的祖父一听最心爱的小孙女竟然被忠勇公家如此对待,顿时昏死过去,好容易救活了,又听说长孙差点儿没救活,又昏了一次。     再次醒来之后,詹家祖父便立刻举着太祖御赐的“风骨传家”的牌匾,素服奔了京城,去太庙哭太祖。     这场官司,再一次打到了御前。     柳家三代人,都为了婚事在御前打过官司,也算是天下奇闻。     而这一次,则没有前两次那么简单。     詹家在士林中名望颇高,詹家祖父做过先帝的老师,也做过清平帝的老师,是以不但文臣闹开了,就连清平帝也勃然大怒,立刻下旨要将乐梦童送回岭南乐家去。     柳恒同也拒不让步,则捧着忠勇公世代相传的“丹书铁券”与“免死金牌”,拦在大门口,拒不接旨。     一天之内,清平帝连下三道圣旨,最后柳恒同说,那好,不休妻,那就平妻吧。     清平帝气得差点儿从皇位上摔下来。     贵胄之家,爵位承袭,岂可乱了嫡庶尊卑?一旦柳家这“平妻”之事成了,那么其他侯爵官员家里有样学样,岂不是天下大乱?     而且,还有一个皇位承袭的问题呢。     深知其中利害的清平帝终于大怒,直接下旨削爵,流放柳恒同三千里到南面荒芜之地。     柳恒同想也没想就接旨了,立刻带着乐梦童就走了。     ===     哪知,四个月之后,那南洋有蛮子来侵,柳恒同身先士卒,带着边关一群被打散的军士,一口气打到了蛮子的都城,活捉了蛮族国王。     一战,定南面数十年的安宁。     柳家武将世家,忠勇之辈,就算削爵发配,依旧能有功于国。     于国之一节,柳恒同确实当得起忠勇二字。     清平帝拿着战报,没有说话,只是发给了詹家。     詹家祖父看着那战报,久久之后,只能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詹梅初在柳恒同刚走之后,就被发现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又过了一个月,清平帝下旨,忠勇公复爵,但罚俸三年。     至于平妻的事情,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     柳默慎缓缓地站起身,看着柳恒同与詹梅初,屈膝一礼:“是,那女儿就先回房了。”     说罢,又对着柳默曲笑了笑,转身便走。     从头到尾,最可怜的,只有自己那青春早逝的母亲。     还是早些带了那些自己想救的人,早些离开的好。     柳默慎想着,不再听后面的声音,抬步向外走去。     而她的身后,柳默曲瞥了她的背影一眼,意味深长……     ===     祝大家五一快乐的撒!么么哒(* ̄3)(e ̄*)     其实柳家的女人命运就像在循环一样,所以默慎~勇敢地改变命运吧~(不要这么破坏气氛的热血呀!)           第二十二章 轻视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出了正屋,站在一侧的青虹忙迎了过来,扶着她道:“姑娘……”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姑娘每次从正屋出来,都会很不开心,话也会变得更好。     不过这次,柳默慎却只是轻轻一笑,并不多话。     青虹觉得自家姑娘的心情,似乎还不错?只不过看起来虚弱了些,便搀着柳默慎,慢慢向无名园的方向走。     柳默慎便由着青虹带着她往回走,心中暗自好笑。     她不记得自己的无名园到底在何处了。     柳家女儿满十一岁便要分院子单过,柳默慎虽然不招家中人待见,但却是家中最最守规矩的人。     印象里,无名园是在正屋西面的角落里,只记得要走很长的一段九曲回廊,再绕过一个池塘,再走很长的一段石子路。柳府百余年传承,忠勇公府也从没换过地方,所以自然大得很。     夏风轻拂,空气里青草的香气淡淡的,柳默慎轻轻理了理头发,只觉得方才对着父亲二娘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     青虹呆呆傻傻地,也不知道柳默慎的心思,就只是扶着她,慢慢地走。     一直走到正屋旁的竹林中,青虹见再看不见正屋的人了,忙低声道:“姑娘是累了吧?我们到前面的椅子上,坐一会儿再走。”     柳默慎摇摇头,道:“我不累,慢慢走吧,风吹吹,挺好的。”     青虹见柳默慎眉头舒展,不像是难受,自己也就放心了,高高兴兴地“哦”了一声,就继续走。     谁知二人没走出几步,就听见竹林外面,传来了一个女孩儿带着愤慨和撒娇的童音。     “我就不去,那个扫把星,有什么好看的。”     一个女子赔笑道:“四小姐,老爷夫人还有三小姐都在那儿等着二小姐,你毕竟……是做妹妹的……”     柳默慎嘴角轻轻勾起,也不说话,只是慢慢走着,耳朵里听着自己的这个四妹妹柳默从与身边的丫头的话。     没等那丫头话说完,就听见柳默从高着声打断了她:“什么姐姐?我正经只有一个嫡亲的姐姐,莫说那个扫把星了,就是梅屋的那个病秧子,也不是我姐姐。”说着,就听见石子飞起的声音,想是柳默从心情不好,踢了石头,“什么东西,不过是小妇养的,定了成王的亲事,就以为自己了不起,要全家供着吃药,还害得我被骂……不管,我不去。”     “四小姐慎言,若让嬷嬷听见了不好。”丫头连忙捂了柳默从的嘴,紧张地看看周围,低声劝道。     “呸,谁怕她们!”柳默从啐了一口,只不过也确实不敢再提这话了――前几天她还为打翻了长姐柳默敬的药而被母亲训斥呢――对身边的丫头道,“热死了,冰呢?”     另一个丫头声起:“四小姐,虽说暑天,但是这冰也不好多用。”     “怕什么?这么热的天,不用冰镇着,岂不是烤熟了?”柳默从说着,就听见了器具碰撞的声音,想是在取冰。     之后,就听见柳默从道:“春燕姐姐,你先过去看看,她要是走了我就过去看爹娘姐姐,她要是没走,我断断不去给她行礼的。”     只听起初的那个丫头赔笑道:“四小姐,这样……不好吧?若夫人知道了,又要不高兴了。”     “怕什么?我娘舍不得我。你先去,我在后面慢慢跟着就是。再说了,就许她在外面招蜂引蝶的,竟然惹了那样的**烦回来,还让爹娘姐姐多等,我不去看她,也是道理……只是不知道那个河嬷嬷还是海嬷嬷的是什么来头,哼,算她命大,不然出了大丑,长长久久地送去当了姑子,我才高兴呢。”     絮絮叨叨的声音渐行渐远,最终,竹林再次寂静无声。     ===     青虹嘟着嘴,等听不到柳默从的声音之后,才不高兴道:“四姑娘……真是没有规矩。”     柳默慎面不改色,边慢慢走着边道:“是吗?”     青虹看着柳默慎的脸色,见她面上毫无波澜,却有些奇怪,便问:“姑娘不生气吗?”     柳默慎却笑了出来,道:“四妹妹当着背着我都是如此,也算磊落。倒是我们在这里偷听了她们说话,才不磊落。”     青虹哪里懂什么“磊落”,只是听柳默慎的意思,仿佛被柳默说话那般难听倒成了自家姑娘的错,顿时目瞪口呆,不解地看着柳默慎。     柳默慎看着青虹呆呆的眼神,噗嗤一笑,道:“好了,我们先回去歇歇吧,演了那么久的戏,又听了这么久的戏,我累了。”     “哦。”青虹再次傻乎乎地应了一声,过来扶住柳默慎,向着无名园的方向走去。     主仆二人又走了一阵子,等出了竹林到了池塘边之后,青虹还是忍不住,见左右无人,就问道:“姑娘真的不生气吗?”     柳默慎反问:“为什么要生气?”     青虹也说不好为什么要生气。     自家姑娘不一直是这个个性吗?府中的小姐公子们谁都能欺负欺负,但是柳默慎却从来不动气,就是坐在那儿发呆,一句话都不说,连哭都很少有。     全是因为在家中被长辈不喜而已。     青虹想了很久,才道:“我……就是觉得,姑娘从无相庵回来之后,不会再……再像以前的样子了。”     柳默慎微微一愣,旋即笑了。     青虹虽然看着傻,但心中却比很多人都明白。     只是很多事情,她不能和青虹说,否则那只会害了她。     青虹看着柳默慎的笑容,更傻了。     “赤诚之心,世间难得。”柳默慎看着青虹,笑着说。     “啊?姑娘说什么呢?”青虹不解。     柳默慎再是一笑,道:“夸你差事当得好,等下回去和你玉俏姐姐说,让她给你做两个枣泥糕吃。”     青虹最爱吃玉俏做的枣泥糕了,一听她这么说,立刻点头道:“嗯。”她看着柳默慎的笑容,心中突然有些释然了。     只要自家姑娘高兴就好嘛。     ===     而就在柳默慎与青虹二人往无名园走的时候,无名园中却已经是一派狼藉景象了。     园中的几个丫鬟乐得柳默慎不在家,就在游廊下坐着,或绣花或逗趣,还有凑堆掷骰子抹骨牌的。     院子里落叶铺满,一方荷池之中,荷花还没开,那荷叶却已经枯了,也不见有人搭理。     柳默慎的院子里本来有一个管事的嬷嬷,但是柳默慎刚一出去,她便乐得回家看孙子去了。     当然,即使这嬷嬷在时,也不会管这些事。     那嬷嬷之下,便是无名园唯一的大丫鬟玉俏了。     不过此时的玉俏只是坐在正屋的门口,摆着扇子,一副慵懒的样子。     这时,一个穿着湖色纱衣,体型微丰,名叫金铃的丫头因着抹骨牌输了,便和一个叫翡翠的丫头拌了几句嘴,惹了一院子的人都笑着看热闹。     玉俏也并不管这些,只是靠着门看戏,等二人吵到热闹处,她就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竟然比那些看戏的小丫头看得还热闹。     一等大丫鬟都这样,下面的小丫头更是不成样子,竟然还有人撺掇着金铃与那丫头打一架。     不过毕竟也是忠勇公府的丫鬟,还是要些脸面的,自然不会真打起来。     二人吵了一阵,素来嘴厉害的金铃自然吵赢了,翡翠气得一跺脚,将骨牌推了一地,就回屋躺着了。     金铃见她跑了,得意地一笑,就往正屋进。     恰好被屋外的玉俏拦住了。     只见玉俏往门上一靠。因着她已经十六岁,身量又好,如今穿了竹青碎金上衫与一条暗红色绣牡丹的襦裙,坐在那儿,一只脚高高翘起,露出了金线锦缎的鞋子,更是衬得人婀娜多姿,自带风/流。只见她头上的金钗耀眼,眼内含情,,笑问金铃:“干嘛去?”     金铃理所当然地说:“没水喝了,过来喝点儿水。”     玉俏一听,用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笑了:“那水可是我好容易才烧好了,方才人就说姑娘已经从进了正屋,想是等下就要回来了。到时若没水喝,可怎么办?”     金铃听她如此说,一掐腰,冷笑道:“哟,姐姐这老天拔地的,好几天就烧了一壶水,倒和擒了反叛的功臣一样,逢人就要说一句表功,生怕人不知道你是这无名园最大的?”     玉俏一听,帕子一摔,脸立刻沉了下来,语气尖利地对院子里的小丫头们说:“你们听听这金铃姑娘的话,竟是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说着,她又看向金铃,玩着腕上的镯子,似笑非笑地说:“也不知道是仗了谁的势头,这么迫不及待的?”     金铃顿时勃然大怒,刚要骂玉俏狐媚,却因为那镯子,将要出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那镯子是夫人昨日才赏给玉俏的。     金铃暗中握着拳,在心中将玉俏骂了千万遍,才回过头,呵斥一个刚留头,穿着皂色短衫的小丫头道:“看什么看?懒得都成虫了,也不知道烧水去!”     那小丫头名叫彩玉,是外院门房上一个小管事的什么亲戚,却自来拿大,总以为自己是大管事的亲戚,莫说在同龄小丫头里,平日就是在玉俏青虹金铃面前也要拔尖。现在她听金铃这么说,立刻反唇相讥,道:“姐姐要喝水就自己烧去,支使我们干什么。”     说着,便跑了出去。     金铃更火了,嘴里骂骂咧咧的,追上去便要打。     玉俏却突然站了起来,道:“姑娘回来了。”声音里,带着不易被人察觉的喜悦。     金铃吓了一跳,立刻站定。     就看见无名园的拱门外面,柳默慎由青虹扶着,淡定地站在那儿,看着院子里的一切。     ===     啊啊啊!太感谢平仄客、知我何事我何人、ebeta的pk票了,谢谢谢!以及感谢各位留言的亲,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以及大家绝对放心,这篇文朝堂之争为主,宅斗为辅,以及配角智商会维持在线的……           第二十三章 玉俏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见柳默慎回来了,院子里的小丫鬟们全都站了起来,一时间,本来热闹非凡的无名园里,静得只剩下夏风吹拂着青草的声音了。     柳默慎目不斜视,慢慢地向正屋走,也不看人――看了她也不认识――可是没走几步就停下了。     她低下头,看着脚前的一颗骨牌。     金铃因着离得最近,慌忙过来将骨牌捡起来,陪着笑脸道:“姑娘回来了,可是累了吧?快进去歇着吧。”说着,伸手就要扶柳默慎。     却被快步赶过来的玉俏用肩膀一下子顶到了旁边。     玉俏笑道:“姑娘可算回来了,姐妹们这几天也是乏了,未免贪玩了一会儿,姑娘可别生气。”     柳默慎笑了笑,看了周围一圈有恭敬之态,可是面上毫无恭敬之意的丫鬟,点点头道:“是,都累了,那就玩儿吧。”     玉俏立刻转头对那些丫鬟道:“听见没?姑娘心疼你们,你们可别太惯着自己。”     说罢,又上下打量了青虹一番,道:“你也累了,不必跟着进来伺候了,去歇歇吧。”     语气虽然爱答不理的,但是眼底却带着笑意。青虹从来知道玉俏都是这个样子,也不生气,就是笑着行行礼,便退下了。     玉俏回过头,白了金铃一眼,依旧扶着柳默慎进了正屋。     倒是身后的金铃,气得脸都涨红了,心中暗暗发狠,早晚要让这个玉俏看看自己的手段。     ===     待二人进了正屋之后,玉俏的表情却变得正经了许多,扭扭捏捏的步子也不见了,晃动的腰肢也挺直了。     她倒了一杯茶水,笑道:“姑娘渴了吧?”     柳默慎接过杯子,慢慢地喝了一口。     水温微微有些烫,是她平时最合意的水温。     柳默慎也笑了,与之前不同,这次的笑意,直达眼底。     玉俏在她的事情上,从来不会出错。     前世在家的时候,柳默慎从来不会表达自己喜欢什么还是不喜欢什么,都是别人拿来什么给她,她就用什么东西。     可是玉俏到了她的身边,不出两个月,就知道了她喜欢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     平日里装疯卖傻,甚至在二娘面前虚以委蛇,为的只不过是护着她。     二娘用给柳府二公子柳振文做妾来诱她做一些事情,玉俏虽然表面答应,回来之后却原原本本都告诉了柳默慎。     可以说,在家中那十三年,有玉俏的那六年,是她过得相对最舒心。     只可惜,前世玉俏的结局很不好。     柳默慎也是后来再见姐姐柳默敬的时候才知道,玉俏当时不肯信自己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所以就翻墙往外跑,要去找柳默慎。     却被人乐梦童的一个侄子,乐家旁支的一个浪荡公子抓住。     玉俏本想求他放了自己,谁知那人见玉俏模样生得极好,贼心大气,就对她用了强。之后还将她绑了,关了足足有两个月,玩腻了之后才送回到了忠勇公府。     当天晚上,玉俏就逃过别人的看管,投湖死了,还被人发现有了身孕。     彼时柳家因为她的事儿很是元气大伤,这事儿又关系到乐、柳两家的丑事,所以二娘下了很大的力气遮掩,只说玉俏是因着柳默慎的事儿伤心过度以至失心疯,才死了的。     而现在,曾经那个死了的玉俏,又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眼前。     不单单是玉俏,方才院子里那些丫鬟,不管平时对自己如此不好的,在无相庵出事之后,除了才来无名园不足一月的凤娆,其他人都被发卖或仗杀了。     无人有好结果。     因为二娘要表现出对几个女儿都一视同仁的样子,所以柳默慎的无名园里,还有不少管事家的孩子,都是聪明伶俐的。     无名园不受柳恒同待见,自然活也不用正心做,平日里还轻松,可以说是白领一份月钱。     只要他们平日多多将柳默慎的事儿告诉了二夫人就好。     这些拜高踩低,看人脸色讨饭吃的丫鬟们不知道,自她们进了这个又偏又不受宠的无名园之后,就注定了悲剧结局。     而此时,玉俏看着柳默慎,却发出了一声叹息。     在无相庵中受了几日的苦,自家本来就呆的小姐,如今更呆了。     这可如何是好呀!     这么想着,面上的表情便带了几分难过,玉俏握着柳默慎的手,哽咽道:“姑娘可是在无相庵受了委屈?若当真难过,索性现在没人,姑娘就哭出来吧。”     玉俏温温柔柔的声音让柳默慎从回忆中走了回来,她认真看着眼前的玉俏。     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双杏眼天生的含水带笑,樱桃小口不点而红。因着此时心里难过,所以眉头紧蹙,倒有几分书中写的西子捧心的味道。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却宁肯在人前自污,也要护住人后的自己?     那么重走一次人生,她必然不能让这样的女子如前生那样悲惨。     ===     青虹对自己好,是因为她是最难得的赤子之心,而玉俏对她好,则是最难得的侠义心肠。     前世之恩,今生还有机会相报,真好。     柳默慎想着,本来发呆的表情突然就带了舒展的笑容。     玉俏却吓了一跳。     柳默慎发呆那是常有的,可是笑得这样开朗却是以前从没有过的。     定然是真傻了。     她立刻急得脸颊通红,流下眼泪,哭道:“姑娘,有了什么委屈你一定要和我说,玉俏虽然是个奴才,却也能替你排解一二。”     柳默慎却微微侧着头,笑着问她:“玉俏姐姐也觉得我受了委屈?”     玉俏哪里想到柳默慎会有如此一问,一时愣住,不知应如何回答。     柳默慎的笑意更深了,认真地点点头:“好,那姐姐就当我是真的受了委屈吧。”     玉俏的表情更愣了,只是僵硬地点点头,眼神却透着迷茫。     柳默慎笑得更开朗了:“姐姐现在的样子,倒傻成了青虹。”     玉俏本来心中着急,谁知柳默慎这么一说,倒破涕为笑了。她拉着柳默慎的手,沉声道:“奴婢不傻,奴婢虽然不知道无相庵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奴婢知道姑娘现在高兴,但出了这个屋子,奴婢只知道姑娘心里难过,正躲着偷偷哭呢。”     柳默慎点点头,笑容灿烂。     就在这时,屋门突然推开了,玉俏连忙站起身,掏出了帕子,在柳默慎脸上假装擦拭,口中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刚一回家就哭天抹泪的,让老爷夫人知道,是要罚的。”     柳默慎心中暗自点头。     果真是个聪明的人。     ===     玉俏这边厢刚说完,那边厢推门进来的金铃就紧走了几步上来,连声道:“怎么了怎么了?姑娘怎么哭了?”说着,斜了玉俏一眼,怪声道,“姐姐不是最会服侍姑娘了吗?怎么还惹得姑娘哭了?”     玉俏横了她一眼,便不看她――也是怕被她看出自己也哭了――只是道:“哪里像金铃姑娘你,咱们姑娘的屋子,你说进就进来了?”     金铃哼了一声,不再理玉俏,只是站在柳默慎的另一侧,赔笑道:“姑娘一路回来也是累了,心情不好也是有的,我听上房的听琴说了,怪只怪姑娘回来的太晚了。依我说,姑娘不如多去夫人那里做做,好好地孝敬一番。到时候老爷夫人见姑娘孝顺,也就不追究姑娘在外面惹事的事儿了。”     说罢,还炫耀般地看了玉俏一眼。     玉俏捏着帕子的手却紧了紧。     什么叫姑娘在外面惹事?玉俏暗中看着柳默慎的表情,心中疑惑,面上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柳默慎则抬起头,惯常那般呆呆地看着金铃,半天却也没想起她叫什么名字。     既然想不起名字了,索性就不想了,柳默慎只是问:“你真的觉得,我去孝敬了二娘,父亲和二娘就不生气了?”     金铃连忙点头,笑道:“自然。”     柳默慎呆坐了一会儿,才问:“那你说,我应该怎么说孝敬?”     金铃一听,忙走上前两步,低声道:“再过段日子,就是夫人的寿辰。我听人说,夫人在做什么珍珠粉,却找不到上好的珍珠,姑娘若是能给夫人几串上好的珠子,不就是孝顺了吗?”     玉俏在一边听得直翻白眼。珍珠?亏金铃敢说,这无名园上下哪里有什么珍珠呀?自家姑娘甚至连傍身的钱财都没有,妆奁里也只有几个家里姑娘们人人都有的首饰。     这金铃张口就说珍珠,也是有趣。     谁知柳默慎听了,却认真点点头道:“是,你说得对。”说着,想了想,凭着飘渺的记忆指着妆台上的匣子道,对金铃道,“那个匣子里还有些碎银子。我出去这几天,你们守屋子辛苦了,出去与人分了吧。”     金铃一听,立刻喜上眉梢,便横了玉俏一眼,果然从那匣子里拿了五钱的散碎银子,退出了屋子。     玉俏皱了皱眉,道:“姑娘好大方,那银子可是攒了几个月呢。”说着,玉俏对着金铃的背影啐了一口,道,“还珍珠呢。给人挡枪使,自己还乐得要命。”     柳默慎抬起头,看着玉俏愤愤不平的表情,问道:“姐姐在气什么?”     玉俏又被柳默慎问得一愣,指着门口道:“都这样了,姑娘真不生气?”     柳默慎的眼神却突然一凛,身子微斜,靠在椅背上,笑着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没来由的,玉俏因着柳默慎此时的样子,后背只觉一凉。     这个时候的柳默慎,哪里像是深闺之中不被父母宠爱,步步艰难的小姑娘?倒是……     与戎装杀敌凯旋的忠勇公柳恒同一般,身上竟然带出了杀伐气。     ===     感谢kobelau339的打赏!感谢a的评价票和pk票!     啊~明天又是万恶的周一了!就剩半天的时间了,大家赶快想玩儿啥玩啥吧~下次再有三天就是六月了t.t           第二十四章 忠心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玉俏本姓谈,自柳家高祖起就专门给柳家养马。玉俏的母亲早逝,父亲却是一个性格分外绵软的老好人,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年纪只比玉俏小三岁,却因为小时候生病烧坏了脑子,虽然不说很笨,却有些傻愣傻愣的,平时也只听玉俏的话。     十岁那年,因为玉俏长得好看,所以被厨房的王嬷嬷看好,就求着乐梦童,想要了玉俏去给自己那得了痨病的儿子做媳妇。     父亲性子软,从来只知道做活,虽说在谈家在柳府中有些地位,但是却是个不会求人的。虽说和柳恒同几次开了口,但是堂堂忠勇公哪里会在这些事上留心?     偶然一次,玉俏进二门的时候遇见了柳默慎。     她惯在外院当差,哪里知道院子里的门道?就大了胆子求了柳默慎,说想到柳默慎身边当差。     玉俏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柳默慎呆呆的眼神里,毫无神采,只是打量了她一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之后半个多月再无消息,王嬷嬷家逼得又紧,有那么些时候,玉俏真个要放弃了。     谁知,吴嬷嬷突然过来说,无名园里少个丫头伺候,家生子里见玉俏是个伶俐的,夫人便选了她过去。     玉俏那时候欢天喜地地到了无名园,颇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等她给柳默慎磕头的时候,柳默慎又是只说了三个字:“你来了。”     只不过那时的柳默慎,脸上带了三分的笑意。     玉俏突然发现,原来喜欢发呆的二小姐,也会笑,而且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可是直到她琢磨出来无名园在柳府中的地位,才突然明白了,柳默慎的处境,竟然比她那时好不到哪儿去。     但即便如此,这个在家中步步艰难的二小姐,还是帮了她。     正因着这段经历,所以玉俏对柳默慎格外用心。     玉俏小的时候,见过几次柳恒同出征后归来的模样,总觉得公爷通身的煞气吓人。     而如今再看柳默慎,却与忠勇公那时一模一样。     不对,此时的柳默慎,表情从容不迫,眼神温柔,只带了三分的锐利,身上也没有忠勇公凯旋时的血腥气。     却偏偏给了玉俏极大的压迫感,仿佛眼前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小丫头,谈笑之间就能要人命一样。     比拿着长枪骑着战马的忠勇公,还要厉害。     “姑,姑娘……”玉俏颤着声音,叫了一句,腿有些抽筋。     柳默慎却以手支颌,笑道:“玉俏姐姐,我乏了,想要洗个澡。”     玉俏愣了愣,才醒过神来,忙道:“是,奴婢这就给姑娘准备。”     ===     待柳默慎洗澡之后,便靠在床上,盖着锦被,呆呆地看着远处桌上放的蜡烛。     玉俏偷偷地看了柳默慎的方向一眼,只见她头发散着披在一侧,面上表情呆滞,只有眼睛中带着的一丝神采让人觉得,这个人还清醒着。     方才那一瞬而爆发的气势,再找不见。     玉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甚至怀疑方才是自己看错了。     是的,自家姑娘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又怎么会是那样凌厉的人呢?     心里一舒畅,玉俏的语气也轻松了许多,道:“姑娘方才洗澡的时候,大小姐屋里的锦儿来了,来问姑娘怎么样了?要不姑娘去大小姐那儿坐坐?”     乍一听到姐姐,柳默慎难得有了一阵慌乱。     想了一会儿,柳默慎还是摇了摇头:“现在时间已经晚了,还是明天吧。”     并不是不想早些见到姐姐,而是柳默慎害怕自己见到姐姐后,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她自认为自己定力很好,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前世已经诀别的姐姐,想到姐姐后来的人生,柳默慎不认为自己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见到青虹和玉俏的时候,自己的激动都将她们吓到了,更何况是自己的姐姐?     柳默慎看着虽然还淡定,玉俏心中却有了一丝失望。     二小姐以前就是这样,固守着礼,苛待着自己,对大小姐和对待老爷夫人一样敬重,但却只有姐妹之义,没有姐妹之情。     每每见到大小姐因为二小姐的事情难过,二小姐又时时因着自己那不好的名气躲着大小姐的时候,玉俏就觉得难受。     明明是嫡亲的姐妹,怎么就成了这样?     只不过,当着自家姑娘,玉俏也不好说什么,不然岂不成了嚼主家的舌头?所以便故作轻松地“姑娘可是饿了?厨房里做了糯米圆子,若是姑娘觉得燥些,我就做点儿爽口的小菜可好?”     柳默慎回过神来,笑道:“圆子就好。”说罢,又呆了呆,才问,“青虹呢?”     “睡着呢。”玉俏笑道,“想必是累坏了,睡到现在都没醒,我也没叫她,今晚就我给姑娘值夜吧。”     柳默慎点点头:“好,等明天你做些枣泥糕给她。”     玉俏掩嘴一笑,眉梢眼角终于带了些喜气。     还是这样的柳默慎更正常些,她也更习惯。     玉俏自然知道青虹喜欢吃枣泥的东西,是以行了一礼道:“是,那我先去将圆子给姑娘端来。”     ===     一时玉俏端着食盒回来,就见柳默慎穿着**,披着帔巾,赤着脚,坐在桌子前,用剪子剪灯花。     玉俏吓得脚底下一跌,险些将食盒摔在地上。     她稳了稳心神,慌忙进了屋子,带上门,将食盒放在桌上,蹲身给柳默慎穿上了鞋。     本来在出神的柳默慎因为她的举动回过神来,就见玉俏已经从柜子里拿出来冬天的毛氅,给她披在身上。     柳默慎挣脱开:“怪热的。”     玉俏紧张兮兮地说:“姑娘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就和奴婢说,别这样作践自己。”     柳默慎还是愣了片刻才明白了玉俏的意思,不由笑了。     前世之时,她行魏晋文士之风格,家中无人之时,就衣冠不整地随便一坐,和入定一样的想心事。     方才想事情出神,就把前世的举动带了出来,结果把玉俏吓了一跳。     不过嘛,柳默慎可不打算改。     于是她微微一笑,坚持将大氅挣脱开,道:“怪热的。你将圆子拿来,我吃着想想事情。”     玉俏拿着大氅,忐忑不安地将食盒里的圆子端了出来,方才柳默慎身边。     柳默慎认真思索了片刻,还是觉得,不要再吓到玉俏了,就拿起筷子,细细地吃了两个圆子,便放下了。     玉俏还是局促地说:“姑娘要是累了,就到床上坐坐吧,姑娘身子本就不好,当心着凉。”     柳默慎再次摇摇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我不累,你坐下,我们就这么说说话。”     玉俏犹豫了半天,才半坐在对面,忽又想起了一件事儿,问:“姑娘,金铃下午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默慎还是回忆了一下,才想起玉俏指的是什么。     原来那个小丫头叫金铃,柳默慎心想。     知道了名字之后,柳默慎就将金铃抛在了脑后,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是从庵堂到回家,都不太平安才是。”     说着,便将无相庵中的事和今天回家路上,遇见乔扬的事儿,挑要紧的环节,粗略地和玉俏说了说。     玉俏本是半坐在椅子上,可是等柳默慎说完,她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额上渗出汗,嘴唇颤抖着,半天才喃喃道:“怎么……怎么会这样……怎么……”     柳默慎说的虽都是要紧的事儿,但也怕再吓到玉俏,所以说得已经是很轻描淡写了。     结果还是吓到了人。     柳默慎叹了一口气,道:“你怕什么?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玉俏按着胸口,仿佛要将嘣嘣作响的心按停一样,脸上挂着泪水,还是重复道:“怎么……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     说着,玉俏跪行到柳默慎身边,紧紧握着柳默慎的手,哭着道:“姑娘被送走那日,本来我是要跟着去的,可夫人说无名园不能没人打理,就不让我去。本来张嬷嬷是要让金铃跟着去的,还是我做主,才把青虹送到了姑娘身边。”说着,玉俏擦了擦眼泪,继续道,“早知道,奴婢就应该闹着要去才是。若我在,也能帮姑娘一二。”     玉俏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悔恨。     柳默慎能感到,玉俏握着她的手冰冷的。     柳默慎想将玉俏拉起来,可是力气不够,只好道:“玉俏姐姐,你起来。”     玉俏却死死地跪在地上,口中喃喃道:“姑娘放心,以后我绝对不会离开姑娘半步。就算真有人要对姑娘不利,我也挡在姑娘前面,替姑娘先死。”     柳默慎觉得眼睛有些热。     前世,就是玉俏做主送到无相庵的青虹,救了她性命,并且陪着她经历了种种。而在她最终扬名天下之后,才知道这样伶俐的玉俏,也是为着她才死了。     而今生,在听到她在无相庵中经历的种种之后,这个丫头想的第一件事情是她应该挡在柳默慎前面先死。     想着,柳默慎起身离开椅子,蹲在地上,认真道:“玉俏姐姐,我们都不会死。无相庵的大火都烧不死我,我们又怎么会死?”说着,柳默慎将玉俏扶了起来,抬起头,看着比她略高一些的玉俏道,“既然我是钦天监亲口批的天煞孤星命,就应该是我天煞了别人,哪里还有别人害我的道理?”     语气里,透着与年纪不符的坚定。     ===     多谢dinng24x提的宝贵建议!太感谢了!已经根据这位亲的建议,将前面的部分做了修改,我这面看是修改完了,但是不知道小点点啥时候能放出来。再次衷心感谢!以后会更认真仔细地查资料,尽全力减少细节上的错误。           第二十五章 谋初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玉俏听柳默慎这么说,忙道:“姑娘别听信这些胡说,什么天煞孤星,江湖骗子罢了。”     柳默慎听言,莞尔一笑,道:“是,他们都是江湖骗子,那我们就更不用怕骗子了,对不对?”     本来还在啜泣的玉俏,愣了一下。     以前她这么开解柳默慎的时候,柳默慎只是会苦笑而已。     万万没想到,今天柳默慎会如此说。     玉俏再次感到,从无相庵回来的二小姐,真的不一样了。     只是这不一样,很好。     玉俏破涕为笑,道:“嗯,姑娘说得是,我们不怕。”     柳默慎见她不再哭了,才道:“我记得,玉俏姐姐有个弟弟,是不是?”     玉俏点点头,拿帕子擦了擦泪,道:“是,有些憨傻。”     柳默慎道:“他现在在哪儿做活?听你的吗?”     玉俏不知道柳默慎为何这么问,只是点头道:“听,他三岁的时候奴婢的娘就去世了,是奴婢把他带大的,他小时候生过病,所以脑子笨笨的,却最听奴婢的。也是因为他笨,所以做不了其他的差事,就和我爹一起在马厩喂马。”     柳默慎再问:“笨?是怎么个笨法?能传话吗?爱说话吗?”     玉俏更是不理解了,却依旧如实回答:“十句话和他说了,转身就能忘了五句,但是如果多和他说几遍,还是记得住的。倒是不爱说话,人都嫌他笨,不愿和他一处,他也不喜欢说别人的事情,有些东西进了他的耳朵,就和那泥牛进了海一样,再是出不来了。”     柳默慎满意地点点头,道:“这就好,那我要他做件事情。”     玉俏愣了愣,没想到柳默慎竟然会找她那笨弟弟做事儿,可是转念一想,家里其他姑娘都有那么几个小厮,能在外面帮着跑跑腿,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偏偏只有柳默慎自己一人躲在这无名园里,外院无人可用,便懂了,笑道:“姑娘,奴婢那兄弟真的挺笨的,我怕他惹姑娘生气。”     柳默慎站得有些乏了,便坐回到椅子上,道:“笨不怕,不爱说话才好。况且姐姐的兄弟,笨只怕也是有限的。”     玉俏噗嗤一笑,道:“奴婢谢姑娘夸奖。只是不知道姑娘是要买什么东西吗?”     柳默慎摇摇头:“不是买东西,是给人传个话。”     玉俏疑惑地问:“给什么人传什么话?”     柳默慎笑道:“你就让他到明义坊,去找一个姓陶名归的大人,让她得空后,来见我一面,但不能让人知道。”     玉俏心中顿时一紧。     陶归?大人?与姑娘见面?还不能让人知道?     玉俏如今已经长大了,渐通人事,所以一听柳默慎这么说,就想起了府中积古的嬷嬷们说的那些京中贵女的八卦。     谁家的小姐看上了哪家的公子,哪家的公子又要赚谁家的小姐,什么暗通曲款、私相授受的,每每听得玉俏咋舌。     尤其是在嬷嬷的故事里,还有那得了小姐青睐的公子,四处将小姐送出诗文炫耀,以至于逼得那小姐投缳的、跳井的、剃了头当姑子。     而那公子呢?最多也就算一桩风流韵事罢了,等过了几年风头过去了,照样娶妻生子女,临了还能写本书,再编排人家的姑娘一番。     所以这些故事,给玉俏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可是谁知道自己家的姑娘竟然……     这怎么能好?     是以玉俏忙紧张兮兮地说:“姑娘,你可千万别犯傻。”     柳默慎被玉俏说得有些莫名,便问:“怎么了?”     玉俏柔声劝道:“姑娘怎么说也是忠勇公府的嫡女,虽然老爷夫人……对姑娘有些苛责,但也不会在姑娘的婚事上犯糊涂,姑娘……可千万不要做傻事。”     柳默慎这才明白玉俏在担心什么,不由失笑。     不过,她依旧很认真地点点头,道:“玉俏姐姐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玉俏虽然听柳默慎这么说,却依旧不放心。     果然,柳默慎刚这么说完,后面又加了一句:     “只是那位陶大人……”     玉俏的心又提了起来,刚要劝,就听见柳默慎慢悠悠地将后半句说了出来:     “……是宫中内侍卫,是个女子。”     ===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玉俏就起来了。     谁知就见柳默慎坐在床上,拿着一本书,人却在发愣。     玉俏见状,忙下床,过来道:“姑娘起得真早,倒是我,贪睡了。”     本来在发呆的柳默慎一笑,道:“没有,现在离着请安还有一个半时辰呢。”     玉俏笑道:“可不是呢,”说着,将纱帐挂好,道,“姑娘今天穿什么衣服?”     柳默慎将书放好,道:“和往常一样就好。你看着办吧。”     玉俏道了一声是,便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衣服。     这边厢玉俏正找着衣服,那边厢屋门已经被人推开,就看见青虹走了进来,对着柳默慎请了个安,道:“姑娘起得真早。”     没等柳默慎说话,本在找衣服的玉俏却笑了:“你今天起得也真早,必定是梦见了枣泥糕,所以才这么早来催债的吧?”     青虹听玉俏如此打趣她,便皱了皱鼻子,道:“姐姐说什么呢?我是昨天睡了好多,所以今天起早了。”     玉俏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件淡青色绣玉簪花的裙子并一件月白色绣青色缠枝纹的交领半臂,问:“姑娘今天穿这个吧,清爽些。”又对青虹道,“好好好,你最听话了,快去给姑娘打水来洗脸,等下你服侍姑娘穿衣服,我先去给姑娘做些点心,免得等下去请安的时候时间太长,饿到了。”     青虹听说,忙道:“姐姐不用忙了,方才上屋璎珞姐姐来了,说是夫人今早起来了身子不爽利,就不用姑娘们去请安了。”     玉俏听说,心中一沉。     自家姑娘一回家,夫人身子就不爽利了,看来这事儿,又要算在姑娘身上了。     不过柳默慎的表情却不变,只是笑道:“好,我知道了。”     玉俏将衣服放下,却又怕柳默慎心中不好,便劝道:“既然不用去请安了,姑娘不如再歇会儿吧。”     柳默慎则摇头笑道:“不必了,我今天就穿你找的这身。你先去厨房做些蝴蝶酥来,我去看看姐姐。”     柳默敬最爱吃玉俏做的蝴蝶酥,以前也经常遣人叫玉俏去做,只可惜身体不好,不能多吃。     玉俏一听,立刻喜上眉梢,笑道:“好,奴婢这就去。”     ===     等玉俏做好了之后,已经是辰时二刻,柳默慎早已经穿戴好了。     玉俏看了看柳默慎,却不满意青虹给柳默慎梳的头,就亲自又给柳默慎整理了一番,口中教导着青虹姑娘的头发应当如何如何梳,还在鬓边插了一直双蝶流苏的簪子。     柳默慎看着这一切,笑了一笑。     这支簪子是姐姐从母亲詹梅初的嫁妆里找出来,放在她的妆奁中的。     但是因着这支簪子颇为富贵,所以她从来没戴过。     一切收拾停当之后,玉俏让青虹提着食盒,送柳默慎到了门边,便笑道:“姑娘带青虹去吧,奴婢给姑娘看着屋子。”     柳默慎却笑着道:“不用看屋子了,你今天就先回家去吧。”     玉俏却笑道:“奴婢还是等姑娘回来再回家吧,免得那些人来姑娘的屋子,闹得不成样子。”     柳默慎笑着低声道:“还是现在走吧,二娘今天既然病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不然等下四妹妹来闹,你是拦还是不拦?”     玉俏听说,也笑了,便屈身行礼道:“是,奴婢这就家去。”     柳默慎又道:“我们这儿,可还有钱?”     玉俏左右看看没人,便低声道:“还有二两银子,”说着,又带着心疼道,“姑娘昨天大方,给了那些人五钱呢……”     柳默慎眉头微微一皱,自己的钱果然很少呀。     不过她还是说:“好,你拿了一两银子给你父亲,让你父亲先买些跌打的药,送给昨天送我回来的张叔。”     玉俏知道昨天的事儿,自然很同意,但只是一两银子,怕也买不到什么好药。     她想了想,道:“不用姑娘拿钱,我爹是给老爷看马的,家中倒是还有些积蓄,至于跌打的药,我那弟弟时常受伤,所以家中最多,奴婢就先看着办了。”     柳默慎点点头:“好,那等我从姐姐那里回来,再还给你。”     玉俏笑道:“姑娘说什么呢?姑娘先去吧,我收拾一下就回家。”     ===     默慎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以及,多谢看书比写书累的打赏o(n_n)o~           第二十六章 姐姐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和青虹二人带着食盒,一路向着柳默敬住的梅园走去。     梅园在九曲回廊的一半处,是一座安安静静,却种满了梅花的院子。     既然种的是梅花,所以如今夏天,自然院中只剩了枯枝。     柳默慎站在院子外面,看着院内的枯枝。     柳默敬曾经说过,就算是梅树枯枝,也别有一番韵味。     前世柳默慎并不很懂,只是多年后再回家的时候,见到守了望门寡,已经形容枯槁的柳默敬,看着柳默敬望向自己,仿佛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失而复得以至于放声痛哭的时候,柳默慎才突然明白了。     梅花和自己,对于柳默敬来说,就像是母亲的延续,也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在见到自己之后,姐姐就第二天就投湖自杀了。     柳默慎直到站在梅园之外,仿佛还能忆起当时见到柳默敬尸体时候的战栗。     那时,她年岁渐长,容貌声音尽毁,又头戴幂离,柳家的人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穿着佛衣,以智名扬天下的女子,就是柳默慎。     而那时候,柳默慎对着姐姐的尸身,却哭不得,只能暗中握着拳头,待到她回过神的时候,指甲早已经将掌心戳破。     不信她真会和人私奔,所以才在未婚夫死后依旧死死支撑的柳默敬,在重新遇到她的时候,活在这个世上最后的心愿,就已经了了。     柳默慎站在梅园门口,却突然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总觉得这一步,似乎比重活一次还不真实。     这时,一个穿着石青色衣服的丫鬟端了托盘从屋中出来,远远地看见柳默慎和青虹站在拱门外,未免有些惊喜,道:“二小姐来了?怎么站在外面?”     她这声叫,倒是惊了屋中的人,就见又有两个穿红着绿,很是漂亮的丫头从屋中走出来,见柳默慎在那儿,忙笑道:“二小姐快进来,外面风大,当心受凉。”     柳默慎记不得姐姐身边的这些丫头都叫什么名字,只得微笑道:“我来看看姐姐。”     一个瓜子儿脸的丫头走过来,扶着柳默慎向屋内走,笑道:“大小姐从昨天就念叨姑娘了,我就说姑娘今天一定来,大小姐还不信呢。”     柳默慎微微笑着,并不答话。     姐姐不信是对的,前生的她,确实不会来。     待走进了屋子,柳默慎迎面就看见床上躺着一个病容憔悴的女子,只是女子显然是因为她来了,所以脸上焕发了难得的光彩。     “妹妹来了,快过来坐。”     是姐姐,是曾经那个自身难保,却时时要护着她的姐姐;是那个知道她活着之后,便投湖而亡的姐姐。     柳默慎快走了两步,走到柳默慎的床前,仔细打量着柳默敬的模样。     披散着头发,因为常年体弱而憔悴的面庞,皮肤白得有些吓人,可五官却是精致。     柳家的女儿,长得都不差,只不过如这般五官中带着端庄和温柔的,却只有柳默敬一人。     柳默慎颤抖地唤了一声:“姐姐。”泪水,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     柳默敬见柳默慎这一哭,不免吓了一跳。     她是知道柳默慎的,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恭恭敬敬,却没有半分亲近。     这是柳默慎第一次,在她面前表露这样的情绪。     她忙坐起身子,将柳默慎揽在怀里,对着屋子里的丫头道:“都出去吧。”     屋内的丫头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一屈膝,都退了出去。     青虹看见,连忙也放下了食盒,蹲了蹲身子,跟着出了房间,还将门关上了。     见人都走了,柳默敬才柔声问道:“姐姐知道妹妹受了委屈,有姐姐在这儿,没事儿了。”     柳默慎这才坐起身来,擦了擦泪:“没事儿,就是看见姐姐高兴。”     柳默敬听说,心中一窝心,含着泪笑道:“不怕,我都听丫头们说了,亏得菩萨保佑,你没事儿就好。”     柳默慎问道:“姐姐也知道了?”     柳默敬只“嗯”了一声,眼中的泪水便流了下来:“嗯,那天听说有人要在无相庵放火之后,真的是吓了我一跳,可是偏偏不知道妹妹到底是否平安,担心了好多天,直到二娘从宫中回来我才知道,妹妹没事儿。”     柳默慎心中冷冷一笑。     无相庵的火压根儿就没烧起来。     柳恒同就是城防营的统领,当然知道她是不是平安。     结果家中的人,明明知道柳默敬身子不好,却只告诉了柳默敬有人要放火,并不告诉她,自己还活着。     小道伎俩,却令人讨厌得很。     不过,柳默慎面上并没有变化,只是笑道:“姐姐不要担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柳默敬却道:“还说呢,昨天你回家的时候,又遇到了那样的大事儿,却不来见见我……父亲到底是怎么说那登徒子的事儿?”     柳默慎听说,眉尖轻轻一提,问道:“姐姐不知道何嬷嬷的事儿?”     柳默敬一愣,满面茫然:“何嬷嬷?就是当今圣上的那个姨母?”     柳默慎叹了口气,复而垂下头,笑道:“我们家里也是奇怪,什么事儿都能传,却偏偏什么事情都只传一半。”     一言说完,柳默敬已经明白了柳默慎的意思,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没事儿就好。”     柳默慎点点头,又和柳默敬说了阵子闲话,才突然问道道:“姐姐,母亲的嫁妆……可在你这儿?”     柳默敬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不由愣了一下,才道:“是,妹妹问这个做什么?”     柳默慎笑道:“没什么,就是问问。”     柳默敬心中虽然不解,却并不怀疑柳默慎,只是笑道:“妹妹也不用担心。我已经将母亲的嫁妆分成了十份,到时候留给你七份。”说着,柳默慎的语气又有些怅然,“多有些钱财傍身,婆家也就不好再说你那些事儿了……”     柳默慎心中暖洋洋的,笑道:“瞧姐姐说的,就妹妹现在这样子,那钱财倒成了催命符。”     柳默敬最怕她说这样的话了,忙道:“呸,别胡说。”     柳默慎笑了笑,又问:“那……姐姐,母亲的嫁妆里,可有上好的珍珠。”     柳默敬刚要点头说是,却突然想起来丫鬟这几日一直来和自己说的话,不由变了脸色。     难道那些人在自己面前念叨不成,竟然就撺掇了柳默慎不成。     是以柳默敬立刻沉了脸,道:“妹妹,你难道要用母亲的嫁妆,去贴补那人不成?”     ===     柳默慎看着柳默敬瞬间变色的脸,知道她想岔了,忙拉着她的手,笑道:“姐姐别生气。”     柳默敬本想甩开她的手,到底还是舍不得,只得苦笑道:“和我念叨不够,又去找你了。他们知道,那屋子里的东西都是有账的,祖母手里、外祖家、淑宁长公主、丛太妃一人一张,断断做不了假。所以不敢偷不敢抢,就要撺掇你我姐妹自己拿出来。真是打得好算盘。”     柳默慎听着姐姐语气中无奈的恨意,自己却不生气,只是问:“姐姐信不信我?”     柳默敬迟疑了一下,倒不是她不信任柳默慎,而是她总觉得柳默慎今天怪怪的,却又说不好到底是怪在哪儿。     妹妹与自己亲近是她心中最高兴的,可是如果妹妹和她亲近,只是为了拿母亲的嫁妆去贴补那人,可是万万不能的。     却见柳默慎俯下身子,在柳默敬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姐姐要是信我,就陪我演一场戏,好不好?”     冷静的声音里,透着胸有成竹。     柳默敬刚要问,就听见柳默慎又说了一句:“妹妹不但要让他们不能再打这坏主意,还要带着姐姐长长久久地离了这里,好不好?”     柳默敬要问的话停在了嘴边。     这次,换她呆呆地看着柳默慎了。           第二十七章 嫁妆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梅园的院子里,柳默敬的几个丫鬟凑在一起,低声说笑着,倒是恭谨。只是青虹年纪小,平日里又不与梅园的人来往,所以便单独坐在了一边,低着头数院子地上的条砖有多少块。     正数着,就听见柳默敬屋内的一等丫鬟暗香叫她。青虹抬起头来,就见暗香摇着帕子,笑问:“青虹妹妹一个人倒是安静,快过来与我们一起说说话。”     青虹憨憨地笑了笑,移身坐了过去。     暗香年纪与玉俏一般大,却比平日里招展的模样稳重了许多,又是在梅园做事儿,所以形容举止都透着安静。只听她拉着青虹,笑着说:“你前几天陪着二小姐去无相庵,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就听见有人突然来和大小姐说无相庵起火了,唬得大小姐好几天没睡着。”     青虹垂着头,唯唯诺诺地说:“也没有着火……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好多人,外面闹哄哄的,小姐不许我出去。”     另有一等丫鬟疏影又问:“那昨天又是怎么回事儿?听人说得怪吓人的,不是真的遇上了登徒子吧?”     青虹谨记玉俏的教导,不管别人怎么问,都只是说:“我也不知道”、“就在车里坐着,怪怕人”、“小姐也没有说什么”、“我也不认识那个嬷嬷,就是半路遇见的”、“那嬷嬷年纪好大的”云云。     几个人说了个会儿话,柳默敬身边的丫鬟就觉得青虹一问三不知的,便觉得没了意思,就抛开青虹不理,开始谈起了胭脂妆容之事。     丫鬟们正聊着,突然就听见了屋中传出瓷器摔碎的声音,唬得几个丫头跳了起来,忙推门进去。     ===     一进门,大家就看见柳默慎垂头抿唇,捻着衣角,站在柳默敬的床边,半天也不说话。     柳默敬则靠在床上,捂着心口,一阵哭一阵喘。     柳默敬的几个那头见状,吓了一跳,慌忙跑到了柳默敬的床边,捶背的捶背、递帕子的地帕子的。     青虹则小心翼翼地挪步到柳默慎身边,低声说:“姑娘没事儿吧?”     柳默慎的表情却如枯木石台一般,又愣又呆,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青虹看着害怕,可是直觉却告诉她,自家姑娘并没有真的生气,自己也最好莫要说话,便垂首站在柳默慎的身边,又开始数柳默敬屋中的地砖。     半晌,柳默敬才哭着对柳默慎道:“妹妹又要要母亲嫁妆的钥匙,又定要清点母亲的嫁妆,难道是信不过我吗?疑了我会拿了你的那份?”     柳默慎依旧低着头,不肯说话。     梅园的丫头都深知詹氏嫁妆的事儿,却怎么也想不到柳默慎今天来,竟然是为了查嫁妆?     当下几个丫头面上的表情有了变化。疏影对着一个刚留头的,名叫冷蕊的丫头使了个颜色,冷蕊机灵,立刻悄悄走了出去。     不多时,就见一个五十多岁,穿着赭色襦裙的婆子快步走了进来,边走边道:“这是怎么了?哎哟!我的大小姐耶!你可要注意你的身子!”     说着,跑上前给柳默敬捶着后背,半天才抬起头,对柳默慎道:“二姑娘今天是怎么了?大小姐身子不好,你是她嫡亲的妹妹,竟然这么气她?”     柳默慎依旧垂着头,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看着似是很局促的样子。     柳默敬许久才喘匀了这口气,道:“嬷嬷,二妹妹要点嫁妆呢!你快些把单子并钥匙拿给她,带她点去!”     说罢,推开了周遭的人,翻身躺下,单薄的身子有些颤抖,口中道:“都出去!”     王嬷嬷方才听冷蕊说什么“二姑娘为了嫁妆的事儿,与大小姐闹气来的。”的时候,王嬷嬷还不信,不过现在看着情景,她倒是信了。想着,她偷偷瞄了柳默慎一眼,就见她满面通红,似有放弃之意,立时眼珠一转,起身走到柳默慎身边,拉着她的袖子道:     “二姑娘如此可真是伤了大小姐的心了,大姑娘将来是要嫁入成王府的,虽说带着的陪嫁会多些,可是大小姐素来心疼二小姐,又怎么会薄了二小姐,也不知道二小姐这是听了谁的挑唆,竟以为大小姐要吞了姑娘的份子呢。”     柳默慎抬起头,呆愣地看了王嬷嬷一眼,复又垂下了头。     王嬷嬷还要再说话,柳默敬却猛地坐起身来,指着床头的匣子道:“嬷嬷多什么话?还不快把那单子给了二小姐,再带着二小姐好好去查查?看看我可有对不起她?”     说罢,柳默敬着力咳了两声,转身又躺下了,嘴里一叠声地道:“都出去!谁要再留下,我立时发卖了!”     屋中的丫头哪里见过自家姑娘如此,想必是真的伤了心,又怕自己真的遭了殃,却不敢真出去,就看着王嬷嬷。     王嬷嬷见状,心中虽然暗笑,面上却是一副为柳默敬不值的表情,果真端来了匣子,对着柳默慎躬身道:“既然如此,二姑娘就请吧。”又对着几个丫头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丫头便当真悄悄退了出去。     柳默慎并没有立刻动,只是对着柳默敬的背影,愣怔地看了两眼,才跟着王嬷嬷出了屋子。     青虹心中又急又怕,更是担心柳默慎,便也立刻跟了出去。     直到屋中再没了人,柳默敬才捂着胸口,偷偷起身看了看,复又平静了一些。     她病中喜静,别说如这般做戏了,就是看戏也不常有。如今和柳默慎演了这样一场戏,倒真是险些把半条命演了进去。     只是,柳默敬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二妹妹到底是发现了什么,竟然要她配合自己演这样一场戏。     ===     屋外,梅园上上下下的仆役三三两两地聚到了一侧,对着柳默慎指指点点的,语气中颇为不屑。就连往日里对着柳默慎很是温柔的暗香和疏影,此时也是阴沉着脸,见柳默慎当真去了放嫁妆的小楼,摔了帕子,一前一后地到了柳默敬的屋门口站着,不肯再看。     不过柳默慎也不抬头,就是垂着头,跟在王嬷嬷身边,一直到了那放嫁妆的小楼前才站定。     王嬷嬷将楼门打了开,皮笑肉不笑地对默慎道:“二小姐,这便是放嫁妆的地方了。”     柳默慎呆呆地点了点头,这才抬眼看了一眼那小楼。两层四门的小楼,倒是比之柳默敬住的梅园正室气派些。     门锁如新,屋内也收拾的一尘不染,显然是常常有人进来收拾的。     不过屋中的这些,仅仅是詹氏嫁妆中的古玩书籍、家具陈设、衣料成衣、金银首饰、珠宝玉器、药材等等,再如良田店铺,则只是一张张装在匣子中的地契,贴身藏在柳默敬的屋中。     柳默慎抬步走了进去。     活了两世,柳默慎也是第一次看见詹氏的嫁妆。她的视线,第一刻就落在了靠着墙的两个连排书架上的珍贵古籍,不知里面有多少善本、珍本、孤本?     柳默慎心中有些黯然。     多少人家的这些书籍,都是传男不传女的。詹氏当年给母亲陪嫁来的,何止是半个詹家的财富?还有詹家上百年的传承。     柳默慎这边在心中感慨着,那边厢,王嬷嬷已经打开了册子,照着册子念叨了起来。     这个是南洋的珍珠,那个是东海的灵芝;这个是商周的青铜器,那个是战国的古玉;这是哪个名家的书画,那是谁个名医的药方;这一匣子都是上好的各色印石,那一架子都是最好的文房四宝;这几箱子都是上好的各色料子,姑娘的衣服纱帐被褥甚至帕子,就是从这来的;后面堆的都是上好的木料,大小姐说了,等将来要给姑娘你打一张好榻,可以抬到婆家去。     至于那些珠宝首饰,金灯银盆的,统统堆在楼上几个箱子里呢,姑娘我带你上去看看。     说着,便真的带着柳默慎上了楼,挨个箱子打开,样样件件地点了起来。     从头到尾,柳默慎都是呆呆地跟在王嬷嬷身边,每一件也不多看,就是王嬷嬷给她看一件她就点一点头。     心中,却越来越阴沉……     ===     星星眼泪目,人家也想要推荐票神马的嘛……泪奔     以及,超级超级感谢大家在书评区的留言,以及非常期待看到大家的留言。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继续努力、认真、加油码字,努力把故事写得更好看一些,更精彩一些~           第二十八章 各自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与王嬷嬷在小楼里带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     王嬷嬷将门锁了上,斜眼看着柳默慎阴阳怪气道:“二姑娘这下都看到了?可信了?”     柳默慎依旧垂着头,不说话。     王嬷嬷觉得无趣,便趾高气昂要带着柳默慎去和柳默敬复命。     谁知,二人刚刚走到屋门口,就见疏影拦住了屋子,道:“二小姐既然忙完了,便回去吧,我们姑娘已经歇下了。”     话音刚落,却听见屋内,柳默敬高声道:“将钥匙给了二姑娘!”     屋外,众人均是一愣。     王嬷嬷忙道:“大小姐。”     柳默敬身子本来不就好,也只高声了一句,声音便弱了很多,不过她还是道:“给她!以后我也不管了!让她看着,免得她以为我要抢了她的。”     暗香和疏影对视一眼,也顾不得柳默敬方才的吩咐,只是立刻推门走了进去。     王嬷嬷见状,竟然当真将钥匙往柳默慎怀中一摔,皮笑肉不笑地说:“二姑娘可拿好了,莫要丢了才好。”     柳默慎直到这时候,才抬起头,看了那王嬷嬷一眼,点点头,木讷道:“好,那我先回去了。”说罢,带着青虹转身离开。     竟然问都没问柳默敬一声。     王嬷嬷看着柳默慎的背影,啐了一口,面上的表情却有些一言难尽,只见她在院子里指点了那些丫头一会儿,便借故也出了梅园,先在花园里转了一圈,便偷偷到了正屋。     只是,王嬷嬷刚走,柳默慎就带着青虹去而复返了。     梅园的一个洒扫小丫头看见了,忙问:“二小姐又回来做什么?”     柳默慎抬起头,呆呆地说:“我的耳坠子掉在了小楼里……”     ===     王嬷嬷到了正屋之后,还没等说话,乐梦童身边的听琴就笑着道:“嬷嬷进去吧,夫人等了许久呢。”     王嬷嬷脸上堆着笑,对着听琴姑娘前姑娘后的奉承,听琴也是习惯了被人奉承的,就只是微微笑着,引她进了正屋。     只见乐梦童依在榻上闭目养神,旁边跪坐着一个丫头,正给她修剪指甲。     王嬷嬷此时哪里还有柳默敬身边管事嬷嬷的派头?头也不敢抬,只是恭恭敬敬道:“夫人。”     乐梦童也不睁眼,只是恹恹道:“你来了?听说二姑娘在大小姐的屋里闹了起来,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王嬷嬷立刻答话:“哎哟,夫人,你可不知道,今天那二小姐一来……”立时仿佛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方才的事儿,添油加醋地统统说了出来。     乐梦童听罢,半晌才睁开眼睛,对着屋内的丫头道:“退下吧。”     等到屋内再没了旁人,吴梦童才问:“依你看,二小姐可真是知道了什么?”     王嬷嬷皱着眉,想了会儿才道:“依我看,二小姐确实只是想看看嫁妆而已,其他的应该都不知道。”     乐梦童捏着手帕,坐在那儿想着。     王嬷嬷见状,大着胆子凑了上去,道:“夫人,奴婢倒是觉得,二小姐之所以要去看嫁妆,全是因为不放心而已。”     乐梦童听说,抬眼问道:“怎么说?”     王嬷嬷笑道:“就二小姐那命格,天煞孤星,又能与谁亲近?这在无相庵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儿,自然心里害怕,就想着银钱傍身才好。而且,只怕二小姐早就看不过这大把的银子竟然只在大小姐处了。”     乐梦童沉吟着,又问:“那依你看,她这进去看过了,就只是看过了?没看出些别的了。”     王嬷嬷嗐了一声,道:“夫人多虑了,就二小姐那小家子气的,金的银的都看不出来,又能看出什么了?不过现在看,二小姐今天这一做,倒是和大小姐真的生分了。这对夫人来说,是好事儿。”     乐梦童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正色道:“嬷嬷这话就差了,我们家里总要上下一心的。姐妹生分,这可不是好事儿。”     王嬷嬷听说,忙不迭道:“是是是,是奴才相差了,奴才应该掌嘴。”     乐梦童这才笑道:“嬷嬷先下去吧,你这差事做得好,我不会亏了你。出去找听琴,她自是会交代你”     王嬷嬷听罢,千恩万谢地就离开了。     乐梦童捏着帕子在屋中想了半天,终究不放心,便唤人叫了柳默曲来,心中更是打定了主意,不管如何,还是要提防那件事儿漏了出去。     ===     王嬷嬷怀里揣了从正屋拿到的二十两银子,心中很是高兴。哪里知道,刚回到梅园就看见柳默慎自放嫁妆的小楼里出来,不由一愣,忙紧走两步上前,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柳默慎无辜地伸出手,将一个丁香耳坠子给王嬷嬷看,道:“方才回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掉了,再一找,果然在里面。”     王嬷嬷疑惑地看着柳默慎的表情,却看不出半分端倪,再加上心中素来小看这个二小姐,便真信了她是掉了耳坠子,就笑道:“姑娘也太不小心了,这次是丢了耳坠子,下次若是落了这钥匙,可就不好了。”     柳默慎的表情依旧呆呆的,到了声别,便转身离开了。     王嬷嬷哼了一声,也回了自己屋子歇下了。     ===     玉俏在柳默慎走了之后,先将屋子里都收拾好了,才把屋门一锁,将钥匙贴身放着,横了院子里正嗑瓜子,一脸不服气的金铃,便晃着腰肢走了。     金铃眼见着玉俏出了门,就在她身后啐了一口,高声道:“姐姐轻着些扭,当心将腰扭断了。”     玉俏此时心中有事儿,哪里还管得着金铃怎么说?当下对着金铃带着傲气和示威的一笑,转身就往家去了。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玉俏家里既然是给忠勇公养马的,地位自然不与其他仆妇一样混住在一起。而是在柳府西南角,有一处独立的一进小院,里面有两间瓦房。     玉俏袅袅娜娜地走回了家,推开院门,高声笑道道:“爹,我回来了。”     谁知进了院子之后,只有自己那十四岁的傻弟弟谈浩一个人坐在台阶上,穿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拿着根树枝在地上不知道画些什么。     听见是姐姐回来了,谈浩立刻将树枝撇掉,站起来嘿嘿地傻笑道:“姐姐回来了。”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帕子,擦了擦鼻涕——这还是玉俏反复教给的——继续对着玉俏嘿嘿傻笑:“姐姐怎么今天回来了?爹和公爷去练武场了。”     玉俏走到谈浩眼前,将那帕子自他手中拿过来,道:“去,给姐姐打桶水来。”     因为娘亲去世的早,所以谈浩是玉俏一手带大的。如今他听姐姐这么一说,连忙去拎了桶水放到玉俏身边,然后就蹲在玉俏身边,看着玉俏给她洗帕子,憨憨地问:“姐,今天又不过节,你怎么回来了?”     玉俏边洗边笑着说:“姑娘放了我一天假。”     谈浩一听,忙道:“那姐姐想吃什么,我去买给你吃。”     玉俏笑道:“外面买的哪有我做的好吃,哦对了,家里现在有多少钱?”     谈浩挠挠头,道:“不知道,不过公爷前几日高兴,赏了咱家五十两银子。”     玉俏眉头一皱,反问:“前几天?是哪天的事儿?我在里面怎么都没听说?”     这银子毕竟不是大水冲来的,谈父只会养马,也不会像别人那样私下打着忠勇公府的名头捞些偏门。只不过谈家在府中高,所以月钱就多些,但就是再多,也只是仆役,哪怕过年的时候,依常理也不过就是赏百两银子。     如今非年非节的,五十两银子又是怎么个说法?     谈浩拼命想了想,才说:“好像,就是十一那天晚上的事儿,爹把啸风治好了,公爷心情很好就赏了。”     ===     继续卖萌脸求推荐票啦、收藏啦神马的……泪目……           第二十九章 心肠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啸风是别人新送来的一匹马,早就听爹说过,公爷不算很喜欢。只不过为将者多爱马匹,所以啸风病了之后,公爷爷挺难过的。恐怕也正是因为,爹爹治好了啸风之后,公爷才赏了如此多。     原来在公爷心目中,亲生女儿差点命丧黄泉这事儿,尚且比不上他的马。     是以,玉俏一张俏脸沉了下来,便用力搓了两下帕子,嘴也嘟了起来,全是不高兴。     谈浩见玉俏表情如此,以为自己惹了姐姐,忙道:“姐姐别生气,我错了。”     玉俏闷声道:“没事儿,我就是心里闷。浩儿,等爹回来了,你和爹爹说,包二十两银子给赶车的张叔叔,就说是姑娘谢他的,只是不能告诉旁人,明白了?”     谈浩愣愣地点头:“哦,明白了。”     玉俏噗嗤一笑:“真明白了?那你说给我听。”     “包……包二十两银子……给,给,给……”谈浩“给”了半天,终于记起来,忙道,“给张叔叔。”     玉俏点点头,笑道:“这事儿你可不许忘了。”     谈浩慌忙摇头:“不忘,不忘。”     玉俏笑道:“那好,姐姐还有一件顶要紧的事儿让你去做……”     这天下午,玉俏还是放心不下柳默慎,早早的就从家回到无名园。结果一进院子,就看见柳默慎呆坐在屋前长廊的栏杆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边,金铃勾着腰,一脸谄媚的笑容,对着柳默慎正说着什么,而青虹则站在角落里,略略嘟着嘴,不快的看着金铃,却又不敢说什么。     青虹先看见了玉俏回来,面色一喜,刚要叫人,就听见金铃立刻尖着嗓子道:“哟,姐姐可算回来了,这要再不回来,只怕姑娘就在院子里打地铺了。”     玉俏心下有了愧意,忙快走几步,掏出钥匙开门,口中道:“姑娘莫怪,家中有些事儿,我回来迟了。”     金铃还要继续说话,就听见柳默慎呆呆地说了一句:“算了,没事儿。”     金铃剩下要说的话全被憋了回去,心中不由更恨了。     今天柳默慎回来之后,因着玉俏锁了门,竟然也进不去屋子了,就只能在门外坐了半个多时辰。     金铃终于捉到了机会,在柳默慎面前叽叽喳喳编排了玉俏许久。     谁知最后,柳默慎还是说算了。     此时,玉俏已经将打开了,青虹难得手快一次,抢在金铃之前扶着柳默慎,低声道:“姑娘进去吧,外面冷。”     柳默慎的脸上依旧呆呆的,只是顺着青虹的动作站了起来。     就听见“当”的一声脆响,有东西从默慎怀中掉在了地上。     玉俏慌忙蹲身捡起来,却是一串钥匙,不由奇怪:“姑娘,这是……”     柳默慎依旧呆呆的,道:“哦,这是锁我娘亲嫁妆那小楼的钥匙。”     一言既出,在场的人未免又惊又喜。     惊的人是玉俏,喜的人自然就是金铃。     金铃倒是听说了柳默慎在梅园中闹的那一出,却信不真,总觉得柳默慎的性格不会如此。可是如今她看了那串钥匙,不由喜上眉梢,上来扶住柳默慎的左胳膊,笑道:“呀,咱家大小姐连这个都给了姑娘,可真是与姑娘姐妹情深。”     柳默慎这才呆了笑容,道:“是,姐姐信任我。”     金铃心中更喜了,立刻道:“二姑娘,我听咱家的老人说,咱们先夫人嫁过来的时候,那场面,啧啧,别提多大了,想必这嫁妆里,定有好的珍珠吧。”     本来就惊诧于柳默敬竟然会将这钥匙给了柳默慎的玉俏,听见金铃这么说话,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柳眉倒竖,刚要说话,突然想起柳默慎的嘱咐,便忍着闭嘴,     只看柳默慎要怎么说。     就听见柳默慎道:“嗯,姐姐说了,母亲的嫁妆里,有上好的南海珍珠。”     金铃立刻咋舌,道:“我的好小姐,这不就是现成的嘛。”     柳默慎淡淡地微笑,脸上满是疑惑和天真,问道:“姐姐真的觉得,我应该拿这个珍珠孝敬二娘?”     金铃刚要说话,却对上了柳默慎纯真的眼神。     有那么一刻,她愣住了,总觉得自己这时候,不应该答“是”,而应该答“不是”。     可是就在金铃要说出“不是”的时候,柳默慎突然又垂下了眼睛。     金铃的心里又是一愣。     为什么她会觉得应该答“不是”?难道是因为……     她从内心深处也知道,柳默慎在这个家,过得并不好?当真柳默慎只要将前头詹氏的嫁妆填了柳家,就能好了吗?     金铃突然又想起了自己那给柳默慎做奶奶的婶娘。     “只要你能将这事儿办成了,夫人自然会知道是你的功劳。你也知道,那吴嬷嬷整日里趾高气扬的,处处都要压我一头,所以,你可要争气。”     “等你办好了这件事儿,夫人一定会抬你做一等丫头,到时候你就和玉俏平起平坐了。”     想着婶娘对自己说的种种,金铃暗中深吸了两口气。     反正早晚都会到夫人手中的东西,她又给别人心疼什么?何不为自己谋一个前程?     是以,金铃将那想说“不想”的念头抛在脑后,笑道:“这个自然,咱们二姑娘孝顺,夫人也高兴。”     柳默慎再次抬起头,面上带着舒朗的笑容,道:“好,那我听姐姐的。”     金铃更是喜不自胜,忙不迭地扶着柳默慎进了屋,又沏茶又捶肩的,直到玉俏咬牙切齿地赶了两回,才一甩帕子,出了门。     等到金铃一出门,玉俏立刻过来对柳默慎道:“姑娘!你……”     柳默慎面上的呆愣却不见了,只见她眉目舒展,笑道:“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玉俏张张口,半晌,只得长叹一声:“姑娘,太软弱了。”     柳默慎笑道:“为了这串钥匙,我连大姐姐都得罪了。”说罢,就将那串钥匙给了玉俏,“你收好吧。”     玉俏奇道:“什么叫得罪了大小姐?”     柳默慎不答反问:“我让你办的事,可办好了?”     玉俏见柳默慎不答话,也不好再问,便走到柳默慎身边,跪坐在地上,给她捶着腿,道:“嗯,办好了。”     柳默慎支着下颌,又发了会呆才道:“这就好。你去做些吃的来吧,我有些饿了。”     玉俏听说,叹了一声,只得去准备了。     哪知,玉俏刚刚准备好吃食,拎着食盒向屋内走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穿着一身鲜亮的衣服,抱着个包袱,喜气洋洋地就回来了。     正是柳默慎身边那回家看小孙子的奶嬷嬷,姓张,因着家中有两个夫家姓张的嬷嬷,所以柳默慎身边的这个,又叫小张嬷嬷。     玉俏停步站在原地,回头看着柳默慎的屋里,就听见小张嬷嬷大着嗓门道:“姑娘大喜了!大小姐将嫁妆钥匙给了你,这是天大的信任呢。姑娘可要好好的,不要辜负。”     就听见柳默慎在屋内道:“是,多谢嬷嬷教导。”     只听见小张嬷嬷说了些废话,才问道:“这嫁妆……姑娘打算如何来用?”     玉俏听不下去了,摔帘子进了门,将那食盒往桌子上一放,对着小张嬷嬷笑道:“嬷嬷可算回来了,您家的小孙子,如今可好?”     小张嬷嬷虽然是柳默慎的奶嬷嬷,又是无名园的管事嬷嬷,但是平素并不如玉俏得夫人法眼,所以对着玉俏总是弱了气。如今听见玉俏这么说,忙道:“多谢姑娘着,我那孙子就是病了几天,现在自然是好了的。”     玉俏似笑非笑道:“那嬷嬷就不懂事儿了,你那孙子既然病了,您回来后就莫往姑娘身边凑了,再过了病气给姑娘,到时候要医要药的,嬷嬷老天拔地的又伺候不了,还不是我们累着?”     小张嬷嬷看着玉俏那张脸,心中不由深恨,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屈膝道:“是,那老奴先退下了。”     等她走了,柳默慎笑问玉俏:“多大事儿?你就这么生气。”     玉俏气道:“她们婶侄二人也有趣,见天儿盯着姑娘的嫁妆。”     柳默慎见她气得够呛,心中却觉得让玉俏生气的,未必就是这二人的行为,便开口问道:“姐姐家里还好吗?”     玉俏点点头,道:“好,谢姑娘记挂。”     柳默慎见玉俏不肯说,也不再问,只是走到桌前,道:“姐姐也别生气了,吃饭要紧。”     ===     捧大脸感谢大家的评论与推荐票神马的!爱大家!     话说我今天为了能让故事的情节更好看一些,周末早上七点就起床,把这一段剧情的结构整个重新安排了一遍~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儿上,不赏些推荐票啦神马的嘛~     以及,希望大家不会觉得情节缓慢,默慎的目标是:凑一群怪一起带走,希望大家支持。           第三十章 突然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明义坊前的路上,陶归骑着马,慢悠悠地就往家去。     如今,孟子珺要结婚了,事情未免忙乱,陶归便自告奋勇地提孟子珺将班当了。结果就是,自己已经连着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今天终于不该她当班了,陶归一门心思只想快些回家,好好地睡上一觉。     谁知,还没到家,就看见长兄陶行带着一个少年人在坊门外。     陶行今年二十九岁,虽然是行伍出身,皮肤略黑,但是却高高瘦瘦的,尤其比着陶归看,更显得有些书生的文气。     而他身边那少年人,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样子,浓眉大眼,衣服整齐,可是表情却有些憨傻。     不过平素就温厚的陶行,此时对着那少年人,面上的表情更是要多温柔又多温柔,不知道的人看过去,还以为这是陶行在外的私生子呢。     陶归见状,心中也疑惑,便高声叫道:“哥,这谁呀?”     陶行见她回来了,便眉目带笑,道:“行安,找你的。”     陶归更疑惑了,侧着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少年,果真面生得很。     她从马背上翻身下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嘿嘿一笑,道了一声:“陶姐姐好。”     陶归心中一动。     这世上,叫她大人的多,但叫她姐姐的,除了内侍卫的姐妹之外,就剩下一个人了。     果然,一旁陶行就压着嗓子道:“他说是你在无相庵的故人,我也没敢让他进坊,就在这儿了。”说着,又看看那少年,道,“看着憨憨的,嘴倒是很严。”     是以陶归立刻也不困了,笑道:“那多谢哥哥了,我带他四福楼,哥哥先回家吧。”     柳默慎在家中,安安静静地写了三天的字。     当真是安安静静的,金铃和小张嬷嬷没有再来聒噪嫁妆的事儿;二娘因着病了,也免了全家上下的请安;就连那四妹妹,也没有再闹到院子里来,说是她防了二娘。     柳默慎写好了最后一个字,就放下笔,躺到榻上,靠着墙,看看外面此时的景色。     天阴沉沉的,虽说刚到晌午,可是外面却仿佛入夜了一样,颇有些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味道。     不但天阴,而且空气还闷闷的,玉俏只在门外待了一小会儿,就觉得被闷出了汗。     她快走几步进了房间,果然就看见柳默慎只穿了件单衣,靠在榻上,认真看向窗外。     玉俏见柳默慎看得认真,也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窗外。     明明没什么好看的嘛。     是以,玉俏走过来,取过锦被盖在柳默慎身上,笑道:“就知道姑娘不会好好穿着衣服,虽说天热,也要当心身子,别受冻才好。”     柳默慎一笑,忽然问了一句:“我拿到钥匙到今天,一共几天了?”     “三天了,”玉俏道,“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柳默慎“哦”了一声,又看向窗外,自言自语道:“也应该来问了。”     玉俏没听懂,疑惑地问道:“来问什么?”     柳默慎并没有答她,只是又问:“你弟弟可说事儿做得怎么样了?”     玉俏赧然一笑:“我那弟弟笨得很,我都知道了的事,他却不知道。今天回了家我爹才和我说,姑娘回来的当天晚上,张叔就被人请去做事儿了。至于吩咐他找陶大人的事儿,倒是找了,可是结果怎样,又不知道了。”说着,玉俏低声道,“姑娘如果外院要用人,我那弟弟恐怕真不行,不如再看看别人?”     柳默慎听说,问道:“请了张叔去的,是谁家?”     玉俏摇摇头:“并不知道,说是住在安义坊的,可是您也知道我爹那人,从不会打听事情,所以到底是谁家就不知道了。”     柳默慎听说是安义坊,放下心来,笑道:“这不是做得很好嘛?”     玉俏听柳默慎这么说,也笑了:“姑娘如今大好了,自然应该多几个伶俐忠心的人。”     柳默慎听她如此说,笑问:“怎么?我以前不好吗?”     玉俏笑而不答,笑道:“姑娘字写好了?那我将东西收拾了。”     柳默慎点点头,道:“我也懒了,想歪一会儿,你也歇会儿吧。”     可是还没等玉俏起身,就见金铃从外面进来,见着柳默慎只穿了单衣斜靠在榻上,立刻大惊小怪道:“哎呀姑娘,你怎么还没打扮起来呀?夫人请姑娘过去说话呢。”     柳默慎听言,心中一片澄明,面上却有些呆愣。     玉俏在一旁,心下更是突突直跳。     这好几天了,夫人只说身子不好,甚至免了姑娘少爷们的请安,怎么今天又要去了?     家中下人都在议论,柳默慎从无相庵一回来,夫人就病了,可见二小姐果然是个煞星。     有前次无相庵的事儿,玉俏半点儿不敢大意,立刻道:“奴婢这就给姑娘更衣,等下奴婢陪着姑娘去。”     柳默慎也不说话,就是点了点头。     玉俏有些慌乱给柳默慎选了一条天青色的长裙,配了一件橙底绣缠枝莲的上衫,简单梳了个双环垂髻。     金铃则在一边也不帮忙,就是不住口地催着,玉俏终于忍不住,冷冰冰地说:“金铃姑娘还是别说话了,否则让夫人等久了,难道还要和夫人说是金铃姑娘你话多才误的时辰?”     金铃气结地揪着帕子,最终还是闭了嘴,只是心中更恨玉俏。     等到那件事成了,她就也是姑娘屋里的大丫鬟,看到时候玉俏还能怎么办。     她这么正想着,那边厢玉俏已经给柳默慎收拾停当,也不理一旁的金铃,只是扶着柳默慎出了房间,对着旁边屋叫了一声:“青虹。”     本在屋子里闲着嗑瓜子的青虹听见玉俏叫她,忙跑了出来,道:“姐姐什么事儿?”     玉俏横了金铃一眼,对青虹道:“姑娘要去给夫人请安,你带人到姑娘屋子里好好打扫一下,尤其是那地,一定要擦干净,知道了吗?”     青虹哪里知道玉俏正和金铃别着,只是听见吩咐,立刻点头道:“好,姐姐我知道了。”     吩咐完毕,玉俏便扶着柳默慎,向着正屋走去。     ===     编辑通知俺说,今天上那个叫最新签约榜的推荐~心情实在是太过欣喜,so~榜单期间,每天双更,今天是下午1点和晚上5点,明天开始改到早上7点和中午十二点吧~我努力拼拼手速~以及,超超超超级感谢大家的支持~评论的亲我都看到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最后,请继续各种票票和打赏神马的砸向我吧~           第三十一章 请安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与玉俏刚刚走到正屋门口,就见乐梦童身边伺候的听琴掀帘子迎了出来,笑道:“二姑娘可算来了,夫人方才催了我好多次,一定要我亲自出来迎才好。”     一旁的玉俏,惊得忘记了应该先迈哪只脚。     往常柳默慎来正屋,只有这些正屋一等大丫头暗里给脸色看的份儿,哪有这么殷勤的?     不过,柳默慎的脸上却露出了些微激动之情,但又似恪守礼节一样,不敢太过激动,声音微微颤抖,道:“有劳姐姐了。”     听琴嘴角笑着,眼神却带了些鄙夷,手却殷勤地扶着柳默慎往屋内走,口中对玉俏道:“玉俏妹妹也是乏了,去旁边抱厦里坐坐吧,这边有我呢。”     玉俏却也扶着柳默慎,笑道:“瞧听琴姐姐说的,服侍夫人和姑娘,哪里有乏的,我也是好几天没见夫人了,正好去给夫人请个安。”     听琴知道这个玉俏在夫人面前也是有些位置的,所以方才不过是嘴上的情面,便一笑,由着她去了。     柳默慎被一左一右两个大丫头扶着进了屋,迎面就看见乐梦童高高地坐在正榻上,旁边坐着一个梳着双螺髻,穿着深红石榴裙,头上插金戴银,长得眉目舒朗,五官分明,笑得甚是大气的小姑娘。     这个笑得如此大气的小姑娘,就是柳默慎那嘴巴很是刻毒的四妹妹,柳默从。     柳默从今年只有九岁,年纪虽然小些,但因为长得好看,所以也压得住这身衣服。     而乐梦童左手边,柳默曲则穿了一条姓月白色碎花长裙,上身穿着杏黄半臂,手中则拿了个碧玉簪子,插在了乐氏的发髻上。     见柳默慎走了进来,柳默曲忙走过来,行了一礼,笑道:“二姐姐来了?母亲方才还念叨你呢。”     柳默慎微微一笑,先对着乐氏施礼道:“给二娘请安。”     乐梦童病容满面地看着她,笑容里带着憔悴,道:“三丫头快扶你姐姐起来。”     柳默曲忙扶了柳默慎起来,笑道:“姐姐礼数就是这样多,快坐吧。”     说罢,又沉着脸对柳默从道:“四妹妹,嬷嬷是怎么教你规矩的?”     柳默从却嘟着嘴,瞪了柳默慎一眼,突然扭过头,抬手抱着乐梦童的脖子,撒娇道:“母亲,二姐姐身上的料子是不是蜀锦的?我也要二姐姐身上那样的衣服。”     柳默曲轻咳一声,皱着眉道:“默从,母亲这几日本就头疼,你规矩些。”     柳默从却不依不饶地挂在了乐梦童身上,扭着道:“不嘛,姐姐们身边都有那样手巧的姑娘,大姐姐二姐姐还都有好料子,凭什么我没有。”     乐梦童笑道:“四丫头莫闹,你现在还在长身子,何必用这样的料子?咱们家可不许你这样浪费。再说,你身边的巧月针线也是一等的好。”     柳默从却依旧道:“不嘛,我那次出去做客,戚家的妹妹比我小两岁,家里都有单独给她做衣服的人,还是蜀中的好绣娘呢。她家里蜀锦的料子堆得都要霉坏了,衣服穿一次就丢了。她家还是侯爵呢,难道女儿比她差吗?”     柳默曲声音带了怒意,道:“武平侯与昭王结亲,家里还出过贵妃娘娘,是正经的外戚,你也要比?谁教给你的这些心思?再说,那些料子都是二姐姐生母留下来的,你却偏要。如今娘管着家,难道要让别人说娘亲占姐姐们的嫁妆?”     柳默从嘴巴撅得高高的,道:“逢年过节的,我也在祠堂里叫母亲的,怎么就成占了?”     一直安静地坐着的柳默慎突然开口了:“四妹妹既然这么喜欢,我就送妹妹两匹吧。可巧我屋里还有好几匹呢。”     柳默曲忙道:“二姐姐别惯着她。”说着,皱着眉头对柳默从道,“二姐姐刚来,你不说请安,还混闹这些,知道的是你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的还打量你看好了姐姐的东西,一定要呢。”     柳默慎抬眼扫了一眼柳默曲的侧颜,复而垂下头,带着怯意道:“三妹妹说什么呢,几匹料子而已,早晚都要做成衣服,何必放在那儿霉坏了?更不能为了这个伤了姐妹情谊。你二姐姐虽然拙些,也知道孝悌二字。”     柳默从却笑道:“就三姐姐小气,二姐姐都说让我拿了,你还拦着做什么。”她靠在乐梦童的身上,对着柳默慎道,“谢谢二姐姐,既然姐姐这么说了,我就叫人去拿了。”     说着,她高着声音道:“巧月。”     只叫了一声,就见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甚是周正的丫头从屋外走进来,屈膝道:“四姑娘有何吩咐?”     柳默从笑道:“二姐姐要送我料子,你现在就去无名园里拿了来,等下我回屋了,可立时要看的。”她又看了一眼站在柳默慎背后的玉俏,继续道,“玉俏姐姐,二姐姐的东西都是你收着的,你带着巧月去,省得别的丫头不知道,给翻乱了。”     只在进屋时请了安,之后就一直躲在柳默慎身后,权当自己不存在的玉俏,哪里想到柳默从会突然叫到自己?不由愣了一下,却不动。     如今布料之事虽然让人气愤,但到底还是小事。可如果自己真走了,再有无相庵那等事怎么办?     柳默从叫了一声,见玉俏不动,立刻沉下脸来,童音里带着生气,道:“怎么?二姐姐,我还支使不动你屋里的大丫头了?”     玉俏听柳默从这么说,知道若不出去,恐怕在柳默慎身边也呆不长了。     想着,玉俏暗中发誓,索性若姑娘真出了什么事儿,她也悬梁好了,便慌忙站出来,笑道:“奴婢走神了,能给四姑娘办事儿,奴婢求之不得呢。”     说着,走过去拉着巧月,笑道:“妹妹走吧,等路上我向你讨教些针线上的事儿。”     说罢,对着柳默慎屈膝一礼,忧心忡忡却还是笑着出了正屋。     见玉俏出去了,柳默从才高兴了,又对着柳默慎道:“还是二姐姐对我好。赶明儿让巧月用那蜀锦做两方帕子,我送你。”     柳默慎听说,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笑道:“妹妹说什么呢?你我姐妹一场,说什么送不送的话,倒显得我们生分了。”     ===     这一节算是默从正传吧~           第三十二章 母慈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乐梦童听见柳默慎与柳默从的对话,倒是有些愣了。     以往这个二丫头,说十句话也不敢回一句话,今天这又是怎么了?竟然和默从谈笑风生的?     只不过她面上依旧微微笑着,做足了慈母的样子,抬手轻轻点了一下柳默从的额头,笑道:“你倒是会,从姐姐那儿要了东西,再做了送回去。你二姐姐难道还少了两张帕子不成?”     柳默从听母亲这么说,立刻认真点点头,笑道:“也是,二姐姐那里当然什么都不少,既然这样,帕子也就免了,妹妹在这儿就谢谢你了。”     说罢,站起身,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     柳默慎慌忙站起身,回礼道:“四妹妹不必如此,有这份心意,就已经是很好的了。”     柳默曲在一旁看着,一摔帕子,坐在柳默慎身边,娇嗔道:“二姐姐,你也太惯着她了。”又对柳默从道,“二姐姐的东西,你白要了去,还连两方帕子都不肯给,好好的公府小姐,倒成了市侩之徒。娘!”     柳默曲说了半天,见乐梦童就是笑着不说话,不由气结,坐到了她的身边,撒娇道:“你说说四妹妹,我看以后的大集日她也别出去了,学了一身商贾气。”     乐梦童也点了点头,道:“你三姐姐说得是,默慎心疼你,你怎么能如此不知礼?我看以后的大集日,你是不要出门了,在家学好规矩才是。”     柳默从不高兴地坐起来,道:“为什么不能出去?说不好我也能像二姐姐那样,立刻就入了贵人的眼呢。”     “默从!”     “四妹妹!”     乐梦童和柳默曲一起怒道。     乐梦童更是一捶床榻,道:“平日跟着默从的人是谁?”话未说完,自己先咳了起来。     柳默曲见状,连忙上前,给乐梦童抚着胸口,道:“娘亲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等下我去四妹妹那里,好好清清她那院子。”     柳默从见母亲真的生气了,立刻站起身,嘟着嘴不肯说话。     柳默慎直到这时候,才终于开口了:“二娘莫要生气,四妹妹还小,未免不知道轻重。只是……”柳默慎呆了呆,才道,“这话若真从咱们家里传出去,未免不好,旁人不说是有人解危解难,倒成了我们家算计什么了。”     本来安抚母亲的柳默曲听见柳默慎如此说,未免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了柳默慎一眼。     正好对上了柳默慎的目光。     呆滞死板,与往日一样,看不出别的端倪。     柳默曲在心中想了想,才道:“二姐姐说得是,这等姐妹间的玩笑话,传出去总是不好的。”     说罢,抬手点了柳默从的额头一下,道:“以后再这么说,莫怪娘真的罚了你屋里的人,再罚你。”     柳默从吐了吐舌头,道:“这屋里就我们几个人,既然是姐妹之间的玩笑话,还有谁能传出去?”说罢,看了柳默慎一眼,捂着嘴笑道,“我看呀,我还是给二姐姐送上两方帕子吧。”     乐梦童这才止住了咳,对在一边恭恭敬敬地垂着头的柳默慎道:“二丫头也别恼你四妹妹,就是这么个性子,怎么教都教不好。倒是你……”乐梦童迟疑了一下,才道,“你也莫怪我多事,你性子从来绵软,大姑娘怎么就将姐姐的嫁妆给了你管着?”     柳默慎面上立刻诚惶诚恐起来,只见她起身道:“并不是大姐姐给的,而是女儿自己要过来的。”     乐梦童眉尖轻挑,笑问:“哦?这又是为了什么?”     柳默慎垂着头,半晌才道:“女儿年纪大了,突然觉得也不能每天憨吃憨睡的,应该为家中尽一份心力。”     乐梦童指尖饺着帕子,出了会儿神才道:“是呀,咱们二姑娘也长大了,知道为家中分忧了。姐姐嫁来柳家的时候,是十里红妆,当真是热闹,只可惜,姐姐命薄。”     柳默慎依旧垂着头,怯弱道:“是,女儿第一次见那么多好东西,也是心中乱跳,生怕自己管不好。”     乐梦童又出了会儿神,对柳默慎道:“你大姐姐将嫁妆钥匙给你之后,还说了其他的没有?”     柳默慎黯然地摇着头:“并没有,姐姐生了我的我,不肯和我说话。”     乐梦童听说,叹了口气:“唉,虽说是姐妹,但这财帛……”说罢,似是觉得多言了一般,立刻住了口,旋即笑道,“你也莫怕,这东西都是有单子的,你照着整理就好,若实在又不会的,”乐梦童正了正身子,道,“你要是信得过我,就来问问我。”     柳默慎面上这才有了喜气,道:“那女儿多谢二娘。哦对了,女儿前几天恍惚听着,二娘在寻珍珠?”     乐梦童愣了愣,还没说话,就听见柳默从在旁边道:“是呀,姐姐手头可有好的珍珠?”     柳默曲本在看着柳默慎,就忽略了柳默从,哪里知道她会突然蹦出这一句?一时悔恨自己没按住她的口,立刻瞪了她一眼:“长辈说话,你插什么口?”     柳默慎却忙道:“女儿见母亲的嫁妆里,还真的有上好的珍珠。女儿本来还想着,下月六日是二娘的生日,不知道该送些什么好,这下可知道了。”     乐梦童万万没想到,柳默慎竟然会主动提出这个来,不由不知该如何接口,便对上了柳默慎的眼睛。     可就在她对上柳默慎眼睛的那一刻,只觉得柳默慎眼神幽深且犀利,仿佛一眼看透了她的内心一样。     乐梦童就觉得心中狠狠一跳,差点儿就将藏在心中的秘密脱口而出了。     可是再仔细一看,就觉得柳默慎眼神还和往常一样,呆板木讷,只是面上带了些喜气,仿佛是在高兴终于讨了自己这个二娘的好一般。     定是自己看错了。     乐梦童本就一直抚着胸口,现在便装着没事人一样,又抚了抚胸口,可到底心有余悸,便含糊笑道:“那是留给你们姐妹出阁的,你如今手里有了钱,可不能乱用。”     柳默慎傻傻一笑,屈膝道:“多谢二娘提点。”           第三十三章 子孝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四个人又坐在一处,说了会儿话——自然,多数时候都是乐梦童母女三人在说话,柳默慎就是坐在一边,仿佛一尊泥像般听着罢了——就见玉俏和巧月回来了。     乐梦童看了看外面的天,比方才更黑了许多,就笑道:“看来是要下雨了,默慎先回去吧,省得一会儿淋了雨,可就不好了。”     柳默慎听说,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是,那女儿先退下了。”     说罢,便由玉俏扶着离开了。     可是二人刚刚出了正屋,却看见吴嬷嬷拿着对牌站在门口,要往里进,双方正好打了个照面。     猛地看见柳默慎出来,吴嬷嬷唬了一跳,半天才想起来行礼道:“二姑娘。”     柳默慎看着吴嬷嬷的脸,微微一笑,问道:“嬷嬷身子可大好了?”     吴嬷嬷一下又想起了柳默慎前几天回家时候的事儿,只觉得心突突直跳,也不敢看柳默慎的眼睛,只是道:“谢姑娘记挂,已经大好了。”     柳默慎笑道:“这便好,我刚一回家就吓得嬷嬷那样,心中当真过意不去呢。”     吴嬷嬷忙道:“姑娘说笑了,那天是奴婢没站稳。”     柳默慎道:“那好,还请嬷嬷善自珍重才是。”     说罢,便带着玉俏离开了。     吴嬷嬷愣愣地站在那儿,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善自珍重?二小姐竟然对自己说善自珍重?     曾经有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也是笑着和自己说……善自珍重的……     吴嬷嬷打了个冷战,不可能,二小姐怎么会知道?     她冷静了半天,才终于勉强让自己的心跳得不是那么快乐,却依旧觉得浑身发冷。     吴嬷嬷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厉色,这个二小姐,不能留!     而正屋内,乐梦童见柳默从神色已经乏了,便叫奶娘将柳默从抱走,自己却坐在那儿出神。     柳默曲坐在她身边,看见乐梦童如此表情,不免笑道:“娘亲这是怎么了?”     乐梦童又想了很久,才拉着柳默曲的手,叫着柳默曲的小名,担心道:“福儿,你说那事,你大姐姐会知道吗?”     柳默曲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门外,压低声音道:“母亲也太多虑了,若大姐姐真是知道,早就招了詹家的人来了。”     乐梦童听柳默曲这么一说,心情倒是一松,道:“那就好……我总觉得,事情怪怪的。二丫头那样呆愣的样子,平素和大丫头也不亲近,怎么就突然闹着要了嫁妆过去?别是二人……演的戏吧?”     柳默曲轻轻给乐梦童拍着背,笑道:“母亲多想想也是好的,只不过母亲想岔了。”     乐梦童从来最信任这个女儿,如今听她这么说,忙问:“这是怎么说?”     柳默曲却说不好了:“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倒觉得,大姐姐是真生气,倒是二姐姐……从无相庵回来之后,好像哪里都怪怪的。”     乐梦童突然想起方才对着柳默慎眼神时候的那种错觉,有些慌了:“你也这么觉得?她连吴嬷嬷都能吓到……不会,不会真的是有什么脏东西吧?”     柳默曲忙安慰她道:“瞧母亲想到哪儿去了,若真是有脏东西在,这都几天了,怎么不见出事?母亲也不用太担心,我们在暗,好好观察着就是了。若真是二姐姐知道了什么……也有其他的法子。”     乐梦童却摇了摇头,道:“现在倒是难对付她,何嬷嬷和皇后都问过她……”     柳默曲笑道:“有贵人护着自然是好的,只不过有时候,也要看自己撑不撑得起贵人这份护佑不是?不过兴许只是我们多疑了呢,我看二姐姐倒是真心讨好娘亲与妹妹。”     说着,柳默曲的眉头却又皱了起来,道:“还有,母亲,你以后却要管管四妹妹了,虽说伶俐些好,可是学得这般不知收敛,早晚是要害到她的。”     乐梦童听说柳默曲如此说,不免叹了口气,将柳默曲揽到了怀里,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我看从儿长得那等模样,倒不忍心拘着她了。”     柳默曲听见乐梦童这么说,立时明白了母亲在做什么打算,不免趴在乐梦童的怀里,出了会儿神,才道:“也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从儿又是那样的人品,自然不能轻易辜负了。”     乐梦童摩挲着柳默曲的背心,笑道:“等将来你们姐妹几人的大事儿都了了,为娘这辈子,就可以安心养老了。”     柳默曲抬起头,脸上的笑容与平常一样的甜美:“母亲说什么呢?你哪里就老了?”     柳默曲与乐梦童二人互相依偎着,说些母女之间的贴心话,忽而吴嬷嬷走了进来,道:“夫人,三姑娘。”     柳默曲见有人进来了,便不再靠在乐梦童身上,只是笑道:“嬷嬷身子可大好了?”     吴嬷嬷忙福礼道:“谢三小姐记挂。”说着,将对牌交到了乐梦童手上,道,“夫人吩咐的事儿已经都好了,来福家的也将那利钱拿了回来,我看了,四千两银子,并扬州那两间三进院子的地契,都是齐了的。”     乐梦童笑着点了点头,却不说话。一旁,柳默曲打了个呵欠,笑道:“母亲与嬷嬷先说着吧,女儿先回去了。”     说着,起身福了一礼,款款而去。     直到柳默曲走了出去,乐梦童才问吴嬷嬷:“怎么样?那家人可有闹过?”     吴嬷嬷“嗐”了一声,笑道:“夫人多虑了,若是别人家也就罢了,既然是我们家要要,哪里还有旁人闹的道理?只是……”     吴嬷嬷顿了顿,才道:“这事儿若被老爷知道了,只怕倒是不好了。”     乐梦童幽幽一笑,平日里的病弱模样倒没了一半:“老爷才不管这样的事儿,况且就算知道,也是不打紧的。”     吴嬷嬷听说,忙笑道:“是,老爷最疼夫人了。等到过些日子老爷闲下来,不如让老爷带着夫人去扬州那宅子,虽然小些,地方却是极好,依山傍水的。”     乐梦童眼角眉梢带着喜气:“是,那四千两银子倒是小事儿,只那屋子倒是顶顶的好。若不是为了那房子,我也懒怠费这么大的心力。”     毕竟闹得人家破人亡,可不是小事儿呢。           第三十四章 旨意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吴嬷嬷见乐梦童高兴,忙接着话头道:“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哪儿能没见过那四千两银子呢?就是……”吴嬷嬷说着,指了指西北面,道,“那项利息,也是难得……只是,”她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那人将钥匙给了无名园,以后可该怎么办?”     乐梦童皱了皱眉,道:“我也觉得蹊跷,你说,她们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     吴嬷嬷道:“不好说,可老奴觉得,无名园那人,留不得。”     乐梦童觉得吴嬷嬷说到了她的心坎儿中,忙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说每次看见她,我就想起詹氏那个短命的,就说她看人那眼神……只是,你也知道,皇后娘娘和何嬷嬷都问起了她,倒不好办了。”     吴嬷嬷道:“夫人多虑了,皇后和何嬷嬷哪里能想得起她?不过是凑巧罢了。再说了,这毕竟是咱家家事,贵人们再忙,难道就还能管我们的家事不成?”     乐梦童低着头,沉吟了片刻,总觉得吴嬷嬷说得有理,便道:“既然这样,我们且等等,老爷这几天朝中有事,而且,总要等我过完了生日,才好行事。”     吴嬷嬷连声答应,心底终于有了意思平静。     ===     此时,柳默慎已经回到了无名园中,换上了家常的衣服,倚在榻上,眼望着屋中摆着的一尊画萧何追韩信的梅瓶。     玉俏见状,走过来低声问:“姑娘想必是乏了,不知道晚上想吃些什么,我给姑娘做去。方才我看外院送来了两条青鱼,青虹养在了缸里,我看着倒是不错。”     柳默慎笑道:“那就做个鱼圆吧,莫要放酱,少放些油。”     玉俏听罢,笑道:“刚好,我今早就吊了高汤,正好配着吃。”说罢,便去了厨房。     柳默慎抿嘴一笑,玉俏并没有问她在正屋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许是在玉俏心中看,被人强逼着要了料子去,就已经是顶糟心的事儿了,何苦再问起?     柳默慎想着,一只手搭在了榻前的暗格上,轻轻敲着。     若让玉俏知道那些人现在怕是在盘算着怎么取了她的性命,不知道玉俏会不会吓得背过气去。     柳默慎浅浅一笑,神色舒展。     置自己于险地,并非一个好事儿,可是偏偏,她不想什么徐徐图之了。     现在的她,早就不耐烦了在这方寸之地困着,只希望能早些带着姐姐与青虹、玉俏,远远地离开了忠勇公府。     前世比这儿还艰难的处境都有多,现在这样,又有什么可怕?     只不过,柳默慎心中笑道,乐梦童这母女三人,倒真是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     这天夜里,多日未回家的柳恒同,突然间回家了。     别人来通传的时候,乐梦童还并不信,以为是有人传错了,结果还没等她细问,柳恒同就风尘仆仆地进了正屋,     “老爷不是要再过两天才回来吗?怎么今儿就回来了?”乐梦童见状,连忙走过去,并不用别人帮忙,而是自己帮着柳恒同更衣。     柳恒同微笑道:“陛下有事吩咐,我又想你了,所以就回来看看你。”     乐梦童听说,面上一红,笑道:“老爷真会说笑。不知陛下有什么事儿?竟如此着急?”     柳恒同刚要说话,就见有丫头端上了茶水。乐梦童忙将茶水拿起,送到柳恒同嘴边,笑道:“老爷先喝杯茶,润润喉咙。”     娇声媚意,那病美人一样的模样,甚是好看。     柳恒同笑道:“我怕烫,你先尝尝。”     乐梦童嫣然一笑,当真抿了一口,柳恒同才接过来,就着乐梦童的唇印,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乐梦童用帕子捂着嘴,却听见柳恒同问道:“二丫头真几天在家中可好?”     乐梦童的手一顿。     从前,柳恒同回到家里,十天半个月都懒得问柳默慎一句,今天这是怎么了?     心下拿不定主意,便含含糊糊道:“挺好的,妾身这几天身子不好,也没怎么见女儿们。”     果然,一听说乐梦童身体不好,柳恒同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半晌才道:“这等扫把星,又怎么能送到那等贵人身边?”     乐梦童更不解了,忙问:“什么贵人?”     柳恒同沉着脸,吹胡子瞪眼地说:“何嬷嬷说最近暑天热,她一人在家无聊,便和皇上说了,要叫默慎去陪她一陪。”     乐梦童哪里想到会有这么一节?当下真的愣住了,不由道:“这是怎么说的?陛下……真的应了?”     柳恒同怒道:“我与陛下说了,默慎的命格不好,莫要害到嬷嬷,谁知陛下竟然说,嬷嬷从来不信这种事情,所以自然无妨。况且嬷嬷难得进宫一次,更难得对陛下求些什么,如今竟然连续进宫两次,只说这个事儿,所以陛下只能同意。”     乐梦童捏着帕子,咬着唇道:“这……既然如此,老爷要怎么做?”     柳恒同沉声道:“还能怎么做?且由着她去吧。若她真个对嬷嬷不利……”只听柳恒同的声音中,带了阴冷,道,“让她给嬷嬷陪葬就是。”     乐梦童却觉得事情似乎没这般简单。     她本是下定了决心,等到过几天生日之后,就将嫁妆的事儿说给柳恒同听,让柳恒同治柳默慎一个不孝不悌、搅乱家宅的罪名,长长久久地送到无相庵去。     一个名声如此之差的小姑娘,有再多心思,还能翻出天去不成?     可她怎么都想不到,何嬷嬷竟然如此看好柳默慎。     乐梦童隐隐觉得,事情在慢慢滑向她掌控不了的地方。     所以,她并不敢再提嫁妆的事儿,只是便强打着精神,笑道:“既然如此,奴婢这就叫人去告诉默慎去。只是不知,这次去嬷嬷家,要带几个人?”     柳恒同剑眉一竖,不耐烦道:“她是去伺候嬷嬷的,难道还要人伺候她?一个人也不用带。”     乐梦童笑道:“这样子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我们的女儿,哪里真就成了丫头。”     柳恒同听她这样说,郁气倒平息了些,便伸手揽住她的腰,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偏偏就你这么贤惠,我今夜营中还有事儿,要先回去、等到下个月六日你的生日,为夫定然要好好为夫人庆贺一番。”     乐梦童娇笑着,道:“那就玉俏陪着去吧,可好?”     柳恒同哪里知道玉俏是谁?反正都由着乐梦童去就是。     ===     错别字多得,我都不能忍了……泪奔!     谢谢墨绿森林的打赏!谢谢大家的评论!泪奔!感谢支持!     打滚求收藏!求推荐票神马的……泪目……           第三十五章 暂离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待到柳恒同又风尘仆仆地走了,乐梦童才坐到了榻上,暗中捏着帕子,表情阴暗,粗粗地喘了几口气,才将压在胸口的闷气压了出去。     也罢,她倒要看看,一个退隐多年的老嬷嬷,大半截身子都进了土的人,能帮着那死丫头做出什么来。     想着,她高声叫道:“听琴!去将玉俏叫来!”     玉俏本在屋中就着灯火做针线,听见突然叫她,不由有些慌乱,手一抖,针就扎在了指尖上。     玉俏忙将针放下,索性没有脏了料子。     手忙脚乱间,玉俏看了柳默慎一眼。     却见柳默慎一双澄明的美目看着她,带着笑意。     不知怎的,对上柳默慎这样的笑容,玉俏的心也平静了许多,当下咳了一声,道:“这么晚了,倒劳烦听琴姐姐亲自来请我。”     说罢,稍微收拾了一下,就跟着听琴到了乐梦童的屋中。     彼时,乐梦童正倚在榻上,看见玉俏走进来,面上却毫无笑意,只是仔细看着她。     玉俏不慌不忙,一走进来就跪倒在地,道:“奴婢见过夫人。”     乐梦童也不叫她起来,只是幽幽道:“玉俏,你可真是当得好差事。”     玉俏听说,忙叩下头去,道:“是夫人教导的好,也是奴婢应当的。”     乐梦童看着玉俏与平常一样笑容得意的脸,突然拿不定主意了。     是以,她笑道:“玉俏,你们家姑娘怎么突然想着,管起了嫁妆?”     玉俏听乐梦童问这个,忙道:“可说呢?我听青虹说,二小姐那天去了大小姐那儿,立时哭了,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大小姐就将嫁妆钥匙给了二小姐。”     说着,没等乐梦童问,玉俏就道:“夫人你说怪不怪?自从二小姐从无相庵回来之后,就和变了个人一样,以前呢还只是坐在那儿发呆,现在又成了突然间就哭一场。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越劝哭得倒是越厉害了。”     乐梦童听说,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玉俏,这才笑道:“我知道了,你家姑娘在无相庵中受了委屈的。”     玉俏嗤笑道:“还是夫人和善。依奴婢说,姑娘既然是去给家里祈福的,哪里有哪些委屈?”     乐梦童不置可否地一笑,道:“起来吧。”     玉俏笑道:“是。”     说着,便立刻起了身,站到了乐梦童的身边。     乐梦童拉着玉俏的手,笑道:“等明天你家姑娘还有要紧的事儿要出门,到时候就你跟着你家姑娘。”说着,从腕上摘下了一个粉玉的镯子,戴在玉俏手上,道,“你皮肤白些,带这样娇嫩的颜色才好。”     玉俏立刻喜上眉梢,跪下谢道:“瞧夫人说的,和夫人比起来,奴婢倒成了那灶上的黑炭。奴婢谢夫人赏赐。”     乐梦童的笑意更深了,又拉着玉俏叮嘱了几句话,便挥挥手,让玉俏走了。     ===     待回到院子后,玉俏喜气洋洋地甩着袖子,逢人就要将那镯子露出来。     尤其是金铃看到玉俏的这样子,更是银牙咬碎。     直到回到了柳默慎的屋里,玉俏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半条命都没了一样。     柳默慎见状,淡然一笑:“姐姐歇歇吧,当心手甩断了。”     玉俏抚着胸口,惊魂未定道:“姑娘还笑呢,我差点儿以为自己回不来了。”     柳默慎笑道:“放心,这个时候,二娘尤其不能把你怎样。”     玉俏疑道:“姑娘怎么知道?”     柳默慎将手中的书放下,问道:“我且问你,二娘叫你去,可是因为有人和家里说了我的事儿?”     玉俏更奇了:“姑娘怎么知道的?就是这样,夫人说要让我陪您出去。”     柳默慎点点头:“这就是了,可见你那弟弟还是中用的。”     玉俏听说,忙走到柳默慎床前,压低了声音道:“真的是那陶大人……”     柳默慎笑而不答。     她就说,陶行安这人,粗中带细。     陶行安作为内侍卫,既然要见柳默慎,当然不可能翻墙进忠勇公府,所以她就走了何嬷嬷的路子。     只是……柳默慎心中暗笑。     何嬷嬷那等的脾气秉性,也不知道陶归是怎么说服了。     ===     第二天,清风一扫昨日那黑压压阴沉沉的天气,太阳也温温柔柔地不刺眼,是个出行的好日子。     夜里睡得很是不好的乐梦童早早地就醒了过来,在榻上倚了半天,撕了许久帕子,才吩咐人快快去给柳默慎备车。     屋子里的人知道乐梦童心情不好,个个屏气凝神的,听见乐梦童吩咐,这才都松了口气,忙忙地出去安排。     可是那出去安排的人还没到门口,就见一个婆子跑进来道:“夫人,何嬷嬷的府上来了车子,要接二小姐去呢。”     一言既出,就听见屋中脆响一声,是茶盅落地摔碎的声音。     虽说乐梦童现在心情很是不好,不过柳默慎的心情却甚是舒畅,与玉俏二人并不带什么多的东西,就是几身换洗的衣服首饰罢了。     偏偏玉俏收拾的时候,金铃在柳默慎的身前跑前跑后的,时不时还要伸长了脖子,去看看玉俏都收拾了些什么。     最后,玉俏不耐烦地将包裹打开了,往桌子上一摔,怪声怪气地道:“金铃姑娘既然这么闲,就帮着姑娘准备吧。”     说着,便翘着脚坐在了一边,也不看她。     若是往日,金铃早就和玉俏吵起来了。不过今天,金铃却忙不迭地凑过去,真的一件件拿了出来,又一件件叠了回去――只不过那叠的样子,比之玉俏叠的差了很多。     玉俏眼看着她一件件地翻完了,才冷着脸起身,将她挤到了一边,把衣服又拿了出来,重新叠了一遍。     柳默慎从头到尾,就是安静地坐在一边,对着地上发呆。     等到玉俏都收拾停当之后,过来对柳默慎道:“姑娘,都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柳默慎点点头,刚刚走到门口,却又停下,对着金铃道:“这屋子就交给你了,可要好好的看着,尤其是我那榻边的暗匣里,可有姐姐那屋中嫁妆的钥匙,你可要当心。”     金铃听说,心中不由大喜,立刻施礼道了一声:“是!”     ===     二更~继续求票票~求收藏!求评论!     捧大脸说,毕竟是第一次写文,各种不成熟~还请大家见谅~不过我会继续加油的~请大家放心,一定写完~不会坑的!么么哒!           第三十六章 嬷嬷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与玉俏先去与乐梦童道别,乐梦童压着心中烦闷的情绪,皮笑肉不笑地对着柳默慎笑着叮嘱了许多,又说“你父亲军务繁忙,却不能回家来,你可千万要将你父亲平日对你的教导记在心上,不可性差踏错。”云云。     柳默慎垂着头,面上带着怯意,恭恭敬敬地答应着,便与玉俏退了出去。     何嬷嬷府上来的车夫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满脸的大胡子,膀大腰圆的。柳默慎虽然带着幂离,却看见他腰间的腰牌是宿卫才有的,她曾经在陶归的身上见到过。     也只有何嬷嬷这等身份的人,能让守卫内廷的宿卫为其驾车了。     想着,柳默慎坐到了车上,玉俏随后而上,就坐在车门口。     柳默慎见状,就道:“你坐里面些。”     玉俏笑而不答,身子一动不动。     柳默慎突然想起了她前几日,自无相庵回家的事儿,当下也一笑,低声道:“那是朝廷宿卫,不会有事儿的。”     玉俏笑道:“奴婢还是坐在这儿吧。”     柳默慎见她坚持,想着也不会发生什么事儿,便由着她去了。     马车缓缓起头,柳默慎透过车帘,看着渐渐落在身后的忠勇公府大门,心中突然一阵轻松。     忠勇公府于她,果然只是牢笼。     终有一日,她要带着姐姐,长长远远地离了这个牢笼才好。     ===     安义坊离着忠勇公府只隔了两个坊,不过距离却不近,加上马车走得又慢,所以走了足足有三刻钟的时间才到。     还没到安义坊前,柳默慎就感到了一阵肃穆,看向车外时,更可见安义坊守坊的军士,比之别的坊还要多些,盘查也更要严格。     到底是住着何嬷嬷这样一位大人物的地方。     不过,虽说盘查得紧,不过因着驾车的就是宿卫,所以守坊的军士倒是只向车内看了看,便放他们过去了。     柳默慎看着外面的守卫。     前世,柳默慎一直觉得清平帝虽可算明君,但在身后上却甚是糊涂,最终大好河山因着兄弟阋墙而至生灵涂炭。     可是现在看他在对待何嬷嬷的事情上,柳默慎的心中,倒是感慨万千。     ===     入了坊,左手边第三户,就是何嬷嬷的宅子。     到了门口后,玉俏先下了车,才扶着柳默慎下来。     柳默慎下车后站定,看着眼前的宅院,门上显是时时擦拭的匾额上,用楷书端端正正写了“何府”二字,两侧还挂着副对子:“福延新日,庆寿无疆”     半开的黑漆大门肃穆而深沉,能看见屋子正中间种着一棵松柏,看那粗细,想必有了很多年头了。     宅内往往忌讳种树,可是这何嬷嬷却选了这样一处所在,倒是与众不同。     玉俏扶着柳默慎走近院子,刚想要敲门,就看见一个才留头,穿着杏黄色长裙的小丫头走到了门口,笑着问:“是柳家的那个姐姐吧?嬷嬷等了你好久呢,快些进来吧。”     柳默慎并不知道这个丫头的身份,便不说话,就是微微屈膝,由玉俏扶着,移步进了院子。     二人刚进院子,那丫头就将院门关上,笑道:“二位姐姐随我往里面走,嬷嬷就在正厅里呢。”     说罢,便引着主仆二人进了正厅,果然就看见何嬷嬷靠在矮塌上,闭目养神。     柳默慎见状,也不多说话,就是在门内静静地站着。     而那模样甚是欢脱的小丫头,此时也是静悄悄的,陪柳默慎站在一旁。     许久,何嬷嬷才道:“来了?”     柳默慎屈膝道:“是,柳默慎见过嬷嬷。”     玉俏也忙在一旁跪下,给何嬷嬷磕了四个头。     那小丫头则笑道:“嬷嬷你就别睡了,柳家姐姐等了你好久呢。”     何嬷嬷睁开了眼睛,打量了一下柳默慎。     几天没见,这个丫头的模样倒比初见时变了些,比那时更眉目舒展了。     再看她身旁的丫头,何嬷嬷却不高兴了。     没想到,这姑娘那样聪明灵透的人,身边倒是有这么个妖精一样的丫头,看得人心中生厌。     只不过何嬷嬷却没因为玉俏的事情而多说话,只是开门见山道:“都是陶小丫头来托了我,却与你无关。我也没什么要与你说的,你就坐在这儿,给我捶捶腿吧。”说着,又对那小丫头道,“把那个丫头送到客房去。”     玉俏早听柳默慎说过何嬷嬷的身份,如今觉察到何嬷嬷对自己生了气,心中未免有些惴惴的。如今又听见嬷嬷如此安排,便愣了愣,可见柳默慎神色如常,也并不敢违背,屈膝行了个礼,跟着那个小丫头出去了。     柳默慎心中一笑,当真过去,跪坐在地,给何嬷嬷捶腿。     等到屋中只剩她俩了,何嬷嬷才突然道:“你身边那丫头,是你自己挑的,还是别人给你的?”     柳默慎垂着双眼,答道:“算是我自己挑的。”     何嬷嬷眉毛一扬,见惯世故的脸上带着不解:“为何?”     柳默慎抿着嘴一笑:“侠义之心。”     何嬷嬷闻言,倒是愣了,半天才又问:“那个傻乎乎的小丫头,也是你自己挑的?”     柳默慎点点头:“是,我身边只这两个丫头是自己的,却是最可靠的。”     何嬷嬷听说,不由出了会神。     她想起了以前在宫中,清平帝对自己说过的话:“母后曾对朕说过,姨母是她从浣衣局里亲自挑的,也是最可靠的。如今回忆年幼之事,竟觉母后看人比之朕高明许多。”     不知怎的,如今听着柳默慎这么说话,何嬷嬷就突然想起了孝敬皇后,不由心中一软,叹道:“行安多虑了。”     柳默慎并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听着。     何嬷嬷的声音带着些悠远,仿佛现在了深深的回忆之中:“你的性子,与圣人的生母,先孝贤皇后太像了,看着柔弱,实则心中有大主意。当年皇后为妃时,受奸人所害,与当今圣上、淑宁长公主一起幽禁冷宫,却依旧能逢凶化吉。以此可知,忠勇公府后院那点儿腌臜事儿,并伤不到你。”     柳默慎轻轻地给何嬷嬷捶着腿,唇角却带了笑容:“嬷嬷过奖了,小女虽然不敢比孝贤皇后的智慧,玉俏青虹之辈也不及嬷嬷万一,但小女知道,他日若我真的有危险,刀山火海,她们必与嬷嬷当年待皇后那般,不会背弃小女。”     声音中,带着轻快与自信。     何嬷嬷听着,轻轻活动了一下身子,道:“你坐下吧,我一个孤老婆子,就不用拘礼了。”     柳默慎依言坐下,安静地犹如一个雕像。屋中的一老一小,一躺一坐,仿佛是僵持住了一样,都不说话。     ===     嘤嘤嘤!!感谢平仄客大大的章推!捧大脸!多了好多人的感觉!我会继续努力的!以及我真的超级喜欢平仄客大大的《权贵娇》~就在首页大封推~一定要看呀~           第三十七章 字帖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何嬷嬷想来自恃定力好――宫中服侍的人,大风大浪经历多了,但是那明的暗的内斗与政变,何嬷嬷这几十年,也是经历了许多。     所以难道她还比不过这个小丫头的定力?     是以,何嬷嬷见柳默慎不说话,自己也不说话,就是想看看这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能坚持多久。     直到何嬷嬷愣是把自己都看累了,柳默慎还是没有一点儿动作。     终于,何嬷嬷喟叹一声,认了输,先开口问道:“说罢,你托那陶小丫头什么事儿?竟然还让她求到了我?”     柳默慎抿嘴一笑,开了口,却并没有回答何嬷嬷的问题:“陶大人今年看着也有二十五、六岁了,嬷嬷却叫她小丫头。”     何嬷嬷愣了一下,心情却突然一松。果然,眼前这个小丫头还是这样有说有笑的好看,也让人舒服。     不然才十三岁,就成了泥胎,以后可怎么得了?     想着,她的语气也更加慈和,笑道:“好,她是大丫头,你才是小丫头。”     柳默慎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不瞒嬷嬷说,小女是为了托陶姐姐替我当一个东西。”     何嬷嬷已经白了眉毛一挑,问道:“哦?什么东西?拿出来我看看。”     柳默慎笑着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绢,慢慢展开,竟然是一副字。     只不过何嬷嬷却愣了一下,如字轴画卷之类,都是卷着放的,哪儿有这么叠着放的?     就见柳默慎将那副字放到了何嬷嬷的眼下,笑道:“这是我娘的嫁妆,嬷嬷见多识广的,来给小女掌掌眼。”     何嬷嬷打眼看了过去,点头道:“竟然是王子敬的《食药帖》,不错,五百金是值的。”     柳默慎却笑了:“嬷嬷再好好看看?”     何嬷嬷听她这么说,便知道这字有古怪,便眯缝了眼睛,再仔细一看,直到看到了那写字的绢,才“咦”了一声,沉下面孔。     待何嬷嬷再要仔细一看,柳默慎却将那绢又叠了起来,笑道:“嬷嬷开了金口,那如果陶大人不给我抬回五千两银子来,小女定然不依。”     何嬷嬷看着柳默慎那如小女孩儿一样的面孔,这次,真的开怀笑了:“你这个小丫头,到底是要做什么?”     柳默慎抬起头,一双杏目宛如清泉,一眼就能看见底儿:“我缺钱嘛,所以就当当了。”     何嬷嬷看着她用这装傻的样子,心中更是起了亲近之感。     她年逾八十,从来身边待的不是皇子就是公主,整日里都要拘着礼。今次,有这样的小丫头和她如此撒娇,竟然让何嬷嬷有了做祖母的感觉。     柳默慎却并不知道何嬷嬷此时心中在想什么。也难怪,她前生今世都长辈缘浅,哪里知道老人家的心思?     是以,便笑道:“嬷嬷不会怪我刻薄吧?”     何嬷嬷看着柳默慎现在的样子,忽而又想起了许多,竟然也笑了:“不过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罢了,不刻薄,倒是可惜,老身看不了这一场好戏。”     柳默慎听说,掩面一笑:“嬷嬷虽然看不了好戏,我却有许多的好故事,嬷嬷想听吗?”     ===     陶归自外面进屋的时候,就看见屋子里一老一小,也不知道是说什么那般开心,竟然对着笑。     陶归唬了一跳,差点儿夺门就跑。     何嬷嬷的为人陶归是知道的,越老性子越倔,似是恨不得天下众人都离自己远远的才好,就是在清平帝面前,也是冷着一张脸。     至于柳默慎,在陶归看来,并不是呆愣,而是淡漠。淡漠到连自身的事儿都能冷冷静静地旁观,再冷冷静静地决断。     这样性情的一老一小凑到一处,没有互相冷着脸不说话就已经很好了,竟然还对着说起了笑话?     可见这屋子风水不会好了。     先头那个穿杏衣的小丫头从后院过来,看见陶归站在那儿,表情仿佛被吓到了一样,不由笑道:“陶大人好不知羞,也不敲门就自己进来了。”     陶归却没有心情和那小丫头说笑,就是一把拉过她,问:“郡主,嬷嬷这是怎么了?”     小丫头看了屋中一眼,却并不觉得奇怪,只是笑道:“什么怎么了?这不是很好嘛?”     陶归皱了皱眉,刚还要问,屋内的何嬷嬷却先看见了她,笑道:“是陶大丫头来了,快来领了这柳小丫头出去!”     陶归再一次受到了惊吓。     何嬷嬷每次遇上宿卫或者是官员,从来没有好脸色的。就算对着她,何嬷嬷也很少这样笑。     偏偏今天,何嬷嬷竟然对着她笑了!     陶归站在门口,笑道:“我可不敢进去,嬷嬷难得这么开心,我一进去,嬷嬷再生气了可怎么办?”     何嬷嬷性子爽朗,平日里就喜欢陶归直来直去的舒爽性格,只不过是因着一些事情,所以不假辞色罢了。不过她今天心情甚好,也不懒怠板着脸,只是心里知道柳默慎今日是有大事儿的,就佯装生气,对着柳默慎道:“罢了罢了,你快快离了我这里吧。”     柳默慎笑着起身,深深施了一礼,道:“嬷嬷要是喜欢听,我还有好些这样的故事,下次有机会再说给您听,好不好?”     何嬷嬷冷冷一笑,闭着眼睛道:“下次有机会,你哪里还会记得我这个老太婆?”     柳默慎听言,认真地点点头:“是了,我每天被关在家里,也难出来。不如这样,我把这些故事写下来送给嬷嬷,让人念给嬷嬷听。”     何嬷嬷听说,立刻睁眼道:“这可是你说的,若是写不来,我可是要拆了你们家的牌匾。”     柳默慎又是一笑,道:“拆了我们家的牌匾我倒是不心疼,不过气到了嬷嬷我可心疼。嬷嬷放心,最晚到中秋节,我定然把话本子给你写出来。”     说罢,又是一礼,便出去了。     何嬷嬷看着柳默慎离去的背影,神色却黯然了下来。     那小丫头见状,忙问:“嬷嬷这是怎么了?”     何嬷嬷叹了一声:“如此的好孩子,也有人舍得一扔这许多年。”     ===     说明一下~王献之字子敬,这个《食药贴》化用王献之的《鸭头丸贴》,现存上海博物馆~但既然是架空,又关系到一段很重要的剧情,那直接犯了文物正名就不好了~所以就改了个名字~权当卖萌啦~     以及!继续感谢大家的支持~求各种收藏啦!推荐啦!评论啦啥的!捧大脸~     [bookid==《权贵娇》]           第三十八章 起势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何嬷嬷身边的这个小丫头出身不凡,又自小养在何嬷嬷身边,朝堂之事一概不知,怎么还能知道柳家的那些事儿?所以懵懵懂懂的,只知道她在感慨柳默慎的身世,便笑道:“嬷嬷当真舍不得柳家姐姐也简单,去给皇爷爷说了,让姐姐来长长久久地服侍你,不就好了?”     何嬷嬷却摇头道:“不好,她这个年纪,若真的来陪着我,年华就真个虚度了。况且……”何嬷嬷似是说给那小丫头听的,又像是自言自语,“她的这个性子,应该与她祖母一样才是,可惜……”     说着,突然对那小丫头说:“宁儿,去拿笔墨来。”     宁儿一听不免愣了一下:“嬷嬷要写什么?我帮嬷嬷写。”     何嬷嬷笑道:“这个你不中用,还是要我自己来写才行。哼,害了别人家的闺女一辈子,过意不去就躲到了山里逍遥快活。既然真觉得对不起别人闺女,就应该回来,好好给这丫头撑撑场面才对。”     宁儿哪里知道何嬷嬷到底在说什么,只是疑惑万分地去取了笔墨来。     ===     此时,玉俏正给柳默慎收拾行李。谁知知道一抬头,就见柳默慎和一个穿官衣的人走了进来,立刻吓了一跳。再细看过去,见那官衣女子眉目间神色大气,笑容柔和,耳上还有耳眼,才知道这穿官衣的是个女子。     想来就是柳默慎说的那什么陶大人了。     想及此,玉俏连忙蹲身施礼,道:“奴婢玉俏见过陶大人。”     陶归忙道:“起来吧,这个地方,不需要拘礼。”心下却有些疑惑。     她从来看见的高门大户选侍婢,在模样和聪明之前,最重要的就是端庄。     可是柳默慎身边的这个丫头,怎么看都和端庄无关,尤其是走起路的时候,纤腰随风而摆,倒不像是正经人了。     柳默慎笑着对玉俏道:“等下再收拾吧,姐姐先歇歇。”     玉俏笑道:“姑娘和大人先聊着,奴婢去和那周姑娘讨些茶来。”     柳默慎听说,略微一怔,反问:“那姑娘姓周?”     玉俏只当是柳默慎不知道那姑娘的名字,便点点头:“是,她说她姓周,闺名莹昇,小名宁儿。”     柳默慎点点头,笑道:“知道了,那你快些去吧。”     玉俏施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柳默慎笑着请陶归坐了,问道:“这姑娘是国姓,不知是哪个郡主?”     陶归笑道:“也难怪你不知道,她是昭王的小女儿,从小养在何嬷嬷的身边,因为性子活泼,所以三年前就封了兆阳郡主。”     柳默慎的瞳孔猛然放大。     昭王的……小女儿?昭王的女儿,养在了何嬷嬷的身前。     再联系无相庵的事情,默慎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的事情。     何嬷嬷的重要,只怕不单单是因为她的身份,还可能是因为她的身上,有着什么重要的、令人想要的东西。     这样重要的东西,重要到可以令人不惜杀人、令人费尽心血筹谋、甚至令昭王将自己的小女儿,自小就送到何嬷嬷身边。     世人只看到何嬷嬷孤僻的性格,却不知道她的孤僻,也许是一个伪装。     如此看来,陶归那时会被选中护卫何嬷嬷,恐怕既不是职责所在,也不是巧合。     内侍卫看着只是护卫内廷的女子,于朝政无足轻重,但却正因为她们是护卫内廷的女子,所以在关键时刻,就成了关键的一步棋。     显然,陶归——也可能是陶家——碍了幕后人的局。     却不知粗中有细的陶归,是否知道自己已成了别人的弃子。     而自己,救活了陶归这步棋,不知道幕后的人是否已经注意到她了?     陶归见柳默慎听到周莹昇的名字之后就一直在出神,便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道:“怎么了?没事儿,兆阳郡主性子开朗活泼,从来不以身份压人的。”     柳默慎这才回过神来,将无限的心思压在心底。     这些还是后话,先解决眼前的事情更重要些。     是以,默慎笑道:“也不是怕,只是小女见识浅薄,乍听见了贵人的名字,不知如何相处罢了。”     陶归笑道:“什么怎么相处?你就现在这样子就很好。对了,你急着见我,到底是什么事儿?”     柳默慎抿嘴一笑,从怀中将那绢拿了出来,道:“我这次,是求着姐姐帮我去典当的。”     “典当?”陶归反问了一句,才确定自己没有。     好好的公侯小姐,典当做什么?莫说柳默慎了,就是她从小到大,都没进过典当行。     难道她家里竟然逼得她到如此地步了?     “怎么?家里为了无相庵的事儿难为你了?”陶归问道,“也不怕,你现在得了嬷嬷的喜欢,天下就无人敢伤你了。”     柳默慎笑道:“借姐姐吉言,只不过我还是要当。”     说罢,她将那绢布打开,笑问:“姐姐看看。”     陶归摆笑道:“罢了罢了,我行伍出身,对这些笔墨可不通,你只与我说说,这是什么就好。”     柳默慎听见陶归说不懂,便细心又将那绢叠了起来,笑道:“这幅字是王子敬的《食药帖》,嬷嬷说了,真品的话,值五百金之数。”     陶归不免咋舌。     五百金,就是五千两,她这从四品的中郎将,月俸才百两银罢了。     谁知,却又听见柳默慎道:“不过,我这幅画,是假的。”     若是陶归现在口里有茶,只怕就该喷出来了。     “这个……柳二姑娘,我好歹也是朝廷官员,家中管得又严,这欺行霸市、坑蒙拐骗的事儿,我是不干的。”陶归忙不迭的拒绝。     柳默慎噗嗤一笑,道:“姐姐放心,永昌当里的朝奉,都是老行家,这东西做得虽然真,但想要糊弄他们,怕也是难的。”     陶归心中更纳闷儿了。柳默慎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柳默慎面色如常,就是将那绢递给陶归:“姐姐放心,只要你照着我说的去做,小女与家姐的身家性命,现在可都在姐姐身上了。”     ===     每个人都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噗~终于能把昭王带出场出个小镜了~     感谢wingwingyou的打赏!感谢轻歌水月的打赏!嘤嘤嘤嘤!感谢大家的评论说喜欢看!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九章 典当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陶归本就是个有侠义心肠的人,所以听见柳默慎如此说,顿时哈哈一笑,接过绢:“好,既然如此,二姑娘且说说,我们要怎么做?”     柳默慎知道陶归会同意,便笑道:“也简单,只三点:闹出永昌当的家主、挑明了这是先头忠勇公詹夫人的嫁妆、将这幅字原封不动地带回来就好了。至于怎么横、怎么闹,都凭姐姐做主。只是这身行头,姐姐倒是要换了才好。”     陶归又开始疑惑了。     詹夫人的嫁妆竟然是假字?这是怎么回事儿?     “二姑娘还是与我明说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陶归将那绢放进了怀里,口中问道。     柳默慎却买了个关子:“去了姐姐就知道了,到时我也和你一起去,给姐姐壮壮声势。”     陶归越来越摸不透柳默慎心中在想什么了,可不知为何,心情却莫名有些兴奋,立时豪气干云地说:“好!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柳默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近傍晚,便笑道:“现在就去,赶在宵禁之前回来就好。”     “好!现在就走!”     ===     永昌当就在东市附近,是京中新开的一家当铺,不过门面倒是气派。     平地而起的三层小楼,雕梁画栋,气势磅礴,门口的两个石狮子虎虎生威,就连匾额都比别人家大了许多,匾额上的字更是名家手笔。     陶归如今穿了一身粗布皂衣,脸上贴了胡须,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当铺,刚要说话,却看见了大厅内上悬着另一个匾额,并无落款,但是那字,竟顿时让陶归弱了气势。     匾额上用行书写着“儒商”二字,字的好坏陶归不懂,但是那字体,她却太熟悉了。     太极殿的屏风之上,就是这个字体写了《孟子・尽心章句下》中的几篇。     这可是太祖皇帝的笔迹。     这家当铺的主人是谁,竟能有当今圣上的亲笔匾额镇店?     陶归毕竟还年轻,所以此时一慌张,也没想起来到底是哪家商贾,能让太祖皇帝钦赐“儒商”二字。     是以,陶归也不顾店内人的目光,掉头就出了门,走到柳默慎所在的马车旁,低声问:“姑娘,你可别坑我。门里挂着太祖手书匾额的商家,天下少有,我可不敢得罪。”     隔着车帘,柳默慎低声道:“姐姐放心,只要姐姐依着我的话,定然无碍。”     声音平和笃定,毫无迟疑,竟然让陶归的心情平静了许多,她深吸了两口气,心一横,再一次昂首挺胸地回到了当铺,走到高高的柜台之前,将那绢“啪”得一声拍在了柜台上那小小的洞口前,高声道:     “首柜,看货!”     永昌当中有四个司柜,首柜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者,须发皆白,也是其他三个司柜的师父。     如今因着店内没人,首柜年纪又大了,就坐在柜上,垂着头打瞌睡。     结果被陶归这一嗓子喊得,立刻吓醒了,还险些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就有些不高兴,垂下眼睛看了陶归一眼,见她穿着半旧的皂衣,心知是个穷人,便道:“客人要当什么了?”     陶归大咧咧地将那副绢字打开,推进了柜台中,道:“王子敬的字,当五百金。”     那首柜一听,先愣了一下。     能拿着王子敬的字来当,只怕家中非富即贵,可看看陶归的这身打扮,与富贵未免差得远些,却不相信。     别是来骗人的吧?     想着,那首柜将绢布接了过去,仔细看着。     字体劲厉灵动,游龙走马,神采飘逸,端得是好字。     那首柜看着那字,心中啧啧称奇,竟然真的是王子敬的字?难得,难得。     首柜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将每个字都认真看了一遍,刚要称赞,却听见二柜上的人低声道:“师父。”     首柜抬起头,看了二柜一眼。     二柜低声道:“师父,这绢,似是不对。”     首柜一愣,立刻仔细看了看那绢,登时沉下脸,将那绢扔了出去,道:“客人莫要闹了。”     却对着二柜微微一笑,甚是欣赏的样子。     陶归见状,双眉倒竖,怒道:“谁闹了?我要当当!”     首柜冷笑道:“客人这副字,写得倒是颇得王子敬真传,只可惜,这绢漏了怯。”     陶归一听,更是怒了:“什么?!你说这字是假的?你……你……”你了半天,却突然一跺脚,将那绢拿到手里,道,“你给我等着!”     说罢,便走出了当铺。     那首柜见状,对着外面的小伙计使了个眼色,小伙计会意,忙偷偷跟到了门口,看了一会儿后,回来对那首柜道:“师父,外面是个马车,却没有徽记,不过那驾车的人身上的腰牌,似乎是宿卫的腰牌。”     首柜一听,皱了皱眉头,示意小伙计退下。     ===     陶归到马车处转了一圈,小声道:“妹妹,他们果然看出来了,还说你这字写得不错。”     柳默慎自车内笑道:“姐姐过奖了,这字,莫说是小女现在,就是再练十年,只怕也写不出来。”     陶归满心以为这是柳默慎自己写的,谁知竟然不是,不由咋舌:“原来是个作假的高手。”     说完,再次大踏步回到当铺之中,将那绢向柜上上一拍,怒道:“好你个老货,竟然敢糊弄我!这字就是王子敬亲手所书!”     那首柜老神在在道:“客人也无需动怒,我见写这个字的人功力精湛,必也是能人,我永昌当虽从不收假作假,却也爱惜人才。不若客人引见此人与老朽认识,老朽也可以安排他在当铺中做个差事,好过如此骗人。”     陶归呸了一声,才道:“你才骗人!这是昔日忠勇公夫人詹氏嫁妆中的东西!詹氏世代诗书,又怎么会用假东西给家中女儿做陪嫁?”     陶归话音一落,店中的人全部变了颜色。     就听那老者沉声道:“客人再说一遍,这东西是何处而来?”     陶归猛地收了声,仿佛说错了话一般,气势就弱了下去,只是道:“反正我这是真东西!你就是骗我!想要压价钱。”     首柜听罢,抬眼看了一眼门外。     只见那辆一直停在门外的马车,缓缓地离开了。     他心中略作思量,对着二柜道:“去请主家。”     二柜应了一声,慌忙向楼上去了。     陶归却依旧叉着腰,抖着腿,一脸“你今儿必须给我当五百金”的表情。     首柜则坐在柜内,表情晦暗不明。     双方正僵持着,突然就听见一个爽利的女声道:“这位客人,敝店招呼不周,还请上来说话。”     ===     好激动~终于写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呢~     继续星星眼求收藏求推荐求打赏求评论!各种求!           第四十章 胥氏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陶归向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一名个头略矮,但身形有些富态,穿着大红曳地长裙,深蓝色半臂,头上梳着高高的随云髻,珠光宝气、金光灿灿地带了满头,额间宝相花钿,颊上半月面靥,唇上绛色点唇的妇人,袅袅娜娜地自楼上走了下来。     陶归被这富贵气狠狠地闪了一下眼睛。     这妇人周身上下,无一不是京中最最时兴的打扮,自头到脚,处处都是大雍朝盛世景象的富贵气,所穿所带之物,就是陶归也能看出价值不菲。     纵然是宫中的娘娘,也未必有这等富贵。     陶归虽然觉得眼前很闪,但心中却承认,旁人如此富贵穿戴,怕就要俗气了,偏偏眼前这个女子,那举止仪态、那笑容模样,配上这一身非但不俗,反而让人觉得她就应当如此打扮。     只见那妇人走下楼,笑道:“听说这位客人带了好东西来当,奴觍为主家,自然应该好好招待才是。”     陶归突然觉得一身凉意。     这妇人说话虽然客客气气的,面上更是堆满了笑容,可是话音之中却带着凌然的霸气,竟然将作为内侍卫的她也给压了下去。     陶归心中明白,如果她真的跟着人上了楼,只怕就要到京兆府中去说明白这事儿了。     所以陶归将那绢往怀中一抱,笑道:“我不上去,反正我的这东西就是值五百金,你一定要给我!”     妇人不怒反笑,对着首柜道:“孟爷爷,写了当票,称了五百金,给这位客人。”     那被称作“孟爷爷”的首柜虽然年长,但对着这女子的时候,却甚为恭敬。如今听见她这么说,立刻恭敬道:“是。”便立刻写了当票,名字处却空着,并五百金,一同着小活计送到了陶归面前。     陶归看着那明晃晃的五百金,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没想到这女子如此爽快,这可如何办才好了。     就听那妇人道:“钱我已经给了客人,客人将东西给我吧。”     陶归咳了一声,突然道:“我不当了。”说罢,转身就要走。     却立刻被两个彪形大汉拦住了去路。     陶归笑着回头,问:“怎么?店家这是要强当?”     妇人却向着旁边的椅子上款款而坐,把玩着拇指上的翠玉指环,浅浅笑道:“明明是客人要消遣我永昌当。”     陶归并不害怕,而是大咧咧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笑道:“腊月岁寒时,槛外骨里香。这位太太想看字可以,但是,我不当了。”     本来笑着的妇人,在听到陶归说了这句话之后,面色突然变了。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陶归一番,双唇有些颤抖,语带激动:“好,不当就不当,只是还请公子将那字借奴一观。”     此时,陶归大约也能猜到这妇人是谁家的人了,当下也不怕她不还字,便将那绢递给了那女子。     那妇人展开绢布,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越看面色越白,最终在看到角落中那迷迷的藏者名章处时,竟然突然落下了泪。     陶归吓了一跳,忙道:“店家无需如此难过,这……这是假的。”     “我知道,拿在手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妇人拿帕子擦了擦泪,哽咽着,“奴年少时有幸,得见此绢真迹。现在不过是怀念起故人罢了。”     妇人说着,指着那绢角落中的一处印章,问道:“客人可知道这里的‘四友之印’,指的是什么?”     陶归摇摇头。     那女子的声音带着落寞,手轻轻抚着那处印,喃喃道:“竹墨、松音、梅初、兰佩,想必客人也是听过的。”     陶归顿时愣住了。     詹竹墨、詹松音、詹梅初、詹兰佩,詹家长房友字辈的四个杰出代表。     当年詹家友字辈长子出生时,詹家老宅紫竹正盛,詹家彼时的族长,也就是友字辈的祖父笑道:“我家长子伴竹而生,就叫竹墨吧,恰也暗和了友字。”     所以,长房的孩子都顺着詹竹墨的名字,这样叫了下去。     而这几个人,确实都没有负了这名字。     昔年竹、松、兰三子下场的时候,都是正经的进士及第,长子詹竹墨是钦点的榜眼,次子松音是那一年的第四名,幼子兰佩更是状元及第。     一房皆进士,却个个都挂官归隐,或教书育人,或隐居山野,都成了一代大儒。     而熟悉当年那段典故的人,自然知道,这三兄弟不肯为官,都是为了詹梅初之故。     陶归虽然对于这些文人墨客的事儿并不感兴趣,但朝中为官,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詹家的事情。     就算开始不留心,认识柳默慎之后,也就留心了。     又听那女子笑道:“而小妇人本家姓胥,夫君名讳松音。”     陶归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女子。     不单单因为这个女子是柳默慎的二舅母,更因为这个妇人本家姓胥。     天下富首,儒商胥家,陶归可算是想明白了堂上那匾额的来历了。     只是胥家竟然与詹家结亲,陶归却是万万没想到的。     也难怪,她性子爽朗,从来只知道在宫中当好差,哪里会打听这些事儿呀?     不过,心中虽然如此想,陶归还是站起了身,拱手道:“店家说的这些事情,我统统不知道,总之,我现在不当了。”     说罢,抱着绢,飞也似地跑出了永昌当。     胥氏看着她的背影,对着那两个大汉摇了摇头。     那两个大汉接到了胥氏的暗示,便都退到了旁边,放陶归出当铺。     眼瞅着陶归走了,那首柜走上前,低声道:“主家,这……可如何才好?”     胥氏的面色却阴暗急了,手中却握紧了拳,道:“什么如何是好?我抛头露面地开了这买卖,不就是为了那档子事儿吗?如今终于找到了把柄,倒要看看婆婆还优柔寡断不?”     说着,胥氏一捶桌子,怒道:“再说,偷龙转凤也罢了,不过是钱财,给了他们去又如何?可是用了我们的东西,还敢逼得公侯小姐进当铺!还忠勇公呢,呸!我这就去给姑爷写信,就说为妻不贤,到要在京中学着那戏文里唱的,闹他一场了。”     说罢,胥氏又扫了一眼店内的人,冷笑道:“你们都是我自娘家带来的人,今日之事,有一个字漏了出去,那几辈子的情面,我可是不讲了。”     说得店中人背后一凛,均垂了头道:“是,必然不敢说出去一个字。”     ===     感谢大家的收藏~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继续求打赏求各种呀!泪奔~           第四十一章 昔日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陶归出了永昌当之后,一路回到了何嬷嬷家中,先将假胡子摘了去,先去见何嬷嬷。等听兆阳郡主说何嬷嬷歇下了,才去找柳默慎。     一进门,就看见柳默慎仅仅穿着中衣,倚在榻边,又在出神。     旁边,玉俏则在安安静静地绣着一件肚兜,那温柔娴静的模样,与白日里走路说话的模样,也全然不同。     见到她进来,玉俏忙站起身,给陶归让了座。     柳默慎却还在出神,浑然不觉有人进来了。     陶归坐到榻边的凳子上,抬手在柳默慎眼前晃了一下,笑道:“天天神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默慎这才回过神来,见陶归回来,笑道:“劳烦姐姐了。”     陶归笑着将那绢扔到了柳默慎怀中,才道:“险些让你害死了,我差点儿没从永昌当中出来。”     柳默慎笑道:“姐姐这不是安然无恙嘛。开始我本想让玉俏去的,却怕她吃亏。想着姐姐中郎将的身手,自那些护院手中毫发无伤,定不是问题。”     陶归连忙捂上耳朵,道:“别别别,你可别夸我。不然下次你若让我做点儿更难的怎么办?”说着,又放下手,道,“那既然是你二舅母,你就直接说便好,何必还要试探他们?”     柳默慎听说,又发了会儿呆,道:“他们认了?”     陶归点点头,道:“是。”说着,就将永昌当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了柳默慎听,说罢,又问,“你让我念的诗是什么?怎么她一听完,脸色就变了。”     柳默慎垂首道:“那是家母五岁时,初见骨里红梅时所做,姐姐和我说过,我那二舅母与母亲同龄,詹、胥两家通家之好,所以年幼时常在一处玩儿,娘亲做这句诗的时候,二舅母也在场。不过那时候是家宴,母亲年纪又小,所以这孩童戏语并没有传出闺阁之中。”     陶归听说,未免有些唏嘘,喃喃道:“原来如此……是闺中好友,又是姑嫂。难怪她后来哭了。”     柳默慎又发了会儿呆,才打开那绢,轻轻抚摸着下面的印章,道:“这印章是我三舅舅玩时所做,里面合了詹家长房四子的名字。当年曾祖父知道母亲好字,就将这字帖赠予母亲,母亲与三个舅舅共同临摹学习,待到字有所成之时,”说着,柳默慎的面上带了浅浅的微笑,“说起来,这枚印还是母亲提议,才留在了上面。”     这段典故,柳默慎当年练字的时候,姐姐就对她说过不止一次。只是那时候,柳默慎对母亲,对舅家无甚感情,听过也就听过了。     可是今天回头再想想这段故事,却觉得心中难过之情,无从排遣。     她几乎可以想象,四个孩童凑在一处,吟诗作对,练字对弈时候的场景。     只是到了今天,人非物失,还被人弄了个假物件来滥竽充数。     胥氏既然是当年亲见之人,也难怪会如此激动了。     想着,柳默慎的声音越来越黯然:“可惜,现在真迹却不知道被人换去卖在了何处,若能找回来,倒也可慰藉亡母在天之灵。”     陶归听着柳默慎这么说话,也有些难过了,觉得鼻子酸酸的。     那首诗与这幅字,承载的东西太多,所以才会让柳默慎与那胥氏都如此神伤。     玉俏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眼圈也有些泛红。她对于先头夫人没有任何印象,只不过看见柳默慎这么难过,她也觉得很难过。     陶归性子洒脱,从来都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便轻轻咳了一声,道:“你也别太难过了,这样,我帮着你,想办法找回这幅字,可好?”     柳默慎听说,唇角轻轻勾起,道:“多谢姐姐。”说着,又道,“瞧我,只顾着说话,倒忘了,姐姐还没吃饭吧?”便指着玉俏,笑道,“我身边的玉俏姑娘最会做饭,方才她还给嬷嬷做了两个小菜,颇合嬷嬷的胃口,要不姐姐也一起吃吧。”     陶归听说,立刻笑道:“哦?是吗?那我倒要尝一尝。不过,嬷嬷年纪大了,口味轻,我倒是就喜欢荤腥,可能做?”     玉俏笑道:“也有,大人可能吃酸的?我给大人做个侍郎豆腐,再做个醋搂鱼,再做个鸡粥,可好?再做些时鲜的小菜,给大人下酒可好?”     陶归皱了皱眉,道:“这都什么,没听过。”     玉俏笑道:“都是姑娘照着食单子自己琢磨的,奴婢手艺虽然粗浅,但是跟着姑娘久了,倒也学了些皮毛,想必大人会喜欢吃。”     陶归道:“那就劳烦姑娘了。”     玉俏笑着施礼,便出去了。     陶归笑道:“你这个丫头,蛮有趣的,说她妖妖娆娆吧,便又能安静大方,说她安静大方吧,又总是摇着走路。”     柳默慎却笑着反问:“姐姐也如此以貌取人?”     陶归道:“也不是,就是很少看见有人挑这样的丫头在身边。”     柳默慎笑道:“人生在世,能处久的是人心,到底不是皮囊。就如姐姐这样,看着粗枝大叶的,心下却清楚。”     陶归哈哈大笑:“你这是在夸我?”     柳默慎轻笑一声,取过旁边袖衣披在身上,道:“姐姐不查无相庵的事,是对的。”     陶归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她眯缝着眼睛,看了她半天,才笑道:“怎么说?”     柳默慎缓缓道:“幕后之人既然敢暗害何嬷嬷,自然手眼通天。如今这弃子却突然翻了全盘,那人岂能不疑?自然当时庵中之人,都要查一遍。所以姐姐彼时豪气干云地闹了一场出气,禀了圣上之后却又不查,虚虚实实的,幕后之人只会当姐姐是偶然识破,自然对你放心,也就安全了。”     陶归听柳默慎说完,面上许久没有笑容,也跟着柳默慎发了个会儿呆,才道:“你想的很对。我全家都在宿卫之中,当真输不起。不过,你既然想到了可能会有人跟着我,还敢来找我谋划?不怕事情泄露了出去?”     柳默慎笑道:“不怕,我是姐姐亲自求了皇后娘娘才能回家的,有了这一层,我和姐姐交好,就成了自保,他们暂时不会疑到我头上。”     陶归这才笑道,语带惆怅:“那就好,平安是福……如今陛下已经有了春秋,再过几年谁又知道是什么光景?”     柳默慎微微一怔,深深看了陶归一眼,看着她有些茫然的眼神,心中却想通了些事。     ===     第二更到~~     继续厚脸皮地求各种收藏推荐打赏神马的~           第四十二章 再回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如陶归这等性格的人,能做出如此感慨,可知内廷中的争夺何等激烈。     陶归身为内侍卫,自然要比常人多知道些内廷隐秘之事,安静的海水之下,蕴藏着可能将整个雍朝都卷进去的漩涡。     陶归在那个位置,定然是挡了别人的路,才会让人想通过无相庵之事,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如今陶归看似逃出死局了,但步步艰难,只怕比之前还难。     只不过陶归其人性情大而化之,比寻常男子还要洒脱些,所以别人不容易看出罢了。     柳默慎本不欲说,可是看见陶归这样子,又觉得心中难过,便笑道:“姐姐怕什么,我掐指一算,圣上起码还有十二年的好寿命呢。”     陶归一听,连忙过去捂着她的嘴,笑道:“作死的丫头,圣上是要万岁的人,什么叫十二年。”     柳默慎倒是不觉得自己如何冒犯,只是微微一笑,又捡了些不要紧的话宽慰陶归。     前世,清平帝是清平五十八年驾崩的,自然还有十二年的寿命。     而且,到了明年,北疆有敌来犯,朝廷之上风起云涌的,那幕后之人有了更多的机会,定然不会再将陶归这个小小的中郎将放在眼里。     只是何嬷嬷之事,柳默慎却要好好想想,要如何相救才是。     ===     而这天夜里,就在陶归离开何嬷嬷家之后,就看见一个小厮自阴影中出来,看看左右无人,便转身跑开。     在宵禁的前一刻,那小厮跑进了城南的一家小赌坊。     此时,赌坊内人声鼎沸的,而里面的侍从看见小厮来了,也不说话,就是引他去了个单间。     单间里,早已有个人在等着了。     只见那人面若敷粉,明眸皓齿,如今穿了件素色襕衫,头戴平式幞头,正斜靠在榻上,拎着个小茶壶,眯着眼睛哼着小调。     他对面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蛐蛐笼。     竟然是京城名声最差的纨绔子弟——丛晰。     不过,今天的丛晰虽然照样一身纨绔作派,却比之往日那穿红带绿、挂金带银的纨绔子弟的模样,多了一份豪放之气。     那小厮早就习惯了主家那变来变去的气质,也不奇怪,就是跪坐在丛晰身前,笑道:“少爷,今天我可是看了一场好戏。”     丛晰住了声,听他语带兴奋,也转了笑脸,睁眼道:“说说吧。”     那小厮口齿伶俐,将陶归在永昌当中的种种统统和丛晰说了一遍:“……我虽然不知道陶大人究竟当了什么,但是那东西一定是柳家姑娘给她的。”     丛晰哈哈一笑:“这个我倒是知道。”     小厮年少,好奇心重,忙问:“少爷,那你行行好,教给我吧!”     胥氏费了那么大的心力劝服了詹家老太君,又独自一人跑到了京城,借着胥家的力量开了这么个当铺,不就是为了查詹家姑奶奶嫁妆的事儿么?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乐氏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但其实自去年冬月,詹梅初嫁妆中的一对梅瓶落到胥家大公子手中之后,胥家这个出嫁之后再不碰算盘的大小姐,就一直在谋划了。     丛晰虽然心下明镜一般,口中却不说,只是指着桌子上的蛐蛐笼,道:“做得好,这个赏你了。”     小厮的脸顿时拧在了一起,道:“这破东西,看着个大,实际上根本斗不赢,就您当个宝。”     丛晰笑意更深了,道:“好孩子,眼力不错,那我要是让你把这个卖给乔少爷,你可有把握。”     小厮脸上终于有了笑容,道:“能,但您得让赌坊的人,给我做个局。和以前的一样就行。”     丛晰听说,将那蛐蛐笼一推,笑道:“好说,一万两银子起价,低过一万两,你就别回来见我。只要做成了,爷就赏你五千两。”     小厮嘿嘿一笑,抱过蛐蛐笼,道:“镇南侯府现在也空了,一年的收入不过万两多些,少爷这是要搬空侯府?”     丛晰笑着起身,轻拍了那小厮的脑袋一下,道:“少问,去吧。”     那小厮得了令,起身刚要走,丛晰又叫住了他。     只见丛晰甩了包袱在他脚下:“帮少爷更衣。”     小厮复又放下蛐蛐笼,打开包袱一看,正是丛晰日常穿的那粉得扎眼的衣服,并一盒香粉。     小厮撇撇嘴,开始帮丛晰更衣,可是最后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都宵禁了,您这又要去哪儿?”     “去看看老太妃。”丛晰闭着眼睛道。     小厮嘟囔着:“您刚才那样多好呀,干吗总穿得花花绿绿的,还涂脂抹粉的……少爷,您都没听外面的人说得……”     丛晰的脸色猛地暗了下来。     他睁开眼睛,淡淡地扫了那小厮一眼。     小厮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垂下头,说了一半的话,也不敢再说下去。     半晌,才听见丛晰平静地说:“你要是再这么多话,就给小爷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小厮喏喏的,果真一句话不敢多说,抱着蛐蛐笼就退了出去。     丛晰的面上,复现笑容。     一个何嬷嬷,一个陶行安,现在又扯出了詹家和胥家,柳家这场白戏,倒是越来越好看。     ===     柳默慎在何嬷嬷家里一直住到了七月二十六这日,才启程回家。     何嬷嬷倒有些舍不得了,就只是拉着她的手,半天才道:“总要万事小心才是。”     柳默慎谢过了何嬷嬷的教导,又告别了兆阳郡主,就坐着马车离开了。     这天,天上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所以路上人也比往日要少很多,柳默慎靠着车壁,看着窗外步履匆匆的人群,心情还算放松。     不过玉俏可就丝毫放松不起来了。     一直到现在,她还记得柳默慎当年自无相庵回家时候的遭遇,所以半分不敢怠慢,就是坐在车边上,饶是柳默慎说了好几次“没事儿”,她还是脊背挺得直直的,仿佛随时要出去与人拼命一般。     柳默慎劝不住,也只能由着她了。     直到马车到了柳府,柳默慎与玉俏二人进了二门之后,玉俏的背才松了松。     柳默慎微微一笑,道:“可算到家了。”     玉俏吓了一跳,姑娘这竟然是……盼着回家?     谁知,柳默慎下一句却是:“要是再不回家,我真怕姐姐的脊背要挺成青松了。”     玉俏这才知道柳默慎是在打趣自己,笑道:“姑娘别只顾说笑,当心湿了鞋子。”     二人正说着,就见吴嬷嬷迎了出来,笑道:“二小姐回来了。”     ===     终于把丛晰也带出来露露脸了……一旦大家把他忘了可咋整……           第四十三章 说服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本就喜欢发呆,如今到了家,表情就更呆了。所以她呆呆地看着吴嬷嬷,蠕动着唇,低声道:“吴嬷嬷。”     而吴嬷嬷看着柳默慎惯会发呆的表情,心中却突突的,但脸上不好露出来,只是笑道:“没想到姑娘这么早就回来了,倒是老奴出来迟了,还请姑娘莫要生气。”     柳默慎微微笑道:“嬷嬷多虑了,正好细雨绵绵,我也在雨中走走,学那古人,找找雨中即景的感觉。”     吴嬷嬷哪里听得懂这些,只是扯着脸笑道:“姑娘果真是看书的人,说话都文绉绉的。”     柳默慎依旧笑着,却仍有些呆愣,只是问道:“父亲和二娘这几天身体可好?”     吴嬷嬷笑道:“二姑娘真是孝顺,好,自然都好。”心中却啐了一口,暗狠道:有你这个扫把星在,哪里能好?     柳默慎却懒得管她心中想什么,只是面上带了喜气道:“那好,我这就去拜见父亲与二娘。”     吴嬷嬷忙道:“姑娘不用忙,夫人现在正歇中觉呢。吩咐了奴婢来与二姑娘说,并不急着先去请安,先回去收拾一下也好。”     柳默慎顺从地笑道:“也好,那我先回去梳洗一番,等晚些再去拜见。”     吴嬷嬷忙不迭地称是,便亲自送了柳默慎回到无名园才离开。     ===     柳默慎刚刚走进无名园的半月门,就见一群小丫头坐在廊下,看着雨景,听金铃给她们叽叽喳喳地说故事。     金铃因着柳默慎多日不回来,又吩咐了自己看好屋子,立时就以无名园的大丫头自居,终日里吆三喝四的,不是骂这个就是打那个,做足了款儿,不知道的看过去,只怕都要以为金铃才是无名园里住着的小姐了。     正在和小丫头们说故事的金铃一看见柳默慎回来,立刻也不撑伞就跑了过来,在玉俏的另一侧扶住柳默慎的胳膊,笑道:“哟,我的好姑娘,你可算回来了,想死奴婢了。”     玉俏本是撑着伞的,见金铃这模样,便笑道:“妹妹也当心些,姑娘这一路上没有淋雨,别因着你倒是湿了衣服。”     金铃听说,不由心中又有气,却到底还顾及当着柳默慎的面,不敢十分说,只得松开柳默慎,似笑非笑道:“姐姐果然是天下第一会服侍的人。”     柳默慎也不理她二人的斗口,只是走回到屋子后才道:“玉俏这几天也累了,先下去歇歇吧,金铃留下。”     金铃听说,喜不自禁地笑了,立刻横了玉俏一样,趾高气昂的。     玉俏一对着金铃就有气,但因着柳默慎开了口,却不好再说什么,便屈膝一礼,退了下去。     等玉俏退了下去,柳默慎才道:“金铃,帮我更衣,我去姐姐那里。”     金铃忙为柳默慎找出了一身家常衣服,有些笨拙地为她换好了,才道:“姑娘去大小姐那儿,是要做什么?”     柳默慎呆呆一笑,道:“二娘的生日就要到了,自然是去为二娘准备礼物的事儿。”     金铃一听,立刻喜道:“是是是,应该去与大小姐好好说说。”     柳默慎再是一笑,收拾停当之后,又说:“好了,你去将嫁妆钥匙拿了上,我们过去。”     金铃忙依言到柳默慎床头的暗格处,拿了钥匙。     却没看见柳默慎从桌上的包袱里取了那绢布,放入怀中。     ===     待柳默慎与金铃到了梅园之后,就看见柳默敬身边的大丫鬟疏影与暗香正坐在廊上说话,看见柳默慎来了后,双双皱了皱眉,对视了一眼。     就见疏影也不行礼,只是帕子一甩,便进了柳默敬的房间。     暗香倒是蹲身施礼,笑道:“原来是二小姐来了,却不巧,大姑娘正在歇息,二小姐赶明儿再来吧。”     柳默慎却径直走到门前,道:“我要见姐姐。”     暗香见柳默慎竟然真的走到了门前,不由愣了一下,道:“大小姐真的歇下了,姑娘明儿再来吧。”     柳默慎却看着暗香的眼睛,平静地说:“我要见姐姐。”     明明是很平静的五个字,可是听在暗香耳朵里,却不知道为何,就仿佛炸雷般,一下子惊到了心底。     暗香一怔,许久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人是那个素来懦弱的二小姐,便硬着头皮,又道:“二小姐……大小姐……”     柳默慎却不再听她说话,而是直接推开门,走进了屋子。     屋内的疏影唬了一跳,正要说话,就见柳默慎和没看见她一样,直接绕了过去,走到柳默敬的榻边,深施一礼:“姐姐,身子可好些了?”     本来靠在榻上看书,全当不知道柳默慎来了的柳默敬将书一扔,翻身躺倒,负气道:“你又来做什么?是怕这好多天没回来,我又拿了你的东西不成?疏影,去叫王嬷嬷,带着二姑娘再看一遍嫁妆。”     柳默慎却不恼,只是轻轻拉着柳默敬的衣袖,低声道:“姐姐为什么要恼我?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家更和睦而已。”     说着,又轻声细语在柳默敬耳边说了许多。     旁边,金铃一直竖着耳朵听,却因为柳默慎的声音太小,总也听不清楚。只是能听到零星的几个词,诸如什么“嫁妆……父亲……珍珠……二娘……家中大家都好……和和睦睦”之类的。     柳默慎在那儿说了很久,柳默敬才渐渐消了气――她本就没有生气,现在也不过是做戏罢了――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不过你说的却也是,一家人,总要和和睦睦的才是。”     柳默慎面上终于也带了笑容,低声道:“妹妹就知道,姐姐一定会同意的。这样,我找个好看的盒子,将那珍珠放好,再抄了好的方子,一同呈上去,就算你我姐妹二人的心意,如何?”     柳默敬病得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丝笑意,道:“鬼灵精的……好吧,就由你了,可要做得好看些。”     柳默慎笑道:“是,姐姐放心。”     说罢,就起身,对疏影道:“去将王嬷嬷叫来,我们要进嫁妆楼。”     疏影心中暗恨柳默慎花言巧语,到底将柳默敬骗了去,只是不敢如此说,一跺脚,转身出去了。     一旁,金铃则是喜不自胜的。     二小姐竟然真的说服了大小姐将珍珠拿出来,这下可好了,她也算是立了个功劳。     在这时,金铃仿佛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无名园的大丫头,可以与玉俏分庭抗礼了一般。     ===           第四十四章 生日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不多时,王嬷嬷便踮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刚一进来,看见柳默敬和柳默慎姐妹二人互相拉着手说话,眼珠一转,忙道:“哎哟,可算好了,就说呢,姐妹之间哪儿有隔夜仇。”     柳默敬一笑,道:“如今妹妹大了,心中主意更正了。嬷嬷,你就听着妹妹吩咐吧。”     王嬷嬷道:“是。”     说罢,翻出了嫁妆册子,就引着不说话的柳默慎到了嫁妆楼前,口中还到:“金铃可要给姑娘好好撑着伞,莫要淋坏了姑娘。”     等到三人进了嫁妆楼之后,门一开,金铃就觉得眼前金光灿灿的,不由双眼都直了。     从来只听说先头夫人的嫁妆多么多么好,此时当真这样看过去,这何止是好?简直就是富丽堂皇。     随便一样东西,就够普通人家几年的花销了。     金铃咽了咽口水,半天才道:“果真……果真富贵好看。”     王嬷嬷冷哼了一声,高傲地看了金铃一眼,心中啐了一口“小家子气的东西”,才对着柳默慎笑道:“二姑娘是要拿珍珠?”     柳默慎点点头,道:“嗯,再配一个好的盒子与锦缎,看着好看些。”     王嬷嬷立刻笑道:“是,奴婢这就去找。”     柳默慎回头看了金铃一眼,见她眼睛都看直了,便道:“金铃。”     叫了两声,金铃才回过神来,忙道:“姑娘什么吩咐?”语气都比往常更谄媚了些。     柳默慎笑道:“你也与王嬷嬷一道去看看吧,只是当心,别碰坏了东西。”     金铃心中大喜,忙道:“谢姑娘。”     柳默慎看着金铃小心翼翼的背影,面上也看不出喜悲来,只是走到放书画的架子前,将那副绢字放回了原处。     等了一会儿,王嬷嬷才走了出来,金铃捧着盒子,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王嬷嬷走到柳默慎身边,道:“姑娘你看,这样子行吗?”     柳默慎看那盒子,是紫檀木的,上面刻着象征福寿的花纹。待将盒子打开,就看见大红的锦缎之上,托着一百颗同样大小、通体雪白的珍珠,个个都有葡萄大小。     柳默慎满意地点点头,将盒子盖上,道:“嬷嬷做事儿果然是最妥帖的。”     王嬷嬷腰背不由直了直,道:“二姑娘过奖了。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     柳默慎笑了笑,就对金铃道:“好好捧了盒子,可别跌了。”     金铃忙道:“是,奴婢省得。”     说罢,三个人就出了那嫁妆的小楼。     柳默慎亲手将门锁锁上,将钥匙揣在怀中,又轻轻按了按,心中则浅浅一笑。     如今,万事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只等着正戏开场了。     待这件事完了之后,她就可以带着姐姐等人,永永远远地离开这里了。     ===     清平四十六年八月初五。     明天就是乐梦童的四十岁生日了,早在七月末的时候,忠勇公柳家就忙了起来。     为着给乐梦童庆生,就连门前的石狮子,柳恒同都吩咐人都被好好地擦洗了一番,甚至还找来了钦天监,选了日子,将大门都重新漆了一遍。     还有家中的丫鬟小厮等,均发了新的喜庆衣服,一进了八月就都换上了。     待到八月初五这天再看柳府,不论人或是物,都是焕然一新的。     来往行人看着这等声势,都不免咋舌,均纷纷感慨忠勇公与夫人的情深意重。     尤其是京中的妇人们,不管是贩夫走卒之妻还是一品大员的妇人,此时哪里还能记起柳恒同与乐梦童之前的事儿?更是早就忘了詹梅初是什么人了,只是天天要不与其他夫人抱怨,要不就与自家夫君抱怨,感叹乐梦童命好,眼瞅着都快要娶孙媳妇的人了,竟然还能得夫君的如此深爱。     而京中那些尚未婚配的闺阁女子,都在暗暗祈祷,将来能遇上一个如忠勇公一般的好男儿,既能保家卫国,又能带妻女如此上心。     不仅如此,柳恒同甚至还遣人自江南、蜀中、关外请了最好的戏班,连同京中的戏班,打算合作一出大戏;还上奏皇上,打算在妻子生日的时候,连摆三日流水席,请京中人同庆。     排场之大,之铺张,之盛况,就是见惯了热闹的京城中人,也从没见过。     而自八月起,柳、吴二家的亲戚,更是陆陆续续进京,来给乐梦童做寿。     现在乐梦童坐在正屋的主坐之上,笑意盈盈却又略带病容地和周围一群夫人说话。     如今虽然是乐梦童的寿诞,忠勇公府上上下下都穿了新鲜好看的衣服,但是乐梦童本人,却只是穿一条的妃红底绣玉兰花样的齐胸襦裙,外罩一件水绿的袖衫,头上梳了个飞天髻,也只是点缀了几件上好水头的玉饰。     在几个富贵华丽的贵妇人之间,乐梦童这一身,倒真是合了身上的玉兰,出尘柔美。     今天毕竟不是正日子,来的人也不多,但都与乐家有些亲的人家,自外地赶过来,便提前先来坐着说说话。     数起来,屋中现在有:文征公儿媳乐氏,乃是乐家四房的嫡次女,乐梦童的堂妹,嫁给了文征公家三庶子;安西都护府副都护内眷李氏并儿媳孟氏,李氏的大女儿嫁给了乐家的嫡三子;并州刺史家的江氏并媳妇乐氏丁香,而这乐丁香则是乐梦童兄长的庶女;还有乐梦童的表侄女杨氏,嫁给了昔日的进士,如今跟着做了县令的丈夫在任上,这次也是特意回来看看表姑妈的。     这些人也都带了小辈来,男孩儿女孩儿都有,那些女孩儿来给乐梦童磕了头之后,就被人带到后宅柳默曲处,而男孩则都凑在了一起,就在柳恒同书斋前的亭子里,谈诗论文,切磋武艺去了。     虽说现在屋中的人与乐梦童都不算十分亲近,但也都是正经的亲戚,乐梦童这人又从来不会在这方面出错,所以大家聊得都挺开心。     正说着,突然外面有人来报:“福建观察使夫人到!”     乐梦童一听是自己那嫡亲的妹妹来了,面上的笑容顿时与方才那般不同,喜气都从眼底满溢出来,忙起身道:“快迎进来。”     ===           第四十五章 蓄势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姐姐大喜!”还没等乐梦童迎到门边,就见一个圆脸的妇人,快步走了进来,对着乐梦童,款款施礼。     乐梦童见乐玉童进来了,连忙起身过去扶住妹妹,笑道:“妹妹快别多礼,我本想着你要明天才来,结果今天就到了。”     乐玉童拉着乐梦童的手,还如小时候那般撒娇笑道:“给我亲姐姐贺寿,当然要讨第一杯酒喝。”说着,又对着屋中的贵妇人们屈膝施礼道,“结果到底还是晚给了亲戚们。”     在座的,乐丁香是个伶俐的人,听见乐玉童这么说,忙道:“小姑姑离得比我们都远些,却和我们差不多一同到,可见诚心。”     乐玉童听说,打量了乐丁香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丁香倒是越来越出息了。”     乐丁香也不觉得尴尬,就是微微一笑,便又退到了婆婆的身后。     这时,乐玉童身边跟着的约十六岁上下的少年,并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其中一个个子略微高些的女孩儿走过来,跪下齐声道:“侄女/侄儿给姨娘贺寿,祝姨娘年年有日,岁岁有今朝。”     乐梦童忙命人扶了她们起来,先对着那少年笑道:“哟,这是文渊吧?都这样高了?我早听你母亲来信说,你读书很好。”     张文渊脸上微微一红,道:“姨娘过奖了。”     乐梦童说罢,又看着那双胞胎女孩儿,越看越喜欢,便让她们一左一右坐在身边,抱在怀中爱惜地摩挲着,笑道:“这哪个是彤儿?哪个是丹儿?我竟然分不清了。”     就听见左边个子稍高的那个抢着道:“二姨娘,我是彤儿,是姐姐。”     右边那个则笑道:“我是丹儿,是妹妹。”     乐梦童笑道:“听听,连声音都一样,难为妹妹竟然能分得清谁大谁小。”     乐玉童笑道:“姐姐这样聪明的人,只要与她俩多待两天,自然也是分得清的。”     张彤人比张丹活泼些,听见母亲这么说,便笑道:“娘亲说得是,我们就在姨娘这儿多住几日,等到姨娘认清了我和妹妹,我们再走也不迟。”     乐梦童听见,面上的笑意更深了,道:“好好好,那就多待几日,再走也不迟。”     这时,在座的孟氏笑道:“可见这是亲生的姐妹,婶娘见了亲妹妹,就把我们这些人都忘了。”     乐梦童听说,笑道:“涟丫头就爱说笑,你我二人在京中天天见面,可是玉童却与我们不常见,既然是远客,自然看得她更重些。”     说着,对着听琴道:“将两个表小姐送到姑娘们处,我们在这儿说话,没得倒拘束了他们。”说着,又对张文渊道,“你姨夫现在就在书房。公爷虽然行伍出身,但对诗文也是通的,你去和公爷多些讨教,也是好的。”     张文渊连忙拱手道:“是,那外甥这就去了。”     张彤和张丹二人也对视一眼,齐齐起身道:“那我们也去找姐姐妹妹们玩儿了。”     ===     而此时,外间的热闹仿佛都与柳默慎无关一样。她只是坐在无名园中,继续安静地发呆。     玉俏推门进来,端了一碗汤羹,笑道:“姑娘,喝些汤吧。”     柳默慎笑了:“先放在一边凉凉吧。”     玉俏将碗在一旁放好,就跪坐在柳默慎的榻边,低声道:“乐家来了不少人呢。”     柳默慎笑道:“嗯,我知道。”     玉俏并不十分知道柳默慎现在究竟在谋划什么,只是怕她因为现在的事情而心情烦闷,便开解道:“姑娘也不用难过,大不了到明天,就在席上坐着不说话就行了。”     柳默慎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明天的席面?只怕是吃不成了吧。     柳默慎正想着,突然就见青虹跑了进来,小声道:“姑娘,姑娘家的舅母真的来了!”     柳默慎听说,展颜一笑,道:“玉俏帮我更衣吧。”     玉俏忙道:“是。”便将这次家中统一给姑娘们做的新衣服拿了出来,为柳默慎换上。     不过是普通的红裙,料子也不算上等,但却是她们几个姐妹一人一件的。     青虹在一旁看见,忙道:“我看四姑娘就没有穿这一身,穿的是上次姑娘送她的蜀锦做的衣服,人群里看着,可好看了。”     柳默慎笑问:“那三妹妹呢?”     青虹笑道:“三姑娘倒是穿得这个。”     柳默慎点头笑道:“这就是了。”     柳默慎刚刚换好了衣服,就听见外面有人道:“二姑娘,夫人让你去前厅。”     玉俏忙高声道:“好,这就来。”     说罢,扶着柳默慎出了门,就见外面是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也穿着簇新的衣服。玉俏认得,这是乐梦童屋里叫碧桃的小丫头。     柳默慎走了过去,呆了一会儿才问:“你可知道现在前面都有哪个亲戚?说给我听,免得我失了礼数。”     碧桃年纪虽小,但是在乐梦童身边当差,口齿却伶俐,当下将前面有的几个夫人都说了一遍,最后还道:“姑娘的舅母也来了,所以夫人才遣我来叫您。”     柳默慎点点头,由玉俏和青虹扶着,跟着碧桃,就走到了前厅。     ===     谁知到了前厅之后,其他人竟然都没有来。     柳默慎在心中暗暗一笑,便站在门口,低头看着鞋尖,等着其他的姐妹。     等了一会儿,就见有人自屋内出来,看见柳默慎,忙道:“哟,二小姐倒是先来了,怎么在这太阳下站着,快先进来吧。”     正是乐梦童身边的听琴。     柳默慎抬起头,看着一身簇新衣服,笑得虽然温柔,眼中却带着不屑的听琴,道:“好。”     说完,抬脚便往屋内去。     听琴也没想到柳默慎竟然真的要先进去,愣了愣,才忙为柳默慎掀开帘子。     柳默慎人刚一进前厅,就对着乐梦童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道:“二娘大吉。”     乐梦童面上的笑容比之以往更深,可是神色却不是太好看,只是笑道:“快起来。”说着,又将在座的几个人夫人一一介绍给柳默慎。     柳默慎一一行过礼,就看见末席坐着一个有些富态,却通身锦缎华服,珠光宝气的女子,笑眯眯地看着她。     ===     今天是榜单上的最后一天了~非常十分以及极其感谢亲们的各种支持!从明天起,暂时不双更了~允许我攒攒稿子吧~所以明天起,更新恢复到每晚5点更新~希望大家能继承支持俺~     以及,其实从周六开始,俺就开始要出差一周了~所以网络不是很稳定,也不能很好地和大家交流~不过大家可以放心,我一定不会断更的!     所以!各种求推荐求收藏求打赏神马的!           第四十六章 舌战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乐梦童在正座上笑道:“这就是你的二舅母。”     柳默慎微微一笑,端庄地屈膝,刚要叫人,那胥氏却起身一步上前,先将柳默慎扶了起来。     胥氏虽然是成年的妇人了,却只比柳默慎高了不到一个头,所以柳默慎稍微一抬头,就能看清楚胥氏面上的慈爱。     毫不作假的慈爱,就连眼底都是水汪汪的。     就见胥氏拉着柳默慎,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最后眼睛固定在了柳默慎的脸上,才喃喃道:“果然与我那小姑子一样。”她的声音显得有些空灵,仿佛是陷入了回忆中一般,“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最是爱说说的一个人,文采斐然,行事也大方,你长得真像她。”     没来由得,柳默慎很想哭。     胥氏与母亲,是真的交好吧,不然也不会一看见她,就如此感慨。     而上座的乐梦童则暗中捏着手帕,满脸的不服气。     一侧,乐玉童瞥了乐梦童一眼,见她如此模样,便笑着对胥氏道:“亲家姐姐果然是姑嫂情深,你瞧瞧,一看见默慎,就成了这模样,看得我们也怪心酸的。”     胥氏拉着柳默慎的手,也不坐下,就是斜着眼睛瞥了乐玉童一眼,道:“夫人可说错了,我与你家可不是什么亲家,要说,最多也就是冤家。”     这话说得,便是不善了。     在座的人,都知道当年詹家与柳家的那点儿事儿,如今听胥氏如此说,当下端茶的端茶,看脚尖的看脚尖,捻佛珠的捻佛珠,都当听不见。     不过,他们可以当听不见,一旁的乐玉童却不干了,当时面色一沉,就要说话。     乐梦童一看自家妹妹的脸色,就知道事有不好,忙拦过话头,笑道:“二嫂嫂既然来了,就坐着说话吧,去,给二小姐在嫂嫂面前加张椅子。”     周围的人依言取了椅子过来,胥氏拉着柳默慎,定要她坐下。柳默慎推了半天,才半坐在椅子上,垂着头,胥氏问她十句话,她也答不出三句来。     这面屋中正说着话,又听见外面有人道:“姑娘们来了。”     说着,门帘掀开,前面先走进来的,是病体沉重的柳默敬,后面跟着的则是默曲、默从并其他人家的姑娘。     柳默慎连忙起身,垂首而立。     几个姑娘刚刚行过礼,胥氏也不管旁人,直接拉过了柳默敬,笑道:“大姑娘可还记得我?”     柳默敬乍见舅母,眼眶就红了,哽咽地叫了一声:“二舅母。”     母亲去世之后,因着一些事情,詹家的人多不上门,多是书信往来,却往往还要被父亲拦下。     柳默敬也想不到,竟然在今天这个日子里,看见了外祖家的亲人。     胥氏也垂了泪,拉着她的手,要她在自己的位子坐下,道:“你身子不好,快坐下。”     柳默敬再三推让,却拗不过胥氏力气足,只好坐下了。     柳默慎见姐姐坐下了,才跟着坐下,对着柳默敬怯生生地一笑。     胥氏也不打算继续坐了,只是笑着问:“大姑娘莫怪我多嘴,如今我那小姑子的嫁妆,可还在姑娘手中?”     柳默敬没想到胥氏会先问这个,一愣之后才道:“如今不在我这儿管着了,前几日就给了二妹妹。”     胥氏满心以为那天的人是柳默敬派去的,哪里想到原来嫁妆已经到了柳默慎的手中,便意味深长地看了柳默慎一眼,这才笑道:“也好,那舅母有件事情,可要劳烦二姑娘了。”     柳默慎慌忙起身,道:“二舅母请说。”     胥氏笑着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册子,笑道:“我这次来,一是来贺寿,再一个,则是奉了你们外祖母之名,来清点嫁妆。”     上座的乐梦童,就觉得心中突得一跳,险些从座位上滑倒在地。     而一旁的柳默曲,脸色也有些变了。     乐梦童稳了稳身子,才道:“清点嫁妆?这嫁妆是前头詹家姐姐留下来的,自然要陪给两个姑娘。嫂嫂现在要清点,莫非……”     她适时收口,只是语调倒是意味深长,引人遐想。     可是偏偏,她这次遇上的,是胥氏。     胥氏是谁?儒商胥家的嫡出小姐,自幼跟着爹娘父兄南来北往,正经商界的脂粉英雄,什么样的狠话没听过?什么样的怪人没见过?哪里能怕了乐梦童这点子小伎俩?     所以,胥氏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伸出了手。     胥氏的丫鬟见状,连忙走过来,扶住了胥氏。     就听胥氏笑道:“我们姑奶奶的嫁妆,自然是要陪嫁给这两个孩子的。想必夫人忘记了,明年默敬可就满了十七岁。昔日柳、安两家订婚,说得可就是十七岁来娶。”     ===     乐梦童听见她提了柳默敬与成王的婚事,却也不知道要怎么接口,半晌才笑道:“这又怎么能忘了呢,是呀,一转好多年,我们家大姑娘也要出嫁了。”     胥氏又笑道:“所以呀,都这时候,大姑娘自然要准备嫁妆了。我们既然是外祖家,当然也要来帮帮忙,看看缺什么,好帮着添置,我那小姑子的嫁妆里,也有些金器银器古董花瓶的,也要拿出来收拾一番,再有那些好木头,也应该找好工匠做了才是。这都不用夫人您忙,我那娘家虽说家小势微的,但也认识些好工匠,毕竟安家不同于其他人家,要谨慎对待才是。”     说着,又回头看向柳默敬和柳默慎,笑道:“我见那嫁妆单子还有不少好的印石,可巧你大舅舅结识了个中圣手,央了人家给你们姐妹各刻一枚私章,将来到了婆家,也是好用的。”     柳默敬听见胥氏说到这个,脸色绯红,垂下头去不说话。     柳默慎倒不觉得脸红,只是看着姐姐都垂下了,自己只好也低下头,只当是不好意思。     胥氏说得虽精彩,乐梦童心中却恨极,面上依旧要笑道:“胥家姐姐说得是,只是如今府中事忙,不如等过了这几天,再说吧。”     胥氏听她不叫“二嫂嫂”,而是改口叫“胥家姐姐”,更加确定那嫁妆必定是有了大问题,便笑道:“怕什么?虽说我家姑奶奶嫁妆丰厚,但是我这儿有单子,大姑娘那里也有单子,不过是点一点对一对,用不了几个人,更用不了多少时间。夫人要是怕碍了你的喜事儿,可以不用管我,我们甥舅三人就好。”     乐梦童暗里发抖,面上却依旧要对着胥氏赔笑脸。     这时,就见柳默曲起了身,笑道:“二舅母,您远道而来,何苦这么忙?不如先多住两天,等到我母亲的寿宴了了,再细细查点,不是更好吗?那嫁妆在那儿,跑不了也丢不了的,哪里就急于这一时了?”     胥氏看了柳默曲一眼,笑道:“哟,这位是三姑娘吧?倒是会说话,正如你说的,反正嫁妆都在那儿,今儿点还是后儿再点,有什么差别?我得家中托付,当然要早些了了事儿,也好讨你母亲一口酒喝,不是吗?”     乐玉童听说,嗤笑道:“不愧是商贾小户人家出身,将钱财看得如此之重,真是辱没了门庭。”     胥氏掩口笑道:“张夫人说得是,既然知道我是商贾人家出身,自然就应该知道,我能进了书香世家詹家的门,那是高嫁。虽说婆婆宽厚慈祥,夫君待之以礼,可我到底是怕得很。如今婆婆让我做这样大的事儿,自然要急着些。”     正说着话,就见外面进来了一个丫鬟,屈膝道:“夫人,老爷说了,要请舅夫人到书房一叙。”     乐梦童眼睛一亮,刚要说话,胥氏却先翻了个白眼,讥嘲地说:“真真有趣,那公爷的书房,我个妇人家去做什么?要说府上也是世袭的爵位,深得陛下信任,怎么这点儿规矩也没有?”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乐梦童一眼,笑道,“难怪……”     后面的话,她也不说了,留给大家猜去好了。     在座的人慌忙都低下头去,掩饰着面上的表情。     乐梦童的脸瞬间煞白。     乐玉童终于忍不住了,一拍椅子站了起来:“你也知道这是公爷府,还敢如此造次?进门的时候,可看见了门上的匾?”说着,乐玉童又笑道,“也是,商贾小户,哪里看得懂门上的匾额。”     胥氏瞥了她一眼,笑道:“夫人这话可说差了,在座的这些人,哪个家里没有两块圣上赐下的匾额?别的不说,就连我娘家那商贾小户人家,梁上还悬着太祖皇帝赐下‘儒商’的匾额。也是,夫人常年在福州待着,并不知道这些。可巧。如今这匾跟着小妇人到了京中,您要是得了闲儿,可以去永昌当亲眼看看。”     “你!”乐玉童心中更气,刚要反唇相讥,突然就听见一个丫鬟慌慌忙忙地跑了进来,高声道:     “夫人,宫中的丛太妃身边的嬷嬷来了。”     一时间,前厅的人都愣住了。     柳默慎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惊诧。     丛太妃怎么会这时候派了人来?     ===     哦~我自己写得都觉得爽快极了!噗……胥氏还算威武吧~~           第四十七章 哭诉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乐梦童更是愣在了当场,半天才慌忙叫道:“快迎!”     心下却有些慌张。     她知道,詹梅初的那份嫁妆单子,在丛太妃手中也有一份。     只是丛太妃常年隐居后宫,就连年节大庆都不会出来,所以乐梦童在做那些事儿时候,从没有顾及着丛太妃。     可是如今,偏偏在胥氏闹着要点嫁妆的时候,丛太妃身边的人来了。     乐梦童心下越来越不安,脚下却快步向着屋外走去。     众人刚刚迎到门口,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穿着宫装,面上毫无笑意的老嬷嬷走了进来,道:“老奴见过各位夫人。”     乐梦童见状,连忙将那嬷嬷扶了起来,笑道:“原来是秦嬷嬷,妾身有失远迎。”     秦嬷嬷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道:“老奴在这里,代太妃恭祝夫人安康。”     乐梦童忙还礼:“妾身多谢太妃挂念。”     秦嬷嬷点了点头,又道:“老奴这次来,也是为了传太妃懿旨。”说罢,问道:“哪个是詹家的胥氏?”     胥氏听唤,忙走上前,蹲身施礼,道:“奴家胥氏,见过嬷嬷。”     秦嬷嬷打量了她一番,才道:“太妃听说詹二太太要清点先头忠勇公夫人留下的嫁妆,就让老奴也带了册子来,做一个见证。”     胥氏倒是不清楚丛太妃的事儿,方才乍见秦嬷嬷来,还以为是乐梦童请来的救兵,心里还突突的。谁知现在一听秦嬷嬷来此也是为了清点嫁妆之事,不免喜出望外,忙道:“是,多谢太妃,多谢嬷嬷。”     而乐梦童,身子却晃晃了,差点儿跌倒。     怎么办?詹家竟然真的请了丛太妃来管这个事儿!     这,这可如何是好!     乐梦童一时心乱如麻,竟然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站在人群之后的柳默慎一眼。     柳默慎此时也在看着她。     见乐梦童看向自己,柳默慎唇角微微上扬,笑了。     恍惚间,乐梦童仿佛看见了昔日的詹梅初,就站在一群女眷之中,看着一身鲜红嫁衣,坐在喜榻上的自己,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她以为詹梅初会生气,会愤怒,表情会纠结成一团,恶狠狠地看着她。     可是詹梅初并没有,这个闺阁之中就美名远播的才女,就坐在叔祖母与婆婆齐氏的下首,浅笑看着她。     有那么一刻,乐梦童觉得自己才是输家。     她明明赢了,抢了她的丈夫,在她之前生下了长子。     可她还是输了。     输到了詹梅初去世的时候,柳恒同酩酊大醉之日,拉着她的手喊“梅初”的时候。     那个女人都死了,都还在赢她。     输到了她过生日的时候,她还在阴魂不散。     你看,她就站在人群里,带着笑意,看着自己。     不愿想起的事情一件件地自脑海深处浮现出来,搅得乐梦童一阵阵发冷。     心乱如麻的乐梦童,终于支撑不住,大叫一声,两眼一翻,竟然昏了过去。     “母亲!”“夫人!”院子里顿时乱成了一团。     ===     乐梦童觉得自己做了很长的梦,在这个梦里,她还是柳府那高高在上的当家人,是忠勇公夫人,是在皇后面前,也能说上话的命妇。     大姑娘病病歪歪的,早晚也是要死的;二姑娘就算是变精明了又能如何?也是要被她一指头捏死的。     詹家算什么?那样多的钱财,都应该是她的才是!詹梅初空负美貌才情又能如何?不还是输给了自己?她才是赢家!     乐梦童忽而梦见有人来对她说詹梅初血崩了。她知道,她就知道一定会这样,那药定然是有用的;忽而又听见吴嬷嬷来与她说,贵州的事情,扬州的事情,蜀中的事情都成了;忽而又觉得自己正依靠在榻上,听着外面柳默慎被送到了无相庵中的凄婉哭声;忽而又听见了丈夫呵斥吩咐将柳默慎的嘴堵上。     是的,一切都没有变过。     突然,乐梦童又看见柳默慎翩翩从门外走进来,对着她福了福身,笑着说:“母亲你待我真好。”     一句话说完,那张脸突然又变成了詹梅初的模样,一脸是血,笑着说:“妹妹,我来接你了。”     说罢,那张脸又变成了画上那阴间牛头马面的模样,向着她扑了过来。     “不!放开我!”乐梦童猛地从梦中坐了起来,手脚乱挥着,却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乐梦童惊魂未定地看着床边的人。     是柳恒同,正阴沉着脸看着她。     乐梦童见到是丈夫在这儿,一下子就觉得心中安定了许多,慌忙扑过去,哭道:“公爷――”     谁知,还没等她哭完,柳恒同就一巴掌将她打在了一边。     乐梦童的哭声一下子被打了回去,她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柳恒同那狰狞的表情。     就见柳恒同怒哼了一声,指着她的鼻子道:“你这个毒妇!竟然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占了大丫头与二丫头的嫁妆,还要害死大丫头!如今又闹得人尽皆知,你让我忠勇公府的脸面往哪儿搁?”说着,走上去,揪着她的头发,对着面上又是一巴掌。     乐梦童只觉得眼冒金星,心中却依旧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与柳恒同从暗通曲款到如今做到公侯夫人,一直都以为柳恒同是真的爱着她。     可是如今,如今他怎么会这样打自己?     乐梦童看着柳恒同的表情,突然间伏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凄厉,满是绝望。     ===     而柳默敬的梅园里,胥氏面上的妆早都哭花了,就连发髻都有些歪了,只是拉着秦嬷嬷的手,说一句哭一句:“嬷嬷,我是年轻见识少,但也是从小与父母听过见过的,却也实在是没见过这等事情。”胥氏说着,拿过身边正给她擦泪的丫头的帕子,往脸上胡乱擦了擦,就又把帕子扔了回去,继续拉着秦嬷嬷的手哭道:     “都说我胥家是那只看利钱的商贾之家,但就是我们家,也没有见这么糟蹋人的。我那二婶子也是早逝,留下了我那可怜的妹妹,可我们家哪里有动她嫁妆的?不但不动,还要多多添了些,好让那妹妹以后有个仪仗。哪里有这样,前头人留下的嫁妆,面上做得好好的,说是要留给两个丫头做嫁妆,背地里竟然换了足足有七成!”     对着秦嬷嬷哭完了,胥氏又走到榻边,拉着柳默敬和柳默慎的手,哭道:“瞧瞧我们家这两个丫头,一个病病歪歪的,我方才看了那药渣,竟然都有好些假药,还好意思每年都和我婆婆说用了最好的药!另一个才十三岁,花一样的年纪,倒成了个木头!还被那起子小人满京城地坏了名声!我苦命的外甥女儿呀!”     胥氏从小跟着父辈四处走,口齿伶俐,反应敏捷自不必说,所以现在这一通哭,可谓是声音哀婉,每个字、每个音的长短都恰到好处又能让人听清楚。     是以就连秦嬷嬷那般不苟言笑的脸上,此时都带了难过;柳默敬更是垂着头,哭得不能自己,要不是柳默慎抱着她,只怕立时就要瘫倒在榻上。     二舅母和她说,她常年吃的那些药,不但治不了病,相反还能致命,就算不能立时死去,也难活多少春秋,死前只怕还要受更多苦楚。     柳默敬竟然不知道,乐梦童恨她恨到要细碎地害死她的地步。     柳默敬虽然因着母亲的事情,心中对乐梦童充满了怨恨,也常常防着乐梦童。但是毕竟这么多年一起,要说半分感情没有,也是假的。     而且乐梦童毕竟是京中有名的贤良人,待她也算有几分面子情。所以起初默慎找她演这场戏的时候,她心中还有些不安。     可是如今,这份不安,全都没有了。     柳默慎抱着柳默敬,一直平静的心底,也带了怒意。     她哭不出来,她只是觉得脊背发寒。     怪只怪她又不通药理,竟然不知道柳默敬的药有这样大的问题。     钱财嫁妆都是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可是柳默敬的身子……难道她重活一生,却还是不能救姐姐平安?     突然柳默慎又想起了道之师父说母亲的一句话:“沉疴难治。”     依着道之师父说的,母亲虽然婚姻如此不顺,却也是个心智坚定的人,又有什么沉疴?     默慎暗中握住了拳头,面上却还是如常,只是带了几分凄婉,移到柳默敬的床边,低声道:“姐姐莫要哭了,你要是有个好歹,妹妹靠哪个去?”     柳默敬因着她这句话,本能地止了哭声,却猛地想起来,今天的事情,就是柳默慎发现的。     她比妹妹多活了这些年,竟然还没有妹妹心思澄明,竟然还想着独在小楼成一统,只是护着妹妹,挨到出阁就好了。     到最后,妹妹成了这个样子,自己也怕是命不久矣,不由哭得更厉害了。当下,就抱着柳默慎哭道:“我苦命的妹妹呀!”     ===     写得我自己都痛快了~这么一大段情节,铺垫了好久,终于铺垫成了~           第四十八章 无望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姐妹俩这么一哭,屋子里哪怕是忍着的人,此时也都落了泪,胥氏看见,哭得更凶了,拉着秦嬷嬷的手继续道:     “柳家也是公侯之家,勋贵之后,可是内里怎能这样欺负人?你看看这两个丫头身上穿的,普通平平,可是嬷嬷方才从前厅来也看到了,她家那个四小姐,倒是一身蜀锦。刚才对了账才知道,竟然是我们二丫头给的。亏这两个丫头还要拿那嫁妆里的珍珠送给那乐氏做寿礼,呸!我们两个姑娘如此孝顺,柳家若真是缺钱,好好的说,难道这两个孩子还能眼睁睁看着老子和娘饿死不成?想我们的大姑娘,也是要嫁到成王府的,可是如今……如何是好呀!”     秦嬷嬷终于也掉了泪下来,握着胥氏的手道:“三太太也不用太难过了,这世间,到底还是有公理的。”     胥氏哭了这许久,等的就是秦嬷嬷这句话,忙蹲身行下礼去,边行礼边道:“一切都凭嬷嬷做主,我这两个外甥女的性命,都在嬷嬷身上了!”     胥氏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声音:“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我的两个女儿,哪里就用得着别人来救命了?”     众人向外看去,就看见柳恒同冷着一张脸,自外间走了进来。     ===     胥氏见到是柳恒同,当下沉下脸,啐了一口道:“呸!我以为是谁?原来是公爷,这时候倒记起她们是你的女儿了?”     柳恒同沉着脸,却不理胥氏,只是看着榻上抱在一起哭的柳默敬与柳默慎,怒道:“有什么可哭的?不过是几件嫁妆,追回来也就是了。”     柳默敬的哭声戛然而止,柳默慎也抬起眼来,看了柳恒同一眼,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詹家陪嫁来的嫁妆,古玩珍奇无数,现在竟然被换了这些,结果到了柳恒同口中,就成了几件嫁妆?追回来就成?     就算是钱财身外物,那乐梦童给姐姐下药的事情,竟也提都不提?     柳默慎知道父亲不待见自己,却一直觉得他还算看重姐姐,可如今看来,也不是。     秦嬷嬷也皱了眉头。柳家今日之事,不但勾连着以前的柳、詹两家的旧事,更是关联着柳默敬身后的成王,不可谓不严重,可是怎么柳恒同竟然如此轻易就要翻过?     成王是雍朝现在唯一的异性王爷,身后还牵连了许多盘根错节的事情,就算内宅夫人不知道,柳恒同又怎么能如此儿戏?     想着,秦嬷嬷在心中不由叹了一声。     忠勇公在朝堂之上可为肱骨,但是到了这内宅之事上,竟然连孩子都不如了。     秦嬷嬷都如此想,更何况是胥氏?当下胥氏又啐了一口,怒道:“好一个忠勇公,好一个朝廷栋梁,真是钱财人命皆如过眼云烟。”     柳恒同听见她这么说,也知道她说的是柳默敬之事,声音倒有了些犹疑,半天才道:“敬儿现在既然没事,那我就好好为她调养就是。詹三太太,这是我们柳家的事儿,便不要你管了,还请你先离了这里吧。”     向来口舌伶俐的胥氏,竟然真个没了词。     在家中的时候,她倒是听婆婆提过当年之事,也只当婆婆是夸张罢了。     毕竟功勋之家,门口还立着太祖御赐的石碑,祠堂里供奉着免死铁券,柳恒同更是上马可远征打仗,下马可安邦定国的人才,哪里就能无赖成那样?     可是今天真的面对面的时候,胥氏信了,     眼前的这个忠勇公,竟然……真的可以如此无赖。     柳默慎再也听不下去了。     若说再世为人的时候,柳默慎还对柳恒同有那么一丝丝期待的话,此时,只剩了满腹的嘲讽。     是以,柳默慎缓缓站起身,认真理了理头发,又弹了弹衣服,将衣上的褶子抚平,对着柳恒同,端端正正、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礼,道:“父亲大人公正廉明,真不愧忠勇二字。”     虽说是行礼,可是眼睛却一直看着柳恒同。     柳恒同本就不待见这个女儿,如今又怎么会听不出她话中的讥讽之意?当下怒道:“逆女!竟然敢如此和父亲说话!逆女!”     柳默慎垂下了眼睛,暗恨自己学艺不精。     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又抬起头,笑道:“父亲教训的是,如父亲这种治家之道,女儿实在学不会,果真忤逆。女儿现在就回无名园,是送到庵里当姑子,还是到祠堂给柳家列祖列宗忏悔,女儿等着父亲来教。”     说罢,回头对玉俏道:“我们回去吧。”     然后,看都不看柳恒同一眼,与柳恒同擦肩而过。     “你――”柳恒同怒极,指着柳默慎。     可是看见这个从来都与木头一样的女儿此时的挺直的背影,柳恒同却不知道要如何反驳她,只得一遍遍道,“逆女!逆女!”     ===     柳默慎听着柳恒同色厉内荏的声音,慢慢地走出了梅园。     玉俏吓得俏脸煞白,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跟在柳默慎的后面,亦步亦趋。     直到转了弯,再听不见柳恒同的声音了,玉俏才赶紧上前扶着柳默慎的胳膊,哭道:“姑娘,我们要怎么办……姑娘!你怎么了?”     玉俏这时候才看清楚柳默慎的表情,不由失声叫道。     柳默慎面无表情地向前走着,一双眼睛如枯死的古井般,毫无生气。     她知道玉俏在和她说话,可是却不想说话。     前世,对父亲虽然有恨,有怨,但却能明白为何父亲要信那些传言,还将她逐出家门。尤其当她知道无相庵之事牵连何嬷嬷之后,更是理解。     而且,虽然柳恒同待她很不好,但是毕竟,她也在柳家后院赖活到了十三岁。     柳默慎以前就知道,人就是喜欢想着高兴的事儿,毕竟人生不如意十之**,都是靠那一二分,才能度日的。     可是今天,柳恒同的态度,却真的伤了她。     是非不分,黑白不明,无赖到底。     昔日,在面对父亲与乐氏事情的时候,母亲是不是也是如此绝望?     不,母亲那时候,只怕比自己还要绝望。     想到这儿,柳默慎苦笑一声。原来在她内心最深处,还对柳恒同有过那么一丝丝的希望。     身边,玉俏还在不停地说:“姑娘!姑娘求求你说说话。姑娘!你别吓奴婢。”     “玉俏,”柳默慎终于说话了,只是声音却带着嘶哑:“你走吧。”     玉俏没想到柳默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说这个,不由愣住了:“姑娘……”     柳默慎慢慢地走着,边走边道:“去找陶大人,她会安排你的。”     玉俏终于明白了柳默慎在说什么,一时觉得天晕地旋。     她拉住柳默慎的袖子,哭道:“姑娘,你不要我了吗?奴婢做错了什么,你和奴婢说,奴婢都改。”     柳默慎笑了:“不,你做得一直很好。可是你有父亲兄长在这儿,我不能真个带了你走,又怕留你在公府,公爷和夫人会伤害你。所以,你去找陶大人,让何嬷嬷出面要了你去,起码嬷嬷能护你周全”     玉俏听着柳默慎不再称呼柳恒同为父亲,而是说“公爷”,就知道她是真的伤了心。可是听她这时候都要为自己谋划,心中更是感动,不由哭道:“姑娘要去哪里?我一定跟着姑娘一起。”     柳默慎看了玉俏一眼,轻声道:“这次的事情,成王府和詹家定不肯罢休,外祖家会接了姐姐过去的。而我,恐怕要先到无相庵去,再做下一步打算。”     玉俏却会错了意,忙道:“姑娘,那奴婢也要跟着你去,你就算真的做了姑子,我也陪着你一起。”     柳默慎知道,这个时候,也劝不听玉俏,索性也不劝了,只得道:“罢了,我们先回去吧,秦嬷嬷既然来了,只怕等一下宫里就能来信了。”     玉俏擦了擦泪,哽咽道:“是,奴婢都听姑娘的。”     ===     所以~洗白是不会有的~至于这个爹为什么渣得这么奇葩~大家猜~     例行求个收藏推荐打赏评论神马的!星星眼!           第四十九章 面君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乐梦童处,柳默曲见柳恒同怒气冲冲地出了屋子,便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内。     门前,屋内没有一个丫头,整个正屋里,只剩下蜷缩在榻上的乐梦童一个人。     柳默曲见到母亲如此,不由落下泪来,走过去,为乐梦童抚着背,柔声道:“母亲,母亲也莫要难过。”     乐梦童恍惚了很久,才听出是女儿的声音,慌忙坐起来,拉住柳默曲的手,哭道:“福儿……”     柳默曲这才看到乐梦童的脸竟然肿了起来,仔细一看,竟然是个手掌印,不由唬了一跳,失声叫道:“母亲!”     乐梦童拉着柳默曲的手,眼泪扑刷刷地往下掉,哭道:“福儿,公爷他,他竟然打我……他竟然为了那两个小蹄子的事情,打我!”     柳默曲听见乐梦童这么说话,慌忙捂住她的嘴,哭道:“母亲千万莫要这么说,父亲也只是一时气急罢了。如今多事之秋,母亲可不能再让那些小人听到你这么说话。”     乐梦童依旧拉着柳默曲的手,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他打我……他竟然打我……他竟然……”说着,丢开柳默曲的手,将头埋在锦被里,呜呜咽咽地哭着。     柳默曲心中更难受,也在抹着眼泪,只能低声安慰母亲。     突然,乐梦童又坐了起来,拉着柳默曲的手,紧张地说:“福儿,你快走,不能在这儿,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事儿和你……”     “母亲!”柳默曲打断了乐梦童的话,反过来握住乐梦童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这事,与我无关,与从儿无关,与您无关。”     乐梦童刚要说话,柳默曲又继续说:“母亲,这事儿,与我无关,与从儿无关,与您无关。”     乐梦童原本因为柳恒同那两巴掌而浑浑噩噩的大脑,突然间清明了。     “是了……”她喃喃道,“这事儿,与福儿和从儿都无关,与我也无关,都是那些小人,暗中捣鬼……我只是治家不严,对……我只是因为身子不好,所以没能管好家中的事儿。对,就是这样……”     柳默曲见乐梦童恢复了过来,这才放下心来,便用帕子给乐梦童擦了眼泪,笑道:“父亲也是事出突然,太急了,才会伤了母亲。母亲你想想父亲往日待你的情谊就知道了,你可不能为了今天的事儿,就怨恨了父亲。”     乐梦童慌忙点点头,道:“是,福儿说得是。”     说着,又抬手将柳默曲有些乱了的额发理了理,庆幸道:“福儿,你是母亲的福星。”     柳默曲笑着倚到了母亲的怀中,笑道:“这个自然,母亲放心,有女儿在,定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乐梦童摩挲着柳默曲,半天才问道:“你姨母她们呢?”     柳默曲坐起身,叹道:“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哪里还能留她们?所幸外祖家在京中有宅邸,姨母说了,她们先去那儿住着,等到你好些了,定要给她们捎个话。”柳默曲说着,又低声道,“姨母说得是,詹家虽然名望高,但乐家也是朝廷肱骨,难道还怕了不成?”     乐梦童听见柳默曲提乐家,眼泪又流了出来,半天才道:“我又让你外祖父外祖母担心了。”     母女二人正说着体己话呢,突然就听见外面突然一阵慌乱。     乐梦童立刻又紧张了起来,柳默曲却安抚地拍了拍乐梦童,自己走到门口,问道:“什么事儿?”     门口的丫鬟见是她,忙施礼道:“三姑娘,方才詹家舅太太和秦嬷嬷走了没多久,宫内就传了旨意来,要招公爷觐见。”     竟然这么快?柳默曲皱了眉头,道:“知道了。”     看着丫头慌乱地离开了,柳默曲却向着无名园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这一切的后面,就像是有一只手在推动般。     难道无名园的那位,真和吴嬷嬷还有母亲说的一样,成了妖孽不成?     ===     清平帝如今七十多岁了。     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活到七十就很稀少了,更何况是活到七十的皇帝?     所以清平帝一直很满足。恰逢今日天气正好,就忙里偷闲一番,打算钓会儿鱼,享受一下温暖的太阳和和煦的夏风。     却被内监急三火四地拉到了太极殿,因着内监的表情实在太着急,害得清平帝以为是出了什么大灾情,或者边关有了什么紧急的军情,以至于一代帝王,差点儿跌进了水里。     说起来,清平帝一直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得还算不错。     做皇子的时候那般坎坷,登基之后也没说加害兄弟们;带兵亲征过,南征北讨的,平定了北疆、西陲、南海;天下平定之后,也肯与民休养生息,减税减负什么的,都没少做。     现在没有旱情,没有水灾,没有外敌,没有内患,一切都是那么太平。     回忆自己四十多年的皇帝生涯,清平帝觉得除了儿子的事儿头疼些之外,也没有什么对不起天下的。     偏偏现在,他坐在皇位之上,高高地看着之下俯身在地的詹竹墨,就觉得自己好像对不起许多人一样。     或者说,自己非常对不起詹家。     现在,詹家老太君卢氏在皇后章氏那里,说是差点儿背过气,还请了太医进宫。而族长詹竹墨,就在大殿之上,端端正正地跪着,神色晦暗。     读书人家,最讲究礼仪。     如今一个孀居的老太太和有功名却不肯出仕的长子,为了家事就这么闹到皇帝眼前,简直是不守礼至极。     不过清平帝心里再清楚不过,如果不是逼到了一定的份儿上,詹家怎么也不会如此。     旁边,丛太妃身边的秦嬷嬷将方才在忠勇公府的事情,一一告诉了清平帝。     秦嬷嬷生性不苟言笑的,说起话来也不带半分情感,更显得可信了一些。     清平帝越听越愤怒,越听越生气。     在柳恒同婚事的事儿上,他是对詹家不太公平,也很欣慰詹家昔日的族长能以大局为重。     可是,这个柳恒同也太不懂事儿!     柳家一连三代,都要到御前打婚姻官司也就罢了,柳恒同一个人还要来惹得人来告两次,简直成何体统!     而且,堂堂勋贵人家,竟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毒害女儿,谋夺嫁妆,娘家人去管,竟然还被撵了出去,最后还闹到了朝堂之上,这让大雍朝的脸面往哪儿搁?     难道朝廷没发忠勇公的俸禄?没给忠勇公家勋田吗?     是以,秦嬷嬷越说,清平帝面色越黑,等秦嬷嬷说完之后,清平帝先是顿了片刻,旋即用力一拍前面的案几,怒极道:“来人!宣忠勇公来见朕!”     一声话,唬得内监差点儿摔倒。     七十多岁的人了,又是仁德之君,说话虽然威严,但对肱骨之臣、身边内监、后宫嫔妃,说话都是慈声和气的,结果现在却这样怒吼,可见是气极了。     ===     内监一边安抚清平帝的心情,一边唤人去柳府,请来了柳恒同。     柳恒同身着朝服,昂首阔步走到大殿之上,跪下道:“臣柳恒同参见陛下。”     从仪态到语调,全然是不知道错的样子。     清平帝怒极反笑,问道:“听说柳卿家中出了些事儿?你贵为忠勇公,虽然治军有功,但也不能忽略了这后宅之事,齐家方能治国平天下呀。”     和风细雨地对柳恒同说罢,清平帝又转头,对詹竹墨道:“执令也许久没进宫了,你那儿子是好才华,你也教得好,如今在中书省做得也很好。你两家……怎么说也是有亲,你二人又都是做了父亲的人,有什么事情,总要好好说开才是。朕在此处,给你们两家好好排解一二。”     詹竹墨听见清平帝说完,俯身在地,道:“谢陛下恩典,犬子全靠陛下教得好才有了今天,小民不敢居功,只是小民微末之躯,詹家萤火之光,不敢与忠勇公府相提并论。小民只有一事相求。”     詹竹墨是个书生,又有天生的心疾,所以身子自然要比气势甚足又是武将之首的柳恒同羸弱些。此时,他一身布衣伏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上,再比比旁边紫袍公卿服饰的柳恒同,更显得势弱了。     清平帝如今年纪大了,就喜欢想以前的事儿。所以现在他看着詹竹墨的样子,就想起了十几年前,詹竹墨钦点榜眼时候的样子。     ===     皇帝也不容易……           第五十章 胡搅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詹竹墨是十六岁的榜眼,雍朝立朝以来最年的榜眼,还差点儿连中三元。     只不过清平帝看着他年纪更小些,就将状元点给了文采虽然略逊詹竹墨,但年纪比詹竹墨更大的旁人。     放榜那天,清平帝就在揽月楼上看着。     少年意气,披红簪花,跨马游街。     据说那一天之后,到詹家提亲的人差点儿没把詹家的门槛儿磨平。詹竹墨的父亲詹道方就曾笑言:“臣月余未敢归家,每每出门都要掩面而行,虽然躲过了媒人,却险些被城卫当成了宵小。”     还有詹家长房另外两个儿子,一个进士及第,一个钦点状元,文采风流为天下士林称赞。     可惜如今,詹道芳因着女儿之事缠绵病榻,不过六十岁便致仕在家,詹家三个儿郎也都各自挂官而去。     詹家长房,从此险至没落。     为官之事,朝中一代无人,后代便难再有依仗,而詹家父子两代,却都为了出嫁之女,负气辞官。     世人或会嘲笑詹家父子儿女情长,不过在清平帝看来,也是情谊难得,更是忠义之事。     柳恒同战功彪炳,是朝堂肱骨之臣,而詹家则是文臣翘楚,里面还有一个边境重臣乐家。     这三家若是因为那些儿女之事,在朝上斗口,只怕就是一场文官武官、中央地方的口水仗,是会分裂朝廷人心的。     所以在柳恒同自南面得胜归朝,态度咄咄逼人,而詹家则选择退出朝堂。     这不但全了名声,更让清平帝欠了詹家一份人情。     正因为这种种原因,所以清平帝每次看见詹竹墨的长子詹子佑,就觉得额外对不起詹家,便多方护佑。     也正因如此,清平帝看着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却憔悴地再不见当年风貌的詹竹墨,听着他用压抑着愤怒的平静声音,沙哑地说出那么一番话的时候,心里就觉得更对不起詹家了。     是以,清平帝的声音更慈祥了:“执令有什么话,说就是了。”     詹竹墨听说,向上磕了个头,道:“小民只求,将我那两个苦命的外甥女,接回詹家教养。”说罢,詹竹墨的声音更加沙哑了,“家妹仅留下了这两个骨血,小民不忍心见她们命丧恶人之手。”     清平帝听说,只是迟疑了一下,刚要开口同意,却听见柳恒同道:“陛下!”     清平帝微微皱了皱眉,看向柳恒同。只见柳恒同拱手道:“陛下,臣不同意!我柳家女儿,岂能放在别人家养着?”柳恒同瞥了詹竹墨一眼。     詹竹墨听说,直起身,道:“既然是柳家女儿,为何又能出了今天这等事情?”     柳恒同笑道:“执令兄倒是说说,今天出了什么事情?”     詹竹墨瞥了他一眼,道:“公爷何必明知故问?”     柳恒同哼道:“詹家倒是好算计。前头派了个妇人来闹,后头又派了个白身进宫来闹。”     詹竹墨听他话说得难听,不由沉下脸去,问:“公爷这话,什么意思?”     柳恒同讥笑道:“什么意思?莫名地要来查什么嫁妆,呵,然后突然又说,那嫁妆都被人调换了,是假的。执令兄,你说弟什么意思?”     “你!”詹竹墨哪里想到柳恒同会如此倒打一耙,不由抬手指着他,心中一疼,眼前发黑,差点儿跌倒在地。     柳恒同却看着他,讥笑的语气更甚:“詹家拿了堆破铜烂铁来我们家当嫁妆,如今还要讹诈我忠勇公府。说来,我还要反告詹家害我们柳家人命呢。”     说罢,柳恒同向上一拱手,道:“陛下,我家长女身子本就不好,所以常年抱着药罐子过活,那药也都是詹家陪嫁来的药材,谁知今儿才知道,竟然好些都是假药。这等害命之事,闻所未闻!所以请陛下给臣做主。”     詹竹墨听完了柳恒同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话,只觉得喉头一甜。只是他性子到底还带着孤傲,此时断不肯在人前示弱,所以硬生生将血咽了回去,喘着粗气道:“公爷好厉的一张口,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柳恒同冷笑道:“詹家惯会做那以假乱真,暗度陈仓之事,弟这张利口,也是被你们家逼出来的。”     詹竹墨还要说话,突然就听见高座之上许久没有说话的清平帝大吼一声:“住口!”     詹、柳二人俱是一愣,下意识地拜倒在地。     一边的内监偷偷看了一眼清平帝的表情,就见此时,清平帝面色铁青,唇色发白,双手都在不停地颤抖。     内监吓了一跳,也顾不得礼仪了,迭声道:“传太医!”又上前为清平帝顺着气道:“天家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清平帝此时已经怒极,随手一推,就将内监推了开去,对着柳恒同道:“你竟然还不知道错?”     柳恒同也不抬头,就是跪行两步上前,再次俯身在地,道:“臣,不知何错之有。”     清平帝又气又急,道:“当年你行那等荒唐之举,朕念在你有功社稷,不忍苛责,想不到直到今天,你还不觉得错!你说嫁妆之事有假,莫不是还要质疑太妃不成?”     站在一旁的秦嬷嬷听说,忙走上前来,一言不发地跪倒在地。     柳恒同听见清平帝这么说,抬起头,梗着脖子道:“太妃自然不会有错,所以臣笃定,是那惯会行诡计的詹家蒙骗了太妃。”     一句话,将清平帝噎得张口结舌,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当年也是如此,不管谁问,柳恒同就是一句话:“詹氏不贤良,不配为宗妇。”     可问题是,詹家家风甚严,詹家这位“文公子”的闺誉更是自江南到京城,无人不赞。     而詹氏到了柳家,也是孝顺太婆婆与婆婆、礼敬亲友,这“不贤良”三字,到底从何说起呀?     可那时,柳恒同就是咬定詹梅初不贤良,一如他今天咬定是詹家使诡计一般。     要说是个糊涂人也就算了,柳恒同却是一个战功彪炳的智将;在朝堂之上也不结党营私,官声也不错;除了昔日平妻那事儿,如今家中也只有一个乐氏,正经连个通房都没有,所以也不是贪花好色之辈。     一个万事都清楚的人,偏偏在詹家的事情上,犟地谁也劝不听。     清平帝想着,心中是又不解又生气,便高声道:“好!你既然觉得自己没错,就给朕解了兵符,回家里去!什么时候想明白自己哪儿错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柳恒同听说,立刻脱了帽子叩头,斩钉截铁道:“臣遵旨!但就算陛下今天将臣削爵锁拿,凌迟处斩,臣也只有一句话,臣没错!”     说完,俯身向上行了个大礼,起身就往外走。     清平帝气得愣在那儿。     詹竹墨却顾不得那些了,直接叫了一声:“柳恒同!你站住!”     柳恒同当真停下步子,回过头,傲然看了詹竹墨一眼,道:“书香门第,竟然如此君前失礼,当诛!”     詹竹墨气得直打颤,满腹的学问偏偏到了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从小和人讲的都是道理,什么时候讲过歪理?更何况是柳恒同这种歪理都不说,直接不讲理的?     柳恒同看着詹竹墨面色气得发白的样子,却打心眼里有那么一丝高兴。     詹家的每个人都一样,詹竹墨,詹梅初他们,都一样,最道貌岸然了。     是以,柳恒同低声道:“执令兄当心些,别又心疾发作死在了陛下面前,就是大不敬了。不过也好,若兄当真驾鹤去了,就能问问你妹妹,她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这是柳恒同第一次说了这样的话,却让詹竹墨彻底愣住了。     把要说的话说完,柳恒同就觉得心中出了一口恶气,是以,转身又要离开。     而就在他刚刚走出两步的时候,两个苍老的声音同时响起:     “给朕站住!”     “你个孽障!”     柳恒同猛地收住脚步,不可思议地看着自殿外走进大殿的人。     ===     柳爹就是传说中的有功,任性呀……以及,希望写出了偏执狂的样子……     以及,这几天的内容都是存稿直接发的,可能有些混乱与错别字的情况。等回家之后,某吃货会好好改一下的~望大家海涵~     以及,继续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求打赏~呜呜呜呜~           第五十一章 教子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只见一个穿着素衣的老妪,手持龙头拐杖快步走进大殿,先是向上对着清平帝一拜,道:“老身齐氏,参见陛下,祝吾皇长乐安康。”     清平帝乍见齐氏还朝,也有些惊异。他本想说两句关心的话,尤其是问问淑宁长公主的情况,可是一想起来这个可恶的柳恒同就是她儿子之后,就什么话都不想说了,便坐在高位之上,阴沉着脸,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忠夫人平身。”     齐氏恭敬道:“陛下,老身有罪,教养了这样一个不孝子,惹得陛下生气。”     说罢,起身,拿自己手中的龙头拐杖,毫不客气地照着柳恒同身上打了两下。     齐氏虽然是个老妇人,又吃了好几年的斋,骨子里却还是那个带兵打过仗的元帅,教子的这两下又毫不留情。     是以柳恒同一个趔趄,差点儿跌倒在地。     只不过当着齐氏,柳恒同却并不敢如刚才那般嚣张了。     他是清平帝的良将,是肱骨之臣,又做过宿卫的大将军,算得是清平帝近臣。     而且,柳恒同伴君多年,也比旁人更懂得清平帝的忌讳是什么。     所以,只要他不结党营私,不参和帝位继承之事,不勾结外敌谋反,而只是好好地当一个纯臣,那么此时他就算为了这些事儿闹得再厉害,清平帝也就是拍案骂两句,最多罚俸或者将他扔到边境待几年,绝不会真为了这些家事要了他的性命。     可是齐氏不同。     一则齐氏是他的生母,清平帝颇重孝道,他可不敢忤逆不孝;二则,他与齐氏的感情,还未必有他和清平帝的感情深厚。     当着清平帝,他敢不讲理,仗着的君臣情重;可是当着齐氏,他却不敢十分不讲理,则是因为母子情薄。     所以,虽然齐氏如此不客气地打了他两下,他也没敢多说什么,只是垂首道:“儿见过母亲。”     齐氏看着柳恒同的样子。     像极了他父亲的模样,做事上也像极了他父亲的风格。     偏偏,偏偏就在这情之一字上,倒随了祖父的性情。     是以,齐氏长叹一声,拄着拐杖,对上座的清平帝道:“为了老身的家事,让陛下动怒,实在是老身之过,还望陛下息怒。”     清平帝看齐氏打了柳恒同两下,心情倒是好了些许,但依旧觉得这人可恶,依旧黑着脸,道:“忠夫人离家几年,忠勇公府里倒是越来越不像样子了。”说着,语气一变,怒道,“夫人早日归家去吧,今日以后,忠勇公府要再有为了这儿女亲家的事情闹到朕这儿的,朕必然不再讲情面。”说着,又横了柳恒同一眼,道:“莫以为身负军功,朕就能一再姑息。”     说罢,清平帝站起身,再也不看阶下的这群人,拂袖而去。     ===     齐氏待清平帝走后,再直起身,拄着拐杖,对詹竹墨道:“执令先回家去吧。”     詹竹墨却不肯动。     齐氏道:“我们柳家的女孩,自然只能在我们柳家养着,可是今日之事,是柳家有错。还请执令回去禀告老太君,老身定给一个交代。”     詹竹墨听见齐氏如此说话,倒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早些时候,在家中与母亲商议的,就是一定要闹到清平帝亲自下旨,允许詹家将柳默敬和柳默慎接到自家养着。     而先前詹竹墨的示弱,除了实在是难在口舌上争过柳恒同之外,也是希望借此赢得帝心,让清平帝同意詹家的请求。     谁知这个当口,与淑宁长公主在外的齐氏却回家了,打乱了詹竹墨的全部计划。     只是当着齐氏,詹竹墨确实难再说将柳默敬与柳默慎两姐妹接走的话。     是以,詹竹墨只能长揖到地,恳切地说:“詹家不求其他,只求那两个丫头能平安。如今既然忠夫人出面,那一切,就都托在老夫人身上了。”     齐氏点点头,郑重道:“都在老身身上。”     詹竹墨知道齐氏一诺千金,当下拜倒在地,道:“晚生多谢忠夫人。”     见詹竹墨已经同意,齐氏这才安心了许多,又转头看向愤恨地看着詹竹墨的柳恒同,用拐杖用力往地上一砸,道:“公爷此刻军中无事吗?”     柳恒同暗中咬着牙,但是对齐氏却不敢不敬,只得垂下头,道:“是,儿先回军营了。”     说罢,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齐氏看着柳恒同毫不知悔改的背影,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     何嬷嬷宅邸之内,周莹昇趴在何嬷嬷躺椅旁的扶手上,一边给何嬷嬷打扇,一边说着宫中的事儿。     “……我方才去找巧姐姐玩儿的时候,姐姐都没时间呢,只说是忠勇公家和詹家闹了起来,皇爷爷很生气。皇阿奶就叫了姐姐去。嬷嬷也知道的,巧姐姐平时最会说笑话,每次皇爷爷生气的时候,巧姐姐去说笑两句就好了。”     何嬷嬷闭着眼睛,听周莹昇叽叽喳喳地说了很久,才睁开眼睛,问道:“那你可知道陛下怎么处置的这事儿?”     周莹昇笑道:“嗯……也没说处置,忠勇公正闹呢,忠老夫人就回来了,然后皇爷爷就让忠老夫人去管这些事儿了。”说着,周莹昇小脸上的五官皱到了一处,颇为纠结地说,“柳姐姐真可怜,家里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要不嬷嬷再把姐姐接来住几天?”     何嬷嬷听罢,笑道:“郡主喜欢柳家那小丫头?”     周莹昇笑道:“还挺喜欢的,就是柳姐姐虽然话少了些,但是懂得多,走之前她还教我打谱呢。我练了这几日,想和姐姐较量一番。”     何嬷嬷听说,不由笑着摩挲了一下她的额发,道:“你可莫要丢人去了。”     周莹昇听见何嬷嬷这么说,便钻到了嬷嬷怀中,撒娇道:“嬷嬷,您说什么呢?”     何嬷嬷搂着她,道:“如今人家的正经祖母都回来了,就轮不到老婆子我去管了。等过几天到了中秋的时候,再说吧。”     周莹昇趴在何嬷嬷腿上,笑道:“那嬷嬷说好了,中秋的时候我要回家,等过了中秋,你得让柳家姐姐来陪我玩儿。”     何嬷嬷刚要说话,突然一个宿卫走进了院子,拱手道:“嬷嬷,郡主。昭王派了人来,要接郡主回去小住两天。”     周莹昇却不明所以地坐起来,道:“不是说中秋前来接的吗?可是府里出事了?”     那宿卫道:“听来人说,是侧妃这几日天燥不思饮食,身子不太好,又想郡主了,才会派人来接。”     周莹昇一听是生母身子不好,也有些急了,忙抬头对何嬷嬷道:“嬷嬷,那我先回去看看侧妃,再回来陪您,好不好?”     何嬷嬷心中明镜一般,不免冷笑,可是看着周莹昇纯真的表情,又不能说什么,只能道:“好,带我问你父王、母妃还有侧妃的安。”     周莹昇忙施礼,便急忙忙出去了。     何嬷嬷坐起身,面色冷清。     今天的事儿不过是柳家的家事,不知昭王这急忙忙地叫了宁儿去,又是为了什么?     何嬷嬷想了一阵子,却又颓然地靠回到椅子上。     她也老了,没有那份争强斗胜的心,更不想参合这些事儿了。     听周莹昇的话,只怕忠勇公在朝上闹得很不像话……看来清平帝这一代帝王,也是老到心慈手软了。     何嬷嬷想着,幽幽地长叹一声。     她是想护着柳默慎,只是她身上还担着一件大事儿,到时候,只怕不是护着她,而是会害了她呀。     但愿她叫齐氏回来这步棋,是对的。     ===     各位亲!我终于又杀回来了!!     感谢各位亲的打赏、评价票、推荐票和评论。这一周因为人不在家,所以不能及时感谢大家,真的很抱歉!但是现在我又杀回来了!花式感谢各位亲的支持!     今天因为飞机的原因所以更新迟到了!实在是对不起大家!以后还是每天5点更新嘛~么么哒!     最后,占篇幅解释几个问题:首先,柳恒同是不会被洗白了,至于他变成这样的原因,除了有前面提到过的祖母与母亲争执的原因,还有一个很奇葩的理由,后文会提到;其次,清平帝能这么容忍他的原因,一个是因为战功,另一个则是本章提到的,他是纯臣,而且清平帝也老了……     最后,说一下更新字数的问题:毕竟上班族嘛~时间坑爹了一点儿~不过我真的在很努力呀……泪奔……但是我会保证剧情推进不注水的~所以请大家可以继续支持我~(づ ̄3 ̄)づ~           第五十二章 恍然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呆呆地坐在屋中,面无表情地,眼神涣散。     玉俏跪坐在柳默慎的身旁直哭,青虹更是吓得面色苍白,两手捏着帕子,也不敢说话。     院子里其他的丫头早都吓得躲回到了屋中,就连这几天颇为喜欢往柳默慎身边凑的金铃,也称病躲在屋中。     谁也不明白,明明夫人就要过生日了,怎么府中的情况就忽然急转直下。     而且,为的还是先头詹夫人留下的嫁妆。     听说詹家的人已经闹到了宫中     如今,夫人闭门不出,公爷又被皇上传到宫中,至今未归。     谁又知道等公爷回来,倒霉的会是哪个呢?     十有**还是无名园的这个二姑娘。     是了,一定是因为二姑娘这个扫把星,才闹出了这样多的事儿。     不过此时,柳默慎却完全不想理旁人怎么想。     她就是有些恨自己手中无人。     她想派人去看住吴嬷嬷,看住王嬷嬷,可是身边除了玉俏和青虹,再无人可用。     甚至她手中,都没有什么足以在乐氏等人身上再踩一脚的证据。     否则一并给了詹家,那么她与姐姐脱离柳家的胜算就又多了一筹。     到时候将姐姐送到詹家去,而自己就可以心无旁骛地离开了。     因着前世的事儿,柳默慎对詹家的信任并不多,她之所以会笃定詹家会善待姐姐,是因为成王的婚约。     从前世看,成王还是颇为看重姐姐的,而且也并非为了金银之物。     若真是为了金银之物,不会在前世她传出了与山贼私奔之事的时候,还能让两代成王妃登门澄清退亲的传闻。     而且,成王又是雍朝仅剩的异性王爷,没有实权,但守着雍朝三成的盐业和两成的铜矿,还是很有钱。     姐姐现在身子虽然很差,但若是从今天起好好调养,也能好一些。而且,她到成王府又不是做宗妇,再有成王妃的护佑,应也不会太糟糕。     只要她那未来的姐夫莫要再和前世一样,莫名跌进河里淹死就好。     莫名……跌进……河里……     柳默慎猛地站起身,向门外走了两步,却又猛地停住。     前世,为什么没人知道乐氏暗中偷换了嫁妆的事儿?因为成王府的幼子莫名其妙地跌进河里淹死了。     她“和山贼私奔了”,姐姐又守了望门寡。那么母亲的那些嫁妆,自然就堆在了那小楼里,无人去管了。     更不会有人知道乐氏偷换了嫁妆。     世上真有这样的巧合吗?     想到这儿,柳默慎就觉得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本来以为,乐氏只是为了钱才要偷换嫁妆,可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为了那些钱财,甚至不惜害死成王幼子,这甚至不会是乐家的手笔。     那个幕后之人……     柳默慎突然觉得胸口无法呼吸,她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身子微微地颤抖。     原来无相庵并不是开始。     或许,从母亲“沉疴难治”的那时起,她们就已经被算计在了一个局中。     柳默慎突然大失常态的模样,吓得玉俏和青虹差点儿背过气去。     玉俏慌忙摇晃着柳默慎,哭道:“姑娘,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要是难过就和奴婢说,可千万不要这样。”     柳默慎却反手抓住玉俏,道:“玉俏,明天……不,今天你就回家去,告诉你弟弟,让他去给陶大人捎封信。”     她现在能托付的,也只有陶归一个人了。     玉俏此时哪里还有心思想柳默慎要做什么,只要柳默慎肯说话,哪怕让她去死也是好的。     是以,玉俏慌张地点点头,哭道:“是,姑娘说的奴婢一定照做。”     柳默慎平复了一下情绪,刚要说“取纸笔来”,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就听见柳默从尖利的声音响起:“让开!你们是我的奴才还是她柳默慎的奴才!竟然也敢拦着我?”     接着,就听见柳默慎身边的巧月带着哭腔道:“四姑娘,如今家里这样子,您可千万不能……”     只听“啪”地一声,巧月的声音被打断了,显然是柳默从给了巧月一巴掌。     “呸!好你个吃里扒外的小蹄子。你等我先收拾了那个扫把星,再来收拾你!”     柳默慎坐在屋中,静静地听着屋外的话,突然冷笑一声,高声对显然是被吓住的玉俏和青虹道:“愣着干什么?还不给四妹妹开门?难道还要等四姑娘自己敲门不成?”     玉俏听说,不免愣了一下,低声道:“姑娘……”     柳默慎抬起眼,看了她一眼。     玉俏迎着柳默慎的眼神,不由心中稍安,忙蹲身道:“是。”     说罢,立刻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玉俏这面刚将门打开,就看见柳默从在门外,一手抱着一包东西,另一只手挽起了袖子,抬手就要敲门。     见玉俏出来开门,柳默从要敲门的手停在半空片刻,改成巴掌,冲着玉俏的脸就过去了。     玉俏却也不躲,还不经意地将脸迎了过去,似是等着柳默从这巴掌一样。     又是“啪”得一声,柳默从的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玉俏的脸上。     柳默慎端坐在屋中,听见这一声,眉头皱起,嘴角却带着笑,看着气冲冲推开玉俏进门的柳默从,道:“四妹妹好大的气势。”     说着,看着柳默从怀里抱着的那一堆东西,道:“看来妹妹身边的人是应该换换了,竟然让妹妹自己拿着东西。”     柳默从紧走两步上前,啐了一口,将那些东西用力照着柳默慎的脸就扔了过去。     柳默慎起身让开,那堆东西就落在地上。     柳默慎这才看清楚,那是前几天她送给柳默从的蜀锦做成的衣服。     只不过如今,那衣服被剪得支离破碎的。     柳默慎冷冷地看着地上的那堆东西,倒有些可惜了。     真是糟蹋了好东西。     想着,柳默慎抬起头,对柳默从道:“怎么?这衣服,妹妹穿着不合身?”     柳默从见柳默慎竟然还敢躲开,心中更气了,扑过来就要打人,口中还道:“我打死你这个扫把星!就是你害得母亲的生日都过不好!不要脸的东西!”     柳默慎闪身躲开,柳默从自然就扑了个空。     柳默慎理了理裙装,笑道:“四妹妹站稳些,若是摔坏了,岂不是姐姐的错?”     柳默从看着她如今脸上的笑容,觉得柳默慎比以往更可恶了。     她从来都不怕自己这个二姐姐,一个人人口中的“扫把星”而已,母亲都说了,柳默慎早晚要被送到庵中做姑子的。     可是,柳默慎不但没有被长长久久地送到庵中,还回来了,还害得母亲的生日过不好。     太可恶了!     柳默从越想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立刻扑过去,还要动手。     柳默慎再一闪,刚要说话,却瞥见玉俏拉住了要过来护着自己的青虹。     她眉头微皱,脚下的步子也慢了些,刚好就被柳默从拉住了衣角。     只听见“撕啦”一声,柳默慎穿着的半臂就被柳默从扯出了一个口子。     玉俏见状,立刻在青虹耳边低声说了两个字“跪下。”后,便扑倒在柳默从脚下,抱着柳默从的腿哭道:“四姑娘!你要是有气就对着奴婢来吧!二姑娘是你的嫡姐,如今家中出了事,二姑娘心中也难过,您再这样说话,可让二姑娘如何自处?”     柳默从本就有着向前冲的势头,可是被玉俏这一抱,却差点儿摔倒在地,不由心中更气了,就抬脚踢了玉俏一脚,道:“她如何自处?死了才好呢!”     青虹虽然反应慢了些,但是看着玉俏如此情况,便也福至心灵地跪到了柳默慎的身边,哭着道:“二姑娘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可千万不要闷在心中。”     柳默慎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奴婢,只是站着不出声。     柳默从却想不到这么多,只是被人这一拦,心中未免更生气,伸手还要打,却被人从后面拉住了手腕。     柳默从刚要骂,一抬头,却是两个面生的嬷嬷,都冷着一张脸。     柳默从挣脱了两下,却挣脱不开,不由更气了,怒道:“哪里来的奴才?也敢来拦我?”     左面那个拉住了柳默从手腕的嬷嬷看了看气势汹汹的柳默从,又看看一旁站着,身形单薄,如今垂着头,并看不清表情的柳默慎,淡然道:“二位小姐,老夫人有请。”     柳默从听罢,脱口而出:“什么老夫……”却猛地住了口,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嬷嬷。     柳默慎也是一愣。     忠勇公府中,能叫老夫人,也只有一个人了。     ===     评论里有盆友觉得默慎好可怜的~其实也并不是很可怜啦,只不过女主前世走过的是一条快意恩仇的人生,而今生既然选择回到后宅救人,就会面对一定的不确定,但是目前来看,女主还是一路坎坷着胜利的……     感谢xiangy315亲的打赏~~~     然后感谢《金闺玉计》的作者乱大大给俺捉的虫!泪目……     [bookid==《权贵娇》]     [bookid==《金闺玉计》]           第五十三章 变天(本章 有修改)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那两个嬷嬷对视一眼,表情带了些怒意。     右边略高些的嬷嬷冷道:“是什么老夫人,四小姐去见了,自然就知道了。”     说罢,对着跪在地上的玉俏和青虹道:“你们都是二小姐的丫头?”     青虹不知道这两个老嬷嬷是什么来头,玉俏却知道。     是以,玉俏忙磕头道:“是,奴婢二人都是服侍二小姐的。”     那嬷嬷冷笑一声,问:“伺候四小姐的人呢?”     外面有些吓傻的巧月听见屋内的嬷嬷说这个,忙顺着门边走了进来,跪下道:“奴婢是服侍四小姐的。”     两个嬷嬷方才在门外早就目睹了一切,如今看着巧月的模样,心中也没有什么怜悯之心,高个子的嬷嬷道:“那好,你先给你们家收拾一番吧。”     拉着柳默从的嬷嬷却道:“还是老奴来吧,依老奴看,四小姐也并不喜欢这个丫头。”     巧月听说,吓得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柳默从也早没了方才的气势,只是任由那个嬷嬷将她拉出了无名园。     高个子的嬷嬷对着柳默慎施了个礼,道:“二姑娘,请往正厅去。”     柳默慎屈膝回了个礼,问道:“不知嬷嬷怎么称呼?”     高个子的嬷嬷道:“老奴姓田。”     柳默慎呆了呆,道:“田嬷嬷好,可是我祖母回来了?”     田嬷嬷道:“是。”语气依旧冰冷,不带半分感**彩。     柳默慎继续呆呆的,点了点头,道:“那我与嬷嬷到前厅去。”     田嬷嬷看看柳默慎被撕坏的衣服,先俯身将柳默从扔下的那堆破锦拾起,再道:“二姑娘还是先换件衣服吧。”     待柳默慎换好了家常的衣服,随着田嬷嬷走出无名园正屋的时候,才发现她的无名园就如变了天一样。     就看见院子里站了五个陌生的婆子,年纪都在三、四十岁左右,比田嬷嬷年纪要轻些。     而无名园中那些丫鬟婆子――连同她的奶嬷嬷和金铃――都跪在院子里,期期艾艾的。     金铃看见柳默慎出来,刚要哭,却对上了身边陌生婆子冰冷的眼神,立刻将哭声吞回了嗓子里,只能跪在那儿瑟瑟发抖,可怜兮兮地看着柳默慎,盼着柳默慎能救她一救。     田嬷嬷对着这一幕,神色毫无变化,只是道:“将这些丫头婆子的外服都脱了,统统带到厨房的柴房里关起来,什么都不许带。”     院中的人一躬身,齐声道:“是。”     田嬷嬷漠然地扫了一眼院子里跪着的人,又道:“如今二小姐要与我一同到老夫人处。你们将这个院子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翻出了什么东西统统记好了。”说着,又指着柳默慎的正屋道,“这是二小姐的屋子,如今小姐走时是这个样子,等下回来了也得是这个样子。”     院中的几个婆子再应了一声,声音干脆。     田嬷嬷吩咐完毕,又对着柳默慎道:“二小姐请。”     柳默慎眉头轻皱,并不挪步,只是看着田嬷嬷。     田嬷嬷见状,道:“二小姐莫怕,其他的三个小姐处,也是如此。”     柳默慎依旧不动。     田嬷嬷看了一眼柳默慎身旁吓得两股战战的玉俏和青虹,这才道:“至于姑娘近身伺候的丫头,老夫人要亲自看过。”     柳默慎依旧并不急着走,而是转过身,看了一玉俏和青虹一眼。     两个丫头都有些微微发抖,尤其是玉俏,眼神里都是惊恐。     青虹毕竟年纪小,但玉俏却预料到了可能的未来。这次走出无名园,她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柳默慎当然知道玉俏心中在想什么,她浅浅一笑,拉住了玉俏和青虹的手,很认真地说:“等下到了祖母那里,所有的事情你们都照实说。不要担心,你们的性命,都在我身上。”     玉俏颤抖着道:“姑娘……”     柳默慎拍拍她的手背,转身对田嬷嬷道:“嬷嬷,我们走吧。”     田嬷嬷却有些愣。     虽说她这几年一直与齐氏在庙中,但是对家中的事儿也略知一二,更知道柳默慎的那些名声。     她不得不认真打量了玉俏和青虹一番。尤其是玉俏,依她看,这般妖娆的丫头,定然是心思不正的,却不想柳默慎肯如此回护她。     而且那话是光明正大地当着她面说的,那岂不就是说给老夫人听的?     虽然呆愣,胆子却大得很,还是个知道护着身边人的。     哪里就像传闻说得那般不堪了。     田嬷嬷这一走神,不免就忘了要走,还是柳默慎笑着提醒了一句:“嬷嬷,我们走吧。”     田嬷嬷这才回过神来,再难板着脸,只得笑道:“是,姑娘请。”     柳默慎刚刚进了前厅,就听见里间有一个老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道:“去给家里的小爷们收拾收拾,都送到校场去让他们的爹好好管教,公爷要是不肯好好管教,就拿了我的名帖,送到威远将军帐下,待到胶东去好好历练一番。长辈做事,哪里有他们直愣愣就冲进来哭老子娘的?让不知道的人听见了,还以为咱们家要办丧事!”     显然那就是祖母齐氏了。     柳默慎的脚步顿了一下,紧接着就看见四五个穿红带银的丫头被几个面生的婆子从里面拖了出来,紧接着,又听见齐氏道:     “你们是怎么做事儿的?这样的人也要带到我面前来?两个小子未及弱冠,寸功未见,亲都没定,屋里倒先有了人,这是哪个府上的规矩?一人给五十两银子,各自打发了。”     那几个丫头呜呜咽咽的哭着,但是被那几个婆子捂着嘴,也哭喊不出声,其中更有人已经昏死了过去。     柳默慎听着齐氏对这几个人的处置,心中倒是稍安,便抬脚进去。     正厅里,只有柳默曲一人坐在那儿,面色煞白地捏着帕子。     方才她刚进来的时候,祖母并没有见她,却把自己身边的两个大丫头叫了进去,从头到脚挑了一通,便让人带下去关在了后面,甚至不容人辩解半分。     她的院子,此时也在被人查着吧。     虽然祖母派去的人有命,不能查她住的正屋,但是她身边的两个大丫头,却知道她不少的事情,一旦她们吃不过刑……     柳默曲正胡思乱想着,抬头看见柳默慎也走了进来,便连忙起身过去,强笑道:“二姐姐。”     柳默慎也对着她呆呆一笑,道:“三妹妹也来了,我先去见过祖母,再来和三妹妹说话。”     谁知她刚说完这句话,就被田嬷嬷先拦住了。     只听田嬷嬷恭恭敬敬地说:“二小姐先在正厅里等一下,老夫人要先见小姐的丫头。”     柳默慎一怔,就见有两个婆子自里间出来,直接扭了青虹和玉俏进里间。     不多时,就听见齐氏道:“都是不中用的东西!你叫什么名字?玉俏?呵,倒是人如其名,都带到后面的屋子里,单独关着。”     紧接着,还是那两个扭了玉俏和青虹进去的婆子,又将二人捂着嘴推了出来。     已经连着看了好些人被这么推了出来的柳默曲,现在倒没那么怕了,只是挪步过去,拉着柳默慎的衣袖,低声笑道:“姐姐,妹妹现在有些怕呢。”     柳默慎并没有说话,而是在袖子里紧紧握住了拳头。     听着祖母之前的处置就知道,她不会贸贸然要人性命。毕竟这是治家,不是治军,更非对敌。     虽说如今天色已晚,不管是买人还是卖人都不可能在晚上,但若她今夜不能救玉俏和青虹出来,只怕明天一早,自己就再也见不到她们了。     她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第五十四章 雷厉(道歉加更)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而此时,齐氏就坐在侧屋里,八个模样俊俏,大约十五六岁上下的丫头分立左右,垂首而坐。     还有四个同样四十多岁的嬷嬷立在门边。     而面色惨白的乐氏,则跪在齐氏面前的地上,拿着帕子暗中擦泪。     不过,已年过花甲的齐氏此时还是精力十足地正坐在屋中,不像是处理家事的老太太,倒还是像军中的将军。     等刚才的婆子带走了玉俏和青虹,齐氏看看时辰,已经是上灯的时候了,便皱了眉头,问:“四丫头呢?住得最近,来得倒最晚?还有大丫头,如今怎么样了?”     听见齐氏问,田嬷嬷这才走了进来,将怀中的那堆破锦放到了齐氏面前,将方才柳默从大闹无名园的事儿细细说了一遍。     齐氏听了这些倒还好,只是轻轻地瞥了跪在地上的乐氏一眼。     乐氏却吓得身子一歪,软瘫在地上,心中暗恨柳默从不懂事儿。     齐氏看着乐氏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恨,还是气,还是疼。     齐氏是个做过统帅,上阵杀过敌军的人,平生确实看不得乐氏这种风吹吹就倒的娇弱样子,却偏偏拿乐氏这类人毫无办法。     而且,齐氏骨子里还是有些其父安平侯风采。     安平侯爷是个闲散惯了的人,脾气也是一顶一的好,尤其不喜欢为难人。     所以除非军情大事,否则齐氏也从不轻易与人为难人。     尤其她昔年是被人为难过的媳妇,推己及人,也不好去为难别人家的媳妇。     因此种种,就算齐氏再怎么看不上乐氏,她也不想过多为难乐氏。     何嬷嬷说得对,她看不上乐氏,却又不想为难乐氏,但还觉得对不住詹氏。     几经权衡之下,齐氏就选择了自己躲开,再由着亲生儿子在家中胡闹,最终闹成了今天的祸事,还差点儿害了两个孙女。     是以,齐氏看着乐氏,半天才从齿缝中挤出了一句话:“你管得好家。”     说罢,也不看软瘫在地的乐氏,而是问田嬷嬷:“大姑娘呢?”     田嬷嬷笑道:“大小姐身子不好,所以老奴便自作主张,只把大小姐屋中的人带回来了,现在大小姐那儿只有钱氏和孙氏两个婆子照顾,老夫人是不是现在就派一个人过去?”     齐氏点点头,指了那八个丫鬟中的头一个道:“让逐月去伺候大小姐。”     那个叫逐月的丫头听说,立刻蹲身施礼:“是。”     说罢,便跟着田嬷嬷退了出去。     ===     田嬷嬷这面刚出去,另一个嬷嬷看着柳默从的丫头也走了进来,道:“老夫人,四姑娘已经到了。”     齐氏眼都不抬,就问了一句:“她可有再闹?”     那嬷嬷笑道:“并没有。”     齐氏冷笑道:“她屋子里的人我也不用看,这种不能劝诫主家的丫头还留着做什么?都关到后面去,明天再做处置。”     那嬷嬷面不改色地蹲身出去了。     齐氏这才坐直了身子,淡淡地对乐氏道:“媳妇你身子弱,跪坏了就不好了,来人,扶夫人起来。”     离乐氏最近的两个丫头听说,立刻过去,将浑身无力的乐氏扶起来,搀到一旁的榻上坐下,才站回到远处     乐氏此时哪里敢多说一句话,只能颤巍巍地说:“多谢婆母。”     齐氏不多搭理她,只是对外面道:“夫人身边的人呢?也都带进来!”     ===     如今,柳默慎、默曲、默从三个丫头坐在正厅里。     柳默慎惯会发呆,也就是呆呆地坐在那儿,一个字儿都不说。     柳默从倒是有些被这阵势吓住了,就气鼓鼓地坐在屋子里,眼睛一个劲儿地往里屋瞥,但也不敢再多说话了。     可柳默曲却听到了方才田嬷嬷的话,不由脸色煞白。所以此时见柳默从来了,便坐到她身边,狠狠地冲着她额上一戳,低声斥道:“你这丫头干得好事!”     柳默从虽然被祖母身边人的气势吓住,但她天**拔尖,又被母亲宠爱惯了,哪里还知道什么天高地厚?如今听见三姐姐这样说自己,立刻气道:“我怎么了?我哪句话说错了?本就是个扫把星嘛!”     柳默曲听见她又这么说,连忙要过来捂她的嘴,却还是晚了,忙又道:“你还说!”     她回过头,看着满脸呆意的柳默慎,歉然道:“二姐姐莫要生气,四妹妹年纪小。”     柳默慎端正地坐在那儿,认真看着柳默曲,许久,才轻声道:“妹妹无需如此,姐姐没有生气。”     柳默曲看着柳默慎的眼神,却不知为何,只觉得心中一寒,仿佛她心中的那点儿小心思都被柳默穿了一般。     她连忙稳定心神,强笑道:“是,二姐姐宽宏。”     她们正说着话,先前钳制住了柳默从的那个嬷嬷,带着一个身量纤细,长得浓眉大眼,颇有英气的丫头走了出来,道:“四小姐,老夫人说了,你年纪小,在这里怕是坐不住。”她指着那丫头道,“这丫头叫红叶,是老夫人新给四姑娘指派的丫头。”     在座的几个丫头都是一愣,柳默从刚要说话,那嬷嬷却不等她开口,就对红叶道:“明天是夫人的生日,却闹出了这么一出,四小姐纯孝,就在家中抄写七遍《法华经》,再送到庵中给夫人祈福吧。”     红叶一蹲身,道:“是,奴婢遵命。”     柳默从一听,立刻不干了。     她本就不爱写字,更何况《法华经》那么多字,真要抄七遍,岂不是手都要抄断了?     是以,柳默从立刻开口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我要见娘亲!”     那嬷嬷却不生气,只是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带了份笑意:“老奴姓孙,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人。夫人如今身子不适,不能见小姐,四小姐既然纯孝,就应该好好听话,别再让夫人操心。”     柳默从还要再说话,孙嬷嬷却提高了声音,对红叶道:“还不快请了四小姐去?”     红叶立刻走过来,拉住柳默从的手,笑道:“四小姐随奴婢来吧,老夫人可说过,这经文要在七天之内抄完的。”     柳默从奋力挣扎着,奈何这红叶看着纤弱,可是力气却很足,如今这么拉着她,她竟完全挣脱不开。     没办法,柳默从只能一边挣扎一边叫骂,直到被红叶就这样拉出了正厅。     柳默曲一脸惊恐地看着,突然对孙嬷嬷道:“嬷嬷,四妹妹年纪还小,不懂事理,惹了祖母生气。我是做姐姐的,自然失了管教之职,所以我愿意陪着妹妹一同抄写经文,还请祖母成全。”     孙嬷嬷打量了柳默曲一番,却道:“三小姐多虑了,老夫人并没有生气。”说罢,便看也不看前厅的两个小姐,只是走到了门口,道:“把这些带进去,老夫人要问话。”     从头到尾,柳默慎就是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眼睛却丝毫没离开里间。     ===     坐在里间的齐老夫人,当然也听见方才外面的那番唱念做打,不过她却并不多话,更不看一旁脸色煞白,默默垂泪的乐氏,只是等着人将乐氏屋内的丫头婆子都带了进来。     四个贴身服侍的嬷嬷,八个大丫头,八个小丫头,都颤巍巍地跪在那儿,大气都不敢出。     齐老夫人扫了一眼,尤其看了一眼吴嬷嬷,便道:“都锁了,关在后院,明天再说。”     乐氏一愣,刚要说话,齐老夫人目光如刀,只是扫了她一眼,乐氏立刻闭了嘴,再不敢说话。     吴嬷嬷见状,突然跪行几步出来,拼命磕头道:“老夫人,都是老奴的错!先头夫人的嫁妆都是老奴串通了大小姐屋中王嬷嬷偷换的,请老夫人明察!”     ===     上一章写得太草率了,草率到我回头重看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了了,所以改了不少内容,估计多刷新几下就能出来了吧~~为了弥补给已经看了上一章的亲们的伤害,加更一章……     顺便解释一下关于年龄的问题:清平帝是二十多岁才做了皇帝了,到清平四十六年已经是七十多岁了~所以这个真不是bug呀……     不过还是给我提了个醒,大家看文都好认真的,所以我还是要回头再捋顺一遍,尽量避免出现过于玄幻的错误~谢谢大家,么么哒           第五十五章 自戕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齐老夫人居高临下看着吴嬷嬷,冷冷地问道:“我说了,将人都锁了下去,有什么事情,明天再问。”     齐老夫人话音刚落,立刻有几个婆子过来,就要捂着吴嬷嬷的嘴向外拖。     吴嬷嬷见状,竟和拼死一般,用力挣扎着,口中高叫道:“老夫人!老夫人!奴婢知道你不喜欢夫人,可是你不能如此委屈夫人呀!”     屋中的人听见吴嬷嬷这么说话,心中都是一凛,更是下了狠手要去堵吴嬷嬷的嘴。     谁知,齐老夫人却道:“慢着!”     众人立刻停手,看向齐老夫人。     齐老夫人沧桑却不见疲倦的脸庞在灯火照耀之下,带了份寻常妇人所没有的肃杀,她问:“你的意思是说,我若不信是你与人一同偷换了嫁妆,就是我对你们夫人挟私报复?”     吴嬷嬷立刻磕下头去,道:“老夫人明察秋毫,自然不会对夫人挟私报复!只是老夫人是知道我的,从小在老太君身边长大,与先头夫人多有不睦,所以也很不喜欢先头詹夫人留下的两个小姐,又见钱眼开,被油蒙了心肠,才会动了这颗歹心!确实与夫人无关!”     齐老夫人听着吴嬷嬷这一字一句指天誓日的话,转头看向乐氏,笑着问:“媳妇,你怎么说?”     本就心乱如麻的乐氏,早在吴嬷嬷出来说话的时候就瘫在了榻上,如今听见齐老夫人这样问她,更是身子一软,自榻上滑到地上,颤着声道:“母……母亲……媳妇……媳妇……”     齐老夫人看着乐氏此时的样子,眼神越来越锐利,身上的杀伐气也越来越重。     吴嬷嬷看见此情此景,想起了那人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日若事情败露,你便将事情揽上身,只要你死,我保你家人一世无忧。”     那人虽然长得很普通,普通到吴嬷嬷现在都记不起那人的长相,但是他说的话,偏偏此时就这么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想到这儿,吴嬷嬷一咬牙,高声道:“夫人!奴婢对不起你呀!”     说罢,立刻一头撞向了旁边的立柱。     她这一撞虽然迅猛,却被离她最近的丫头照着领子一拉,卸了大半的力。     只不过吴嬷嬷当真一心寻死,所以这一撞,真个用尽了全力。所以那丫头出手虽然快,却没有拦彻底了,吴嬷嬷还是撞在了柱子上,当时鲜血直流,人也晕了过去。     乐氏一见那鲜血满地的样子,眼前一黑,连声都没出,当场顿时昏死过去。     里间的人再次乱作一团。     齐老夫人坐在榻上,看着那昏过去的主仆二人,面上虽然还算平静,内心是气愤至极。     她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人物,哪里会怕这寻死觅活的举动?只不过她倒是小看了那吴氏,倒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能以死相逼。     这时,田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虽然平常,但脚步却很急。     “老夫人,”田嬷嬷伏在齐老夫人耳边,低声道,“大小姐院里那个王嬷嬷,方才死了。”     齐老夫人一愣,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回事儿?”     田嬷嬷道:“依奴婢看,是中了毒的,我们去搜院子的时候还没事儿,可是刚刚去送饭的时候,发现人已经断了气。”     齐老夫人听罢,呆坐了片刻,最后只得长叹一声,道:“将夫人抬到里面,请太医。再找人给这个奴才医治。其他的人,都锁了。”     话音刚落,柳默曲突然冲进了里间,跪在地上哭道:“求祖母可怜我那母亲!”     ===     齐老夫人打量了突然冲进来的柳默曲一番,并不说话。     柳默曲则跪在地上,以帕子拭泪,哭道:“祖母,我母亲虽然治家不严,但总是因为身子太弱的缘故,如今祖母回来了,自然能够好好地整治那些不争气的奴才,只求祖母不要为难我的母亲。”     齐老夫人依旧不说话,侍立在侧的田嬷嬷见状,立刻走上前,扶起了柳默曲,笑道:“三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老夫人现在不正是在整治那些不争气的奴才吗?倒是那奴才,开口就攀上了夫人,倒好像是替夫人顶罪一样,还寻死觅活的,得亏老夫人身边的丫头都会些武艺,不然若她真格儿这么死了,夫人岂不是更说不清楚了?”     柳默曲本来满肚子的话要说,结果被田嬷嬷这么抢白了一通,倒不知道如何接话了,只能以手帕遮面,嘤嘤直哭,边哭边道:“嬷嬷不知道,我也只是心疼我那母亲而已。”     田嬷嬷拿过柳默曲手中的帕子,给她擦着面,笑道:“这就是母女情深了,三小姐心疼母亲,老夫人自然也心疼儿媳妇。”说罢,又对齐老夫人道,“夫人,如今时候已经不早了,想是各个小姐的院子也都查完了,不如让小姐们先回去歇下吧。”     齐老夫人点点头,此时脸上终于有了疲乏,道:“你来安排吧。”     田嬷嬷笑着指了一个丫头,道:“迎夏,你来服侍三小姐,先回院子去吧。”     被叫做迎夏的丫头走了出来,过来扶住柳默曲,笑道:“三姑娘,奴婢服侍您回屋歇息。”     说着,不由柳默曲分说,便拉着她出了正厅。     ===     待送走柳默曲之后,田嬷嬷见齐老夫人闭目养神,就招呼了一个叫暮秋的丫头,走进了前厅。     柳默慎就端正地坐在前厅里,脊背挺直,垂着双目。     她依稀记着,昔日在家听父亲教训的时候,自己就是这个样子。     脊背挺得直直的,数着地上的条砖。     兴许这也是那时候自己一个小小的反抗吧。     只不过她这个样子,倒唬了田嬷嬷一跳。     从里间乍一出来,看见柳默慎那样坐着,倒不像个人,竟成了泥像。     田嬷嬷轻咳了一声,道:“二小姐,时候不早了,就让暮秋服侍小姐先回去歇着吧。”     田嬷嬷说了两遍,柳默慎才抬起头来。     灯火之下,柳默慎呆滞的眼神倒有了些微神采,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我身边的玉俏和青虹,还有大姐姐身边的疏影和暗香,现在到底在哪里?”     田嬷嬷就知道她要问这个:“在后院关着,明日里,老夫人还要审的。”     柳默慎点点头,又问:“那吴嬷嬷现在还好吗?”     田嬷嬷愣了愣,没想到柳默慎会问这个,但还是答道:“老夫人将她抬到了后院,已经叫了大夫。”     柳默慎看着田嬷嬷的眼神,许久才笑道:“那就好,还请嬷嬷代我向祖母问安。”     说罢,屈膝施礼,便离开了正厅。     田嬷嬷看着柳默慎单薄的身影在夜色中消失,心中不知为何,对这个总是喜欢发呆的二小姐,多了份惧意。     ===     柳默慎自正厅走了出来。     此刻,忠勇公府中红烛高照,看着是那么喜庆,可是红烛之下,却是人人都哀哀凄凄的。     忠勇公府内宅之中,厨房、采买、库房等重要关节处的管事嬷嬷,统统被关了起来,各处副手暂时提了上去,由老夫人带回来的人看着,就架着灯火,在正厅前面的院子里,逐个查账。     一眼看过去,这不像是理事,倒更像是抄家。     柳默慎在暮秋的搀扶之下,慢慢向前走,看着每个人或严肃或惊恐的表情。     直到走到门口,柳默慎才停住脚步,道:“暮秋姐姐。”     暮秋见她突然停下,便笑问:“姑娘有什么吩咐?”     柳默慎抬起眼睛,直视着暮秋,呆滞的脸上,笑容突然绽开道:“我要去看看吴嬷嬷。”           第五十六章 吓人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此时,田嬷嬷已经回到了里间,将柳默慎的话原原本本地说给了齐老夫人听。     齐老夫人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道:“你坐下,我们俩说说话……依你,怎么看家里的这几个丫头?”     田嬷嬷半坐在齐老夫人的榻上,笑道:“大小姐的身子,恐怕要好好调养才行,四小姐是个爆竹个性,一点就着,倒是看得通透。只是二小姐和三小姐,老奴看不透是真是假……尤其是二小姐,更像是隔了层雾一样。”     齐老夫人半晌不语,最终叹了一口气:“还是我错了,当日婆母辞世的时候,我就应该回家来,否则,这内里也不至于乱成这样。可查出什么东西来了?”     田嬷嬷却微微一笑,并没有答话。     田嬷嬷是齐老夫人家嫁到柳家的时候,齐老夫人的嫡亲姐姐遣来照顾她的。     齐老夫人性子舒朗,自然不会去想亲姐姐为何要做此举,但是田嬷嬷却懂得。依齐老夫人姐姐的话就是:“那性子,若妹夫是个好的倒好,若妹夫但凡有些毛病,说难听些,只怕她就要自己先逼死自己了。”     和齐老夫人这么多年,田嬷嬷觉得,当真是知妹莫若亲姐。对齐老夫人来说,治军确实比在家中和人绕心肠简单很多。幸而先头的公爷是个再好不过的丈夫,只是可惜天不假年。再看看先头公爷去世之后齐老夫人的处境,田嬷嬷觉得,就算当年太夫人去世之后她就归家,恐怕也只有被乐氏架空的份儿。     就看看方才那先主仆再母女的行为也能看出一二了。     只是这些话,田嬷嬷是万万不能说的,只能岔开话头,笑道:“老夫人还是先歇下吧,就算查出来再多的东西,也不是急在这一时处置的。”说着,她又凑近了老夫人,低声道,“况且,公爷虽然惹了天家生气,天家却也没有十分斥责公爷。老夫人要真个处置了夫人,恕老奴逾矩说句不该说的,只怕母子之情,更难有弥补之日了。”     听田嬷嬷提到柳恒同,齐老夫人便不做声了,许久才道:“自他三岁那年起,这母子之情就已经难再弥补了。罢了,既然如今我回来了,就顾不得那许多了,我倒是等着他来闹。”     二人正说着,忽而一个婆子快步走了进来,对齐老夫人道:“老夫人,二小姐那儿,出事了……”     ===     正屋后面小跨院的一个房间里,黑漆漆的,并没有点灯火,柳默慎就坐在床前。     而床上躺着的,则是撞柱了的吴嬷嬷。     暮秋站在那儿,身子略有些发抖。     她想不起来柳默慎是怎么到这儿,更想不通为什么外面看守的婆子会允许柳默慎与吴嬷嬷独处。     她觉得自己方才似乎是做了个梦,梦一醒过来,就已经在这个地方。     若仅仅是到了不该到的地方,暮秋也不至于这么害怕。真正让她心惊的,是现在的场景。     一个坐得笔直的小姐,一个躺在那儿不知死活的老嬷嬷。     灯火早就被柳默慎熄灭了,只有低矮的窗户里隐隐约约透进来的月光。     渐渐的――也许是有乌云遮住了月光――就连这隐隐透进来的月光都不见了。     太诡异了。     似是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冷风吹过,暮秋一个激灵,刚要说话,就见柳默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却让暮秋更害怕了,以至于险些跌倒在地。     柳默慎仿佛并不知道自己吓到了人,只是咧嘴一笑,轻声道:“她醒了。”     声音带着空灵,还带着不属于柳默慎这个年纪的沧桑。暮秋猛地捂住了嘴,惊恐地差点儿喊了出来。     柳默慎却不再看她,而是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     如丝的长发散落,披在脑后,柳默慎缓缓站起身,看着床上的吴嬷嬷,笑道:“嬷嬷,你来了。”     ===     吴嬷嬷只觉得头疼欲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什么地方,只觉得周围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微微一动,就觉得头疼欲裂,便只能躺在那儿,努力睁开眼睛,希望能看清楚周围的情况。     果然,她在黑暗中看见了一个人影,就站在自己的身边。     一双朗如夜星的眸子看着她,似乎是对着她笑了笑。     不知怎的,吴嬷嬷因着她这一笑,自己也对着她,笑了笑。     那人俯下身子,手中似是端着什么东西,递到了她的面前:“吴嬷嬷,喝了吧。”     这个声音?!――     吴嬷嬷一个激灵,哪里还记得头上的疼痛?只见她猛地从榻上弹了起来,头上的伤口也裂了开,血顺着她的脸就流了下来。     “你!你是谁?”她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却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血,只是惊恐得问。     那人伸出手,瘦如枯柴,又没有温度的手指拂过她的脸,喃喃道:“好多血呀。”     吴嬷嬷吓得大叫一声,身子抖似筛糠,只能跪倒在榻上,大声叫道:“夫人!夫人饶了我吧!”     那人的头歪了歪,发丝自肩头滑落。     吴嬷嬷看见这一幕,不知怎的,就觉得那头发仿佛就像是无数条毒蛇一样,要向她扑过来。她手脚乱挥着道:“夫人!不是我要害你!夫人!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夫人……啊!救命呀!”     那人愣怔了许久,再次将手中的碗递了过去:“吴嬷嬷,这是孟婆汤,喝了之后,前尘就都忘了。”     吴嬷嬷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其他?只是听说“前尘都忘了”这五个字,便立刻接过来那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可是,她没忘,一点儿都没忘。     詹氏躺在血泊里,看着她。     是了,詹氏还在笑,的孩儿还活着,二小姐还活着。     詹夫人对自己说什么来着?哦,是了,她对自己说“珍重。”     她递过去的药害了詹夫人,詹夫人却对她说,珍重。     那个不论顺逆都一脸温柔,从不见怒意的女子,在那样惨死的时候,都笑容不变。     没有忘,什么都没有忘,昔日詹夫人就像知道她会有今天一样,对她说“珍重。”     现在,詹夫人就站在她面前,笑着看着她,还和那时候一样。     “啊!”吴嬷嬷终于彻底崩溃了,她跪在地上,大声喊着,“夫人!夫人不是我呀!是乐夫人让我这么做的!是夫人让我这么做的!都是乐夫人!”     你常年用的墨里,是我参了药;你书房中的香中,是我参了药;你艰难生下二小姐之后的那碗药里,也是我参了东西的。     大小姐的药是我换的,你的嫁妆也是我换的。     哦,不对!不是我,这一切都是夫人让我做的!都是乐夫人让我做的!     “先夫人,奴婢知道错了,求求你饶了我吧!啊!!”吴嬷嬷絮絮叨叨地,将那些埋在心底的秘密,都说了出来。     说一句,求一句饶。     眼前的人,却始终没再说一句话。     吴嬷嬷越来越惊恐,说出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而就在这时,周围突然亮起了灯火。     吴嬷嬷猛地停住了话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的。     那……那不是先夫人?先夫人没有瘦弱,面上也没有那么呆的表情。     不带一丝笑容的,那是……二小姐?那个扫把星?     吴嬷嬷瘫在榻上,看着柳默慎,又看着自外面进门的齐老夫人,抬手指了指,便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     感谢191的平安符~~感谢lefeifei的桃花扇~感谢大家~么么哒~感谢大家的评论~感谢大家的收藏~感谢大家的推荐票~继续么么哒~也希望大家继续各种收藏推荐打赏评论支持~各种么么哒~           第五十七章 难过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看着吴嬷嬷的样子,无喜亦无悲。     早就想到的事情,如今只是证实罢了。     柳默慎将头发理了理,走到齐老夫人身边,蹲身施礼:“孙女,见过祖母。”     齐老夫人并没有看柳默慎,而是看着床上如死人一样的吴嬷嬷,握着拐杖的手也在颤抖。     柳默慎就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许久,齐老夫人才缓缓道:“三丫头,先回去吧。”     柳默慎低声道:“是。”     说罢,直起身子,慢步走出了房门。     屋内受到了不小打击的暮秋见状,忙看了田嬷嬷一眼。     田嬷嬷也看了她一眼。     暮秋会意,慌忙跟了出去,追上了柳默慎。     柳默慎任由她扶着,脚下却依旧是走得很慢。     暮秋总觉得,柳默慎似乎是在颤抖,而正是这种带着怜悯的认知,让她不那么害怕柳默慎了。     方才在屋里柳默慎那样装神弄鬼的,也只是为了让吴嬷嬷说出实话吧。     可这实话,却那么残忍。     暮秋本来就比柳默慎略微大一些,如今这同情心一起,就更心疼了柳默慎一些,所以她走过去扶着柳默慎,安抚道:“二姑娘别难过,是那奴才该死……如今老夫人知道了,一定会给先夫人一个公道。”     柳默慎听见暮秋这么说,回头看了她一眼。     暮秋长得很秀气,不似玉俏那般惹眼的美,却也是小家碧玉一样。尤其是一双温温柔柔的眸子里,透出来的是和玉俏的坚韧、青虹的纯真都不同的温厚。     柳默慎认真点点头,道:“是了,会有公道的。”     不知为何,柳默慎这听起来平常极了的一句话,暮秋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楚,仿佛无限的委屈都从心中涌了出来。     在暮秋心目中,别人知道了母亲死得这般凄惨,定会伤心欲绝或者暴跳如雷。     可是柳默慎的表情却能这样平静如常。     一定是太难过了才会如此,暮秋想着,更是扶着柳默慎,口中轻轻说着安慰的话。     柳默慎看着暮秋的表情,到底没将后面更丧气的话说出来。     一个疯子的话,谁会信呢?     ===     无名园距离正厅本就远些,如今已近子时,一路之上更显得幽暗静谧,只偶尔有虫鸣之声。     暮秋一手提着灯笼,另一手搀扶着柳默慎,慢慢地向前走。     等走到九曲回廊的时候,柳默慎特意向着梅园的方向绕了一下。     此时后宅里的人都被关得差不离了,平时就安静的梅园此时更是静得仿佛没人在一样。     可是柳默敬的屋子里,却还亮着灯火。     柳默慎微微皱眉,姐姐屋中怎么还亮着灯?     刚才的事情,祖母一定会让手下人守口如瓶的。这样也好,姐姐今天受到的打击已经够大了,若再让她知道母亲究竟是怎样去世的,还不知道会怎么呢。     暮秋见柳默慎看着梅园出神,心知她是担心柳默敬,便低声笑道:“二小姐还是先回去歇着吧。逐月是我们几个中最拔尖的,由她服侍大小姐,定不会出错。二小姐若是真不放心,也不急在这一时。”     柳默慎却站在门外,看着姐姐屋子的窗子。     一个身量高挑,梳着双髻的身影在窗前摇晃,一会儿起来,一会儿坐下,一会让又像是端了什么过去。     忽而那身影推开了将窗子半推开,又扶了个人在窗边坐下。     是姐姐。     柳默慎拉着暮秋,道:“我们走吧。”     ===     而窗子那里,柳默敬拖着疲惫的病体靠在窗前,一会儿翻翻书,一会儿又要翻看自己的妆奁。     逐月虽然刚回家,但却知道柳默敬在想什么,便笑道:“大小姐也莫要着急,若是担心二小姐,明日起来奴婢陪着大小姐去看二小姐就好了。”     柳默敬院中的人突然都被带走了,身边又换了个人服侍,所以颇多不自在,可是再听说家中所有的公子小姐屋中的人都被换了个遍,又开始担心柳默慎。因着怎么也打听不到前厅的时候,索性就磨蹭到现在也不睡,只希望柳默慎回来的时候她能看一眼,确定她平安。     虽然听逐月这么说话,可柳默敬还是不肯睡,直到看见一抹灯笼的光闪过,她才推开了窗子,隐隐约约看见两个身影在往无名园的方向去,忙道:“逐月,刚才是不是有人影往无名园去了?”     逐月也往外望了望,虽然看不真切,但还是笑着安慰柳默敬道:“是了,定是二小姐回去了,大小姐也能安心先休息了。”     柳默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坐了一会儿,才在逐月的劝慰之下去睡了。     这一夜,忠勇公府上上下下,到底没人能安枕。     ===     柳默慎寅时末刻便醒过来了。     天欲亮未亮,雾蒙蒙的,看着都让人心中不舒服。     如今玉俏和青虹都没在这里,暮秋也不知道柳默慎睡得浅,每日都是早早就醒了。     柳默慎呆坐了片刻,便将枕边的薄纱衣披在肩上,赤着脚走到窗边,将窗子轻轻推开,坐在床边的蒲团上,看着外面的景色。     一阵和风吹进房中,暮秋猛地就惊醒了过来,待她看清楚窗边柳默慎的样子,不由吓了一跳,慌忙从榻上下来,快步走到柳默慎身边道:“姑娘,奴婢该死。”     柳默慎却笑着抬起头,道:“没事,我习惯了这时候起来。”说着,她又呆了呆,才道,“我记得我有一件绣了梅花的裙子,玉俏给我收着了,你帮我找出来吧。”     暮秋见柳默慎神色如常,心中的惴惴之情倒是好了些,是以一听见柳默慎吩咐,立刻走到衣柜前,果然找出了柳默慎说的那条裙子。     月白色的缎子,上面的梅花色深瓣重,若是远远看去,果真像那雪中红梅一般了。     裙子是全新的,显然还没上身过。     暮秋将那条裙子取了出来,又找了一件青色的半臂,一起拿了走到柳默慎身边,道:“姑娘,你看这样好吗?”     柳默慎看着那条裙子,点点头:“嗯,就这样吧。”     待柳默慎都梳妆完毕,还没等暮秋问她早上要用些什么,就见柳默慎已经站起了身,向屋外走去。     暮秋连忙走过来,问道:“姑娘,你要去哪里?”     “我去看看姐姐。”柳默慎道。     暮秋忙过来扶着柳默慎,低声劝道:“姑娘,现在大小姐怕是还没醒呢,而且如今家中的情况您也知道,还是不要轻易出院子的好。”     柳默慎深深地看了暮秋一眼。     暮秋对上柳默慎的眼睛,突然觉得心中有些怕,连忙垂下头,不再说话。     柳默慎笑道:“没事,我就是去看看姐姐,再去给祖母请安。这样,你和我先去梅园,然后你就到正厅那儿守着,如果我爹爹回来,你一定要来告诉我,知道吗?”     暮秋不解地抬起头,看向柳默慎,见柳默慎面带笑意,就大了胆子问:“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柳默慎抬脚向屋外走去,边走边道:“我……去给祖母出个主意。”     也顺便给雍朝谋一个平安。     ===     谢谢lefeifei的香囊!多谢支持!     以及,多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大家~     顺便,有一个问题,按理说,默慎的母亲叫詹梅初,那么按理说应该有避讳嘛,不过因为这个字想避讳起来略难,所以这个小细节就暂时没讲究,如果大家会很在意的话,可以默认默慎姐妹两个在读梅的时候都读成“木”~么么哒~           第五十八章 传信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到了梅园的时候,梅园的大门刚刚打开。     一个面生的婆子见暮秋搀着柳默慎走了过来,却不知道要如何称呼柳默慎,只能礼道:“小姐。”     暮秋扶着柳默慎站在门口,道:“大小姐可醒了?二姑娘来看看大小姐。”     还没等那婆子说话,就听见逐月的声音自里面响起:“是二小姐到了?快请进来。”     柳默慎听见,便对暮秋道:“记得先去和田嬷嬷说了。”     暮秋心中惴惴的,不过柳默慎的话她却能牢牢地记住。如今见柳默慎已经到了柳默敬处,想来也不会出事儿,便行了礼,退了下去。     柳默慎由那婆子引着,走进了柳默敬的卧房之中。     柳默敬还没来得及更衣,眼睛红红的,眼下也有些乌青,显然也是一夜难眠。     乍一见柳默慎走进来,柳默敬先是愣了愣。     妹妹怎么穿了那条裙子?     那条裙子是今年过年的时候她做的,她们姐妹二人一人一条。可是妹妹因着裙上绣着梅花,便不肯穿。     柳默敬却能理解柳默慎的想法。父亲不喜欢梅花,也不喜欢她,她又何必再穿了那样一条裙子惹别人的眼?     可是今天,柳默慎怎么又肯穿了?     不过,当柳默敬发现柳默慎周围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的时候,面色立刻带了不开心,就丢开了裙子的事,招呼道:“妹妹快过来,早上露中,你一个人走也不怕跌倒。祖母没给你派服侍的人?”     柳默慎坐到榻边,由着柳默敬将她的手拉到被子下,笑道:“暮秋人不错的,只是我方才有件事儿吩咐她,想着在姐姐也不怕,就让她先去了。”     这时,逐月端了药碗过来,笑道:“大小姐,老夫人说了,这汤药要在早饭前喝下才好。”     柳默敬刚要应声,柳默慎先将药碗端了过来,对逐月道:“我早上还没吃饭,逐月姐姐如果不嫌弃,就把我的那份一并端来吧,我陪着姐姐吃。”     逐月听说,连忙道:“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哪里有嫌弃的?奴婢这就去摆饭。”     见逐月走了出来,柳默慎端着那药,却并不让柳默敬喝,只是道:“等过了今天,姐姐再央了祖母,请一个大夫来看看吧。”说着起身,将那碗药倒在了痰盂里。     柳默敬看着柳默慎的举动,叹了一口气道:“不怕的,听逐月说,这药是从祖母带回来的药中挑的,想必不会有问题。”     柳默慎坐到床边,低声道:“我不是觉得药有问题,而是觉得那药方都是问题,所以还是再看看的好。”     柳默敬心中觉得暖洋洋的,她知道柳默慎是在担心她,便笑道:“好,都听你的。”     柳默慎也是温柔一笑,又问:“姐姐觉得,那个逐月服侍地好吗?”     柳默敬笑道:“只是一天晚上,哪里就知道了。”     柳默慎想了想,还是问了句:“王嬷嬷自然不可能再回来了,那个暗香和疏影,姐姐觉得她俩到底如何?”     柳默敬听见那两个丫头的名字,愣怔了片刻才说道:“现在好不好的我都不敢说了。不过她俩自小就与我一起,昨夜她们两个不在这儿,我还觉得心里挺难过的,不知道祖母要怎么发落她俩……”说着,语气里带着惆怅。     柳默慎知道姐姐在为难什么。     若那两个丫头真是坏心的,她若去求情未免就成了东郭先生;可如果那两个丫头是好的,她若不闻不问,岂不坏了自小到大的情分?     偏偏柳默敬的性子,就不是一个决断的人。     是以,柳默慎拉着姐姐的手,笑道:“那好,妹妹知道了,那两个丫头,也在妹妹身上。”     柳默敬听说,竟觉得心头一松――也不知道为何,自从这个妹妹从无相庵回来之后,自己变得越来越依赖她了,倒像是她成了妹妹,而柳默慎成了姐姐一样――忙道:“妹妹有办法两全?”     柳默慎难得笑意自眼底而出,点头道:“试试吧。”     疏影与暗香的事情说完,柳默慎又拉着柳默敬的手,细细地说了许多话。     从日常穿衣饮食到药石之事,从母亲的那份嫁妆到与成王幼子的亲事,柳默慎提醒了柳默敬许多。     柳默敬听着妹妹说话,心中却越来越忐忑。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似是今天与柳默慎说过话,就长长久久地见不到了一般。     只是柳默敬自己都觉得这个念头很荒诞――一个内宅的小姐,还能到哪里去呢?一定是最近事多,所以才让她想了这么多。     ===     昨夜,齐老夫人只是吩咐人看好了吴嬷嬷与乐氏,再无其他。     而今天一早,刚过了宵禁的时候,齐老夫人就立刻吩咐大管家,速速将柳恒同叫回来,自己则坐在屋中,面色不善。     她正生着气,就见田嬷嬷进来,道:“老夫人,暮秋方才来报,说二小姐到了大小姐处。”     齐老夫人因着昨夜的事情,对柳默慎颇为上心,听见田嬷嬷这么说,便问:“嗯,她们姐妹情深,也是好的。”     田嬷嬷笑道:“暮秋说了,昨夜二小姐可没睡好,还说了许多话,她却听不太懂。”     齐老夫人眉头一挑,问:“什么话?暮秋可说了?”     田嬷嬷道:“暮秋也记不真切,只是说二小姐看了会儿书,突然说起了北疆的事情,说也不知道老夫人之后,不知怎么样的人才能镇守北疆。又说什么可惜自己体弱,不然不如也到北疆去,宁肯一腔热血洒在北疆,也好多在家中如此闲着,许多事情,都是因为太闲才闹出来的。”     听了田嬷嬷的话,齐老夫人皱着眉头想了许久,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她这话哪里是在说自己呢。也罢,你遣人去左将军处,只这样这样说。”     田嬷嬷听说,不确定地问:“老夫人,这……真的好吗?”     齐老夫人叹气道:“自然是好,圣心在那儿,我是管不了他。二丫头说得对,他就是太闲了,那点子心气无处使,才会总给自己家人找不舒坦。等远远地打发了,一来可建立些功业,二来总好过留在京中,再闹出什么丑事,给人无数口舌。”     说罢,齐老夫人有些颓然地闭了眼睛,家中这些乱七八糟的闹心事儿,非但不如年轻时驰骋疆场那般畅快,甚至都不如禅院里的日子寂静。     倒是那二丫头……     ===     柳默慎与柳默敬姐妹两人二人说了会儿话,一时逐月带着两个婆子走了进来,将饭食摆好后,那两个婆子便退了下去。     柳默敬身子不好,柳默慎的身子也孱弱,所以这早饭都是清清淡淡的东西,两碗米粥,两碟各色点心,几道小菜。     逐月见两个主家各自吃着,也不用她服侍什么,便笑着退了下去,这才发现那倒着药的痰盂。     逐月微微皱眉,偷眼看向那姐妹二人,只见她们两人谁也不说话,虽然吃着东西,却没有碗筷碰撞之声。逐月是个聪明的人,只一想心中便有了计较,悄悄将那痰盂拿了出去,吩咐一个婆子去清理了。     想了想,又喊来一个婆子道:“去找田嬷嬷来,就说大小姐要请个平安脉,我们刚回家,不知道该请哪个太医,也不知道要不要和老夫人说声,还请嬷嬷拿个主意。”     那婆子得了令,立刻退了下去。     吩咐完毕之后,逐月想着屋内的两个姐妹恐怕也不会太希望她在眼前转悠,便坐在了廊上看院内的景致,忽而目光落在了那放嫁妆的小楼之上,又有些感慨。     说起来,也都是为了那些钱财,家中才会闹到了这等程度。     逐月正胡乱想着,突然就见暮秋急匆匆走了进来。     逐月忙起身拉住她,道:“你这是去哪儿了?”     暮秋微微喘着气,道:“也没什么,二小姐让我去办件事儿,可算办好了,现在要来和二小姐说。”     逐月虽然好奇,但见暮秋不愿意多说,就也不多问了,只是道:“二位小姐在里面吃饭呢,你等我先进去看看。”     没等她推门,门却自己开了,只见柳默慎自屋中走了出来,看见暮秋,问道:“你来了?”     暮秋蹲身施礼,道:“二姑娘。”     柳默慎道:“那好,我们先走吧。”     暮秋顿了一下,问道:“二姑娘,我是不是应该去见见大小姐?”     柳默慎摇摇头:“姐姐也有些乏了,下次吧。”说着,对逐月道,“姐姐刚吃了饭,不好总躺着,你收拾好了之后,扶着在院中多走走吧,以后姐姐的饮食起居,还要多多托了你。”     逐月忙应道:“是,奴婢遵命。”     柳默慎都吩咐完毕之后,就由暮秋扶着,慢步出了梅园,向正厅方向走去。     ===     大家的评论俺都看了,不剧透的前提下只能说两点:首先,这篇文侧重的真不是宅斗;其次,毕竟某吃货第一次写文嘛,所以有些地方把握确实会松散些。已经设定好的剧情俺真的不能删减,毕竟影响到后续很多剧情的走向,但是我会努力修炼自己的写文节奏感,争取节奏快慢适中~俺也是追文的,深深懂得憋屈这事儿多闹心/(tot)/~~           第五十九章 圣旨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恒同刚刚从军营回来,还没见到齐氏,就被田嬷嬷拦了下来,直接带到了关着吴嬷嬷的柴房之中。     柳默慎由暮秋扶着,远远地看见这一切,便停住了脚步,道:“我们先去花园中待会儿吧。”     而柳恒同在关着吴嬷嬷的柴房中待了有半个多时辰,才阴沉着脸走了出来,甚至不同田嬷嬷打招呼,便径直又去见了已经被人看管起来的乐氏屋中。     不多时,屋中就传了杯盘碗盏摔碎的声音,紧接着是乐氏哀婉的哭声。     田嬷嬷站在门口听着屋内的声音,表情丝毫没有变化。     又过了半个时辰,柳恒同才出了房间,田嬷嬷越过柳恒同的肩,看向屋内的乐氏,只见她跪坐在榻上,却看不清她的表情。     柳恒同迈步走出了门,顿了顿,回过头对屋内道:“你放心,我定然不会让人冤枉你的。”     一句话,说得田嬷嬷心都冷了――替齐氏,替詹氏,也替柳默敬和柳默慎两姐妹。     柳恒同却像是看不懂田嬷嬷表情的变化一般,只是道:“嬷嬷,还请带我去见母亲。”     等到柳默慎算准了时间,由暮秋扶着回到正院门口的时候,就听见柳恒同高着声音道:“母亲!这疯妇的话如何能信?又怎么能为了一个疯妇的话,就降罪于当家主母?”     柳默慎不再向前走,而是站在门口,抬起头,双唇抿成了一条线。     这个父亲……还真是没令她失望呀。     ===     柳默慎虽然不生气,但是暮秋听了这话,心中却有了不服气。     哪里有这样令人讨厌的人?     想着,她小心翼翼地对柳默慎道:“姑娘还是别站在这里听着了,何苦找这个气受。”     柳默慎点头道:“是,站在这里听不好,我们去旁边坐着听。”     暮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能她看见柳默慎侧身坐到一处石台上,捡了一根树枝,在石台上横横竖竖地慢慢画着什么的时候,她才知道柳默慎竟然是说真的。     正屋内,断断续续地传来柳恒同胡搅蛮缠的话,间或还有乐氏的哭声,听得暮秋一阵阵心烦。     她是老夫人带到府中来的,自然对老夫人感情很深;她是连长公主的威势都见过的人,自然对公爷没有那么多的畏惧;她进府第一天就看见那么糟心的事儿,自然对柳默慎充满了同情。     是以,她蹲身半跪在柳默慎身边,柔声道:“姑娘你也别难过,等公爷想明白,也就好了。”     柳默慎手下不停,嘴角却微微翘起,道:“好,我不难过。”     她本来就不难过,她只是觉得柳恒同这人也很有趣。     说他昏聩,但治军之上却有本事;说他聪明,但在治家之上却昏聩得令人侧目;说他忠心,他能在自己没理的时候还挺着脖子和皇帝叫板;但要说他谋逆,前世他还能承帝意坚决拥护太子登基。     既然他的本事不在为父而在为将,那还是让他远远地离开家得好,不然姐姐出阁之前,身边还有这样一个是非不分的父亲,一个藏着不知何样心肠的二娘,早晚还要出比换药更严重的事情。     那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费了?     况且明年北疆乱战,若柳恒同能留在边疆别回来,说不定还能解了雍朝明年那场大危机。     等姐姐平安出嫁了之后,柳恒同再怎么个闹法,就与她无关了。     此后,仇怨各自分明,也很好的。     主仆二人一坐一跪,一个心思平静,另一个却难受心疼,各怀心事地坐了会儿,却突然见有人自二门出跑了进来,急匆匆地进了正屋。     屋内的嘈杂之声戛然而止,柳默慎抬起头,只见主屋之内一阵慌乱,不多时,又见齐氏穿戴了诰命服饰,拄着御赐的龙头拐杖,与穿了紫袍的柳恒同一前一后,急匆匆向外走去。     柳默慎见状,情知是圣旨到了,便起身躲到了竹林之中,心中却产生了一丝疑惑。     若是她希望的事情,那这圣旨,来得未免快了些。     ===     皇宫之内,清平帝在皇后殿中闭目养神。     今天本是上朝的日子,但鉴于昨天柳恒同与詹家闹得那一场风波,本就有些头疼的清平帝,索性“圣体欠安””,取消了早朝,只让人将奏折带到了寝殿之中。     果然,那些奏折十有五六是弹劾柳恒同的。     看得他头更疼,好在丛晰进宫,先给他说了一阵子乔家的事儿,又开解了他一番,清平帝才舒坦了一些。     不过丛晰一走,清平帝再看那些奏折,便又不好了,所以,他想了半天,终于决定到章皇后处坐坐。     昨天詹家老夫人来了那么一趟,以至于章皇后想起了不少昔年的事情,所以也是早早就起来。听说清平帝没上朝,就吩咐人熬了安神的汤,本想让人送去,谁知清平帝却自己来了,一来还就躺在了床上,也不说话,就是皱着眉头闭眼。     章皇后见状,便命人将炕桌移开,自己坐到皇帝身边去,轻轻给他按着头。     帝后二人少年夫妻到今天,虽说年纪大了,因为许多事情感情也淡了,但每到这种时候,清平帝就觉得还是章皇后更了解他。     也是只有章皇后这里,清平帝才觉得心中烦闷之情缓解了很多。     他想起了方才丛晰对他说的话。     “陛下既然还想用忠勇公,那恕臣直言,今日之事就不能等闲视之。”     “就算先头忠勇公夫人之死却有现夫人的责任,单凭一个疯妇的话,也难定罪。”     “处理乐氏虽然简单,但是她身后的乐家握着岭南防务之事,陛下尚且投鼠忌器,忠夫人自然更是两难。”     “既然左将军请旨巡视军屯,莫不如让忠勇公同去,更显陛下重视之意。”     “虽说陛下怕京中有变,想留着公爷在京中以作防备,但依臣之见,无相庵之事疑点甚多,就是为了公爷的安全,也还是让他离京的好,若将来……真有不平安的时候,公爷自外而来,怕是比留在京中更有利。”     清平帝现在想来,不得不说,丛晰想得确实有道理。     他看重的是柳恒同的纯臣之心,所以才对着他在家的那些蠢事一再容忍,但是位高权重之人,蠢事做得越多,就越是授人以柄。     章皇后不知道清平帝心中所想,只是见清平帝还是皱着眉头,便轻声道:“陛下心系国事,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清平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说:“轩卿年纪见长,但是这行事,却比以前还不如了。”     章皇后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清平帝到了章皇后这里,似乎也觉得心情顺畅了很多,便将心中的话都说了出来:“方才启澄来给我说,当年那詹氏的死,似是与乐氏还有些关系。呵,我看乐家也是要到头了,教出来的子女一代不如一代。”     章皇后自年轻起,就多是听着皇上说,再柔柔地安慰皇上,却对朝政之事从不插嘴。     只不过今天,章皇后却难得开口道:“嗯,忠勇公正值壮年,自然应该多多为国立功……不然天天因着妇人的事情,家里闹完朝廷闹,让人看着也不像话。而且忠勇公府里,也该让忠夫人好好整治一番。”     清平帝此刻心情已经好多了,他坐起身,看着章皇后年华已逝的脸,长叹了一口气,道:“唉,就因为他正值壮年,又是个忠心耿耿的纯臣……朕,总要为端儿留些人用。”     章皇后垂首不语。     就算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都很少去想这些事情,又何况如今清平帝就在眼前呢?是以她仿佛没听到一般,只是道,“陛下还不知道吧?昨天宫门都要落锁的时候,成王妃还特意进了宫,说想请旨赐婚柳家大姑娘,也不等明年了,要在今年冬天之前就完婚,臣妾想着虽然柳家事多,但好歹都是功勋之家,不好这么草率,就先安抚了成王妃,如今陛下看着,要怎么办?”     清平帝盘膝坐在榻上,道:“你做得对,赐婚朕是要赐的,但不能在这时候,这事情等朕和成王说说。哼,想朕每天国事都处理不完,还要管他们的家事。”     章皇后笑道:“家事国事天下事,这些人的家事于陛下而言,当然就是天下事了。”     章皇后的话,总是能安抚到清平帝的内心,是以清平帝心中剩下的那点儿郁结之气也不在了,他笑道:“倒是启澄,果然是进益了许多,朕想着也应该找机会将他安排到军中,历练一番了。”     章皇后面上带着笑意,认真听着日渐年迈的清平帝在她耳边絮絮叨叨那些事情。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章皇后才觉得身边坐着的是陪伴自己多年的丈夫,而不是一个君王。     ===     呼……这快三万字了吧?俺就在研究要怎么把这爹怎么从家里打发走……可算打发了,我心里也很痛快呀……而且虽然皇帝还要用着柳恒同的将才,但很明显,皇帝心里一点儿都不痛快~     以及,第一卷周日就要收尾了,下周一就要开始第二卷,故事进入一个全新的发展空间~而且,下周一俺也要上架了~儿童节上架,感觉自己萌萌哒!     [bookid==《权贵娇》]     [bookid==《金闺玉计》]           第六十章 余音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皇上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更是让忠勇公府乱得人仰马翻。     圣旨下午才到的府中,明天清晨寅时三刻便要出发,这便意味着柳恒同今晚就要立刻回到军营之中,见过巡视军屯的主将――左将军穆平。     齐氏一回来就关了后宅之中几乎所有的仆役,而齐氏带回来的人又不是很熟悉柳恒同的习惯,所以打包行李的过程有些慢,最后还是柳恒同身边的令官出马,才算收拾停当了。     只不过这样一来,等收拾停当之后,时间已晚,柳恒同也没时间再去想乐氏的事情了,还是等他走到马厩的那一刻,他才突然想起来,还有乐氏的事情没有处理干净。     是以,柳恒同又缩回了脚,一路向软禁着乐氏的小屋走去。     此时,乐氏见外面突然一阵子慌乱,就问了来送茶水的丫鬟,这才知道柳恒同要离家的事儿,心中不由一阵慌张。尤其是想到自己以后就要和婆母一起生活,再加上吴嬷嬷的事情,更是瘫在榻上,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忽见柳恒同走了进来,连忙起身,扑进柳恒同的怀中,哭道:“公爷!”     柳恒同见乐氏此时柔肠百结的样子,更是心疼,不由长叹一口气,回抱着乐氏,柔声道:“你……唉,罢了,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乐氏双目泪如雨下,哽咽道:“夫君莫要担心妾身,倒是公爷此次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妾身心中……心中……”     乐氏本就是极美的人,此时这梨花带雨的一番婉转哭诉,更是能将百炼钢化成绕指柔。现在柳恒同心中,哪里还有半点儿对她怒意?他抬手,抚上乐氏的脸,低声道:“我昨日也是心急,只是乍一听那事儿乱了分寸,才会对你……都是我的错。”     乐氏听说,哭得更厉害了:“不,夫君没有错,都是妾身身子太弱,没有治好家的缘故,才让那恶奴得逞,都是妾身的错。”     柳恒同听见她这样说,心中更是难过,便揽了她在怀里,细声安慰:“你莫要哭了,今年你的生日,是我对你不住,等明年我凯旋之时,定然要给你补上今年的才是。”     乐氏慌忙摇头:“夫君千万莫要以妾身为念,夫君走后,就算婆母对妾身多有误会,妾身也一定会好好孝顺婆母,还要在佛前祷告,求上苍保佑夫君,凯旋归来。”     柳恒同心中更是感动,想到要留乐氏在家与母亲相对,更觉担心。     他也想过要学父亲当年那般,带着乐氏去边疆。只不过柳恒同也不傻,乐氏的身体多走几步路都能娇喘连连,更何况是行军打仗?     只是,方才柳恒同听见她说“佛前祷告”的话,突然福至心灵,却想出了一个自认为再好不过的主意,便立刻道:“福儿和从儿是孙女,料想母亲也会好好照顾她们。而你留在家中……我并不放心,我这就去和母亲说,我去北疆这段日子,你就住到无相庵去,也落得个清闲。”     本来还在哭的乐氏猛地止住了哭声,不可思议地看着柳恒同。     什么叫“落得清闲”?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哪里有当家主母到尼姑庵中住着的?她若真去了,岂不是坐实了自己的罪名?     可是柳恒同却越想这个主意越好,此时见乐氏如此惊诧,还以为是她被自己感动了,便拉着她的手,柔声道:“我在京郊的那几处私田,母亲并不知道,我让人知会了庄子,你在无相庵这段时间,吃穿用度也不用家中出,免得还要看母亲的脸色,就去庄子上拿就好。等到明年我回来了,就去无相庵中接你回来,到时候我们再好好地在一起。”     乐氏张口结舌的,竟然连反驳都不知道要如何反驳了。     与柳恒同这么多年下来,乐氏深深知道他的个性,家事之上,他从来都认为自己看见的、听见的和认为的都是最对的,所以他的主意,没人可以反驳。     尤其是现在柳恒同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她好的话,更是让她不能回绝。     她也正是用着柳恒同这一点儿,才能让柳默敬和柳默慎两姐妹屡次吃亏。     她一直以为甚是聪明,却没有想到,今天的事情,倒让她知道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只是她想不通,为什么短短两天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这样急转直下?     柳恒同现下却兴奋地出了屋子,向着齐老夫人的屋子去了。     齐老夫人的心中,也挺痛快的――虽然她也觉得皇帝这军令来得未免太快了点儿。     她本来算着,左将军穆平年轻的时候就同她与先公爷在边疆驻守,所以北疆之事,清平帝也会常常问他。如今穆平请旨巡视军屯,清平帝也必定会考虑的。     不过就算再快,那也要三五天才能下来旨意。     甚至,齐老夫人都打定主意这几天要装病了。     谁知,早上递出去的消息,这才刚过晌午就有了消息。齐老夫人治家虽然不行,但也是做过正经的朝臣,所以只一想就明白了清平帝的意思。     看来陛下也想到了,与其让柳恒同在京中继续闹得人仰马翻,不若把他派出去的好。     由此也可知,陛下确实还是要重用柳恒同的。     齐氏正想着,就见柳恒同去而复返,跪在她面前道:“母亲。”后面的话却不说。     齐老夫人看着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哪里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虽然有气,但是想到他马上就要到北疆去,心中也软了。     毕竟是亲生儿子,难道还真让他带着一肚子不放心出门?     所以,齐老夫人便坐在榻上,对柳恒同道:“儿也是为将之人,多余的事情我也就不多说了。只盼你勿以家中之事挂怀,而只能以国事为重,其他的事情……唉,等你改日回来,我们再说吧。”     柳恒同听说,跪倒在地,道:“是,儿谨遵母亲教诲。”但依旧不起身。     齐氏看看他,只得道:“你现在,可是为了乐氏的事情?”     柳恒同立刻道:“是!母亲,儿也知道乐氏是个身子柔弱的人,管不好家,所以想着这段日子儿子去北疆,不如让乐氏学母亲那般,到无相庵中为儿祈福吧。”     齐老夫人也愣住了,可是看着柳恒同真诚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是作伪。     齐老夫人差点儿笑出声来。     她本来就忧心吴嬷嬷这事之后要如何处置乐氏的问题。     乐家是封疆大吏,镇守着雍朝的南边,就算清平帝也不好轻言处置。否则依着清平帝对詹家的歉疚,也不会将嫁妆之事推给她处理了。     而现在,柳恒同却主动提出送乐氏去无相庵。就算他是因为担心自己这个母亲欺负了他媳妇,可是齐氏照样心里痛快极了。     北疆辽阔,巡视北疆军屯与修筑城墙,都不是小事,怎么说也要一两年。而一两年里,她先打理了大孙女的婚事,再给二孙女找个好人家,一到及笄就嫁出去。     到时候就算柳恒同回来,她自己躲在小楼成一统也好,继续陪着淑宁长公主礼佛也罢,反正眼不见心不烦,多好。     在无名园中,柳默慎先知道了圣旨的内容,紧接着又听说乐氏被送到无相庵,为柳恒同祈福,未免有些发呆。     不仅圣旨下得快,连带着还送走了乐氏,倒是意外之喜。     暮秋听说清平帝要派公爷到北疆去,才明白了柳默慎那句话的意思,不由笑着对柳默慎说:“姑娘,你算得真准。”     柳默慎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算得真准?不,只能说是有人与她算得一样。     如果不是有人在陛下谏言将柳恒同派出去避避风头,就算是齐老夫人想办法让清平帝想到了这一层,圣旨也不会下得这么快。     只是柳默慎却并不知道这人是谁。     可不管是谁,她都要在这里,遥谢其相助之情。     巡视军屯,加固城墙,这些都是要一、二载才能完成的事情。     而一、二年之后,谁又知道事情会是什么样子?     想着,柳默慎嘴角浮出一丝轻快的笑容。     而此时,京城近郊的一处院子内,一个人身穿蟒袍的男子用力将手中的纸撕碎,扔到地上,怒道:“蠢材!蠢材!”     而他的前面,一个长相甚是平庸,平庸到哪怕你看他千眼万眼都记不住他长相的人,仰头看向面前的人,拱手道:“王爷为何如此生气?”     清平四十六年,八月初七,幽州十三军都统制兼左将军穆平、忠勇公兼京城卫少将军兼幽州十三军同统制柳恒同,令圣旨,往北疆巡视军屯、城防诸事。     卷一结束     ===     让我们为柳恒同出色的脑回路鼓掌!     感谢lefeifei的棒棒糖!     感谢大家的支持~第一卷到这里就结束了,然后我们开始第二卷的旅程~     半个小时之后还有一更~爱你们!么么哒!           第六十一章 问话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清平四十六年,八月初七。     短短两天的时间,对忠勇公府中的人来说,却有些过了几世的感觉。     柳恒同去了北疆,乐氏也到了无相庵,柳默曲送走了母亲,在抄佛经的柳默从闹着也要出来,却被齐老夫人派去的人看管得死死的。     本就关了大部分人的忠勇公府,一时之间仿佛空了一般。     不过,对柳默慎而言,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情。     “二小姐,喝点茶吧。”暮秋端着茶盘,盈盈进门,跪坐在柳默慎的榻旁,笑道。     柳默慎放下手中的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香甘甜。     “祖母有没有说过要怎么处置府中关起的那些人?”柳默慎问道。     暮秋笑道:“听田嬷嬷说,老夫人正在派人找人牙子,想是这两天便要成了。”说着,暮秋又大着胆子,道,“姑娘屋里的人,姑娘可有打算?”     柳默慎笑了笑,起身道:“你先陪我出去走走吧。”     暮秋以为柳默慎是要去求齐老夫人,连忙扶着柳默慎,道:“姑娘现在去和老夫人说说也好,我方才去取茶叶的时候,听田嬷嬷说,老夫人如今的心情倒是不错。”     柳默慎看了暮秋一样,微微一笑:“晚饭的时候再去见祖母吧,我们先去看看吴嬷嬷。”     暮秋愕然。见吴嬷嬷?为了什么?     吴嬷嬷如今已经被关在了大厨房后面的库房之中,有两个看着甚是精干的婆子看管着。     此时无事,那两个婆子本在吃着果子闲唠嗑,看见柳默慎走过来,后面还跟着拎着食盒的暮秋。     虽然回家不到三天的功夫,这两个婆子也知道了柳默慎的身份,就连忙起身道:“原来是二小姐。二小姐怎么得空,到了这个腌臜的地方。”     柳默慎回头看了暮秋一眼,暮秋会意,连忙走上前,将食盒递给其中的一个婆子,笑道:“嬷嬷们辛苦,这是二姑娘赏下的点心。”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忙接过食盒,谢道:“多谢姑娘挂心。”     柳默慎看了一眼婆子身后的屋子,道:“吴嬷嬷怎么样了?”     其中一个婆子忙道:“姑娘放心,好好地捆着闹,嘴也堵上了,要死也死不成的。就等着老夫人处置了。”     柳默慎表情有些呆,听见她们如此说,便道:“好,那还请二位嬷嬷开门,我想进去看看她。”     两个婆子也是一愣,不由打量了柳默慎一番。     田嬷嬷就说,今日待公爷走后,二小姐可能来看看这个吴嬷嬷。     起先她们还当田嬷嬷玩笑。虽说齐老夫人严禁下人说吴嬷嬷说的那些“胡话”,不过她们都是和老夫人一起回来的,事情又那样的大,她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依她而人的心,这等作死奴才,大小姐和二小姐恐怕恨不能她们早些死呢,那里还要来看她?     可现在,柳默慎还当真来见她了,真真儿奇怪。     再看看柳默慎虽然容貌五官清丽,但眉眼之间带着呆意,又柔弱瘦小的样子,见吴嬷嬷?只怕刚看见吴嬷嬷那疯疯癫癫的样子,就先晕过去了吧?     不过有田嬷嬷吩咐在先,那两个婆子也不敢怠慢,忙道:“姑娘要见倒是小事……只是那里面又热又不干净,那奴才又疯,伤到了姑娘,奴婢们担待不起。”     柳默慎笑道:“不是捆着吗?我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问她几句话。”     那两个婆子本来还想说“一个疯妇,能说出怎样的话”云云,可是看着柳默慎沉静的表情,却不敢说了,只能道:“既然如此,那二姑娘可要小心。”     柳默慎点点头,又对暮秋道:“你和两个嬷嬷就在这儿坐着,记着,不要听我们说什么。”     暮秋忙道:“是。”却又看了那两个婆子一眼。     明明知道她们都是老夫人带回来的人,姑娘却直接如此吩咐,难道就不怕老夫人生疑吗?     关着吴嬷嬷的屋子背着阴,虽然此时已经是午后,却只有些微的光,自窗子里漏了进来。     屋门低矮,如柳默慎此时的身高,也只是堪堪直着背进门罢了。     这个屋子本是放饲料用的,如今柳默慎刚走进去,就闻见屋内有股子腌臜的气味。     捆得严严实实的吴嬷嬷,就被丢在角落里,蜷缩成了一团。     听见有人进门,吴嬷嬷用力抬着头,看向柳默慎。     空洞的眼神,涣散的目光,哪里还是半个多月之前那个趾高气扬的老嬷嬷?     柳默慎慢步走到吴嬷嬷之前,自屋中破烂之间找到了一个残破的小凳子,以手中的帕子擦了擦,便坐了下去。     这里的环境并不好,但她却不觉得有什么不适。     前世漂泊之时,比这个更糟糕的环境她都有生存过,甚至还做过乞儿。     只是如今,她坐在这里,看着地上这个苍老了足有二十岁的嬷嬷,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高兴不至于,痛快说不上,甚至也没有什么恨极怨极的情绪。     她呆坐了很久,就和平时一样,才突然笑了:“嬷嬷当真疯了?”     吴嬷嬷依旧蜷缩在地上,眼睛虽然看向柳默慎的方向,却毫无神采。     柳默慎继续笑道:“嬷嬷要是继续装疯,我可就不帮不了嬷嬷了。”     话音刚落,吴嬷嬷空洞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了一丝神采。     柳默慎见状,伸手将她口中的破布取了出来,道:“我就说,如嬷嬷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就疯了呢?一时被吓到是有的,但是疯几天,却不可能。”     吴嬷嬷看着柳默慎,半晌才沙哑着声音道:“二姑娘,真的肯饶我?”     柳默慎俯下身子,微微靠近吴嬷嬷,道:“那要看嬷嬷是要好说,还是歹说。嬷嬷歹说,我也有办法让嬷嬷自愿说出来。”     吴嬷嬷沉默片刻,道:“姑娘要问什么就问吧,夫人的事,老奴都知道。”     柳默慎掩嘴一笑:“嬷嬷错了,我不想知道夫人的事情,我只想知道,嬷嬷背后,到底是谁看上了詹家的这份富贵。”     吴嬷嬷心中一凛,不可思议地看向柳默慎。     她,她怎么会这样问?     难道她竟然知道了?     柳默慎看着吴嬷嬷的眼神,便知道自己问对了,便敛起笑容道:“嫁妆之中七成的古玩珍奇都被换成假的,作假之术又几可乱真,这可不是你那位夫人的手笔。所以嬷嬷还是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人,看好了詹家的这份富贵?”           第六十二章 是谁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吴嬷嬷看向柳默慎的眼神中,终于有了深深的惊恐。     她怎可能知道这一切?不可能!她不应该知道的!她做的事情,甚至连夫人都不知道,柳默慎又怎么可能知道?     柳默慎看着吴嬷嬷惊恐的表情,带着讥讽地一笑,幽幽叹了口气,道:“嬷嬷是在想我怎么知道的,对吗?”她笑道,“说起来,这还要谢谢夫人,若不是她将我送到了无相庵,我又怎么可能参透家中这些事呢?”     吴嬷嬷听着柳默慎那带着俏皮和讽刺的声音,身子猛地一抖。     是了,无相庵。     自柳默慎从无相庵回来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了。     她屡次被吓到,嫁妆的事情最终暴漏,老夫人也从外面回到了家里,就连乐氏,也去了无相庵。     这个昔日瘦弱呆滞,只会在公爷的职责之下无所适从,在柳家一隅苟且偷生的柳默慎去了一趟无相庵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像是失控一样地滑向了奇怪的地方。     想着,吴嬷嬷脱口而出:“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柳默慎端庄地坐着,笑道:“嬷嬷,如今是我在问你,你怎么又问了回来?”     说着,柳默慎的声音突然锐利起来,语气与表情都带着超越了年龄的老辣与沉稳:“现在是我在问你,到底是什么人,看好了詹家的这份富贵,甚至不惜要杀人夺财?我的母亲到底是被谁害死的?”     吴嬷嬷狠狠地战栗了一下,终于失了心防。     这次她不是被吓傻的,她的神智很是清明,她知道面前的人是谁,知道她就是柳默慎。是她从来看不起的柳家二小姐,但是她依旧很害怕。吴嬷嬷慌乱地想要起身,口中乱叫道:“二姑娘!不是我!不是奴婢!不是!不是我!”     柳默慎再次提高了声音,打断了她的话,道:“我问你!究竟是谁!”     吴嬷嬷哭着喊道:“我不知道那人是谁,我不认识他……我真的不认识他……二姑娘,”她拼命向着柳默慎的身边靠着。哭道。“二姑娘,我真的不认识那个人,是他先找到我的!他用老奴家人的性命威胁奴婢。还说奴婢只要照他说得做了,家人就能一世一世无忧。奴婢也是油蒙了心,才会答应他的!奴婢错了,二姑娘!求你饶了奴婢吧!”     柳默慎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哭得鼻涕眼泪留了满脸的吴嬷嬷,心中有了一丝恶心。     如这等吴嬷嬷与当日道清之流。永远都是别人许之小利,就能铤而走险,甚至不惜杀人越货。     蠢也就罢了,心地还不好。临到末尾,还要将家人抬出来,仿佛自己是多么的不甘愿。只不过都是为了家人才如此做的。     柳默慎收起恶心的情绪,问道:“那人长什么样子?”     吴嬷嬷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愣了很久,才道:“奴婢,不记得了。”     柳默慎的双眼微微眯起,看向吴嬷嬷,并不说话。     吴嬷嬷一见柳默慎那眼神就知道,她不相信自己的话,连忙道:“姑娘明鉴,奴婢真的不记得了……那人长得……那人长得……奴婢真的不记得了。”     柳默慎却笑了:“嬷嬷是不记得那人的长相?还是压根儿不想将那人的样子告诉我?”     吴嬷嬷疯狂地摇着头,道:“不不不,都不是……是……奴婢记不住那人的模样。那个人长得太普通了……”     吴嬷嬷说完这句话,柳默慎心中却猛地一惊。     记不住那人的模样,长得太普通了。     她,知道这个人。     前世,那个站在乔子唐身后的人,四十岁?五十岁?柳默慎回忆了很久了,却发现,自己也记不得那人的模样了。     如果不是那人穿的服色与他人不同,柳默慎甚至不会留意他。     吴嬷嬷说得没错,那人长得太普通了,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美不丑,就是你走在街上与那人连着擦肩十次,都意识不到你曾经见过他的那种平庸与普通。     如果真是那个人,那么一切,就都通了。     为什么会看好了詹家的这份钱财,为什么要将忠勇公府也圈进来,为什么要杀何嬷嬷,为什么姐姐的未婚夫会落水而死,这一切就都通了。     原来这样早的时候,昭王就步步为营,为自己日后的事情积蓄力量了。     柳默慎想着,突然高声道:“暮秋,拿纸笔来。”     吴嬷嬷现在只要一听柳默慎说话,就觉得害怕,便往后缩了缩。     可是等了几息的功夫,也不见有人进来。     吴嬷嬷正疑惑着,柳默慎嘴角却浅浅一笑。     她站起身,走到门前,推开了门。     只见暮秋远远地坐在一处石台上,正听着那两个婆子说事情。     因为柳默慎对她说过,不可听她说话。所以这个丫头,就当真离得远远的。     此时,暮秋已经看见柳默慎推门出来,忙起身,快步走过来,颇为担忧地问道:“姑娘,问完了?”     柳默慎此时的表情已不复在屋内时候的冷冽,而是笑得温温柔柔的,对暮秋道:“去拿些纸笔来。”     暮秋稍微有些愣怔,觉得柳默慎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柳默慎这几天,对她笑的次数不少,不过这次的笑容,好像温柔了很多,不过暮秋却没有多想,而是笑道:“是,奴婢这就去。”     待暮秋拿来纸笔后,又退了下去。     柳默慎将屋门关上,复回到方才的位子,在纸上画了一阵子,又将那张纸扔给了吴嬷嬷,问:“你在那人身上,可见过这样的东西?”     吴嬷嬷忙看向那张纸,发现纸上画着的是一种花纹。     吴嬷嬷又一愣,慌乱地点头道:“奴婢……奴婢见过……那人身上有一块玉佩,上面的花纹就是这样的。”说罢,她更加惊惧地看向柳默慎。     现在的吴嬷嬷,当真以为柳默慎是鬼魅在世了。     否则她怎么可能知道那人身上有这样的东西呢?     柳默慎才不管她吴嬷嬷心中受了多大的惊吓,只是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之后,她便将那纸叠了起来,又问了吴嬷嬷一句话:“我再问你,我那三妹妹对这些事情,知道多少?”     吴嬷嬷愣了愣,只觉得柳默慎这话问得匪夷所思的,便小心翼翼地问:“二小姐……在说什么?”     柳默慎看看她的表情,知道她不是作伪,便不说话,只是将那纸放回到自己怀中,就也不看吴嬷嬷,而是起身向外走。     吴嬷嬷见状,慌忙道:“二小姐!”     柳默慎停住了脚步,回身看向她:“又想起了什么?”     吴嬷嬷吞了吞口水,嘶哑道:“二小姐您说过,只要奴婢将知道的都说出来,就饶了奴婢……”     柳默慎听着吴嬷嬷带着希冀的话,又侧过头看着吴嬷嬷那带着希冀的眼神,笑了,便点点头:“是呀,我是饶了你呀。”     吴嬷嬷的心,因着柳默慎戏谑的语气而漏跳了一拍。     果然,就听见柳默慎接着道:“你既然将事情好好地说了出来,那我就不打你也不骂你,这不就是饶恕你了吗?”     迎着吴嬷嬷的眼神,柳默慎笑道:“但是我饶了你,可没说会让祖母也饶了你。”     她再次回到吴嬷嬷身边,蹲下身子,将那块破布再次塞进了吴嬷嬷的口中,低声道:“待他日到了那边,嬷嬷还有机会看见我母亲的,记得问问我母亲,肯不肯饶了你。还有,”柳默慎的声音逐渐冰冷,“若嬷嬷以后还有重新做人的机会,可要记得做一个好人。否则早晚还会如今天这般,祸连家人。”     说着,柳默慎再次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吴嬷嬷,缓缓道:“嬷嬷如果真的是为那人做事,那你今天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的家人,也定然不会好结果。”     说罢,柳默慎不再看吴嬷嬷,而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低矮逼仄的小房间。     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柳默慎就觉得空气瞬间一阵清新。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将压抑在心头的郁结之气排遣出去。     原来詹家的这番富贵惹到的人,竟然是昭王。     却也是冤家路窄。     暮秋见状,以为她是听了吴嬷嬷说了什么不得了惹了柳默慎生气,便忙走过来,扶着柳默慎道:“二小姐别生气,那疯妇的话,不值得小姐生气。”     柳默慎点头道:“嗯,我不生气。”     暮秋听说,笑道:“是,姑娘不生气。方才老夫人派的人找到了这里,说要让姑娘过去,陪着老夫人说说话。”     柳默慎再次点点头,倒是不用等到晚上了,便道:“好,我们这就去。”     说着,又对着那两个婆子道:“二位嬷嬷辛苦了,多谢二位嬷嬷。”     其实看着吴嬷嬷这事儿,只是别让她死了就成,不但不辛苦,反而清闲得很。如今这两个婆子吃了柳默慎带来的点心,又听见她说话有理温柔,一点儿没有小姐的骄纵之气,忙蹲身施礼道:“姑娘哪儿的话,不敢称辛苦。”     柳默慎一笑,由暮秋扶着,向着齐老夫人的屋子走去。(未完待续)     ps:啊~第一天上架~真的好激动呢~求订阅神马的!二更下午5点~爱你们~(づ ̄3 ̄)づ           第六十三章 请求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没了那些哭哭闹闹的事情,齐老夫人也觉得心中畅快了很多,所以本就闲不住的她,便命人在正屋前的小院中放了席子,自己盘膝坐在其上,拿了个小酒壶,自斟自饮着。     齐老夫人正独自惬意着,就见田嬷嬷走进院中,屈膝道:“老夫人,二小姐来了。”     齐老夫人听说,也不起身,只是道:“让她进来吧。”     待柳默慎进来之后,齐老夫人忙招招手,道:“二丫头坐到祖母身边来了。”     柳默慎微微有些错愕地看着齐老夫人现在的样子,旋即也明白了,便笑道:“是。”     齐老夫人年轻的时候潇洒恣意惯了,公侯府邸的那些规矩对她来说,不亚于用绳索捆着她,而如今这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倒是更合适她。     齐老夫人见柳默慎侧坐在她身边,打量了一番柳默慎那孱弱的身子,眉头微皱,对田嬷嬷道:“你去将我那两个大毛的垫子找了出来,再那个氅衣过来,给二丫头披上。”     田嬷嬷忙道:“方才奴婢已经命人去拿了。”话音未落,就见三个丫鬟各捧了一样东西走过来。     田嬷嬷也不用齐老夫人吩咐,就过来扶着柳默慎,笑道:“二姑娘,这地上冷,您还是坐到垫子上吧。”     其实,柳默慎的性子也是天生舒朗,此时见齐老夫人这样的做派,也是合她的意思。只是她如今这身子并不好,长时间坐在冷地也受不住,便谢过,坐到了那垫子上,却道:“这氅衣就不用了吧。我就这样陪祖母坐一会儿。”     田嬷嬷见柳默慎坚持,便笑着将氅衣放在一旁的席子上,躬身退了下去。     齐老夫人又自斟自饮了一杯,见柳默慎坐在那儿,态度恭谨,想来不会是先说话的人,便问道:“方才听人说。你去看了那恶奴?”     柳默慎垂着头道:“是。”     齐老夫人看着柳默慎的模样。就觉得有些恍惚。     她长得很像詹氏,但是说话行事却完全与詹氏不同。     比如说詹氏就不会像她现在这样,坐在这里一言不发。即使是问她话,她也只是答一个字。     在齐老夫人看来,柳默慎现在的心中一定是充满了委屈的,尤其是听见那恶奴说出那些话之后。怎么可能这般平静?定是因为不善表达的原因。     所以,齐老夫人道:“你也不要太难过了。那恶奴之事,我心中自有计较。”     柳默慎点点头,道:“是,全凭祖母处置。”     齐老夫人还想多和柳默慎说些话。可是看着柳默慎那安安静静的样子,就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索性又喝了两杯酒。     柳默慎见状。内心思考了很久,这才笑道:“祖母如今也是有了年纪的人。这酒却不能这样喝。”     她六亲缘浅,很少与长辈相处,虽说今生与何嬷嬷处得倒是挺好,但齐老夫人却还多了一层祖母的身份,这让她更觉得坐在这儿都是一种拘束,如方才这种劝谏之语,也是她在心中酝酿了许久,才能说出来的。     齐老夫人端着酒杯,道:“嗯。”似是答应了,却又喝了一口。     柳默慎掩着嘴,轻轻一笑,道:“说起来,孙女还有两件事情要求祖母呢,祖母可千万不能喝醉了。”     齐老夫人听说,这才放下酒杯,笑道:“我也想到了,你且说说吧,要求我什么?”     柳默慎端正坐好,道:“第一件事,孙女是为了自己求的。如今家中之事已经了了,孙女想要……从家中搬出去。”     齐老夫人万万没想到柳默慎会来求这个,不由愣了半天才道:“这怎么可以?你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又怎么能自己住?况且你要住在什么地方?”齐老夫人想着,突然记起来詹氏的嫁妆里,还有一处京中的宅子,便道,“是了,难道你要搬到静安坊的那处宅子里?”     柳默慎垂首道:“不,母亲的那些嫁妆,孙女全都不要,尽数给姐姐带到成王府就好,至于从府中离开之后的住处,孙女倒是有主意。”     齐老夫人听说,立刻摇头:“你说得这叫什么话?我也知道你是心中难过了,但是如今……家中也很是清静,你就是住下也不怕的。”齐老夫人说着,再次端起酒杯道,“何嬷嬷来信的时候,也和我提起过你。我虽然回来没几天,也知道你心中是有丘壑的人,自然也不会拘着你在家。这样吧,”齐老夫人沉思片刻,“你还住在无名园里,但每日无论你做什么也不用特意来回我,甚至是出门呢,也只是告诉田嬷嬷一声就好,只是你一定要带着暮秋。”     齐老夫人喝了一口酒,继续道,“暮秋在我身边是学过些许功夫的,打人不行,但保命却可以。”     柳默慎依旧垂着头,也是过了很久才抬起头,颇为不甘心地道:“既然如此,孙女就听祖母的话好了。”     齐老夫人也没想到柳默慎并不十分坚持,心中也稍安,只是又加了一句:“但是有句话你却要记好,我并不管你做什么事情,但你若是做了什么辱没门楣的事情……到时候也莫要怪祖母就好。”     柳默慎嫣然一笑,微微躬身:“是,孙女谨记祖母教诲。”     齐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又问:“方才你说有两件事情要求我,还有一件事儿是什么?”     柳默慎直起身道:“还有一件事情,孙女是为了玉俏和青虹而求的。孙女还请祖母,将那两个丫头还给孙女吧。”     齐老夫人听说,又愣了许久,才哈哈笑道:“你这丫头倒是聪明。”     柳默慎笑道:“祖母说笑了,孙女天生蠢笨,哪里聪明了?”     齐老夫人道:“你料想我不会同意你自家中搬出去,便先来求我这个,等我拒绝之后,再说那两个丫头的事情。我若是拒绝了你第一个请求,当然就不好再拒绝你第二个请求了,更何况你的第一个请求我都答应了一半,这第二个又怎么好不答应呢?”     柳默慎听齐老夫人这如绕口令一样地说完了,抿嘴笑着说:“祖母说什么呢?孙女倒听不懂了。”     齐老夫人看着柳默慎此时的模样,倒是有些感慨。     这样聪慧的孙女,自己那个被蒙了眼的儿子却那样厌恶,也不知道让她该说什么好。     是以齐老夫人点头道:“好,既然你放不下那两个丫头,就把她们带回去吧……只是那个玉俏,你真的还要留着?她的屋子里可是搜出了不少东西。”     柳默慎笑了:“玉俏姐姐自夫人那里得过什么赏赐孙女心中都知道,孙女在家中这许多年,也亏了玉俏姐姐多番维护,才能平安度日。”     齐老夫人听说,这才点点头,道:“好吧,你既然心中有主意,我也不用多说了,就照你说的,让她回去吧。”     柳默慎听见齐老夫人这么说,站起身,走到青石板的地砖之上,跪倒在地,深深施了个礼,恭敬道:“孙女多谢祖母成全。”     齐老夫人见柳默慎肯为了那两个丫头行这样的大礼,心中更是慨叹,忙道:“罢了,那两个丫头也是好福气,遇上了你这样的主家。”说着,待柳默慎起身,重新坐回到席子上之后,又问,“那我问你,其他人又该怎样处置?”     柳默慎看着齐老夫人,淡然道:“柳家他们是待不下去了,不如统统打发出去好了。”     齐老夫人反问:“只是打发出去?”     柳默慎笑道:“是,都打发出京城,让他们回原籍好了。”     齐老夫人没想到柳默慎会说出这样的话,别人也就罢了,她院子里的金铃和奶嬷嬷屋子里搜出了不少偷来的东西;柳默敬屋中的疏影与暗香与药材的事情未必能脱得了关系,竟然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打发了?     齐老夫人刚要说话,就听见柳默慎道:“主使之人毫发未损地在无相庵中之中住着,那处置她们有什么用呢?有一个吴嬷嬷杀一儆百就好了,至于其他人,安知将来没有用得着的时候?”     齐老夫人听说,笑问:“她们若是出去乱说,又该怎么办呢?”     柳默慎笑道:“若是把她们发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去,怕是乱说的话会更多呢。况且,祖母又怎么会让她们乱说呢?”     齐老夫人看着柳默慎平静的眼神,默然不语,许久才喟叹一声:“也罢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寻人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玉俏和青虹直到踏进无名园的那一瞬间,才觉得真正地逃出升天了。     青虹年纪小,虽然被关起来害怕,却并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但是玉俏却知道。     时人处置犯了错的家奴,不是打杀就是卖掉,更有些主家会将这些犯了错的丫鬟买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     这短短不到三天的功夫,玉俏甚至想到了死。     却没想到,今天那田嬷嬷突然过来就放了她们,甚至还让她们回到柳默慎身边去。     田嬷嬷训诫她们,说这是二小姐在齐老夫人面前亲自求来的,要她们懂得恩典,今后要好好当差,若再有下次,立刻拖出去杖毙。     玉俏和青虹心中带着畏惧,但更多的是感激。她们如今能活着,竟然是柳默慎亲自求来的。     所以二人一见到柳默慎,第一件事情就是拜倒在地,哭道:“奴婢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柳默慎本是靠在榻上看书的,见她俩走了进来,放下书道,仔细地打量了她们一番。     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尤其是玉俏,更像是大病了一场。     柳默慎带着柔柔的笑意,并不多说,只是道:“你们回来了?这几日也乏了,先回去歇着吧。”     玉俏听说,忙叩头下去,哭着道:“奴婢们不累,奴婢只是要来谢过姑娘。”     柳默慎笑道:“你们忠心对我,我自然诚心待你们。好了,别哭了,下去歇着吧。有事情,等明日再说。”     等到玉俏和青虹都退了下去。就见暮秋走了进来,笑道:“姑娘,玉俏姐姐和青虹已经回来了,姑娘现在可以安心了。”     柳默慎低下头,抚摸着搭在身上的帔巾,轻声道:“这条帔巾还是玉俏姐姐去年的时候亲手做的,她的女红与烹饪最好。”说着。对暮秋道。“等下你遣个婆子到前面去,给玉俏姐姐家里带个话,让她那弟弟去京中最好的医堂找个好大夫。明日……不,今晚就过来,给她们两人把个脉,开些温补的药材。”     暮秋听说。忙道:“是,奴婢这就去吩咐。”     暮秋出去了一阵子。又回来的时候端着茶,面上却带了怒意。     柳默慎见状,问道:“怎么了?”     暮秋将茶放到榻边,道:“姑娘原先的那个奶嬷嬷还有金铃。闹着要来给姑娘磕头呢。现在被田嬷嬷唬住了,不敢往这面走,但还是哭哭啼啼的。让我听见了。”     柳默慎听说,复又拿起书。道:“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也值得你生气?”     暮秋道:“这次搜检她们屋子的时候,搜出了好些不该有的东西,查了册子那些东西还都是姑娘的,这等手脚不干净的人,如今姑娘开恩放了她们出去,她们竟然还要闹,也太不知道好歹了。”说着,暮秋还是不服气,自言自语道,“姑娘真是好性子,别人就罢了,她俩这么过分,姑娘还能饶她们,这样好的主家,她们还敢闹,真是不知道死的。”     柳默慎听着暮秋的话,看着书,笑道:“你都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拿着这话去回她们好了。何苦在这里生气?”     暮秋听见柳默慎这么说,立刻转怒为喜,笑道:“是,奴婢这就出去说给她们听。”     说着,暮秋就起身向外走,却被柳默慎叫住了:“你先去桌子上的匣子里看看,我们现在还有多少钱。”     暮秋听说,连忙过去,打开匣子。     只有几块散碎的银子并几串大钱在其中,满打满算也不过七八两之数。     暮秋看了看,又将匣子关上道:“姑娘要用钱吗?奴婢倒是攒了一些,姑娘要用,奴婢就去拿。”     柳默慎恍惚之间,就觉得这话很耳熟。     类似的话,玉俏曾经也说过。     她嫣然一笑,道:“不用你的,这些也够了,你将那些银子分成两份,一份三两,再从我的妆奁里把那两只双彩蝶的簪子和几个银簪拿出来,也分了两份,再去问问大姐姐,有没有什么要交代她们的,一并给了她们,让她们回家好好度日吧。”     暮秋这才知道柳默慎数银子是做什么的,心中又是小小感慨一阵子,便屈膝出去了。     柳默慎也没有心情继续看书了,她将书收好,踩着床前的木屐走到窗前,推开窗子,看着外面西下的太阳,只觉得在这一刻,世间万事都是平和的。     只是不知道这股子平和之后,还藏着多少暗流。     算起来,她自重生至今,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只是这一个月之内发生的许多事情,都有些打破了前世她对于身边事的认知。     比如那个薄情寡义的詹家,其实是心疼女儿的人家;比如母亲的死也藏着许多隐情,甚至关系到了昭王;比如她那三妹妹柳默曲,似乎有着不少的秘密。     不过还好,事情到今天为止,她起码救了姐姐,救了玉俏。她院子里的那些仆役虽然都被赶了出去,但与前世相比,她们到底留了一条性命。     柳默慎想着,坐到窗前。     不管背后究竟藏了多少秘密,她都一定会护住想保护之人。     虽说柳默慎此刻心中有股子惆怅,不过有人心目中,倒是真的愁肠百结。     乔扬――就是那个被丛晰缠上的乔子明,现在就是愁肠百结的那一个。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陷进了一场赌局,莫名其妙就赔了一大笔钱,再就莫名其妙地惹上了一群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欠了他们许多的钱。     他是镇远侯府中得宠的幼子没错,但是就算是镇远侯府,也未必能从这群亡命之徒手中护住他的安全。     都说是亡命之徒了,当然不会在乎杀人越货。     所以乔扬只得偷偷摸摸自家中偷东西拿出去典当,可是却追不上那利滚利的速度。     那些人逼迫地越来越紧。他也越来越害怕,连做梦都会梦见自己被那些亡命徒刮了泡酒,所以每天都精神恹恹的,还不敢和家里说,以至于她的祖母和母亲都以为他是生病了。     今天,那些亡命之徒又开始催债了,乔扬受了不小的惊吓。回家之后偷偷摸摸翻了很久。就把库房之中母亲的一盒金饰抱了出来,立又趁着夜色,悄悄溜出了府中。     哪知他刚刚走过一个拐角。迎面就撞上了一人,对着他拱手道:“子明贤弟,别来无恙呀。”     乔扬还是愣了愣神,才突然记起眼前这个人是谁。连忙拱手道:“原来是兄台?当真许久不见。弟现在还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奉陪。不若明日的时候,我在四福楼上请兄台小酌,再行道歉。”     那人笑了笑,眉头轻挑。笑道:“哦,为兄本是为了一桩好买卖才来贤弟的,却不知道贤弟如此忙。”     乔扬一听说买卖。立刻站在了原地,看向那人……     此刻。丛晰还坐在以前的那个赌坊之中,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他看了看时辰,已经不早了,也不知道为何,他的小厮还是没到。     又等了一会儿,那小厮才姗姗来迟,一进门便笑道:“少爷。”     丛晰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看着他,问:“怎么才到?你叫了我来,倒叫小爷我等你。”     那小厮笑道:“少爷这几天不是都让我盯着那乔少爷嘛,我盯了好几天了,他可是当了不少好东西呢,而且他倒是聪明,去了六七次当铺,每次都是不一样的。”     丛晰笑着问:“其中可有几颗黑色的珠子?”     小厮摇摇头:“这倒没有。”     丛晰立刻没了兴趣,又打了个呵欠,眯着眼道:“那你急忙忙地要见我是做什么?”     那小厮笑道:“少爷你不知道,方才我看见有人去找乔少爷了。”     丛晰这才些微有了兴趣,睁开眼睛问:“什么人?说出个理由来,不然我可不饶了你。”     小厮道:“我不认识,也总记不住他的长相,但是他身上那股味道,我记得很清楚,之前我起码闻过三次。”     丛晰知道这个小厮天生鼻子灵,他既然敢这么说,必定是那人有什么蹊跷,就道:“快说,别耽误小爷睡觉。”     小厮忙跪坐过来:“这个人前段时间与胥家的一个小管事见过面,那个管事的儿子就在詹家二夫人的当铺里打杂。四天之前,这人还和北疆来的商贾见过面,不过依我看,那些北疆人不像是商贾,他们身上有股子血腥气。说来也怪,这个人见过乔少爷之后,刚乔少爷就拿着东西去永昌当了。”     丛晰一听,不由愣住。这是个什么人?     长得平常到这个机灵的小厮都记不住他的模样,一个人竟然关联了詹家、胥家、北疆还有镇远侯府四拨人。     至少四拨人。     丛晰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问道:“那人去哪儿了?”     小厮赧然一笑:“小的要盯着乔少爷,所以一没看住,那人进了个巷子,再就不见了。”     丛晰听说,立刻道:“下次再见到那人,别的事情都不要理,务必闻出他住在哪儿,知道吗?”     说罢,他扔给那小厮一个荷包。那小厮忙捡起来,只是捏了捏,立刻笑道:“多谢少爷,就是那人住在地里头,小的也一定给少爷挖出来。”(未完待续)     ps:感谢平仄客的粉红票与和氏璧!感谢知我何世我何人的粉红票与和氏璧!这个是一定要加更的!可是目前一天三更真心极限了!所以暂时欠一下下!周六周日一定补上!泪奔……     感谢chiyin的打赏~感谢kryd的粉红票~感谢最遥远的事的粉红票~么么哒(づ ̄3 ̄)づ     今天的三更结束了~我去继续拼搏了!爱你们!求订阅~求打赏~求票票~求更多~           第六十五章 茶楼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八月的天气,早已经渐渐凉爽了下来,不过京城中人的八卦热情,却日渐高涨。     尤其是忠勇公府中的那点子秘闻,更是成了京中百姓津津乐道的故事。     豪门大户、功勋之家、书香门第、十里红妆、万贯财产、停妻再娶、继母继女、三代恩怨、婆婆媳妇、恶奴欺主,在坊间看来,忠勇公府这点事儿,真可谓是集齐了所有能戳人心窝子的点儿。     再加上几天前,忠勇公府里打发了好几个后宅的丫鬟婆子,就连进进出出采买的人也都换了。     虽说不管打发出来的和新来的人都对柳家的事情三缄其口,不过这不但不能影响坊间百姓八卦的热情,相反还给他们越传越邪乎。此时又近中秋,又是到了大集的时候,来来往往的客商也多了起来,人一多,八卦的情绪未免更高涨了些。终于到了八月十二日这天,茶楼子里连话本子都有了,叫什么《红妆记》,有十八回书,现在讲到了继母偷换了先头夫人留下的长女的药,只为了谋夺先头夫人留下的嫁妆。     虽说本子里隐了朝代名字,但是人人都知道这是在说忠勇公府中的事情,便也都听得乐呵呵。     说书的人在上面说得热火朝天,听书的人在下面也论得热火朝天。     “听说忠老夫人大怒,连亲孙子都赶出了家门?马上就要过节了,却不让他们自校场回家,可有此事?”有人问身边的人。     另一个人听说,道:“什么赶出家门?不过是家中出了这样的丑事,不好耽误了后代读书习武罢了。”     “那詹夫人的嫁妆,真的有那么多?”又有人问。     再有人立刻道:“我听伯父说过。啧啧,当真是十里红妆,那场面,竟然是从没看过的。”     立刻又有人反驳道:“詹家清贵人家,哪里有什么荣华富贵?可别是胡说的吧?”     “清贵又不是清贫,那么多代人,哪里能没有点儿真东西呢?”     最终。百姓的八卦重点从乐家内宅的那点儿事转移到了詹夫人的嫁妆到底价值几何上了。     丛晰带着小厮。坐在茶楼二楼的雅间里,听着楼下听客们的争论,摇头晃脑地哼起了小调。     那小厮听了许久。越听越好奇,忍不住问:“少爷,先头的忠勇公夫人,真的很有钱吗?”     丛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笑道:“不知道,我又没见过。”     那小厮歪着脖子想了很久。又问:“那少爷,那詹家有钱吗?”     丛晰点点头:“有钱,而且很有钱,有钱到你我想象不到的有钱。”     那小厮平生最爱金钱。听见丛晰这么说,忙笑道:“少爷,你教给我。他们家有多少金子?”     丛晰听说,拿起桌上的折扇照着小厮的脑袋一拍。道:“就知道个金子。”     那小厮挨了一下,也不痛,笑着说:“金子多好呀,要是哪天我能抱着金子死,也是值得的。”     丛晰皱了皱眉,他因着童年时候的经历,最厌烦别人说死说活的,便又给了他一下:“胡说什么。”说着,他坐直了身子,道,“詹家有钱,不在金银,也不在古董器物,而在传承之上。詹家友字辈的三个公子,都不是池中之物,詹家的无书楼上,更是珍本古籍无数。”     丛晰说到这儿,难得有了点儿向往的表情,喃喃道:“很多大家族,这些都是传男不传女,而詹家却给詹夫人那样多的东西,也算是真心爱女儿了。”     那小厮听说,皱了眉头,不解地问:“那忠勇公为什么不喜欢先头的夫人?是因为后来的夫人更有钱、更漂亮吗?”     丛晰噗嗤一笑:“我又不是公爷,哪里会知道?再说了,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喜欢?又学什么长舌的,对着别人家里的事儿那样感兴趣?”     那小厮道:“少爷不长舌,不也坐这儿听嘛。而且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喜欢,比如我就很喜欢金子,还很喜欢少爷你。”     丛晰的听说,啪得将折扇打开,边扇边问:“那如果有人用金子和你买我的命,你要怎么办?”     那小厮想都不想,立刻道:“如果他们能拿来詹家那么多钱,那我就卖了少爷你的命,等拿到钱之后,再来救你。”     丛晰听罢,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起身道:“实话!”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一袋子金叶子,扔给小厮,道,“赏你了。”     那小厮立刻笑着谢了赏,又问丛晰:“少爷你来这个茶楼子都四天了,我看这茶也不是很好喝,你又不喜欢听他们说书,那还来做什么?”     丛晰笑了:“亏你鼻子灵,都没闻见除了咱们,还有人也连着好几天。”     那小厮不解地摸摸头,看向丛晰。     丛晰却回过头,跨过雅间半开的矮窗,看向街对面。     永昌当的牌子高高地挂着,偶尔总有人抱着东西进进出出。     而永昌当的这一侧茶楼的三楼上,柳默慎也坐在那儿,身边是玉俏、暮秋以及青虹三个丫头。     虽说柳默慎等人是在楼上,要安静许多,但是偶尔依旧能听见楼下说书人的话,以及众听客的争吵。     暮秋终于有些忍不住,抱怨道:“说得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亏也有人爱听。”     柳默慎的注意力并不在楼下,而在街对面的永昌当之内,所以听连暮秋这么说,也只是一笑:“嘴长在别人脸上,耳朵却是你的,你往窗边坐坐,再捂着耳朵就好了。”     暮秋听说,认真点点头道:“哦。”便当真坐到了另一侧窗边,抬手捂着耳朵。     玉俏见状,笑道:“姑娘真是,明知道那丫头比青虹还呆,还逗她。”     此时的玉俏经过几天的调理,身子明显好了许多,面色也红润了些。     青虹却只顾着坐在那儿吃果子,听见玉俏提她,才连忙抬头道:“姑娘有事情吩咐?”     玉俏一笑,为柳默慎又到了一杯茶,对青虹笑说:“姑娘就是想让你慢些吃,当心吃进鼻子里。”     青虹听说,对着玉俏做了个鬼脸,道:“我才没那么笨呢。”     柳默慎听着几个丫头轻快的斗嘴,眼睛却看着窗外的永昌当,心中虽然装着事儿,但也好受了许多。     就听见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有人推开雅间的门走了进来。     正是陶归。     只见陶归进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仰倒在榻上,将朴刀往边上一扔,喘了好几口气,才道:“有什么事情快说,再不说等下我睡了过去,你的这几个丫头可得把我送回家去。”     柳默慎笑了笑:“陶大人能者多劳,自然累些。”     孟子珺马上要结婚了,内侍卫四个中郎将缺了一个,又不像宿卫那般好递补,所以只能由陶归暂时替了孟子珺的活计,既然要更忙着。     陶归“呵呵”笑了两声,打了个呵欠道:“不敢。”     这时,玉俏早已经端了茶,递给陶归,笑道:“陶大人请。”     陶归这才坐起身,将朴刀放在边上,端过茶杯,一饮而尽,又对玉俏道:“这杯子太小,你叫店家换了大碗的来。”     玉俏抿嘴一笑,依言下去。     陶归坐正,刚好听见楼下在议论忠勇公府的时候,她皱了皱眉头,问:“你就算有事和我说,怎么不去何嬷嬷的府上?偏偏在这儿坐着,听着也不难受。”     柳默慎笑而不答。     陶归越想柳默慎的家事越觉得奇怪,便道:“公爷那样杀伐决断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在这内宅的事情上这样糊涂。连宫里的嬷嬷都在说这事儿,听得我都提你和你姐姐委屈。昨儿奉皇后懿旨去给何嬷嬷送东西的时候,嬷嬷也拉着我问你。等过了这段日子,你可要去看看嬷嬷,她老人家可还等着你的话本子呢。”陶归自顾自说了很多,又看看柳默慎那瘦弱的身子,叹道,“不过现在公爷和夫人都不在家中了,你们也就好了。”     柳默慎端起茶杯,也喝了一口,才道:“不说这个了,我今天叫姐姐来,确实是有事想要求姐姐。”     陶归道:“说罢,什么事儿?”     柳默慎笑道:“我想请姐姐帮忙,保护一个人。”     “谁?”陶归笑问。     “安源平。”(未完待续)     ps:今天第一更~~     以及从古至今,人民群众的八卦热情都是刚刚的~           第六十六章 劝说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安源平?成王的那个幼子,柳默慎姐姐柳默敬的未婚夫?     陶归没想到柳默慎会让她保护安源平,不由略有些犯难:“这个……不瞒你说,我是内侍卫,平日也没有机会接触成王,而听我爹说,王爷为了避嫌,从不与朝臣和宿卫打交道,就连皇帝指派到成王府的宿卫,王爷也只是面子上过得去,并不深交。也因为这个,成王的几个公子,也不与我们这些有官职的人多话”     柳默慎问道:“我记得姐姐的哥哥也是宿卫,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接近他?”     陶归掐着指头算了半天,道:“这么说来,我哥哥倒是能成。陛下派到成王府护卫的宿卫,都是三个月一轮换,这么算的话,十月份的时候如无意外,是轮到我哥哥去成王府。”     柳默慎眉头微皱,道:“那只怕要来不及了……”     陶归还是不懂柳默慎为何定要她保护安源平,便问:“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和我说了,我才好想办法。”     柳默慎叹了口气道:“难说,就是防着万一罢了。”     陶归见柳默慎微微皱起的眉头,就知道此事只怕当真很重要。     她想了许多,到底还是下了决心,道:“既然妹妹你开了口……好,我这就回去和哥哥说,看看哥哥能不能找个借口,这几天就到成王府去。”     柳默慎听说,有些欣喜地说:“当真可以?会不会给令兄惹上麻烦?”     陶归摆摆手,笑道:“不会,宿卫之间这种事情也是常有的,看看谁家有事情,做个顺水人情换一下就好。”     柳默慎听说。忙端起茶杯,道:“默慎在此,谢过姐姐。”     陶归笑道:“莫这么急着谢我,等到事成之后,你再谢我不迟。”     此时,玉俏已经着店家拿来了一个大大的海碗,为陶归倒了满满的一碗茶。笑道:“陶大人请。”     陶归也是渴了。立刻端起茶碗,满满地饮了一口,这才笑道:“不过我哥最近认识了几个朋友。每天也是忙进忙出的,也不知道他忙些什么。”     柳默慎本来因着陶归答应了保护安源平的事情而高兴,可是听见陶归这么说话,心中却有了些不祥的预感。是以她似是不经意地问:“哦?令兄官场行走,多交些朋友也是好的。只要不是酒肉朋友也就好了。”     陶归笑道:“倒不是酒肉朋友――若真是酒肉朋友,别人不消说,我爹娘先要打折我哥哥的腿――人倒都是斯斯文文的,说话也文绉绉。想我哥哥字识得不多。能交上这种朋友,也不容易。”     就因为陶归的兄长行伍出身,又不识字。这事情才更令人生疑呀。     时人以读书人为尊,许多读过几本书的人。对军汉多带着轻视,又怎么肯与之结交呢?     正因为世人的这种心态,所以才更显得如是衡、丛晰这类人的与众不同,否则泯然众人,又谈何洒脱处事?     想着,柳默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那就好……只是姐姐,如今多事之秋,还是让令兄小心些的好。”     陶归听见柳默慎这么说,纵然性格大而化之的她也是有些担心了,忙问:“妹妹为什么如此说?”     柳默慎并不想瞒她,却又不好明摆着对陶归说,前世你们家就是因为挡了别人的路,你才会被卷进了无相庵的事情,最终一门落得斩首流放的地步,所以她只能道:“我也是经历家中的事情,吓怕了,才会如此想。”     说着,柳默慎垂下头,语气中带着哀伤,“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母亲因着十里红妆招了记恨,我与姐姐也为了十里红妆招了记恨。姐姐家在宿卫之中地位虽然不是非常有权势,但世代宿卫,根深蒂固地,而且就算是宿卫多是世袭,一门三个从五品以上的人家也是少有的,安知这不是姐姐家怀的璧?无相庵之事,妹妹现在想来,也是怕得很呢。”     陶归听柳默慎提起了无相庵,立刻又记起了那天夜里的风云突变。     若那天火真的烧起来,她葬身火海不必说,她的家人呢?想必逃不过个抄家流放之罪吧?     陶归想到这儿,就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她端起海碗,将剩下的茶一饮而尽,这才道:“妹妹说得对……”     柳默慎见她将话听了进去,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又笑着看向外面的永昌当一眼。     果然,见一个穿着光鲜的男子,捧着一个盒子,由远而近,向永昌当走去。     柳默慎见状,指着那人,问道:“还有一件事情也要求姐姐。姐姐常在京中走动,可认识那个人?”     陶归顺着她的手指向窗外看去,刚好看见那个人的背影。     虽然仅仅是背影,但是陶归依旧一眼就认出了那人,不由嘲笑道:“呵呵,败家的纨绔子弟而已,怎么了?”     柳默慎见她果然认识,立刻问:“那还请姐姐教给我,他是什么人?”     陶归拍了一个巴掌,笑道:“敢情你还不知道?说起来你和他还有过梁子,上个月你自无相庵回京的那天,拦了轿子的人,就是他。”     柳默慎眉头轻轻皱起,想不到还是故交。     陶归见柳默慎神色中带了厌恶,忙道:“那事儿也不是你的错,这个人是京中有名的浪荡子,镇远侯的小儿子,家中的夫人太太都惯得不成样子,姓乔,单名一个扬字。”     姓乔?本来心有厌恶的柳默慎眼神突然一亮。乔扬?     柳默慎自西域再归中原的时候,只听说詹家在清平四十七年的时候,因着卷进了哪个侯爷的谋逆事件之中,抄没家产,发回原籍,以至于元气大伤。     那时,柳默慎对詹家毫无感情,懒得记是什么侯爷,更不想知道詹家的事情。     直到后来昭王谋逆的时候,詹家举家投靠,更是让柳默慎对詹家带了鄙夷。     至于二舅母的本家胥氏一族后来如何,柳默慎更是全然不清楚。     天下至富之家,灭得连个水花都不曾让后人再看见,可见当时之惨烈。     重生回来,柳默慎渐渐知道了詹家的一些事情,自然不会再和前世一样,冷眼看着詹氏先是落寞,再是投靠昭王,最终落得灭门的下场。     如今想来,事情也就是落在此时了。     呆了一会儿,柳默慎起身,对陶归道:“姐姐,妹妹要去见见二舅母,先行退下了。”     陶归本来也在想着自家的事情,听见柳默慎如此说,也起身道:“嗯,我也要先回家了,你说给我的事情,我今晚回去就和哥哥说,至于能不能成,最晚到中秋也就有信了。”     此时,玉俏已经为柳默慎戴好了幂离,柳默慎将纱帘掀到一侧,笑道:“那就有劳姐姐了。”     说罢,屈膝一礼,由三个丫头扶着,缓缓向楼下走去。     柳默慎走了之后,陶归的表情却有些不好了。     她越想柳默慎说的话越觉得事情不好。     哥哥虽然是宿卫,品阶也不低,但到底还是个粗人,那几个文绉绉的公子又怎么可能真心与他做朋友呢?     哥哥这人温厚老实,待人真诚,可就是少了心眼,认识别人才几天的功夫,就和人称兄道弟。甚至这几天听母亲的意思,哥哥还打算在那几个人中给她找一个好婆家。     陶归想着,一跺脚,也出了雅间。     丛晰在二楼,先看见柳默慎自楼上而下,消瘦的身形,头戴幂离,看不清模样。不多时又看见陶归满脸心事地下了楼,却有了些许疑惑。     这丫头说了什么,能让想来大而化之的陶归面露难色?(未完待续)     ps:今天第二更~           第六十七章 赶走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带着三个丫鬟自茶楼里走出来。     跟着柳默慎来的车夫,就是前些日子拼命护着柳默慎的张头。如今他脑袋上的伤好了许多,只剩一道浅浅的疤痕。这段时间柳默慎每天出门,都是他跟着赶车。     此时,张头本在一楼喝茶吃果子,看见主家出来了,连忙跑过来,打了个千,恭敬道:“姑娘现在就回家去?”     柳默慎摇摇头,玉俏见状,从荷包中掏出了几个大钱给张头,笑道:“姑娘过去看看舅太太,张叔再多坐些时候吧。”     张头连忙接过钱,道:“谢姑娘赏,这时候街上人杂,还是上了马车,我送姑娘过去吧。”     玉俏扶着柳默慎向外走,听见他这样说,笑道:“不用了,一条路而已,我们三个跟着就好。”     说罢,四个人一同出了茶楼,因为柳默慎走路向来很慢,所以只有玉俏在一边扶着,青虹与暮秋一左一后,跟在后面,也都是慢慢地走。     柳默慎刚走到永昌当的门口,还没等上台阶,忽见里面出来一个人,也不看路,只是捏着一包东西,对着当铺啐了一口,道:“呸!装什么蒜?等小爷过了这段难日子,必定要将你们这楼都拆了,将你们扔进护城河里喂王八!”     玉俏听那人说话粗俗,不由暗中皱了皱眉头,就扶着柳默慎绕开了路。     那人骂骂咧咧了许久,便捏着包裹要离开,谁知只是一回头的功夫,就看见一个头戴幂离的小娘子,身后还跟着三个俏丫头。     就算雍朝礼教并没有那等森严。但到底还是对女子多有束缚,像如今这样三个俏生生的丫头陪着个小姐在路上走的场景,也并不多见。     乔扬顿时收了秽言,故作姿势地咳了一声,就要向柳默慎身上撞。     柳默慎低着头,似是并没有注意到乔扬,不过还好她身边的暮秋手快。立刻拉过柳默慎。又推了那人一下,怒道:“你这人,怎么不看路?”     乔扬本来就是酒色之人。这段日子又受了不小的惊吓,身子更是亏得厉害,哪里经得住还在齐老夫人身边学过些擒拿的暮秋这一推?不免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本就气不顺的乔扬不由勃然大怒。可是转念一想,硬生生压住了气。并且站起身,将落在地上的包裹捡起来,装模作样地对柳默慎道:“是小生的不是,冲撞了小娘子。”     微风轻起。拂动着幂离之前的面纱,若隐若现地,却看不清脸。柳默慎在幂离之下。带着笑容,柔声道:“是小女的婢女不懂事。伤了公子,公子没事吧?”     乔扬忙摆摆手道:“没事没事,”他看了一眼暮秋,笑道,“是在下的错,与小娘子的婢女无关。”     柳默慎垂首屈膝,道:“是公子大度。”     乔扬心中得意,再想想如今是在当铺门前看见了这几个人,那必定是家中维持不下去了,才要一个小姐亲自来当铺。     这才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呢。看看此女的三个丫头也知道,这个女子定然也是不俗的模样。     只可惜现在他有事不便,等过几日他将欠债的事儿了解了,定然要将这个小娘子收入府中才好。     乔扬心中计定,口中更是殷勤,便忙道:“小姐果然是明理的人。只是小生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     柳默慎又是一礼,便与三个丫头一同进了永昌当。     乔扬并没有急着走,而是伸长了脖子向当铺中看。     只见柳默慎自发髻之上拔下了两根簪子,递到了柜上。     乔扬更是确定了柳默慎家道中落,再无疑虑,便哼着小调走了。     而对面的茶楼门口,丛晰阴着脸,看着街对面发生的事情。     乔扬要拦住柳默慎的那一刻,丛晰就下了茶楼,可是等他到了门口,却见乔扬和柳默慎竟然好像相谈甚欢的样子,便停住了脚步,没有继续上前。     自无相庵之后,丛晰对柳默慎当真起了些探究的心,他知道她不会有所谓“攀龙附凤”的心――更何况乔扬这种,算什么呀?     柳默慎可是能让何嬷嬷回护的人,若她真个品行不端,何嬷嬷第一个就不待见她了,还用等到今天?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她以身涉险?     此时,那小厮也从楼上跑了下来,他没注意街对面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可是却被丛晰的样子吓到了。     他只看见丛晰突然起身,冲下茶楼,却又停住了,但面上的表情却依旧阴郁,未免有些害怕,忙问:“少爷,你怎么了?”     丛晰冷哼一声,问:“会打人吗?”     小厮立刻摇头:“不会,可是我能找人,少爷看谁不顺眼,我让人套他麻袋揍一顿。”     丛晰听小厮说得天真,心情倒好了些。他也自然真不能找人去揍乔扬一顿,只是心中打定了另一个主意,口中却道:“算了,我倒要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柳默慎将簪子放到了柜上,对着首柜道:“还请老先生看看,我这支簪子,能当几个钱?”     那首柜拿过那只簪子,细细看了看,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这簪子……     那首柜又打量了柳默慎几人一番,捻着胡须道:“客人的这枚簪子,说值钱,说不值钱却也不值钱。老夫不会估价。”     柳默慎见那首柜要将东西递出来,便笑道:“老先生不会估价,总有其他人会估价。永昌当毕竟是詹家的产业,难道还看不出这簪子的来路?”     那首柜本就怀疑柳默慎的身份,如今听她这番话,更是心中了然,可是见柳默慎自己不肯说破,他便也不说。只道:“这位,老夫虽然不会估价,但老夫的主家此刻就在二楼,不若姑娘楼上请,见见我家主人,如何?”     柳默慎这才将那簪子拿回来,笑道:“既然如此。就听老先生的安排。”     那首柜也不用杂役。只是亲自从柜中走了出来,引着柳默慎上了永昌当的二楼,一直到了最里面的屋中。才推开门道:“姑娘稍坐,主家马上就来。”     柳默慎道了一声:“有劳。”便坐到了门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等着。     不多时,就听见外面一阵脚步之声。胥氏的声音随着门被推开,先进了屋子。     “什么了不得簪子?还要我……”     声音在看见柳默慎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不管何时都是一身华贵衣裳的胥氏怔了几息,待确定了眼前的人就是柳默慎之后,面带喜色走上前,拉着柳默慎的手笑道:“默慎?竟然是你?”     柳默慎取下幂离。屈膝一礼,道:“见过二舅母。”     胥氏忙扶着她坐下,笑道:“拘什么礼?快坐下。你怎么突然想着过来了?我本想着忙过了这几天。中秋的时候去忠勇公府上看看你们姐妹呢。”     说着,胥氏认真打量了柳默慎一番。感慨道:“好好的公府小姐,偏生这样瘦弱……”     说着,她转身对着门外道:“来人,将我方才炖的汤拿来。”     外间的丫头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柳默慎忙道:“二舅母,先不忙这个。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情想问二舅母。”     胥氏笑问:“什么事情?还让你特意跑一趟?”     柳默慎笑道:“舅母可知道这几天有一个叫乔扬的人,常常来店中典当?”     胥氏奇道:“你怎么知道?是有这么个人,之前来了两次,听伙计说方才又来了。”     柳默慎又问:“那他每次都当了什么东西?”     胥氏道:“东西倒都是好玩意儿,头一天是丹生的《喜雨图》,再有十颗大小一样的南海夜明珠,方才来当的一套彩瓷。”     柳默慎听见这几样东西没有什么特殊,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好在她没有迟了。     是以,她轻松一笑:“二舅母想是还不知道,此人是镇远侯的幼子。”     胥氏听说,半点儿不见害怕,只是嗤笑一声:“我说呢,哪儿来的这些好东西,原来是个败家的纨绔子弟而已,倒是你,难道认识他?”     柳默慎笑言:“也谈不认识,只是……有过些纠葛。”说着,她将上个月回家的时候,此人拦路的事情,细细与胥氏说了一遍。     胥氏听说,顿时柳眉倒竖,啪得一拍桌子,怒道:“好个纨绔子弟!他家是镇远侯又如何?”     说着,胥氏立刻出了门,对着外面的人道:“去!将那个乔扬这几天来典当的东西都拿出来,拿着姑爷的名帖,连着底票,统统给我送到镇远侯府上,只说是有贼拿着侯爷府上的东西,到我们这里来当!我们不敢收贼赃,特意给侯爷送了回来,让侯爷好抓贼。”     柳默慎见胥氏这般行事,心中稍有安定了,     如前世那隐约的印象,镇远侯家谋反就在明年,但今天之事所见,胥氏甚至都不知道乔扬就是镇远侯府的小少爷,那詹家与乔家串通的事儿,未必能当真。     再加上她今天引着胥氏的这一闹,詹家与胥家离镇远侯府应该更远了一层,也更安全了一些。     只是……柳默慎在心中感慨了一番,清平四十七年是个节点,那些暗涌自明年北疆入侵时,自水下涌起,前前后后闹了十余年,最终在清平帝去世的那一年,一夜爆发。     所以,万万不能大意呀。     万事依旧不能大意呀。(未完待续)     ps:第三更~终于拼出来了~     阿寰的粉红票~感谢a的粉红票~感谢平仄客的粉红票~     感谢知我何世我何人~~     啊~虽然俺是新人~但我依旧很拼呀~~~如果大家手里有投剩下的粉红票~就赏给俺两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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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默慎点点头,笑道:“嗯。既然如此,等我今天回家就先和祖母说了。”     胥氏又和柳默慎说了会儿话。一时丫鬟端上了适才胥氏说的汤,二人一起喝了,柳默慎才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家去了。”     胥氏忙就要送,柳默慎却拦住了她,低声道:“舅母只当我是要典当的客人就好,先莫要说破我的身份。”     胥氏微微一愣,见柳默慎表情郑重,心里虽有猜疑,却还是点点头,只是送她到了二楼的楼梯口,便目送着柳默慎离开了。     待柳默慎等四人回到家之后,已是新月初上,落日余晖的时候了。     柳默慎换了家常的衣服,坐到榻上歇息,玉俏则和暮秋一同去了小厨房,留青虹在这里照顾柳默慎     起初,因为暮秋是老夫人派来的,所以玉俏颇有些防着暮秋——她并不怕暮秋顶了她的位置,而是害怕暮秋是齐老夫人派来监视柳默慎的。     她在柳府长大,自然知道忠夫人的威名,但毕竟只是闻名却未见面,未免心有畏惧。再加上她初见齐老夫人的时候,自己和青虹就差点儿没能回来,所以玉俏心中更是怕上加怕,连齐老夫人身边的人都怕见。     只是几天相处下来,玉俏却发现暮秋虽然自齐老夫人身边来,但是性子开朗,甚是喜欢说笑,心中的东西都在脸上摆着,全然不是藏奸的人。     渐渐地,玉俏就对暮秋没了心防,再加上二人年纪近一些,所以比和青虹还能聊得来。毕竟青虹年纪比柳默慎还要小,平时又傻乎乎地就像个小妹妹一般。     柳默慎坐在榻上,不多时青虹先端了脸盆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婆子,各拎了一桶水,放在门边后,便又退了下去。     青虹笑道:“姑娘先净面洗手吧。”说罢,便学着玉俏的样子,服侍柳默慎更衣净面,口中还道,“姑娘,我方才听婆子们说了,老夫人今天见了不少人牙子,要挑人呢。以后我们后院,又能热闹起来。”     柳默慎净面之后,用帕子将脸擦干,笑道:“嗯,到时候你就又有故事能听了。”     青虹笑道:“姑娘真懂我,我也是这么想的。哦对了,还有大小姐今天让逐月姐姐来又送了一百两的银子,郑嬷嬷接了,不过没敢进姑娘正屋,捏着那包银子坐了一下午,方才给了暮秋姐姐。”     柳默慎颇有些无奈地笑了。     前天的时候姐姐才给了一百两的银子,今天又给了。     真是生怕她银子不够用一样——当然,她确实不够银子用。     她是要多多赚些钱了。     青虹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府中的新鲜事,从前门到后宅,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都说给了柳默慎听。     柳默慎就坐在榻边上,含笑听着。看来不管换过多少人,都不妨碍青虹做包打听就是了。     这时,玉俏和暮秋二人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听见青虹这聒噪,暮秋忙道:“好了好了,白天茶楼子里听书,晚上回家听你。快歇歇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有力气好继续说。”     青虹也过来帮着摆桌子,笑道:“我今天吃了好多果子呢,一点儿都不饿。”     暮秋笑道:“你不饿,我们饿,那果子又不好吃,就你吃得高兴。”     青虹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吃什么都没味儿,可是这几天吃什么都好吃。”     青虹无心的一句话,倒让屋内的氛围为之一僵了。     柳默慎呆了一下,见玉俏暗中给青虹使了个眼色,又看看青虹不明所以却紧张兮兮的样子,笑了。     “青虹说得没错,”她道,“这几天我也觉得东西好吃了不少。”     玉俏见柳默慎神色不变,知道她没有伤心,这才放心。只是她也知道,这话柳默慎说行,但她们这些做奴仆的这样说话,就是没了规矩,便忙岔开这个话题,给柳默慎布了菜,笑道:“姑娘既然喜欢吃那姑娘就多吃些。今天看舅太太心疼姑娘的模样,我都难受了。”     柳默慎笑着在桌前坐定,拿起了筷子,抬头看看身边站着的三个丫头,又放下筷子道:“难不成每天吃饭都得我请你们?”     三个丫头相视一笑,这才半坐在榻边,陪着柳默慎一起吃。     养生之道,食不言寝不语,如今这四个人虽说亲近,却还是主仆有别。所以纵然此时一桌吃饭,也只有年纪小的青虹不停口地说着听来的事情,其他的人都是安安静静地边吃饭,边听青虹说。     谁知,四个人刚吃了一半,就听见外面有婆子道:“二姑娘,三姑娘来了。”     那婆子话音刚落,就看见柳默曲穿着家常的半旧衣服,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刚好撞见了玉俏等人慌忙起身的样子。     柳默曲掩嘴一笑,道:“到底是姐姐这里,最最热闹了。”     柳默慎不慌不忙地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这才笑道:“三妹妹好雅致,这么晚了还来看我。”     柳默曲走到榻边坐下,笑道:“我早就该来看姐姐了,谁知却耽误了姐姐吃饭,是妹妹的错。”     柳默慎挥了挥手,玉俏等人会意,立刻将饭桌收了起来,又给二人泡了好茶,便侍立在一旁,一言不发。     柳默慎则坐在榻上,认真喝着茶,半天见柳默曲只是枯坐,便说了一句:“三妹妹喝杯茶吧。”就算是尽了地主之谊,再不说话。     柳默曲看着柳默慎风淡云轻地坐在那儿喝茶的样子,像极了以前。     可是,现在却不是以前了。     母亲去了无相庵,四妹妹被禁足,她身边的丫头也都被打发走了。     而那病秧子的大姐姐却连着两天早上去正屋给祖母请安;而这个木头一样的二姐姐,则得了祖母的准许,每天都能出去。     可恨她身边没了人手,竟然不知道她每天都做些什么。     想着,柳默曲面上带了难过,眼圈渐红。她连忙拿帕子擦了擦眼睛,这才道:“妹妹看姐姐如今这样,突然就想起了这几天的事情……刁奴欺主,姐姐真是委屈了。”     柳默慎看着柳默曲这说哭就哭的样子,微微一笑:“过去的事情,妹妹就不要提了。”     听见她这么说,柳默曲登时哭得更厉害了,她跪坐在榻上,拉着柳默慎的手,泣道:“可恨母亲体弱,妹妹年纪又小,竟然不知道姐姐受了这些委屈……如今姐姐可算是好了,就莫要再怪母亲和妹妹了,好不好?”     柳默慎垂下头,看看柳默曲拉着自己的手,抬起头,灿然一笑:“妹妹说什么呢?我哪里有怪妹妹?”     柳默曲听说,道:“姐姐不怪我,那就是怪母亲了?”(未完待续)     ps:今天第一更~大家感受到柳默曲的演技了吗~     以及~继续愉快地求票票~还有两更~老时间——下午五点,晚上8-9点送到~(づ ̄3 ̄)づ╭?~们~么么哒~           第六十九章 默曲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认真看着柳默曲带着些许希冀、些许歉疚、些许难过的表情,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的这个三妹妹,起码这打蛇上棍的嘴上功夫,可比乐氏高明多了。     而她的年纪却同自己现在一样,只有十三岁。     前世她十三岁的时候,还是胆战心惊地求生的时候,如果不是后来的那一场变故……柳默慎自问,她在柳默曲手下恐怕难过上两招。     只不过如今,她前世经历了那样多,更是是见过不少如柳默曲这类人,开始还与他们虚以委蛇,还是后来才明白,对待这种人,一句话回绝最好了,倒省了之后许多的闲事。     想到这儿,柳默慎端起了茶杯,笑道:“妹妹今天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今日忙了一天,身子也乏了,妹妹如果只是说这些的话,便先回去吧。”     柳默曲虽然想到了柳默慎不会搭茬,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直接地逐客,不免立刻红了脸,喃喃道:“是呀……姐姐这几天一直出门,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柳默慎依旧端着茶杯,平静道:“我也忘了今天我都做了什么,可见我是真乏了。”     柳默曲再次闹了个红脸。     连着被两次下了逐客令,她怎么也不可能再等到第三次了,只得起身笑道:“那妹妹就不耽误姐姐休息了,说起来,马上就是中秋大集了,到时候妹妹也想跟着姐姐一同出门呢。”     柳默慎听说,笑道:“中秋那天,我倒是不想出门,妹妹既然要出门。去和祖母说了便好。”     连着被柳默慎堵了三句话回来,柳默曲心中顿时起了怒意,只不过她向来能忍耐,便强压着怒意,施礼道:“那姐姐早些休息吧,妹妹就先回去了。”     说罢,便离开了无名园。     等她走之后。暮秋撇了撇嘴。倒还是压下了心底想要说的话,只是道:“姑娘饭都没吃好呢,要不我再去给姑娘做些小点心?”     柳默慎笑道:“罢了。我也不饿了,你和青虹再去吃些吧,玉俏等下再去。”     暮秋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有事要和玉俏说。便施了个礼,和青虹一起退了下去。     玉俏站在柳默慎身边。抿着嘴,轻声道:“姑娘你也不要和三小姐一般见识,她这个年纪,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情。夫人又去了无相庵,她难免心慌。”     柳默慎听见玉俏这般说,便抬头看了她一眼。却见玉俏耳朵到脖子都红了。     可见玉俏也觉得这要求未免离谱。     这几天如此多的事情,固然乐氏被送到了无相庵中。让柳默曲和柳默从离了娘亲,但柳默慎和柳默敬呢?尤其是柳默慎,出生便没了亲娘,还背着个克母的名声,长到十三岁。如今真相大白,她心中有怨恨也是自然,人心都是肉长的,哪儿那么容易就不疼了?又哪儿那么容易就轻言原谅?     想着,玉俏轻声道:“是奴婢说错了。”     柳默慎见状,只是笑笑,绕开这个话题,笑道:“你弟弟这几天自己在家,可还好?”     玉俏松了一口气,笑道:“还好,姑娘那次说想让他进宿卫的事情,我已经同他说了,所以这两天,他在家中竟然练起了拳脚。”     柳默慎笑道:“知道上进是好事。只不过如今这事儿却要缓缓了,当时我只以为要离开,不好让你们骨肉分离,才想了这么个不算万全的主意。但既然我们现在好了,就不急着让他去宿卫……毕竟宿卫最近不太平,他没有根基性子又愣,免得当了人家的马前卒。等过了明年年初,我再和陶大人说。”     玉俏知道柳默慎处处都是为了她们着想,立刻笑道:“这有什么可着急的?姑娘自己拿主意就好了,至于去不去的,我和他都听姑娘的。”     柳默慎又道:“今天看见的那个人,你记住他的长相了吗?”     玉俏知道她说的是乔扬,有些生气地说:“那嘴脸,奴婢这辈子都忘不了。”     柳默慎笑道:“忘不了才好,等明儿你歇一天,带着你弟弟出去到侯爷府门口逛逛,指给你弟弟看,让他跟着乔扬。”     玉俏听说是让谈浩跟着人,想了想,点头道:“好,明日我就回去和他说。不过姑娘也知道我弟弟那人……我怕他办砸了差事。”     柳默慎有些坐乏了,便靠在引枕之上,笑道:“不怕,就是让他知道你弟弟在跟着他,记得让你弟弟在静安坊那里多转转,让乔扬以为他就住在静安坊就好了。”     玉俏不明白柳默慎这话何意,但是见柳默慎的样子就知道她累了,就丢开心中的疑问,忙服侍柳默慎安歇不提。     柳默慎在院子里吩咐玉俏,而柳默曲则一个人,忍着屈辱自无名园中走了出来,迎面就遇上了齐老夫人指派给她的丫头迎夏自前面而来。     迎夏看见柳默曲,连忙过去扶着柳默曲,笑道:“姑娘出来了?”     柳默曲捏着帕子,勉强一笑:“嗯,姐姐乏了,我也不好耽误姐姐休息,就先出来了。”     迎夏听着柳默曲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惆怅,眼圈也有些泛红,心中便以为她受了委屈,可是这段时间家中事情多,她又不敢多说什么,便只好扶着柳默曲,边走边道:“姑娘心中若是难过,奴婢就陪着姑娘走一会儿吧。”     柳默曲听说,垂下头道:“不了,我还要去看看四妹妹,如今母亲不在家,她又被禁了足,定是非常孤单。”说着,柳默曲幽幽叹了口气,问道,“我方才让姐姐做的点心,可做好了?”     迎夏笑道:“奴婢出来了的时候还差些火候,让人看着的,等下姑娘回去之后,想必就好了。”     柳默曲点点头,回头看了看无名园紧闭的大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眶又有些红,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她哀哀凄凄地站了一会儿才道:“那我现在回去吧。”     迎夏见柳默曲这个样子,心中也有些难过了。     她与柳默曲相处这段时间,只觉得这个三小姐待人诚恳,模样好看,做事说话却带着温柔,还有股子刚强。虽说家中出了这样多的事情,又事关她的母亲,可是柳默曲却依旧平平静静的,孝敬祖母,照拂妹妹。     只是到了夜深的时候,就坐在那儿发呆,迎夏问起来,柳默曲也只是一味自责,觉得是自己没有帮扶多病的母亲,没有看管好顽劣的妹妹,没有发现刁奴的坏心。     每每都看得迎夏一阵心酸。     虽说夫人做了那等错事,但三小姐何其无辜?二小姐……二小姐就算心中有气,也不应该撒在三小姐身上才是。     迎夏心中这么想着,对柳默慎便带了些微不满,但面上却不敢带出来,只是更殷勤地扶着柳默曲,笑道:“姑娘快别难过了,外面风大,姑娘先回去吧。”     柳默曲看了迎夏一眼,点点头,由迎夏扶着,向自己的园子走去。     待二人回了院子,柳默曲只是稍微整理了一下,就带上迎夏做的点心,去了柳默从的屋中。     自母亲被送走,柳默从被禁足,她忙着缓和与祖母的关系,倒没时间来看看自己的这个四妹妹。     说起来,柳默从被禁足之事,还与她有些关系,若不是她勾着柳默从闹起来,柳默从也未必会被禁足。     如今想来,倒是她多此一举了。     纵然她不喜欢这个四妹妹,又母亲对柳默从抱着的巨大希望而生气,但到底,柳默从才是她的嫡亲妹妹。     况且,如果柳默从真能顺了母亲的心愿,对她也是好的。因着以上种种,柳默从才会在今天晚上,想着要去去看看柳默从。     哪知,她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了瓷器破碎的声音。     柳默曲停住脚步,面色晦暗不明地看着屋门。     迎夏站在她身边,大气都不敢出。     柳默曲听了一会儿屋中的动静,才转过头,对迎夏道:“等下我进去之后,麻烦姐姐将红叶带到远些的地方,可好?”     迎夏偷偷看了一眼柳默曲,并不敢说话。     柳默曲笑道:“姐姐别怕,我只……要教教妹妹罢了。”     迎夏听说,暗中思忖了一番,才点头道:“是,奴婢听姑娘的吩咐。”     与此同时,柳默从正在屋中发脾气,只闹着要找母亲,将杯盘碗碟都扫在了地上,就是不肯吃饭。     自从柳默从被关了起来,如此闹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开始一两次红叶还劝诫一二。可现在次数多了,红叶也懒得劝了。     她是淑宁长公主次女平安郡主的教养嬷嬷的孙女,在与齐老夫人来忠勇公府之前,则是随着母亲,在公主府当差。     这次齐老夫人因事回家,淑宁长公主深知齐老夫人的性子,又担心她身边无可用之人,就特意将自己身边的两个丫头――红叶和月香――连着卖身契,一并给了齐老夫人。     柳默从第一天闹的时候,红叶就立刻去回了齐老夫人。结果齐老夫人只对她说了一句话:     “你祖母昔日在郡主府中如何管事,你如今就如何管。”(未完待续)     ps:今天的第二更到~     这一节大约算是柳默曲的正传吧~~希望大家能继续给这位高超的演技鼓掌~~     以及继续求各种票票……星星眼……泪奔……看我每天这么勤奋地更新呀!           第七十章 教妹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有了齐老夫人这句话,红叶心中就有数了。     所以现在,红叶哪里会怕柳默从这摔盆砸碗、寻死觅活的事情?她是齐老夫人派来的人,她的身契在老夫人处,一家人还都在公主府或郡主府中。     就连她的月钱,都是从齐老夫人的俸禄之中出的。     所以柳默从在那儿闹着,红叶也就立在一边不接茬;柳默从摔了一个碗,她就命厨房再拿一个来,再在册子上记上,念着是多少钱,说只等回了齐老夫人,“从四小姐的月例中扣就是了。”     算起来这五六天的工夫,柳默从及笄之前的月钱都要赔了进去。     二人就这么僵持了许久,直到红叶看见柳默从再摔不动了,只是坐在那儿嚎哭,喊着说是红叶欺负了她的时候,红叶才无奈地笑笑。     这个四小姐,还当真是难伺候。只是现在看着她这哭得眼睛红肿、脸色苍白的样子,红叶又觉得她有些可怜。     是以,红叶笑道:“四小姐错了,这可不是奴婢在欺负您,倒是您在危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呢。”     柳默从哪里听得进去话,只是听见红叶是她欺负下人,立刻瞪着眼睛看向红叶,一脸的不服气。     红叶笑道:“厨房里因着姑娘还没吃饭,到现在也不敢去歇着,外面的婆子打扫姑娘打碎的这些杯碗盘碟的,甚至割了手。就连奴婢我,因着姑娘今天闹了一天不肯吃东西,也不敢先吃东西。这样姑娘还说是奴婢欺主,奴婢可不敢认。”     柳默从自小娇生惯养的,以往只是皱皱眉头。都会有人摘了月亮来哄她,哪里见过红叶这软硬不吃的奴婢?心中早就没了章法。如今又听她这样说了一通,心中更加生气,却不知道要如何反驳,只得坐在那儿,拼命一边哭一边喘,像是要背过气了一样。     红叶见她只是哭。不再闹着打人砸物了。这才走过来,跪在她的身边,笑道:“四小姐想母亲。奴婢也知道,只是四小姐想没想过,如今您这样闹,外人眼里看着。又会怎么想夫人?奴婢说句逾矩的话,只怕别人不会说小姐想娘了。只会觉得是夫人没教好小姐,若人人都这么想,姑娘又什么时候才能再看见母亲呢?”     柳默从只是鼓着脸,不肯说话。但表情却柔和了很多。     她虽然刁蛮,但不是不懂道理的人。     红叶见柳默从难得听进了话,笑得也柔和了些:“四小姐既然这样想母亲。不如多多抄写经文出来。中秋的时候求了老夫人送到无相庵中,夫人见了。自然知道是小姐的孝心。”     柳默从咬着唇,许久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不再说话。     红叶这才舒了一口气,正要问她想吃些什么,却听见外面婆子道:“见过三小姐。”     自柳默从被禁足以来,柳默曲倒是第一次来看她。     只见柳默曲拎着食盒走进来,看见柳默曲满脸泪痕的样子,眉头微微皱起,旋即又笑对红叶道:“红叶姐姐劳心了。”     红叶倒是常在齐老夫人处见过柳默曲,也觉得她温柔可人,乖巧伶俐,是个温良的主家。所以见她进来,忙礼道:“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姑娘这是带来了吃食?刚好四姑娘抄经文晚了,还没吃饭呢。”     柳默曲看了红叶一眼,心想:倒是个会说话的丫头。     可她面上不显露,只是将食盒放到桌上,笑道:“一些小点心而已,我还给红叶姐姐带了一份呢,由迎夏拿着。”     红叶听说,笑道:“多谢三小姐,那三小姐先和四小姐说会儿话,奴婢先行退下了。”说罢,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等到红叶自外面将门关好了,柳默从立刻破涕为笑,对柳默曲道:“姐姐我都想你了,你带了什么好吃的?快给我看看。”     柳默曲此时的脸上,早已经没了方才在人前的温柔,她只是冷着脸,将食盒打开。     是一碟马蹄糕。     柳默从最喜欢吃马蹄糕了,加上她如今又饿了,更是喜上眉梢,笑道:“还是姐姐对我好!”便伸手要过去拿。     柳默曲却合上了食盒,坐到一边看着柳默从,问道:“你要吃?”     柳默从被柳默曲此刻样子搞得一头雾水,尤其是当她发现柳默曲面色不善的时候,更是心中一突。     三姐姐从来没有这样子盯着她看过。     柳默从虽然胆子大,但是在这一刻,面对着眼前这个仿佛陌生人一样的柳默曲,她却有些怕了,忙低着头,不敢说话。     柳默曲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面上突然绽出了笑容,她再次将那个食盒打开,笑问:“死妹妹真的想吃吗?那就过来吃吧。”     柳默从偷偷看了柳默曲一眼,见她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眼睛中却带着冷意,不由瑟缩了一下,道:“我……我不吃了。”     柳默曲看看她,再次将食盒合上,浅浅地笑着,问道:“这几日在家中,你没和红叶轻闹,对吗?”     柳默从看见了柳默曲的笑容,却没有忽视掉她冷冰冰的眼神,不过她到底与柳默曲自小长大,总认为这个姐姐会护着她帮着她,便立刻道:“是她先欺负我的!”     柳默曲默默地坐着,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柳默从。     柳默从见她不似方才那般冷了,胆子也更大了,就走过来坐到柳默曲身边,拉着她的衣袖道:“姐姐,我不喜欢她们这些新来的丫鬟,讨厌得很呢!我想要母亲。”     柳默曲依旧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柳默从这几天就觉得心中的委屈,现在终于找到人倾诉了,哪里能不说个痛快?只见她摇着柳默曲的袖子道:“姐姐!我们将母亲接回来好不好?我不喜欢祖母,也不喜欢红叶她们,而且,凭什么那个扫把星还能每天出去,偏偏我要留在家里看她们的脸色。”     柳默曲听她说完这句,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柳默从被打断了牢骚,却有些莫名其妙:“什么?”     柳默曲问:“你说的扫把星,是谁?”     柳默从更觉得莫名其妙了,她看着柳默曲道:“当然就是无名园的那个扫把星,柳默慎呀,她……”     柳默曲没等她说完,立刻抬掌,“啪”得一声,打在了柳默从的脸上。     巴掌声清脆。     柳默从不可思议地捂着脸看着柳默曲。     柳默曲依旧端坐在那儿,问道:“你说的扫把星,是谁?”     柳默从哪里还有心思回答问题?她竟然被打了巴掌?还是被姐姐柳默曲打了巴掌?这怎么可能!     从小到大,只有她打别人的份儿,哪有别人打她的道理?     她刚要喊,就听见柳默曲道:“你要是闹进人来,我们刚好可以去祖母那里,让她老人家亲自管教你。”     柳默从立刻闭了嘴,但心中当真无限委屈,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哭道:“你打我!你竟然为了那个扫把星……”     话没说完,另一边的脸上也挨了一下。     柳默曲怒道:“以后再让我听见你说这个词,说一次我便要打你一次!家中闹到如今的地步是为了什么?不都是为了这三个字吗?”     柳默从突然的怒气让柳默从更懵了,她喃喃道:“那你为什么要打我!”     柳默曲拉着她,冷着声音道:“因为你该打,这个时候不但不安静地维护母亲,还敢如此喧闹!你以为你能得到什么?除了坐实了母亲的罪过,你还能得到什么?”     柳默从捂着脸,被柳默曲问得哑口无言,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头脑却依旧乱如麻线一般。     柳默曲用力喘了几口气,压下了心中的郁闷之气,这才拉过柳默从,道:“我今天打你,是免得你将来受到更大的惩罚,你可明白?”     柳默从坐在柳默曲身边,心里虽然还有些乱,但是听见柳默曲这么说,却已经渐渐明白了过来。是以心中虽然有些气柳默曲的这一巴掌,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柳默曲摸着她脸上的红印,叹道:“我也知道你年纪小,这些事情也想不清楚,只是你要记着,姐姐是不会害你的,母亲更是对你有诸多期望……”她看看柳默从那张就算是哭得眼睛肿起来,却依旧精致的脸庞,心里就想到了母亲曾经说的话。     母亲确实很看重柳默从。开始她心有不屑,甚至有些微的嫉妒。     如柳默从这般直愣愣的傻子能有什么前途?难道就因为长得比别人都好看些?     可如今事情急转直下,母亲甚至离家去了无相庵中,她身边用惯了的人也都被赶出了府。     直到这时候,柳默曲才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与柳默从是嫡亲的姐妹,就算她不喜欢柳默从,这种时候,也要让她和自己一起,心往一处使。     不然这个家,岂不是真要落到那两个姐妹的手中了?     想着,柳默曲笑道,“你要记得,以后万万不能鲁莽,就算是安静贤淑你学不来,装还装不来吗?”     柳默从听着姐姐的话,愣了愣,才勉强点点头,道:“嗯,姐姐,我知道了。”(未完待续)     ps:今天的第三更~~其实,默曲和默从姐妹不蠢的……我觉得还比她们的娘精明一点点呢~     继续可怜兮兮地求各种票票啦~打赏啦神马的……泪奔……           第七十一章 托付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曲见柳默从乖乖地听了话,心情便也好了些,就柔声安慰道:“姐姐今天也有错,贸贸然就动手打了你,你可不要怪姐姐。”     柳默从一听,鼻子一酸,哭得更厉害了,她扑进了姐姐的怀中,哭道:“我不怪姐姐,都是我不好!以后我听姐姐的,好好地抄写经文,好好地听话,换母亲早些回家。”     柳默曲抚摸着柳默从的脑袋,眼神中虽然依旧没有什么温度,但语气却很是温柔:“嗯,妹妹也不要担心,母亲会快些回来的。”     柳默从一听,连忙抬起头来,问道:“姐姐你说真的?”     柳默曲柔柔地笑着:“嗯……一定会的。”     柳默从心情更是好了一些,笑道:“那等母亲回来,我要将身边的人都换了,我一点儿都不喜欢红叶,一个奴婢却总管着我,什么东西?害得我行事都麻烦。”说着,柳默从偷偷看了一眼柳默曲的表情,又忙拉着柳默曲的手,小心翼翼地说,“不过,以后我听姐姐的,当着人的时候,就作出听话的样子,让她们不能说嘴。”     柳默曲这才露出了难得带点儿真心的笑容,点头道:“这才乖。”     姐妹二人又说了许久的话,柳默曲才离开了柳默从的屋子,连着几天的阴郁,直到今天心情才终于好了一些。     至于柳默从说的仆人的事情,柳默曲却并不担心。她自信自己能收服迎夏,而且……     齐老夫人不是马上就要买人了吗?那人,一定会想办法安排几个人进门的。     到时候,哪怕那人只安排一个人进来,她也算在家中有了帮手。     几天相处下来。柳默曲确定齐老夫人并不难对付,倒是无名园中的那位……需要额外小心。     柳家的后宅虽然暗波汹涌,但此刻陶归的心中,也是心思复杂。     她虽然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但是一旦被人提醒了,却容易钻了牛角尖。比如说就在昨天,柳默慎提醒她说的那些话。就害得陶归一夜都没说好。     说来也怪。柳默慎刚刚提醒了她那些话,结果当天晚上,哥哥陶行就没有回家。     明日哥哥同自己一起沐休。而沐休的前夜陶行彻夜未归,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陶行这个人性子敦厚且正派的人,不消说在宿卫之中有口皆碑,就连在家里。他对父母,对自己。对嫂嫂,对小侄子,都是温柔且立身很正的人。虽说官阶只是从五品上的骑都尉,但是却已经入了宿卫大将军的眼。许多人都说明年陶行许是就能升到正五品下了呢。     陶归担心地一夜没睡好,第二天坊门一开就守在那儿,遇见进进出出的邻居。还要笑着打招呼,生怕人看出端倪。     等了不知道多久。陶归才看见陶行自外面回来,面色有些红润,脚步也有些踉跄,身后还背了个包袱。看见陶归在门口伸长了脖子望着,笑道:“行安,你在这儿做什么?今天不该你当班吗?”     陶归听他说话还算顺当,知道应该没有大事,可是见他步子踉跄,就走过去扶了他一下,只闻到他身上有股酒气。     陶行从来不会宿醉不归,尤其是有了小侄子之后,更是脸酒都戒了。     柳家妹妹说得对,那几个人果真有问题。     而且就算那几个人清清白白的只想和哥哥交朋友,哥哥怎么可以宿醉不归,一大早还这个样子就回来了呢?真是的,一旦被人参一个品行不端,岂不是毁了自己的前程。     想到这儿,陶归嗔怪道:“哥哥喝酒了?你今天晚上还要当值,喝成这样怎么是好?”     陶行听见妹妹这样说,憨憨一笑,道,“不过就是他们托我办一件事,我见不是什么大事就应了,他们就要请我吃酒。”陶行说着,看着陶归审视的眼神,连忙道:“你放心,就在万福楼喝的酒,只请了楼里唱曲的在门外唱曲,再没别人了。云君他们也是正经读书人,最不耐烦那一套了。”     陶归听说哥哥没有招惹了什么桃色事情,心中稍安,就问:“他们托你什么事儿?竟然还要吃酒到这个时候?”     陶行边走边拍了拍身上的包裹,依旧带着少许醉意,笑道:“就是几样东西。”     陶归见状,心中更是疑惑。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还要托人来看着?     眼瞅着二人到了家门口,陶归便笑问:“都是些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陶行做事情从来不避自己的这个妹妹,所以听她这么说,便当真将包裹给了陶归:“喏,就是些书。”     陶归接过包袱,迈进了院子之后,并没有进门,而是在院中的矮凳将包裹打开。     确实只有几本早就翻旧了的书,还有一副画,画的是山水之间,一个老者正独自垂钓。     陶归和陶行差不多,都不是非常识字的人,偏偏那书上写的还是古篆,更是字认识她,她不认识字了。     陶行在一边道:“说都是古书呢,我却不懂,不过云君他们都是读书之人,那想必都不会是什么坏书。”     陶归却还是不放心,转念就想这几本书可别是反书吧?陶归打了个寒战,忙道:“哥哥可知道他们为什么托你保管?”     陶行笑道:“他们三个人相约今天乘一叶小舟,自河上而行,到江南去游历一番。他们几个书生,身无长物的,就是将这书看成了命根子一般,这才托了我保管。”     陶归越听越觉得事情不对,立刻笑道:“哥哥哪里会保管书画?虫蛀鼠咬,走水潮气的,莫要给人弄坏了……”     陶行摆摆手,笑道:“不会不会,我将这些书放进家中那个檀木箱子里,再埋到床底下,哪里就会保管不好了。”     陶归本来还想劝,但是看陶行两眼惺忪,神色疲惫,没办法,也只能住了口,只是叫了嫂子出来,一同扶着陶行回了屋子,又怕嫂子一人照顾不过来,就去打了水拎到屋中,便退了出来。     她心中越想这事儿越忐忑,可又不好现在回屋子将那个包袱拿了回来,便只能暂时作罢,想着等哥哥酒醒之后,再将那包袱要来,送去给柳默慎看看是否要紧。     再想起柳默慎,陶归突然一拍脑门,她还没来得及和陶归说安源平的事儿呢。     陶归正急得跺脚,突然看见有宿卫的军士走进了院子。     是宿卫的一名中郎将,叫做周通。     陶归心中“突”地一跳,难道这么快就真出事了?!     不过那宿卫的军士却对着陶归一笑,道:“行安,平归呢?”     陶家两兄妹的名字一个行一个归。而陶行虽然稳重,但是陶归从小就爱玩闹,入了内侍卫之后,就闹着说“自己如今也是官身了,”定要有个字才行。     陶父不同文墨,两兄妹的名字还是请了宿卫长史取的,这时候哪里还能给孩子取个好听的字?还是陶归的主意,说行归就是出入了,人人都说出入平安,那不如哥哥就叫平归,我就叫行安好了。陶父虽然觉得兄妹的名字又颠倒了用似乎哪里不太对,但是禁不住陶行闹,就同意了。     而陶行更是从来不和妹妹对着,就由着去了。是以这二人的字就这样叫开了。     陶归见周通面色如常,心中这才好了些,忙道:“周大哥,我哥哥刚吃了就回家,才歇下,周大哥有什么事儿?”     周通听说,面露难色,道:“真是奇了,平归这人平时也不大饮酒……这可如何是好?”     陶归听说,忙问:“周大哥可有什么事情?说来给我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周通笑道:“并不是什么大事,你也知道马上就是中秋佳节了,陛下要在揽月楼上大宴群臣,宫中抽调了一拨宿卫到揽星楼去防卫。本来轮值出来,你哥哥是十五当天要去的,所以今天才放了他的假。可是偏偏陈未这个节骨眼上病了,我就想着请你哥哥和那陈未换个班,让他今天先到揽星楼去看守一番。”     陶归听说是这个事儿,心中更是松了一口气,便笑道:“周大哥找我哥哥,只是到揽星楼守卫吗?”     周通道:“是,如今揽星楼里正布置呢,怕混进了人去,所以让我们先去护卫。”     陶归笑道:“那好说,这样吧,周大哥要是不嫌弃,我和您去一趟,如何?”     周通一听说,问道:“你们兄妹两个不拘是谁,去一个就好,只是你不当值吗?”     陶归笑道:“也巧,十五揽星楼大宴,是我和莲娘一同护着众位娘娘去,所以今天也是放假一天,明儿入了宫,怕是要到十六才能闲下来。”     周通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劳烦行安了。”     陶归笑道:“好说,你等我换了官衣,就同周大哥去。”     展眼两天的功夫便过去了,清平四十六年八月十五,中秋、大集,清平帝下旨普天同庆。     一时间,京畿之内,热闹繁华。     柳默慎坐在马车之上,轻轻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盛极的繁华景象。(未完待续)     ps:今天的第一更到~     感谢kryd的粉红票~感谢191的平安符~感谢汀兰之露的粉红票~     继续拉一个欠债清单:和氏璧欠两章更新,粉红票十张欠两章更新~合计四章更新,这周六周日补上~爱你们~(づ ̄3 ̄)づ继续厚颜无耻地求支持么么哒!           第七十二章 中秋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今天晚上,清平帝要在揽月楼大宴群臣,而齐老夫人作为有诰命的命妇,当然更是早早地就去了宫中,只等着今天晚同其他的命妇一同去揽月楼。     而且,由于齐老夫人有些特殊,不但是命妇,还是解甲的武将,所以今夜的晚宴她则是要坐在所有命妇之首的。     不过柳默慎看来,依齐老夫人的性格,估计那种拘束的场合,是要闷坏的。     齐老夫人知道今天柳默慎是要出门的,所以就想着要带柳默敬一同去,家里留柳默曲看着柳默从,可是再一想,又觉得家中最近好容易消停了些,何必再让默曲、默从两姐妹觉得难过?索性谁也不带,自己一个人去了宫中。     是以今天早上,柳默慎先去给齐老夫人请安,送着齐老夫人出了家门之后,才出的门――而且是在柳默曲过来搭话之前,她就已经命人套好车,出门了,全然不顾气得扯坏了几条帕子。     她不怕摸不透柳默曲的心肠,更不担心柳默曲要算计什么,她唯一怕的,就是柳默曲定要装熟稔来和自己聒噪。就连在自己耳边聒噪了两世的青虹,她有时候都觉得吵了些,更何况是柳默曲这个她压根儿不熟的妹妹?     柳默慎看着马车外面的繁华景象,将柳默曲这个人抛在了脑后。     从这一世来说,柳默慎是第二次来到大集,只不过上一次的经历实在不好,柳默慎不管前世还是今生的记性也不太好,所以早就忘记了到底是什么事情了。     可若说前世,大集却是她很重要的经历。上一世,她就是在清平四十八的时候。跟着西域而来的商队回到了京城。     只是那时候,她容貌仅毁,玉俏也已经身死,雍朝因为清平四十七年的那件件大事儿,也盛极而衰。     她的身边从没有出现过暮秋,也没有何嬷嬷、祖母、陶归这些人的出现,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纵然时光荏苒也不改初衷的青虹。陪在她的身边。     柳默慎自车窗探出头,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热闹非凡的景致,心却不在这上面。而是在找人。     不知道古大叔会不会到这里,也不知道阿娜和达哥哥会不会跟着。     更不知道阿娜是不是还像前世那样,每到一处――哪怕这一处她来过许多次――都会兴奋地四处跑,看什么东西都新奇;不知道达哥哥是不是还和前世一样。最不会说笑话,却偏偏要和每个人都说着很不好笑的笑话。     那一年徒手爬上北疆的断峰。就为了摘顶峰上传说中的奇药。     只可惜,传说就是传说,达哥哥没有在断峰上找到奇药没能救了古大叔的命。而等到柳默慎终于自南疆找到能救古大叔性命的药,日夜兼程送到了边城的时候。古大叔却已经去世三天了,最终没能回到家里去。     柳默慎出神地想了许久,看向车外的眼神却充满了希冀。前世。正是古大叔的商队让柳默慎和青虹这样两个身无分文的柔弱女子有了安身之地,可是她却晚了一步。没能救回古大叔。     如今重生,她一定要告诉阿娜,救命的奇药不在北疆断峰,而是在南诏之地。     只是如今外面人头攒动,无数的商队和百姓擦肩接踵的,哪里好找人嘛。     与柳默慎的安静相比,今生第一次来到大集的青虹,却兴奋地一路都在不停地说,一会儿“看那个变戏法。”、一会儿又“暮秋姐姐,我们去买那个油茶吃吧。”、一会儿又问“玉俏姐姐,那个高高的楼上在做什么?”、一会儿又说“姑娘你瞧,有人斗诗呢。”     柳默慎倒是习惯青虹这样的聒噪,可是旁边的暮秋却受不住,便笑着对玉俏说:“玉俏姐姐,你可快些将钱袋子给她,让她自己去买些糖吃,好黏住了她的嘴。”     青虹一听见暮秋说吃的,早就忽略了后面那句话,只是拍手道:“好呀好呀,姐姐不用给我很多,一百文就够了,我见那面有卖糖人的,五文钱一个呢,还有刚才过去的摊子,有什么琥珀糖,十文钱四个。”     玉俏看柳默慎并不反对,便当真从荷包里拿出了一百文钱递给青虹,道:“我本来让她帮我看着有没有卖新奇摆件的摊子,结果她倒好,一路总看吃的了。”     暮秋笑道:“可说得是呢,方才过去了一个摊子,有些根雕摆设,样子倒是古朴,要不等青虹回来了,我们再退回去看看?”     柳默慎听说,道:“玉俏你陪着青虹去罢,我和暮秋下车走走,到对面的源山茶铺里坐会儿,然后让暮秋去找你们,你们尽情地逛一逛,我只过去坐一会儿。”     玉俏忙道:“这怎么行?哪里能丢下姑娘我们自己去逛。”     柳默慎却不以为意,前世青虹出去办事儿的时候,她也经常如此一个人四处逛逛,今世哪里就这么娇贵了?就笑着说:“外面这样多的人,青虹这丫头愣,自己去我也不放心。没事儿,那茶铺子人多,看样子又要开始斗茶了,不用你们担心。”     玉俏笑道:“那我陪着青虹去买糖,暮秋陪着姑娘去吧。”说着,又问暮秋,“妹妹要买什么,我帮你一起找了。前天我就听你念叨说香粉,如今南来北往的客商多,我找见好的就给你买了,可好?”     暮秋一听,喜道:“这样最好了,谢谢姐姐。”     柳默慎和暮秋下了马车,给了张车夫二两银子,让他自己也四处去逛逛。而她二人则进了源山茶庄,茶博士一见是两位女客,头上戴着幂离,穿戴打扮都不俗,立刻给引到了二楼僻静处的雅间。     这个雅间靠着大堂的一侧是竹帘,可以卷起来也可以放下,因着如今是斗茶大会,所以所有的竹帘都是半卷开的,恰好挡住了对面的视线,却能清楚地看见下面大堂斗茶的场景,而下面的人却也看不真切上面雅间的人。所以如柳默慎这样的女眷来了,也不会被心有不良的人看见。     雍朝虽然风气开放,但到底也是受礼教的地方,尤其是官家小姐上街,也多是头戴幂离或者带着面纱。不过平时玉俏等人是不带着的,但今天大集,街上人多,所以她们也都带着了。     柳默慎坐到席上,将幂离前面的帘子掀到两侧,点了壶茶,要了两份茶点,又问小二今天来斗茶的人都是哪家的。     茶博士连忙掐着手指头数,什么武夷山的陆家,杭州的邰家,云南的白家,峨眉的杨家,安徽的杨家……一口气说出了十几家,都是有名的茶叶世家。     柳默慎沉默了一阵子,才问:“只有这些了吗?”     茶博士一愣,赔笑道:“却再没有了。我们茶庄是京城有名的大茶庄,所以每年来斗茶的多是成名大家,就算偶有名不见经传的人家出来,也必定是茶叶超人一品的……”说着,茶博士打量了柳默慎一番,笑问,“姑娘如此问,可是也想要推人来斗茶?”     柳默慎摇摇头,道:“不过是白问问,免得等下开场了,我都不知道有谁家。”     茶博士躬身笑了笑,见柳默慎再无事情了,就退了下去,不多时,将柳默慎点的东西端了上来,这才退下去,将雅间的门关上。     暮秋看向外面楼下的场景,为柳默慎沏了杯茶,笑道:“姑娘,这可真热闹。”     柳默慎看着楼下,笑道:“嗯,确实热闹。”可惜,却没有古大叔他们。     柳默慎记得前世初遇古大叔商队的时候,他们正在贩茶叶到西域去的路上。所以她想着或许在这儿能看见古大叔呢,结果却有些失望。     暮秋看着外面的场景,道:“对了姑娘,舅太太明天是不是就要到家里来了?”     柳默慎点点头:“嗯,今天晚上陛下要在揽月楼大宴群臣,明天沐休一日,便要过来了。”     暮秋笑道:“是呢,以前我只听说过大集如何热闹,今天看来确实不一样,陛下说一句普天同庆,当真就是大家都热闹呢。”     柳默慎点点头:“你要是真喜欢热闹,我们就在这儿待到晚上,看完烟火再回去。”     主仆二人正说话,就听见楼下开了锣,斗茶大会正式开始了。     柳默慎就住了口,向楼下看去。     谁知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印象中很远,此时却很近的声音:“达哥哥快来!斗茶大会开始了呢!”     柳默慎心中一喜,顺着声音看过去。     就见一个穿着桃红色衣服,年纪与柳默慎相仿,模样灵动大气的小丫头,拉着一个个子高高壮壮,浓眉大眼,肤色黝黑的男子走进了茶庄。     而就在这个热热闹闹的时候,在揽月楼的一交,那个和陶行换了个班陈未,却借着出恭,在恭房处与一个小太监碰了头。     二人低语了不多时,陈未一拱手,道:“还请公公回禀王爷,小人受王爷恩典,必然赴汤蹈火,今日一别,便再无见面之时!小人唯愿他日王爷可得偿心愿,大业可成!”(未完待续)     ps:今天的第二更~小小声说~今天的第三更可能会晚一些,不过应该……不会晚过十点的,泪目……           第七十三章 闲谈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茶庄里,斗茶大会正如火如荼地举行着,古娜拉着古达进了茶庄,可惜早就没了座位。     古娜是个好事的人,而这次他们的商队来此目的之一,就是要找到好茶叶,然后卖到西域去。     在雍朝,凡盐、酒、茶、丝等货物均为官卖。各地商户将自家的东西送到京城后,卖给这些有官府背景的商家,而这些有官府背景的商家再在其中选出最好的进宫上供,尤其如茶酒丝等物的商户,无不以此为荣,所以竞争颇为激烈,各路人马可谓手段尽出,五花八门的。     比如中秋的这场斗茶大会,虽不是什么正式大会,但因为源山茶庄本有官商背景,所以这种年节期间的噱头破能影响到各茶户在官商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各路茶户自然都是尽了全力的,只为求个头彩,那场面自然就非常好看。     而在这种茶会之中,还有各地的商队。商队自家只以跑商为主,本身没有什么好东西产出,不过却都能与官商打好关系,再将官商的东西千里迢迢卖到国外去。往往这种商队的收益,官商抽了三或四成,再分一成给各种商户,余下的都是这种商队的。所以商队虽然跑商辛苦,但因为雍朝的这些货物往往在他邦赚许多钱,那自然有许多人专门做这个营生。     古家的商队便是专门在西域和雍朝之间做这种生意的商队之一。与其他商队不同,古家门庭小,甚至无人做官,但由于古大叔的夫人是西域来雍朝的商队队长之女,所以倒是有些优势。再加上古大叔惯会做人,名声不错,是以这门生意倒很稳定。     可是偏偏不巧的是,古大叔这次来京城本准备大干一场,好多多地赚一笔,可是刚到了京城,偏偏就感了风寒。但生意又不能耽误。他只能让儿子和女儿先来看看。看看今年斗茶大会是谁家赢,好拿着茶叶与丝绸锦缎之类的去西域。     不过等到古娜和古达到了茶庄时,下面早就坐满了人。如果不是古达力气大,古娜这种小女孩儿甚至都挤不进去。     茶博士一看,忙过来道:“原来是古家的小姐公子,不巧。今年二位可是来晚了,连二楼雅间都没了位置……怎么不见古掌柜?”     古娜孩子心性。一听说没位置了,立刻嘟着嘴不说话,倒是古达乖觉,忙道:“我父亲要去看丝绸。就叫我兄妹二人先来。”他虽然说话经常冷场,但是这么多年与父亲经商,却聪明乖觉得很。知道如他们这种商队,当家人身体健康很重要。如果让别人知道古大叔身体不好。未免就要揣测商队是否还能继续下去,加之古达和古娜年纪都小,那些商场的老油条定要欺生,搞不好连通商的文牒都要让人收了去,所以自然不能说父亲有恙。     茶博士听说,也并不觉得奇怪,刚要说“不若二位现在楼下挤挤的话”,忽而就觉得有人拍他,茶博士回头一看,只见方才去了二楼雅间那位小姐的丫鬟站在他的身后,笑道:“我们小姐说了,如今楼下没了位置,请这二位到我们的雅间去。”     虽说以前茶庄也有过座位不够,便大家都到了雅间的事情,可是毕竟茶博士第一次见柳默慎,而看起来古家这两个孩子也不像是认识柳默慎的样子,就有些犹豫。他虽然不愿意多管别人的事情,但毕竟古家与茶庄常有往来,一旦这两个孩子在这儿出点事儿,面上并不好看,让人看着也是要砸了官商的招牌。     不过那茶博士转念一想,楼上只是个小姐带着个丫鬟,这二人一起都未必打得过古达,所以应该确实只是热心,不会发生什么事儿。但茶博士还是看着古达,希望他拿主意。     古达这面还在犹豫,可是古娜心思纯真,一听有请他们上楼坐着,立刻就觉得是遇上了好人,连忙拉着古达道:“哥哥!我们一起上去吧。”     古达却怕遇到什么骗子,便打量了暮秋几眼,见她虽然待戴着幂离,但身上的衣饰不俗,想来也是大家的人,就问茶博士:“楼上是什么人?”     茶博士道:“是个官家小姐,这个大姐是她的丫鬟。”     古达听说,拱拱手道:“这位大姐,请问……”     没等他说完,暮秋就笑道:“什么大姐?我可比你小多了。这位公子莫怕,我们姑娘说了,她是因为见你家妹妹年纪小,又是个女儿家,挤在楼下大堂不便,才请她上去的。至于请这位大哥您,是因为她知道您不放心妹妹,才一并请你上楼看看,好放心的。”     古达被她抢白了一通,黝黑的脸上浮上了一层亮红,不由讪讪道:“那多谢这位大……姑娘了。”     二人由暮秋带着上了二楼雅间,一推开门,就见一个穿戴整齐素雅,容貌清丽不俗,却略显消瘦的女子,跪坐在靠近窗户一侧的榻上,带着三分慵懒、三分闲适、三分兴致、一分柔和,看着大堂里的场景。     古家也是经商的人家,只一眼就看出柳默慎出身并不一般,想必不会是骗子之流。他不敢再看,便低下头去,拱手道:“多谢这位小姐。小可还有要事,只是劳烦小姐能让我这妹妹在这儿稍坐片刻就好。”说着,有些慌乱地掏出了钱袋,尽数塞到了暮秋手中,便红着脸退了出去。     古达虽然如此,但是古娜天性纯真,还有些自来熟,所以一进门就坐到了榻上,仔细看了看柳默慎,脸上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道:“你长得真好看,我叫古娜,是清平三十一年四月的生日,你呢?”     柳默慎转过头,看着古娜。     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肤色也要比普通雍朝女孩子黑了许多,眉眼之中明显带着西域女子才有的大胆与热情。     这样的一个丫头。在古大叔因病去世之后,迅速地成长起来,和古达一起重振了古家商队。     只是昭王谋反,北疆趁机入侵之后,古家商队遇上了一次流匪,古达被害死,古娜失踪。从此世间再没有古家商队了。     柳默慎跟着丛晰重回雍朝之后。下力气找过古娜,却没有结果。     不过现在,这个活泼跳脱的女孩子。又坐在了她的面前,说着的却是和前世相同,但又不同的开场白。     前世,古娜说的是:“你不要害怕。跟着我们商队,早晚会看见名医。治好你脸上的伤,我叫古娜,是清平三十一年四月的生日,你呢?”     想着。柳默慎从来有些冷淡的内心涌上了一股暖流,她笑着道:“我叫柳默慎,清平三十三年五月的生日。我应该叫你姐姐。”     古娜见柳默慎这样好说话,忙笑道:“是我应该谢谢柳家妹妹。今天家中有些事情来晚了,都没位置了。”说着,古娜自竹帘看着一楼,指着古达说:“那是我哥哥,叫古达,唉,如今爹爹病了,就剩哥哥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抢到好茶呢……哎呀!”古娜说着,突然捂住了嘴,不好意思地说,“我话又多了,哥哥说过,不能告诉别人爹爹生病的事情。”     柳默慎噗嗤一笑,一本正经地说:“方才我走神了,没听见古姐姐说的什么。”     古娜心中更喜欢了柳默慎一下,笑道:“你真好,那我悄悄和你说,爹爹自己都说了,他的病不重,歇息几天就好了。”     柳默慎沉默了片刻。她当然知道,正是这场大家都以为不打紧的小病,最终要了古大叔的命。     想着,柳默慎笑道:“姐姐这就错了,病了就是病了,岂有大小之分?都应该郑重对待才是。我闲时也看过些医书,要不姐姐和我说说,令尊是怎么个症状?”     古娜苦着脸,半天才想好要怎么说:“我也说不好,就是他老人家这几天到了晚上就一直咳嗽,还有些发热,可是一到了白天又好了,只是白天精神有些恍恍惚惚的。”     柳默慎哪里通晓什么医书?方才那样说,也不过是托词,好引出古娜的话罢了,如今听古娜这样说的,与古大叔前生的症状明显相同,只是比之前世轻了些,心中便有了数,忙板着脸,正经道:“竟然是这样?我在古书中看到过这样的症候,可不能小看呢。”     如果是古达听见柳默慎这么说,恐怕还会想想初见之人竟然如此热心,未免又要起了疑心。可是古娜从来对人不设防,一听柳默慎这么说,立刻害怕了,忙问道:“那……那可怎么办?”     柳默慎道:“我见那古书上说,云南之地有一种叫嘉草的神药,能治这种病。”     古娜一听,立刻又开始犯愁了:“要去云南哟?可是我们对云南都不熟,这可怎么是好?要怎么找嘛?”     柳默慎笑道:“怎么不好?看姑娘家中怕是商队或者是商户人家吧?”     古娜点头道:“嗯,我们是商队。”     柳默慎道:“这就好说了,今天的斗茶大会不是有云南的白家吗?反正你们都要买茶,何不与白家商量一二,你们再让他们一分利,请他们从云南带些来,不就好了嘛?”     古娜一听,立刻拍手道:“果然好主意,我这就去和哥哥说去!”说着,立刻站起身,拎着裙子,就跑出了雅间。     柳默慎见她的模样,不免笑了。     希望古大叔和古达能听进去古娜的话……如果他们不信的话,柳默慎想着,不若自己一会儿也买些白家的茶叶,再打听一番,看看白家能不能在明年再次进京的时候,带些嘉草来。     打定了主意之后,柳默慎心情舒畅了很多,便一转头,又看向了外面。     只是一眼,面上立刻变了颜色。     怎么会是他?那个吴嬷嬷口中“甚是平常,怎么都让人记不住长相的人”,竟然就在集市之上。     柳默慎一惊之后,面色恢复如常。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呀。(未完待续)     ps:今天的第三更~     这一章的有些内容不写不行,写多了自己又嫌弃太拖沓~干脆就删减了一些旁支~打算以后再详细交代~把明天的一些内容拿过来,和今天的并成了一章……4900多字被我删得就剩3000来字我也是很拼了~     感谢风之璎珞的粉红票~感谢leexiao2003的粉红票~爱你们~么么哒~~~暗戳戳地求更多~           第七十四章 巧合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端坐在榻上,看着那个“模样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人。说起来,如果不是柳默慎前世看过此人,而那人穿着的衣服又和战场那样的格格不入,那么依着柳默慎的记性,还真未必能记住那人的模样。     而那时候,这个人就站在乔子唐的身边,穿的是一件青色的氅衣,肥肥大大的,与他的身形并不相符。     彼时,攻守易势,丛晰大军几乎是全歼了昭王驰援的精锐部队。她亲眼看着乔子唐的表情自欣喜至不可思议再到绝望,至于这个人嘛……当时他是什么表情来着?柳默慎确实忘了。     柳默慎看着那个人在各个小摊之间徘徊,时不时抬起头,看向四周的店家。     不过柳默慎却知道,自己坐的地方高,临街的窗子虽然是半开着的,但是却同那半卷的竹帘一样,都有些矮,所以她能看得见那人,那人却看不见他。     不多久,有个人走过了那人的身边,脚步微微一停。     柳默慎的心猛地一跳,面色却沉了下去。     这也是一个熟人。     因着大集很挤,所以下面几乎都是人挨着人,路过、蹭了一下、甚至在谁的面前稍坐停留一番,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但就是这个人,这一停一靠,却一定不是平常事。     柳默慎甚至笃定他们一定做了某种交流。     因为那个人,就是何嬷嬷昔日派到柳家来接她的宿卫。     柳默慎知道,今天这样大的日子,清平帝和后宫的娘娘们都要亲赴揽月楼,宿卫自然更是要全程护卫。     宿卫没有今天休息的道理。不去揽月楼就应该是留守皇宫的,或是街上巡逻的。如果是病了请假,更没有此时出门的道理。     难道不怕被人看见,告到宿卫大将军,丢官罢职下牢吗?     柳默慎见那宿卫与那人擦肩而过之后,便向着揽月楼的方向去了,而那人则向着相反的方向。没入了人群中。     柳默慎想着。立刻将暮秋叫到窗边,指着那个宿卫的背影,低声交待了暮秋几句。     暮秋面露为难。但是看着柳默慎执拗的眼神,她还是点了点头,道:“姑娘千万莫要四处走动,奴婢一会儿就回来。”     柳默慎点点头。道:“快去。”     柳默慎现在也没了看斗茶的兴致,只是认真想着方才看见的事儿。     而就在看见那个人的那一刻。柳默慎就觉得,今天似乎要有大事发生,但是她却并不确定。     不多时,雅间的门却开了。进来的不是暮秋,而是玉俏和青虹。就见这两个丫头一人拎着个包袱,彼此说笑着进了门。     可是一进来。见只有柳默慎一人在屋中,不免愣了片刻。     玉俏忙道:“姑娘。暮秋呢?”     柳默慎道:“我让她出去办些事情。”     玉俏还想问,可是见柳默慎表情带着些凝重,便不敢再说,拉着青虹跪坐在榻边,静静地等着。     青虹买了许多的吃食,本来心情还挺高兴,可是一进了这雅间,就觉得氛围有些怪怪的,也不敢说话。只是她从来枯坐不得,趁着柳默慎不注意,将手偷偷伸到拿回来的包袱里,摸了一块糖,塞进了嘴中,然后鼓着嘴,低头不说话。     她的这番动作,早就被玉俏看见了,她暗中一拉青虹的衣角,对她皱了皱眉头。     却听见自二楼看着门口,一直没有说话的柳默慎道:“没事儿,你就让她吃吧。我只是担心些事情,今天是出来玩的,你们就莫要这么拘束。”     玉俏听柳默慎话说得虽然平常,但是表情依旧不见笑意,还是不敢大意,就笑道:“姑娘到底是看见什么了?这样着急?”     柳默慎摇摇头:“不知道,就是心里发慌……”正说着,就见暮秋急匆匆地自外面走了进来,柳默慎心中稍安。     等到暮秋进了门,没等她说话,柳默慎先问:“没被看见吧?”     暮秋笑道:“没有,街上人多,谁也走不快,我装着看脂粉,还买了几样小玩意儿,那人没发现我。”     柳默慎点点头,面上露出了赞叹之色,问:“那个人去了哪里?”     暮秋忙跪坐到柳默慎的身边,低声道:“姑娘,那人似乎和宿卫都认识,说什么‘肚子疼,来迟了’的话,哦对了,他最后进了个楼,我看上面写的字,是什么月。不过那里周围都是宿卫,我没敢过去。”     柳默慎咬着唇,心中更是犹疑万分。     不对,事情哪里都不对,一定是有大事要发生。     可是,她要找谁说呢?     陶归、何嬷嬷、齐老夫人现在必然都在宫中,而在外面的……柳默慎苦笑一声,难道真要指望三个小丫头和一个谈浩吗?     柳默慎正担心着,偏生就那么巧,她听见从大堂传来了一个稚嫩的童音道:“茶博士,来两杯好茶!”     柳默慎起身到了竹帘边,将竹帘轻轻抬起一些,探出头向楼下看去。     果然是他。     柳默慎一笑,将玉俏叫了过来,指着楼下的那个小厮:“你去,将那个小孩子给我叫上来,如果他不肯和你上来,你就和他如此说。”     此时,丛晰的那个很爱很爱钱的小厮气鼓鼓地坐在茶庄的角落里,点了平时都不舍得点的好茶,还点了两杯――他要喝一杯看一杯,方能消除心中的怒气。     明明他刚才闻到了那个人的味道,特殊的、淡淡的有些像杏仁儿的味道,但又带了一点点海水味儿,一定不会有错的,就是那个人身上,才有这两种完全不搭的味道。     偏偏那人往小巷子里一拐,小厮就再没有问道那股味道了。     丛晰说过,下次再看见那个人,一定要闻出他住在哪儿。他也说过了大话。可是好容易今儿集市上又闻到了那人,可是那人又不见了。     都怪那人的长相,这世上怎么会有人长得那样普通,普通到毫无特色呢?小厮心中埋怨着,将眼前的茶一口喝了进去。     待茶水进了肚子,他又开始心疼了。一杯茶五两银,两杯就是十两银。这哪里是茶水?分明是金水!     想着。他便丢开了跟丢人的事儿,只顾着心疼茶钱了,另一杯茶便怎么也不肯喝。就是捧着看了个够。     这时,那小厮在嘈杂的人群之中,听到了浅浅的步子,是个姑娘。身上还带着浓艳的脂粉香气,比他家少爷身上的脂粉气还浓烈。     肯定是庸脂俗粉。     “这位小哥儿。我们家小姐有点儿事情,和小哥儿商议。”小厮没想到,那个浓艳脂粉气的庸脂俗粉却走到了他的身边,低声同他说。     小厮抬起头。就看见一个带着头戴幂离,袅袅婷婷,比其他很多人都高挑的女人站在他的身边。     明明身上有那么浓艳的气息。可是穿着却是清丽大方,和小厮心目中庸脂俗粉的模样完全不同呀。     瞬间。小厮觉得自己的天赋被侮辱了一样,嘟着嘴,不高兴地说:“我不想商议。”说着,显露出了小孩子的模样,将头撇到了一边,继续看着自己的茶,不说话。     玉俏见柳默慎果然说准了,这个小孩子果然态度不太好,便照着柳默慎说的那样,弯腰凑近那小厮的耳边,低声道:“小哥儿要是不想商议,只怕今天之后,你家少爷就给不了你许多许多金子了。”     小厮几乎是从位子上弹起来的,稚气的脸上有着难得的惊恐。     他问玉俏的第一句话是:“我家少爷有什么危险?”     柳默慎看着眼前的小厮,心中有些感慨。     今天这源山茶庄还是风水之地,一天的时间里,遇见的都是故人。     小厮一进门就警惕地背靠着雅间的门,离得柳默慎远远的,审视地看着她,又问:“我家少爷有什么危险?”     柳默慎浅浅一笑,刚要说话,那小厮却突然抚掌笑道:“我知道了!你是柳家的那个扫把星二小姐!”     一句话脱口而出,别人还好,玉俏先变了颜色,怒道:“胡说!”     小厮吓得又差点儿跳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方才玉俏离得自己那么那么近,她身上那股浓艳的香气扑进自己的鼻子之后,小厮就觉得这个女人好可怕。     柳默慎却不以为忤,道:“你可知道你们家公子此时在哪里?”     小厮又向后靠了靠,稚气的脸上,警惕的神色更深了。     他误会了柳默慎的话。     是以,小厮沉默了很久之后,轻声道:“我有很多钱,我都给你,你把我家公子放了。”     三个丫头没明白小厮此时想的是怎么回事儿,柳默慎却知道。     她知道这个小厮今年应该是十一岁,自出生起就是乞儿,穷怕了,还给自己起名招金。     他跟着丛晰,就是因为丛晰能给他很多很多钱。     但同样就是这个招金,却宁愿投江也不肯出卖丛晰――当然,能抱着昭王收买他的百两金投江,也是只有招金才能干出这事儿来。     而今生,当他以为是柳默慎绑架了丛晰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如此。     柳默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笑道:“你别怕,我只是想救你家公子而已。”(未完待续)     ps:第一更~所谓无巧不成书嘛~大集之日,人人都上街了~看见这么多熟人,也是正常的嘛~     以及,招金是我写得很认真的一个人呢!虽然他看起来很不认真的样子……     以及,第二更的时候,男女主终于要正式见面了……           第七十五章 提醒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招金微微皱了皱眉,他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柳默慎,但看着柳默慎认真的样子,又觉得她不像是开玩笑。     此时,招金心中的纠结已经蔓延到了脸上。他皱着脸,认认真真思考了很久,才谨慎地点点头:“好吧,我去找少爷来,但是,只能在这儿见,不能到别的地方去,还有!”他看了看柳默慎桌子上的东西,认真道,“我们少爷不能吃你们的东西。”     柳默慎认真点点头,郑重道:“好,都听你的。”     招金这才站起身,偶然又瞥见了面上仍带着怒意的玉俏,突然又开始害怕了,连忙打开雅间的门,离开了茶庄。     等他走了之后,玉俏怒道:“姑娘,这人到底是谁?怎么这般没有规矩?”     柳默慎知道玉俏是为了招金那句“扫把星”才生气的,便道:“没事儿,他说说而已,又伤不到我分毫。”     暮秋以前跟着齐老夫人礼佛,对于家中的事情所知甚少,不过她也知道招金说的话不是好话,同样不高兴地说:“姑娘就是好性子,依我说,就应该打一顿,再踢出去才对。”     而一直默不作声,只想着吃糖的青虹突然嘟着嘴道:“姑娘不是扫把星,姑娘是好人。”     柳默慎听自己这三个丫头你一眼我一语的,全是宽慰自己,也笑了:“好了,瞧瞧把你们气的。玉俏,再去让茶博士来一壶好茶,我们先喝着,等人。”     招金找到丛晰的时候,丛晰正躲在一处酒楼里吃西瓜。     看见招金来了,丛晰几不可见地变了脸色。     招金从来没有在赌坊之外的地方来见他。如今能让他找到这儿来,一定是因为有要事发生。     是以,丛晰放下了西瓜,擦了擦嘴,问道:“何事?”     招金局促地挠了挠头,半天才小声说:“少爷,就是那个柳家二小姐。她想要见你。”     丛晰愣住了。     他想到了各种可能发生的大事儿。独独没有想到,招金是来给他说这个的。     什么叫柳家的二小姐要见他?     不对,柳默慎怎么会知道招金是他的人?     更不对的是。招金虽然年纪小,性子跳脱,但却很谨慎,除非柳默慎说了很严重的话。否则绝对不能唬住招金。     很有可能,柳默慎对招金说的是他的生死。才能让招金破了他定下的规矩。     想到这儿,丛晰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着招金。     招金一看见丛晰的眼神,忙道:“少爷。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我的……事情是这样子的……”     说着,招金将刚才又闻到那个“平常到极点”之人的味道,谁知又让那人跑了。他就一气之下去喝茶,玉俏又怎么说的。柳默慎又怎么说的,事无巨细,统统告诉了丛晰。     丛晰以手指轻轻点着案几,沉吟片刻才道:“她没说是什么事情?”     招金说:“没说,我就是听着担心,就来找少爷您了。”说到这儿,招金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便讪笑道,“少爷,我是不是太莽撞了?”     丛晰听见招金这样自责的语气,笑了。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道:“你没有错,走吧,小爷我去会会她。”     丛晰在人前的时候,一贯都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再加上他长得比寻常女子都好看了一点儿,那真是走到哪儿都容易让人侧目。     不过此时,源山茶庄的人都在恭喜这一届的茶王,混乱之中,就连那茶博士都没注意到丛晰。     丛晰溜溜达达地上了楼,走到柳默慎的雅间之前,轻轻一推门,便走了进去。     就看见屋中,跪坐着一个清丽少女,淡然地看着他。而她身后站着的三个丫鬟,都是垂着头,紧张兮兮的样子。     丛晰有一瞬间的错愕。     原来这个在他心目中,聪明地有些过了头的女子,不但身形瘦弱,而且神情还些呆呆的,很小家碧玉的样子,却半点儿没有他想象中那种聪明的样子。     柳默慎当然知道如果被人看见了如今的场景,会传出来怎么样的话去。     可是事急从权,她也不打算为着那些规矩,耽误了大事。     而此刻,丛晰已经坐在柳默慎的对面,也不做往日里那副懒散模样,开门见山就问:“柳二小姐要和我说的,是什么事情?”     柳默慎抬起眼来,看了丛晰一眼。     此时的丛晰,还未及弱冠之年,眉眼之间,少年人的张扬和超出了年纪的老辣相互交织着。     与那时候失去了挚友,以军中之礼跪在她面前,说出“海晏河清”四个字的丛晰,唯一相同的只有外貌而已。     不对,外貌也不同。那时候的丛晰,鬓角有了早生的华发;身上也没有了如今这种纨绔子弟的逍遥做派。     柳默慎听见他问得直接,她答得也直接道:“还请丛大人原谅小女鲁莽,只是事急从权,小女不得不如此行事。”说着,她恭恭敬敬地端坐在位子上,道,“小女想请丛大人现在就到揽月楼去,今夜务必保护好陛下。”     丛晰心中咯噔一下,他哪儿能听不懂柳默慎口中的意思?袖中藏着的短剑都已经握在了手中,只是下一瞬就能对着柳默慎刺出了。     可是看看柳默慎此时认真恭敬的模样,就知道了眼前的女子不是在和他玩笑。     毫不设防地叫了他来,说出的却是这种要灭门的话,这个比同龄人都要瘦弱的小女孩,难道就是为了开这种找死的玩笑吗?     再想想自无相庵之后,他听说了柳默慎这人之后的种种端倪,他已经拿定了主意。     不过,丛晰却藏起了声音中的紧张,问道:“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柳默慎抬起头,直视着丛晰的眼睛,缓缓道:“大人若是要听,我自然能给大人说出个详细来,只是那样就来不及了。丛大人,可希望为了探明小女的心思而冒这个天塌的风险?”     此时,天色已经逐渐晚了下来,算起来,还有不到两刻的时间,清平帝与娘娘们就要前往揽月楼了。     丛晰想了想,也端端正正地跪在榻上,对着柳默慎行了个恭敬的礼,口中道:“既然如此,还请二小姐早日回家,免得殃及池鱼。若真如小姐之言,那今天之后,还请二小姐给在下说个明白。”     眼见着丛晰听进了她的话,柳默慎心中才安心了些许。     她其实很希望这一切都是她想多了,今晚的晚宴,会很顺利。     君臣一心,百姓归心,普天同庆。可种种迹象都告诉她,有人想要在今天晚上刺杀清平帝。     这是前世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也可能有过,但一定不是今晚,否则这种日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京城里可就不是灭了一个乔家那样简单了。     而且,自她重生以来,很多事情都不同了。那么今天的事情,她当然也不敢以前世的印象大意对待。     想着,她对玉俏道:“我们收拾一番,回……去舅母家。”     如果她想的没错,那么很可能那些人会用今晚的事情嫁祸詹家。     且不管詹家其他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但她起码要护住此刻就在京中的胥氏。     可是,姐姐还在家中……好吧,还有那两个她一点儿都不熟悉,还可能给自己添乱的妹妹。     她不确定柳默曲和柳默从――尤其是柳默曲――到底有没有参与乐氏的那些勾当中,但是她自前世到今生,她都不喜欢用“可能”这种借口,来给人随意定罪。     再说了,这种时候,哪能容她还犹豫这些?是以,她暗中握了拳,问暮秋:“暮秋,祖母带回来的人,有多少和你一样会些拳脚的?”     暮秋不明所以,但依旧道:“七八个吧,不过田嬷嬷当年和齐老夫人上过战场,她今天还在家中。”     柳默慎舒了一口气,道:“那好,我与玉俏青虹去舅母那里,你现在快些回家,务必要告诉田嬷嬷守好了门户,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家里的人都不要出去,直到祖母回家,知道了吗?”     暮秋完全摸不到头脑,却被柳默慎严厉的语气吓到了,慌忙点头:“是,奴婢这就回去!”     待暮秋走了之后,柳默慎和玉俏青虹一起下了楼,却刚好看见了古娜自远而近。     一看见柳默慎,古娜立刻笑着过来,拉住柳默慎的手笑道:“柳家妹妹,你真厉害。”     柳默慎此刻心中虽然着急,但看古娜这样,就耐着性子问道:“姐姐怎么这般高兴?”     古娜笑道:“我把你说的话给哥哥说了,哥哥不放心,就找了白家的人。恰好白家跟着进京的有一个大夫,哥哥就请了那人去看看,这才知道我爹爹那个果然是个大症候,确实是要用云南的嘉草才能治的。”说着,古娜拉着柳默慎的手,感激道,“真要多谢妹妹,不然……”古娜的眼圈有些发红。     柳默慎也放了心,只是如今事情紧急,也不容她多做寒暄,便道:“既然这样,妹妹还有一事要劝姐姐,姐姐信不信?”     古娜连忙点头:“信,你说的话,我都信。”     “那好,姐姐现在就回到你们落脚的客栈去,还要告诉商队的人,今晚千万不能出门,知道了吗?”柳默慎郑重其事地说。(未完待续)     ps:今天的第二更~第三更……可能还会晚一点点……继续求票票神马的~           第七十六章 惊险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丛晰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算算时辰,这时候清平帝应该已经自宫中出来了。     他希望这只是柳默慎杞人忧天,但是他没有赌这一场的勇气,一旦事情真的向着失控的方向发展,那么天下必乱。     而且,清平帝对他而言,不仅仅是皇上,也是长辈,更是伯乐。     不堪的父母,冷漠的族人,昔年的“安溪丑儿”流落街头,小小年纪就看尽人间百态,尝尽世间冷暖。     如果不是他胆大妄为,摸钱袋摸到了微服出巡的清平帝身上;如果不是当时年过花甲的清平帝提着他的耳朵说“论君臣,朕是你的君父;论辈分,朕胡子一把了还多了你这么个弟弟。今天朕自然要替天下,替丛太妃好好教训教训你。”;如果不是清平帝打了他一顿之后给了他一条不一样的路,那么丛晰恐怕早就被打死在街头了。     所以丛晰怎么可能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他拐过揽月楼临近的一条小街上,进了一间门脸不大的小药铺,里面只有一个小学徒,正趴在柜上打瞌睡。     华灯初上,明月升起的时候,清平帝的车驾已经出了宫门,百姓也都在向着揽月楼的方向去。而显然,这家门庭冷落的小药铺里,这个学徒就是被留下来看店的人。     丛晰大步走到柜台之前,用力摇了摇柜台上的铃铛。     小学徒惊醒,眉头一皱,正要开骂,待看清是丛晰的脸之后,立刻变了颜色。忙拱手道:“丛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     丛晰身份特殊,如无意外,甚少会亲自出现在这个药铺里,所以那小学徒自然有此一问。     丛晰哪里顾得上这些,只是道:“告诉闻匡,把我们的人都派出去。一队在揽月楼里。仔细搜索;一队埋伏在主楼之内护驾;一队在宿卫中的几个主将的府边上等着,若没事则罢,若有事。将人都给老子拘了。”想了想,丛晰还是加了一句,“莫吓到那些妇孺,让宁大人看着些手下的人。谁这时候动了歪心思,我就把他都扔到护城河里喂鱼。再让几个人到各个城门等着。一旦城中有事情发生,马上关了城门,不能放出一个人去,明白了吗?”     那小学徒听见丛晰一口气说完这么多。不由愣了,忙道:“大人,这样大的阵势……是要做什么?”     “让你去就快去!”丛晰沉声道。“我是营卫之长,陛下怪罪下来全有我一人。”     那学徒甚少看见丛晰的表情如此凝重。立刻拱手道:“属下遵命!”说罢,立刻就进了药铺之后。     丛晰见他学徒退了下去,自己则出了药铺,向着城外走去。     他要去绿柳营借兵。     永昌当在东市,而揽月楼则在西市处。     如今,人人都向着西市的方向去,只有柳默慎的马车逆着人流往东市赶去,自然速度就要慢了很多。     柳默慎心中焦急,待马车好容易自人群中挤了出来,她立刻掀开车帘,对车夫道:“快些。”     车夫忙道:“姑娘还请坐好些。”     说罢,车夫一扬马鞭,那骏马长嘶一声,果然四蹄飞奔,速度快了很多。     柳默慎因为这一加速而摇晃了一下。马车的速度虽然越来越快,但是柳默慎依旧觉得慢得很。     身后远远地,听见了人群中突然的喝彩声,青虹连忙将车厢后的帘子掀开,道:“姑娘,放烟火了!”     既然开始放了烟火,就说明晚宴就要开始了。     柳默慎心跳得越来越厉害,也越来越担心。     车子还有两个坊就要到永昌当的时候,突然柳默慎前面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喊“救命。”     柳默慎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声音有些耳熟,却想不起在哪儿听到过。     真的出事了。     她立刻掀开了车帘,就看见远处,有一个人在地上胡乱爬着,四周还散落了不少的白晃晃的东西,似是银子。     而紧接着,就见自旁边的坊内冲出来了三个黑衣人,举着刀就向那人砍去。     大刀在满月的照耀之下,闪着令人胆寒的光。     那个人也已经吓傻了,甚至忘记了要爬走,只是瘫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那黑衣人举刀砍向自己。     柳默慎立刻道:“冲过去!”     本来看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的车夫听见柳默慎如此,立刻一愣,不过事发突然,柳默慎这一声又干脆有力,所以本能地,车夫又扬起了马鞭。     骏马跑得越来越快,须臾之间就冲向了那个举刀的黑衣人。     黑衣人显然没想到,会有人在这种时候,驾着快马拉着的马车就冲了出来。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一愣神,骏马长嘶,前蹄抬起,直接踢在了那人的胸口。     那黑衣人口吐鲜血,身子都飞了出去。     马车的车厢也因为这一下而猛烈摇晃,车内的玉俏和青虹吓得花容失色,但还没忘记自后面狠狠拉着柳默慎的衣襟,以防她掉下去。     柳默慎确实差点儿被从马车中甩了出去,但是她还是对车夫道:“回头,再冲一次。”     赶车的张叔果然听了柳默慎的话,立刻调转马头,冲着剩下的两个黑衣人,又冲了过去。     不过,马车调头毕竟不易,方才那一冲,马车本就冲出去了不少的距离,如今这转向、加速,未免浪费了不少的时间。     而剩下的两个黑衣人,完全没有顾忌同伴的死活――他们本就是死士,自己的性命尚且不顾,更何况是别人的性命?――而是趁这个间隙,继续斩杀那个瘫在地上,跑都不会跑的人。     眼见着就要来不及了,柳默慎高喊一声:“跑呀!”     瘫在地上的那个人一个激灵,似乎终于清醒了过来。看见眼前的黑衣人大刀就要落下,大叫道:“杀人啦!”便从地上跳起来,就向着柳默慎的马车跑过来。     就在这时候,突然就听见后面有人在问:“什么人?在哪儿做什么?”     青虹向着车厢后面看了一眼,对柳默慎道:“姑娘,是舅太太家里出来人了!”     柳默慎哪里有时间回头,自然也看不见自永昌当里。冲出来十几个家丁。手里还拿着家伙,向着她们的方向跑过来。     那两个黑衣人眼见事败,不免对突然横冲出来的柳默慎恨得牙痒痒。他二人对视一眼,一个继续去追杀那个往永昌当家丁方向跑去的人,另一个人则冲着柳默慎的马车救过来了。     此时,驾车的马早就受了惊吓。丝毫不听车夫的控制,笔直地就冲着那黑衣人冲了过去。加之那黑衣人又是练家子,眼见着马车过来,身形跃起,举着刀就向车边的柳默慎劈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刻。一道影子自马车之上飞过,刺进了黑衣人的心中,那黑衣人闷哼一声。半空中的身子就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重重地落在地上。     紧接着。又是一道声音自半空落了下来,落在马背之上,与那骏马较上了力量。     那人显然是驯马的高手,几下就驯服了马匹,加之这马也是筋疲力尽了,又跑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所有的事情不过在短短的时间内发生,柳默慎却觉得自己仿佛又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     马背的人翻身落地,气急败坏地走到车厢之前,很无礼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紧握在车厢边缘的手给扯了下来。     就见丛晰瞪着柳默慎的脸:“柳二小姐――”他咬牙切齿地说着,字都是一个个子牙缝中蹦出来的。     他很生气,他很想斥责柳默慎一个小姑娘家,带着个年迈的车夫和两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丫头,竟然就敢以身犯险。     可是那满腹的话到了嘴边,丛晰却怎么也不说出口了。     他不应该斥责他,相反,他甚至应该感谢柳默慎,心细如尘,勘破先机,才避免了天下大乱,避免了生灵涂炭。     百姓们只当那是烟花,但是丛晰却知道,那是营卫的传信烟火。     确实出事了。     不过柳默慎可不清楚丛晰心中的这天人交战,只是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情绪,忙道:“他们要自杀!”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丛晰略微一怔,紧接着醒悟过来,高声道:“宁将军!掰开那人的嘴!”     后面,一个人高马大,满脸大胡子的青年将军听见丛晰这么说,立刻亲自上前,掰开了那人的嘴。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那人嘴角一丝黑血流下,抽搐一番,便闭了眼睛。     宁将军行伍之人,是个最急躁不过的脾气,见状立刻踢了那人的尸首一脚,怒道:“好个杀才,死得倒快!”     这时,就有一个军士道:“将军!这个还有气!”     正是柳默慎的马车开始踢飞的那个人。     宁将军见状,立刻道:“把这厮嘴里的毒药给拿出来,拿不出来的话,就把他的牙都给老子敲碎!”     车内,本就惊魂未定的青虹,因着宁将军这满是杀气的话,突然就倒在玉俏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早就吓傻了的玉俏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身子一软,就瘫坐在车厢里,浑身瑟瑟发抖,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可即使是这个时候,玉俏的手依旧死死抓着柳默慎的衣襟,全然未觉她的指甲早就划破了柳默慎的衣服,甚至还扎进了自己的掌心。     就在这时,那个被追杀的人连滚带爬地过了来,抱着丛晰的腿嚎啕大哭:“启澄贤弟!是你救了我呀!”     柳默慎直到这时候,才记起来这个声音是谁,不由愣住了。     等丛晰看清楚这个抱着自己的腿哭得稀里哗啦的人,也愣住了。     竟然是乔扬!     自前世到今生,柳默慎第一次有了种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上苍安排”的感觉。(未完待续)     ps:第三更送到~~~总算没迟过今天~怎么样?这章的结局有没有一种万万没想到的快感~哈哈哈哈~~~     感谢kryd的粉红票;感谢chiyin的平安符~感谢柳汀雪的平安符~爱你们~     以及,小声说,如果大家手里还有多余的票票~那么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儿上,就给我一丢丢嘛~           第七十七章 真相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乔扬抱着丛晰的腿,声嘶力竭地哭着,一边哭一边说:“是启澄兄救了我呀!呜呜呜呜!启澄兄!多亏了你呀!呜呜呜呜呜!”     乔扬哭得鼻涕眼泪都流了下来,此时都蹭在了丛晰的衣襟之上。     丛晰想要挣脱开他,但是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乔扬,在这个时候,力气倒是非常足,只是狠狠抱着丛晰的腿,推都不推开。     丛晰看着他这个模样,就觉得又可怜又可气。     这个时候知道怕了,那何必当初?     中秋的天气虽然渐渐转冷,但今年京中倒是比往年更热了一些。尤其是丛晰方才着急去外面搬救兵,更是脱了外衫,只穿了一件单衣。而此时,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块。     丛晰虽然没有洁癖,但是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汉子抱着他的腿,不但大哭,还就是不撒手。     他心中烦乱,但是想想乔扬今天的处境,也是他推波助澜了一把,就只能耐着性子道:“子明兄,你怎么在这儿?”     乔扬哭得嗓子都哑了,现在听见丛晰问他,就一边嚎哭一边道:“启澄救我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要杀我……呜呜呜呜!我冤枉呀!”     乔扬虽然是纨绔子弟,但好歹也要些脸面,尤其是他以前心中颇为看轻丛晰,是以就算现在心知丛晰救了他,但依旧不好意思当真说出来:“啊,我就是偷了家里的东西出来典当。”这种话。     乔子明抱着丛晰哭了半天,忽而抬头,看着柳默慎的马车。     就看见柳默慎坐在车上。低下头,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只见马车之上,那个瘦弱少女的眼神之中,说不出的冷漠和鄙夷。     乔扬身子抖了一下,忽而又想起来刚才如果不是这个女子的马车冲了出来,他早就没命了。     所以,乔扬眼泪立刻又留了出来。放开了丛晰的腿。就要过去拉柳默慎的衣襟,口中哭道:“多谢这位姑娘救命之恩!小生无以为报……”     其实,此时乔扬的动作虽然不雅。但是对柳默慎却没有半分轻薄之意。     只不过,在别人看来,他此番动作,就是不知死了――别人救了你的命。你却要轻薄人家,成何体统?     车夫张叔。连忙拉出了马缰,回身将车帘拉了下来,隔住了乔扬的动作,口中问道:“姑娘。我们现在走吧?”     丛晰也不着痕迹地站到了车前,挡住了乔扬的手,问道:“今天的事情。只怕不会善了,子明兄总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否则到时候京兆尹问起来,兄台又要如何自处?”     乔扬的哭声戛然而止,嘴唇动了半天,才嘟囔了一句:“我就是去永昌当当了点儿东西……”     就是一串从母亲的妆奁里偷出来的玛瑙串,和从父亲书房的暗格之内偷出来的珠子罢了,一共就当了二百两银子,连还债的零头都不够,怎么可能会突然被杀呀?这是为什么呀?难道是劫财?是了,肯定是劫财!     乔扬一下子醒悟了过来,这这才记起来还有那二百两银子的事情,慌忙松开了丛晰,趴在地上捡着落在地上的银子。     丛晰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这时候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对,也只能闭嘴不说话了。     这时候柳默慎再次将车帘先看,看着趴在地上捡钱的乔扬。     就是这样的人,竟然还能被人利用了来戕害詹家,还真是……她想着,咬牙低声道:“这也算是侯府的公子。”     丛晰看着乔扬这不顾脸面的样子,也是好气好笑,顺着柳默慎的话道:“这还算好的了,再有那等更软的骨头,此时只怕都――”     丛晰平时多在市井中行走,暗中的身份又算是半个军汉,所以说话有些粗。刚才他本来想说出句平日里和弟兄们插科打诨的话,可话到嘴边,却猛地想起来车上是一个姑娘家,就立刻将这话收了回去。     柳默慎似是没听见丛晰的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乔扬,轻声哼了一声,将车帘重新挂好,坐回到了马车之中。     她靠着车厢,看向几近崩溃的青虹和脸色煞白的玉俏,心中更有些气了。     如果吓坏了这两个丫头,可怎么办?     想着,柳默慎轻轻拍了拍玉俏和青虹的手,柔声道:“没事儿了。”     玉俏打了个激灵,失神的双眼对上了柳默慎的眼睛,定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忙放开柳默慎的衣襟,转而狠狠抓住了柳默慎的手,颤着声音道:“姑娘……姑娘……你没事儿吧?”     柳默慎握着她冰冷的手,摇摇头:“我没事儿,倒是让你们两个……陪着我涉险了。”     玉俏一想方才的场景就觉得害怕,稍微有些止住的眼泪,立刻又落了下来。     柳默慎还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听见外面那个宁将军道:“丛大人,你来看看这个。”     柳默慎听说,就住了口,侧头微微掀开了车帘,看向外面。     只见丛晰走到宁将军旁,只向着宁将军手中的纸看了一眼。     月光与火把之下,柳默慎就看见丛晰此刻的脸色,变得比玉俏还要煞白。     他几乎是自宁将军手中将那张纸抢了过去,从右至左,从上到下,认真地看了许多遍,越看神色越凝重。     终于,丛晰抬起了头,平时透着潇洒和玩世不恭的眼神,此刻锐利得像刀子一样,看向还趴在地上捡钱的乔扬。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他就收起了眼神,将那张纸握在手中,又俯在宁将军耳边说了几句话。     宁将军点点头,指挥了几个军士,将那三个黑衣人无论死活都抬走,又对着乔扬抬了抬下巴。眼神却看着丛晰。     丛晰冷笑一声,又说了一句什么,宁将军便拱了拱手,带着手下的百余名全部铠甲的军士,向皇宫的方向赶去。     丛晰长长地舒了口气,步履沉重地走到柳默慎的车前,看向柳默慎自车厢内半露出的脸庞。     黑夜之中。易发显得消瘦的脸庞。却因为这月色,蒙上了一层温柔。     只不过,柳默慎清冷的眼神里。却满满地写着“不高兴”三个字。     今晚的事儿,看来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她能知道有人要行刺,能想到有人要对詹家不利,却想不到。对方的棋子,竟然就是乔扬。     他忽而想起了前几天永昌当门口发生的事情。突然明白了。     恐怕,她一早就知道乔扬便是对方的棋子,所以才会让胥氏直接将状告到了镇远侯府。只是她想不到的是,乔扬吃了那样大的亏。竟然还敢偷家里的东西,还敢再到永昌当来当。     只是,为何她什么都能知道?     丛晰压抑着心中的疑问。唇角带笑,他拍了拍手中的纸。道:“姑娘知道这是什么吗?”     柳默慎看着丛晰的眼神,电光火石之间,心中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她的声音之中带上了一层冷漠:“军防图……北疆或者京城的军防图,对吗?”     丛晰脸色再次凝重起来,他仿佛像是受惊的猫一样,警惕地打量着柳默慎。     她果真什么都知道。     柳默慎知道丛晰心中的疑惑,但也不打算此时作答,只是问:“劳烦从大人,将乔公子的那银子,拿给小女看看。”     丛晰顿了一下,这才对乔扬道:“子明兄,还请你将那银子给愚弟看看。”     此刻,乔扬已经从地上捡起了最后一块银子,他慌张地将银子拢在了怀中。二百两银子,不多,却也不少,此时都被乔扬塞进了衣服里,未免就显得他很滑稽。     突然听见丛晰要银子,乔扬还是先迟疑了一下,可是转念一想是他救了自己,就算分他一些银子也不为过,便咬了咬牙,自银子中取出了五两的银锭子,痛心疾首地递给了丛晰,也不去看丛晰的表情,只是眼神一直盯着那银锭子,很是肉痛的样子。     丛晰哪里能不知道乔扬在想什么?却也只能无奈地笑了。他接过银子,翻过去看了看银子地下的标记。     偌大的“胥”字,那样的扎眼。     丛晰抬眼看着柳默慎,点了点头。     柳默慎看着丛晰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果然想对了。永昌当说是詹家的产业,但用的银子,确实都是胥家钱庄上来的。     前世,乔扬应该也是如此被人害死的。     当镇远侯的幼子的尸首身上,被人发现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城防图,再发现他身上胥家标记的银子之后,会发生事情?     自然会有人去查永昌当,自然就会发现永昌当里有许多镇远侯府的私物。     有心之人只要稍加利用,这就是一个可以扳倒侯府、胥家、詹家的铁证。     所以前世,镇远侯府灭门,胥家灭门,詹家从此没落。     幕后的人,几乎算准了每一件事情,一步步地推动着事情向前发展,最终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方。     只是,柳默慎不明白,既然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按照他定好的戏路,慢慢向前推进着,又是什么原因,让他在这一生行刺清平帝呢?     唯一的解释,大约就是因为她的重生,打破了那人的计划。(未完待续)     ps:今天去了一趟医院,肩周炎发作了……然后我以为我设置了自动发布,结果二缺如我,竟然只是上传!没有定时间……蠢哭了有木有!     感谢zhongshuofan的平安符~感谢花之轻舞的粉红票~感谢jane55的粉红票~感谢书香迷恋168的香囊……15票粉红了……合计欠五章加更了……           第七十八章 平安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重生至今,不过短短一个月出头,但是事情却发生了不少。     何嬷嬷还活着,陶归依旧是内侍卫的中郎将,齐老夫人重掌了忠勇公府,柳恒同去了北疆,乐氏被送到了无相庵。     这些小小的变数合在一起,就将事情推到了与前世不同的方向。     幕后之人机关算尽,却每每棋差一招,自然就要重新布局。所以今夜的行刺只怕是假,而其后要掩盖的事情和杀死乔扬、嫁祸詹家这两件事情,才是真。     而如今,依旧是因为她的出现,乔扬捡了条性命,那人的计划,再一次发生了变故。     柳默慎想着,原本冷清的脸上,突然绽开了笑意。     是了,她为什么要为救了乔扬而生气?她刚才就应该想到,在这个地方,有三个死士一样的黑衣人要杀乔扬,背后就一定隐藏着阴谋。     她救了詹家和胥家,侧面也证明了詹家与胥家……好吧,甚至可能连镇远侯府都并没有谋反这件事情,不是挺好吗?     一直观察着他的丛晰,心中猛地漏跳了一拍。     这个女子方才那展颜一笑,全然没有了方才清冷的样子。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聪明,通透,不畏死,有急智……而且还很漂亮。     虽然她比同龄人要瘦弱一些,也虚弱一些,但是眉眼之间真的很好看。丛晰这样想着,却有些慌张地将眼神转向了其他的方向,不去看她。     却听见柳默慎笑着对他说:“多谢丛大人今日救命之恩,小女还有一事相求。”     丛晰并不看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道:“姑娘请说。”     “不知丛大人是否方便,调些人马去忠勇公府?此时敝府之上,都是弱质女流,只有些家丁侍卫,小女有些担心。”柳默慎真诚地问。     丛晰几乎在柳默慎最后的“心”字出口之时,就立刻点头:“好。”     只是此时他心中的疑惑都多了一层。人人都当他是个“媚上”的人,是个浪荡公子、没用的纨绔。可是偏偏柳默慎。总是一直很信任他。     就好像刚才。她请他帮忙的时候,语气那么自然,仿佛笃定他定能成事一样。     柳默慎听见丛晰如此说。心中稍定,便在车上,对丛晰施了一礼:“小女再次多谢丛大人救命之恩。”说罢,就对张叔道:“张叔。我们去舅太太家吧。”     方才同样在生死之前走了一遭的张叔,此刻却很淡然。等他听见柳默慎这样说话,忙道:“是。”     柳默慎听着张叔平静的声音,第一次对张叔产生了好奇,只是今天的事情太多了。她也有些乏了。     她放下了车帘,疲倦地坐回到车里。其他的事情,还是明天再说吧。     眼见着车夫要扬鞭催马。马车自己身边缓缓而过,丛晰却仿佛鬼使神差一般抢步过去。拿过张叔手中的马鞭,坐到车旁,道:“我送姑娘过去。”说着,他也觉得自己如此很唐突,连忙又加了一句,“虽然路不远,但现在京中已经戒严,我跟着姑娘的马车,姑娘才不会被城防营扣下。”     马车中,柳默慎也没想到丛晰会突然如此行径,不过听见丛晰说的话,觉得也有道理,便只是谢道:“那有劳丛大人。”     马车刚走了两步,突然就见前面多了几个火把,丛晰先是一惊,这才看清楚急匆匆走在那火把之前的,是个身高略嫌矮小的夫人,脸圆圆的,有些富态通身华服气派,面上带着急色,向这边走来。     正是柳默慎的二舅母,胥氏。     只见胥氏匆匆忙忙地走过来,远远地就高声问:“前面可是柳家的马车?”     柳默慎听见胥氏的话,也高了高声音,道:“二舅母,是我。”     柳默慎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吓得胥氏差点儿跌坐在地上。     她今天并没有去大集,一来是因为早起觉得头有些疼,二是因着要准备明天去忠勇公府拜访时带的礼,索性就留在了家中。     方才,她正坐在楼上自己的房间中和丫鬟闲唠呢,就听见外面有人似乎在喊救命,就派了家丁出去。谁知不多时,那些家丁就被人赶了回来,只说城外绿柳营的军士进城了。     绿柳营军士,非诏不得入京城。     而现在绿柳营军士进了京城,那不是捉拿反叛的人,就是绿柳营反了。     是以,胥氏连忙让人熄了灯火,紧锁门户,不许人出门。     哪知领头的家丁却偷偷对她说了一句差点儿让她昏厥过去的话:     “当家的,小人看着那马车,似乎是二小姐的那驾。”     自从柳默慎那天去了永昌当,胥氏就担心柳默慎出事儿,便派了家丁的头跟着,所以那人自然知道柳默慎的马车什么样子。     正因为如此,胥氏才等不下去,也不顾着出门可能被抓这件事儿了,带着几个人就冲了出来。     胥氏走过来,看见车厢周遭的血迹之后,第二次要昏厥过去了。     她强撑着――甚至没有看见驾车的丛晰――劈手夺过家丁手中的火把,拉开车帘,向车内看去。     柳默慎身边的两个丫头都还是惊魂未定,柳默慎倒是平静如常。     胥氏仔细看看车内,并没有血迹。     胥氏这才稍微安心,手一软,火把落在了地上,她则费力爬上了马车,将柳默慎揽在了怀中,哭道:“你这个丫头,这个时间了到这里来做什么?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要怎么办?”     柳默慎活了两世,第一次被人如此抱在怀里。     她有些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道要如何放,尴尬了好一会儿,柳默慎才将手放在了胥氏的背上,轻轻拍着,口中道:“舅母,没事儿了,我没事儿了。”     胥氏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只是将柳默慎抱得更紧了,一边哭一边叫着“我的儿,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要如何和我那妹妹交代呀!”     柳默慎听着胥氏的哭声,眼圈终于渐渐泛红,仿佛前世起就睡着的内心,渐渐地醒过来一样。     六亲缘浅的她,今生终于有了个和母亲一样的人,能像母亲那样心疼她了。     柳默慎想着,轻轻地拍着胥氏的背,柔声安慰着:“二舅母,我没事了。你莫要担心,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     如果母亲还活着,大概也会在这种时候,这样抱着她的吧。     被忽略在一边的丛晰看着胥氏和柳默慎此时的样子,心情没来由地有些复杂。他转过头,等了许久,才轻咳了一声,道:“詹二太太和柳家小姐,如今街上已经戒严,二位还是早些回去吧。”     胥氏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年轻、好看的后生。     嗯?后生?     胥氏的眼神一下子就锐利了起来,她自上而下,自下而上,认真将丛晰打量了足足有三遍,才道:“你是什么人。”     说这话时,她将柳默慎抱得更紧了,仿佛丛晰是个什么怪物,随时随地都会吃了柳默慎一样。     丛晰摸摸鼻子,第一次因为别人的眼神而不自在。     从小到大,鄙夷他的有,羡慕他的有,恭敬他的有,轻视他的有,无视他的也有,独独这种警惕的目光,从没有过。     他不无尴尬地拱手道:“在下丛晰,见过詹二太太。”     什么?丛晰?     胥氏哪里能没听过丛晰那在外的“盛名”?这下,胥氏的眼神更不善了,她几乎是将柳默慎推到了自己的身后,挡住了丛晰的目光,语气冷冰冰的,带着些微怒意:“丛公子在这里做什么?”     丛晰张张嘴,刚要解释,可是胥氏虽然说了个问句,但压根儿没打算给丛晰解释的机会,只是立刻直截了当地说:“如今这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只怕等下城防营就要来了,丛公子还是快些回家吧。”     胥氏说着,又瞥见了不远处地下的一滩血,第三次要晕。     商场之上,杀伐决断多年的胥氏,第一次感到后怕。     不过现下在场的人中,她是个主事的,便只能强打起精神,不过语气中还是带了惧意,对家丁们道:“我们也快些回去吧,我们小本买卖人家,和丛大人不同,别留在街上被人当成了反叛,拿了去。”说着,又对丛晰胡乱施了个礼,催促车夫快走,再将帘子一摔,彻底隔绝了丛晰尴尬且无奈的眼光。     他的名声真格这样差?唔,似乎……确实很差呢。     车内,心中害怕的胥氏压抑着自己的惧意,先是柔声赞许玉俏和青虹二人英勇为主,多加抚慰,再是抱着柳默慎,迭声安慰她。     柳默慎趴在胥氏肩头,听着胥氏关心的话语,还能清楚地感受到胥氏的颤抖以及快速的心跳。     她心中满满的都是暖意。可又转念一想,觉得太对不起丛晰了。     人救了她们的性命呢,却被不明真相的胥氏这通抢白,真是不好。     是以,她趁着胥氏不注意,轻轻掀开了车帘的一角,对着丛晰的身影轻轻一点头,权当是行礼了。     车帘垂下的一瞬,她看见丛晰站在那儿,也对着她一抱拳。     感激之情,尽在不言之中。(未完待续)     ps:第二更~           第七十九章 薨逝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胥氏带着柳默慎等四人回到了永昌当之中,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立刻命人闭门闭户,让所有的家丁今夜辛苦些,千万要打起了精神,守好了院子,万不能让生人进来。     胥氏带在京中的这些家丁,有当年胥家给她陪嫁来的人,也有一些詹家自己的人,都是经历过事儿的,也知道此时京中定有大事发生,当下也不敢怠慢,立刻各司其职,将个永昌当前前后后守得严严实实的。     吩咐完了家丁,胥氏又吩咐厨房开伙,给柳默慎等一行人准备吃食,又要烧水,要让柳默慎等人沐浴。方才在外面见了血腥,如今应该去去晦气才是。     胥氏进进出出忙了许久,又给众人安排了屋子,又要人从库中取了新衣服,见都不合体,便要绣娘明日赶着做新衣服。     这一通忙活之后,时间已经近了午夜,才算消停了下来。     沐浴过后,玉俏和青虹的情绪终于稳定了许多,柳默慎这才放心了些。她拉过她二人的手,轻声道:“你们也吓到了,今夜不用你们服侍,你们两个先去歇着吧,如果晚上做了噩梦,也不要怕,来找我就好。”     青虹和玉俏应了一声,就听从柳默慎的吩咐,退了下去。     而胥氏,则坚持要让柳默慎今夜同她一处歇息。     此时的街上,传来了嘈杂声,似是有许多的兵士,整齐有序地跑着,来来回回地。     房间之中不敢点亮灯,只是点了一根细细的蜡烛,有些许亮光罢了。胥氏听着外面的声音。心有余悸地拉着柳默慎的手,借着烛火看着柳默慎,道:“你也真是的,怎么这个时间还要往这面走?”     柳默慎并不想让胥氏担心,便笑道:“看外面这样子,只怕揽月楼那面出了大事呢,幸亏我来二舅母这儿了。不然留在那儿。不定要如何呢。”     胥氏嗔怪道:“我明日就要登门了,你今天来做什么。”     柳默慎笑了笑,脸色有些尴尬。但还是说:“我想二舅母了嘛。”     这句话虽然是实话,只不过柳默慎前世今生都没说过类似的话,不免有些不自在,就低下头去。也不看胥氏的表情。     不过在胥氏听来,柳默慎这句话甚是窝心。至于柳默慎这脸红的样子,只是因为她是女孩儿家,自幼又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不善表达也是正常。所以她搂着柳默慎。笑道:“你是个好孩子……对了,你姐姐呢?可是和齐老夫人一同进了宫?”     柳默慎摇摇头,道:“没有。姐姐此时在家呢。”     胥氏又开始担心了,不过想到忠勇公府高门深户。又是武将世家,侍卫家丁不少,想来是不怕的,心中就略有安定,就慈爱地抚摸着柳默慎的头发,道:“只是以后,千万不能这样涉险了呀。”     柳默慎倚在胥氏的怀里,轻声道:“是,我听二舅母的。”说着,她顺着胥氏的话又道,“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险。二舅母可知道被人追杀的那人是谁?竟然就是那个乔家少爷。”     胥氏这才知道是那人竟然是乔扬,不由也是一愣,喃喃道:“这倒奇了……”想了想,她啐了一口,道:“不过也难怪,这人偷家中东西私当不说,被侯爷打了一顿竟然还不知事,今天仍敢拿着东西到了柜上当。”     柳默慎听说,忙问:“舅母收了他的东西?”     胥氏笑道:“收,自然收。收完之后,我明儿才再送回到镇远侯府去。”她笑着说,“左不过赔些银子,我倒是能看一场好戏,我今天看见那位乔少爷,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     柳默慎又问:“那他今天又来当了什么东西?”     胥氏笑道:“一串玛瑙串,还有一盒珠子。那玛瑙倒是寻常之物,不过那盒珠子可不是凡品,竟然都是黑色,大小都一样。听我们这儿的首柜说,那是海上来的神物,不过他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也是第一次看见那东西。”     柳默慎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笑道:“神物?那我倒是想要见见。”     胥氏笑道:“如今也晚了,等明天起来的吧。”     柳默慎也怕引起胥氏的猜疑,就笑着应了,躺下歇息。     只是这一夜,京城注定无眠。     如今,大集上的游人与客商早就被赶回了家中,稍微走得慢些的,也都被城防营并绿柳营的人抓住,下了大狱。     在揽月楼内的命妇们,现在也都进了宫,今夜是莫要想出来了;而大臣们不管文官武将,都聚集到了太极殿中,人人自危。     京城已经戒严,城防营的人将京城围得水泄不通,满街追捕刺客的同党;宫中,则由绿柳营暂时接了宿卫的活,宿卫之中,不论何人都被拘了起来。     宿卫之中,竟然有人要刺杀皇帝,如果不是邢美人拼死为皇帝挡下,直属皇帝管辖的神秘营卫又突然出现,斩杀了刺客,如今还不一定是什么情景呢。     此刻,邢美人就躺在皇后的祈宁殿中,生死不明。惊魂初定的清平帝震怒,立时就命人拿了宿卫的几个将军。     清平帝坐在太极殿的后面,旁边是自己的三个儿子,都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他阴沉着脸,早就已经年老的他,看着身边的儿子,突然那样的疲惫。     这时,一个内监慌忙跑了进来,对清平帝道:“陛下,邢美人醒过来了。”     清平帝“嗯”了一声,声音平静地听不出喜悦。他站起身,脚下却踉跄了一番。     太子周端见状,本想上去扶一把,却还是没有敢行动,只是站在原地,恭敬道:“父皇要保重身体。”     一旁的昭王周济也道:“父皇真龙天子,岂是宵小能伤的?还请父皇务必保重。”     四子周戈平时就没有个主心骨。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早就着慌了。如今,听见一直受父亲赞誉的兄长和做太子的弟弟都说话了,他也连忙道:“父皇圣体安康。”     清平帝看了一眼自己这三个儿子。     聪慧的,平庸的,持重的,都是他的儿子。     清平帝长叹了一口气。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歇息吧。”     此时,章皇后坐在祈宁殿的后面,手里握着念珠。神情却有些恍惚。     前面的宫女来报,说是邢美人已经醒了过来。     没有心思管这些,只是让人好好照顾着,自己则一直坐在榻上。神色恍惚。     突然,大殿之外一阵风吹过。吹动了窗子,发出了阵阵声响。     章皇后的身子为之一抖,差点儿自榻上滑了下去。幸好身边的宫女眼明手快,将她扶住了。     已过了花甲之年的章皇后将念珠握得更紧了。为后多年。她以为自己早忘了早年的事情,可是今夜,她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被圈禁的时候。     些微的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让人以为是夺命的人来了。     宫女见章皇后面色惨白,连忙为她顺着气。轻声道:“娘娘可要保重身体。”可是心中一着急,泪珠就落了下来。     章皇后用另一只手拉住宫女,颤抖着问:“端儿呢。”     宫女先是怔了一下,才记起来端儿是谁。     皇后从来当着他们这些宫女太监,只说“太子”,从不会叫太子的名字。     宫女忙道:“太子殿下现下在太极殿的后面,和其他的皇子在一处呢。”     章皇后依旧有些失神,问道:“谁在那儿守着?”     宫女道:“陛下派了营卫在那儿,一定会护太子与诸位皇子周全的。”     这边,宫女正安慰章皇后,那边,安抚过邢美人的清平帝已经进来了。     他看见章皇后坐在榻上,本就年华老去的脸上,现在更满是沧桑。那个凤冠霞帔的俏皮丫头,如今再也看不出昔年的模样了。清平帝心中一酸,叹道:“终归没有大事,你又何必如此?”     章皇后抬起头,看着清平帝。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丈夫鬓角又多了许多白发。     老了,他们都老了,老到已经有人嫌他们命长了。     章皇后第一次感觉到生命自她的体内消散,她支撑不下去了,从端儿被人摔在地上那一刻,她的生命,就是靠着将自己远远地驱逐在权力之外支撑着。     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切,只是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独一无二的位子。     她的丈夫,她的儿子,都因为那个位子,无时无刻不受到威胁。     章皇后知道,她不是一个好皇后,尤其做不到像婆母那样,就算被误解,就算被废后,就算被圈禁,也能带着儿子与女儿坚强地活下去,最终成为了赢家。     章皇后认认真真看着清平帝,在他的眉眼之间,依稀看见了年轻时候的影子。隐忍,坚韧,处处都回护着她。     可是她,却从来没能护着他。     就好像今天晚上,刺客突然蹿出,扑出来挡在清平帝前面的是邢美人,而眼前的这个已经衰老的帝王,却下意识地将自己挡在了身后。     章皇后觉得视线逐渐模糊,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对清平帝道:“陛下……还请……还请郎君,要保重身体,蕊卿先去了……”     话犹未完,人已经晕倒了。     从来都略显安静的皇后殿里,传来了清平帝惊恐的声音:“传太医!”     清平四十六年,八月十六日,章皇后薨。(未完待续)     ps:第三更~     然后可能要到今天很晚的时候,还有一个第四更~么么哒~爱你们~           第八十章 次日(四更,为平仄客和氏璧+)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睡眠向来很浅的柳默慎,猛地坐了起来。她侧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     睡得也并不实的胥氏吓了一跳,也坐了起来,刚要说话,就听见外面隐约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舅母你听,这是什么声音?”柳默慎握着被子的手有些颤抖。     这是宫中传来了丧报,她熟悉这个声音,前世章皇后薨逝的时候,她听到过这个声音。     难道是清平帝没能躲过这场刺杀?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柳默慎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胥氏却没有听过这个声音,只是她见柳默慎冷清的脸上此时惊恐的表情,自己也害怕了。可是她侧着耳朵听了很久,也没有听见什么不寻常的声音,便勉强笑着,安慰柳默慎道:“昨晚那样刚强,现在睡了一觉,倒是害怕了。可见还是吓到了,你等舅母去找大夫来,给你开一剂安神的汤药来。”     柳默慎拉着胥氏,刚要说话,突然就听见外面有人慌慌张张地说:“主,主家,皇后……皇后薨了。”     刚刚站起身的胥氏一听这话,脚下一软,也坐到了榻上。     猜想被证实了,柳默慎却不知道心中是作何感想了。     重生至今,她经历的总是前世因为种种原因逝去的人,他们的人生变了方向。可是章皇后,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薨逝了。甚至今生薨逝的时间,比前世提前了许多。     她重生这事儿,本就是玄之又玄的,但如今经历了同一个人的两次去世,而且那人提前去世的原因。还可能是因为她的存在,这不能不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畏惧。     胥氏失神地坐了一会儿,忽而想起来这时候她不能乱了阵脚,连忙抖擞精神,道:“去将家里的灯笼都摘了下来,让绣房快些准备出几套素服来。”说着,又拉着柳默慎的手。安慰道。“你莫要怕,帝后情深,如今皇后薨了。论理我们也应当服衰二十七天,等着我让人将你的那衣服也做了出来,京城之内,万事都要小心。”     柳默慎自嘴角勉强挤出了个笑容。低声道:“多谢舅母。”     胥氏知道昨夜定是出了大事,但当着柳默慎的面。又不好说太多,只怕吓到她,就又安慰了两句,去叫了玉俏和青虹进来。陪着柳默慎。     胥氏到了她一贯主持事情的屋子,心中甚是烦闷。周围服侍的人半句话不敢多说,只是各司其职。半分不敢乱。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些,直到胥氏看过了宵禁的时辰。才敢让人偷偷将永昌当的侧门开了。     街上静悄悄,偶尔路过的百姓都是行色匆匆的。胥氏见已经有人出了门,便立刻吩咐管事,让他速速到詹家在京的两个少爷家中,务必要确定人没事才行。     而柳默慎此时则和玉俏青虹在屋中。     青虹睡了一觉之后,情绪倒稳定了很多。玉俏早上起来的时候本来还好,但是一定见说皇后薨了,又吓了一跳。     她如今年纪大了,谈家世代在公爷府做马倌,耳濡目染的,玉俏自然要比青虹晓事些。昨天自家姑娘和那丛公子说的话,暮秋青虹可能浑浑噩噩,可是玉俏却参透了。     这意思,不就是有人要行刺吗?     结果当天晚上,她们就遇见了杀人;紧接着又遇见了官兵;而今早一起来,就说是皇后薨逝了。     玉俏心中忐忑不安,但是当着柳默慎的面却不敢十分表露,只是试探道:“姑娘……这事情……与昨晚有关吗?”     柳默慎呆坐着,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前世章皇后薨逝是清平四十九年的事儿。她除了知道章皇后是太子周端的生母之外,对这个皇后知之甚少。     章皇后从来都是隐居深宫,就是偶尔召见一下命妇,与人闲聊几句,也就罢了。     但柳默慎记得,今生她能顺利回家,多亏了章皇后与乐氏闲聊的那几句。     至于帝后是否情深,柳默慎不知道。她只隐约记得前世章皇后去世的时候,雍朝还在与北疆对战,清平帝虽然无法为章皇后大肆操办后事,但听丛晰说,清平帝却穿了足足一年的素服。     想着,柳默慎幽幽叹了一口气,垂首不语,半晌才抬起头,对玉俏道:“收拾收拾,我们回家吧。”     玉俏有些怕,这时候如此乱,如果回家的路上再遇到什么事情,可怎么办呢?便轻声劝道:“姑娘,要不再等等吧……不如我们让舅太太往家中送个信,让老夫人派人来接我们吧。”     柳默慎摇头:“傻丫头,祖母只怕这几天都回不成家了。而且我们在这儿虽安全,我却担心姐姐。”后面还有半句话,柳默慎并没有说。     这时候情势如此紧张,稍有不慎就可能是灭门之祸,而如今家中最大的就是姐姐,偏又是性子软的人;至于田嬷嬷等人,平时还好,这种时候,却未必能压服住柳默曲和柳默从二人。     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二人闹出了些事情……柳默慎自问,还不打算陪着她们一起被抄家流放,甚至杀头。     此时,管事已经匆匆地回来,和胥氏禀报外间的事情。     “……太太,这一路上关卡重重,小人好容易到了平安坊,却差点儿没进去。好在看坊的军爷和小人喝过两次酒,才偷偷给小人透了个信。原来昨夜揽月楼上出了刺客,圣心震怒,所有的臣工命妇昨夜都没出宫。现在绿柳营接管了皇宫宿卫的事情。小人方才回来的时候,二位少爷应该是还没回来。”     胥氏听完,还是用力抓住了椅子的扶手才坐稳。     祸事,当真是祸事。怎么就混进去了刺客?     胥氏又连忙问:“那忠老夫人回家了没有?”     管事为难道:“舅太太,小人本也想去公爷府上,可是盘查太多。小人……小人实在是不敢去。”     胥氏只觉得头脑混乱,一会儿点头道:“你不去是对的,是我昏了头……”一会儿又摇头说,“不行,还是要去那儿,把大姑娘带过来。”     胥氏这边厢正坐立不安的,那边厢。柳默慎已经走了进来。对着胥氏微微一屈膝,道:“二舅母,我想回家。”     胥氏一听。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从来华贵的脸,此时全是愁苦:“不行!”她的声音带着全然不似平时的尖利,“你不能回去。现在外面出了那样的事儿,你若是再出点儿事儿。可如何是好?”     柳默慎忙道:“二舅母别担心,我身上带着祖母给我的令牌,想来也不会出事儿。”     胥氏依旧坚决地摇着头:“不行!我还在想着怎样把你姐姐接过来呢,又怎么能放你回去?”     柳默慎听说。笑道:“舅母的意思我也明白……只是如今这时候,我心里也慌张,担心姐姐出事。况且舅母这儿还要忧心两个表哥。我和姐姐又岂能在这个时候,再让舅母分心照顾我们?”     胥氏听柳默慎说得有理。便有了一些犹豫。她看看柳默慎平静如常的表情,慌乱的心中也平静了一些。     是以,她叹了一口气,道:“既然这样,那我派两个做事干脆利落的人,过去送你。你也不着急将人再遣回来。忠老夫人回家之前,就让他们暂且留在公府,也算是照应你一二。”     柳默慎听说,微微屈膝,笑道:“那就多谢舅母了。”语罢,她记起了昨夜胥氏所说,乔扬当的那几颗黑色的珠子,又道,“对了舅母,你昨天说的乔公子当的珠子,可还在?”     事情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胥氏哪里还有闲心记这个,现在听柳默慎提起,便道:“又不是大事,你还想着它做什么?那东西应该还在库房里呢。”     柳默慎笑道:“那舅母可方便让我看一看?”     胥氏见柳默慎对那东西这么上心,虽然奇怪,但还是命人自库房中将乔扬昨日当的东西取了来。     果然是一串上好的玛瑙,旁边则放着十几颗柳默慎从没见过的黑色珠子。     柳默慎将那些珠子一颗颗拿起来看了,都是一般大小,上面没有任何标记。     这就是海上来的神物?她心想。     胥氏看着柳默慎有些凝重的脸色,忙问:“这是怎么了?”     柳默慎想了想,俯身凑近胥氏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胥氏脸色未变,问道:“这……你可有把握?”     柳默慎摇摇头,笑道:“没有,但是小心些总是好的。毕竟舅母此时在京中,牵连太广。”     胥氏虽然犹疑,但又觉得柳默慎看起来是个稳重的人,认真想了很久,才道:“好。”     二人又在屋中说了几句话,外面管事来报,说柳默慎的车已经备好了。胥氏这才依依不舍地将柳默慎送上了车,亲自选了两个二十岁上下,平日做事谨慎心细的家丁跟着马车。     一路上,果然关卡重重,盘查严谨,饶柳默慎一个姑娘家,身上又有忠夫人的令牌,也是费了颇多周折才回了家。     好容易回到了忠勇公府,柳默慎刚刚进了二门,还没等走到正院,就听见柳默从的声音高叫道:“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你们不说将母亲接回来主持,竟然还敢来欺负我!”     柳默慎的脚步一顿,旋即继续向前走。     这个四妹妹还真是没让自己失望。(未完待续)     ps:呼~终于完成了四更的成就……     这一章是还平仄客大大的和氏璧的~还欠四章加更,以后努力都还上~     感谢诺言过期的粉红票~感谢jane55的粉红票~           第八十一章 处置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此时,柳默从头上的发髻儿也歪了,上身的半臂也已经被扯破,原本惊艳的脸上此刻黑一道灰一道,眼睛红肿着,边哭边指着围着自己的嬷嬷道:“好呀你们这些奴才!趁着主人不在家,就开始作践我了!你们谁再敢碰我一下,我立刻撞死在这假山之上。”     她年纪小,声音还带着童音,如今高声如此说话,再加上这般模样,倒真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     旁边,几个嬷嬷围着柳默从,哪个都不敢轻易上前,生怕控制不住柳默从,反而真的闹出不好的事情来。     外面,柳默曲捏着帕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不时还要说:     “四妹妹你莫要说这种丧气话。”     “嬷嬷当心些,妹妹只是心急,可不要伤了她。”     “四妹妹,你可当心些!”     柳默从躲着那些嬷嬷,时不时还抓这个嬷嬷一下,踢那个嬷嬷一脚,听见柳默曲这么说话,立刻道:“三姐姐性子好,我却容不得这群欺主的奴才!现在她们要降服我,接下来就是你了!”     红叶六神无主地跪在一边的地上,脸上还带着两道抓伤,发髻钗环更是散了一地。     而脖子上红红一片的田嬷嬷就站在一旁,心中越发焦急,却拿柳默从更是毫无办法。     而且此刻,她的心中更是忐忑不安的。     齐老夫人走的时候,特意留她在家中看家。哪里知道昨夜齐老夫人没有回府不说,今天一早上就听见外面传来了章皇后薨了的消息。     紧接着,负责采买的外屋管事就打听了出来,原来昨晚在揽月楼。竟然有刺客要刺杀清平帝!     好在陛下真龙天子,福泽庇佑,才没有真出了大事儿。     清平帝在为四十多年,雍朝一直平平顺顺的,田嬷嬷不到五十的人,虽然曾经也跟着齐老夫人驻守过边关,但那时候毕竟不是今天。一个不好。可能就是杀身之祸。     如今家里面,柳恒同去了北疆,乐氏在无相庵中。齐老夫人还在宫中未归。柳默敬是个绵软的小姐,柳默慎彻夜未归,柳默曲又是了一副怯弱的样子,柳默从不过十岁。不添乱就好了,能帮上什么?面对这种情况。田嬷嬷也一下子没了主心骨。     本今天一早得了消息之后,田嬷嬷正急得不知道该让先去打探消息,还是先让人去找柳默慎的时候,柳默从又突然闹着要将乐氏接回家中主持大局。还打伤了屋中的人,自己冲了出来。     就在刚才,柳默从竟然差点儿冲出了二门。辛亏齐老夫人带回来的几个嬷嬷腿脚快力气足,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柳默从虽然被拦住了。但却依旧不依不饶,将那些嬷嬷都抓伤了不说,口中还污言不断,到了现在,竟然还开始要死要活的。     这院子里,自田嬷嬷向下,全是下人,哪里真的敢对柳默从不利?所以虽然着急,却也没有办法。     就在此时,逐月扶着柳默敬匆匆赶了过来,柳默敬身子本就不好,走得急了,喘得就有些厉害,是以还是逐月先斥责了一句:“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柳默敬站稳,扶着心口喘了两口气,才道:“四妹妹,如今长辈都不在家,你不说好好地待在院子里,这是闹哪一出?”     田嬷嬷看柳默敬出来了,紧张的心情略有平息,连忙跪在地上,对柳默敬道:“大小姐,是老奴无用。”     柳默敬连忙施了个半礼,侧身让开――田嬷嬷是齐老夫人身边的人,辈分年纪都在那儿,平素见到柳恒同都是不用跪的,她又怎么能受了田嬷嬷这一礼?――对逐月道:“快扶嬷嬷起来。嬷嬷是服侍过祖母的人,还随祖母征战过沙场,哪里无用?”     逐月忙过来扶起田嬷嬷,口中道:“嬷嬷快起。”     柳默从在一边看着,冷笑道:“大姐姐好威风,不愧是将来要做王府媳妇的人,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福气。”     院子里瞬间寂静,周围的人全都看着柳默从,一脸震惊。     这竟然是一个九岁的公侯之家的小姐能说出的话?     就算议论姐姐婚事可当小儿口无遮拦,可后半句就是正经诛心之语了。     柳默敬气得脸色顿时绯红,愠怒道:“四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这等昏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柳默从对着柳默敬翻了个白眼,道:“自然是听这些下人说的,大姐姐要是觉得这些话有错,就快把这些欺主的奴才赶了出来。”说完,柳默从又打量了柳默敬一番,讽道,“哦,我忘了,大姐姐心中可是因为这些恶奴的胡言而怨着母亲、三姐姐和我呢,又哪里肯真的为我出头,教训这些奴才?”     “你――”柳默敬常年卧病在梅园之中,最不善言辞,所以被柳默从这样抢白一通,脸色时红时白,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柳默从心中得意,正还要说话,忽而就听见正院前的林子旁传来了柳默慎疏离而漠然的声音:     “如今祖母不在家,既然托了田嬷嬷管家,嬷嬷就应当恪尽职守。现在闹成了这个样子,嬷嬷要怎么和祖母交待?”     柳默从收了声,转头看向柳默慎。     就看见柳默慎由青虹和玉俏搀扶着,自外而入。     柳默从见是她,哼道:“我还以为谁呢,这么大的阵仗。来是你这个扫把星。昨夜在外面一晚上没回来,也不知道和哪个野人一处。”     周围的人脸色又白了许多,简直恨不能捂上耳朵,只当没听见柳默从说了些什么。     柳默慎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她指着柳默从,问脸色煞白的田嬷嬷:“嬷嬷是祖母身边的老人了,我听祖母说嬷嬷当年还陪嫁姨祖母,去了戍边大将军的府上,定然见多识广。你可见过谁家九岁的千金小姐,说出这种稍微知礼些的村妇都说不出的胡话来?”     田嬷嬷哪里敢作声,就是低头站在旁边,心里却很赞同柳默慎的话。     她这些年,也见过一些千金小姐,独独没有见过如柳默从这种满嘴污言秽语的大家千金。今天柳默从在这儿说的话,只要传出去一句,柳家的所有女儿恐怕都要难嫁了。     柳默慎走到柳默敬身边,眼睛则看着柳默从:“祖母让四妹妹抄写经文,本也是想让妹妹静静心,不过看妹妹的样子,就算佛祖亲来,道祖亲至,也说不好妹妹了。田嬷嬷,着人把妹妹抓回去,将那女四书抄写千遍,什么时候写完了,什么时候出来。”     柳默从一贯看不上柳默慎,现在听她竟然敢如此吩咐人,立刻掐着腰怒道:“你敢――”     柳默慎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一个月抄不完那一个月都不要出来,一年抄不完那就一年都不要出来,到妹妹及笄的时候抄不完,连及笄礼都省了。哪怕是妹妹三十岁了才抄完,也要看看妹妹改好了没。若还改不好,那就再去抄二十年好了。”     说罢,柳默慎懒得再听柳默从的胡话,又对田嬷嬷道:“如今皇后薨了,祖母又没回家,嬷嬷见多识广的,自然要当我们的主心骨。四妹妹平日不懂事哄哄也罢了,现在还这样闹,被有心人参奏一本,可如何是好?”     田嬷嬷听柳默慎这样说,心中更是安定。     多亏了二小姐,不然今天的事儿,还当真不知道如何开交呢。     柳默慎又道:“二舅母派了两个人送我回来,如今京中戒了严,就不用他们回去了,劳烦嬷嬷安排一下,给他们个住处。”     田嬷嬷忙点头称是,便对那些嬷嬷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带四小姐回去?”     几个嬷嬷见有柳默慎吩咐,底气也足了,便一起围上去,将柳默从制住,生怕她继续说些胡话,就连忙捂着嘴,抱着送去了她自己的屋子。     一旁跪着的红叶忙对柳默慎磕了个头,哽咽道:“奴婢谢过二小姐,奴婢有罪,没能照顾好四小姐。”     柳默慎“嗯”了一声:“你也委屈了。”     红叶又磕了个头,才胡乱整理了一下发髻,起身向柳默从的屋子快步走去。     柳默慎这才扶着柳默敬,见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额上还都是汗,笑道:“真是的,姐姐身体不好,干什么还要出来?”     柳默敬从昨夜暮秋回来之后就一直担心,直到现在看着柳默慎平安归来,才松了口气,道:“还说呢,我担心了你一夜……二舅母怎么样了?”     “好得很。”柳默慎笑道,扶着柳默敬,回头对玉俏和青虹道:“你二人也累了,先回家歇歇吧,让暮秋过来就好。”     玉俏和青虹忙对着柳默敬还有在场的柳默曲屈膝施礼,便退了下去。     柳默慎正要扶着柳默敬回梅园去,却听见柳默曲叫了一声:“二姐姐。”     柳默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问道:“三妹妹有事?”     柳默曲咬着嘴唇,突然以帕子遮面,嘤嘤地哭了起来,边哭还边道:“还求二姐姐救救我那可怜的四妹妹。”(未完待续m.)(未完待续)     ps:一更~           第八十二章 御前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看着柳默曲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一笑:“三妹妹说说,我要怎么救她?”     柳默曲哭道:“我知道她言语上冒犯了大姐姐和二姐姐,但她也是一时着急,如今外面发生了那样多的事情,母亲却只能留在外面,四妹妹纯孝,所以才会口无遮拦,还请大姐姐与二姐姐饶恕她。”     柳默慎听罢,叹了口气,道:“三妹妹说得这是什么话?夫人是去无相庵中为国祈福的,皇家庵院,怎么在妹妹口中倒成了外面?况且夫人要去祈福,也是夫人提出,父亲大人的安排,既然四妹妹纯孝,又怎么罔顾父意母意呢?”     柳默曲张张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柳默慎又道:“再说了,妹妹方才也听到了四妹妹的话,四妹妹现在才九岁,竟然被那些恶奴教得满嘴村话……要是被祖母和父亲知道了,夫人岂不也有错了?所以三妹妹与其求我救四妹妹,不若好好去教教四妹妹,让她以后莫要如此胡闹。”     柳默曲捏着帕子,似是要将那帕子捏破一般,道:“可是……她……”     柳默慎眉头微皱,眼神露出了一丝难过,幽幽道:“我也知道三妹妹和四妹妹是亲姐妹,三妹妹又心软,那只好我这个嫡亲的二姐姐做回恶人了。不然下次四妹妹要是当着外人这么说,那你我姐妹的将来,可就要没了。”     柳默曲听见这句话,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是呀,如果今天的事情真的传了出去,那么她……     柳默慎看着柳默曲的眼睛,微微一笑。不再多说话,便扶着柳默敬,一同向梅园走去。     二人走出了很远之后,柳默慎回过头,就看见柳默曲还站在原地出神。     待柳默慎与柳默敬二人回到了梅园,柳默敬才对柳默慎说:“以前我只知道四妹妹嘴厉,却没想到她何止是嘴厉?简直就是心毒。小小的年纪。什么话都敢说。”     柳默慎扶着她坐下。笑道:“姐姐管她呢,田嬷嬷方才得了我的话,定会好好看管她。这几天想必她也闹不出什么大事了。”     柳默敬仍然担心,拉着柳默慎的手,急道:“可是父亲……等父亲将来凯旋,听见四妹妹的事情。定还是要怪你的。”     柳默慎听姐姐说得天真,不由笑道:“姐姐。过几天祖母回来了,这事情也就不归我管了,哪里还等到父亲回来的那一天?”     柳默敬这才醒悟过来,放心笑道:“你说得是。”柳默敬想着。复又担心起祖母来,“田嬷嬷就说是皇后薨了,唬了我一跳。也不知道祖母在宫中如何。又何时才能回家。今天我也算知道了,家中要是没有个能拿主意的长辈。必然要乱的。”说着,柳默敬长长地叹了一口,一脸忧心。     柳默慎忙道:“姐姐也不用担心,祖母不会有事的。”     柳默敬抬手摩挲着柳默慎的头发,见她额角的头发有些散了,就自榻边的妆奁里取出梳子,轻轻被她理着头发,口中笑道:“妹妹如今长大了,都成了姐姐的主心骨呢。”     柳默慎安静地坐着,听见她这么说,道:“我长得再大,也是姐姐的妹妹。”     柳默敬点头,替她重新用簪子固定好了发髻,道:“嗯,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     柳默慎低下头,一直紧绷的情绪因为这一刻的宁静,终于纾解了开。     如果能一直这样,也是很好的。     自从章皇后薨逝之后,皇宫之中白茫茫的一片,太子周端这几天一直跪在皇后的灵前,毫不顾忌礼仪如何,手扶着棺椁,将头抵在棺木之上,哀哀哭着。     清平帝在章皇后之后,便急火攻心昏了一天,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就拍着床榻大喊,要杀尽所有的宿卫并其族人,为皇后报仇,更要挖出那幕后主使,株连十族。     而后,也不顾内监的劝慰,执意传了纸笔,拟好了圣旨,也不用人修改什么,直接拿了玉玺,就要盖。     但在用玺的那一刻,清平帝由吐了一口血,再次晕倒。     宫中再次乱成一团,尤其是贴身的内监,拿着那没用皇帝玉玺的旨意,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想来想去,只得火速命人传来了丛晰。     丛晰本就在暗中派人调查行刺的事情,听见宫中急传,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儿,连忙进了宫。     内监偷偷将那份旨意给丛晰看了。     丛晰拿过来一看,皱了眉头,又将那份圣旨还给内监,叮嘱道:“好好放着,莫叫别人看去了。”     内监小声道:“这个自然,咱家知道轻重……那等杀才本就是族诛之罪,只是对那些宿卫也要诛族,这……这可如何能行。”     丛晰道:“此时你我知道就好,皇后薨了,陛下难过之中,难免……”他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口,只是叹了一声。     待清平帝再次醒了过来,已经是掌灯时分。     旁边一直守着的几个宫女一见皇上睁开了眼睛,慌忙道:“陛下醒了。”     紧接着,传太医、把脉、问安,又是一阵忙乱。     清平帝躺在榻上,灰白的脸上没有表情,仿佛周围的慌乱都不存在一样。     许久,待人都退下去了之后,清平帝才问身边的内监:“太子呢?”     内监忙道:“陛下,太子下午来了两趟,陛下都没醒。现在太子就在皇后灵前,可要老奴去传?”     清平帝沉重地喘着气,半天才道:“罢了,让他再陪陪他娘吧,再就见不到了。”说到这儿,清平帝又叹了一句,“见不到了。”     内监见清平帝如此,自己也是一阵心酸。     清平帝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才问:“那两个王爷呢?”     内监道:“也都在灵堂,陪着太子呢。陛下。要不老奴去传他们来吧。”     清平帝依旧是摇摇头:“启澄呢?”     内监道:“丛大人就在前面,候着呢。”     清平帝听说,挣扎着起身。内监见状,赶忙上前扶了一下,却被清平帝推开:“朕还没到坐不起来的时候,去将启澄叫进来。”     内监忙应了一句,退到了外面。对早就等在那儿的丛晰道:“丛大人。陛下在等着你呢。”     丛晰整理了一下衣服,问:“太医怎么说?”     内监压低了声音:“陛下是有了春秋的人,乍经此事……唉。只得好好调养了。大人一会儿说话,务必……要当心些。”     丛晰点头道:“我晓得,多谢。”     丛晰走进殿内,只见清平帝面色灰白。两天的功夫,原本花白的头发。竟然几乎全白了。     原来年纪虽大,但精神矍铄的清平帝,骤然就仿佛老了二十岁般。     丛晰心中微酸,面上表情却不变。跪地拜道:“臣参见陛下。”     清平帝也不说免礼,而是直接就问:“闻匡说是你觉察到有人要行刺?”     丛晰低着头,应道:“是。臣在集市上,看见有人鬼鬼祟祟的。就起了戒心。”     清平帝握紧了拳头,又问:“是什么人?”     丛晰道:“臣不知,那人到了揽月楼附近就失了踪影……”     清平帝坐在那儿,只听见了“臣不知”三个字,就压根儿听不进去丛晰后面的话了。他自榻上看着丛晰,突然发怒,将榻边小几上的药碗扫到了地上,打断了丛晰的话,怒道:“你不知道?你胆敢说你不知道?朕要你们何用!”     内监吓得两股战战,本想大着胆子来劝解一二,却又不敢乱动。     清平帝指着丛晰:“宿卫里出了刺客,宿卫的将军难道不知道?传旨刑部,严刑对待。”清平帝眼睛通红,高声怒道,“不,不用查了,宿卫之中人人都有嫌疑,都给朕诛灭九族!全福!朕之前拟的旨呢?还不传下去!”     “陛下!”丛晰跪行几步,靠近榻边,道,“陛下不可如此行事,臣请陛下给臣些时日,臣一定能查清楚此时!”     清平帝此时完全听不进别人的劝说,听见丛晰这样说,怒道:“住口!难道你也是与他们有勾连?”     丛晰知道清平帝此时被伤痛迷了心性,索性大着胆子直接道:“陛下不是桀纣之君,又怎能行桀纣之事?宿卫的将军们虽然失职,但其他的宿卫军士却罪不至死,还请陛下三思!”     清平帝被丛晰的那句“桀纣之君”震了一下,他陡然冷静下来,问道:“你说朕是桀纣之君?”     丛晰见清平帝的神色略有平静,便不回答清平帝的这句问话,而是道:“陛下,还请陛下容臣些时日,臣定将幕后之人缉拿归案。”     清平帝还在想着丛晰刚才那句桀纣之君的话。     丛晰说得对。若这个时候,他当真不分青红皂白地大开杀戒,不但天下不稳,而且……后人又会怎么评价蕊卿?     想着,本就筋疲力尽的清平帝终于支撑不住,颓然倒在了榻上,道:“罢了,你去查吧。”     丛晰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臣遵旨。”     清平帝无精打采地说:“让宁远接管宿卫吧,以前的那几个,交由刑部,让吏部和兵部一起去审,永不叙用,都给朕打发到看不见的地方去。营卫这次护驾有功,赏闻匡与那个刺杀了刺客的人一年的俸禄,金千两,升两级,其余的人赏半年俸禄,金五百两。邢美人护驾有功,封贵妃。”     前面的还好说,可是邢美人竟然直接封了贵妃?     宫中现在有淑、贤二妃,而淑妃更是昭王的生母,皇后去世之后,淑妃变成了后宫之首。     可是皇上此举,却直接将邢美人提到了淑妃之前。     难道……丛晰心中想着,陛下知道了什么?(未完待续)     ps:二更~~今天这六千来个字,我改了六个多小时,可算是比较快速地过渡了……以及~为丛晰掬一把同情的眼泪,皇帝封了那么多,竟然没有他的事儿……     今天难有加更了,抱歉~明天的更新将继续非常稳定地在中午十二点和晚上五点~么么哒!     感谢阿寰的粉红票!感谢191的平安符~           第八十三章 愚蠢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在石阶上坐着看书,可是才看了一会儿,她就将书放在了一边,开始发呆。     昨天詹氏派人来看她们姐妹,很隐晦地告诉她说,这几天有人正在查抄永昌当,京兆尹也派人来问了许多次,每次都是乔扬在永昌当当了些什么东西,还反复检查了永昌当库房内的当品,似乎一定要在里面找出些什么一样。     柳默慎倒是能想到现在外面的情景,恐怕大大小小的官吏之家,都被搜了个遍吧。     至于柳家,许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柳恒同并不在京,其他几房堂亲都在原籍,现在家中就是几个未出阁的小姐,所以只是在前边问了问就走了。     总算给了面子,没有进二门来查。     柳默慎想着那被她藏了起来的珠子,稍微安心了一下。     这时,玉俏端过来了茶水,轻着步子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说:“姑娘,吃点儿茶吧。”     柳默慎并不看她,而是点了点头,无精打采地说:“放那儿吧。”     玉俏依言将茶水放下。     柳默慎自从前天听说皇后薨逝的消息传来之后,就一直神情恹恹的。     她以前也经常发呆,但是从没有像这四五天那样,表情里还带着些许迷茫。     自从柳默慎从无相庵回来之后,玉俏就觉得不管什么艰难的事儿到了柳默慎这儿,也都消弭于无形了。所以看见柳默慎这个样子,她心中未免担心,就大着胆子,坐在柳默慎的旁边,柔声道:“姑娘这几天是怎么了?可是身上哪里不爽利?”     柳默慎这才看向玉俏。她此刻想的事情,并不好和玉俏说,说出来也只是让她担心而已。可是她又懒怠在玉俏面前作伪,所以恹恹地摇了摇头:“没有,可能是因为天太热了吧。”     玉俏听说,心中稍安,笑道:“姑娘最近那样贪凉。也不好的。”     柳默慎慵懒地点点头:“我知道。”想了想。她又对玉俏道,“对了,你给我准备些针线吧。我闲了,想绣些东西。”     玉俏本来只是有一点点担心,可是听见柳默慎这么说,顿时唬了一跳。     莫说是柳默慎从无相庵回来之后。从来不提女红的事情;就算是她去无相庵之前,都不喜欢刺绣女红之类的事情。不过是因为在家中难过,才逼着自己时时动针线。     可现在,柳默慎竟然主动说要绣东西?可见是真的病了。情急之下,玉俏也顾不得其他。忙起身道:“姑娘等着,我去回了田嬷嬷,请人来给小姐把平安脉。”     “回来。”柳默慎好笑道。“我就是想绣个东西,你请大夫做什么?”     玉俏疑惑道:“可是姑娘……你……你从不喜欢作这些的。”     柳默慎笑道:“我现在也不喜欢。只不过这几天心里烦闷得慌。想绣点儿东西,静静心。”     玉俏将信将疑地说:“可姑娘从来不喜欢绣东西,现在突然做,岂不是心中更烦闷?不如我给姑娘把棋拿来,姑娘就在此处摆摆棋吧。”     柳默慎一怔,第一次觉得玉俏的话那样不好反驳,只得笑道:“我就是想要打发时间,瞧你……算了,被你说得我都懒了。”     玉俏这才相信柳默慎确实只是心中烦闷而已,便笑道:“姑娘心里着急,奴婢也知道,奴婢这就给姑娘准备着。”     柳默慎无聊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角上的褶皱,声音里带着疲惫,道:“算了,不想做了。”她抚着衣角的一处褶皱,嘟囔了一句,“哎呀,这衣服都皱了。”     玉俏越看越觉得莫名其妙:“姑娘您和奴婢说,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柳默慎依旧扯着衣角,道:“这深宅大院里,到底还是束手束脚的。外面的消息也传不进来。”想着,她叹气道,“别的还好,我就是担心陶姐姐。这次的事情是宿卫中人做的,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     玉俏听说,也犯了难:“嗯,我弟弟去了明义坊几次,可是都被官兵围着,莫说打听事情了,就是略微靠近些,都有人上来问,”她疑惑道,“姑娘,又不是陶大人做的,皇上处置她做什么?”     柳默慎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陶姐姐就是那个怀璧的匹夫,护城河里的鱼儿。”     玉俏见柳默慎这么愁,不由得自己也愁了:“是吗?那要怎么办?对了,姑娘,那个丛大人能不能救陶姐姐?”     听玉俏说起丛晰来,柳默慎更是叹了口气:“他这能把自己救了已是不错,何谈救人。”     就在这时,就见青虹快步走了进来,对柳默慎道:“姑娘,老夫人回来了。”     此刻,在京郊的一处庄子里,昭王周济正盘膝坐在那儿,双眼直直地盯着屋门。他努力控制着,不想让自己自己发抖,可是却怎么都忍不住,一双拿惯了兵器、拉惯了长弓的手,此时拼命地颤抖。     他害怕,害怕清平帝的人此时突然冲进来将他绑了,更害怕太子会站在他的面前,嘲笑他自毁前程的所谓。     想到太子,周济只觉得恨意难消。那个跛子!有什么资格做太子?     一旁,那个甚是普通的人跪坐在那儿,含笑看着昭王,笑意里,满满的都是讽刺。     他不但在笑昭王的愚蠢和自以为是,也在笑清平帝。一代帝王,偏偏在子嗣上如此荒凉。     五个儿子只活了三个,还一个甚蠢,一个甚昏,唯一那个不错的,偏偏是个残疾。     可笑,当真可笑!     昭王双眼直了很久,这才转过头问那人,声音颤抖着问:“廖先生说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这个被称为廖先生的男子笑了,语带讥讽:“王爷自己想的这个主意,如今失手给别人做了嫁衣,却来问在下怎么办?”     昭王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明明他安排得好好的,让那个刺客去行刺清平帝。     他不是打算弑父杀君,只是单纯地想要将这件事情嫁祸到太子头上。     太子只要倒了,章皇后根本不足为惧。之后他的母亲就是后宫之主,他也能成为东宫之主。     周济觉得自己的计划甚是完美。     谁知,从头到尾,处处都不符合他的想象。     刺客还没等说出“太子!小人不能尽忠了!”就被营卫杀死;章皇后虽然死了,但邢美人却突然就成了贵妃,位份甚至还压在自己母亲之上。     这如何能忍?     廖先生依旧饶有兴趣地看着周济,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也只有周济这种人,才会想出这种笑话一样的办法。没有了自己,他就是一个空有蛮力的武夫,甚至连伪装成文武双全、儒雅睿智的样子都不行,更何况是谋划?     不过,廖先生也有些失望于这次刺杀竟然失败了。     成功了该有多好,让清平帝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上,这才是真正的报复。     想着,廖先生看向昭王的眼神更加不善了。连最简单的杀人都做不好,愚蠢。世间的人怎么都这么愚蠢?     唔,也不是都愚蠢。他的眼前浮现出了一个女子清瘦的脸。     廖仲从来不会注意女人――这世间的男子都这么愚蠢,更何况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如果不是柳默慎的马车突然冲出来救了乔扬,他甚至不会记住这个女子的模样。     自然,柳家的这个二姑娘,也是一个愚蠢的人。不过却是能坏了他计划的蠢人,也算是有些勇气的。     昭王却看不懂廖先生此时的眼神,他只是担心,这件事情会查到自己的身上,只是急忙忙道:“先生一定要救我!”     廖先生笑道:“殿下也不必担心这件事情,若是陛下真的怀疑了,殿下还能好好地宫中出来?只是在下好奇,殿下此举,是真的要弑父杀君取而代之?”     昭王忙道:“我并不打算弑父,我就是想嫁祸给太子。”     廖先生没想到昭王想的只是这个,略奇道:“殿下倒是说说,您要怎么嫁祸太子?”     昭王理所当然道:“让那人高喊一声‘太子,卑职先去了!’不就好了吗?”     廖先生抬起眼,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上,难得带着令人印象深刻的诧异:“只是这样?”     昭王反问:“那还要如何?”     廖先生愣住了,旋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竟然比自己想得还要愚蠢一些。     昭王被他笑得有些恼怒,气道:“这有什么可笑的?如今那两笔钱我们都拿不到了,哪里还能成事?”     廖先生笑够了,对他道:“怎么就拿不到了?王爷把人娶了回来,莫说是那笔嫁妆,就是詹家和胥家,也都在王爷掌握之中了。”     昭王一愣:“娶谁?”     那人无所谓道:“两个人呢,王爷娶谁不好?不过依我说,大的那个更适合王爷。公府之家的嫡长女,就算身子若做不了王妃,当个侧妃还是可以的。”     昭王道:“她不是和成王幼子定亲了吗?”     廖先生端起眼前的酒杯,饮了一口,笑道:“人要是都死了,她要和谁结亲?”     昭王恍然大悟,立刻转忧为喜,举起酒杯,笑道:“本王多谢先生!”     廖先生掩着眼神中的讥讽之意,回敬了一杯酒。     至于小的……他在心中笑了笑,那是他感兴趣的。(未完待续)     ps:一更到~           第八十四章 搜查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有人在为别人担心,有人在算计别人。而丛晰现在,则是唉声叹气地看着在他家乱翻的京兆尹的府兵们。     领头的府兵卫趾高气昂地指挥着人搜查,斜眼看着丛晰,问道:“这京城之中,还有丛大人不认识的人?”语气中,满满的都是不屑。     丛晰心疼地看看被府兵粗暴践踏的花圃,无奈地说:“京中人以百万计,本官哪里能人人都认识?比如说这位军爷,我就不认识。”     京兆尹领的府兵卫是从七品武官,而丛晰明面上的羽林军副将则是正五品武将。一个正五品的武将对着一个从七品的五官叫“军爷”,已经是带着讽刺了。     偏那府兵卫却和没听出来一样,只是冷笑道:“那丛大人怎么就知道有人要行刺,还知道去城外请了绿柳营的宁将军?大人还是从实招来的好。”     丛晰笑道:“这你要问闻大人,是闻大人在街上拦住了我,只说了事情紧急,让我速速调绿柳营的人入京护驾。”     府兵卫依旧是不信的语气:“丛大人在羽林军中供职,闻大人是营卫之长,他又怎么会托付你?”     丛晰双手一摊,一脸无辜:“羽林军,营卫,宿卫都是陛下的护卫。就连闻大人当年都是从羽林军副将升到了营卫长,我们熟悉有什么可奇怪的?”     府兵卫还是不依不饶地问:“那大人可知,闻大人有没有找其他营卫去给宁将军送信?”     丛晰的脸色这才沉了下来,他打量了那将领一番,问道:“这位军爷是在和本将开玩笑?你们大人是让你来查本将的,还是来查营卫的?”     那府兵卫顿时语塞。     雍朝三支侍卫队伍。羽林军是自高级将领、武官的子弟中,选拔出来的,平时只在校场之中训练,并无实职;而能入宿卫的人,则是从下层军士或其后代之中选拔,但这类人至多只能做到中郎将便是头了,再往上的几个将领。只能从羽林军中选拔出来;而营卫则只是由皇上和营卫长秘密选拔。每个人的身份也只有皇帝和营卫长才知道。     所以天下人只知道营卫长是谁,却没人知道营卫中其他人的身份,甚至都不知道营卫的内部是怎样架构。如何运作的。     还有特殊一些的,就是驻扎京城外的绿柳营,其将领从来都是自羽林军或宿卫之中而出,比如说宁远宁将军。昔日也是羽林军的人。     所以现在,这个府兵卫张口就敢问营卫的消息。岂不是自己找死?     丛晰见他脸上有了怕意,这才袍袖一甩,做足了生气高傲的样子,道:“再有什么事情。叫你们大人自己来问我,派几个府兵翻我的家就罢了,现在还敢让个从七品的府兵长来审我。还要打探营卫的消息,简直不可理喻!”     说罢。丛晰脚一跺,头一仰,迈着四方步就进了屋子,将门用力关上,全然不顾外面那府兵长的脸色都变了几变。     那府兵长紧紧握着拳,恨不能现在就冲进门,将丛晰拖出来打一顿。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咬牙切齿了半天才道:“我们走!”     丛晰自门缝里看见他们走了,又回头看了看屋中的狼藉景象,叹了口气,俯身开始收拾。     此时,紧闭的门再次被推开,招金自外面进来,看见这一地的狼藉,也吓了一跳,忙道:“公子你坐着,我来吧。”     丛晰并不听,而是把被人翻落在地上的书捡了起来。见上面有几页的书角湿了,叹气道:“这书是知兄送我的,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让他看见,怕是要吃人了。”     招金虽然不知道书中的价值,却知道书的价格。尤其是从是衡那拿来的书,定然不是凡品,便将书接过去,道:“是公子要吃也是吃京兆尹。随便派了个人,就敢来抄公子的家。少爷别生气,我把书拿出去晾凉……”     说着,招金将被书拿出去,小心翼翼地展开,并不敢在太阳底下直接放着,而是在屋檐下的回廊里,将书摆好了,又进屋收拾其他的东西,不忿道:“少爷你都不知道,刚才他们去镇远侯府的时候,那巴结的。到了我们这儿,倒成了那副嘴脸,真是欺负少爷你性子好。”     本来心中也有气的丛晰,听见他这么说话,反而笑了,他低头看看自己,笑问:“我性子好?”     招金气道:“就是好,这么大的事情,陛下最后就处置了宿卫的几个将军,其他的人都没事儿,这一定是少爷求下来的。而且八月十五这样的日子里,竟然有人在京行凶,要杀侯爷之子,难道京兆尹就没问题吗?再有镇远侯家里的那……”招金也知道丛晰最不喜欢自己话多,便住了口,只是嘟囔道,“他们得了命,就来折腾我们,算什么?”     丛晰知道招金是在为自己不平,笑道:“这些话家里说说就行了,出去了可别说。”     招金嘟着嘴道:“我又不傻。”忽而又笑了:“少爷,你知不知道那个刘大人有个外室,还有了孩子,今年五岁了。”     丛晰听见,皱了眉头:“都说刘大人的夫人端庄贤惠,他与夫人也是伉俪情深,家里连个通房都没有……又怎么会养外室?”     招金将倒在地上的花瓶捡起来,正心疼上面磕坏的地方,听见丛晰问,口中道:“我只知道这要是让御史知道了,刘大人的官也就到头了。”     丛晰知道他要做什么,便告诫道:“这个时候你可别乱来。把这事儿记在你的账册上,连那个外室的祖宗,也记得给小爷翻出来,早晚有用。”     招金应了一声,道:“我晓得。”     二人正收拾着,就听见外面传来了略带沉重的脚步声,一个尖利的声音道:“丛大人可在家中?”     丛晰愣了愣,竟然是陛下身边的内监?     他对招金使了个颜色,招金也机灵,听见有人叫门,忙躲到了屋内。     丛晰正了正衣冠,开门笑道:“泰公公,您今日怎么得闲来了?可是陛下有什么旨意?”     泰公公进了门,笑道:“丛大人,咱家是来给大人送东西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叠银票,递给丛晰道,“陛下不好明赏您,特意让咱家给您送来。”     丛晰见状,跪下道:“臣谢恩。”     泰公公又道:“陛下口谕,这几天大人可能要受些委屈。还有镇远侯府的事情,既然大人觉得事有蹊跷,那就再查一查吧,莫真的害了栋梁。”     丛晰道:“臣遵旨。”     泰公公传旨完了,才将丛晰扶起来,看了看此刻他家里的样子,笑道:“丛大人这委屈,只怕不小。唉,依咱家看,大人也应有个人在身边照顾一二才好。”     丛晰笑道:“多谢公公关心。”说着,从那叠银票里抽出两张,也不看金额,塞到了泰公公的手中。     泰公公呵呵一笑,只拿了一张:“咱家谢丛大人赏,宫中还有事,咱家先回去了。”     等泰公公走后,招金才从里屋出来。他凑到丛晰身边,伸着头看那叠银票。     都是百两一张的,看数量,少说也有万两。     招金爱钱,所以一看见这么多钱,立刻笑道:“我以为少爷这次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却什么都没有呢。”     丛晰看着他两眼放光的样子,便拿了十张银票自己收着,其余的都给了招金:“这次你也辛苦了,赏你的。”     招金生怕丛晰反悔一样,立刻将那叠银票接过来收入怀中,口中道:“谢少爷赏赐。”     “别高兴地太早。”丛晰笑道,“刚才那个府兵长,记住脸了吗?”     招金用力点点头:“脸和味道,都记住了。”     “去查查,是什么人想要打听营卫的事儿。”丛晰吩咐道。     “是!”招金应道。     齐老夫人刚一回府,就派了身边的一个小丫头,过来请柳默慎过去。     柳默慎也知道齐老夫人是为了要找她,便换了身家常的衣服,只带着暮秋去了齐老夫人处。     刚到门口,就见一贯不苟言笑的孙嬷嬷站在门口。她看见柳默慎过来,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给柳默慎行了个礼:“二小姐。”     柳默慎还了半礼,问道:“祖母回来了?”     孙嬷嬷道:“是,如今老夫人正在更衣,等下还要再回宫中,为皇后守灵。”     如今皇后薨逝,有品阶的命妇都要入宫去。尤其是之前又发生了那些事情,更是无人敢有丝毫怠慢。     齐老夫人这时候能回来,想必是清平帝看着齐老夫人年纪大了,暂时让她回来休息一番吧。     柳默慎看了孙嬷嬷一看,见她眼中带着些微的不满,就知道她并不希望自己这时候来打扰齐老夫人――哪怕是齐老夫人叫她来的――便笑道:“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祖母休息了。”说罢,就要离开。     却听见屋里面传来了齐老夫人疲倦的声音:“二丫头来了?进来吧。”     孙嬷嬷听见齐老夫人吩咐,立刻给柳默慎开了门,恭敬道:“二小姐请。”(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再起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来到屋中,就见齐老夫人身上穿着诰命的衣服,头发却是散开了,三个模样周正的丫头围在齐老夫人身边,一个按头,一个揉肩,一个捶腿。     柳默慎走过来,礼道:“祖母,身子可还好?好容易回家了,怎么不歇歇?对孙女有什么吩咐,叫嬷嬷来传一声就好了。”     齐老夫人年迈的脸上少了些前几日刚回家时候的精气神。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连着遇上了这样多的事情,精神和体力都有些吃不消了。     她疲惫地睁开眼睛,带着倦意的眼睛在看见柳默慎的一刻,带了些微慈爱:“我还好。唉,我和何嬷嬷都是经历过事情的人,年纪虽然大了,倒是比其他的命妇能熬些。”     柳默慎听见这话,就知何嬷嬷现在也还好,就安心了很多,便笑着坐到了榻边。     齐老夫人对着那几个丫头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待丫头们都退了下去,齐老夫人则坐了起来,握着柳默慎的手道:“我听田嬷嬷和我说了,你……做得很好。”声音有些沙哑,不过中气依旧十足。     齐老夫人的手比之平常的贵妇人要粗糙很多,如今握着柳默慎的手轻轻拍着,倒有些疼。不过柳默慎也握着齐老夫人的手,笑道:“祖母过誉了。祖母歇息一下吧,起码还要在宫中再守两天呢。”     齐老夫人拍了拍柳默慎的手,叹道:“谁也不知道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皇上也是有了春秋的人,和皇后又一起这么多年……”     齐老夫人为过将,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所以以前不管在军中还是在家里。都甚少提宫中的时候。不过许是人上了年纪,总喜欢说说过去,加之这几天事情太多,她总想着找人说说。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自方才听了田嬷嬷对她说的家事后,齐老夫人就觉得,她应该和柳默慎说说这些事情。     齐老夫人说话的声调比一般高些。如今因着沙哑和疲倦而轻柔了些:“皇后……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坚强的。虽然话不多,但总能说到点子上。只是后来因为太子的事情,好好的孩子。还没会说话就成了残疾,做母亲的怎能不怨?偏偏前头两个皇子年纪大了,昭王更是骁勇之辈……”     “唉,皇后比我也大不了多少。但保养的一直不错……十五那天上午,还和我好好地说话。精神也好好的,谁知晚上就……太子在灵前哭晕了好多次,也是命数。”     “倒是邢美人,父母早亡。自幼在成王府家中养着的,年轻面薄,平日很少说话。不言不语的,可要紧的时候。却很刚强……公然又一个丛太妃的品格。”     柳默慎略微愣怔了一下,这才知道这个邢美人,原来来头如此不一般。     而且“丛太妃的品格”……     齐老夫人却似没有注意柳默慎的表情一样,只是继续道:“这次邢美人封了贤妃,一下子就压过了淑、贤二妃。贤妃只有一个公主倒还好些,可是淑妃是昭王的生母……我听内侍说,淑妃这几天和皇帝就与闹了两次。若是平时,皇帝也就罢了,不过这次,皇帝却着身边的首领内监,去斥责了淑妃……说到底,皇帝还是看重皇后的。”     齐老夫人陷在回忆之中,和柳默慎说了很多章皇后的事情。     柳默慎也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细细地给她说章皇后的事情。     听到后来,莫说齐老夫人,就连性子有些冷清的柳默慎,都有些想要哭了。     一代皇后的路,就这样结束了。     伺候在一边的田嬷嬷见状,忙过来劝道:“老夫人,您还是歇一会儿吧。”     柳默慎也安慰她道:“祖母也莫要太伤心了,您还是先歇下吧。”     齐老夫人却摇摇头:“不睡了,等会儿还要再去宫中……我回家里,也是怕家中只有你们几个女孩子,遇到这事儿心中慌,就特意与陛下告了罪,才回来的。”     说着,齐老夫人又拍了拍柳默慎的手,郑重其事地说:“你先回去歇着吧。我这几天在宫中,家里的事情,你也要多多照料着。”     柳默慎看着齐老夫人的样子,也不忍心多说什么,便笑道:“祖母放心,家中的事情,我会尽力的。”     齐老夫人得了她这句话,这才安心了些,又叮嘱了她几句,才示意她退下去。     等到柳默慎走后,齐老夫人才叹着气问田嬷嬷:“你比我会看人,你觉得这二姑娘怎么样?”     田嬷嬷想了想,道:“是个胆大能成事儿的,就可惜……是个姑娘家。”     齐老夫人笑道:“我那时候不也是姑娘家?哪里比男子差了?”说着,她又想起了自己那个一到“家务事”上,就立刻昏了头的儿子柳恒同,更是深深感慨了一句,“如果恒同有她一半的心思,我也能放心去了,如今……且看吧。”     田嬷嬷听着齐老夫人这句话不太吉祥,忙笑道:“老夫人放心去哪儿?这家里还得您支应呢。”     齐老夫人却不再说话,只是失神一般看着窗外。     田嬷嬷看着齐老夫人的样子,总觉得齐老夫人心中藏了些不能说出口的话,却也不敢问,只得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     齐老夫人沉默了许久,才道:“你知道那个邢美人,是什么人吗?”     田嬷嬷愣了愣,问道:“老奴不知。”     齐老夫人觉得有些头疼,她支着额头道:“太子是怎样摔伤的,你还记得吗?”     田嬷嬷惊了一跳,齐老夫人一直对这事儿讳莫如深,就是对她也只字不提。可是今天听齐老夫人突然提起来,就知道事情不好,忙问:“难道她是……”     齐老夫人叹气道:“当年宫里知道那事儿的人,都死绝了。不过我一看见邢美人的那模样,活脱脱就是当年那个丫头的样子,陛下、娘娘、淑妃和贤妃哪里能不知道?到底陛下还是心软了,才会容着成王府养着她。可偏偏等她长大了,陛下又把人接到了宫里,做了美人,如今又封成了贵妃……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田嬷嬷听得心惊,忙问道:“老夫人是怕这事儿,会连累我们柳家。”     齐老夫人道:“连累不着,却也是陛下心中的一根刺。以前还好,如今皇后娘娘薨了,邢美人成了贵妃,只怕陛下就要天天想起这根刺了,”齐老夫人摇了摇头,“恒同若再是如今这般顾前不顾后的样子,这刺,陛下就要下决心罢了。如今,这公府百年基业,竟然着落在了一个小丫头,也是命数。”     田嬷嬷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不敢接话。     齐老夫人的意思,竟然是柳默慎能救柳家?这又是什么说法?     而正屋不远处的院子里,柳默曲在屋中,正逗着自己养的那是虎皮鹦鹉玩儿。     迎夏侍立在侧,向着外面看了看,小心翼翼地说:“三小姐,老夫人回来了,您是不是也去看看?”     柳默曲嫣然一笑,侧目看着迎夏,巧笑道:“迎夏姐姐是在教我怎么做事吗?”     迎夏吓了一跳,腿一软,跪到了地上,颤抖着道:“奴婢不敢。”     柳默曲看着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迎夏,目光中露出了鄙夷:“祖母等下还要再入宫呢,而且现在我病了,如果染给了祖母可怎么办?”     迎夏跪在地上,拼命将头叩在了地上,颤巍巍地说:“是,姑娘病了!我等下就去传太医,来给姑娘把平安脉。”     柳默曲站累了,便坐回到榻上,笑着问:“那姐姐说说,我是怎么病的?”     迎夏偷偷抬起头,看了柳默曲的眼睛一眼,慌忙又低下头道:“姑娘,是……是奴婢不谨慎,昨夜姑娘歇息的时候忘了关窗,害姑娘病了。”     柳默曲用帕子捂着嘴笑了半天,眼角的朱砂痣都更鲜艳了些,许久她才懒洋洋地道:“说得好。”便不再说话。     迎夏却因为她不再说话而颤抖地更加厉害了。     在她面前坐着的这个人,哪里是什么小姑娘?根本就是个魔鬼。     前几天,柳默曲突然问她家中是不是有个弟弟。迎夏很疑惑,她不是柳家的家生子,也从没有给柳默曲说过自己家中的事情。     本来她只当柳默曲是和她闲话家常,也没放在心上,可是等到当天晚上,她娘就慌慌张张地上了门,说她的弟弟被人绑架了。     迎夏六神无主的时候,柳默曲却就和方才一下,掩嘴笑着,给了她一个平安锁。     那正是迎夏弟弟的。     迎夏吓得瘫倒在地上,不敢相信地看着柳默慎。     她每天都跟在柳默曲的周围,看着她每天就在深宅之内,不是逗鸟看书,就是刺绣女红。     而这样的一个小姐,竟然能绑了她的弟弟?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吩咐,你弟弟就不会有事儿。”柳默曲咯咯笑着,对她如是说。     想到那天柳默曲的笑声,迎夏后背都是一阵发凉,跪在地上,将头埋得更深了。     柳默曲坐在榻上,看着迎夏颤抖的身影,心情也好多了。(未完待续)     ps:一更~           第八十六章 接人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章皇后在太极殿中停灵二十七天之后,才浩浩荡荡地发丧了。     清平帝为了章皇后的谥号与礼部也争了二十多天,最终将章皇后的谥号定了德、恭、孝三个字。     太子周端扶灵,清平帝御驾亲随,一直将皇后送到了陵寝。     陶归自天牢之内走了出来,仰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以前在宫中当差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太阳这么美好?     陶归仰着头,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虽然被关了这二十几天,也并没有受什么刑,却每天都觉得仿佛是活在地狱之中。     这二十多年多陶归来说,就好像是过了二十多世一样。     她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外走着,迎面却看见了一个熟人。     “陶大人……哦不对,现在应该叫陶姐姐了。”     内侍卫中郎将杨初娘站在她的面前,双手抱拳,面上带着笑意。     陶归却觉得她的笑容甚是刺眼。     不过她却一笑,拱手道:“原来是杨大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杨初娘正了正头上的官帽,笑道:“陶姐姐在牢里住了几天,倒是会说话了。”     陶归打量了杨初娘一番,道:“杨大人如今成了内侍卫之首,也会说话了。”     以前,她和杨初娘同在内侍卫的时候,就并不喜欢这个人。     陶归这人大大咧咧的,也从不找人的不自在,所以在内侍卫之中人缘一直不错。只有这个杨初娘,自从入了内侍卫之后,就对着自己有莫名的敌意。     尤其是她吃了杨初娘好多次暗亏之后,她更是笃定。杨初娘哪里是对她有敌意?分明就是想害死她嘛。     陶归不会害人,但也没傻到要等别人真的害了自己,就一直远着杨初娘,也算是过了几年太平日子。     可是如今她遭了这样的大事儿,公职丢了,在狱中这许多日又得不到外面的消息,不知道父兄如何。哪里还有心思和杨初娘斗嘴?所以陶归也懒怠和她多说。就是想要绕过杨初娘,快些回家去。     却被杨初娘横起的朴刀拦住了去路。     只听她笑道:“陶姐姐这么着急做什么?妹妹想姐姐可是想得很呢。”     陶归低头看看她横着的刀,问:“妹妹这是要杀我?”     杨初娘自幼习武。身形比一般男子都壮了些,如今横刀往那儿一站,倒带出来不小的杀气,只听她笑道:“瞧姐姐说的。我只是想和姐姐过过招罢了。”     陶归抬起头,看着杨初娘得意的面孔:“你要怎么比?”     “自然是比刀枪功夫。签了生死状,打杀勿论。”杨初娘说着,突然恍然大悟道,“哦对了。我忘了姐姐如今是白身,没办法,只能赤手空拳地对妹妹的朴刀了?”     陶归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她是真想拼着一死也要撕下杨初娘那张笑脸。     可是她也只能忍住。如今多事之秋,她要是真的如此做了。父兄可该如何?     二人正僵持着,突然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个丫头的声音:“陶家姑娘。”     陶归顺着声音望去,就看见一个面熟的小丫鬟袅袅婷婷地走过来,对着她屈膝福礼:“陶家姑娘可让我们小姐好等呢。”     陶归终于想起来了,这是后来才在柳默慎身边的那个暮秋,立刻转怒为喜,笑道:“多谢你家你姑娘记挂。”     暮秋指着身后墙角处停着的马车,笑道:“我家姑娘何止是记挂您,知道令尊令兄今天当值走不开,她还亲自来接了呢。”     说着,暮秋也不管杨初娘横着的朴刀,径自绕过去,扶着陶归就往马车处走。     杨初娘哪里被人如此无视过?     她也是习武世家出身,一身的好武艺,经人指点入了内侍卫,成了杨家武馆唯一一个官身。     所以在家中,父母兄弟姐妹,无人敢不听她的。     偏偏今天,这个梳着双丫鬟髻的丫头,竟然敢如此无视她!     是以,杨初娘大喊一声:“站住!”     谁知,暮秋压根儿就和没听见一样,扶着陶归就往马车处走。     杨初娘更气了,几步过去,再次横刀挡在她二人之前,道:“叫你站住!听到没有?”     暮秋这才停住,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轻蔑地笑了:“一个四品的中郎将,就能在大街上这般欺负一个白身,可见陛下这番整治宿卫,并不彻底呢。”     杨初娘听见暮秋这样说话,顿时愣住了。     这是哪家的丫头,竟然敢这样说话?     暮秋却不理她突然气怯的样子,而是继续扶着陶归,绕过她的朴刀,笑着对陶归道:“陶大人也别怪我不敬,就是我们家的嬷嬷,当年都是正四品上的偏将呢。和我家老夫人礼佛的时候,连长公主都见过呢。”     杨初娘一愣,顿时知道了暮秋是谁家的丫头。     陶归也不生气,只是笑着听暮秋说。     果然,就听见暮秋道:“比如说公主府中,就算是公主、郡主身边伺候的人,见了我们都是客客气气,从不仗势压人。我们家姑娘也说了,这做人要留一线。自己有了些权势,就要欺负人白身;别人走了背字儿,就兴得跑来一脚踩上来,怎么不想想将来自己走了背字儿、丢官罢职的时候,可也要有人踩她呢。不过我们姑娘也说了,这世上总有一种落井下石的蠢人,总也想不到这些的。”     暮秋一口气把方才柳默慎教的话说完了,得意地回头瞥了杨初娘一眼,再次回过头,扶着陶归道:“陶姑娘,我们走吧。”     只留下杨初娘一个人在后面,气得咬牙切齿地直跺脚,也不敢当真追上去。打暮秋一顿出气,心中只是更加恨了。     暮秋扶着陶归上了马车,对着正沏茶的柳默慎笑道:“姑娘,我照着你的话都说了,那人脸上的表情可好看了。”     柳默慎放下手中的茶壶,笑着点点头:“你做得很好。”     陶归在马车上坐定,看着她笑道:“何必这样?若是被她参一本。妹妹也不好。”     柳默慎笑道:“如今这时候。所有人都盯着剩下的这些宿卫呢,她却敢在这满是眼线的天牢门口如此闹事,不被御史参一本就是好的了。”     说着。柳默慎看着陶归此时的样子。     两侧的脸颊都凹陷了下来,眼下乌青,前几天还朝气勃勃的眼睛里,此时也失了神采。     柳默慎见状。心中很是不忍,便道:“姐姐吃苦了。先喝杯茶,润润吧。”     陶归倚在车厢上,眼神虽然迷茫,但语气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对柳默慎道:“我真以为这次没办法活着回来了。不过还好,公职虽然丢了,命却保住了。”     柳默慎安慰她道:“活着才好。无相庵一次,揽月楼一次。姐姐两次都过来了,以后就好了。”     陶归想着中秋那个风云突变的晚上,依旧心有余悸:“如果不是营卫的人突然出现杀了那陈未,只怕我们此时,已经在帝陵陪葬了。”     柳默慎看着陶归此时的表情,叹气道:“姐姐是内侍卫的中郎将,又是那天当值……不过妹妹只是奇怪,陛下这次也只是处置了宿卫的几个将军,其他的人几天前就放出来了,怎么姐姐一直到了今天才出来?”     陶归冷笑道:“还不是那个天杀的陈未?”说着,陶归将之前替陈未巡检了揽月楼的事情,细细和柳默慎说了:“……在天牢里的时候就听说,周大哥此时已经被流放了,也是因我是内侍卫,所以才只是免职……若是我哥哥,那这次真不知道要怎么办。”说着,陶归带着歉意道,“哦对了,那天你和我说得成王府的事儿,只怕我也无能为力了。宿卫出了这样多的事情……我……”     柳默慎见她自己遇到了那么多事情,却还记挂着自己的嘱托,心中感动,忙笑道:“无妨,成王府的事情我还有其他的办法。倒是姐姐,虽然公职丢了,但也莫要灰心,总会好的。”     陶归却冷冷一笑,眼神中带着锐利:“我倒不在乎公职,我就想知道,是谁要害我?妹妹不知道,无相庵并不是第一次,只是之前都是小招数,我也没放心上。这次在天牢里,我将前后的事情想了一遍,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几次三番的,我到底挡了谁的路,竟然连这种谋逆刺杀的事情都要算计到我们家?”     陶归不是在疑惑,而是在问她。因为陶归笃定,柳默慎一定知道些什么。     不过,柳默慎并不回答,只是看着她。     陶归也看向柳默慎,半天才将柳默慎一早就递过来的茶杯端起来,仿佛出气一样,将那碗茶一饮而尽,将碗扣到桌上,对着柳默慎拱手道:“柳二小姐,陶某如今没了公职,时间倒是闲得很,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对我说。我也不求其他,就想知道是谁要害我?”     柳默慎看着陶归坚定的模样,便呆坐了一会儿,也端起了眼前的茶,饮了一口,说道:“既然如此,姐姐就和我说说邢美人,不,应该叫邢贵妃的事情吧。”(未完待续)     ps:二更~过渡终于成功了,陷入了瓶颈的我终于也走出来了……前八十六章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但时间只过去了一个月,好累呀!还是和平一点儿的好……     以及前面对陶家的官职介绍有问题,比如说开始说陶行是六品备身,但是后来又写成了从五品下的副将;陶归的内侍卫中郎将应该是正四品下,结果后来又写成了从四品,虽然品级是也没考证就是自己设定的,但是出现这种bug就不应该了,对于以上bug表示道歉!等我这周末修文的时候会统统修改的!           第八十七章 初雪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眨眼间,已经到了十月,外面也飘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玉俏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为柳默慎点上了暖炉,笑道:“瑞雪兆丰年,可见明年是个好年景。”     柳默慎倚在窗边,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笑道:“是呀。”     玉俏将一个暖炉放到柳默慎脚边,另一个则递到了柳默慎手中,劝道:“姑娘就算不想穿那大毛的衣服,也要捧着暖炉子。否则染了风寒,可不是好玩的。”     柳默慎将暖炉接过来,笑道:“天天念这个,你也不累。”     玉俏掩嘴笑道:“姑娘天天听我念,也不见改了。”     这时,暮秋自外面进来,搓着手道:“好冷好冷。”见柳默慎穿着单衣坐在窗外,还开着窗户,不由唬了一跳,“我的好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呢?当心着凉风寒。”     玉俏笑道:“看,可不是我一个人念。”说着,又对暮秋道:“方才我就念叨,姑娘也不听。”     暮秋连忙走到榻前,将玉俏早就取出来的大毛氅衣,生硬地罩在了柳默慎身上,皱眉道:“姐姐就是性子好,就咱们姑娘的这个倔性,你就不和她商量,直接盖在身上,最好了。”     暮秋的力气虽然比青虹小了点儿,但是比柳默慎却大了很多。柳默慎挣脱不过,只得由她将衣服披在了自己身上,苦笑道:“怪热的。”说着,就要将暖炉放下。     暮秋却拦着她,笑道:“这个天儿,热了也比冷了好。太医都说了,姑娘体质虚寒。可不能受冷。”     柳默慎挣脱不过,这个事情上又说不过暮秋,只得听她的了。     玉俏见状,念了声佛道:“阿弥陀佛,可算有人能说得过姑娘了。”     暮秋笑道:“我哪里能说得过姑娘?是姑娘没道理罢了。”     三个人正说笑着,就见青虹自外面也走了进来,红扑扑的小脸上带着喜气洋洋的。手里还捧着东西。     柳默慎忙问:“怎么样?太医怎么说?”     青虹笑道:“太医说了。大小姐的身子最近好多了呢。哦对了姑娘,大小姐还说了,昨儿你去的时候穿得太单薄。她说了你一顿,也不知道你今天听没听。”     柳默慎无奈地摇摇头,笑问:“你没和姐姐说,我就是怕她今天还要念我。才只敢打发你去看她?”     青虹很认真地点点头,道:“我说了。我和大小姐说‘我家姑娘今天早上还是只穿了单衣,这才不敢来见您。’大小姐就让我把这给您拿来,还说你要是再不听,就让暮秋姐姐把衣服裹在你身上。”     暮秋一听。立刻拍手笑道:“这以后可有人给我做主了。”     柳默慎看向青虹自柳默敬处拿回的衣服,是件难得一见的银狐裘,笑道:“是好东西。收起来吧。”     玉俏接过来,笑道:“收起来做什么?明儿姑娘出门的时候好穿。”     青虹忙道:“姑娘。大小姐院子里的梅花都开了呢,大小姐说了,等明儿雪停了,让你过去一起看梅花。”     柳默慎笑道:“再说吧,这几日等雪停了,还有别的事情呢。”     说罢,就转头,继续欣赏外面的雪景。     无名园附近多松柏,此刻白雪附于苍松之上,看着倒有几分豁达的意境。     那些风云突变的日子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玉俏等人到底都是小女孩儿心性,只要不提那些,心中就像是淡忘了那时候的紧张般,只顾着那些开心的事情了。     暮秋坐在蒲团上,为柳默慎温着茶;玉俏盘膝坐在她身边,正为柳默慎绣着鞋面。二人见自家姑娘就是坐在窗前看着雪景出神,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笑话。     青虹年纪小,看见下雪了,不知怎么就想吃红豆糕了,便缠着玉俏,央着让她做,一屋子主仆现下倒像是姐妹一样,玩在一处。     柳默慎出了一会儿神,吩咐了玉俏几句。玉俏便笑着自屋内走了出来,吩咐人去开了无名园后面的库房,拿出些厚厚的衣服赏了院子里的婆子与丫头,说“姑娘吩咐的天,今儿天冷,无事的人,便散了去歇息吧。”又在廊下点了炭炉,让必须留在这儿职守的婆子好靠着取暖,又抓了好些糖给院子里洒扫的小丫头。     婆子和丫头们千恩万谢的,尤其是有些小丫头,是在齐氏那次雷霆暴雨般整治后院后,从剩下的仆妇家中选来的双生子,知道家事,所以更是感慨。     不过两三个月前,无名园还是人人都避之不及地方,柳默慎和她的无名园一样,依附在公府的小角落里自生自灭。公爷只有在家中遇到了什么不顺利的事情时,才会突然间想起家里还有一个二姑娘,然后再把人叫过去申斥一通。     可是现在呢?     家中揭出了那样大的弊案,以致许多仆从被打发了;乐氏被送到了无相庵;柳恒同远远地去了北疆。不但如此,四小姐柳默从还被柳默慎直接关了起来抄书。     就连齐老夫人回家之后,听见柳默从做的那些事情、说的那些话,也只有一句话:“关得好!”     家中老人都说齐老夫人是个没有晚辈福的人,亲女儿嫁在了边关,轻易难回来;亲儿子又是那样的性子,也让人难接近;四个孙女两个孙子从小就没在眼前养大,自然也谈不上情分。     不过齐老夫人也不会去约束这几个孙子孙女,一回了家就把两个孙子送到了校场学院,只等着明年羽林军再选的时候,将两个孙子都送进去,走他们祖辈的路。四个孙女在家里,也不用晨昏定省的,让大家都图个轻省。     所以她能如此赞同关着柳默从,可见也是气极了。     不过,柳默慎听见齐老夫人如此说,就是笑笑,脸上悲喜都不见,似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了。     外面职守的婆子围着暖炉,听着屋子里三个丫头的欢笑声,低声议论着主人家的事情,说一句叹一句,正说着,突然就见齐老夫人身边的盼春穿着厚厚的冬装,捧着个食盒,后面还跟了两个小丫头,也是各捧着一样东西,含笑就进了院子。     几个婆子一见,连忙道:“原来是盼春姑娘来了,是老夫人有何吩咐吗?”     盼春个子高挑,容长脸,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深深的梨涡,说话做事很是干脆利落。只听她笑道:“几位妈妈好,也没有什么吩咐,就是老夫人让我给姑娘们送些冬食、衣料,再让我来问问,各位姑娘院子里的炭火可还够?”     盼春正说着,就见暮秋推开了门,笑道:“盼春姐姐来了,快些进来。”     盼春笑着进了屋,对着窗边的柳默慎施了一礼,笑道:“问姑娘安,老夫人让我过来看看姑娘们,再给姑娘们送些冬食、料子。若过冬的炭、料等不够用,千万不要省着,只管吩咐了人去外院管事处拿。”说着,又对玉俏道,“老夫人说了,今冬天冷,不比往年,更要时时注意。如今我们家人口少,怎么也用不了许多,大家可千万莫要图省俭,一旦病了可不是好顽的。”     玉俏蹲身笑道:“是,奴婢晓得了。”     柳默慎见老夫人送来的都是些大毛皮料,看光泽就知道不是凡品,想必都是齐老夫人的私藏,便起身道:“劳烦盼春姐姐了,姐姐坐,暖暖再走吧。”     此时,青虹已经搬来了蒲团,又将摆在地上的暖炉移了两个到盼春的脚边。盼春谢过之后,便半坐在蒲团上。     柳默慎问道:“祖母这几日身子可还好?如今天冷,祖母的身子更要注意才是。”     盼春笑道:“老夫人身子倒是好,就是贪凉,刚才还定要让嬷嬷在廊上准备了,她老人家要在廊上看雪呢。”说着,盼春有些支吾地看了柳默慎一眼,这才似无意地说,“老夫人如今年纪大了,说句逾矩的话,性子也左了很多,我们说话都不听呢……”     柳默慎靠在窗上,笑而不语,只是看着她。     盼春见柳默慎表情温柔,便大了胆子,又问道:“二小姐这无名园也太远了些,虽说僻静,但到底不便。如今正屋那里……”     盼春还没说完,柳默慎就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姐姐的话我晓得了,只是我就喜欢这地方僻静。”     盼春被柳默慎抢在了之前,颇有些尴尬,就红了脸:“是,姑娘喜静……”     柳默慎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复又放下,笑道:“不过盼春姐姐说得也是,祖母现在大了,身边还是热闹些的好。盼春姐姐不如去和大小姐说说。我姐姐如今身子也好多了,平时识文断字的,也知礼。而且不像我,木头一样的人,到了长辈面前连话都不会说了,到时候非但不能给祖母排解,倒成了给祖母添堵了。”     盼春听说,心中一喜,随即又道:“姑娘说得是……只是我怕大姑娘那里……”     柳默慎笑道:“姐姐小时候和祖母生活过一段日子,也常常和我说祖母以前的事情,所以姐姐心中也必然是乐意的。”     盼春忙起身施礼,笑道:“是,多谢二小姐提点。”(未完待续)     ps:一更!     感谢aki10086的粉红票!感谢aki10086的和氏璧!又欠了一章!感谢书香迷恋168的两枚平安符~!     现在俺已经欠了五章了……我个欠债狂魔……目前正在疯狂赶稿子之中!等待我周末暴风骤雨一样的还债加更吧!爱你们~么么哒~           第八十八章 来客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待盼春走后,玉俏问道:“姑娘,大小姐人也喜欢安静,会不会……”     柳默慎笑道:“姐姐不是喜欢安静,而是看和谁一处。若是她喜欢看重的人,便是拉着她说一天她都高兴,若是她不喜欢的人,就是不和她说话她也会烦。”     玉俏想了想,笑道:“也是,我看大小姐每次和姑娘说话,就从来不乏的。”     柳默慎笑道:“姐姐自小在祖母膝下待过,也因着身子不好,所以颇为仰慕祖母年轻时候的风采。而且……不瞒你们说,我也是怕了家中前几日的乱事儿,而祖母身边有一个眼明心亮的田嬷嬷,不如让姐姐和祖母一处,一来能给老人家解解闷,她也高兴,二来也安全些。”     玉俏也想起了前段日子家里和外面的事情,心中一阵后怕,忙道:“姑娘想得是,可不是……”     话还没说完,又听见外面有婆子道:“哎哟,迎夏姑娘怎么来了?姑娘,三姑娘身边的迎夏姑娘来了。”     玉俏忙住了口,过去开门,就见迎夏穿得有些单薄,抱着个瓶子进了门,屈膝道:“我们姑娘问二姑娘安。”     柳默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着慵懒道:“三妹妹有心了,你也替我问三妹妹安。”     迎夏的表情有些怯弱,耳朵、面颊以及双手都红红的,连脚下的绣花鞋也被雪水打湿了。     柳默慎看着迎夏这幅形状,微微皱了眉头,随机又眉头舒展开,笑道:“坐下暖暖吧,你家姑娘特意打发了你来是为了什么?”     迎夏忙将怀中的坛子放在地上。道:“这是我家姑娘三年前集的雪水,就埋在院子里的,如今起了出来,让给姐妹们都送一坛。姑娘这里远些,奴婢怕那些婆子手脚不灵便,碎了坛子就不美了,所以亲自送来。”     柳默慎听说。笑了:“你家姑娘有心。坐下喝杯茶吧。”     迎夏却屈膝道:“多谢二小姐,只是我家姑娘如今病了,身边离不得我。所以奴婢不敢多留。”     柳默慎见状,对暮秋道:“暮秋姐姐,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去拿个暖炉。送送吧。”     暮秋听说,忙施礼道:“是。”便将自己的斗篷披在了迎夏身上。     玉俏看见。忙将自己的斗篷递给了暮秋,目送她二人走了出去,有些愣怔。     柳默慎见状,笑问:“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玉俏回过神来。关了门,又坐到柳默慎身边,抚着自己刚才做的针线。道:“三小姐……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柳默慎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她说。     玉俏低声道:“以前在夫人面前,四小姐跋扈一些,三姑娘还知道管着妹妹……可如今……就是四小姐,也没有这样折腾过身边的人。”     柳默慎转过头,看向窗外的雪景,浅浅一笑:“迎夏不是她身边的人。”     玉俏愣了一下,旋即才明白了柳默慎的意思,诧异道:“那三姑娘这岂不是和老夫人打擂台?”     柳默慎不再说话,只是笑了笑。     打擂台?不,不会。她这个三妹妹,可不是一般的人。     前世离家,她从没关注过这个三妹妹如何,就是后来再回来,庙堂风云诡谲,柳默慎也从没听过柳默曲的事情。     可是今生再回家,柳默曲的种种表现,真真儿是让柳默慎有些感慨。     过了一阵子,就见暮秋回了来,拍掉身上的雪,坐回到了起先的位置发呆,表情有些难过。     柳默慎知道,暮秋和迎夏都是一同跟着老夫人回来了,感情自然不一般,现在看到迎夏这个样子,心里必定难受。可是她也知道柳默慎并不喜欢柳默曲,就不敢直说。想着,她笑问就问:“说罢,怎么了?”     暮秋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问她怎么都这时候,还穿着这样的单衣,她也就是红了眼眶,却不肯说究竟为何。我再问多了,她就掉了眼泪,也不要我送了,只是自己往回走,把我一个晾下了。”     暮秋的声音带了哭意:“我和迎夏差不多的年纪,迎夏心软,以前陪着老夫人礼佛的时候,我们要是做了错事,都是她去求嬷嬷的……唉,以前那样温温柔柔的人,如今眼睛里都没神了。”     说着,暮秋带着希冀地看向柳默慎,求道:“姑娘,要不您去和老夫人说说吧,看看能不能救迎夏一救。”     柳默慎听说,迎上了暮秋带着天真和希望的眸子,却摇了摇头,道:“我若是去说了,迎夏怕是就真的活不得了。”     暮秋听得一愣,有些莫名地看了一眼玉俏,竟然发觉玉俏的眼中竟然带着对柳默慎的话的赞同。     她回家的日子短,并不知道以前的事情,可是看玉俏的表情,心里就有了数,忙闭了嘴,不敢再说了。     柳默慎坐乏了,便回到榻上歪着,看暮秋的表情依旧是满满的担心,不由笑道:“你也不用担心了,许是这几天,迎夏就要回到祖母身边了。”     暮秋一听,忙问:“姑娘说得是真的?”     柳默慎笑道:“我又不是算命的先生,哪里知道真不真?只不过看那样子,快了。”     暮秋立刻转悲为喜,笑道:“姑娘说的话,一定都是准的。”说着,就要去抱柳默曲屋子里来的那雪水。     却被青虹抢先一步抱在怀里,笑道:“姑娘也不喜欢这些东西,不如给了我吧。”     柳默慎笑了笑,并没有阻止。     暮秋有些吃惊地这一幕,刚要说话,就见玉俏对着自己使眼色。她虽然对家中的事情知道不多,可有吴嬷嬷的事情在先,她也是个聪明的。如今见玉俏这般情景,就知道里面定有其他的事情,忙丢开了这事,张罗其他的去了。     这天晚上,雪依旧下着,月光照在皑皑白雪之上,照得天地间,比白昼都亮了很多。     柳默慎坐在里间榻上看书写字,玉俏、暮秋和青虹三个人则外间,围炉而坐,低声聊着天。     暮秋偷偷向着里面看了一眼,见柳默慎端正地坐在小几前写着字,便偷偷问玉俏:“姐姐,今天你为什么要对着我使眼色?你快给说给我听听,免得以后我再说到姑娘不喜欢的事情,犯了忌讳。”     玉俏也偷偷看了里屋一眼,打发了青虹去给柳默慎送茶,自己则靠近暮秋,低声将家中以前的事情,都说了。     “……好好的公府小姐的饭菜里,竟然有了毒药,这谁能信?饶是这样,四小姐还非说是咱们姑娘毒死了她的猫,定要我们姑娘赔呢。也是那之后,姑娘宁愿饿着,都不肯吃别人做的东西了。”     暮秋听着,唬了一跳,失声叫道:“怎么会这样?”     暮秋也只是隐约听嬷嬷们议论过当年的平妻风波,只以为是那段公案让柳默慎与乐氏难处。加之柳默慎克母的名头,自然要艰难些。     再者,就是吴嬷嬷这等恶奴从中作梗,坑害主家;兴许也有乐氏眼红先头夫人的嫁妆丰厚,才有了那么多糊涂的举动。     可是如今再一听这个,这哪里是糊涂?将大小姐的药材换了假药,给二小姐的饭菜里下毒,这简直就是毒辣。     玉俏听见她叫,吓得连忙捂了她的嘴,侧耳听听里面没有声音,这才道:“你轻声些。”     暮秋连忙点点头,捂着嘴不敢再说话。     玉俏的语气里带着难过和心疼:“二小姐小的时候,也是个爱说笑的。我以前听人说,姑娘家爱笑是福气。可是偏偏,公爷却就厌小姐爱笑,每次看见都要斥责一通。前头太夫人也不喜欢姑娘笑,好几次,连狐媚子勾人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二姑娘六七岁的孩子,哪里受得了这话?这还是嫡亲的曾祖母呢。久了,姑娘也就不敢笑了……倒是以前,夫人还能劝解太夫人和公爷一二……唉……起先我也认为夫人是贤良人,直到一天……”     玉俏蓦然觉得自己说得多了,就住了口,低头不语。     不过,暮秋早就没了心情去猜玉俏收回的话是什么了,之前玉俏说的话已经够让她震惊了。     暮秋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     玉俏看她现在的样子,叹道:“本我也想对你说说的,只是姑娘不喜欢将这些事情拿出来说,她说难道遇到个人就诉一番,就好受了?况且说句不怕妹妹恼的话,你是老夫人那儿来的人,姑娘也是怕老夫人听见这些话,白气着。”     暮秋听说,忙道:“姑娘的意思我懂,这话姐姐就教给我听就好了,我必定不出了这个门胡说的。”说着,暮秋还是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夫人家里也是大户人家,从小识文断字长大的,怎么还……”     玉俏听她如此说,突然出了会神,呆呆地坐着,暮秋见状,忙问:“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玉俏依旧有些怔怔的,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喃喃道:“有些事情,本来未必想到要做,可是,被人提醒了,也就想到了……”     她的声音有些小,暮秋听不真切,所以懵懵懂懂的,问:“姐姐说什么呢?”     “唔……哦,没说什么。夜了,我们去姑娘歇息了吧。”玉俏猛地回过神来,忙打起精神,起身道。(未完待续)     ps:二更~~爱你么~么么哒~           第八十九章 有请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第二天,柳默慎比平时起得还要更早些。她自榻上下来,披着衣服走到床边,见外面已是日出雪停。     冬日里的太阳,总让人觉得比夏日的太阳显得更温和也更暖了一些,柳默慎倚在窗边,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世界,盘算着今天是不是方便出门。     这时,玉俏边整理衣服边走了过来,看见柳默慎后笑道:“姑娘又比奴婢起得还早了。”     柳默慎笑道:“昨天夜里睡得沉些,所以精神好,便早起来了。”     玉俏笑着为柳默慎换好了家常的衣服,定要她穿了一件三层的袄子才肯罢休,柳默慎也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和她争了,便听话地穿好了衣服。     玉俏也穿戴整齐了,便去给柳默慎打水净面。不过去了小厨房才发现,因着柳默慎今天比往日起得早了些,所以小厨房的婆子的灶火刚刚烧热。玉俏见那婆子有些忐忑,就笑着安慰了两句,说:“姑娘平日早上起得时间就不定,我们还要辛苦些,好歹早些起来烧了锅开水,再去补眠。”婆子诺诺地答应了。     柳默慎对这些事情从来不上心,自从乐氏和柳恒同都走了之后,她更是把无名园的事情全都交给了三个丫头,只让她们去管就好了。     玉俏交代了小厨房回来,见柳默慎又坐在窗边发呆,不由笑道:“今天雪停了,姑娘可是要出门?”     柳默慎点点头,也不看玉俏,只是问了一句:“你昨夜都和暮秋说了?”     玉俏听她这么问,就知道她都知道了,便走到柳默慎身边。半跪在地上给她揉着腿,道:“暮秋是个开朗的性子,只是说话有时候不知道避讳。奴婢觉得还是把这些事情都说给她听的好,也免得以后有人找上了她……她却不知道,两下为难,又或者做了错事,就不好了。”     柳默慎知道玉俏在担心什么。尤其是这个屋子里曾经有过金铃那样糊涂的人。她想了一会儿。回头看着玉俏,笑道:“你想得是……不过我倒是相信暮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对你们三个,我都是如此的。”     玉俏听柳默慎这么说,不由想起了自己是怎么到了柳默慎的身边。     那时候。看着病急乱投医,求到她身边的自己。二小姐不也是呆呆地说了句“知道了”,而后就当真把她留在了身边吗?     不试探人心,也不轻易交心。只是她似乎天生就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谈父在家就给玉俏说过。柳家高祖当年就有识人之能,也正是这种识人之能,才让柳家高祖于战场之上屡出奇兵。如今想来。柳默慎这本事,也是家传之能吧?     玉俏想着。不由眉头舒展,笑着说:“是,姑娘说得对,是我多虑了。”     柳默慎笑道:“不是你想多了,你也是为了我好。”     玉俏笑了,忽而又想起了昨晚自己想的事情。她酝酿了一下,本想说给柳默慎听,话到嘴边,却还是收住了。     没影儿揣测的事儿,还是不要说给姑娘听了。不然依着柳默慎细腻的心思,再忧心其他怎么办?     是以,玉俏起了身,笑道:“姑娘坐着,我去给姑娘看看水好了没有。”说罢,就匆匆退下了。     柳默慎依着窗子,看了玉俏略带慌忙的身影,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窗外。     玉俏是不会在她面前作伪的,如方才那种表情,一定是她有事情要和自己说。     不过柳默慎也不打算问,玉俏如果觉得应当说,就一定会告诉她的。     柳默慎想着,丢开这件事,又开始发呆了。     待柳默慎洗漱完毕,众人又一处吃了早饭之后,已经是辰时二刻了。暮秋还未及收拾,就见一个婆子自外面进来,在门口站定,恭敬道道:“二姑娘,方才老夫人屋里的素雨姑娘来了,说老夫人请姑娘们得闲了都过去一趟,见姑娘还在吃饭,素雨姑娘就没敢进来打扰,说是并不急,只等姑娘忙完了让奴婢来说一声就好。”     柳默慎吃了口茶,点头道:“好,我知道。”     玉俏见状,忙服侍柳默慎披上了斗篷,又找出了笼手,备好了手炉,才对暮秋道:“我留下来看家,你与青虹跟着姑娘过去吧。”     柳默慎知道玉俏的心结,也不多说话,笑了笑,道:“那姐姐帮我把昨夜写的字烧了吧,再将前几天写好的话本子和食单拿出来。”     玉俏笑道:“是。”     无名园离着正屋本就远,柳默慎走得又慢,加之雪天路滑,是以等柳默慎走到正屋的时候,已经过了快半个时辰。     她虽然以为自己迟了,但到了门口,看见孙嬷嬷才知道,自己是来得最早的姑娘。     孙嬷嬷脸上难得挂了一丝丝的笑容,道:“老夫人知道姑娘们住得远,今天又下了雪,所以只是来吩咐了人去叫姑娘们,却没想到姑娘来得这样早。”     柳默慎笑了笑,道:“祖母可吃过早饭了?”     孙嬷嬷笑道:“早吃过了,安平侯府今早派人来,荐了个再好不过的牙婆,老夫人就想趁着这时候选几个人进府。”     柳默慎心下有数了。因着全段日子的事情,府中不少人都被撵了出去。所以公府这样大的地方,有些地方竟然都没人守着,空荡荡的。     柳恒同一脉虽然是承爵的嫡支,但是柳恒同的父亲柳万华却是家中幼子,行三。     虽说如今其余两房都任着外官,柳家自几年前太夫人乐氏走后就分了家,但另外两房在京中的房子,却是和忠勇公府连片的。     这些天,柳默慎就听见下面有人说,老夫人总嫌弃家中这样寥落不吉利,现在入了冬,眼瞅着也要过年了。到时候柳家在外的几房人都要回来,总不好嫡亲的亲戚回了家,却让人见这般景象吧?     而齐老夫人早就有了选人的心思,可是一直没动,就是因为担心牙婆来路不好。而安平侯府是她的娘家,推荐来的人自然不怕。     柳默慎想着,对着孙嬷嬷笑道:“知道了,还请嬷嬷去通传一下吧。”     孙嬷嬷道:“哪里用传,姑娘直接进去就好。”说着,掀开了帘子,对屋内道,“二姑娘到了!”     柳默慎进了屋子,对着齐老夫人盈盈一拜,口中问安。     齐老夫人今天心情明显不错,穿着石青色的家常袄子,头上戴着抹额,正看着屋中的丫头做针线,见柳默慎来了,招呼道:“二丫头上这儿坐。”     柳默慎见齐老夫人屋中烧得暖和,就去了斗篷和笼手,只抱着暖炉坐到齐老夫人身边,同她说话。     二人说了一会儿,柳默敬、柳默曲与柳默从三个姑娘都到了,大家互相问了安,便自觉分成了两边:柳默敬和柳默慎坐在左边,柳默曲则带着柳默从坐在了右边。     也许是因为在齐老夫人身边,也许是因为抄书终于有了点儿成效,坐在柳默慎对面的柳默从不斜视也不撇嘴了,就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坐着,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     柳默曲则因着这几天受冷生了病,显得比柳默敬还要虚弱些,披着厚厚的氅衣坐在那儿,细心而体贴地问着齐老夫人是否安好。     齐老夫人和她说了几句话,见她身子弱,似乎还有些发抖,便命人又取了两个暖炉来,让柳默曲搂着。     大家寒暄完了,齐老夫人道:“今日叫你们来,是因为家中要进一些人口了。你们也都是公府的小姐,别人家身边都是七个八个人跟着,我们家虽然不是非要讲究那样的排场,但像大丫头、三丫头、四丫头这样,身边只有一个大丫头也不好。今天叫你们来,是想问问你们,新安排到你们院子里的人,可有看着称意的?”     柳默慎听说,端了茶碗笑道:“我身边有两个大丫头了并一个青虹了,就不用要人了罢。我好静。”     齐老夫人点头道:“你院子里是不差服侍的人,到时再给你安排几个洒扫的小丫头就是。不过你经常出门去,身边就跟着三个丫头,我不放心。你二舅母既然给了你两个护院,我就再给你找个护院吧。”     柳默慎笑道:“哪里要这么多人跟着?暮秋几个,两个护院,一个张叔足够了。”     柳默从听说,捂着嘴笑了:“二姐姐,所谓长者赐,不敢辞。姐姐比我们幸运,能时时出门,多带几个人也是好的,免得遇上了什么坏人可怎么办?”     柳默慎笑着看看她,并不答话。     柳默从见她不答话,心中还是有些怕,又觉得没趣,就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一旁的齐老夫人却理所当然地说:“你二姐姐是得过皇上的旨意,要去何嬷嬷那里。一路之上进出都有坊兵,是不怕。”说着,又对柳默慎道,“驾车的张全虽然早年也是随老公爷与我上过沙场的,只是受了伤,坏了一条腿才只能做了车夫。他跟着你也好,我放心。”     柳默慎笑着谢过了齐老夫人,心中对张叔的猜测也解了。     齐老夫人说罢,又看向了坐在一边,捂着嘴轻咳的柳默曲,面色微沉,半晌才道:“三姑娘……既然迎夏这丫头毛躁,不若就让她回来吧。”(未完待续)     ps:一更~么么哒~     感谢广寒宫主a的香囊以及两张更新票~~感谢阿寰的粉红票~感谢老太婆缺書看的两个香囊~(づ ̄3 ̄)づ╭?~           第九十章 担心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曲听说这句话,连忙站了起来,双目含泪预泣,沙哑着声音道:“祖母,并不怪迎夏,是孙女不当心……”说着,垂下头去,很是局促不安的样子。     齐老夫人看着她的模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长到如今这个岁数,齐老夫人最怕看见人这个样子,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敢说一样。     只不过,迎夏也确实是太毛躁了,已经入了冬的时候,怎么就不想着给柳默曲准备冬衣呢?     不准备冬衣也就罢了,偏偏大晚上的,还能忘了关窗子,如此行事,倒不是齐老夫人知道的迎夏了。     况且,如今齐老夫人作为长辈,她派去照顾自己亲孙女的人犯下了这样的过失,她也难辞其咎。     是以,齐老夫人摆摆手,道:“你也莫要如此,且好好养着吧。盼春!”她高了高声音,对着里间道。     在里间正给齐老夫人绣抹额的盼春听说,连忙走了出来,屈膝笑道:“老夫人有何吩咐?”     齐老夫人道:“迎夏如今不能在三丫头屋子里服侍了,你平时是个手脚干脆利索的人,所以你就先去照顾三姑娘吧。”     盼春听说,屈膝笑道:“是。”说着,盼春走到柳默曲身边,拜倒在地道:“三姑娘。”     柳默曲连忙扶起了盼春,带着歉意地笑着:“盼春姐姐多礼了。我那屋中,还多多托姐姐照料呢。”     齐老夫人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了柳默从。     柳默从见齐老夫人看向她,立刻起身笑道:“祖母不用看我,红叶姐姐是最好的。不用换了。”     柳默从虽说跋扈顽劣,但齐老夫人见她今天老老实实的样子,便觉得孩子到底年纪小,好好教教也能教过来。况且齐老夫人的个性,最怕女儿家太老实了。就如柳默慎那时不时发呆的样子,齐老夫人总觉得不好。     这也是为什么齐老夫人会同意柳默慎出去走走的原因。她总觉得何嬷嬷也罢、陶归也罢,且不论身份高低。本身都是行得正且干脆爽利的女子。与其让柳默慎守在家里发呆,不如让她出去与这些人相处,也开个眼界。     是以。齐老夫人笑道:“如今默从倒是听话了很多,可见你二姐姐的法子是好的。”     柳默从到底年纪还小,听见齐老夫人说话,眼神中立刻飘过了一丝不屑。但还是忍住了性子,而是起身走到柳默慎身边。笑道:“那时候都是妹妹不懂事,幸亏有二姐姐教我呢。”     柳默慎抬眼看看柳默从,微微一笑,道:“四妹妹要是真改好了。也是福气呢。”     没有寒暄,没有推让,语气平平淡淡的。若旁人只听这话,定然听不出真心来。     不过。柳默从虽然跋扈,但却不是傻子,她只是看着柳默慎嘴角的笑意,就知道了柳默慎的意思:她压根儿就不信自己当真改好了。     柳默从暗中咬着牙,脑海中却忽而想起了柳默曲说的话:“装难道还装不来吗?”便逼着自己面上带着笑容,道:“是,妹妹这都是姐姐赐的福气呢。”     柳默慎不再说话,柳默从也撇撇嘴,转身坐回到了原处。     齐老夫人说了这会子话,见已经到了晌午,便道:“好了,我也乏了,你们都各自回去歇着吧。”     柳家的几个姑娘都知道,齐老夫人年轻时的习惯,吃饭只吃早晚两餐。但她又说“家中的孙女年纪小的小,身子弱的弱,何必让她们陪着我改规矩?就让她们各自院中开伙就好。”     所以,敬、慎、曲、从四个人纷纷起身,施礼退了出去,在门口的时候,也不过是彼此面子上的情分,便分开了。     柳默敬拉着柳默慎,待柳默曲和柳默从二人走了之后,才笑道:“你……”     话没说完,就见田嬷嬷自外面进来,后面还跟了十五六个七八岁的丫头,并几个看样子干净整齐的妇人。     柳默敬忙住了口,和柳默慎一起,对着田嬷嬷施半礼道:“嬷嬷。”     田嬷嬷忙停了脚步,恭敬道:“大小姐、二小姐。”     柳默慎扫了一眼田嬷嬷背后站着的人,道:“嬷嬷辛苦了。”     田嬷嬷笑道:“多谢姑娘,只是看几个人,并不很辛苦。”     柳默慎见状,轻步走到了田嬷嬷的旁边,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田嬷嬷瞳孔微微一收,面色有些不好,旋即又恢复了平常,点头道:“姑娘说得是,奴婢记下了。”     柳默慎见她如此,便知道她和自己想的一样,就笑道:“依我说,不好冤枉了人,但也不好轻忽。”     田嬷嬷点头,道:“二姑娘放心,老夫人心思宽,从不肯往这方面想,不过有奴婢呢。就安排她去老夫人的针线吧,她总不知道将针放在鞋底、衣服里吧?”     柳默慎笑道:“祖母屋中的事情,自然有嬷嬷上心。”     田嬷嬷笑道:“老奴也要谢过姑娘昨天给盼春说的事情,昨夜老奴亲自去说了,大小姐也应了,只说放不下梅园,但每天都能过来陪着老夫人说说话呢。”     柳默慎笑道:“这就好……至于盼春和红叶,嬷嬷怕也要上点儿心。”     田嬷嬷笑道:“老奴省得。”     自齐老夫人的院中出来,柳默慎并柳默敬互相搀扶着走在前面,暮秋、逐月与青虹三人则跟在后面。     柳默敬笑着问:“你知道田嬷嬷昨晚来找我的事情了?”     柳默慎笑道:“自然知道了。”     柳默敬轻轻一揉她的胳膊,笑道:“我就知道是你了,不然嬷嬷怎么会想着,让我去陪祖母?”     柳默慎笑道:“这不好吗?姐姐天天在梅园带着,身边就一个逐月陪着。我也不放心。去祖母那里,你们两个人都有人陪着说话,多好。”     柳默敬笑道:“是是是,就你想得最好了。”说着,她微微向着柳默慎靠靠,显得对柳默慎有着依赖,道。“你要是每天也在家就好了。我们和祖母,三个人一处说话,那才好呢。别人家的小姐都是在家中写字绣花。就你,每天往外跑。也不知道你一个姑娘家,天天出去忙什么。”     柳默慎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去看看何嬷嬷。再去看看二舅母……说起来,二舅母前几天还说。两位表哥最近也得闲了,还想来看我们呢。二舅母还说了,嫁妆里亏了那么多的东西,总要再添置上。”     柳默敬听见自家妹妹和她说“嫁妆”。先红了脸,垂头道:“说什么?有什么可急的……人家……想不想着这门亲事还是两说呢。”说着,柳默敬的神色有些黯然。     前段时间忠勇公府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甚至还出了嫁妆被掉包了的事儿,外面早就传得风雨飘摇的了。偏偏成王府至今也没有人登门,这也让柳默敬不得不多想。     不过柳默慎却知道,成王府定然会认这门亲事。     前世,家中传出了那样大的事情,成王府都没有推了这婚事。而且前世安源平意外离世之后,万念俱灰的柳默敬,因着成王府对她的善意,甚至想着要抱着牌位嫁过去,却被成王妃阻止了,甚至认了柳默敬干女儿,只等说以后要给她再找一个好人家。     这样的人家,眼中看见的本就不是钱。     柳默慎想着前世的事情,笑着道:“姐姐想什么呢?姐姐的亲事是两家早就定下的,虽说这些年……因为一些事情成王家的人不好登门,但是四时节礼从没有少过。而且姐姐也知道,最近朝中发生了多少事情,成王府自然要低调些。”     柳默敬听着柳默慎这么说,这才红着脸点点头,心中略安。     二人刚刚走到梅园门口,突然就听见后面有人叫:“大姑娘,二姑娘。”     姐妹俩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跑了过来,边喘边道:“大姑娘、二姑娘,方才成王府的人来下了帖子,说明天成王妃要来看老夫人呢。老夫人让逐月姐姐好好准备一下。”     逐月忙笑道:“是。”     柳默慎虽然一贯懒怠记人,但是柳默敬却认得这是齐老夫人院中的小丫头,也是之前从二门外的仆从家中新选上来的人,便红着脸点点头,蚊子一样的声音道:“知道了。”     等那小丫头走了之后,柳默慎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看,我说得没错吧?”     柳默敬嫣然一笑,小声道:“就你最聪明了。”     想了想,柳默敬却还有些胆怯,忙道:“那你明天……陪着我一处吧。”     柳默慎忙摇摇头,道:“我可不去,明儿祖母也只可能让姐姐一个人陪着,我们这些姐妹去了算什么?而且明天我要去何嬷嬷那儿,姐姐不要怕,和往常一样就好了。”     柳默敬没有办法,只得点了点头,心中依旧惴惴的。     等柳默慎目送着柳默敬进了梅园,一直心事重重的暮秋才终于找到了机会,忙快走两步,小心翼翼地问:“姑娘……”     柳默慎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要问迎夏,不由笑道:“你放心吧,她如今回祖母的院子了,盼春去服侍二妹妹了。”     暮秋开始听说迎夏回了齐老夫人的院子,不由舒了一口气;可是再听说盼春去了柳默曲那儿,不由又犯了愁,半晌才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未完待续)     ps:二更~继续爱大家~     以及说一下~周五周六周日都是三更~~~~一更、二更还是老时间~三更的话可能要略微晚一些~~爱你们~么么哒~           第九十一章 交待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第二天,柳默慎与三个丫头早早地收拾完毕,去见过齐老夫人之后,便准备去何嬷嬷的府上了。     走到二门处,就见门房上的管事正拿着个什么东西,正要递给守二门的婆子,看见柳默慎和三个丫头走了出来,立马收回手,快步走过来,打了个千,笑道:“二姑娘来得正好,何嬷嬷府上来了人,拿了名帖来请姑娘了。”     玉俏见状,忙接过那名贴,递给了柳默慎。     柳默慎道:“有劳管事。”     那管事更殷勤了:“小人分内之事,二姑娘现在就走吗?”     柳默慎笑了笑,对管事道:“去告诉张叔他们,今天嬷嬷府上既然来了人,就不用他们跟着了。等到未时末刻,到四福楼来接我就好。”     那门房管事连忙称是。     柳默慎由玉俏和暮秋扶着,出了二门,走到了何嬷嬷派来的马车之前。     车旁,一个高高壮壮的男子一拱手:“见过柳二姑娘。”     柳默慎一见那人,却在心底笑了,这种时候,竟然还能遇见宿卫中的故人——就是那个之前何嬷嬷就派来接过他,后来又出现在中秋大集之上,和那个神秘人接头的宿卫。     柳默慎笑了笑,难得开口道:“原来是这位大人,许久不见了。”     那人没想到柳默慎还记得他,连忙拱手施礼:“二姑娘好记性。卑职前段时间事忙,如今依旧回来听何嬷嬷的吩咐。”     柳默慎又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可不是很忙吗?前段时间宿卫出了那样大的纰漏,新任宿卫大将军宁远的性格又暴躁,所以宿卫上下这段日子可谓是大动干戈。自上而下都被狠狠地被整饬了一番。     前几天还听陶归说,她哥哥陶行虽说军职未降,但却被宁远安排着做了宿卫营的守备。想必是因为这次的调动,再加上陶归的事情,所以陶行这段日子总是心神不宁的,还两次被宁将军申斥。     不过,宿卫之中。并不是只有陶家兄妹二人这样倒霉。其他的基本都是如此。     所以,眼前这个人还能完好地回来,还能回到何嬷嬷身边官复原职。可见其本事——自然,更可见其后之人的手段。     虽说柳默慎心头念头百转,但她是个心中思虑越多,表情反而越呆的人。所以对面那人只看见柳默慎表情呆呆地微垂着头,由身边两个丫头扶着上了马车。     他在心中起了一番不屑。主家竟然对这样一个尚且不及寻常闺阁女子活泼的木头感兴趣。真是奇怪。     不过主家做事自有他的章法,也并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多言的。     四个姑娘上了马车之后,玉俏隔着帘子道:“这位大人,可以走了。”     那人在车外道了一声“是”。高高扬起马鞭,还没等落下,就见一个长相憨厚。表情更憨厚的少年跑过来,傻乎乎地对着车里说:“姐姐。”     那人的手顿了一下。没有急着催马。     车内,玉俏听见外面这个憨傻的声音,不由吓了一跳,侧头看了柳默慎一眼。     柳默慎并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玉俏慌忙将车帘掀开了一个缝隙,就见谈浩站在车旁,对她憨笑着,后面站的,则是胥氏给柳默慎的那两个护院。     玉俏见他身上衣服整齐干净,心中微微放了心,便问:“一大早上的,这是怎么了?”     谈浩嘿嘿一笑,并不说话,倒是那两个护院中的一个先道:“回二姑娘,我二人今天想先回永昌当看看,不知姑娘可有什么话,要我们捎给主家?”     柳默慎在车里听见他二人这么说,微微一笑,示意玉俏卷起车窗的帘子。玉俏忙将车帘卷了一半上去。     柳默慎隔着窗子道:“劳烦二位师父了。还请二位师父回去告诉舅母,今儿成王妃要来看看祖母。二舅母这几天要是无事,明儿也过来看看吧。”     这两个护院,其实就是前些日子胥氏派来护着柳默慎回家的家丁。他二人本是在胥家的商号里当差的人,还做过镖师,身手都不错。当初胥氏为了嫁妆的事情到京城开永昌当的时候,特意回娘家,求了十个人充作家丁之用,其中就有这两个人。     此两个人对詹、柳两家的事情并不熟,只是恍惚听说过,主家这个姑奶奶的两个外甥女中的一个,不知与哪个王爷定了亲,如今看来,就是这个成王爷了。     是以,那二人对视一眼,拱手道:“是。”     柳默慎一笑,又对谈浩道:“谈浩。”     谈浩愣了片刻,才意识到柳默慎在和自己说话,忙道:“二姑娘有什么吩咐?”     柳默慎笑道:“我听这两位师父说,你最近练功很是勤快?”     谈浩挠挠头,笑道:“勤快不勤快的,小的也不知道,就是师父们都嫌弃我笨。”     护院中的另一个听说,笑道:“是笨不假,但也确实勤快。”     柳默慎笑道:“这就很好了。二位师父的本事,你若能学到三成,便也是有了一技之长。”     谈浩虽然不是很明白柳默慎的话,却理解了柳默慎的意思,忙道:“姑娘放心,小的一定好好学。”     柳默慎点点头,道:“我还有一件事情要交待你:等下你到云来客栈,看有没有姓古的人家住在客栈,若是见不到就算了,若是能见到,你就问他家的小姐,就说‘妹妹记挂着令尊的身子,可好些了?’,记住了吗?”     谈浩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心中将柳默慎的话默念了两遍,才道:“是,小的记住了。”     柳默慎一笑,不再说话,玉俏又叮嘱了他两句。才将帘子放下,对那宿卫道:“劳大人久等了,可以走了。”     那人虽说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是,还请二姑娘做好了。”     说罢,扬鞭催马,向着何嬷嬷府上去了。     一时之间。马车已经到了安义坊。     柳默慎等人下了马车。刚刚进了门,就见兆阳郡主周莹昇穿着玫红色的袄子,下身是一条黄色的长裙。立在门口的台阶上,拿着根树枝,弯腰正在雪地上画着呢。     远远看去,一抹白色之上的鲜艳色彩。甚是惹眼。     一见她们进来了,周莹昇立刻丢下树枝。跑过来抱着柳默慎的胳膊笑道:“慎姐姐终于来了!我和嬷嬷都等了好几天呢。”说着,她对着向自己行礼的玉俏等人道,“起来吧。”     而后,周莹昇拖着柳默慎向屋内走。边走边道:“哪儿有姐姐这样的,写个话本子还要留尾巴,吊得我们这几天饭都吃不好。”     柳默慎笑道:“故事嘛。就是这样听才好。而且就算是茶馆里说书的,也没有一本书一天说完的道理呀。”     周莹昇笑道:“姐姐又不是茶馆的先生。学着吊什么胃口。”说着,周莹昇拍着手,笑道,“我知道了,原来姐姐是要讨书钱呢!可惜我是个穷的,没有钱,等下我亲自给姐姐煮一壶茶,也不要姐姐茶钱,就抵了书钱,好不好?”     柳默慎认真点点头,道:“好。那我就等着郡主的茶了。”     二人说笑着,便到了正室,柳默慎进了门,对着何嬷嬷施礼道:“见过嬷嬷。”     何嬷嬷一看见是她,立刻招手道:“你快过来,先给我说说,那个道长究竟赶来没有?那一家人可有事?”     柳默慎笑着到何嬷嬷身边坐下,招呼玉俏道:“快把我写好的话本子给嬷嬷。”     玉俏连忙将话本子自包袱中取了出来,双手递给了何嬷嬷。     周莹昇却在一边将本子接了过来,靠在何嬷嬷身边,笑道:“我给嬷嬷读。”     说着,就把那本子打开,细细地读给何嬷嬷听。     周莹昇年纪比柳默慎小了许多,说起话来带着脆生生的童音,到了有趣的地方,还没念自己就先笑倒在了嬷嬷的怀中,还要何嬷嬷催着她快些讲。     就这样,一个短短的小故事,周莹昇读了两刻钟才读完。她放下本子,拍拍胸口,笑道:“哎呀,可算是了了一份心思。慎姐姐等着,我这就煮茶去。”说罢,便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柳默慎见状,吩咐玉俏道:“你和暮秋去帮着郡主,这里有青虹就好了。”     玉俏和暮秋依言退下,何嬷嬷则笑着问她说:“你祖母最近如何了?唉,最近事情这样多,京里都人人自危的,你们现在一家子妇孺在京,都要靠了你祖母在家才好。”     柳默慎笑道:“祖母身子还好,昨儿祖母也问了许多次嬷嬷呢。如今也算是太平了一些,昨儿祖母还挑了些人进来呢。”     何嬷嬷听说,沉默了一会儿,道:“可惜你祖父去得早,否则你……”说着,何嬷嬷也觉得议论别人的家事不好,就住了口。不过她想了想,又突然问:“你的大哥哥,今年几岁了?”     柳默慎知道何嬷嬷问的是柳恒同的长子柳振言,却也有些愣住,半天才道:“大哥……应该是清平二十八年生人,今年十八了吧。”     不管前世今生,她和柳恒同与乐梦童的几个孩子就不是很熟悉,平时见了面都难说几句话,更何况是记着生日岁数?     何嬷嬷听见,不由皱了眉头:“这么大了,还在校场书院?”(未完待续)     ps:一更~     感谢1382544553的两张粉红票~感谢奶茶的娃娃的平安符~感谢诺言过期的粉红票~     爱大家~么么哒~二更晚上五点~三更大约晚上九点左右~~继续么么哒~           第九十二章 相见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微微一愣,不懂何嬷嬷究竟要说什么。     何嬷嬷叹了口气,道:“历代忠勇公,十八岁的时候不是正四品以上的军职,就是已经有战功了。这岁数还在校场书院习武,一无军职、二无军功的忠勇公府后人,你那哥哥,倒是第一个……”     这时,柳默慎已经隐隐明白了何嬷嬷要说什么,却又拿不准何嬷嬷是不是那个意思。     果然,何嬷嬷接下来仿佛自言自语一样,道:“我本来还想着给他说个媒,现在看……”     柳默慎一听,忙打断她道:“嬷嬷,这事情我祖母都不管,您也……还是等我父亲自北疆回来,自己做主吧。”     何嬷嬷知道柳默慎说得有道理,却依旧锁着眉头,道:“等到你父亲回来,只怕别人已经算计——”     说到这儿,何嬷嬷惊觉自己说漏了嘴,猛地收住了口,默然不语。     柳默慎却因此明白了为什么从来都作出懒怠、不管事的何嬷嬷,会突然起了给柳振言说媒的心。     只怕正是因为有人在算计着柳府长子这门亲事,而且必定不是什么良缘——起码在何嬷嬷看来,非但不是良缘,反而还可能是后患无穷。     而何嬷嬷会如此,多半是因为齐老夫人和自己。     想着,柳默慎心中颇为感动,便笑道:“嬷嬷的意思,我懂了。”     何嬷嬷看着柳默慎平静的脸,心知她已经明白了,只得叹气道:“你这丫头,对自家的事情总是冷冷淡淡的。虽说你父亲确实……但你和你姐姐到底也姓柳,如果柳家真的出了什么事请。对你二人也不利。”     柳默慎垂下头,微微笑着,却不答话。     何嬷嬷看她这样子,也知道心结难解,便不再劝,又想着柳默慎今年不过十三岁,再怎么聪明能干。难道还能管到兄长的婚事?所以这事情。还是等她先去与齐氏商量一番吧。     是以,何嬷嬷便丢开这事儿,只是问她:“最近陶归那大丫头怎么不见来了?不过是为了官职。多大的事情,竟然还不敢登我的门了。”     柳默慎听她说起了陶归,便笑道:“陶姐姐最近家中事情多,确实不得闲。”她看着何嬷嬷老小孩一样赌气的脸。笑着说:“这样,等下次我看见陶姐姐。一定要她来看你,可好?”     何嬷嬷这才转怒为喜,但还是故作生气道:“你不要劝她来,十二月她的好日子要到了。我还给她准备了好东西呢,要是她自己想不到来看我,正好省了。”     柳默慎不免愣住了:“陶姐姐要成亲了?”她怎么没听说?     何嬷嬷笑道:“她还瞒着你?想是因为如今国丧。她又觉得你年纪小,不好意思在你面前说罢。”说着。何嬷嬷突然起了顽心,神秘兮兮地对她说,“她既然不说,你也不要做声。等她成了亲之后,你再假装生气,让她请你吃好东西。”何嬷嬷觉得自己的主意很好,便笑道,“可说好了,她不管请你吃什么,你都要带一份来给我。”     柳默慎笑道:“嬷嬷放心,到时候我让陶姐姐给嬷嬷准备上好的竹叶青,可好?”     何嬷嬷笑着点头:“自然是好的。”     柳默慎一直在何嬷嬷家待到午饭之后,才与何嬷嬷道别。     周莹昇拉着柳默慎,送她出门,笑问:“我这次煮的茶,姐姐喝着可好?”     柳默慎笑道:“好得很,郡主进步了很多呢。”     周莹昇孩子性格,听见有人夸奖自己,更是高兴。她自怀中将柳默慎今次从她的食谱取了出来,笑道:“等姐姐下次来,再尝尝我的手艺。还有,最近师父都说我棋艺精进了不少,姐姐下次来的时候,可要再指点我一二。”     柳默慎笑道:“好。”     周莹昇忽而又想起来一件事儿,忙道:“姐姐,下个月巧姐姐及笄。虽然我父王说皇祖母刚薨,不能大办。但我皇爷爷却说,皇祖母生前很喜欢巧姐姐,所以也不能亏了巧姐姐。所以,王妃此时正在家中准备帖子呢,到时候帖子送到了姐姐家,姐姐可不能不来。”     柳默慎顿了一下。     她可不一点儿都想去昭王府。     不过,看着周莹昇期待的眼神,她到底也不忍心直接拒绝,只好含混其词:“好,如果到时候家中无事,我就去。”     周莹昇听见柳默慎答应了,更是高兴了,便送了柳默慎到门口,又拉着柳默慎说了一会儿啦,才和她话别。     马车驶到了安义坊外,那人本来驾着车直接到忠勇公府去,却听见车内玉俏道:“这位大人,还请劳烦送我们到四福楼去。”     那人听说柳默慎并不回家,倒是有些愣,但还是应道:“是。”便回马,向着四福楼的方向去了。     待到了四福楼,玉俏先下了车。     门外的店小二一见是玉俏,立刻上来道:“玉姑娘,一向可好”     玉俏笑道:“托福。陶姑娘来了吗?”     店小二笑道:“今天上午同内侍卫的孟大人一同来了,但只坐了会儿就走了。还吩咐小的,如果姑娘今天来了,就和姑娘说一声,陶姑娘家中有些事情,今儿只能失约了。”     玉俏听说陶归不来了,便回过头,看向马车。     此时,暮秋也扶着柳默慎自车上下来,只听柳默慎笑道:“既然陶姐姐不来了,我们就上去坐一会儿,等张叔来接吧。”     说着,又对那车夫一礼,道:“多谢大人了,等下我家中便会有人来接我了,就不劳烦大人多等了。”     那人也早没了耐心,如今听她这么说,倒是高兴,就只是拱了拱手,便驾车离开了。     柳默慎望向那人的背影。微微一笑,便回身上了四福楼二楼的雅间。     柳默慎在楼上等了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倒是等到了另一个人。     “二姑娘,好生悠闲呀。”只见丛晰站在门前,只是探出头,向着雅间里望了望,笑道。“不知可方便让在下进去稍坐片刻?”     本来端着茶杯的柳默慎面无表情地放下茶杯。道:“进来是可以,只是我的钱只够我们四个人的茶,大人的茶钱。可要自己结了。”     丛晰懒散地进了门,坐到柳默慎的对面,双手一摊,笑道:“这可糟了。我身上竟然连一个铜板都没有,看来要渴着了。”     柳默慎听说。很认真点点头:“是,大人果真只能渴着了。”     丛晰被噎了一下,半晌,才苦笑道:“二小姐欠了我那样多的解释。却连杯茶都不肯请?”     柳默慎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好迎上了丛晰看起来很可怜,但内里却闪着试探的眼神。     这一世的丛晰。和前世她记忆中的丛晰完全不同。     前世的丛晰,是一个从眼睛里都透出刚毅的战将。而今世此时的他,却是用“纨绔”二字伪装自己的少年人。     柳默慎想了想,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口袋,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桌子上。     正是当日,乔扬在永昌当典当的那几颗黑色珠子。     丛晰面色微变,伸手就要拿那些珠子。     却被柳默慎抢先一步,握在了手里。她笑道:“现在,就是大人欠我一个解释了。能让堂堂营卫长下力气要得到手的东西,不会仅仅是从海上来的那么简单吧?”     丛晰毫不疑惑为什么柳默慎会知道他才是营卫长。甚至心里面,丛晰觉得她就应该知道才是。不过此时,他还是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指着她的手问:“姑娘可知道,就凭你手里握着的这个东西,我此时就能将忠勇公府给抄了。”     柳默慎无所谓道:“那就抄好了。大人去的时候,顺便和我祖母说,让她派人来四福楼接我回家。”     丛晰再次噎了一下,道:“你不怕?”     柳默慎笑道:“怕呀,所以大人你看,我生怕招了贼,所以只敢带在身上呢。”     丛晰听着柳默慎意有所指的话,又看了看柳默慎握着的手。     瘦瘦的,有一些苍白,能清晰地看见骨节。     丛晰沉吟了许久,才缓缓道:“去年春夏的时候,京中发生了几件命案,死的人或懂堪舆之术,或能刻章仿字。营卫追查了一阵子,发现凶手竟然是北疆的探子,顺着线索又查了下去,最后再今年初,就查到了镇远侯府的身上。”     柳默慎轻轻皱了眉头,道:“容小女猜一下,只怕不是找到了带着镇远侯府标记的私铸兵器,就是找到了书信?”     丛晰笑道:“姑娘聪明,书信和兵器都有了。陛下震怒,只是那时在下觉得事有蹊跷,所以就劝陛下稍安勿躁。陛下觉得有道理,就令在下暗中查出镇远侯府私铸兵器的所在。”     柳默慎喃喃道:“结果,大人没找到镇远侯通敌叛国的证据,却找到了镇远侯……勾结海盗,贪赃枉法的证据?”     丛晰这次则摇了摇头:“姑娘说对了一半。确实有海盗往京中送了东西,但不是行贿,而是贩卖,不过等我查到买家的时候,线索就又断了,那个买家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再过几天,就有消息说,镇远侯府家中有了海上来的好东西。”说着,丛晰叹了一口气,道,“所以我才设了个局,想看看能不能找出线索。结果剩下的事情,姑娘就知道了。”     柳默慎也是一阵发呆,道:“北通北疆之敌,出卖军防情报;南通海上之贼,贪污受贿,镇远侯不死都难。”(未完待续)     ps:二更~~~三更晚上九点左右到~么么哒~     目前虽然看起来进入了线索繁多的阶段,不过我会在这周末把剧情推进到线索合一阶段的~           第九十三章 相谈(三更,为知我何世我何人的和氏璧)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丛晰点点头:“是,若当真坐实了,镇远侯非死不可。”     柳默慎坐在那儿,眼神飘向了远方,呆了许久,才将那几颗珠子向着丛晰一推,道:“罢了,还给大人吧。”     丛晰倒没想到柳默慎会给的这么干脆,再看看柳默慎此时带着些生气的表情,不免会错了意,问道:“姑娘,这是在为镇远侯不平?”     柳默慎正身而坐,微微笑道:“无谓气与不气,既然知道此事与我母家无关,我就放心了。”说着,她示意身后的玉俏为她满上了茶,平静道,“只是镇远侯教子不善,不但害了自己,还险些害了别人。如今这事儿却轻轻揭过,倒有些遗憾。”     前世,镇远侯府就为着乔扬这等不肖子孙,以至于闹得家破人忙了;而今世,如果不是中秋那夜柳默慎出现,只怕镇远侯府依旧脱不了家破人亡的命运。     柳默慎那天晚上之所以生气,也正是因为她明明将乔扬的所作所为捅到了镇远侯耳朵里,偏镇远侯依旧没能管好这个儿子,还是让他在中秋之夜偷了家中东西去当,以至于险酿大祸。     还会继续连累了胥家、詹家。     只不过如今,镇远侯府谋反的事情也算是尘埃落定,前世害得胥家灭门、詹家没落的事情,终于没能发生,詹家被捆绑在昭王身上的可能性,也减了许多。     终归是好事。是以,柳默慎确实并不是生气。     丛晰听着柳默慎淡然之中,还带着些超脱的语气,未免有些错愕。     方才,他明明在柳默慎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不快之意,可是此时仔细看去,却只有疏离之中带着的淡漠。     丛晰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很奇怪。     似乎每一件事情里都有她或力挽狂澜,或出谋划策;但当别人想要知道她的心意时,却又发现她就像是一个影子,静静地站在事情的边缘。看着眼前发展的一切。     明明很在乎。却偏偏当真不在乎。     丛晰勾起了嘴角,奇怪,却也有趣。     柳默慎仿佛没有感觉到丛晰注视的眼神一样。只是端起了茶杯,饮了半杯的茶,才问:“大人再没有想问的了?”     丛晰歪歪地坐在那儿,取出了随身带着的扇子。打开,似是在认真思考一样。轻轻扇了两下,才合上折扇,笑道:“好像没有了。”     柳默慎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丛晰的眼睛。半天不说话。     丛晰被柳默慎看得突然有了些慌张。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谎言被揭穿了一样。不过丛晰做惯了戏,就算是心中慌张。脸也不红,只是反问:“姑娘觉得。我应该有什么疑问?”     柳默慎笑问:“永昌当虽然是胥家的产业,但其实并不出名,地方又偏僻些。京中好多大当铺,为什么乔少爷偏偏去了永昌当,大人就没有疑惑?”     丛晰听柳默慎说完,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呆了呆,才又带上了笑意,他端正身子,跪坐在地,礼道:“那姑娘,能解我的这个疑惑吗?”     柳默慎这才微微垂下头,道:“那就问大人,是否知道乔家有一个叫乔子唐的人?”     丛晰立刻点头:“知道,是乔家旁支的一个堂亲,年纪比乔扬略大些。父亲早逝,寡母带着他投靠了镇远侯,在读书上并无进益,倒是医术不错,如今在镇远侯名下的一个药铺中,做个小掌柜。”     柳默慎点点头:“是了,大人如果想要答案,或许可以让招金跟着这个乔子唐。”     丛晰将探究的深情掩饰在笑意之中,片刻之后,他才问:“现下,在下倒真有一个疑问了。”     柳默慎纹丝不动地坐着,问:“大人想问什么?”     丛晰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敢问姑娘到底是谁?”     柳默慎抬起头,迎上丛晰的眼神,淡然道:“小女姓柳,闺名默慎,家中行二。”     丛晰微微靠近了桌子,支着下巴,摇头道:“不对,你不像。”     不像出现在他案头的线报中,那个“克母败家,木讷呆滞,为家人所不喜”的公府二小姐。     真的性子木讷,能得何嬷嬷另眼相看?能让陶归待之为好友?能让兆阳郡主周莹昇有了好感?     真要是“偷生苟活”,还能救了无相庵上下、捅破嫁妆的事情、救了乔詹胥三家、还看破了行刺之事?     是衡曾指着柳默慎写下的棋谱和不知道哪个故纸堆之中的传奇之言,对他说出:“你就当那是菩萨怜她孤苦,赐福给她好了。”     他也知道,自己没必要对她这般好奇。闺阁之中,常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奇事,柳默慎的祖母忠夫人,母亲詹氏梅初,不都是吗?     只是,丛晰越告诫自己莫要好奇,越告诫自己不要关注柳默慎,越是忍不住去打探她的事情,去时时刻刻关注她的行为。     可是,柳默慎除了经常到何嬷嬷那里说说故事,到永昌当去和胥氏闲话,到四福楼和陶归见见面之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提不得刀,拉不得弓,最远也只是到过无相庵的小姑娘。她到底是哪里知道的这些事情?     尤其是当她说出乔子唐这个名字之后,丛晰终于忍不住,问了一个很唐突的问题。     柳默慎好奇地抬起头,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大人难道知道我以前的样子?”     丛晰被她问得噎住了。     他还……真是不知道。     她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内,是在无相庵事件之后。而那之前,他甚至……没有兴趣知道她的名字。     柳默慎看着丛晰尴尬的表情,笑了:“是了,如果不是无相庵之中的事情,大人不会知道我;如果不是因为那天我看破了行刺之事,大人不会在意我;如果不是中秋之夜我救了乔少爷。大人此刻也不会坐在这里,问我是谁。”说着,柳默慎端起茶杯,将残茶一饮而尽,缓缓道:     “我若如之前那十三年般活着,至多将来死的时候,大人听到一个‘忠勇公府二姑娘没了’这样的奏报。也就丢开了。所以大人说说。小女应该像谁?”柳默慎很少说这么多的话,如今一气说完,就觉得有些累。     丛晰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是了。人总是会变的,就好像他的以前和现在,不也是完全不同吗?     难道真的要在方寸之间困死自己,才算是“像自己”?     想着。丛晰面上带着歉意,拱手道:“是了。二小姐说得是,是在下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唐突了。”     柳默慎呆了一会儿,等到心中的疲惫感消失了。才笑道:“大人身为营卫之长,想得多也是分内之事。其实不单单是大人好奇,就连小女都不知道。原来我能做这么多的事情。”     她的语气有些飘忽,飘忽到给了丛晰一个错觉:她并不是在描述现在。而是在追忆很遥远的过去。     不知为何,这种错觉让丛晰有些难过,他刚要出声安慰,却见柳默慎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只是对他道:“大人,还有一件事情,本来我托付了陶姐姐,但如今她好事将近,我却不好再打扰她了。不知道是否可以请丛大人帮个忙?”     丛晰只得将满腹安慰的话丢到一边,忙道:“姑娘请说,在下力所能及之处,必定帮忙。”     柳默慎笑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大人想必也知道,成王幼子与我姐姐订了亲,还请大人帮忙保护一二,可好?”     丛晰微微一愣,旋即释然:“我说陶行安最近怎么经常往校场书院去,我还以为……好,姑娘放心,安源平的事情,包在丛某身上。”说着,丛晰眉毛微扬,饶有兴趣地问,“原来,姑娘还不知道陶行安的事情?”     柳默慎这次倒被他问住了:“陶姐姐不是就要大婚了吗?我也是今天才听何嬷嬷说的。”     丛晰叹了口气:“陶行安也是知道自己藏不住心事,才不去见嬷嬷,今天也要躲着见你了。”     柳默慎一听这话,就知道事情不对,忙问:“还请大人相告。”     丛晰道:“陶行安的这个夫家是在她十二岁那年定下来的,说是十五成亲。那男的是家中独子,是个读书人,不事生产,只靠着母亲和姐妹们浆洗与针线过活,心气却高,总嫌弃陶行安是军户出身。但后来行安做了内侍卫之后,那男人倒不说什么了。后来二人马上就要大婚的时候,那男人却先没了爹,陶家也不可能让有了军职的女儿去冲喜。那男子守孝三年之后,偏偏老娘又去了。那男人……就嫌弃行安是灾星。”     丛晰顿了顿,才小声说出了“灾星”二字。     柳默慎听得愣住了。难怪陶归会对她如此好……想必,也是这方面的原因了。     丛晰继续道:“那男的又说要再提母守三年,陶行安也是傻的,当真同意了。这三年再等下来,陶归已经二十多岁,成了内侍卫中郎将。本来说的是今年十二月要定亲,可是陶行安丢了军职后,那男子……却要悔婚了。”     柳默慎听着这话,面上的表情淡淡的,只是眼神变得有些狠厉。     丛晰继续道:“陶归是个傲气的人,但是如今……到底还是忍了这口窝囊气。”(未完待续)     ps:三更,对不起,迟了,这一章的对话我改了大约两天了,本来想压缩在三千之内……结果……还是没压住……有些不写的话,后面主线内容就衔接不上了……     感谢奶茶的娃娃的平安符~感谢诺言过期的粉红票~     以及明天依旧是三更~~么么哒~~~           第九十四章 事端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听罢,缓缓开口问道:“丛大人,这人也是在校场书院?”     丛晰笑道:“是,恰好最近在下这个羽林军副将也要到校场书院晃一晃,到时候,一定替二位姑娘,出这口气。”     柳默慎看着丛晰闪闪发亮,似乎早已经谋划好一切的眼神,问:“大人难道,还准备只打他一顿不成?”     丛晰看着柳默慎似笑非笑的眼神,立刻竖起扇子,摆了摆:“不不不,在下虽然行伍出身,但是最懂道理的人。天子脚下,京畿重地,怎么能随意打人呢?”     柳默慎看着他故作潇洒地摇着扇子,脸上写满了“快来问我”的样子,有一阵恍惚。     前世,她并不知道,丛晰还有这等肆意嚣张,充满少年人意气的时候。     柳默慎平静点点头,道:“是了,大人是陛下近臣,知礼守法,当然不可能轻易动手脚。而且……”她指了指丛晰的扇子,展颜一笑,道,“大人,冬天里的,当心伤风。”     丛晰摇扇子的手停了一下,颇为尴尬地将扇子放下,也笑了。     他摸了摸鼻子,带着些神秘道:“对这种自诩读过点儿书的人,打一顿是不够用的。应该找个才高八斗、不世出的奇人,狠狠地打击一顿才好。最好打击到他这辈子不再看书,不再科考,不能做官,才是好事。”     柳默慎看着丛晰认真的表情,这才真的笑了出来:“大人可真有八斗之才,能治得了他?”     丛晰笑道:“不瞒姑娘说,在下九岁之前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如今虽然读了几年的书。歪才有了一升,却装不满八斗。不过有一个人,他还欠了姑娘一场棋局呢,如今姑娘行善事,怎么能不出手相助。”     柳默慎知道了,他说的就是是衡。她略微一愣,想着是衡那张自生到死都带着高傲的脸。想着他被丛晰拉去做这“与那凡夫俗子一般见识”之事的无奈表情。不由笑道:“倒是扰了是公子读书的清静。”     丛晰的笑容有些僵在了脸上,立刻又恢复如常,他带着些试探地问:“姑娘。知道是衡?”     话出口,他又觉得自己问得很蠢――她解了是衡的棋局,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     柳默慎点头笑道:“是,无相庵的道之师父和我说的。前几天我请人送香油钱。倒没听见师父说,原来那棋谱已经给了出去。”     丛晰张张嘴。颇为尴尬地说:“这个……那棋谱,并不是道之师父给出去的。”     柳默慎微愣,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笑道:“原来大人管着的营卫。是连下棋破局这等事情都要查的?”     丛晰哑口无言――他总不能直接告诉柳默慎说,是因为他对她充满了好奇,才会派招金扮了小女孩儿。偷偷潜入无相庵中,誊了棋谱出来吗?     纵然丛晰演惯了戏。脸皮也要厚一点点,但这时候到底还是红了脸。不过也就因为他脸皮一直很厚,所以还是理直气壮道:“在下也只是想让是兄知道天外有天,让他稍微内敛些,对明年的科举也是有好处的。”     柳默慎听他将歪理说得这般正直,低头掩嘴一笑,复又抬起头,正经道:“大人说得是,大人一片为友人担心之意,当真令小女敬佩。”     丛晰假装听不出柳默慎语气中的调侃之意,只当她是在夸自己,连忙拱手笑道:“多谢姑娘夸奖,分内之事,应当的,应当的。”     柳默慎笑着起身,款款施礼,道:“时候不早了,小女先行回家了。拜托的事情,有劳大人了。”     丛晰也站起身,施礼道:“好说。”说着,让了身子在侧,笑道,“姑娘先请一步,在下要一杯茶,等会儿再出去。”     柳默慎知道丛晰的意思,一笑,便带着三个丫头,先行出门。     四个人走到门口时,就见张叔与那两个护院已经在门外等着,看见柳默慎出来,张叔赶忙过来,拱手道:“姑娘。”     柳默慎对着张叔一笑,又看向那两个护院,笑道:“二位师父去看过我舅母了?”     那两个护院忙道:“是,二小姐。我们自永昌当出来的时候,主家已经派人与公府送了拜帖,说是后天就要登门看看老夫人和二位姑娘。”     柳默慎笑道:“有劳二位师父了。”     那两个护院忙道:“不敢。”     柳默慎走到车前,刚要上车,就见四福楼门口,丛晰摇摇摆摆地走了出来,将一块银子扔给了店小二,用一贯懒散的声音:“赏你了!”     店小二心中欢喜,立刻满脸笑意,鞠躬弯腰地送走了丛晰。     丛晰似是没看见柳默慎一样,径直就从柳家的马车之前走了过去。柳默慎也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由玉俏扶着,就上了车。     谁知道,柳默慎刚刚在车上坐好,就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女子凄凉的叫声:“澄弟,澄弟是我呀!”     紧接着,又听见一个孩子的哭声:“爹!爹爹!我要爹爹!”     一时间,周围陷入了无边的静谧之中,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那对母子的哭声了。     柳默慎微微皱了眉头,将车帘轻轻掀起了一道缝隙,看向外面。     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跪在地上,身边还跪着一个孩子。母子二人都拉着丛晰的衣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再看丛晰,仿佛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满面迷茫地看着那个女子,半晌,才恍然大悟一般道:“蕊姐姐?你是蕊姐姐?”     那女子听丛晰认出了她,更是嚎哭了起来,拉着丛晰的衣襟不肯撒手,哭着喊:“澄弟!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娘儿俩呀!我们娘俩只能依靠你了!呜呜呜!”     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都知道丛晰是怎么样的一个人――那可是雍朝最纨绔、最被皇帝倚重的人。     如今,这样子的一个人,竟然当街被一对母子拦了下来,抱着腿,又是哭又是喊的。     人人听得分明,那孩子抱着丛晰的时候,是在喊“爹爹”。     一时间,百姓因着国丧而被压抑的八卦情绪,被这诡异的一幕点燃了。     清平帝当朝四十余年,京城百姓还是第一次遇见上京寻夫的事情。     柳默慎这边,青虹还好说,玉俏和暮秋却也惊呆了。     她们两个是闺中的丫鬟,只是跟着柳默慎之后,才认识了丛晰,所以并不知道丛晰的那点子名声。     只是在她俩看来,这个丛大人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竟然有了个两三岁的孩子……真是令人吃惊呀!     而且再看那女子的模样,竟然活脱脱戏文里被丈夫抛弃了的样子。是以这两个丫头再看向丛晰的眼神都不对了。     没想到,这个丛大人会是这种人!     柳默慎看了一会儿,便放下了帘子,对张叔道:“张叔,我们回去吧。”     张叔虽然知道丛晰前段时间救过柳默慎,对他倒是少了些以往的轻视,只不过他嘴紧,从甚少打听事情,所以柳默慎既然说要走,那立刻就扬起了马鞭,向着忠勇公府走去。     马车自丛晰身边经过,丛晰甚至没有注意到。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丛香蕊,听着她凄厉的哭声,一时不知道如何才好。     许久,他才回过神,叹了口气,弯下腰,将那个小男孩儿抱了起来,对丛香蕊道:“蕊姐姐,先到我那儿去吧。”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京城倒是难得热闹了起来,而最热闹的,莫过去羽林军副将,深受皇恩的丛晰家里的那点子事儿。     虽说丛晰对此讳莫如深,甚至听宫中的消息,清平帝问起来的时候,丛晰都只说是家事而已,但是大家还是根据那天街上的一幕,想出了一个很完整的追求荣华、抛妻弃子、苦守破屋、千里寻夫的故事。     追求荣华抛妻弃子的,自然就是在京中风评一贯不好的丛晰;苦守破屋、千里寻夫的,自然就是衣衫褴褛,抱着孩子,跪在街上哭诉的从香蕊。     “姑娘,我们家的婆子也都在说呢。”青虹坐在柳默慎的身边,一边给她研墨,一边绘声绘色地将从浆洗处冯婆子那儿听到的故事说了一遍,“……姑娘,那个丛大人,真是这样子的人吗?”     柳默慎淡淡一笑:“我哪里知道?”她确实不清楚,前世,丛晰和她认识的时候都二十多岁了,既没听说丛晰取过亲,也没听说他有孩子。     她此刻正在准备给姐姐新婚的贺礼,前几天成王妃登门,不但给祖母和姐姐备了厚礼,还给慎、曲、从三个姐妹都备了厚厚的礼物。     听祖母后来偷偷和她说,成王妃的意思,是明年五月十八是极好的日子,想要将婚事定在那一天。     柳默慎就知道,成王府很看重姐姐这门婚事。他们无视柳家后宅的那些事情,也不管柳默敬的身体是不是真有传说中的那样不好。     在成王府看来,既然是当年定下来的婚事,那就是承诺。王府人家,岂能因着那些与柳默敬无关的事情,就轻毁承诺?(未完待续)     ps:一更到~先兴奋一下终于写到丛家人进京了~再感慨一下成王和成王妃确实都是重信守义的好人……     二更和加更的三更都在下午五点~么么哒~~~爱你们~     感谢妍熙梦槿两张粉红票~感谢露冷一张粉红票……粉红票的加更我欠了五章,和氏璧加更还欠一章……哭着跑去继续码字了!           第九十五章 乐家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青虹依旧在说着丛晰的事情:“……我看着那丛大人倒不像这样的人,不过冯妈妈说了,什么男人不能看表面,还说什么,长得越好看的男人,心肠一定更坏,就和长得越好看的女人,心肠一定更坏一样。”青虹回忆着,将从冯妈妈那儿听到的话,一股脑地告诉了柳默慎。     正在一边叠衣服的玉俏听说,连忙喝止了青虹,道:“什么样子的村话都说给姑娘听。”     青虹忙道:“我也知道那不是好话,所以她说完了我便跑开了。”她笑着看向玉俏,“我觉得她的话不作数的,姑娘长得好看,玉俏姐姐和暮秋姐姐长得也好看,我长得也好看,可是我们心肠都不坏。”     暮秋在一旁笑道:“瞧瞧这嘴,也不知道是夸我们,还是夸自己呢。”     青虹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夸姑娘,夸姐姐们,还要夸自己了。”     柳默慎笑着轻点青虹的额头,随后放下笔,看着自己写的字,抬头问玉俏:“你说,这字好绣吗?”     在确定了柳默敬的婚期之后,柳默慎用了三天的时间,终于勉强自己下了个决心,打算给姐姐绣一个囍的屏风,所以这几天正在家写字呢。     一直并不很赞同她这个主意的玉俏,此时笑道:“姑娘何必一定要绣出来,姑娘的字这样好,大小姐平时也是爱诗文的人,姑娘好好地写一张喜字的屏风送了大小姐,大小姐一定会高兴的。”     柳默慎看着自己写的那四十多个囍字,道:“还是绣出来吧,显得诚意些。”想着,柳默慎也觉得这一百个囍字自己要是绣完了。柳默敬恐怕都要有两三个孩子了,便笑道,“要不,我还是就绣一个大的囍吧。”     玉俏笑道:“这事情,论心,不论大小的。要我说,只要是姑娘送的。大小姐都会开心。”     柳默慎点点头:“是呀……”     其实。她之所以想着要绣个囍字,也是一个愿望。     希望这一生,柳默敬当真能顺顺利利地出嫁。和和美美地生活,子孙满堂,与安源平白头偕老。     几个人正在屋里说着话,忽然齐老夫人屋中的丫头跑了进来。暮秋见状,连忙出去相迎。     不多时。暮秋一个人又进来了,对柳默慎道:“姑娘,夫人的娘家来人了。”说着,暮秋的表情有一点儿疑惑。     柳默慎提着笔的手微顿。知道暮秋说的是乐家来人。她淡然一笑,继续写字,道:“乐家与忠勇公是亲戚。来看看天经地义,也值得大惊小怪?”     暮秋丢开了疑惑。笑道:“也不是奇怪,只说是乐家的老夫人亲自登门了。我寻思着,老夫人特意派了人来说,是不是姑娘应该过去看看?”     柳默慎问道:“祖母可说让我们去了?”     暮秋忙道:“没有,老夫人就说夫人娘家来了客人,要看三小姐和四小姐,老夫人要陪客人不得闲,如果有事情直接和田嬷嬷说就好了。”     柳默慎笑道:“这就是了。祖母一家之长都没说让我们去,我们又何必特意去看看?前段日子我舅母来的时候,三妹妹和四妹妹不也一个病了,一个要照顾姐姐吗?大家心中都有些隔阂,她们不来给我们添堵,我们何必特意跑去给人添堵?各自过好各自的,才好。”     暮秋明白了,笑道:“也是。”她笑着,跑去帮玉俏整理衣服了。     此时,在正屋之内,乐氏的母亲正皱着眉头,满脸忧愁地看着齐老夫人,口中道:“我那女儿……唉,也是我教女不严,倒让老夫人难过了。”     齐老夫人端正地坐在上首,从身旁丫头的手中接过茶,听见乐母如此说话,不由笑道:“亲家母也无需自责。”便没有继续说了。     她拿不准乐家夫人这次进府的意思,是以索性少说多听,且听听乐母怎么说,再做打算。     乐母比齐老夫人小了两岁,虽然常年随夫在岭南住着,但看着却比征战过沙场的齐老夫人年轻了不止十岁,就连一头的头发,也是黑油油的,竟然不见白发,可见保养得当。     乐母端庄的脸上,愁意更甚,叹道:“我家小女已经将她姐姐的事情都说给我听了,听完之后,我也没脸上门……老夫人也知道,当年因着那不孝女和公爷的时候,我家老爷没少生气,这么多年了,若不是公爷陪着,我家老爷竟然连女儿都不愿意见呢。”     齐老夫人端着茶,慢慢地喝着,听乐母同她诉苦:     “……如今梦童竟然又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是厚着脸,才敢再来上门,求见老夫人。”乐母颠三倒四地说了一阵子,便抬手,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道,“老夫人同我一样,都是做母亲的人,想必也能懂我此时的心情。”     齐老夫人这才放下茶,笑道:“亲家母的意思,我也懂了……只是,唉,梦童所做的事情,老妇我自诩见多识广,但也是闻若未闻。那段日子还连皇帝都惊动了,着实……唉……”     齐老夫人意思未尽的一个“唉”字,直说得乐母心中发慌。     乐家这次举家进京,其实并不单单是为了看看乐梦童与两个外孙女,也是因为奉了清平帝的诏书。     乐家在岭南镇守多年,势力根深蒂固、各方盘根错节的,如今却被皇帝一声令下召回了京中,几乎相当于断了乐家的根基。     当年许多的事情,本就让清平帝对乐家心生不满了,只不过一来念着他们家在岭南的功劳,二来也难找到适合的人选,所以就暂时放了乐家一马。     但这次乐梦童谋夺嫁妆的事情,再一次闹得京城之中人人皆知,甚至将官司又打到了御前。如此一来,新账旧账一起算,清平帝索性直接下诏书,调乐家回京,由当地观察使暂代岭南诸事。     乐梦童的父亲乐千秋,在接到诏书的当天晚上,就将跳着脚的将乐母骂了一顿,直说她“管不好孩子”。     骂得乐母心病差点儿犯了。     这次乐家回到京城之后,就一直在四处走动,希望能早日让皇帝消了这一肚子的气,再会岭南去。     而今天,乐母之所以登门,也是想来试探一番齐老夫人的态度。     是以,乐母听见齐老夫人那声意犹未尽的“唉”,手脚一慌,差点儿自椅子上滑到地上,忙哭道:“还请老夫人救救我家老爷!”     齐老夫人看着乐母此时的样子,心中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难怪皇帝都要说乐家不会教子了。乐家祖上也是英雄一样的人物,怎么后代家人,偏生一代不如一代?     就如乐家被从岭南调回这种事情,难道乐家还真以为只是因为乐梦童的事情?     莫说偷换嫁妆、毒害嫡女的事情最后由吴嬷嬷都顶了下来,就算是抓住了把柄,那些都是乐梦童的头上,也顶多就是个赐自尽,或者送到庵堂里面一辈子与青灯古佛为伴罢了——与如今也差不多。     皇家也没有为了出嫁女儿在后宅的所谓所谓,就摘了一个地方大员乌纱帽的道理。     清平帝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清平帝自觉自己已经老了,他要给自己的儿孙,留些位置;有些棘手的事情,更是要他自己先动手清理了。     比如说乐家,盘桓岭南近百年,根深蒂固到有了“岭南王”的称呼。其他的清平帝还能无所谓,独独这个“称呼”,就是皇帝的心头大患。     齐老夫人虽然如今赋闲在家,却也听说清平帝下诏书之前,龙武将军带着飞骑十九营,到五岭一带代天巡视。还有之前,陛下一口气换了两广和福建等地的七个身居要职的地方官。     凡此种种迹象,京中不少聪明人都猜到了清平帝要动乐家,偏偏乐家,人都回京了却还是懵懂无知的,也是可悲。     想着,齐老夫人皱眉道:“亲家母这话说得,我却不明白。老妇如今就是个在家颐养天年的老太太,却如何救乐大人呢?”     乐母擦着眼泪,哭道:“老夫人饶恕我那不孝女,就是救我家老爷了。”     齐老夫人笑了——也不知是被逗笑了还是被气笑了——只得道:“亲家母说错了,我哪里有饶恕不饶恕之说?如今我那媳妇只是到了无相庵中,为我那远赴北疆的儿子祈福,何来饶恕之说?”     乐母听见齐老夫人这么说,哭得更厉害了,用帕子捂着脸,哽咽道:“老夫人这么说,就还是不原谅我那女儿了,我那可怜的女儿呀!你怎么就那样糊涂,如今让母亲我可怎么办呀!”     齐老夫人不再说话,而是坐在榻上,闭目养神,仿佛入定了一般。     她谈不上原谅不原谅乐氏,也谈不上能帮还是不能帮乐家度过这一劫。就如齐老夫人自己所说,她如今就是一个解了军职,在家中荣养的老太婆,关起门来只要管好柳家的事情,别再为了柳家那点子家事闹到皇帝面前,给清平帝添堵就好了。     至于朝政,她不想管,更管不得。这种时候,帝位之争愈演愈烈,前段日子连行刺都有了,那谁又知道多说一句话,会不会就滑进了万丈深渊?(未完待续)     ps:二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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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好玉俏今天做了些糕点。得了柳默慎的令,就出来也给谈浩送些,便知道了这个消息。     柳默慎听见。表情微喜,笑道:“好。那我们明天就去见见古家姐姐。”     玉俏笑道:“是。”便服侍了柳默慎歇息下。     第二天一早,柳默慎收拾停当之后,便带着四个丫头,又出门去了。     不过,四个人刚刚走到门口,就见柳默曲和柳默从姐妹二人也在门口,正要上一辆马车。     马车之上,乐家的标志夺目。     柳默从看见了柳默慎,只当没看见一样,“哼”了一声便钻进了马车。倒是柳默曲本来已经上了马车,看见柳默慎过来,忙又下了马车,走过来对柳默慎道:“二姐姐今天又要出门呀。”     柳默慎微微笑道:“是。”     柳默曲笑道:“巧了,我外祖家如今在京中,所以我今天和妹妹也要出门,去见见外祖母。”     柳默慎笑而不答,只是对玉俏等人道:“我们走吧。”     身后,柳默曲却又叫了一声:“二姐姐。”     柳默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她。     只见柳默曲掩嘴笑道:“大姐姐好事已经定了下来,不知道二姐姐要准备什么送给大姐姐?”     柳默慎看着她那双明媚的眼睛,淡然道:“小玩意儿而已,妹妹还有事吗?”     柳默曲依旧笑着,眼角下的朱砂痣鲜艳夺目:“我倒是给大姐姐备了份厚礼,到时候一定会让大姐姐惊讶的。”说罢,她掩着嘴,娇笑着。     柳默曲眼神之中,带着一丝露骨的得意。     柳默慎笑了:“是吗?那到时候我也要见识一番。”     柳默曲道:“这个自然,不过二姐姐也莫要吃味,等到将来二姐姐有了好事的时候,我定然送份一模一样的给二姐姐。”     柳默慎点点头:“好,那我等着。”     柳默曲不再说话,而是屈膝一礼,转身上了马车。     柳默慎却没有动,她站在原地,目送着乐家的马车离开,才道:“我们走吧。”     马车之上,玉俏和暮秋坐在一旁,时不时地眼神交流一番,都偷偷看着柳默慎发呆的表情。     暮秋轻轻推了推玉俏,玉俏咬着唇,酝酿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问:“姑娘……您是不是生三小姐的气了?”     柳默慎回过神来,却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问:“怎么这么问?”     玉俏又看了暮秋一眼,低声道:“奴婢也说不好……就是三小姐方才说的那话,不像是好话。”     柳默慎听她这么说,这才笑了:“连你们都听出来了?”     玉俏和暮秋见柳默慎笑了,这才舒了一口气,暮秋笑道:“也不是听不听出来的,就是觉得方才三小姐说的那话,没来由地吓人得慌。二姑娘,三小姐不会是想对大小姐……”     柳默慎靠着车壁,透过车帘,隐隐约约看着外面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平静地说:“如果是你们都听出来的意思,她就不会做……倒是你们没听出来的那层意思,才是真正怕人的。”     玉俏和暮秋对视一眼,完全不明白柳默慎话中的意思。     至于青虹,更是一脸茫然,完全不懂她们三个在说什么,索性坐在一边,闭着嘴不说话。     柳默曲可不是傻子。现在府中上上下下都是齐老夫人的人。她那般对迎夏,满府上下谁人不知?她在府门口那样对自己说话,前一刻说完,下一刻只怕齐老夫人就知道了。     可问题是,柳默曲真是这么傻的人吗?     一个将自己的心机都表露在外面的人,只会让人觉得“她是个心肠不好的傻子。”、“果然就是一个小丫头,除了折腾下人一番。说两句狠话。还能做什么呢?”     看似人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又怎么知道她不是在看这样想她的人的笑话?     就好似她刚才说的话,别人只会想着她是不是要去给柳默敬捣乱?     可是听在柳默慎的耳朵里。却让她想到了安源平的事情……     柳默慎想着,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她真真儿好奇,这个三妹妹的背后,藏着的到底是什么人。     柳默慎正想着。忽然就听见外面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笑道:“是柳家妹妹吗?”     正是古娜。     柳默慎微微一笑,暂时将柳默曲的事情压在心底。打开了车帘,笑道:“古姐姐好。”     一段日子没见,古娜比前些天更黑了一些,个子也更高了。大大的眼睛里带着喜悦,对着她笑道:“原来你是忠勇公府的二小姐,我都不知道呢。”     柳默慎听说。笑道:“姐姐无需如此,你我二人茶社相遇。就是茶社中认识的朋友,没有什么小姐不小姐的。”     古娜一听,更是欢喜,连忙过来扶着柳默慎,笑道:“我爹知道了你的身份之后,还吓了一跳呢,说公侯之家的千金,怎么会与我做朋友?要不是你救了我爹的性命,我爹还差点儿以为你是骗子哩。”     柳默慎叹了口气,笑道:“我就是怕姐姐也这么想,所以才不敢据实以告。”     古娜拉着柳默慎,道:“我与妹妹一见如故,妹妹那么好的学问,还救了我爹爹,那自然就是我的朋友,只要妹妹不嫌弃我平民的身份,我才不管妹妹是什么小姐呢。”     说着,古娜拉着柳默慎进了客栈,请她到了自己的房间坐下,笑道:“今天我爹和哥哥都采买出去了,只我一个人在家等妹妹。”     柳默慎坐在她的对面,问道:“令尊的身子,现在可好些了?”     古娜点点头:“多亏了妹妹,现在我爹爹已经无碍了。”     柳默慎心中更是高兴。     古大叔只要没事儿,古家商队就能顺遂很多,而古达和古娜二人,自然也都能好好的。     是以,柳默慎笑得真挚,喃喃道:“太好了。”     古娜看着柳默慎高兴的样子,一拍脑袋,忙送怀中取出了一张纸,递给柳默慎道:“对了妹妹,这个是我爹爹让我给你的。”     柳默慎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张文书,上面写着要将古家商队一份的股份给了柳默慎了。     柳默慎见状,立刻将那文书推了回来,严肃道:“我不要。”     古娜被柳默慎突然的严肃吓到了,忙道:“妹妹别生气,这个……”     “我不要。”柳默慎再次认真道。     前世,古家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收留了她,才有了她的后来。可关键时候,她却没能救了古家;     前世之恩,涌泉难报;今生,她只是弥补了前世的憾事,又怎能收钱?     古娜见柳默慎带着生气,却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又将那纸推了回来,道:“妹妹,这个……妹妹许是不知道吧?我们家是通西域商队,所以……”     柳默慎再次打断了她:“姐姐,你给我这个,是不是因为我救了古大叔?”     古娜微微点头,不好意思道:“爹爹说你救了他,救了我们商队,应该要谢谢你,所以特意去官府立下的文书,妹妹你就拿着吧。”     柳默慎笑了,她将那张纸又推了回去,笑道:“如果姐姐真的想要谢我,那不如帮我找一样东西吧。”(未完待续)     ps:三更~     补一次粉红票5的~明天补粉红票10的……内八字哭着跑开,继续码字……           第九十七章 看见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古娜自小跟着商队四处跑,现在听柳默慎说要找东西,还以为是什么宝物,便忙道:“什么东西?妹妹你说。”     柳默慎笑道:“我听说,在西域有一种叫宽叶草的东西,姐姐下次再去西域的时候,就帮妹妹带些回来吧。”     “宽叶草?”古娜没想到柳默慎要的东西这么平常,不由傻傻地反问了一句。     宽叶草是一种长在西域海边的野草,虽然雍朝不见,但在西域却并不稀奇。古娜常去西域,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可是却从没听说有人会特意去找。     柳默慎点了点头,认真说:“这草对妹妹来说,也是救命之用……我救了古大叔一命,姐姐帮我拿回宽叶草,也是救了我一命。”     古娜心思纯真,立刻被柳默慎的话绕糊涂了,喃喃道:“是……是这么算的吗?”     柳默慎掩嘴笑道:“古话说,一命抵一命,可见自然就是这么算的。”     前世,她中了乔子唐的毒箭,那毒据说只有宽叶草可解。     她并不通医理,只不过是当初和古家商队去西域的时候,见过宽叶草罢了,却对这种草的作用,丝毫不知。     不过纵然不知道好不好用,今生先备了宽叶草在身边,也好过将来措施不及吧。     古娜低头看看那张纸,道:“可是……”可是了很久,却想不出可是什么,只得讪讪地将那张纸收了起来,打算今晚问问爹和哥哥,应该怎么办。     不过,古娜本身性子活泼,只是疑惑了一会儿便将此事丢开了。对柳默慎道:“和妹妹说呀,说起这个宽叶草,我还知道个典故呢。”     柳默慎含着笑意,听古娜给她说着那些西域的奇珍典故,就和前世,她刚加入古家商队那时,一样的场景。     侧过头去。一向爱听故事的青虹。脸上也带着好奇兴奋,倾着上身,仔细听着。     也与前世一样的表情。但想必青虹此时和她一样,心境都与前世那种劫后余生,不同了。     晚些时候,古娜的故事也说累了。柳默慎也是时候要回家了。     古娜送柳默慎下了楼,依依不舍地问:“后天我们就要再去西域了。不知道这次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再见到妹妹。”     柳默慎笑道:“一定会见到,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姐姐就把在西域遇见故事。和今天一样,再讲给我听,好不好?”     古娜笑道:“这个自然。还有妹妹要的宽叶草,到时候我给妹妹拉一车回来。”     柳默慎被她的样子逗乐了。点头道:“好,那我就等着姐姐了。”     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互相道了声珍重,柳默慎就带着三个丫头上了车,向着忠勇公府的方向去了。     车子刚刚启动,就见青虹拉着柳默慎的衣襟,带着兴奋道:“姑娘,这个古大小姐真有趣。”     柳默慎笑道:“你喜欢听她说故事?”     青虹笑道:“嗯,喜欢听她说故事,也喜欢她,而且……”青虹的脸上带了丝疑惑,问道,“姑娘,好奇怪呀,我总觉得,古小姐说的这些故事,我以前好像听到过……就算没听到,似乎以后也会经历的。”     柳默慎身子轻轻一颤,深深地看了青虹一眼。     青虹的脸上却只是带着迷茫。     柳默慎不免失笑。自己也是太紧张了,自己是重生的也就罢了,哪儿能连青虹也一并重生了?     想必是因为自己重生之后,改变了一些事情,影响了冥冥之中注定的一些东西,所以才会让青虹有这种感觉吧。     柳默慎想着,对青虹笑道:“你本就喜欢听故事,如今听到了这些以前没听过的西域故事,自然会高兴。”     暮秋在一旁笑道:“莫说是青虹了,就连我都喜欢呢。听起来西域与我们这里,真是不一样。比如古小姐说的那个什么狮子,我以前只在佛堂的时候,听淑宁长公主身边的人说过,还以为是骗我的呢,原来竟是真的。”     青虹一听,连忙又凑了过去,缠着暮秋,也要她说。     柳默慎靠着车壁,看着那二人开心的样子,心情也开朗了很多。     玉俏听她俩说得那样热闹,对柳默慎笑道:“暮秋天天说青虹聒噪,小姐你瞧她现在,比青虹还闹呢。”     柳默慎也笑了,道:“由着她们说吧,我们也多听听,开开眼界。”     玉俏笑道:“姑娘都觉得新鲜,那奴婢更要好好听听了。”     柳默慎听着青虹和暮秋的对话,挺好好笑处,不免也抿嘴一下。只是不经意之间,她回过头,透过车帘向着车外望了一眼,却突然愣住了。     那个人是!?     柳默慎一阵慌乱,连忙道:“停车!”     车内车外的人都吓了一跳,暮秋和青虹的笑意还挂在了脸上,便陡然止住了说话。玉俏也吓了一跳,忙问:“姑娘,怎么了?”     此时,张叔已经勒停了马车,后面那两个护院不明所以,忙过来问道:“二小姐,可有什么事情?”     柳默慎却不答话,只是很失态地将车窗的帘子掀了起来,一双带着疑惑和震惊的眸子看向车窗之外,大路对面的一家酒坊。     所有的人都顺着柳默慎的眼神看过去,却只是人来人往的,未见任何异样。     柳默慎的眉头却锁得更紧了:方才进去的那个女子,分明就是柳默曲!而同她一起进去的,则是个男人,不过却只是恍惚间看了个背影而已。     玉俏被柳默慎的样子吓到了,正要再说话,就听见柳默慎问:“你刚才,看见了吗?”     玉俏也向着车窗外看了看,急道:“姑娘看见了什么?”     柳默慎冷静了一下,将车帘重新放下,恢复了平静。道:“没事儿,先到前面的街口再说吧。”     张叔与那两个护院也是彼此望了一眼,依言将车子赶到了前面街口的角落里,才又停了下去。     其中一个护院道:“姑娘,要不要小的去看看?”     柳默慎摇摇头,道:“不用,那人只怕是认识师父的。”说着。又对玉俏道。“玉俏,你现在就到上次我们去的那个茶庄,找招金来。”     玉俏微微一愣。不知道柳默慎为什么要找那个小孩子,但还是立刻道:“是,奴婢这就去。”     柳默慎对更壮一些的护院道:“还请王师父护着玉俏过去。”     那王师父拱手道:“是,小姐放心吧。”     此刻。招金就坐在源山茶庄里,托着下巴发呆。神色却极为不好。     茶博士进进出出地招呼着客人,也不理他——这个小孩子三天两头就要来茶庄里坐一坐,还小气得很,很少花茶钱。以前他也想过要赶人。不过茶庄的主家却让他由着他去。     也许是因为看他是个孩子,可怜吧,茶博士想。     不过招金此时。也管不到别人如何想自己。他只是觉得丛家的人好讨厌。     丛香蕊演了那样一出临街跪哭的戏之后的几天里,本来都在老家的丛家人。突然进京了。     有丛晰的两个堂伯、一个孀居的姑姑、三个堂姐、两个堂妹、还有一个看着唯唯诺诺、形容猥琐的堂哥。     从那之后,丛晰的脸色就没好过。就连招金都被丛家人的做派镇住了。     他的这位丛少爷虽然纨绔,长得比女孩子还要好看点儿,平时又喜欢穿鲜艳的衣服,但好歹做人光风霁月的,人也是和和气气的,甚少发脾气。可是他的家人,怎么一个个都这般模样?     若只是来白吃白住也就罢了,谁知他们竟然还替丛晰得罪了人。     就在四天前,向来性子高傲,只在京城外茅屋中住着读书,不肯与人交往的是衡,突然登了丛晰的家门。     结果,正好撞上了丛晰那个孀居的姑姑。     这位姑姑兴许是觉得是衡公子长得好,又是个面嫩的少年郎,竟然当着一家老小并丛晰的面,直挺挺地就往是衡公子怀里倒。     气得是衡当时就甩了袖子,对着丛晰说了句:“不知所谓!”便走了。     就这样了,少爷的堂伯还能追着是衡说他占了便宜,定要是衡娶那个姑姑。     惹得丛晰的邻居都探头探脑的。     丛晰拦都拦不住,气得也是一跺脚,这几天都没有再回家住。     招金替丛晰不平。     自他跟了丛晰之后,从来没有听丛晰说过自家的事情。以前他还以为丛晰不说,是因为父母早逝,无话可说。不过这次招金算是见识了,他家少爷那不是无话可说,是压根儿就不想说。     招金想着,本想点两杯茶发泄一下,到底还是舍不得,只点了一杯。     不过,还没等茶博士将茶端上来,招金突然又闻到了那股浓烈的女人脂粉味儿——不难闻,还挺好闻的。     招金吓了一跳,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弹了起来,果然就看见玉俏自外面快步走进来,到了他身边,施礼轻声道:“这位小公子,我主家有请。”     招金看着玉俏稳重端庄的样子,再一次有些迷惑了,正要答话,却发现玉俏的额上虽然带着汗,可是耳朵却红红的。     走得急了才会流汗,外面很冷耳朵才会红了。     鬼使神差地,招金突然道:“你先别着急,喝杯茶暖暖吧。”(未完待续)     ps:一更~~~     二更和三更都是下午五点~么么哒~~     明天起依旧是双更六千字么么哒~端午节假期的时候,我会努力继续加更还债的~     感谢tongyilvcha的粉红票和平安符~~感谢知我何世我何人的粉红票的~(づ ̄3 ̄)づ╭?~           第九十八章 请帖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虽说和招金打交道的时间短,但玉俏却觉得招金虽然有些本事,也就是个任性的孩子,自然也没想到招金会请她喝茶。     玉俏微微一愣,刚要说不用了,却见招金已经召唤了茶博士道:“大哥哥,再上杯热茶。”     茶博士立刻打了一声,便去招呼了。     招金对着玉俏一笑:“外面冷,你走了这一身汗,再出去要冻坏的,还是喝杯茶,先暖暖身子吧。”     玉俏这才记起方才自己走得急,没有将斗篷穿出来。她看着招金人小鬼大,定要做出一副体贴的样子,觉得不好拂了他的好意,便笑了笑:“多谢。”     没来由地,招金的脸突然就涨红了,他微微抬着头,看着比自己还高了半个头的玉俏。     她长得真高,不过再过几年,他就会比她高了。     招金想着,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我今年十一岁了,姐姐你呢?”     问过之后,招金立刻就后悔了。他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自己傻,为什么如此冒失地问了这样的问题?     不过,玉俏却没防着他会问自己岁数,便随口笑道:“十七……”刚说完,立刻觉得自己失言,便回头看了他一眼,皱着眉头,“小公子有事情?”     招金心中尴尬,便连忙频频摆手,笑道:“没事没事,只是问问。姐姐叫我招金吧,我也不是什么公子。”说罢,就撇过脑袋,假装看别的地方,不再说话了。     就在这微妙尴尬的时候,茶博士刚好将两杯热茶端了上来。还没等放到招金面前,就见招金如蒙大赦一般地喘了口气,指着玉俏道:“都给这个姑娘吧。”     茶博士也是一愣,打量了玉俏几下。招金常常来这里,却自己都舍不得喝茶。怎么这个姑娘一来,招金就请人……喝了两杯茶?     招金此时心里慌得厉害,所以也不看茶博士。更不看玉俏。只是将钱放到了桌子上,道:“我先出去了,你快些来。”     玉俏被招金这一连串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的。不过想着柳默慎有急事,也顾不上这些旁枝末节,只是将那两杯热茶一饮而尽,就出了茶庄。     刚到门口。却看见另一个护院也到了这里,手里还拿着她的斗篷。见她出来了,笑道:“二小姐让我来给姑娘送斗篷。”     玉俏接过斗篷,笑道:“劳烦师傅了。”     那王护院看了看,感慨道:“二小姐真是个心细的主家。”     玉俏笑着将斗篷披上。回头找了找,却不见招金的身影,心中不免更疑惑了。     这个孩子。今天怎么这样的奇怪?     不过,玉俏知道招金不一般。是以并不找,只是跟着两个护院回到了柳默慎的车前。     柳默慎见玉俏回来了,问道:“找到他了?”     玉俏笑道:“是。”话音刚落,就见车帘被掀开了一个缝隙,招金探进头来,笑问:“二小姐找我?还是找我家少爷?”     柳默慎看着他的样子,问道:“你家少爷最近,还不够焦头烂额吗?”     本来还兴高采烈的招金,立刻不高兴地嘟起了嘴,一团孩子气。     也是,他怎么能指望柳默慎不知道那些事儿呢?都怪丛家人,他家少爷现在已经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了。     而且,招金现在也终于明白了丛晰为什么不喜欢他提柳家的事情。     不管事情是不是出在自己身上,问题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问题,被人如此议论自家人、自家事,都是很令人讨厌的。     是以,招金对着柳默慎嘟囔了一句:“我家少爷才不是那样的人呢。”招金觉得,自家少爷统共就两个半朋友,一个是衡,半个闻匡,另一个整的,就是柳默慎了。     现在闻匡不在京、是衡被丛家人得罪透了,就剩眼前的这个柳家小姐,她可千万不要也误会少爷了才好。     柳默慎看着招金的表情,知道他心中是怎么想的,便笑道:“是,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帮忙,而不烦着你家少爷。”     招金一听柳默慎这么说话,马上喜笑颜开道:“二小姐相信我家少爷?”     柳默慎笑道:“我不但相信你家少爷,还相信你。”     招金更高兴了,笑得原本圆圆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拍着胸脯道:“二小姐说吧,有什么事情只要小的能做的,必定在所不辞。”     柳默慎笑道:“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说起来却有些尴尬……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跟着我那三妹妹?”     招金愣了愣:“二小姐的妹妹?她怎么了?”     柳默慎笑道:“我也说不好,所以才想请你跟着她,看看她都见了谁。”     招金点点头,颇为为难地说:“跟人倒是没问题……只是,二小姐的妹妹长什么样?二小姐可有画像?”     柳默慎道:“她眼角下有一颗朱砂痣,所以样子倒是好认,这几天应该住在乐家京中的房子,方才我见她进了前面那条的街上的酒坊。”     柳默慎话音刚落,招金的脸色忽然变了,他急忙反问道:“姑娘的妹妹,眼角下有一颗朱砂痣?是不是左眼?”     柳默慎一听,也愣了,连忙问:“是,怎么?你见过她?在哪里?”     招金不答再问:“二姑娘,问一句您别怪我多嘴,你三妹妹……”招金左右看了看,对着柳默慎招招手。     柳默慎坐过去,弯下身子。招金则踮起了脚,压低了声音,问道:“可否与人订过亲……或是与哪家的公子少爷交好?”     柳默慎摇摇头:“第一件事情我知道的还没有,第二件事我就不知道了。你到底见过什么?”     招金并不回答,只是板着脸想了很久,突然就缩回来了脑袋,语气中带着些微的兴奋。笑道:“二小姐放心,您那妹妹,我一定跟好了。”     还没等柳默慎再问,招金已经一溜烟儿地跑得没影了。     柳默慎无法,只得吩咐人先回家去,心中却更好奇了。     招金到底在哪儿见到的柳默曲?     柳默慎正疑惑着,心思细致的玉俏却听明白了。待马车启动之后。玉俏有些紧张地问柳默慎:“姑娘。你是说三小姐她与人……”     柳默慎打断了她,摇头道:“她要只是出门闲逛,那只要家里有人跟着。不闹出难看难听的事儿来,也不算大事,只是……”柳默慎靠着车壁,闭目养神道。“我担心的,是她究竟见了谁……”     今年的夏天比以往都热了些。如今到了冬天,也比以往更冷了一些,又连着几场雪下了来,更让人懒得动弹了。     玉俏正坐在那儿剪窗花。看着柳默慎只绣了几针便发呆的样子,笑着放下剪子道:“姑娘,要不然奴婢来绣吧。”     柳默慎知道玉俏的意思。带着些赌气道:“不用,我自己来。”说着。又提起针,再绣了两针,皱着眉又放下了,道,“真是的,为什么女子就一定要会这些?”     玉俏见状,将东西接了过去,笑道:“寻常女子不会的,姑娘都会了,若是这寻常女子会的姑娘也会了,那可让其他人怎么办?可见老天爷是公平的。”     柳默慎被她逗乐了,叹气道:“罢了,还是你来吧,不然等到我将来的外甥、外甥女大婚了,这礼也送不出去了。我帮你理线吧。”     玉俏忙道:“姑娘都放着吧,等我叫青虹来。”她并不放心柳默慎碰这些针线,若是弄乱了,还成了帮倒忙。     柳默慎讪讪地收回手,叹气道:“你弟弟有消息传进来吗?”     玉俏摇摇头,道:“没有,招金并没有去找他。倒是陶姑娘昨儿来了,谈浩将您交待的东西给了她。”     柳默慎听见说陶归,又想起了她的事情,心中又是一阵生气,皱眉不语。     这时,就听见外面暮秋道:“大小姐安,大小姐怎么来了?姑娘,大小姐来了。”     柳默慎听说,连忙起身迎了出来,果然看见逐月扶着柳默敬,自院门外走了进来。     柳默敬穿着厚厚的东西,头上戴着毛的帽子,手中还捧着手炉,见柳默慎站在门口,忙道:“快进去,这样冷的天,你就穿了这点儿?”     柳默慎却不动,只是笑道:“姐姐还说我呢,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说话间,柳默敬已经进了门,也不忙着脱了外衣,而是坐到榻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帖子,递给柳默慎,笑道:“我昨夜是在祖母那歇着的,现在祖母午觉呢,所以我就出来给你送东西了。”     说着,柳默敬又指着院子里的雪人笑道:“那是谁堆的?挺有趣的。”     柳默慎笑道:“院子里新来了几个小丫头,青虹又是个蔫着淘气的,昨天晚上趁我睡了堆的,早上起来一开窗,倒吓了我一跳。”     说着,她打开帖子。     是昭王府的帖子,邀请柳府的女眷三天之后到昭王府,参加福安郡主周莹巧的及笄礼。     柳默慎忽然想到,上个月的时候周莹昇就对她说过,她巧姐姐十一月份的及笄礼。     只不过那时候,柳默慎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到昭王府去,所以就将这事情丢在了脑后。谁知今天,昭王府却直接给柳家下了帖子。(未完待续)     ps:二更~继续么么哒~     另外小小地说一下~本文的设定是架空,所以闺阁女儿虽然也有诸多限制,但也设定了齐老夫人这种能代夫上战场的,设定内侍卫这种女人可以做的武职,只不过能做到这一步的女子很少有,绝大多数还是如柳默敬这种软绵绵的闺阁女儿。     至于高门大户的小姐,只要不是和人私奔这种,那么换个男装,家里再派个人跟着出门逛逛,并不是十恶不赦的,所以柳默慎才说,柳默曲出门闲逛无所谓,见了什么人才重要。     感谢谈一谈心得的粉红票~~~么么哒~           第九十九章 都去(三更,为粉红票10+)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恍惚记得,周莹巧是昭王的嫡四女,一出生就封了福安郡主,所以无论是待遇还是地位,都是郡主之中最顶尖的。     柳默敬并没有注意到柳默慎表情的变化,只是笑道:“昭王府上来下帖子的嬷嬷说了,为了福安郡主这次及笄礼,淑宁长公主都自佛堂回来了,要给郡主加笄呢。”     柳默慎呆了一下,淑宁长公主……竟然要回京了?     她还记得,淑宁长公主前世入佛堂礼佛之后,一直到辞世,都没有回京。     没想到今生……     柳默慎暗中叹了一口气。今生,不知道还有多少事情,变得和她前世所知不同呢?     柳默敬继续道:“祖母本也在犹豫要不要去,可是听说淑宁长公主也回来了,便说也要去。祖母也说了,我们四个姐妹都要去的。”     柳默慎刚要说“姐姐可去不得”,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柳默敬确实要去。     这次及笄礼,淑宁长公主既然都来了,那两代成王妃也一定会去。     柳默敬是成王府未来的小儿媳妇,将来自然避免不了这样的场合,所以如今,柳默敬一定不能和以前一样,因着生病又躲了起来。     况且,明年就要成婚了,这时候再突然说又病了,出席不了这样的场合,不但让成王府的人下不来台,更会让人怀疑这门婚事,到时候能不能成了。     而且,柳默慎估计着,齐老夫人还有一层意思。     前些日子乐氏的事情闹得那样凶,京城里连话本子都有了。最后甚至当家主母都被送去了无相庵之中。     对外虽然说是为军祈福,但是明眼人却都知道,这就是那些事情闹的。     所以,别人自然都在揣测柳家的事情。     齐老夫人不喜欢乐氏,但也不打算为难她;齐老夫人未必喜欢柳默曲和柳默从,却也不愿意因着她们母亲的事情,耽误了她俩。     再加上柳默敬和成王府的亲事已经定了吉日。所以齐老夫人这次一定要把四个丫头都带了去。表明柳默曲和柳默从二人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柳默慎当然不会管柳默曲和柳默从的事情,但又一定要管柳默敬的事情。是以,原本千不情万不愿的柳默慎。也只能叹了口气,笑道:“既然姐姐都要去了,我自然也要去。”     柳默敬立刻高兴了起来。她就是等着柳默慎这句话的。     她也知道,自己自由性子绵软。不擅长和人交际,说个话都能脸红。加之从小因为身子弱。家里又是乐氏当家,所以很少参加这样的场合。     现如今她身子大好了,明年又要出阁嫁去王府的人,自然心中也知道。这次不好和以前一样,找借口躲在家里了。     只不过,柳默敬心中还是害怕。所以才特意来找柳默慎,希望柳默慎千万不要躲懒。推着说不去。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柳默慎就说自己也去,她怎么能不高兴?立刻笑道:“太好了,我还怕你说不去呢。”     说着,她拉着柳默慎的手,玩笑道:“我记得你说过,和兆阳郡主认识,倒是我,一个人都不认识,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不管。”     柳默慎笑道:“我也只是认识一个兆阳郡主罢了,姐姐你知道的,我最怕认人了。不过姐姐也不要怕,我们只是去观礼的,到时候只要跟在祖母身边就好,不会出事的。”     而且在昭王府里,她可一步都不打算多走,谁知道会有多少坑呢?柳默慎心中这样想着,只是不能对柳默敬这样说。     柳默敬心中没有主意,就是柳默慎不管怎么说,她都点头,最后笑道:“嗯,都听你的,到时候我们就跟着祖母,哪儿都不去。”     那一边,柳默敬柳默慎两个姐妹正说着去昭王府的事情;这一边,柳默曲则在院子里,看着小丫头们打雪仗,笑得温温柔柔的,眼角的朱砂痣也更鲜艳了些。     这时,盼春自外面走过来,见那些小丫头打雪仗,便侧着身子让开了,向着柳默曲走去。     可偏偏就这样巧,还没等盼春开口说话,那群正在打雪仗的小丫头中的人,竟然失手将一个雪球打在了盼春的头上。     盼春只觉得头上一阵疼痛,而打散了雪又落在她的衣服里,使她打了个冷战。     好冷呀。     几个小丫头显然都吓傻了,呆呆地站在那儿,大气儿都不敢出。     盼春回过头,皱着眉头道:“谁?怎么这般不小心?”     闯了祸的小丫头吓坏了,连忙跪了下去,面色煞白道:“盼春姐姐,我不是有意的。”     盼春正要呵斥她,却听见柳默曲在一边突然笑了,道:“盼春姐姐当心些,小丫头们玩着呢,一时看不见姐姐也是有的。”     柳默曲这个做主家的人都这么说了,本就是奴仆的盼春,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忍着气,对柳默曲笑道:“也是奴婢不当心。”说罢,对着那个小丫头道,“下去吧,以后当心些,莫要玩起来就忘了忌讳。”     那小丫头是这次新进府的丫头,被分在了柳默曲的院子里,平时都是盼春管教着,自然很怕盼春。     如今听见盼春只是训斥了两句就放她走了,立刻磕了个头,哭道:“多谢盼春姐姐,多谢三小姐。”     说罢,慌忙站起身,和其他的几个丫头一起收拾院子。     盼春看着那丫头胆战心惊的样子,更是不好再说什么了。否则,传了出去,就真成了她仗势欺人。     是以,盼春将衣服上的雪抖落,过去对柳默曲道:“姑娘等一下,奴婢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柳默曲柔柔笑着,道:“好,姐姐快去快回。”     一时间,盼春换好了衣服,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柳默曲还在廊下,拿树枝在学习上写字。     见盼春回来了,她丢下树枝,笑问:“姐姐没事儿吧?如今天气冷,莫要为了个雪球,冻坏了身子。”     盼春笑道:“多谢姑娘关心,哪儿就那么弱了。”     柳默曲这才放心,又问:“鞋子给祖母送过去了?”     盼春笑道:“送过去了,老夫人很欢喜,说是很合脚呢。”     柳默曲拍了拍胸口,由盼春扶着,回到了屋中,笑道:“祖母喜欢就好,我这几天身子懒懒的,不然就自己过去了。”     盼春笑道:“天气冷,姑娘只是怕冷,也没什么。”说着,盼春给柳默曲端上了一壶茶,道,“姑娘,老夫人说昭王府下了帖子,福安郡主及笄礼,请咱们家的女眷都去观礼呢。”     柳默曲本来喝着茶,一听这件事里,立刻放下杯子,笑道:“当真?”     盼春道:“是,老夫人还问我,姑娘的身子怎么样了,能出门吗?”     柳默曲听说,忙问:“姐姐怎么说的?”     盼春笑道:“还能怎么说?就说姑娘冬天怕冷罢了,老夫人放了心,说‘姑娘家,怕冷是常有的。’还说等下请了太医来给家里的姑娘们看个平安脉。”     柳默曲听说,娇柔一笑,道:“祖母待孙女,果然是再好不过的。既然这样,这几天我就不去外祖母那里了。”     盼春笑道:“是,那奴婢这就派人到姑娘外祖家说说?”     柳默曲点点头,笑道:“也不忙,我前天刚去过的。”说着,柳默曲又沉默了一阵子,才懒懒地问了一句:“这次观礼,我大姐姐二姐姐,也都去?”     盼春笑道:“是,都去。”     柳默曲立刻不说话,而是倚在枕上出神。     盼春看着柳默曲的表情有了不快,便笑道:“姑娘,这次是淑宁长公主给福安郡主笄加,两代成王妃怕是都要去观礼。那咱家大小姐自然也要去,大小姐去了,二小姐也就去了。”     柳默曲听说,表情微微松动,却还不是有些不高兴。     盼春见状,跪坐在柳默曲身边,劝道:“三小姐也不要这样,终归都是一家子姐妹,哪儿就隔阂成了这样?”     柳默曲神色恹恹的,半天才带着点儿不情愿道:“我也不是和姐姐们有什么隔阂……家里的事情姐姐也知道,我就是……心里过不去而已。”     说着,柳默曲垂下头,捏着手帕,低声道:“偏偏咱们家出了这些事……偏偏就是我母亲……”说着,柳默曲将帕子一扔,道,“姐姐去和祖母说罢,我不去了。”     盼春虽说因着迎夏的时候,对柳默曲总有些提防。不过如今在她身边久了,又觉得柳默曲虽然有小姐脾气,可是本质却并不坏,提防之心便少了很多。     想着,盼春笑道:“有什么过不去的,又不是三小姐的错,而且还有老夫人呢,没事儿的。况且姑娘要是真的不去了,别人问起来,老夫人岂不是更难说话了?”     柳默曲想想,这才笑了,道:“谢谢盼春姐姐,我都懂的,到时候我就和四妹妹在老夫人身边待着,哪儿都不去。”     盼春见她笑了,心中也放心了一些,问道:“那姑娘这次去昭王府,打算穿什么衣服?”     柳默曲笑道:“我也不知道穿什么好,反正我的衣服现在都是姐姐管着,就姐姐来挑吧。”     盼春屈膝道:“是。”(未完待续)     ps:三更到~~           第一百章 王府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观礼这天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十一月九日这天,冬日的天空万里无云,虽然依旧很冷,比之前段日子,却已经好了很多。     齐老夫人带着柳家的四个女孩儿,四个女孩儿又各带了两个丫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昭王府去了。     齐老夫人是有品级的夫人,有专门的车辇。而柳家的四个姑娘则两人一辆马车,丫头们则是四人一辆马车。     柳默敬和柳默慎坐在一辆车上。柳默敬很少出门吗,所以对外面也很是好奇,就悄悄地凑近了车窗,透过车帘向着外面看去。     柳默慎见状,也向着外面看了看,只觉得街上的行人格外寥落。     想必是因为今天不少贵妇人都在向着昭王府去,所以街上明显加强了戒备的缘故吧。     柳默敬看了一会儿,回头对着柳默慎笑道:“我看这外面也不是很热闹嘛。”     柳默慎笑道:“想必是今天净街了吧,等下到了昭王府的那条路前,只怕行人更少了。”     柳默敬听着,坐回到柳默慎身边,低声道:“我身子要是再好些就好了,就能陪着你一起出门了……唉,有时候听祖母说她老人家年轻时候的事情,觉得羡慕得很呢。”     柳默慎听说,拉着柳默敬的手笑道:“会好的,我看姐姐现在的身子就比以前好了很多。这样吧,等下我去舅母家的时候,就带着姐姐一起。”     柳默敬微微撅起了嘴,丧气道:“祖母才不会让呢……就是二舅母看见了,也一定要念我,说我身子不好。却还要出去乱跑。你们出去有人跟着护着就好了,偏生我要出门,就好像还得太医跟着才行。”     柳默慎见状,便笑着说:“既然这样,那也好办,等姐姐明年大婚了,就能和姐夫一起出门了。”     柳默敬听说。脸上的红霞一直红到了耳后。她抿着嘴。以食指戳了柳默慎的额头一下,笑道:“胡说什么呢。”     柳默慎理所当然地说:“本来嘛,我听人说成王府的规矩。成了年的男子都是要出去历练的,姐夫的几个哥哥,也有带着家眷出门的嘛。”     柳默敬听她说个不停,索性别过头去不听。只是心中,还是有了些期待。     马车又走了一阵子。便到了昭王府的侧门,早就有人在外面,将人车辇迎了进去。     等大家下了车之后,已经是进了王府的二门。     柳默慎刚刚站稳。就听见周莹昇远远地说:“柳家二姐姐!”     柳默慎看过去,只见周莹昇穿着一身新鲜颜色的冬衣,提着裙子跑了过来。先是对着齐老夫人蹲身施礼,笑道:“忠老夫人。您还记得我吗?”     齐老夫人看了看周莹昇,笑道:“是兆阳郡主吧?都长得这样高了。”     周莹昇自小就在何嬷嬷身边,当年齐老夫人与淑宁长公主礼佛的时候,何嬷嬷也去看过三次,其中两次都是带着周莹昇去的,所以熟悉些。     周莹昇道:“是我,忠夫人也不用叫我什么郡主,叫我宁儿就好了。”     说着,又凑到了柳默慎的身边,看着敬、曲、从三个姐妹,问柳默慎:“二姐姐快给我介绍一下,各位姐妹都怎么称呼?”     柳默慎笑着依次介绍了过去。     周莹昇看了看三个模样各异的柳家三个姑娘,以柳默敬最为端庄,以柳默曲最为娇艳,却以年纪尚小的柳默从最为艳丽,不免笑了:“柳姐姐的姐妹们,都长得真好看。”     柳默慎笑着低声问:“怎么是郡主妹妹出来接我们?”     周莹昇听见她这时候叫自己“郡主妹妹”,也知道是因为此时在王府,不是在何嬷嬷府上的缘故,所以也不生气,只是道:“王妃听传说齐老夫人来了,本要亲自出来接呢,不过因着还有几个夫人在屋里,所以就叫我和侧妃出来迎接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打扮得珠光宝气,大约三十多岁的妇人走了出来,后面还跟了几台轿子。抬轿子的,清一色都是年纪与招金差不多的小厮。     那妇人走到近前,对着齐老夫人施礼道:“忠老夫人,妾身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齐老夫人忙施礼道:“见过裴侧妃。”     裴侧妃还礼道:“不敢。雪天路滑,王妃准备了小轿,送忠老夫人和姑娘们进去。”     说罢,又对着周莹昇道:“郡主倒是跑得快,也不怕跌了。”眼神里,语气中,满满的宠溺之意。     柳默慎微微一愣,这才发觉这个女子的眉眼之间与周莹昇很像,只是带了一层唯诺和倦意。     果然就听见周莹昇笑道:“是母妃走得太慢了。”说着,又指着柳默慎道,“母妃,这就是柳家的那个二姐姐。”     柳默慎并几个姐妹连忙也施了一礼,道:“侧妃安。”     裴侧妃点了点头,眼神扫过了四个姑娘,最后停在柳默慎身上,笑了,却没有再说话,只是引着柳家一行人进了前厅。     柳默慎刚一进门,就觉得眼前全都是绫罗绸缎、珠光宝气,差点儿晃了眼睛。     幸好柳默慎之前那十三年留下的规规矩矩的烙印,否则若是依着前世柳默慎的个性,只怕进都不会进这个门。     而屋子里的妇人们看见齐老夫人走了进来,都纷纷站了起来,就连年纪看着比齐老夫人的几个妇人,也都起身,先对着齐老夫人行礼。     皇上亲封的诰命,还有赐字的,论位份,这屋子里除了昭王妃,其他的都在齐老夫人之下。     而就连昭王妃,也都起身,亲自迎了齐老夫人,还行了半礼。     柳默慎就要站在柳默敬身边,微微垂着头。观察着屋中的一切,想要记清楚眼前的都是谁。奈何却是记了后一个就忘了前一个,记得住品阶却记不住姓谁。     索性,柳默慎也放弃了认清人的念头,只是跟着别人的介绍,一个个行礼过去。一圈拜了下来,柳默慎只觉得膝盖都有些打晃了。     现在这屋里子。单单“夫人”就有八个。里面还有两个重了姓氏的人,只能以“大张夫人”、“小张夫人”来分辨。     怎么乱字能了?     再看看柳家其他的三个女孩儿,也都差不多一样的情景。几个人偷偷互相看了一眼,倒是第一次有了惺惺相惜之情。     一时间认完了人,昭王妃请了齐老夫人上座,又摆了摆手。让柳家四个女儿,也不用她们再拜。只是一个个看了过去,最后指着柳默敬笑道:“这就是成王妃未来的儿媳妇了吧?真是个恬静乖巧的好模样。”     柳默敬的脸立刻红到了耳后,低头不语。     齐老夫人之下就是成王妃,听见昭王妃说。笑道:“正是。”     昭王妃是个有些富态的妇人,五官看着虽然温柔,但是眉眼里却带着些阴冷。如今。她拉着柳默敬的手,又问了几句话。不过就是读过什么书、针织女红如何之类的话,柳默敬虽然性子绵软,但是礼节却并不错,低着声音都回答清楚了。     昭王妃满意地点点头,又一一看向后面的三个姑娘,眼睛又落在了柳默慎的身上,笑道:“这个想必就是二姑娘吧?我倒是第一次见面。”     柳默慎深深施了一礼,低下头去,做出一副羞涩的样子。     其实,不仅仅是昭王妃,就连其他的贵妇人,多也是第一次看见柳家这个据说“败家克母”的二女。     齐老夫人倒是稳稳当当地坐着,笑道:“我这个二孙女好静,脸皮又薄,所以不常出来。”     昭王妃笑道:“虽说不常出来,礼仪却不错,而且是个好模样。”说罢,命下人准备了见面礼来,送给了柳默慎之后,又看了看柳默曲和柳默从二人,带着慈祥的想着,问她们话。     其他的贵妇人也都看着这两个人——眼里看的是女儿,心中想的,可就是她们的母亲了。     上半年的时候,乐氏还和她们一处相聚说笑。可现在短短几个月的功夫,样子就都变了。     只不过,在座的都是有品阶的命妇,今天这样的场合,也不会随意说什么话,大家都是一张笑脸,准没错的。     昭王妃问完了她们几个人话,就对着身边的大丫鬟道:“引了四个柳小姐到暖阁去,和姑娘们一处玩儿吧。”     那丫头应了一声是后,便立刻引着柳家四个小姐出了正厅,绕过回廊,走到了昭王府湖边的暖阁处。     周莹昇此刻就站在回廊里,一个人跳格子玩儿,身后站了七八个丫头,都胆战心惊地看着,生怕周莹昇摔了。     跳了一阵子,周莹昇抬头看见柳默慎等人走了过来,连忙跑过来,拉着柳默慎的手,笑道:“我等了姐姐好久呢,可算出来了!”说着,又对那丫头道,“五姐姐在暖阁里陪着客人说话呢,你带了这三个柳家的姐妹进去就是。”     柳默慎一愣,刚要说话,周莹昇笑道:“我们一下也就进去了,我有些事情给柳二姐姐说。”     柳默敬心中紧张,听说听见周莹昇这么说,就看了一眼柳默慎。柳默慎见状,笑道:“没没什么事情,不能进了暖阁再说?外面怪冷的。”     周莹昇笑道:“哎呀,进去人多嘛,我想和姐姐说点儿悄悄话。”     柳默慎见她的眼神不似作伪,又见那暖阁的门半掩着,里面传出来的也都是小女孩聊天的声音,便对柳默敬道:“姐姐先进去吧,我等下就进去。”(未完待续)     ps:一更~~~~啊~一百章了呢~~以及给女主设定了脸盲属性的我太机智了~就可以不用写一堆官职、人名了……反正在女主眼中都是一样的……     感谢tongyilvcha的平安符~~     算了一下……我还欠五章加更~这周要继续努力呀!           第一百零一章 郡主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等到那王府的丫头因着柳默敬进去了,柳默慎才笑道:“什么事情?这样神神秘秘的?”     周莹昇笑道:“真的很神秘呢,我也是偷听了父王和王妃说话才知道的。”     柳默慎眉毛轻扬,起了兴致,低声笑道:“你也知道是偷听,还这样大的声音?”     周莹昇神秘兮兮地一笑,凑近柳默慎的耳朵,小声道,“我听父王说,想要我姐姐嫁给你的大哥哥。”     周莹昇话音刚落,柳默慎就呆住了。     难怪嬷嬷那天会突然想着要给柳振言保媒,原来是因为……嬷嬷听说了这个事情,所以才会说那句“被人算计”的话。     只不过,柳默慎觉得这事情一定不会这样简单。     福安郡主既然深受清平帝的喜欢,又颇得昭王夫妻的看重,那怎么可能让她嫁给柳振言呢?     就连何嬷嬷都知道,柳振言十八岁了还在校场书院,身无寸功,连个军职都没有,家世配得上的人家,还嫌弃柳振言身份不配呢,何况是郡主?     周莹昇继续道:“不过姐姐也别急,王妃并不同意……她说令兄身无寸功,配不上巧姐姐。”     柳默慎听见她这么说,点点头,心里想着,这才对。     可是紧接着,周莹昇的一句话又让她起了疑心:“王妃这么说完之后,父王就生气了,还和王妃吵了一架呢……说什么‘妇人之见’,还说什么‘你不同意也好,但要答应我一件事情’。不过到底是什么事情,我却没听到了。当时侧妃找我,我就跑了。”     说着。周莹昇喘了口气,继续道:“其实这事情,很早了,我还和嬷嬷说过,嬷嬷听完了就让我不能声张,还教导我说听墙角,不是君子所为。所以我也没和姐姐说。不过今儿早上我要去恭喜巧姐姐的时候。倒是看见巧姐姐哭了。王妃还在一边安慰说‘不嫁不嫁’,吓得我赶快跑了出来。所以估计,还是为了那事儿吧。现在和姐姐说。就是让姐姐有个准备,别到时候惊着。”     柳默慎听完周莹昇的话,出了会儿神,笑道:“好。我知道了,谢谢妹妹告诉我。”     周莹昇拉着她的手。笑道:“呼,可算都说出来了,心里也舒服了很多。好啦,姐姐。我们进去吧。”     说着拉着柳默慎便往暖阁里走。     在暖阁的门推开的那一刻,柳默慎就觉得面前又与方才正厅里一样,绫罗绸缎、珠光宝气、笑语盈盈。     听着是真热闹。看着也是真头疼。     只是,在周莹昇介绍完了柳默慎之后。在座的小姐们,却都带着好奇看着她。     与她们的母亲一样,她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据说“克母败家”的柳二小姐。     柳默慎却只当是没看见她们的目光,任由周莹昇拉着,从头到尾,一个个地介绍了过去。     只是可惜,柳默慎那不认人脸的毛病又犯了,所以除了首席之上,带着凤钗,笑得高傲且爽利的同安郡主周莹芝之外,其余的,全都没记住。     就算是同安郡主,也只是因为她穿着比在座其他人都突出些,若是换个地方,柳默慎也未必能记得了。     不过柳默慎看见柳默敬坐在那儿,笑盈盈的,虽然不说话,却没有什么不适应,倒是放心了很多。     和人寒暄完的周莹昇依旧拉着柳默慎的胳膊,笑道:“姐姐们在这儿聊着,我和柳二姐姐下盘棋去。”说着,就要将柳默慎拉走。     周莹芝见状,叫了一声“六妹”,笑道:“大家都在这儿说话,就你还兴着要去下棋。就你那水平,也不怕笑到柳二姑娘。”     周莹昇道:“姐姐不知道,我的棋就是柳二姐姐教的呢,她才不会笑话我。”     周莹芝听说,看着柳默慎道:“原来柳二姑娘还是师父呢。那倒是难为你教我这个妹妹了,又调皮,又多话。”     周莹昇听说,对着周莹芝做了个鬼脸,道:“不和五姐姐说了,我要和柳二姐姐去玩儿。”     周莹芝忙道:“你不许出了这暖阁,就到里面去,等下仪式就要开始了,到时候再让大家找你。”     周莹昇回头道:“我晓得。”便拉着柳默慎就进了暖阁的隔间。     柳默慎回过头,对着坐在那儿的那些小姐施了个礼,又看了姐姐柳默敬一眼。     柳默敬倒是轻松地笑了笑,显然已经适应了这一切。     周莹昇将柳默慎拉到屋里,笑道:“前几天在何嬷嬷家的时候姐姐就说要陪我下棋的,今天可算是找到了机会。”     柳默慎笑着指了指那边的小姐们,问道:“同安郡主说得对,今天你们家是东道,你单在这儿和我下棋,不好吧?”     周莹昇笑道:“不怕的,那不是有我五姐姐嘛。”     柳默慎看着周莹昇,又看了看外面坐在主位,笑容虽然高傲,但待人接物却大方得体的周莹芝,不免感到一阵叹息。     那样的一个父亲,女儿却是这样平易近人……也不知道让人如何评价。     前世,昭王谋朝篡位之后,一路大开杀戒,引起了不少的民愤。所以等他被人赶出了京城之后,这几个女儿也都没有好下场。     只是究竟是怎么样的下场,柳默慎便不知道了。     今生,她与周莹昇接触了这么多次,如今又看见了这样的周莹芝,再想想昭王与他身边人的那些阴谋诡计,柳默慎突然觉得,很为几个郡主未来可能的遭遇难过。     父亲犯错,与女儿何干?     周莹昇见柳默慎有些发呆,还以为她依旧是在担心她只在这儿陪着自己,被人看见了会受斥责,便看了看外面,见没人注意她们。就笑道:“姐姐可能也知道,我们家六个女儿,除了大姐姐不在了,其余五个女儿,只我是侧妃所出。”     柳默慎笑了笑,却不好答话,只得听着。     此时。周莹昇已经将棋盘放好。抢过黑子道:“我执黑。”     柳默慎笑着拿过了白子,道:“我让郡主三子,郡主先请。”     周莹昇也不让。只是立刻提子下在了棋盘之上。     柳默慎在这种地方,自然是话很少,又是下棋的时候,纵然周莹昇棋艺一般。她也会认真对待,自然更不会说话。     周莹昇则边下棋边道:“我从小养在嬷嬷身边。很少回家,也甚少参加今天这样的聚会。就算家里的这些姐姐,也只和巧姐姐玩得好一些。所以不但姐姐不认识那些小姐,连我都不认识呢。”     柳默慎听她说得天真。笑道:“也亏你拉了我出来,不然我还真不知怎么办呢。”     周莹昇笑着,又看向了人群中安静坐着的柳默曲和柳默从。低声道:“我说句话,姐姐可别恼。”     柳默慎点点头:“妹妹说罢。”     周莹昇笑道:“我也不是要议论姐姐的家事。就是……之前忠勇公夫人的事情,闹得那样的大,我还以为这次,忠老夫人不会带你那两个妹妹来了呢。”     柳默慎听她说这个,笑了,道:“怎么就不能带了?”     周莹昇笑道:“我也不懂……只是听说别人家里一旦出了这事儿,孩子都要受牵连的。”     柳默慎下了个子,平静道:“有什么可牵连的?不是说了吗?只是夫人治家不善才出的纰漏。”     周莹昇却摸不清柳默慎的态度了,举着个棋子半天不落,笑道:“我以为姐姐会很生她们的气呢。”说着,她偏头想了想,道:“不过也是……姐姐就是生气了又能怎么样呢?唉,总不能像姐姐给嬷嬷讲的那些传奇中的人一样,提刀杀人吧?如果是我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我……”     柳默慎立刻抬起头,看了周莹昇一眼。     周莹昇惊觉自己说多了话。现在是在王府家中,而不是在何嬷嬷家,她这样说话若被有心人听到传了出来,莫说是她,就连裴侧妃也有了不是。     想着,她连忙收住话头,笑道:“姐姐这一子好厉害。”     柳默慎这才笑道:“那是妹妹光顾着说话了。”     周莹昇放下了棋盒,认真看着棋局,笑道:“姐姐不用担心,我虽然不是王妃亲生的,但是王妃待我却很好。而且我平时又在嬷嬷家住着,最是闲散了。”     柳默慎笑道:“闲散些才好。”     两个人正说笑着,忽然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在周莹昇耳边低声道:“六小姐,四小姐请您过去一趟。”     周莹昇听说,笑问:“我刚从四姐姐那儿过来,怎么又叫我去了?”说着,周莹昇起身道:“柳二姐姐可莫要动这棋,一会儿我还来下的。”     柳默慎笑道:“好,你去吧,我一定等你。”     周莹昇一笑,便跟着那丫头一起出来。     周莹芝见周莹昇要出去,忙问:“六妹妹,怎么了?”     周莹昇笑道:“四姐姐要我过去一趟。”     周莹芝点点头,探头看向里间,见柳默慎一个人坐在那儿发呆,便笑道:“柳二姑娘,到外面来坐吧,大家一起说话,热闹。”     柳默慎也不好拒绝,便起身走了出来,坐在了柳默敬身边,垂首不语。     周莹芝虽然将人招呼了过来,但是看柳默慎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不爱说话,就也只是问了她几句日常的话,便又和其他人说话了。     柳默慎只觉得有些吵,便坐在那儿发呆,再等她回过神来,却听见在座的贵小姐们也不知是谁,就将话题扯到了丛晰的身上……(未完待续)     ps:二更~~           第一百零二章 口角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只听柳默从身边坐着的一个穿粉衣的女子,压低了声音道:“丛启澄这人,不过就是仗着丛老太妃罢了,却闹出来了这种抛妻弃子的事情,没得让人恶心。”     柳默慎抬起头来,看了那女子一眼,只见那女子眼中带着厌恶。     周围的姑娘眼中,纷纷都露出了或好奇或鄙夷之色——毕竟丛晰这个名字在京中就像是教育子女的四书五经那般的存在,不管谁家男孩调皮,父母都要指着脑袋骂一句:“将来只怕也是和丛晰一样的。”     柳默慎叹了一口气,唉,丛晰给自己加的这层伪装,还要再有个七八年才能卸下去,想想也是可怜。     那个女子还在低声说着丛晰的斑斑劣迹,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仿佛她亲眼看过一样。     柳默慎想了许久,也没有想起来这个女子姓什么,是谁家的女儿,为什么会如此憎恶丛晰。     倒是周莹芝,几次想将话题转移开,却耐不住别人的好奇。所以这位年纪并不大,但待人接物却有些干练的郡主,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却又不好发作,只能沉着脸看着那个粉衣姑娘。     想不出为什么,也懒怠听这群贵女凑在一处闲话这些,柳默慎索性低下头去,随手拿起了面前的一颗枣子吃了起来,却忽然觉得总有人在看着她。     抬起头,循着目光看过去,就见一个姑娘,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艳而不俗,五官轮廓有些硬朗英气,手里捧着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看见柳默慎看向她,那女子爽朗地一笑,眼睛瞥了一眼那个粉衣女子,做出了个不屑的表情。     柳默慎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想笑,连忙低下头去,端起了茶水掩盖。     却又听见一声浅浅的笑。     柳默慎看过去。就见周莹芝也是端着茶。看向她二人,笑了。     三个女孩子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避开了目光。却心照不宣。     一旁,柳默敬听不懂她们说的是什么,也觉得有些无聊,一双手就在下面玩着帕子;倒是柳默曲。看见了柳默慎、周莹芝与那个大气姑娘的小动作,嘴角带了一抹不易觉察的蔑笑。     这时。那个粉色衣服的姑娘说累了,便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旁边一个穿青色衣服,圆圆的脸。一团孩子气的小女孩儿见她终于停了下来,便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问道:“刘姐姐。听说那个丛大人还是羽林军的副将呢,那也会是这种人吗?”     原来那女子姓刘。柳默慎心中有了数。     就听那刘姑娘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那种人,什么事情做不出嘛。”     这时,坐在周莹芝左手边的一个姑娘,犹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说:“有个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众家姑娘连忙转过头看她,道:“什么事情?不要卖关子嘛。”     那女子还没说话,脸先红了,支吾了半天才道:“听说前段时间,陛下想要给那个丛大人赐婚呢……也不知道是哪个姐姐,这样……这样……”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这样”出来,就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倒是那个姓刘的姑娘,噗嗤一声笑道:“亭姑娘就是害羞,不管是哪家的姑娘,就是倒霉呗,要指给那样的人,这要是我,定然不活着的。”     这时,那个正喝着茶的爽朗姑娘,一下子就笑喷了出来,也因着这一笑,茶水呛到了嗓子,她忙放下茶杯,以帕子掩着嘴,咳了起来。     大家纷纷转过头,去看那女子。     柳默慎也看向那个女子。     不过那女子虽然咳得脸颊有些泛红,神色倒没因为大家都看着自己而尴尬,只是对郡主笑道:“郡主的好茶,我喝急了些。”     周莹芝笑道:“闻姐姐慢些喝,我和巧姐姐一直最喜欢喝这个茶了,不过今天看见大家都只顾着说话不喝茶,还以为是我们姐妹的脾胃与众不同呢,竟没想到闻姐姐和我们是一样的,等下仪式过了之后,柳家二姑娘继续和我昇妹妹下棋,闻姐姐倒是可以与我姐妹二人好好谈谈这茶经。”     原来这姑娘姓闻,难怪那样不耐烦别人说丛晰了,柳默慎心中想着。     那闻姑娘笑道:“巧了,我家兄长最爱茶道,郡主的耳朵要是不嫌累,小女倒真能和郡主说好一阵子呢。”     周莹芝微微一笑,端起了茶杯,道:“耳朵累不累的,要看听什么。”     这句话一出口,谁都知道这同安郡主在说什么了,连忙都笑着,想要把话混过去。     不过最下不来脸面的,还是那个刘姑娘,只见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不敢顶撞周莹芝,便对着那闻姑娘问道:“闻家姐姐笑什么?”     闻姑娘白了她一样,反问:“我笑我的,与你何干?我爱吃茶,吃到了好茶就要笑,有什么奇怪的?”     那刘姑娘还要再说,一旁的周莹芝听见这话要不好,便咳了一声,道:“说这些做什么?哎呀,时候也不早了,前面估计也要来人加我们。淞儿,”她叫了一声,立刻有一个丫鬟站了出来,道:“郡主。”     周莹芝笑道:“去看看四姐姐准备地怎么样了,差不多了的话,我们就过去吧。”     姓刘的姑娘还本要说话,可是听见周莹芝都这样说了,便只能忍着气,只是狠狠地白了那姓闻的姑娘一眼,不说话。     只听那丫鬟笑道:“方才前面来人说,淑宁长公主已经到了,正和王妃说话呢。”     周莹芝笑道:“好,那我们也应该准备着了。”     不过,屋内的人虽然不说话了,屋外却忽然传来了一个男人冷淡的嘲讽声:“一群贵女,小小年纪却学那长舌妇人的举动。举的例子也好笑,说得仿佛要赐婚给你一样。”     话音刚落,一屋子的女子都变了脸色。     且不说这是哪儿来的男子,只是这话,当真难听。     那刘姑娘本来就憋气,如今再听这话,更是脸色煞白,差点儿就要哭了出来。     柳默慎也呆住了。     那个声音……竟然是是衡?!     他怎么会也出现在昭王府中?     柳默慎虽然吃惊,但最吃惊的还是周莹芝。只见她立刻对身边的丫鬟道:“什么人,今日观礼大事儿,暖阁这儿都是女宾,怎的男宾也来了?”     那丫鬟连忙屈膝应声,刚要出去,就听见外面另一个男子笑道:“五妹妹别生气,是我带着客人到花园里逛逛,不期走到了这儿。”     周莹芝一听,原来是她的二哥周玄恭,表情一暗,忍着气笑道:“原来是二哥,您也真是的,不知道这儿都是女宾吗?还带着人往这面走。”     周玄恭的语气里带着轻挑,笑道:“女宾都在屋子里,我们在屋子外,怕什么?”     周莹芝听到自己哥哥这轻挑的话,不由皱了皱眉头。     她就讨厌周玄恭这个轻挑的语气和做派,仿佛自己很风流的样子,实则让人看着那样不堪。     母亲也曾说过哥哥这般行径不好,偏生父王,一定要说他这样才有大家气度,母亲不服气,说哪儿的大家公子,王孙贵胄会拿不稳重当大家气度?     为着这个事情,父王还与母亲吵了几次,说母亲见识短,要把他的儿子养出脂粉气来。说得好像哥哥就不是母亲的儿子一样。     把那样刚强的母亲气得直哭,以后索性就由着父王去,不管教哥哥了。     周莹芝听不惯父王这样说话,却还不敢、也不能说。     什么大家气度,明明皇爷爷都看不上哥哥那个样子,偏偏父王还不晓事。     只是当着在座的很多人,她又不好发泄出来,只得忍着气,笑道:“就哥哥都有道理,好啦,仪式也要开始了,哥哥快带着客人到前面去吧。”     柳默慎看着周莹芝眼神中拼命压抑的不满和难过,心头的感慨,又多了一层。     却听见外面,周玄恭笑道:“我们便在这里,又能怎么样?是兄,不如我们就坐在这里,也听这些姑娘小姐们说什么,可好?”     周莹芝一听,越发忍耐不住了。     她郡主的身份,天生的性子又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尤其是她本就看不惯自己这个一奶同胞的哥哥,如今家中这样多的客人,又是周莹巧及笄的大日子,周玄恭这个做哥哥的却这般胡搅蛮缠。是以周莹芝立刻起了身,便要出去找周玄恭理论。     在座的小姐们都被周莹芝的样子镇住了,竟然连个敢说话拦一下的都没有。     不过,就在周莹芝走过柳默慎身边的时候,却被柳默慎伸手拦住了。     周莹芝正在气头上,甩开柳默慎的手就问:“你拉我做什么?”     话刚说完,就撞见了柳默慎的眼神,温柔里带着刚正。不知为何,撞上了这个眼神的那一瞬间,周莹芝的气倒是消了很多。     柳默慎见她冷静了很多,便轻轻咳了一声,起身伏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周莹芝听罢,好奇地打量了柳默慎一番,就见她神色淡定地坐回到了原处。     周莹芝想了想,展颜一笑,复又回到座位上,笑道:“哥哥自己喜欢听别人的墙角也就罢了,偏偏还带着客人一起来听,像什么样子?”(未完待续)     ps:一更~说下昭王府的一些事情~           第一百零三章 意外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周玄恭听见自家妹妹这么说,却浑然不觉话中的讽刺,只是故作风雅地笑道:“什么听墙角?我们……”     话没说完,却听见旁边的是衡冷道:“二公子,我们到前面去吧。”     说罢,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显然是向着其他的方向去了。     “是兄!是兄你这是怎么了?”紧接着,就听见周玄恭的声音也是越来越远。     柳默慎在心底笑了。     是衡这人的性子比较怪癖,他会出言讽刺屋内的贵女,并不是是因为她们背地里议论了人,而是因为她们背地里议论了丛晰。而且是衡这人,一旦生气了是不会管自己的话是否刻薄难听,更不会管他如此说话的对象,是屋内的一群小丫头。     但同样,是衡也很讨厌别人说他“不是君子所为。”听墙根这种事情,显然不是君子应该做的。所以,他才会因着周莹芝的这句讽刺而离开。     周莹芝听到他们走了,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面上带着笑容,笑道:“让各位见笑了,我这个哥哥就这样子,喜欢胡闹。”说着,又道,“吉时也要到了,我们都准备着去正厅观礼吧。”     在座的诸位小姐这才醒过神来,忙口中称是,纷纷起身。     方才那一瞬莫名的剑拔弩张感,也就这样消弭了。     王府的丫鬟见众位小姐起身要出来,连忙到暖阁旁的屋子里,叫了在那儿歇息的各家丫鬟们出来。     柳默慎拉着柳默敬,正要出去,却听见周莹芝道:“柳家二姐姐。”     柳默慎停了脚步,回身礼道:“郡主。”     周莹芝扑哧一笑。走过来,脸上的高傲已经被笑容掩住,取而代之的是感谢之意。她拉着柳默慎,笑道:“今日多谢姐姐拉住了我,不然在自己家中闹出那些事情,就是丢人了。”     柳默慎笑道:“郡主言重了,只是小女看着郡主方才的样子。像是要去擒拿反叛一样。被吓到了,才要拦着的。”     周莹芝被柳默慎的话逗笑了,看了看柳默敬。又看了看柳默慎,笑道:“还是两位姐姐好,我这人最讨厌在背后议论别人家的是非了,好生无趣。”说着。又对柳默慎道:“昇妹每次回家,都会说起柳家二姐姐。今天一看,果然很好。”     柳默慎微微垂下头,道:“郡主过奖。”     周莹芝拉着柳默慎,笑道:“没过奖。以后柳二姐姐要是没有事儿,便也常来和我玩儿吧,对了。只顾着姐姐、姐姐地乱叫了,不知道姐姐是哪一年的生日?”     柳默慎笑道:“我是清平三十三年五月的生日。”倒是对周莹昇前一句的邀请。她并没有回答。     周莹芝确实是一个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但不代表她要和昭王府的人有什么交集。     只是想着周莹芝这样性子、这般品格的姑娘,将来可能会落得那等不行的下场,柳默慎就觉得难受罢了。     在前世的时候,经历了世间种种的柳默慎,就对“帝位传承”有着与众不同的看法。依她看,如果昭王真是一个有道之君,那么也不拘于是谁坐在了那个位子之上。     至尊之位,能者居之,如果昭王是个能者,自然可以坐在那个位子之上,为天下谋福——一如他的父亲清平帝,起初也不是先帝钦定的太子,登基之事也是讳莫如深的宫廷秘密,不照样把天下治理地不错吗?     可惜,昭王不是,嗜杀、纵欲、好乐、刚愎自用这几项,就说明他连个枭雄都算不上。     偏偏这样的父亲,养出了如周莹芝、周莹昇这样的女儿,歹竹出好笋,才更令人感叹。     周莹芝并不知道柳默慎心中是何等百转千回,听柳默慎说完生日,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笑道:“果然是姐姐呢,我是清平三十三年七月的生日,比柳二姐姐小了两个月。”     柳默慎笑笑没有说话,只是拉着依旧有些胆怯的柳默敬,同周莹芝一起,向着外面走。     此时,外面只有王府并柳默慎和柳默敬的丫头在外面等着。众人见郡主拉着柳默慎,有说有笑地出来了,便都没有上前,只是在后面默默地跟着。     待到了前厅,周莹芝便与柳默慎分开,去到了昭王妃身边。柳默慎则和柳默敬一起,走到了齐老夫人身边。就看见齐老夫人正和身边坐着的一个白发苍苍,衣着朴素,手中还拿了一串念珠的老妇人说话。     那老妇人当真很老,看着比今年八十多岁的何嬷嬷,年纪还要大些的样子。     两个老人家正说着话,齐老夫人看见柳默敬与柳默慎过来了,忙招了招手,道:“敬丫头,慎丫头,过来见过长公主。”     原来这个人就是淑宁长公主?柳默慎想着,便对着长公主深深施了一礼,笑道:“见过长公主。”     淑宁长公主微微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眼神扫了两个姑娘一眼,点头道:“很好,免礼。”说着,对着齐老夫人道,“你这四个丫头,长得都很好。”而后,又招了招手,后面侍立的丫头忙走过来,将早就准备好的两份见面礼,分别给了柳默敬和柳默敬。     齐老夫人见她二人还站在那儿,便指着自己后面的桌子,笑道:“你们两个都在这儿坐着吧才,从儿年纪小,你们要照看她一些。”     柳默敬和柳默慎口中称是,便坐到了齐老夫人的旁边,这才发现柳默曲并不在座位上,只有柳默从一个人,看见她俩坐下来,翻了个白眼,嘴里小声念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     她的声音很小,可是柳默慎却听得一清二楚,却不想与她一般见识,就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坐着不言语。     倒是旁边桌上那个姓闻的姑娘,突然回过头,看了柳默从一眼,又转头看向柳默慎。     柳默慎也回看着她。     只见那闻姑娘也不怕,只是一双眼睛很大胆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忽然笑了。     笑容中,带着满满的善意。     柳默慎回报以微笑。     那闻姑娘见状,趁着同桌的贵妇人不理会,探过头来道:“你是柳家的二姑娘?对不对?我姓闻,叫闻瑾玉。”     柳默慎笑道:“闻姑娘好。”     闻瑾玉还要说话,就见与她同席的贵妇人拉了她一下,道:“你好好地坐着。”     闻瑾玉对着柳默慎吐了吐舌头,果然端正地坐好了,留给了柳默慎一个坚挺的背影。     柳默慎一笑,也端正地坐好了,只等着仪式开始。     这时,周莹昇轻手轻脚地跑了过来,坐到柳默慎的身边,小声笑道:“柳姐姐,我们的棋还没下完呢,今日看来是没时间下了,等过几天到嬷嬷家,我们再复盘好不好?”     柳默慎笑道:“好,你快忙去吧。”     周莹昇扑哧一笑,道:“我方才本来陪着巧姐姐的,突然想起来棋来没下完,所以一定要先来和姐姐说一句,巧姐姐还说我都成棋痴了呢。时候不早了,我现在还要回去呢。”     说着,周莹昇便又提着裙角,跑开了。     柳默敬见到她这个活泼的样子,推了推柳默慎,笑道:“兆阳郡主真是好活泼,妹妹经常同她一处,也要学着这样活泼才好。”     别人这么说柳默慎就罢了,偏偏现在是柳默敬这么说,柳默慎有些不服气了。她侧头看着柳默敬,笑道:“姐姐你这是在说我?还是说你自己?”     柳默敬笑道:“说你,也说我自己。今日出来看了看,才知道以前自己多么浅薄。就不说郡主之尊了,就是那些家世比我们略差些的姑娘,也都是谈吐甚好的,比得我倒成了畏首畏尾,可见以后不能如此了。”     柳默慎听见她这么说,便凑近她的耳朵,用极小的声音道:“姐姐这么想是好的,只是,莫要学成有些人那样,在背后随便说别人的家事就好了。”     柳默敬听说,也笑了,点头道:“我晓得什么是知礼识进退,什么是话多讨人嫌。”     姐妹二人说了一阵子,就看见昭王妃亲自过来请淑宁长公主,还一定要齐老夫人到主位之上。齐老夫人推脱了一番,实在推脱不得,就叮嘱了柳家姐妹一番,便跟着昭王妃,与淑宁长公主一同去了主位。     柳默慎却看向了自己身边的空座位,心中不免疑惑,见柳默从坐在那儿,便低声问:“你三姐姐呢?”     柳默从看了她一眼,却不说话,而是看着坐在上面的昭王妃。     柳默慎皱了皱眉头,刚又要问,就见柳默曲自外款款而来,坐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她见柳默慎一直看着她,笑道:“二姐姐这是怎么了?总看着妹妹?”     柳默慎淡淡一笑,道:“没什么。”说罢,便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可就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就听见外面一阵慌乱。     大家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见一人急匆匆跑了进来,跪倒在昭王妃面前,道:“启王妃!郡主出事儿了!”     昭王妃一听,吓得站了起来,呵斥道:“大惊小怪的做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那人跪在地上,身子拼命地抖着,道:“兆阳郡主……兆阳郡主把福安郡主推下湖了!”     “咚”地一声,就见裴侧妃身子一软,昏倒在了地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混乱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现场顿时乱作了一团。尤其是昭王妃身边坐着的四个郡主——已经出嫁的庆阳郡主、同庆郡主、文同郡主和未出嫁的同安郡主周莹芝四个人——一起过去扶住了昭王妃,慌张地叫道:“母亲!”     在场的贵妇还都是觉得脊背一阵发凉。每一个人都听到了,兆阳郡主将福安郡主推下湖。     昭王是皇上倚重的皇子,昭王家事就是皇家家事。在场的贵妇贵女们本是来观礼的,结果却撞上了一桩皇家家事,岂不可怕?     是以,就有些胆子小的贵妇有些蠢蠢欲动,想要先行离开,却又不敢乱动。一时间,人人都是六神无主的,竟然也没有人去管昏倒在地上的裴侧妃。     柳默慎心中也是一惊,担心的确实周莹昇的安危。     就在这个紧张的时候,突然就见主位处的齐老夫人站了起来,中气十足地喝道:“二位郡主现在在哪里?”     花甲之年的老人,这声喝却镇住了在场所的所有人,也生生将呆住的昭王妃喝得清醒了过来,连忙问:“巧姐儿呢?!”     跪在下面的人终于也反应了过来,连忙道:“在……在……在偏厅。”     昭王妃听见这句话,立刻有了力气,挣扎着站了起来,就往偏厅走去。     四位郡主见状,也都要跟着过去。     齐老夫人连忙对为首的庆阳郡主道:“庆阳郡主留步。”     庆阳郡主周莹华是昭王妃的长女,她出身王府又身份尊贵,所以从出生到嫁人都甚是顺利,走到哪里都是别人捧在手上宝贝着,虽然不骄纵妄为。却天真烂漫,从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所以刚才乍听妹妹出事了,心中甚是一阵慌乱。如今听见齐老夫人吩咐她,便疑惑地看着齐老夫人,问:“忠老夫人有事?”     齐老夫人看着她天真的样子,心里也是叹息了一番,走到近前。低声道:“郡主虽说已经嫁人。但也是王妃长女,如今王府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么多的宾客在这儿。可不能没有主人家主持大局。”     庆阳郡主这才明白齐老夫人的意思。她虽然天真,但并不傻,如今这院子里,都是来观礼的贵妇、贵女。如果主家都走了,那客人要怎么办?想到这儿。庆阳郡主立刻道:“是,多谢忠夫人提醒。”     齐老夫人点了点头,看向淑宁长公主。     就见淑宁长公主抬起了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庆阳郡主。道:“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要看着点儿人。”     庆阳郡主本还不懂淑宁长公主的意思,还是见齐老夫人看向了裴侧妃的方向。才恍然大悟,立刻吩咐下人道:“快!将侧妃扶到屋中歇息。好好照料!”     王府的嬷嬷们一听,立刻应是,便七手八脚地去扶裴侧妃了。     淑宁长公主咳了两声,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往外走,边走边道:“我去看看我那两个侄女。华儿,派人去告诉你皇爷爷,让内廷派人来吧。”     庆阳公主心中到底还是慌,那样多的事情突然临头,却不知道应该先做哪个。她知道自己这个姑母的本事,如今略微冷静地想想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就觉得心中一凉,忙道:“是。”     淑宁长公主和齐老夫人到底是老人,由丫头们搀扶着,走得都有些慢。     待齐老夫人扶着淑宁长公主走到院外的时候,齐老夫人才低声道:“长公主……如何看待此事?”     淑宁长公主颤巍巍地走着,道:“巧丫头、昇丫头我见过,不是那等歹毒的人。堃君在闺中的时候,我就看着她,也不会是那等心思的人。”     齐老夫人听淑宁长公主心中甚是明白,也放心了,道:“嗯,而且……我听说以前京中,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情,下人救了人之后,怎可能如此大肆声张?嚷得宾客们都知道了?”     淑宁长公主想了想,道:“你说得有道理。”她叫过身边的丫头,道,“去告诉庆阳郡主,把传令的那人也给拘了。”     那丫头立刻蹲了蹲身子,便回到院子里找庆阳郡主去了。     齐老夫人见淑宁长公主安排得妥帖,便道:“公主,今天这是皇家的事情,老身不好参与,就先退下了。”     淑宁长公主知道她的顾虑,更知道以前那件事情对齐老夫人的影响,便点了点头,道:“嗯,你去看着华儿吧,她虽然已经嫁人,孩子都有了,但还是不老成。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你去坐在那儿什么都不说,对她也是定心。”     齐老夫人点头道:“是。”     话音刚落,还没等齐老夫人转身呢,就看见一身礼服的昭王急匆匆地就往这面走,边走还边说:“我的巧儿呢?我的巧丫头呢?”     淑宁长公主见状,手中的龙头拐杖猛地向地上一捶,喝道:“前面都是女客!你这成何体统!”     昭王被淑宁长公主淑宁长公主吓了一跳,可等他看清楚了对面是淑宁长公主,立刻抹着眼泪嚎了起来:“姑母呀!我的巧儿可怜呀!她……”     “好了!”淑宁长公主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昭王的哭声,但声音还是软和了很多,道,“你同我一起去看看巧丫头和昇丫头吧。这两个丫头只怕都受了惊吓,你这个爹可要稳重些,给孩子个主心骨。”     昭王继续抹着眼泪,道:“是,姑母。”说着,便跟着淑宁长公主往偏厅去了。     而此时,柳默慎在座位上,觉得指尖有些发抖。     面对此刻的情况,她确实有些无能为力。皇家的郡主之间,竟然发生了这种戕害手足、骇人听闻的事情。     这就是犯了清平帝最大的忌讳,要知道,清平帝因着年轻时候的遭际,甚是厌恶同室操戈之事。     若真的坐实了周莹昇推周莹巧下水。那么周莹昇的后果甚至可能是一死。     柳默慎眉间蹙起,她本来觉得柳默曲最近的行径越来越怪,所以一直很提防她。不过她也计算着今天到了昭王府后,不多走一步、不多说一句,那就算柳默曲真要如何,也算计不到她头上。     好歹这也是个王府,柳默曲就是再狠、再厉。又怎么敢为了算计她。就将皇室牵涉进来?     只是她没想到,今天这个日子,还真有人要算计别人。而且被算计的人,还是两个郡主。     想着,柳默慎连忙起身,走过去在暮秋耳边低声道:“暮秋。等下我们走的时候,你先不要回家。先到何嬷嬷处,将这里的事情说给嬷嬷听。”     暮秋此时有些不明白情况,只听见了一个郡主把另一个郡主推下了水,心中也是惴惴的。如今听见柳默慎这么对她说,立刻蹲身道:“是,我这就去。”     柳默慎见她现在就要走。连忙拉住她,道:“等下我们走的时候你再去。”     如今昭王府刚刚出了这样的大事儿。暮秋一个丫头,这样直愣愣地冲出去,被人当了坏人拿住可要怎么办?     这种时候,稍微不慎,不但救不了周莹昇,还可能害了暮秋,甚至连累齐老夫人。     此时,庆阳郡主已经稳住了宾客,她和各位贵妇、贵女道了歉意,只说是王府之中出了些事情,今日不能招待大家了。     所有人都只是强撑着对庆阳郡主道别,心里默默地记住了,今天的昭王府,只是出了些事情,一些她们都清楚,却不能随意议论的事情。     倒是柳家的四个姑娘,因为齐老夫人暂时去了外面,所以只能坐在那儿等着,半步不敢多走。     柳默从年纪还小,纵然她平时胆子很大,突然听说这种事情,也还是受了惊吓,就拉着柳默曲的手坐在那儿,受了惊吓的眼睛直转,看着周围的情景。     倒是柳默曲,稳稳当当地坐在那儿,回握着柳默曲的手,低声宽慰。     柳默敬也是脸色煞白,拉了拉柳默慎的衣角,低声道:“二妹妹,不会……有事吧?”     柳默慎勉强一笑,道:“姐姐别怕,不会有事的。”     柳默敬却依旧心惊胆战地说:“好容易出门一次,倒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兆阳郡主怎么就……”     柳默慎连忙打断了柳默敬,道:“姐姐,不会的。”     柳默敬因着柳默慎有些严肃的语气而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低下头去,老老实实地坐在位子上,不敢再说话。     柳默慎见柳默敬平静了下来,就看了一眼在一旁,安然自得的柳默曲,也坐了下去,笑问:“三妹妹方才去了哪里?”     柳默曲听见她如此,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姐姐说什么?”     柳默慎直视着柳默曲的眼睛,就觉得她眼波婉转,却也清澈见底,不见半分或愧疚、或恐惧之意。     她看了一会儿,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想起方才妹妹好久都不在,有些担心罢了。”     柳默曲听说,以帕子掩着嘴笑道:“那妹妹就谢谢姐姐关心了。只不过,”柳默曲突然倾过了身子,低声道,“只是姐姐现在担心的妹妹,恐怕不应该是我吧?”     柳默慎就在柳默曲倾身过来的那一刻,断定今天的事情,必定和柳默曲有关。     否则,这种明显的挑衅态度,究竟为何而来?(未完待续)     ps:一更~     感谢吼吼啊我的平安符!     感谢壮姐的粉红票~     感谢天使~音阶的粉红票~     感谢kryd的粉红票~     感谢丑男画皮的粉红票~~~           第一百零五章 眼神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若说柳默慎方才心中还有些不安的话,此刻心中确定了之后,柳默慎的表情反而更加平静了,她叹了口气,道:“妹妹说得是。”便不再说话了。     柳默曲仔细看着柳默慎,想在她的脸上看出端倪,却什么也没有。     柳默曲不免有些沮丧。她的这个二姐姐,倒是比她想的还要冷静许多。     就在柳默曲还在想要怎么再逼迫柳默慎几分的时候,一旁的柳默从突然拉了拉她的衣袖,带着哭腔道:“三姐姐,我想回家了。”     柳默曲心中暗骂了一句“麻烦”,却因为此刻就在外面,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安慰道:“从儿乖乖的,等下祖母回来,就可以走了。”     话音刚落,就看见了齐老夫人自外面走了进来。     柳默慎连忙起身过去,扶着齐老夫人道:“祖母,您没事儿吧?”     齐老夫人抬起了一双疲累的眼睛看着柳默慎,道:“我没事儿……倒是兆阳郡主……”她心知柳默慎与周莹昇的关系不错,也猜到了柳默慎心中的担心,却也无能为力,只能道,“你也莫要太担心,如今庆阳郡主已经去宫中请人了。”     柳默慎点点头,道:“是。”她刚要说想让暮秋去请何嬷嬷的事儿,就见庆阳郡主走了过来。     柳默慎只得先住了口,对着庆阳郡主施了一礼。     庆阳郡主此时心中慌乱,也顾不上柳默慎,只是问齐老夫人道:“忠老夫人,巧妹妹无事吧?”     柳默慎听着庆阳郡主的话,眼神微微一暗。虽然说是姐妹。但周莹昇一来与五位郡主不是同母,二来所有人又先入为主地认定了周莹昇推周莹巧下水,所以现在,竟然没有一个问问周莹昇如何了。     这种情势,周莹昇只怕是凶多吉少。     齐老夫人叹了一声,道:“今天的事情,毕竟是皇家之事。老身也不好过去。等郡主遣散了客人之后。就过去看看吧。”     庆阳郡主听齐老夫人的话也在理,便点点头,哽咽道:“嗯。今天的时候,多亏了忠老夫人呢。”     齐老夫人觉得有些头疼,若可以,她倒真不想管这档子事儿。     不过如今庆阳郡主如此说话了。她又不好不接话,只得道:“郡主言重了。”     正说着。忽然外面进来了一个婆子,对庆阳郡主道:“郡主,内廷派了内侍卫孟大人与杨大人一起前来。”     齐老夫人听说,心头一松。忙道:“陛下既然派了人来,郡主也不用担忧了。那老身,就先告退了。”     庆阳郡主听见宫中派了内侍卫的中郎将来。心中也有了主心骨,知道齐老夫人还带了四个孙女来。并不好多待,便笑道:“今日家中招呼不周,忠夫人莫要见怪,等到过几日巧妹妹好了,再请忠老夫人来看看。”     此时,宾客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齐老夫人带着柳家四个女儿一同向外走。柳默慎见状,就过去,伏在齐老夫人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齐老夫人听说,心中想了想,道:“应当……也不要暮秋去了,免得那丫头不知道轻重,话说不明白。就你带着你的丫头,先过去何嬷嬷那里吧。”     柳默慎忙道:“是。”     举办仪式的正厅距离二门还有一段距离。如今昭王府中乱成一团,就也没有人顾着准备什么辇轿,所以只能是丫头们扶着齐老夫人并四个姑娘,一起往外走。     哪知,就在她们走到二门的时候,就听见后面有人道:“忠夫人还请留步。”     这个声音——     柳默慎的眼神微微一冷,旋即又开始发呆了。     柳家的其他几个姑娘,乍然见一个满面络腮胡子、身材挺拔、身穿王爷礼服的男子走过来,都齐齐向后退了一步,低下头。尤其是柳默敬,更是吓得向齐老夫人身后躲了一步。     只见昭王快步走了过来,对着齐老夫人施了一礼,红着眼睛道:“今日的事情,我都听家人说了,多谢忠老夫人关键的时候稳住了家人。”     齐老夫人就怕听见这种话,可是面对着王爷,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还礼道:“王爷过誉了,老身当时不过就是听长公主的吩咐罢了。”     昭王却依旧真情实意地说:“忠老夫人过谦了。”说着,扫了一圈齐老夫人身后的四个柳家姑娘,最终眼神落在了齐老夫人身后柳默敬的身上,仔细看了两眼,叹道:“今天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巧丫头的及笄礼也未能成,还惊到了大家,是本王的不是。”     齐老夫人忙道:“王爷无需如此,郡主吉人自有天相。”     昭王点点头,又抹了一把眼泪,一副慈父心肠的样子,垂泪道:“是。本王还要再去迎接内侍卫,就不多送齐老夫人了。”     齐老夫人礼道:“不敢劳王爷相送。”     昭王也是一抱拳,便离开了。     只是离开之前,又深深看了柳默敬一眼。     这次,齐老夫人就算想当是自己看差了、想多了都不行了。她不由心中一阵害怕,昭王这是要做什么?     柳默敬与成王幼子订的是娃娃亲,因着成王是异姓王,所以后嗣的婚事自然也甚是重要。     所以,当年娃娃亲一定下来,这事儿在宫中过了明面,入了档的。除非成王幼子安源平或者柳默敬死了,否则这婚事绝对没有转圜的余地。     所以昭王莫名看柳默敬的这几眼,到底是什么意思?     齐老夫人心中又惊又怕又惑,柳默慎心中却是又恨又气又疑。     她想的与齐老夫人一样,不但想法一样,她还知道一件事情,前世,安源平确实死了。     前世。安源平的死让婚事没有能成,所以乐氏偷换了嫁妆的事情,也就没人知道了;而今生,安源平如果真的再有个三长两短,难不成昭王还打算让姐姐入府做侧妃不成?     呸!想得倒美!     柳默慎心中愤怒,也更疑惑。     昭王如此行事,背后之人更是多次针对柳、詹两家。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钱财和柳家?     想着。柳默慎拉了拉心事重重的齐老夫人,道:“祖母,先回家吧。”     齐老夫人看了柳默慎一眼。不知道为何,她觉得自己的这个二孙女,一定也看出了昭王那番不寻常的举动。     只不过,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里面又关系到周莹昇一条人命。齐老夫人便将心事压了下去,对柳默慎道:“嗯。你也……先过去吧。”     柳默慎也知道,此时她就算把脑袋想破了,也想不通昭王此举的意义,也只能暂时将事情压在心底。道:“是,祖母也莫要多想,今日也乏了。先回家好生歇息吧。”     此时,对一切懵懂无知的柳默敬扶住了齐老夫人。柔声道:“祖母,我们先回去吧。”     柳默曲和柳默从倒是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昭王府门外,丛晰将大氅裹得更紧了一些,拍了拍正看着奔驰而过的柳家马车发呆的少年,笑道:“安小公子看什么呢?”     因着昭王府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九个被周玄恭找“妹妹及笄,我们兄弟们也当一乐”借口邀请去的男宾,当然不好再待着,也都告辞来了。     是衡一出了门,立刻就走了,甚至和丛晰都不打招呼。而一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乔扬见时间还早,便嚷着要去赌坊。     奈何这里面有一个温吞老实的安源平,抵死都不肯去这种地方的。     最后乔扬一生气,就说既然“安小公子不去,那我们去吧。”就要丢下安源平,谁知道丛晰也说不去了。     乔扬虽然不高兴,但也知道丛晰家中最近事多,便取笑了两句,和其他人就一同去了。     丛晰因着要去酒坊,恰好和安源平一路,就并排骑着马,向着酒坊的方向去了,谁知没走出多远,就看见柳家的马车与自己擦肩而过。     安源平立刻勒停了马,目送柳家的马车离开。     丛晰正是见他如此,才会那般发问。     安源平回过神来,憨厚的脸上带了一丝红晕,笑道:“那是柳家的马车。”     丛晰笑道:“嗯,我看见标记了。”     安源平又回头看了那马车一眼,小声叹息道:“母亲本来说,今日仪式之后,要安排我们见一面呢。”     丛晰心中微微一愣,这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想要调侃两句,但是看着安源平脸上耿直却还带着几分羞涩的表情,又想着柳默敬是柳默慎的姐姐,不好玩笑,只得笑道:“以后,会有机会的。”     安源平这才察觉到自己有些交浅言深,尴尬地一笑,不再说话,而是继续催动了马,向前走去。     待走到一处岔路的时候,二人道了声别,就分着两条路走了。     丛晰催马走了一段距离,估摸着时间,笑着拍拍马的脑袋,笑道:“唉,柳二小姐,也不知道你给我派的这个任务,何时是个头呀。”说罢,翻身下马,用力一拍,那训练有素的马,便自己慢腾腾地向家的方向去了。     丛晰则悄悄地跟上了安源平。     安源平浑然不觉后面还有个人跟着他。     眼见前面就是成王府了,丛晰停下脚步,伸了个懒腰,摇摇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那么信服柳默慎的话。不过也亏了柳默慎托付了这件事情,才能让他有个理由,不回家去面对丛家的那些“亲人”。     丛晰站在那儿,看着安源平已经进了王府,才转过身,要往回走。     谁知,就在他转身要走的那一刻,忽然听见黑暗之中,传来一声异乎寻常的响动……(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传话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丛晰一惊之下,循着响动看了过去,只见阴暗之中,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向着成王府的方向跑去。     丛晰见到,立刻向着黑影追了过去,不过此人速度倒是很快,丛晰怕当真惊动了成王府的人,索性将一直藏在袖中的匕首一撇,那人躲了一下,匕首却将那人的衣角钉落一块。     想必那人见事情败露,立刻又转进了一条小巷之中,待丛晰追过去的时候,那人却已经不见了。     好快的身手!丛晰停下脚步,在心中赞叹了一句。     看来,还真的是有人想要杀安源平,柳家那个二姑娘竟然又说对了。     今天这人既然敢靠近成王府,那么下次,这人就要潜入府中了。     看来,还是要动一下营卫了。若安源平真的在京师之内被人暗害,成王就算嘴上不说,心中也要对陛下生疑的。     因为成王这一层世袭罔替的异姓王身份,有些事要更谨慎才好。     丛晰正琢磨着要从营卫中调什么人潜入成王府的时候,却忽然瞥见小巷的地上有一个什么东西。     他走过去,弯腰捡了起来。     是一个铁牌,四四方方的,下面还垂着暗红色的穗子,其上写着硕大的“宿”字。     丛晰将那铁牌放在手上掂了掂,不由笑了。     看来这次,不但要找营卫日夜跟着安源平,也是时候和新上任的、正在愁是不是清空了宿卫中奸细的宁将军谈谈了。     柳默慎带着暮秋和青虹,一起到了何嬷嬷的府上,推开半掩的大门,绕过影壁,就见何嬷嬷正裹着厚厚的冬衣。在院子的围廊之上转圈。     看见柳默慎进来了,心情尚好的何嬷嬷先是一愣,再笑道:“今天昇丫头的姐姐及笄礼,难道你没去?”     柳默慎走过来,施了一礼,便扶住何嬷嬷,低声道:“嬷嬷。兆阳郡主出事了。”     何嬷嬷乍听此事。顿时惊道:“宁儿她怎么……咳咳……”因为说得太着急,何嬷嬷一口气没上来,咳了许多声。     柳默慎早就料到会如此。何嬷嬷将周莹昇从小养到大。就连“宁儿”这个小名,也是何嬷嬷取的,为的就是“安宁平和”之意。现在突然听说她出事儿了,怎么可能不慌张?     柳默慎扶住了何嬷嬷。抚着她的背为她顺气,口中道:“嬷嬷别着急。你可千万要保重,您若真病倒了,郡主就真的没有着落了。”     何嬷嬷粗粗地喘着气,半晌才道:“你快给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柳默慎只捡那要紧的,将在昭王府中经历的事情一一说给了何嬷嬷听,不过因为她也一直与贵女们坐着。所以并不知道后面究竟发生了,只是突然听见有人跑过来喊。兆阳郡主将福安郡主推下了水。     何嬷嬷听完,皱眉道:“这等事情,怎么会有人信?”说着,何嬷嬷道,“小丫头你去叫外面的宿卫来,就说备车,我要去昭王府。”     何嬷嬷总说自己伺候了人一辈子,却懒怠再让别人伺候她,又嫌弃人多,所以家中并没有奴仆,平日里大多数时候,只有周莹昇和何嬷嬷两个人在家,做饭泡茶之类的事情,都是她二人一起。至于浆洗刺绣这些,则托了同坊住的一家娘子——那家娘子丈夫常年在关外采山参,独留这个娘子和一双儿女在家,那娘子有了这个营生,也刚好糊口。     而至于出出进进的事情,多是由坊外被派来保护何嬷嬷的宿卫代劳。     还没等柳默慎应声,后面站着的暮秋就屈膝道:“嬷嬷,姑娘,奴婢去叫吧。”说罢,便快步走了出去。     何嬷嬷本来由柳默慎扶着向外走,却突然停下脚步,问道:“你这次去,看见裴侧妃了?”     柳默慎点点头:“看见了。”     何嬷嬷沉吟一阵,问:“她现在如何了?”     柳默慎如实道:“一听人是什么事情,立刻就昏倒了。”     何嬷嬷听罢,呆了片刻,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快些走吧。”     柳默慎扶着何嬷嬷,刚刚走到门口,忽而就见一个褐衣人走了进来,对着何嬷嬷一礼,道:“奴才,见过嬷嬷。”     那人大约四十上下的年纪,只是面上无须,声音也有些尖利。     何嬷嬷并不认得那人,眯起了眼睛看了片刻,皱眉道:“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     那人笑道:“嬷嬷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奴才也是有的。不过奴才心中还记得嬷嬷当年的一饭之恩。”     何嬷嬷诧异地看着那个男子。     这个男子,一看就是宫中的内监,所以认识她并不稀奇,只是……何嬷嬷在宫中沉浮多年,杀过人也帮过人,只是年头久远,她也记不住那许多了。这个内监说的什么一饭之恩,她确实记不得了。     那内监笑道:“彼时因着太子宫中之事,奴才受连累也被发到宫中安乐坊受刑,不料却得了时疾,被人用席子裹了扔在安乐坊后面等死,幸亏嬷嬷当时巡坊时发现了奴才,赏了奴才一口饭,才救了奴才一命。”     何嬷嬷拼命地回想,似乎有这么一件事情,又似乎记不得有这么一件事情了。也正是因为这种确定与不确定之间的犹豫,让何嬷嬷更相信这个人。     那内监看着何嬷嬷的表情,继续道:“嬷嬷心中所想,奴才也知道,嬷嬷要是忘记了这事儿,可以到安乐坊中,去问问王公公,便可知了。”     何嬷嬷并不接话,只是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反问:“内监大人来老身处,不会只是叙旧吧?”     那内监笑道:“自然不是,奴才这次来,是穿句话给嬷嬷的。”     何嬷嬷看着他,沉声道:“内监大人请说。”     内监笑道:“嬷嬷此刻可是要去昭王府?”     何嬷嬷并不回答,只是看着那内监。在心中揣测那名内监的意思。     那内监也并不是要等何嬷嬷回答,只是继续道:“奴才此来,就是要替贵妃娘娘传句话给嬷嬷,嬷嬷要是想救兆阳郡主的话,就好好地在家中等消息吧。”     何嬷嬷和柳默慎俱是一愣。     贵妃?雍朝如今能被称作的贵妃的,也只有那个邢贵妃了。     何嬷嬷错愕一番,喃喃道:“贵妃娘娘……”     那内监笑道:“是。贵妃娘娘说了。兆阳郡主必定不会出事,而且有时候,出了事。反而可能是救命呢。”     何嬷嬷突然听见邢贵妃的名字,心中想起了昔年的宫廷秘事,并没有听进去内监的这句话,倒是柳默慎。为了这句话,看了那内监一眼。     出事反而是救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内监见何嬷嬷还没回过神儿来,便上前两步,靠近嬷嬷,低声道:“还有一事嬷嬷想必不知道。裴侧妃此刻,已经缢死了。”     “什么?!”何嬷嬷失声叫道,只觉得一阵天晕地旋。险些昏倒。幸而柳默慎就站在一边扶着嬷嬷,不然何嬷嬷这一把老骨头摔倒了。怕是要出大事儿。     那内监道:“所以,郡主以后的事情,可都着落在了嬷嬷的身上,还请嬷嬷,三思而行。”     何嬷嬷咬着牙看着那内监,良久,才一跺脚,怒道:“内监大人请回吧。”     那内监知道自己说动了何嬷嬷,心中也舒了一口气,又看向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神色呆滞的柳默慎,笑问:“这位姑娘,就是柳家的二姑娘吧?”     柳默慎愣怔了片刻,才屈膝施礼:“内监大人。”     内监打量了柳默慎一番,长得虽然不错,可是却骨瘦如柴,神情更是傻乎乎,仿佛对此刻发生的事情懵懵懂懂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邢贵妃会突然提起了她的事情,真是奇怪。     只不过那内监倒是忠心,对着柳默慎一笑,礼道:“我家贵妃说了,柳家大姑娘马上出出嫁了。她身为成王‘义女’,对安小公子这个弟弟也很关心,还请姑娘抄上两卷经文献给娘娘,让娘娘好供奉起来,以求新人和和乐乐,白头偕老。”     柳默慎看了那内监一眼,垂下头去,道:“是,小女遵命。”     那内监如今话一传到,就退了一步,再次施礼道:“奴才告辞,还请何嬷嬷千万保重身体。”     说罢,便躬身退了出去。     柳默慎见他走了之后,便看向何嬷嬷,问道:“嬷嬷,现在……”     何嬷嬷摆了摆手,道:“罢了,你扶我回去吧。”     柳默慎听说,心中叹了一口气,回头对着等在门外的暮秋摇摇头,便扶着何嬷嬷回了房间。     何嬷嬷颓然地坐到矮塌之上,只是短短一会儿的时间,何嬷嬷竟然就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半点儿精气神儿都没有了。     柳默慎吓了一跳,连忙跪坐在地上,道:“嬷嬷,您可千万要保重,宁儿的性命,此时都在您身上了。”     何嬷嬷却摇摇头,指了指外面,道:“宁儿的命已经保住了。”不过郡主之尊,便再也没有了。这句话,何嬷嬷却没有说出口,但柳默慎也猜到了。     柳默慎从何嬷嬷心中听见这句话,便是定了她心中所想,也是一阵叹息。     不过,好歹周莹昇活着了。     倒是裴侧妃……     柳默慎正想着,就听见何嬷嬷道:“侧妃她……唉……也是命数”(未完待续)     ps:一更~     感谢幺宝在长大的粉红票~     感谢tongyilvcha的起点币~~     感谢clx01的粉红票~~     么么哒~~以及,我发现我又欠了一章粉红加更……我都要成欠债大王了……周末,周末的!           第一百零七章 猜测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何嬷嬷的语气中带着疲累,缓缓地说着:     “昭王妃是个果断的人,出身高贵,昔日里和昭王,也是一对神仙眷侣。单看昭王六女三子中,五女二子都是昭王妃亲生,就能知道了。只是清平二十一年的时候,宫中出了一件大事,祸连无数。那件事情之后,陛下尤其对两个王爷起了疑心,便将两个王爷打发到了巡查,直到清平三十年的时候,才许他们回京。”     柳默慎静静地跪坐在那儿,听着何嬷嬷说话。     “谁知道,昭王从那时候,性情就变了。不但带回了一个裴姓女子,还带回了一个男孩儿,奏报给了皇上,要立那裴姓女子为侧妃。”     “昭王妃心有不满,也与昭王吵过几次,昭王见发妻那般坚持,倒是顾念夫妻之情,有些退缩之意,谁知道这时候……那个男孩儿,却落在湖中,淹死了。”     柳默慎眼神一闪,贯穿了始终。     所以今天……福安郡主,也是落在湖中的。     何嬷嬷继续道:“人人都说那是昭王妃做的,就连昭王都怀疑了王妃。最终夫妻离心离德,裴侧妃……也就这样成了裴侧妃……”     何嬷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所以后来,裴侧妃有了宁儿之后,昭王就亲自来求了我,要把宁儿养在我的膝下。我……虽然因着一些事情不愿意,但是架不住他的那番哭,想他也是慈父心肠,就同意了。谁知道……”     何嬷嬷已经显得苍老的眼神有了些空洞,远远地望着外面,也不知道在看向什么地方。喃喃道,“我到底也是老了,没等护住那孩子,还是让她被人算计了去。”     柳默慎听着,心中有些伤怀。     她想着以前来何嬷嬷处时,第一声听见的,总是周莹昇蹦蹦跳跳地叫“柳姐姐”的声音。     那样可爱、活泼、漂亮、平易近人的女孩子。早些的时候还在缠着她要下棋。这个时候,却就已经在生死之前走一遭了。     削了郡主的称号之后,不知道周莹昇是会被关到庙中一世。还是要被打发到别人的都不知道的地方去。     邢贵妃说得对,这时候,也只有何嬷嬷能出面,帮周莹昇一帮了。     想着。柳默慎低声对何嬷嬷道:“嬷嬷不要多想了,求嬷嬷千万要好好保重。不然……宁儿真的就不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了。”     她的声音带着恳切,也有些恨这时候的自己,救不了周莹昇。     事涉皇家,所有的事情就都复杂了起来。别人甚至不给她查证的时间,就将所有的事情做完了。     一件十多年前的悬案,愣是被人在今天加以利用。最终害了周莹昇,“杀”了裴侧妃。     只是说来也奇怪。一个是在昭王府中地位平平,没有实权的侧妃;一个是养在何嬷嬷身边,甚少会昭王府的郡主,下了这么大的心力除了这么两个人,又是为了什么?     柳默慎一直认为,周莹昇会昭王送到何嬷嬷身边,一定是因为何嬷嬷身上藏着的秘密。而方才邢贵妃的人突然来说了那么一番话,让她更笃定何嬷嬷身上有秘密了。昭王下了那么大的心力布置在何嬷嬷的一颗棋子,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自己拔除了,又是为了什么?     再想想昭王看向姐姐的那个肆无忌惮的眼神,柳默慎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难不成这一切都是昭王布置的,就为了把侧妃的位置空出来,再招一个侧妃进去?     怎么可能?!     且不说柳默敬与安源平有婚约,只说凭柳默敬的身份,也不可能去给王爷做侧妃。     就算柳恒同在家事那般糊涂离谱的人,都不可能同意这种事情。为了个女人抛弃原配奔走天涯,在世人眼中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再找人润色两句,便成了“千古佳话”;但是堂堂公爷,送嫡长女去做侧妃,这都不仅仅是“趋炎附势”的问题了。     任在谁看来,这都是清平帝的纯臣选了边站。不用别人,清平帝就能先除了柳恒同。     柳恒同不傻,齐老夫人更精明。詹家虽然在柳家的事情上那般无力,但是在这个事情,只怕能抱着先祖牌位,再去皇上面前哭一次。     所以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柳默慎着实想不通。     此时,何嬷嬷已经平静了许多。她长到这个岁数,大风大浪都经过了,如今突然遇到这等事情,就算事涉周莹昇以至于她方寸大乱,但她也只是一阵伤感之后,就清醒了过去。     是以,何嬷嬷舒了一口气,看着柳默慎有些泛红的眼眶,知道她关心周莹昇,心中一阵感慨,拍着她的手,慈祥地说:“你不用担心,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个几年。明天等有了确切的消息,我再入宫面圣吧……起码,将宁儿要回到我身边来。别人不喜欢她,老婆子倒想让她来给我做个伴。”     柳默慎点点头,柔声道:“那我也留在这儿,等嬷嬷的消息。”     何嬷嬷却摇了摇头,道:“你也听见那个内监的话,就是让你也不要管这事情呢。”     柳默慎却道:“那贵妃娘娘,还真的管不了我。”     何嬷嬷听见她难得这般孩子气的话,不由笑道:“我知道你与宁儿好,你也不用担心,等宁儿平安了,我就让人送帖子给你,你不就知道了?况且如今事乱,你祖母也要担心你的。”     柳默慎听何嬷嬷坚持,便道:“好,那……暮秋,你留在嬷嬷这儿照顾嬷嬷。一旦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捎个信。”     暮秋立刻屈膝道:“是,姑娘放心吧。”     柳默慎见何嬷嬷想拒绝,忙道:“嬷嬷,暮秋稳重的,也与祖母身边的田嬷嬷学过些拳脚,让她在这儿,我放心。”     何嬷嬷知道,如果不让暮秋留下来,柳默慎也不会放心,便只得同意。     此时,此刻,皇宫之内。     贵妃偌大的寝殿之内,空荡荡的,只有邢贵妃一人,抱着香炉,闭目养神。     这时,那个内监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见邢贵妃在休息,便立在一边,不说话。     许久之后,邢贵妃才缓缓地说:“话送到了?”     内监忙道:“娘娘,话已经送到了。”     邢贵妃这才睁开眼睛。她年纪很轻,不过二十刚出头,长得虽然绝美,但是眼神之中,却早就没有了神采。     那内监看了看邢贵妃毫无生气的脸,大着胆子道:“话奴才是送到了,但是嬷嬷听不听,奴才却不知道了。”     邢贵妃面无表情地说:“嬷嬷会听的,那等人精,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动,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又应该闭嘴。”     那内监听罢,拱手道:“娘娘圣明。还有,那个柳二小姐果然在何嬷嬷处,奴才已经把话照着娘娘说的,说给她听了。”     邢贵妃“嗯”了一声,却不再说话了。     寝殿之中本就只有两个人,又没人说话,那内监不由地打了个寒战,顿时就觉得这殿中,更加阴冷了。     比他在安乐坊等死的时候,还要阴冷。     那内监有些忍耐不住,便先开口道:“贵妃娘娘,奴才有些看不懂昭王府今天的事情,兆阳郡主一直都是养在何嬷嬷身边的,为什么又有人要害她呢?”     邢贵妃听见,木讷的脸上,忽然浮现了一丝笑容。     “是谁害她,为什么害她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被人害了这一害,倒救了不少人,这不好吗?”邢贵妃缓缓地说。     那内监就觉得一股凉气自头顶而起,一直下到脚底,不由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道:“是……是,娘娘说得对,是好事儿。”     这时,一个宫人自外面走了进去,跪下道:“贵妃娘娘,陛下向这面来了。”     邢贵妃听说,手一摆,那宫人便立刻起身退了下去。     那内监见状,忙起身道:“奴才这就叫人,服侍娘娘梳妆打扮。”     邢贵妃点点头,坐了起来。     本来木讷呆滞的脸上,忽然浮现起了甜美纯真的笑容。她看向那个内监,笑道:“就穿那身玫红色的吧,看着艳丽些。”     这原本阴冷的寝殿之内,因着邢贵妃的这一笑,顿时温暖了起来。     不过那个内监的心底,却更冷了一些。     邢贵妃的笑意更深了。玫红色自然是好的,淑妃娘娘当年,就喜欢穿一身玫红色的衣服。     今天这个时候,陛下怎么能来她这儿呢?必须要想起淑妃娘娘,这戏方能唱得下去     ……     柳默慎带着青虹自何嬷嬷家中出来,坐车回家。     一路之上,柳默慎的表情都透着严肃。     青虹在一旁看着柳默慎的表情,她从来都没见柳默慎这般严肃过。     小姐一定是在担心兆阳郡主吧,青虹想着,开口道:“姑娘别担心,郡主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儿的。”     柳默慎看了她青虹一眼,就见她纯真的脸上,带着满满的真挚。     看着她的表情,柳默慎反而笑了,她点点头,笑道:“是,你说得对,郡主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话音未落,突然就听见驾车的张叔“吁”了一声,勒停了马车。     马车猛地一晃,柳默慎和青虹都是扶着车壁,才没有出事。     青虹刚要问,忽得就见车帘掀开,丛晰直接上了车,坐在车边,认真打量了柳默慎一阵,问道:     “姑娘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什么人?”(未完待续)     ps:二更~           第一百零八章 担心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倒不惊慌,只是看着丛晰,笑道:“这个问题,前段时间大人似乎已经问过了。”     丛晰点点头:“是,但你并没有说实话。”说着,丛晰懒散地往车厢里一坐,笑道,“真的有人在跟着安源平,而且,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柳默慎看了一眼丛晰玩味的眼神,淡然道:“宿卫的人吧?”     丛晰愣住了,他眨眨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柳默慎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眉头微微蹙起,语气平缓地说:“丛大人执掌营卫,又有闻大人那等干练之人,哪里能允许营卫之中出那样的人?”     句句字字都是好话,可听在人耳中,却总让觉得有些不对。只不过丛晰还是厚着脸皮地一拱手,道声:“过奖。”     柳默慎继续道:“羽林军中,况且也未必有能从丛大人手中逃命的本事;绿柳营的军士非招不得入京。”说着,她又看了丛晰一眼,笑道,“除了这几支力量,大约也只有宿卫的人,才能劳您丛大人这个时候,拦了车来问我这种问题了。”     丛晰看着柳默慎看似平静,但其实带着些烦躁的表情,忽然问:“二姑娘,是在担心兆阳郡主?”     柳默慎并不说话,就是看着他。     丛晰见她不说话,便又问:“姑娘相信今天的事情,与兆阳郡主无关?”     柳默慎看着丛晰探究的目光,暗中握住了拳,冷声道:“我宁愿信这事情是昭王做的,也不会信这事与宁儿有关。”     丛晰听她这么说话,反而笑了:“二姑娘慎言。”     柳默慎打量着丛晰。     好看的眉眼里。带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并没有反驳自己的话,并没有问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可见在丛晰心目中,这件突然发生的事情,也很蹊跷。     想到这儿,柳默慎笑了,问道:“大人说,那人是宿卫中的人?”     “嗯?哦。是。”丛晰本以为柳默慎会继续说兆阳郡主的事情。谁知她却又问回了安源平的事情,便点点头,将刚才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下。     柳默慎听罢。笑问:“丛大人是说,那人特意遗落了宿卫的腰牌给你?”     丛晰道:“是。”他看了一眼柳默慎似笑非笑的表情,知道她想说什么,笑道。“那人一身好功夫,如果他不想让我注意。不可能闹出那样大的响动。所以我断定,这人一定想告诉我什么事情。”     柳默慎听他说完,低头沉吟了一阵,抬头道:“大人随身。可带着水壶、酒壶之类的东西?”     丛晰有些莫名,他自怀中取出了一个不大的酒壶,笑道:“暖身的。姑娘要来何用?”     柳默慎并不说话,只是接过那个小酒壶。稍微倒了一些酒出来。     清清淡淡的酒香,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闻着还真是挺好闻的。     柳默慎以指尖沾了点儿酒,在车厢内写了两个字,丛晰刚刚看清楚,她就拿出帕子,将那字拂去了。     速度之快,都没容丛晰看清楚柳默慎的字体如何。     柳默慎虽然快,但丛晰还是记清了她写下的内容,不由一愣:“你是说……”     柳默慎道:“我想着这前前后后的事情,也只能是此人了。若大人查此人不着,再说其他吧。”     丛晰看着柳默慎,再次笑了:“姑娘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到底是什么人?”     柳默慎嫣然一笑:“难道大人当真还以为,我不是柳默慎?”     丛晰眯缝起眼睛,看着她:“是,我当真以为姑娘不是柳默慎……不瞒姑娘说,单我执掌营卫这一件事情,除了陛下与闻匡之外,就只有姑娘知道了。”     柳默慎扑哧一笑,道:“错了,不止我知道?”     看着丛晰忽然紧张起来的眼神,柳默慎数着指头道:“还有招金也知道,玉俏也知道,暮秋、青虹,还有张叔叔,大家都知道。”     看着柳默慎带着“就算我胡闹,你又奈我何?”的笑意,丛晰无奈地笑了:“是,姑娘说得是,但除了招金之外,其他的人却都是因着姑娘才知道的。”     柳默慎也不逗他了,只是道:“大人放心,并不会再有人知道了……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大人就当我是算出来的好了。”     看着丛晰依旧有些不甘心的表情,柳默慎叹气道:“会想到有人要行刺,是因为那日在街上,看到了一个我有些在意的人;会知道有人要暗杀安源平,是因为我在意姐姐的安危;会知道招金是大人的人,会知道大人是营卫之长,是因为……”柳默慎侧着头想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只得笑道,“大人还是当我猜的好了。”     丛晰终于被她逗笑了,叹道:“原来姑娘还会五行八卦,推演命理之术。早知道那日初见姑娘的时候,说什么也要让姑娘先给我推推吉凶……”     柳默慎看着他突然暗淡下去的眼神,知道是他家的事情最近闹得他很凶,便有些同情地说:“大人会否极泰来的。”     丛晰不是一个愿意过多表露情感的人,方才也不过是因为最近家事烦乱,他觉得疲累才会有那样一叹,如今听见柳默慎很认真地对他说了“否极泰来”四个字,便觉得心情轻松了很多。     或者说,每次和柳默慎说话,他都觉得很轻松,哪怕他一直要猜她的意思,猜她的来历,依旧觉得和她说话很轻松。     不会有咄咄逼人,不会有吵闹争斗,不会汲汲营营地只为了从他那里搜刮些什么。     恼人得很,偏偏亲戚、过继、恩义这些字眼,都压得他抬不起头来。若没有营卫这层身份,他还能直接和那些人闹一闹。可是有了营卫的这层差事,有些事情的处理,就由不得他那样肆意了。     皇上的差事,真不好当。     丛晰在内心深处呐喊了一句,无意间瞥见柳默慎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自己,忽然就有了一种被看穿的感觉。他再次尴尬一笑,道:“二姑娘,至于兆阳郡主的事情……”     柳默慎看着他,静静地听着。     丛晰轻咳了一声,笑道:“姑娘放心,兆阳郡主的安危,都落在丛某身上。”     柳默慎笑了笑,神色终于轻松,道:“那就有劳丛大人了。”     丛晰的神色却并不轻松,他看着柳默慎,终于将犹豫要不要说的话说了出来:“至于邢贵妃的话……姑娘还是听一半,信一半,藏一半的好。”     柳默慎一怔,旋即笑了。     清平帝的营卫,还真是没有白布置。邢贵妃的人刚刚才从何嬷嬷那儿走了,丛晰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丛晰道:“兆阳郡主的事情,里面毕竟关系到何嬷嬷,所以陛下就吩咐了照常处置,不好伤了嬷嬷的情面。可如今裴侧妃忽然自缢死了,倒让事情复杂了许多。至于贵妃……”丛晰的语气中,带了些许的疑惑,“我也摸不清贵妃的底,更看不透陛下要如何。只是关系到邢贵妃的事情,陛下就会格外重视一些。”     丛晰顿了顿,还是决定要将话都与柳默慎说了:“姑娘想必也知道,邢贵妃是成王养女,但是据营卫当年的记档,成王的这个养女一直养到了十一岁,才因为皇上的一句话上了宗谱。十五岁刚及笄的时候,陛下就下旨封了美人。之后七年的光景,邢美人的位份也没有变过。直到前段日子行刺那事出来,皇后薨逝,陛下才突然将邢美人抬成了贵妃。可是明眼人都看出来了,陛下这么做,分明是在压淑妃娘娘。”     这些宫闱秘事,本不能随意乱说,不过丛晰却觉得,这些话说给柳默慎听并没有什么,便继续道:“陛下倚重成王,却又忌惮成王;成王本是小心谨慎的人,偏偏养女是个深不可测的人;陛下封了贵妃,却还让我一定要派人盯紧了。丛某和姑娘说这些,并不是要碍着姑娘做事情,只是事涉宫闱,昔日多少聪明伶俐的人都折在了这些看不见的暗流之中……丛某,不希望姑娘也出事。”     终于将想了许多时候的话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之后,丛晰心中也畅快了很多。     柳默慎听他说得真挚,也笑道:“丛大人的话,我记下了。兆阳郡主的事情,既然贵妃和大人都说了无事,那小女也就不担心了。至于其他的,既来之则安之,贵妃娘娘既然要我抄经文,那我就抄给她好了。倒是丛大人,万事小心才好。”     丛晰看着柳默慎清澈的眼神,不知为何,心中也安稳了很多,便笑道:“姑娘安心便是。”     说罢,丛晰看看天色,已经快到宵禁的时候了,不由歉然:“对不住,阻了姑娘回家。”     柳默慎还没说话,就听见车外张车夫道:“二小姐,应该是家中派人来寻了。”     丛晰听说,立刻打开车帘下了车,回身笑道:“姑娘的马车只管走便是,我在后面跟着,等姑娘安全回家了,我再走。”     柳默慎坐在那儿,微微一欠身,笑道:“多谢。”(未完待续)     ps:一更~感谢书友090824074703788的粉红票~~           第一百零九章 疑问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待柳默慎回到家之后,就见田嬷嬷等着,见她回来了,连忙过来行礼道:“姑娘可算回来了,老夫人来问了很多次。”     柳默慎下了车,施了半礼,笑道:“劳嬷嬷在这里等着了。”     田嬷嬷笑道:“哪里的话,都是老奴应当做的。”说罢,田嬷嬷便引着柳默慎到了齐老夫人的住处。     齐老夫人此刻正坐在榻上,听柳默敬给她念佛经,一看见柳默慎回来了,连忙让柳默敬停下,口中问道:“二丫头回来了?何嬷嬷可有事情?”     柳默慎走进来,先施了个礼,才道:“嬷嬷很好,就是突然听说这事情,有些受惊了。”     齐老夫人听说,叹了口气,道:“也难怪……嬷嬷可说了,这事情她可有法子?”     柳默慎摇了摇头,她坐到齐老夫人身边,将方才在何嬷嬷家发生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     只不过,她隐去了邢贵妃派人来的事情,自然也不会说丛晰半路拦车的事情,只是托辞说宫中派了人来,让何嬷嬷安心,说周莹昇性命无碍的话。     说罢,柳默慎见齐老夫人精神还好,便小心翼翼地说:“祖母,还有一件事儿,那宫中来的内监,说裴侧妃已经缢死了。”     柳默敬一听这个消息,立刻捂住了嘴,脸色煞白。     齐老夫人也是脸色一变,半天没有言语。到了最后,她也只是摆了摆手,颓然道:“你们姐妹两个都去歇息吧。”     柳默敬看着齐老夫人的样子,心中有些担心,便坐了过来。笑道:“今晚我陪着祖母歇息吧。”     齐老夫人勉强一笑,道:“不用了,祖母知道你孝顺,只是今天你也累了一天,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柳默敬见状,没有办法,只得点点头。与柳默慎一起退了出去。     两个人刚一出门。柳默敬就抱着柳默慎的胳膊,急切地问:“妹妹,侧妃……真的殁了?”     柳默慎精神也有些恹恹的。听见柳默敬这么问,也只能叹息道:“这种事情,哪里有玩笑的?”     柳默敬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乱说,就有些出神。只是抓着柳默慎的胳膊,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     如今天寒地冻。通向梅园的小径之上,积雪未消。     忽而一阵冷风吹过,吹动园子里的枯枝,低哑的声音。让人没来由地发慌。     柳默敬打了个哆嗦,拉着柳默慎的手更紧了。她叹了口气,垂下头道:“真是的。好好的人,今天白天才见过呢。”     柳默敬侧过头。看向姐姐已见少女韵致,却依旧总是未脱稚气的侧脸。     姐姐今年已经十六岁,纵然前十六年活得并不快乐,纵然对乐氏、对父亲都有恨,却依旧能保持那份单纯。     柳默慎突然有些茫然了。她想起了比之柳家更加复杂的成王府,想起了邢贵妃今夜的行事,想起了丛晰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她因着前世和今生的种种,一厢情愿地以为柳默敬只要能顺利地嫁给成王,就平安了。     真的平安了吗?     那个在今生一步登天的邢贵妃,前世大约终其一生都只是个美人的名分。柳默慎甚至没有听过她的名字。     前世,成王府自昭王起事起就开始没落,而柳默慎因着丛晰再回雍朝的时候,已经没有再听说成王的事情了。     而今生,这些事情都不同了。尤其是邢贵妃的出现,将一切都变得那样莫测。     柳默慎并不惧怕这些。既来之则安之,她既然重活了一世,就想到过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可能将今生推向不可预知的未来。可是柳默敬呢?     柳默慎可不愿意重活一世,到最后也没能救了姐姐。     想着,柳默慎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姐姐,我问你,你真的想嫁入王府吗?”     柳默敬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甩开柳默慎的手,捏着帕子,羞涩地说:“妹妹说什么呢?”     柳默慎却拉住她的手,迫切地问道:“姐姐我问你,你真的愿意嫁入王府吗?”     柳默敬看着柳默慎此时的表情,这才明白她不是在开自己玩笑,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问,却侧了脑袋,想了想,才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想嫁,什么是愿意嫁……只是,妹妹你也知道,从我记事起就知道有这么一桩婚事,所以……我从来都觉得,自己就是要嫁到成王府的……”     柳默慎看着姐姐真挚的表情,知道她的话不假,也暗笑自己问得唐突。     姐姐性子绵中带钢,如果她认定的事情,那除非她自己想清楚了,否则绝对不会放弃。     想到这儿,柳默慎反而笑了,她拉着柳默敬的手,笑道:“我只是问问姐姐罢了,以前见书上说过盲婚哑嫁,可不就是姐姐和安小公子这种吗?明明订的是娃娃亲,却到现在都没有见过面呢。”     柳默敬听说,一戳她的额头,笑道:“什么盲婚哑嫁?你看的都是些什么闲书?我看以后,也不能让你天天出门了,倒把心都跑野了。一代一代的,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说着,柳默敬看了看后面跟着的两个丫鬟,小声对柳默慎道,“妹妹不知道,小时候母亲还在的时候,是带我去过成王府的。”     柳默慎这倒是第一次听说,忙笑问:“原来姐姐见过安小公子?”     柳默敬点点头,脸颊绯红,笑道:“那时候我们都小,我也记不得他的样子了,只记得母亲和成王妃让我们一处玩儿。不过你知道我的,也不喜欢说话,他也不说话,我们两个人就坐在那儿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最后是他突然眨了一下眼睛。我还拍着手说‘是你输了’。”     柳默慎想着那画面,两个年纪小小,可能都圆圆的小孩子坐在一处大眼瞪小眼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     柳默敬被她笑得有些害羞,不过还是道:“我笑得开心,他看了看我,突然也笑了。说‘是我输了’。”柳默敬说着。眼神不自觉地带上了光芒,“再就是临走的时候他一定要说他们家的玉兰花开得好,还摘了一朵给我。到现在那朵花。还被我夹在书中呢。”     柳默慎看着柳默敬带了点儿遐想的表情,突然明白了她的心情。     小时候那个能和她一处比发呆,能摘玉兰花送她的小男孩儿,就是那个她要与之相守一生的人。她好奇那人现在的样貌。憧憬那之后的人生,期待与忐忑之情交织着出来的结果。一定就是最美好的愿望。     所以前世,当安源平意外离世的时候,柳默敬甚至宁愿嫁给一个牌位,并不仅仅是为了脱离柳家。也是因为这份永远实现不了的愿望吧。     柳默慎突然觉得,昭王也好,成王府也好。邢贵妃也罢,都不算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管他阴谋阳谋的。她替柳默敬一一扫平,不就好了吗?     想到这儿,本觉得今天异常疲倦的柳默慎,突然觉得一身轻松,她拉着柳默敬的胳膊,向着梅园走去,边走边笑道:“好啦,知道姐姐好事在即,也不用这样子开心嘛。时候不早了,快回去歇息吧。”     无名园之中。     玉俏早上一起床,四周还是灰蒙蒙的,只有自窗外而入的微弱光芒,昭示着太阳已经出来了。     玉俏点好了烛台,举着走进了里间,却看见柳默慎坐在榻上,赤着脚,盘膝而坐,正在抄写经文。     玉俏吓了一跳,连忙将屋内的油灯都点了上,又重新准备了三个暖炉,将柳默慎围了起来,才嗔怪道:“好冷的天,姑娘就这么穿着单衣。”     柳默慎抄好了一张纸,拿起来看了看,放到一边,笑道:“我觉得并不很冷嘛。”     玉俏没办法,跪坐在一边,将柳默慎抄写好的经文整理好,皱着眉头道:“姑娘就摸着黑,写了这么多?”     柳默慎笔下不停,口中笑道:“嗯,都是背熟的东西,默就好了,用不着什么灯火。”     玉俏看着每一张纸上娟秀整齐的字,不免有些心疼地道:“姑娘真是的,眼睛累坏了可怎么办?”     柳默慎笑道:“就默了几页经文罢了,哪里就坏了眼睛。”     玉俏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看着柳默慎奋笔疾书的样子,却又不好再说话了。     自从兆阳郡主出事那天起,自家的这个小姐,就一直是这样。     不出门,也很少说话,除了每天问她一次“招金来找过没有?”之外,甚至没有问一句兆阳郡主的事情,只是每天待在家里,一遍遍地抄写经文。     算下来,已经连着五天了。     玉俏并不放心,生怕姑娘这是受了刺激,坐下了什么病。偏偏那天和柳默慎一起出去的两个人,一个暮秋还在何嬷嬷府上,一个青虹却说不明白事情。     玉俏只能干着急,却不敢和齐老夫人与柳默敬说。     没办法,她只得柔声道:“姑娘,歇歇吧,奴婢先伺候你洗漱。”     柳默慎听说,手并不停,口中道:“好。”     玉俏见状,不由叹了口气,只得由着她去了。     谁知,玉俏刚拿了铜盆要出门,就见田嬷嬷快步走了进来。     玉俏一愣,还没等问话,田嬷嬷就先道:“姑娘醒了?”     玉俏忙施礼道:“早醒了,嬷嬷有事?”     田嬷嬷道:“快叫姑娘出来,有客人来见姑娘。”     玉俏愣了愣。     客人?这一大早上,太阳才刚出来,哪儿来的客人登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客人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田嬷嬷说话的声音虽然轻,但是柳默慎在里面也听到了。     她放下笔,眉头轻微皱起,旋即又舒展了开,心中也有些奇怪:如今这时候,太阳尚未出来呢,又哪儿来的客人?     更何况柳默慎觉得,也不会有人到忠勇公府来找她嘛。     她刚一站起身,玉俏就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她已经起身,便笑道:“姑娘听见了?”     柳默慎笑了笑:“嗯,帮我更衣吧。”     待她换好衣服到了外间后,就看见坐在矮榻上,平静的表情里隐隐带着疑惑的田嬷嬷,笑道:“嬷嬷。”     田嬷嬷回过神来,连忙起身礼道:“二姑娘。”     柳默慎笑道:“是什么人?这个时候登门找人?”     田嬷嬷听见她问,忙走到了柳默慎的面前,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姑娘,是同安郡主来找您了。”     同安郡主?周莹芝?柳默慎并没有想到是她。     如今,周莹昇的判罚还没有下来。她虽然几日没有出门,但也有谈浩在外面给她打听消息,知道如今这事情虽然被朝中压着,无人敢轻易提,但人人都猜测周莹昇应当是被褫夺封号。     只是,自前天起,京中似乎有人在议论,这事情是昭王妃故意设计下的苦肉计,为的就是除掉裴侧妃。     对此,柳默慎倒是不置可否。她对昭王妃和裴侧妃都仅仅是一面之缘,如何能评价得了别人的性情?     不过有了这一层消息,周莹芝今天为何登门,倒有些值得玩味了。     她心里揣测着周莹芝的来意,面上如平常一般笑道:“郡主现在在哪儿?”     田嬷嬷看着柳默慎的表情。便知道她也并不知道周莹芝为何来找她,心中更是疑惑。     以前只二姑娘常说兆阳郡主,这还是因为常去何嬷嬷家才认识的。怎么忽得同安郡主也来找姑娘了?     还是在这种人人都盯着昭王府的时候?     想着,田嬷嬷笑道:“郡主如今在正厅中,老夫人陪着。”     柳默慎笑道:“好,那我这就随嬷嬷过去。”     待柳默慎到了正屋的时候,朝阳已经升起。不过想必是因为心情的原因。让人并不觉得很暖和。     周莹芝就坐在正厅之内,和齐老夫人说这话。     柳默慎走进来,对着周莹芝盈盈一礼。笑道:“参见郡主,见过祖母。”     周莹芝连忙起身过来,扶住了柳默慎,笑道:“姐姐无需这样多礼。”     齐老夫人见她进来了。便笑道:“二丫头就好好陪着郡主说会儿话。”说着,扶着拐杖起了身。对田嬷嬷笑道,“你去叫三丫头和四丫头,我们一起到大丫头那儿,看看她的嫁妆绣得怎么样了。”     田嬷嬷听说。忙过来扶住齐老夫人,笑道:“既然这样,老夫人的早饭。也在大姑娘那儿用了?”     齐老夫人点点头,道:“是。热闹些。”     柳默慎知道齐老夫人此举是为了不让别人来打扰她们,便并多说什么,只是道:“祖母多穿些衣服吧,外面有些冷。”     齐老夫人点点头,又看看周莹芝,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头,道:“郡主也无需多想,总会过去的。”     周莹芝的眼眶微红,屈膝道:“多谢忠夫人。”     柳默慎看在眼中,并没有说什么。     待齐老夫人走后,柳默慎笑着对还站在那儿愣神的周莹芝道:“郡主坐下吧。”     周莹芝这才回过神,对着柳默慎勉强一笑,坐回到了椅子上。     短短五天的功夫,周莹芝看着已经瘦了两圈。如今的她,穿了一身朴素的灰衣,头上的首饰也是简简单单的,五天前那个眉眼之间带着傲气,却平易近人,坐在人群之内散发着光彩的千金郡主,如今神色之间,却带着不应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忧愁。     还没等柳默慎开口,周莹芝就道:“这一大早的,打扰姐姐清梦了。”     柳默慎笑道:“郡主哪里的话,我向来起得早,如今在家中抄写佛经,郡主来了,正好我们说说话。”     周莹芝听她说抄写佛经,点点头,似是自言自语道:“抄写佛经好,我也想抄,却总是静不下心,早知道今日……”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不过依柳默慎看,自己的这句话,似是提醒了周莹芝一样。     柳默慎静静地坐着,眼睛微微垂下,一如她每次发呆的时候。     此时,齐老夫人身边的丫头端了茶,站在门外,玉俏看见,连忙过去接下,走进来,放到郡主和柳默慎眼前,并不说话,只是退到了柳默慎的身后。     周莹芝浑然不觉,依旧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过了许久,她才听见柳默慎对她说:“郡主,茶要凉了。”     周莹芝惊醒过来,忙道:“是我失仪了,柳家姐姐莫怪。”     不过说来也很奇怪,这几天因为家中事情繁多,她总觉得心里慌慌张张的,静不下来。这才想着今天要到无相庵去,在佛前求求家中的平安。     可是莫名地,方才和柳默慎对坐了那么久,她的心情却意外的平静,仿佛已经忘记了家中的事情。     柳默慎的脊背挺得直直的,端起面前的茶,柳默慎看了看周莹芝手腕上带着的佛珠,笑问,“郡主莫要怪我冒昧,郡主可是要去礼佛?”     周莹芝眼神微微一黯,道:“我要去城外的无相庵……去求只签。”     她虽然将话故意说得轻松,可是柳默慎却知道,周莹芝此时的心中,只是一刻不得平静。     看来那些传言,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昭王妃,也让周莹芝心中很是害怕。     只是不知道,她是相信自己的母亲,还是不相信自己的母亲?     想着。柳默慎道:“嗯,无相庵的香火最灵了,郡主求的,一定能心想事成。”     周莹芝听着柳默慎这安慰的话,神色却没有半分的轻松,只是又呆了一会儿,才对身边的丫鬟道:“东西拿来。”     跟在周莹芝身后的丫鬟听说。立刻走上前。将手中捧着的一个盒子放在了矮几之上,便退了下去。     周莹芝打开那个盒子,就见盒子之中。是一些金银首饰、一叠银票并一些散碎银子。     柳默慎看了一眼,银票最上面的一张是五十两的面额,那几件首饰,成色样式都不错。     周莹芝将那盒子推到柳默慎面前。低声道:“这些东西,还请姐姐帮忙转交宁儿。”     柳默慎不说话。也并不接盒子,只是看着周莹芝。     周莹芝没有注意到柳默慎的表情,只是看着那盒子,声音中带着感伤:“这些东西。都是裴侧妃的遗物,母亲如今烦乱,顾不上这些。我就禀明了母亲,吩咐人将东西收拾了起来。拿出来给宁儿……也算给她傍身。”     周莹芝的神色易发暗淡,道:“不瞒姐姐说,我并不喜欢裴侧妃。尤其是因着她的来历,更让我看不起。但是家中这许多年,裴侧妃却也一直安安静静地没有生过事。尤其是宁儿,虽然没与我们姐妹一起长大,但是每次见面大家也都是玩得很好。现在她……”     她说着,从盒子里拿出来了两支簪子,道:“我平时大手大脚惯了,也没攒下什么钱来,就这两支簪子是今年过年的时候,我画了样子让人做的,和巧姐姐一人一支。如今还请姐姐帮我给宁儿,就说好歹姐妹一场,留个念想吧。”     柳默慎看着周莹芝的样子不似作伪,沉吟了一阵,问:“郡主相信,这事儿不是宁儿做的?”     周莹芝沉默了,将那盒子关上,半晌才道:“事发的时候,我不在那儿,是不是她做的,我也并不知道,只是……我觉得宁儿不是这样恶毒的人。而且四姐姐醒过来的时候,只说有人推她,却没看清人。”     柳默慎的眉头微微一挑,问:“福安郡主也说,不是宁儿?”     周莹芝摇摇头:“姐姐不知道,当时她本来在湖边走着,突然就有人自后面推了一下,她什么都没看见……姐姐只记得她落水的时候,忽然就有人喊‘兆阳郡主把福安郡主推下水了!’之后的事情,姐姐就不知道了。”     周莹芝没有看柳默慎,而是看向门外,神色带着不解和难过:“姐姐好容易醒了过来,却说没看清是谁;内侍卫将宁儿带走的时候,她也哭着说不是她。而看清楚的人,却都说是宁儿……”     柳默慎并不说话,只是由着周莹芝说。     不过周莹芝却并没有指望柳默慎会说什么,只是道:“裴侧妃殁了之后,就有了传言,说这事情是我母亲做的。父亲虽然不说,但是他看母亲的那眼神……可是我知道母妃不会,母亲那么疼我们几个姐妹,对宁儿也是一般的疼爱,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险些害了四姐姐性命的事情?”     周莹芝说着,一滴泪落了下来。她自幼不在人前示弱,可是如今这事情,远远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     她相信母亲不会害人,同样也相信周莹昇不会害人,可是她又说不出是谁想要害人,也没人愿意听她说话。     大姐姐偷偷给她说,淑妃娘娘本就不喜欢裴侧妃和宁儿,出了这事情之后,淑妃娘娘就跑去和皇爷爷哭诉,定要处死宁儿。     偏偏姊妹相残、兄弟阋墙这种事情,是最惹皇爷爷生气的事情。(未完待续)     ps:一更~今天三更~~~二更和三更都在五点的时候放出来~么么哒~~~~     感谢诺言过期的粉红票~~     感谢aki10086的两张粉红票~     感谢书香迷恋168的粽子~     感谢书友150315180147060的粽子~     感谢tongyilvcha的粽子……     然后我发现我欠债欠得……忧伤呀!哈哈哈~     最后,祝大家粽子节快乐!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处置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人人都说,宁儿凶多吉少了。     嫡亲的姐姐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玩得不错的庶出妹妹她又救不了,如今,别人还都说这些事情,是她母亲做的。     现在,周莹芝坐在柳默慎面前,坐在忠勇公府这个偌大的厅堂之内,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柳默慎会用相信她的表情看着她。     这让她很想将这几天闷在心中的话,统统说出来。     周莹芝喃喃道:“母亲和宁儿,处得其实也挺好的,也不阻着我和巧姐姐同宁儿一处玩儿。她总说宁儿自幼在何嬷嬷身边养大……何嬷嬷那样眼中不揉沙子的人,养出的孩子一定品行周正。”说着,她转过头,带着哀伤的眼睛落在了柳默慎身上,轻声问:“柳家姐姐信不信我说的?”     柳默慎看着周莹芝带着茫然和期待的表情,忽然觉得昭王妃……真是一个很好的女子。     虽说昭王妃没有什么才名美名,而与昭王妃有一面之缘的柳默慎,也总觉得昭王妃眼神之中带着阴冷,但现在看,她的阴冷,只怕不是本意。     一个本性阴狠冷毒的人,教不出周莹芝这样带着傲骨和温柔的聪明女儿。     周莹芝信昭王妃,信宁儿,都不是仅凭着“亲情”二字,而是认真想过的。     不因为宁儿与自己不同母,就轻易断言宁儿品行如何;也不会听风是雨,因着别人的传言就断定自己的母亲藏奸。     再想想,昭王妃嫁给了昭王那样的满肚肠算计、手段不光彩还嗜血的丈夫,多好的女子也凋零了。     周莹昇的事情、裴侧妃的事情,昭王妃也只是一个受害者。甚至是一个被推出来挡刀子的受害者。自古以来,嫡庶之争、妻妾之斗,人人都说只是女人家太狠毒,是以到了这次的事情,人们也都会说是昭王妃的错。     谁又能想到昭王的心思?     想到这儿,柳默慎问道:“郡主既然这样想,为什么不肯亲自将东西给宁儿。却要通过我呢?”     周莹芝看着柳默慎带着暖意的眼睛。笑了,眉宇之间的愁容因着这一笑也散了很多:“以前也听人说嬷嬷说过那些大家中的争斗,送出去的东西。转眼就说那是人家偷的,也没个见证,被冤枉的人有口难言。我……我害怕,因着这一匣子的东西。让宁妹妹更无地自容,想见何嬷嬷。又怕别人闲话。索性托了姐姐转交宁儿,总算是个见证。”     说着,周莹芝看看那匣子,犹豫道:“而且。和姐姐说句实话,经过这次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要和宁儿说什么了。”     柳默慎听着周莹芝真诚的话。心中对这个与她同岁的小女孩儿更是起了敬佩之意,便将那匣子收了下。道:“好,郡主所托,我必不相负。”     周莹芝见柳默慎答应了,终于松了一口气,道:“多谢柳家姐姐。这几日,诏书许是就要下来了……说来也有趣,先是说宁儿狠毒,不配郡主之位,一定要处置了宁儿;待真的要处置了宁儿,却偏偏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母亲,暗地里说是母亲阴毒,竟然用自己亲生的女儿做饵,害了宁儿和侧妃……以前人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今天我才知道,何止清官?就算……”     “咳咳。”一直静静听着的柳默慎咳了两声,打断了周莹芝的话,笑道,“郡主既然这样通透,就好好地陪陪王妃吧。”     周莹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儿说了大逆不道的话,连忙起身,口中道:“嗯,时候也不早了,我还要赶去无相庵,就不多扰姐姐了。”     柳默慎也站起身,施了一礼,笑道:“郡主放心,吉人自有天相,这些事情,一定会过去的。”说着,她自手上将一串佛珠褪下,递给周莹芝道,“小女身无长物,这串佛珠是前段时间无相庵的道之师父为我求的,只为了保我平安。如今我将这串佛珠送给郡主,也愿郡主能平平安安的。”     周莹芝接过那串佛珠,戴在了腕上,微微一笑,道:“多谢柳家姐姐厚意。”     又过了几天,处置周莹昇的旨意终于传了下来。     削去郡主封号,贬为庶人,逐出京城,何嬷嬷教养不善,一并逐出京城,遣返回乡。     一时之间,这个消息在京城之中,仿佛炸开了一般。     人人都没想到,清平帝会为了这件事情,罪连何嬷嬷     消息传到忠勇公的时候,柳家的四个姐妹都在齐老夫人一处。     乍听见这个消息,柳默敬吓了一跳,柳默从懵懵懂懂的,也不懂。     倒是柳默曲,微微一笑,深深地看了柳默慎一眼。     待柳默慎的眼神悠悠地飘到她身上的时候,柳默曲又移开了眼神,只是对齐老夫人笑道:“祖母有事情要忙,孙女先退下了。”说着,她对着柳默从使了个眼色。     柳默从会意,忙站起身,也道:“祖母,从儿也退下了。”     齐老夫人听见这个消息,就一直有些萎靡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如今听见柳默曲与柳默从说话,也只是摆摆手,没有再多说。     柳默慎向着柳默曲的背影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他,而是转头看向了齐老夫人,心中不忍,出声道:“祖母莫要太担心,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柳默敬坐过来,柔声道:“祖母,您莫要难过了。”     齐老夫人坐在那儿,肩膀垮了下去,唉声叹气了半晌才道:“废号之事,人人都想到了,只是没想到陛下竟然会迁怒何嬷嬷。”     也不知道此事,到底是吉是凶。     柳默慎跪坐在齐老夫人身边,轻轻为齐老夫人揉着肩,柔声道:“祖母,依我看,陛下如此处置,未必不是好事情。”     齐老夫人不说话,就是听柳默慎要怎么说。     柳默慎并没有将心中所想告诉齐老夫人,只是道:“祖母你想,嬷嬷虽然已经远离皇宫多年,却还是总有人将手伸到她身上,这又让嬷嬷怎么好颐养天年?只说就近咱们知道的,先是在无相庵要算计嬷嬷,紧接着又算计了宁儿,那些我们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所以孙女私心想着,兴许陛下这次只是找了这样一个托词,送嬷嬷出京,远离了京中这些事端,对嬷嬷也是好事。”     齐老夫人沉默了一阵,道:“虽然如此说,但嬷嬷如今的身子骨,又怎么能经得起舟车劳顿。”     柳默慎笑道:“嬷嬷本就是京郊人。说是递解出京,但也没出了京畿的范围,他日……不管有什么事情,也来得及。”     齐老夫人听着柳默慎的话,忽而想起了当年陪着淑宁长公主礼佛的时候,长公主说过的话:“我们还是能脱出来享享这清静,可比我那皇弟,强了许多。”     如今和柳默慎这话,倒是有些契合。也许自己的这个二孙女只是安慰自己,也许她说的,确实就是帝心。     想到这儿,齐老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柳默慎的手道:“你……待我去送送嬷嬷吧。”     柳默慎点点头:“是。”     递解出京的圣旨下得突然,何嬷嬷和周莹昇走得也急。     柳默慎并没耽误,而是直接让张车夫往安国门的方向去。饶是这样待柳默慎的马车追到的时候,何嬷嬷和周莹昇已经到了安国门的城门口。     柳默慎见何嬷嬷的马车立时就要出城,也顾不上许多,迅速掀开了车帘,高声道:“嬷嬷!”     前面押送马车的军士突然听见一个姑娘的声音,俱是一愣,便停下来回头看去。     此时,暮秋也自何嬷嬷的马车之上下来,提着裙角快步过来,对着柳默慎屈膝,喜道:“姑娘可算赶来了,我还怕来不及呢。”     几个押送马车的军士互相看了一眼,领头那人按着腰间的刀走了过来,喝问:“姑娘是什么人?”     柳默慎由玉俏扶着下了马车,屈膝道:“小女忠勇公之女,奉祖母忠夫人之名,来送送嬷嬷。”说着,柳默慎看了赶车的张叔一眼。     张叔见状,立刻掏出了腰牌并几个荷包,一同放在了那人手中,道:“我家忠夫人与何嬷嬷甚好,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那押解之人也不是傻子,验明了腰牌,看了看柳默慎,又看了看马车上柳家的标记,知道她不会是什么威胁,便道:“末将等人差事在身,还请柳小姐见谅,最多一刻钟,不能再多了。”     柳默慎暗中松了一口气,微微笑道:“多谢。”     说着,便快步到了何嬷嬷的马车前面,打开了帘子,看向车内。     何嬷嬷本就等着她来了。开始还怕柳默慎赶不及来送她这一程,结果现在她赶上了,何嬷嬷也安心了,就只是淡然一笑,道:“你来了?”     柳默慎看着何嬷嬷的苍老的脸。     以前每次见何嬷嬷,虽然耄耋之龄,但气色却一直很好。     可是今天再看何嬷嬷,却觉得她苍老了许多。     柳默慎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流了下来。(未完待续)     ps:二更~     感谢sail**y的粽子~~~           一百一十二章 送别(三更,粉红票15+)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一代女杰之辈,临老落得这种下场,真让人心中难过。     再看看一旁憔悴的周莹昇,她心中更难过了,不由哽咽道:“嬷嬷……郡主……”     何嬷嬷见她这个样子,立刻对她招了招手,道:“上车来,我们说说话。”一旁的周莹昇也伸出来,带着哭腔道:“柳姐姐,你上来。”     柳默慎看着周莹芝的手。     几天没见,竟然比她还要消瘦。原本总是带着纯真笑意的脸,此时也只剩下委屈和茫然了。     柳默慎拉着周莹昇的手,上了马车,刚要说话,就听何嬷嬷笑道:“就一刻钟的时间,可不许对着哭鼻子哭一刻钟。”     说着,何嬷嬷靠在车厢上,叹道:“今日这一别,虽说离得不远,却也再难看见了,你们两个……好好说说话吧。”     语气中潜藏的意思,让人深觉无奈。     柳默慎虽然安慰齐老夫人说,何嬷嬷也只是回到京郊而已。但是她内心深处却知道,人生七十古来稀,更何况何嬷嬷这等八十多岁的老人?说是近,却也是几天的脚程,如今这一别,下次只怕……     柳默慎一激灵,忙将这个不祥的念头逐出脑海,不过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道:“嬷嬷不要这么说,等嬷嬷安顿下来,就来给我送个信儿,我和祖母,一起去看嬷嬷和宁儿。”     何嬷嬷看着柳默慎的样子,笑道:“好。”说着,她抬起手,摩挲着柳默慎的脸,带着慈爱道。“你……也是个多灾多难的孩子,有些事情……能绕开,就绕开吧。自古以来,为了那位子,折进去太多人了,你一个人,敌不过。”     听见何嬷嬷这么说。本来情绪颇为激动的柳默慎。忽然就平静了许多。     何嬷嬷能这么说,就说明她猜得没有错,清平帝这一道旨意。看似惩罚,实际上却是在保护何嬷嬷。     何嬷嬷将她有些散乱的鬓发理顺,忽而伏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又将一个东西塞入了她的手中,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了好了,都说了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不多说说话,还要对着哭鼻子。你再哭,老婆子就恼了。”想了想,又道。“还有暮秋那个丫头,她是你的人。你今天就领回去吧。”     何嬷嬷说罢,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暮秋低低的哭声和玉俏的低声安慰。     柳默慎听完了何嬷嬷的话,又捏着手中的那个东西,心中知道兹事体大,并不敢大意,就用帕子擦了擦眼睛,点头道:“是,我不哭了。”     说着,她叫了一声:“玉俏。”     同暮秋一起候在车外的玉俏听见,连忙道了一声“是”,便打开车帘,将手中一直捧着的匣子递进了车内。     柳默慎已将何嬷嬷给的东西藏在了衣袖之内。她接过那个匣子,递给了周莹昇,笑道:“这个……是同安郡主让我捎给妹妹的东西,妹妹留着傍身吧。”     几日的牢狱生活,让周莹昇整个人都瘦脱了形,而生母裴侧妃身亡这件事情,更是给了周莹昇极大的打击。     此时她穿着素色的衣服,鬓边带着白花,乍听见同安郡主的名字,不免露出了几分怯意,可是待她看清楚那个匣子,却一下子失声痛哭起来。     柳默慎见状,连忙坐过去抱住周莹昇,安慰道:“宁儿不哭,会好的……会好的。”     周莹昇纵情地哭了一阵,也知道现在时间不多了,并不是哭的事情,就捂住了嘴,拼命止住哭意,默默将那个匣子打了开。     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是生母的遗物,唯独那两支簪子却不认得。     柳默慎低声道:“这两支簪子,是同安郡主和福安郡主送给妹妹的。郡主说了,姐妹一场,这东西,就算是给妹妹留个念想吧。”     周莹昇本就没止住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一些,她想了想,自手腕上将一对玉镯褪了下来,递给柳默慎,道:“姐姐下次若能看见巧……看见两位郡主,就将这个替我送给郡主吧,就像郡主说的,姐妹一场,以后怕是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留个念想。”     说罢,周莹昇又从怀中取出了一对坠子,塞到柳默慎的手上,面上刻意挤出了笑容,道:“这个是送给姐姐的……”说着,她想到以后不知何时才能再看见柳默慎,声音更加哽咽了,叹气道,“真是的,还想继续让姐姐教我下棋呢,以后怕是也难了。”     柳默慎握着那对坠子,听着周莹昇的话,心中更加难过,忙自怀中取出一本棋谱,递给周莹昇,柔声道:“妹妹闲时将这个棋谱看熟了,等到他日再见,我们再好好地对战一局,好不好?”     周莹昇结果她棋谱,轻轻抚着泛黄的封面,点点头,轻声应道:“好。”     柳默慎还想再说几句安慰的话,奈何时间不等人,就听那押解的军士在外面道:“柳姑娘,嬷嬷,时辰不早了。”     柳默慎叹了口气,也不想让那军士难做,便为周莹昇擦了擦眼泪,又跪在车上,端端正正地给何嬷嬷行了个礼,道:“还请嬷嬷,务必保重。”     说罢,也不敢再看何嬷嬷,只是头也不抬地就下了马车,对那军士屈膝行礼,道:“多谢这位军爷通融。”     那军士并不敢受柳默慎这个礼,只是低了头,闪到一边,回礼道:“好说。”便对赶车的车夫道,“启程!”     柳默慎站在那儿,暗中握着拳,指尖扎进了掌心之中,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她一直目送着马车出了城门,直到远远地再看不见那马车了,才对身后的玉俏和暮秋道:“别哭了,我们回去。”声音冷清地,不带一丝温度。     暮秋擦了擦眼泪,可是却忍不住泪水。     而柳默慎刚一回身,就看见陶归从她的马车后面走了出来,眼圈也有些泛红,道:“嬷嬷和郡……宁儿可还好?”     柳默慎看着陶归眼下的乌青,心中又是一阵叹息。她走过来,点点头:“还好,倒是姐姐,人都来了,也不去送送。”     陶归擦了一把眼睛,道:“我不去,是怕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柳默慎听说,抬眼看向陶归。     陶归也看向她,凑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如珮来告诉,她和杨一娘看见了侧妃的尸首,虽说仵作和杨一娘都断了是自缢,但是依她看,侧妃是被人勒死的。”     柳默慎冷哼一声,道:“果然。”     陶归微微皱眉:“你知道裴侧妃不是自缢?”     柳默慎的拳头捏得更紧了,道:“我不知道裴侧妃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只知道,有些人该死。”     陶归被柳默慎突然爆发的情绪吓到了,竟然忘记了要说什么,半天才慌乱地道:“妹妹……想做什么?皇家之事,你可不要任着性子乱来!”     此时,柳默慎正要上马车,听见陶归这样问自己,停了一下,复又站住,看着陶归,似笑非笑地说:“姐姐这几天,只对我一人说过这话吗?”     柳默慎莫名的问话,却让陶归的神色中带了一丝慌张。她避开了柳默慎的眼神,道:“妹妹在说什么,我不懂。”     柳默慎侧着头,看着陶归闪烁的眼神,笑意更深了:“姐姐不会说谎,所以当遇到什么难事儿的时候,就宁愿避开人……如此算来,姐姐刻意避开我,也有不少日子了。”     陶归被她轻易说穿了心中所想,更是慌张,矢口否认道:“我……我没事情瞒着你。”     柳默慎看着陶归的样子,不由叹了一口气。     人呀,往往就因为总想着要两全,做事才会失了水准的。     可是偏偏,陶归这人,看着大而化之,实际上心思细腻,正是那种希望身边的人都能两全的人。     所以这段日子,陶归的心中,必定更不好过。     是以,柳默慎也不逼迫陶归了,只得笑道:“姐姐不愿意说就算了……反正我都知道了。”     陶归的面色早已煞白,再听见柳默慎说“她都知道了”,就觉得自己心疾都要被吓出来,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此时,柳默慎已经坐到了车上,听着陶归如此的问话,摇摇头,笑道:“本来是猜的,现在看姐姐这样子,就认准了。”说着,她将车帘掀开,低声道,“这事情,不是姐姐的错,姐姐也不要太难过了。”     陶归突然就泄了气,垂了头,肩膀垮了下来,半天才问:“我知道他有事情瞒着我,可是问了他许多次,他都不肯说。偏偏我还跟不住他……”说着,陶归抬起眼睛,看着柳默慎,带着希冀道,“妹妹,你……你是不是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柳默慎道看着陶归的样子,心中一软,道:“姐姐放心,不管他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说罢,她放下帘子,靠在车厢之上,将何嬷嬷给自己的东西取了出来,看了看,又放回到了怀中。     脑海中,何嬷嬷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只让觉得心惊。     看来清平帝对何嬷嬷的信任,比自己以前想象的还要深。     想着,她对玉俏道:“我们回去吧。”(未完待续)     ps:三更~再补一章欠的~     顺便道个歉,我本来想明天后天都加更的,但是因为突然通知还要上班(这凄凉感,油然而生!)所以不方便修文,所以只能继续保持双更了……泪奔……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刺杀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何嬷嬷与周莹昇离开了京城这件事情,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人们的讨论也不过是两天,便突然就没人再议论了。     这天夜里,寒风习习,本就比以往都要冷些的这个冬天,更冷了。     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处于危险边缘的安源平,终于赶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回到了京城之中。他将身上的裘衣紧了紧,跺了跺脚。     真冷呀,早知道就应该听母亲的话,多加件衣服就对了。     身后的城门官是个五十多岁的人,留着八字胡子,精瘦干练。如今,他看见安源平这冻得直哆嗦的样子,便取来了一个干净的碗,从自己的酒壶之中倒出了半碗酒,过来道:“安小公子,暖暖身子吧。”     安源平常常在校场书院与成王府间往返,与这些守城的将士也都认识了。加之他性子好,对人没有架子,所以与这些人相处地都不错。     是以,他道了一声谢,接过那半碗酒,一饮而尽。     酒劲凌冽,呛得安源平咳了两声,他将碗递了回去,笑道:“好辣的酒。”     城门官笑道:“虽然辣,却不上头,冬天喝正好。”说着,他疑道,“小公子今天怎么没有骑马回来?”     安源平两手搓着,笑道:“也奇怪,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是晚上再看那马就有些精神不济,书院师父说了,那么或许是吃坏了东西,让我将马放在书院,他给诊治一番。我又不惯骑其他的马,就走回来了。”     城门官听说,笑道:“是。马若吃坏了东西可是大事。”说着,他看看时辰,道,“快要宵禁了,小公子快些回去吧。”     安源平再次道了声谢,便往家走去。     安源平今年十九岁,比之天赋甚高的人来说。他无论文采还是武艺的天赋都不突出;在家中不是嫡长;且因着家世的关系。在校场书院中也不过就是应个卯而已。     没人指望从来都远离朝堂中心的成王幼子,能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来。     只不过,安源平虽然天赋一般。性格却好,在校场书院之中,人缘不错,也颇受老师的赏识。     可还是因为家世的原因。安源平离那些人也总是远远的,就算是交际。也多是和乔扬这类纨绔多说说话。     偏偏这类人做的那些斗鸡走狗的事情,安源平都不愿意去做,以至于时间久了,就是这些纨绔公子也嫌弃他闷。懒怠同他一处。     所以总得来说,安源平是一个性子平和、古板、闷声不响的人。     以上,都是许多人对安源平的评价。     不过。在丛晰看来,那些人都错了。     成王是一个治家严谨的人。成王也是个坚强果毅的个性,所以成王家中侧妃也罢,妾室也罢,安源平那些嫡出、庶出的兄弟姐妹也罢,表面上看都算是融洽。     不过自然,家中人口一多,妻妾一多,再分个嫡庶出来,再融洽也是有限的。     但安源平的性格温和里带着些懒散,从来不参与那些不融洽的事情。     只是,从潜在成王府之中营卫的奏报看,安源平自小到大,都没让家中的那些不融洽伤害自己分毫。     不害人不利己,却懂得自护,无论在家还是在外面,温良恭俭让也都做到了。     自认做不到这些的丛晰,倒是对安源平起了一层敬佩之心。     丛晰伸了个懒腰,继续跟着安源平。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忽然闪了过来。本来懒散的丛晰眼神突然就锐利起来,藏在袖中的短剑已经到了手中。     就见闻匡拦在他的前面,对着他抱拳道:“大人,那人出来了。”     丛晰看清是闻匡,这才将短剑收了回去,笑道:“布置好了吗?”     闻匡长得浓眉大眼的,一眼看过去就有些凶,再加上他永远紧紧地皱着眉头,看着更是吓人。     看着不像是暗探之首,倒有些像刑部的判官。     只见闻匡板着脸,道:“大人放心,那人绝对跑不出去。”     丛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示意闻匡退下,自己则继续远远地跟着安源平。     冬夜的天空之上,忽然一阵冷风吹过,云黑压压地聚了过来,遮住了月亮。     什么都不知道的安源平继续向前走着,而就在路过距离成王府不远的一处观景湖时,忽然一个黑衣人闪了出去。     突然遇袭的安源平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肩上被人狠狠地一推。     他站立不住,身子立刻向湖里跌去。     安源平顿时心慌了,刚喊了一声救命,就听见天上突然一声惊雷,将他的声音隐没在了雷声之中。     冬日惊雷,让那个黑衣人也是一颤,丝毫没有反抗,就被几个人围了上来,捂住了嘴,拖了下去。     此时,那过路的乌云渐渐散开,月亮再次落在大地之上,此处却只剩下一个锦袍少年,提着另一个少年的胳膊,将他飞进湖中的身子,自半空之中拎回到了岸上。     那场没能完成的暗杀,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在被人推下去的那一刻,安源平当真觉得“吾命休矣”。     他不但不通水性,而且甚至很害怕水,真到了水中,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安源平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人拽住,而拽住他的人猛地一用力,他的身子就不自主地向着天上去了。     幸好安源平也在校场书院学过些护身的本事,人虽然温厚却又急智,知道是有人救了自己,连忙顺着这道力气向后一跃,落在了地上,摇晃了几下才站稳了。     他惊魂未定地喘了几口粗气,就听见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道:“天黑路滑,安小公子可要当心脚下。”     安源平才看清楚。救了他的人竟然是丛晰,连忙抱拳道:“多谢丛大人救命之恩。”     丛晰笑道:“好说好说,我只是路过的时候,顺手拉了安小公子一下,当不得什么恩德。”     安源平平复了一下心情,情知方才是有人想杀自己,忙问道:“丛大人方才。有没有看见……”     话没说完。安源平忽然住了口,看着丛晰带着笑意的眼神。     丛晰的眼睛笑得弯弯的,笑意虽暖。却藏着杀机。     安源平看着丛晰的眼神,不知道为何,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了两个字——营卫。     难道?……     如此冷的天气里,安源平竟然觉得自己额头冒出了冷汗。     两人对视了一阵。丛晰才笑道:“安小公子问我看没看见什么?”     安源平本来皱起的眉头渐渐展平,他对着丛晰再次抱拳道:“没有。方才是在下不小心,差点儿跌进湖中,还好丛大人仗义援手,不然今夜……在下怕是凶多吉少了。”     丛晰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也对着安源平一抱拳,笑道:“好说,只是小公子既然无事。也就莫为了这些事情,惊到王爷王妃了吧。”     安源平压下心头的恐慌。躬身道:“这个自然。”     丛晰见状,走过去替安源平整理了一下袖子,笑道:“丛某还有事情,先行告辞了。”     安源平道:“丛大人慢走,恕在下不能远送了。”     丛晰一拱手,却在电光火石之间,对着安源平的肩头一拍。     安源平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便晕倒在地。     待丛晰扛着昏倒的安源平拐进了胡同之后,就看见闻匡站在那儿等自己。     见他过来,闻匡抱拳道:“大人,人已经抓到了。”     丛晰活动了一下胳膊,将安源平扔给一旁的营卫,笑道:“你刚回京,还没回家就被我抓来做事,辛苦了。”     闻匡依旧是不苟言笑,又一本正经地抱拳道:“属下职责所在,不辛苦。”     丛晰看着闻匡的表情,心中多好的心情也没了一半。     要不闻匡怎么只算他半个朋友呢?这也太……太刻板了。     想着,丛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便要进巷子中左边的院子,却突然听见闻匡在后面道:“大人。”     丛晰回头看着他。     只见闻匡此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问道:“大人此番救了安小公子,岂不是暴漏了行迹?”     丛晰听见,知道他在担心自己,便走过来,拍了拍闻匡的肩膀,笑道:“伯严兄,如果我是成王,为了安家再安康百年,一定将爵位传给安源平才是。”     闻匡依旧皱着眉,眼神中却带着不懂。     丛晰看他这样,一笑,道:“什么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这位安小公子,比他老子还明白。”说着,他大力拍了一下闻匡的背,道,“走吧,我们去会会里面的那个。”     院子里是一个甚为普通的民宅,若不是丛晰扣动那床榻之上的机关,恐怕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就是营卫的刑讯之所。     丛晰和闻匡一起走入了地下,拐过一条长长的甬道,便是一个宽阔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任何血腥味,也没有什么刑具,反而燃着檀香,让人闻着这股味道,就觉得心情一阵舒畅。     丛晰坐到了正坐之上,看着下面跪着的陶行。     陶行的神色平静,仿佛已经早就预知到了今天。(未完待续)     ps:一更~     感谢广寒宫主a的三个粽子~     感谢tongyilvcha的粽子~     感谢知我何世我何人的粽子~     感谢g83的粉红票~~~~           第一百一十四章 火光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丛晰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看了一会儿才展颜笑道:“陶大人究竟让人拿住了多大的把柄,才会用整个陶家的命来赌这一次?”     跪在下面的陶行睁开了眼睛,看着高高在上的丛晰,复又垂下头去,道:“一切都是陶某自己所为,与家人无关。”     丛晰嗤笑一声,玩着眼前案几上的折扇,笑问:“陶平归,你家世代宿卫,想必也听过不少株连九族的事情,那些被株连的人,又都与主犯之行相关吗?”     陶行面色苍白,却依旧只有一句话:“此事与我家人无关,还请大人成全小人一死。”     丛晰的眼睛微微眯起来,打量着陶行。     他年纪虽然不大,但却审过不少的犯人,深深知道绝望的人是什么样。     而此时的陶行,不管是语气还是表情,都说明他确实是一心求死。     被人拿住了把柄,不敢不从命,却又不肯当真违背本心杀人,所以他只能用引人来抓自己的办法,只求救家人一命。     不知道该说他蠢好,还是该说他可怜的好。     想着,丛晰自位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陶行身前,蹲下身子,笑问:“陶大人,真想以自己的命,换陶家上下平安?”     陶行此时手被缚着,他艰难地磕下头去,道:“还请大人成全。”     丛晰看着他的样子,脸色逐渐冷了下来,道:“不,我偏不。”     陶行不敢起身,而是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心如死灰。     丛晰回到位子上。冷着脸看向陶行,问道:“陶大人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     陶行听见这话,心里猛地一激灵。     丛晰又问:“怀疑我的身份,丢下宿卫铁牌引我注意。你是不是觉得就算是功劳一件了?”     “你是不是觉得,安源平没死,你的罪就不是那么重了?”     丛晰连着问了两个问题后,忽得将桌子上的一份竹简扔到了陶行身边。便道:“陶大人此刻不方便看。那我就给大人说说,那上面写的都是什么。”     说着,丛晰缓缓道:“今年早些时候。陶大人遇见了几个书生被人欺负,一时仗义心起,便救了他们。那几个人感谢陶大人的恩情,觉得大人虽然是军户出身。却带着些文人的样子,便和大人做了朋友。”     陶行深深地低着头。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却明显能感到他在颤抖。     丛晰继续道:“那几个书生是狂士之辈,准备驾小船泛游江上,临走之前。就将几样东西托大人保管。大人为朋友,自然要帮忙。只可惜……”     丛晰看着陶行惨白的脸色,本来冷漠的表情。忽而又带了笑意:“大人不知道,那几个人本就是海上的海盗。他们托你保管的东西里,不但藏着福建的海防团,还藏着京畿的布防图。”     说着,丛晰将随身带着的那个小酒壶取了出来,饮了一口,问道:“大人说说,这等事涉谋逆的罪行,想不关联陶家,可能吗?”     陶行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一句话都不敢说。     丛晰看着陶行此刻的样子,叹了一句:“可惜,令妹本来提醒过大人,大人却不肯听。”     陶行又是一愣。     是了,陶归曾经提醒过他,甚至不止一次提醒过他……可惜,他没有听陶归的话。     所以,他一步步陷得更深,被人拿住了把柄,最终要害了自家满门。     想着,陶行更是心如死灰,沙哑着嗓子道:“都是小人的错,求大人放过陶家。”     其实不单单是陶行,就连在一旁听着的闻匡,心中也是阵阵惊慌。     这事情,说起来是陶行被人威胁了,而实际上,却是有些人对营卫的试探。     营卫负责暗探之事,可如今却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来去自由,还威胁了一个宿卫的骑都尉。     再想想之前行刺的事情,闻匡就觉得身子和掉进了冷水一样。     丛晰并没有看闻匡,只是见陶行被吓得差不多了,这才将表情变得和善了一些,道:“陶大人诚心待人,却没想到别人处处设了陷阱,要坑害你,说起来,倒是冤枉。”     陶行低着头,半天才道:“不,是小人识人不清,害了家人,不敢说冤枉……只是求大人能饶过在下的家人。”     丛晰看着他,半晌才说:“要我放过陶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总要告诉我,是什么人让你做这件事的?”     陶行艰难地抬起头看向丛晰,面色却有些茫然,道:“禀大人,不是小人不说,而是小人实在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也只是见过那人一面,那人……”     “长得很是普通,你根本就记不得他的样子,对吗?”丛晰忽然接了他的话,说了下去。     陶行要说的话被丛晰先说了,不免愣了下,问道:“大人怎么知道的?”     丛晰却不再看陶行了。     又是那个人,那个如招金那等伶俐的孩子,也亏得有个天赋异禀的鼻子,才能记得的隐身人。     招金曾告诉自己,中秋那天夜里,那人也出现在揽月楼附近,可是依旧还是跟丢了。     中秋,揽月楼……     “我会知道有人行刺,是因为我遇见了一个让自己在意的人。”     丛晰突然想起了柳默慎的这句话,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原来她和他一样,都在找着这样一个看似不存在,实则藏在背后,默默地推动着所有的事情向前走的人。     想到这儿,丛晰笑了,他抬头问站在自己身后的闻匡:“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     本在出神的闻匡听说,忙躬身道:“是,已经准备好了。”     “什么来头?”丛晰道。     “几个河盗,背了十几条命。前天被处死的。”闻匡道。     丛晰点点头,起身走到陶行身边,亲自给他松了绑,笑道,“自今日起,陶大人就是我营卫的死人了,若陶大人能戴罪立功。不但陶家的人能活命。就连大人也能清清白白地继续做你的宿卫。否则……平归你,就去黄泉路上,对你的父母妻儿妹妹。解释吧。”     说罢,伸了个懒腰,对着闻匡甩了甩袖子道:“让手下人做得漂亮点儿。别又被人看破了。”     闻匡拱手道:“是!”     丛晰这才伸了个懒腰,也不看其他人。只是径自回到了地上。     不过,还没等丛晰走出这间屋子。闻匡也跟了出来,跪倒在地,道:“大人,是属下失职。”     丛晰回身看看他。做了个“起身”的手势,道:“怪得着你吗?我才是营卫之长,那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了起码三件事情。我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闻匡听见丛晰这么说,忙问:“大人也在查陶行提的那人?”     丛晰一笑:“不是查。是找。我连人是谁都不知道呢。”     闻匡皱了眉,道:“大人,那人当真如此棘手?”     丛晰耸耸肩,不再说那人的事情,而是踱步到了院子东北角的一间小屋前,并不进门,而是透过窗子,看向里面。     房间里,成王正摇晃着床榻之上躺着的安源平,面色紧张,口中不停唤着:“源平,源平,我儿,你快醒醒!”     闻匡也看了一眼,低声道:“大人,成王从不理会朝事,为什么有人会对他们下手?”     丛晰看了一会儿,笑道:“你错了,成王说是不理会朝事,偏偏有两件事情,就将成王牵扯了进来,一个就是安源平的婚事,另一个就是邢贵妃……成王的这个养女来头一定不小。”     闻匡不擅这些事情,只是皱了皱眉头,心中却不以为然。     一个锁在深宫的娘娘,一个缠绵病榻的深宅小姐,能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丛晰不再理会闻匡,而是推开门,走进了屋子。     屋中的成王乍一听见有人进来,立刻起身,将昏迷的安源平护在身后,对着进来的人怒目而视。     谁知看见进来的人是丛晰,成王的愤怒便立刻变成了错愕。     “是你?!”成王失声叫道。     丛晰却非常冷静,只是抱拳道:“卑职见过成王殿下。”     成王看着丛晰微笑着的脸,再想想如今所处的环境,突然间明白了。     他和源平,这是落在了营卫的手中。     难道,陛下终于容不下安家了吗?     他早应该想到不是吗?从怜惜稚女无辜,收养了晴娘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纵然清平帝没有立即杀他,却将晴娘封为美人;纵然晴娘舍身救了清平帝,被封为了贵妃,成王依旧觉得,一把刀就悬在他的脖子之上,随时会掉下来。     想着,成王有些颓然地坐到安源平身边,问道:“丛大人抓本王来,所为何事?”     丛晰笑道:“不敢,下官请王爷来,实则是为了让王爷同下官一起,演一出戏。”     这天夜里,柳默慎忽然就自梦中惊醒了。     她快速自榻上起来,举着烛台跑到了门外。     被声音惊醒的玉俏吓了一跳,连忙抱着衣服就跑了出去,给柳默慎披上,慌张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柳默慎指着南边道:“出事了。”     玉俏顺着柳默慎手指的方向,这才看见城南之处,月色之下,竟然有点点火光。     玉俏懵懂地问:“姑娘,这是起火了?”     柳默慎摇摇头,道:“不,是出事了。”(未完待续)     ps:二更~感谢tongyilvcha的粉红票~~~~~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惊闻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和玉俏二人站在门口,看着外面隐隐的火光。     深宅之内,外面的声音也传不进来,周围悄无声息的,只有轻轻的风声。但是柳默慎却觉得自己又听到了前世时候的厮杀之声。     而此刻,柳家前门上夜的人已经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那上夜的人将侧面小门上的格挡取下来,向着外面看了一下,呼啦啦就见外面围了一圈军士,吓得他险些坐在了地上。     那门外军士的将领——三十多岁的年纪,个子甚高,面上留着大胡子——走了过来,弯下腰自那四寸见方的小窗向内看,手按着腰间的刀,道:“本将城防营萧众,今夜奉命护卫忠勇公府安全,不敢扰府上清梦。”     那萧众说得虽然轻巧,但是上夜的人哪敢真的当真听,便连滚带爬地去通知了大管家。     那大管家一听,也是吓得心漏跳了一拍,虽说不敢去惊扰齐老夫人,但是兹事体大,便派了自家媳妇去先找田嬷嬷。     谁知,那婆子还没走到二门呢,就见玉俏提着灯笼,引着柳默慎走了过来。     管家一见,忙过来拱手道:“二小姐。”     柳默慎看了看院墙之外的火光,问那管家:“外面是城防营?还是绿柳营?还是宿卫的人?”     管家忙道:“是城防营的萧校尉。”     柳默慎点了点头,走到了那小门,命人将格挡取了下来。     柳默慎也不向外看,只是站在门内道:“萧校尉可在门外?”     那萧众心中微微一愣,没想到会是一个小丫头在里面同自己说话。     尤其是那小丫头的声音平静。不带半分胆怯与害怕。     那萧众心中赞同,语气却与方才差不离,只是道:“本将在此,姑娘是什么人?”     柳默慎道:“小女忠勇公之女,行二,还请问校尉大人,今夜京城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萧众听说。道:“原来是柳二小姐。今夜城中确实出了点儿事情。”     柳默慎心中有数,又问:“敢问大人,今夜城防营是单护着我柳府一家?还是总领京中防务?出的事情可是与我柳家有干系?”     萧众犹豫了。并不知道当说还是不当说。     忠勇公柳恒同虽然此刻去了北疆,但是在京中的时候,他也是领城防营少将军的职衔,虽然是虚职。但在城防营中,也能说得话。     想着。萧众还是道:“柳二小姐,这事情确实与柳家有一些干系。”     柳默慎问道:“那还请大人告知一二。”     萧众走近了两步,低声道:“城中有一伙海上来的海盗纵火……所幸百姓无伤,也无甚财物之失。可是……那群海盗,杀了成王府的人。”     柳默慎一听,眉间微微蹙起。问:“成王府的什么人?”     “成王幼子,安源平。”萧众知道安源平与柳府定亲的事情。所以放缓了语气,生怕吓到柳默慎。     只是,门内的柳默慎听说,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道:“小女知道了,既然如此,今夜就有劳大人了。”说罢,便退回到了院中。     而就在她身边的管家,此时脸色已经煞白。     他听得分明,成王幼子,自家大小姐定了亲的成王幼子安源平,竟然被海盗杀了。     这可如何是好?     那管家偷偷看了柳默慎一眼,见柳默慎的无喜无悲,带着晦暗不明的色彩,又慌忙垂下了头去。     就听柳默慎道:“现在不要去打扰祖母和姐姐,有什么事情,一会儿天亮了再说。”     那管家慌忙道:“是。”     如今这个二小姐同以前并不一样,依管家看着,就连齐老夫人也要看重她几分,所以现在她这么说,他自然就要如此做。     柳默慎吩咐完毕,则带着玉俏一起往回走。     待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柳默慎的嘴角不由勾了起来。     海盗来刺杀了安源平?那海盗是多么蠢笨,才会千里迢迢跑来京城杀了安源平?这安源平又是要多倒霉,才会被千里迢迢进京的海盗给杀了?     这丛晰,安心是要借着陶行的事情,将京城搅得更乱一些呀。     这天夜里,京城之中又是一阵马蹄慌乱,京城百姓纷纷闭门闭户,将头藏在了被子里,半点儿也不敢乱动。     第二天,京中有南面来的海盗意欲放火烧城、事败后仓皇逃窜,劫杀了成王幼子安源平的事情,立刻传遍了大街小巷之中。     京中再次戒严,又是一阵人心惶惶。     其实,也没有多少人相信是海盗。     那海盗自海上而来,在京中又毫无根基的,怎可能突然要放火烧城?还莫名杀了成王幼子?这根本就说不通嘛。     听说邢贵妃今天一早听到了消息,就昏死了过去,再一醒来,就跪到了太极殿之外,求陛下准许她离宫修佛。     清平帝震怒,要求京兆尹必须将那些海盗的底细给挖出来。     先是行刺皇上、再是皇后薨逝、再是裴侧妃自缢、兆阳郡主褫夺封号,与何嬷嬷一同赶出京城去,现在成王幼子安源平忽得又死了。     桩桩件件的事情,都透着那么些的诡异。     太平了四十多年的京城百姓,忽而又想起了先帝在世时,最后那几年的血雨腥风,不由都有些战栗。     他们这时候才突然感觉到,清平帝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就算儿子不多,却也有三个。若真的要闹起来……     只怕又是一场灾劫。     而此时,忠勇公府的梅园之内,已经得知了消息的柳默敬却不哭也不闹,只是正拿着自己的嫁衣,一针一线,默默地绣着。     一旁。逐月正端着药碗,哭着劝,忽得柳默慎进来,连忙走过来,哭道:“二姑娘,你快劝劝大小姐吧。”     柳默慎从逐月手中接过了药碗,对逐月道:“你们先出去吧。我陪大小姐坐一会儿。”     逐月连忙蹲身施礼。带着屋中的小丫头都退了出去。     柳默慎端着药碗,坐到柳默敬的榻边,柔声道:“姐姐。你也要保重身子。”     柳默敬停下手中的针线,抬眼看了看柳默慎手中的药碗,忽然接了过去,一口气喝下。又将碗放到了一边,继续绣自己的嫁妆。     柳默慎见状。忙按住柳默敬的手道:“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柳默敬侧着身子避开柳默慎的手,平静道:“这衣服还差两朵花,马上就绣完了。”     柳默慎再次按住了柳默敬的手,道:“姐姐。你……”     柳默敬也再次避开柳默慎的手,继续绣着,道:“我知道。他死了。”     语气平静地,仿佛不像是柳默敬了一样。     柳默慎想过。柳默敬知道这个事情后,会哭,会昏倒,甚至可能与前世一样,要直接抱着牌位嫁入安家。     独独没有想过,柳默敬会这样平静。     可是偏偏,柳默敬就是这么平静。     她平静地绣着,柳默慎就在她身边,静静地坐着。     直到柳默敬绣好了之后,才将那衣服拿在手中,看了又看,终于笑了。     柳默慎低声道:“姐姐……你莫要吓我。”     柳默敬放下那嫁衣,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绣花,低声道:“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今生我与他无缘,这件衣服,是我嫁给他的时候要穿的……如今绣好了……到时候我就去成王府,将这件衣服烧了给他……也算是个了断。”     说着,柳默敬的眼泪终于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喃喃道:“怎么就……怎么好好的一个人,这样子就没了……怎么会……”     柳默慎看着柳默敬的样子,心中更加难过,便立刻拉住了柳默敬的手,低声道:“姐姐你不要这个样子……事情不会这么糟糕的……”     柳默敬知道柳默慎是在安慰她,勉强一笑,回握着柳默慎的手,道:“傻丫头,人都没了,还不是最糟糕的吗……”     柳默慎却依旧摇摇头,凑近了柳默敬的耳朵,低声说了两句话。     柳默敬听罢,立刻睁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柳默慎,问:“你……你说什么?”     柳默慎捂着柳默敬的嘴,低声道:“姐姐,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但是你千万莫要说出来,那样子就前功尽弃了。”     柳默敬突然觉得心口一阵发紧,她抬起手,轻轻捶着胸口,怔怔地看着柳默慎,低声道:“他……他……他……”     连续说了三个“他”之后,柳默敬再也按捺不住,扑倒在柳默慎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悲凉的哭声之中,带了些微的喜悦之情。     柳默慎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她也知道,柳默敬不会作伪,这样大的事情,她应该瞒着她。     可是,她不能看着自家姐姐如此伤心难过的样子,更害怕柳默敬会做出什么傻事儿。     柳默敬纵情哭了很久,忽而又坐了起来,擦了擦眼泪,问道:“妹妹你说吧,我应该怎么办?”     柳默慎看着柳默敬全然信任她的表情。     不去问她怎么知道的,不去问她是真是假,只要是她说出口的话,柳默敬就会无条件地信任。     柳默慎心中颇为感动,笑道:“也不要姐姐做什么,哭就好了。就和刚才一样,从家里,哭到成王府,就好了。”     柳默敬愣了一会儿,为难道:“我……我怕哭不出来。”(未完待续)     ps:一更~     感谢tongyilvcha的粉红票~     感谢诺言过期的粉红票~     感谢月亮臉的粉红票~     感谢517612燕的两张粉红票~     欠债……继续上升着,哭着跑出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跟着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敬纯真的一句话,一下子将方才屋中那愁云惨雾的气氛给冲淡了。     柳默慎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忍了很久之后,她才笑道:“哭不出来,就装哭嘛。”     柳默敬认真想了想柳默慎的话,小声问:“那我用风油好不好?”     柳默慎暗中感叹于姐姐的纯真,面上却只能依旧认真地对她道:“姐姐随意就好。”     此时,柳默敬知道安源平并没有死,心中虽然有些喜悦,但是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忙问:“那……那成王和王妃知道吗?”     柳默慎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不过不管他们是否知道,姐姐哭自己的就好了。”     柳默敬依旧忧愁地蹙着眉头,喃喃道:“但愿王爷和王妃也知道,这样他们就不会太伤心了。”     柳默慎还想说话,却听见外面传来了齐老夫人的声音:“大丫头呢?”     柳默慎连忙给柳默敬使了个眼色,站起身来。     这假死的事情,让一个人知道就好了,可不能再让更多人知道了。尤其是齐老夫人那性子,磊落大气,只怕比柳默敬更不会做戏呢,再穿帮了,就真的糟糕了。     柳默敬本来还担心自己哭不出来,可是看见头发花白的齐老夫人,拄着拐杖,快步走进来,口中叫她“大丫头”时候的样子,她心中一阵酸涩,哽咽了一声“祖母”之后,便泣不成声了。     柳默慎看着那一老一少抱着哭的样子,便并不多说话,而是悄悄起身退了出来。     站在梅园的院子里。看着梅园栽种的那几株梅树,听着屋子里的哭声,柳默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却看见柳默曲面上带着笑意,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柳默慎看着她的表情,在心底微微一笑,面上却带着冷漠,看了她一眼。便将眼神转到了别的地方去。     柳默曲将柳默慎的动作看在眼中。却掩嘴笑道:“二姐姐,大姐姐现在可好?”     柳默慎这才看向她,带着高傲和冷漠。道:“大姐姐此时不好,也不得闲见三妹妹,就请妹妹先回去吧。”     直白的逐客,不但没让柳默曲有半分难堪。反而让她的笑意更深了。     她走过去,贴近柳默慎的耳朵。笑道:“我就知道大姐姐此时不会好,所以四妹妹闹着要来看看大姐姐,我都没让呢。”     柳默慎不喜欢别人凑自己这样的近,尤其是面对柳默曲的时候。     所以柳默慎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柳默曲。     柳默曲也笑着退后一步,行礼道:“既然大姐姐不得闲,我就不看了。告辞。”     说罢,旋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柳默慎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走了两步,跟着柳默曲到了梅园门口,才高声道:“三妹妹。”     柳默曲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柳默慎。     她以为柳默慎会因着她此刻的态度愤怒,打算与上次对柳默从那样,摆足了姐姐的范儿,斥责她,甚至将她关起来。     柳默曲在心底嗤笑。     一个被关在柳府无名园里十三年,卑微活着的人,仗着运气,死里逃生一次,竟然也敢当着她的面摆谱。     她配么?     可是谁知,当柳默曲转过身,看见柳默慎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这个二姐姐此刻嘴角也是带着笑意,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讥讽,笑道道:“妹妹出门,怎么也不带着人?看妹妹高兴的这样子,走路当心点儿,免得不小心摔倒,伤了就不好了。”     柳默曲看着柳默慎的笑容,听着她直白而另有所指的话,突然觉得一阵心慌。     这不是她想象中的柳默慎的表情。     柳默慎也在看着她,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到底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被人当了棋子来使而不自知,还当真以为自己智计无双。     却不知道她的行为,暴露了她太多。     柳默曲稳了稳心神,才笑道:“姐姐说笑了,如今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又怎么会高兴呢?”     柳默慎自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阵,眼神带着轻蔑,反问道:“是呀?有什么值得妹妹高兴的呢?我也想不到。”     说罢,柳默慎转过身,便往无名园的方向走去。     柳默曲站在原地,想着柳默慎的话,心跳得更厉害了。     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     难道她真的看出了什么?     柳默曲翻来覆去地想着,越想越觉得心中难安,便果断地回过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玉俏探出了头,回身对柳默慎道:“姑娘,三小姐回去了。”     本来站在那儿的柳默慎点点头,笑道:“我们两个也出去。”     玉俏听说,忙道:“是,奴婢这就去告诉张叔。”     柳默慎却摇头道:“不用了,就我们两个,换身男装出去”     玉俏有些莫名地看着她,不明所以。     柳默曲回到了自己的屋中,和盼春说累了,想要自己歇会儿,便自己一人进了屋内。     她坐在榻上,反反复复地想着柳默慎的说的话,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     难不成,柳默慎都知道了不成?     怎么可能?那人的算计那般厉害,柳默慎这样呆滞愚钝的人,又怎么可能知道?     一定是虚张声势罢了,自她从无相庵回来之后,就一直在虚张声势。     就好似那种已经知道了自己无依无靠的人,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是了,就是虚张声势。     柳默曲想着,心中稍微安定地坐在那儿。     她觉得有些口渴,便伸手去拿茶杯,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的手一直在抖。以至于手一滑,那茶杯便摔在了地上。     盼春自外间听见,慌忙进来,见状忙道:“姑娘,你没受伤吧?”     柳默曲摇摇头,忽然站了起来,道:“吩咐人。备车。我要去外祖家。”     盼春一听,忙劝道:“姑娘,如今家中这么大的事情。这时候往外走,怕是……”     柳默曲哪里能听得进去她的话,只是冷着眼睛瞪了她一眼,沉声道:“我说了。备车,我要去外祖家。”     盼春因着柳默曲的眼神。心中一慌,待还要再劝时,忽得就见柳默曲红了眼眶。     “盼春姐姐,就因为如今是多事之秋。我才害怕……要去见见外祖母。”柳默曲说着,抬起帕子,掩住了眼睛。嘤嘤地哭了两声。     盼春见状,心中突然不忍了。也忘记了田嬷嬷以前吩咐自己的话,便屈膝道:“姑娘莫要这样,奴婢这就去。”     换好了男装的柳默慎和玉俏二人,自府内采买常走的侧面小门出来。     此时,城防营的人就在柳府几处门前守着,柳默慎和玉俏二人只说自己是府中的下人,奉命要出去买些东西,还将府中的腰牌给那守卫看了。     城防营毕竟是奉命来护卫柳府,并没有接到不许柳家人进出的命令,所以看了看那腰牌,又打量了一番她二人,便让她们出去了。     待柳默慎走到正门处的时候,恰好就看见柳默曲的马车离开了柳府。     玉俏见状,忙低声道:“姑娘,三小姐的马车。”     柳默慎“嗯”了一声。     玉俏有些为难地看着那马车,问道:“姑娘是要跟着过去吗?可是……我们要怎么跟?”     柳默慎一笑,道:“不用我们跟着,有人跟。”     玉俏刚要说话,忽而就见对面阴影之处,一个通身富贵的小公子骑着一匹枣红色的矮马,慢慢悠悠地就跟着柳默曲的马车去了。     看那骑着马的背影,说不尽的悠闲自得。     玉俏觉得那人有些眼熟,还是想了想才记起,那个小公子竟然就是招金。     柳默慎也看见了招金此时的样子,忍不住,也是一笑。     玉俏忙问:“姑娘,那个人是招金?怎么穿成了那个样子?”     柳默慎笑道:“应该说,他是现在穿成了这个样子,待下次再看见他,许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玉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姑娘,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我们去四福楼坐一会儿吧,等着招金来找我们。”柳默慎笑道。     柳默慎和玉俏二人慢步向四福楼走去。     她们二人一个是身子柔弱的小姐,一个是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所以走起来自然要慢得很。     不过柳默慎也不着急,就是慢慢地走着。     就在二人快到了四福楼门口的时候,斜里突然冲出来一驾马车,挡在二人前面。     马车之上,招金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棉袍,耳朵冻得通红,搓着手道:“好冷的天,二位公子怎么也不等等小的,自己就跑出来了?”     柳默慎神色如常。     前世招金的这套本事,她看得次数多了,哪里会奇怪?     不过玉俏却惊呆了。     招金这是什么时候换的衣服,又从哪儿找来的马车?     玉俏正惊讶着,柳默慎却一本正经地问:“我们两个只是想自己走走罢了,你怎么就跟过来了?”     招金笑道:“二人小公子上车罢,小的带你们去城南转转。”     城南?那不正是昨夜失了火的地方吗?柳默慎想着,眉尖微微挑起,看着招金。     招金却笑道:“公子放心,戒严的是同乐坊处,其他的地方虽然盘查严格,但也不碍事的,有小的在,公子放心。”     柳默慎这才笑道:“好,那我们走吧。”(未完待续)     ps:二更~~~           第一百一十七章 见谁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待柳默慎和玉俏上了车,招金见她二人都坐好了,才笑道:“二位小公子可坐稳了。”     柳默慎如今男装打扮,就也不怕不方便了,坐在车厢的边缘,将车帘打开道:“好,快些走吧。”     招金年纪那样小,但是骑马、驾车、跟踪、查人的本事却是一流。他驱策马车,快且稳地到了城南。     柳默慎远远地就看见有军士在那儿设置了关卡,就连街上巡逻的人,也比东市西市处的人多了很多。     京城的南面算是龙蛇混杂之地,走街串巷的货郎、南来北往小本生意的小行商――如古家商队那样的大商队,都是住在东西城处――赌坊青楼、普通住户等等,三教九流,可谓齐全,平常的时候,就是城防营重点看管的所在,更何况是昨夜突然出了那样大的事情?     招金将马车勒停,小声道:“公子,城南人口复杂,您可小心些。”他今天带柳默慎和玉俏出来,并没有告诉丛晰,也害怕这两个人若真在城南有个闪失,那可就糟糕了。     不过,柳默慎今世就是个不太合格的深宅大院的小姐,前世经过的事情只怕比招金还多,所以心中不害怕;而玉俏虽然年纪大又稳重,但也从来没有到过城南,也没人同她说过城南的事情。     是以招金的这句提醒,也算是“对牛弹琴了。”     招金听见车内只是柳默慎“嗯”了一声,也不见什么害怕,只当是她俩不知道厉害,暗中决定自己长点儿眼色保护这二人就是。若真出了事情,就将城防营的招来就好。大不了就是被丛晰骂一顿而已。     打定主意之后,招金再次催动马车,果然没走出多远,就被城防营的拦住了。     招金连忙从怀中掏出了象征身份的文牒,一双无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那军士。     军士看招金小小年纪,并不像是坏人。又拉开了车帘。见里面两个不过十几岁,长得唇红齿白的小公子,身上的衣服也都整齐干净。料想不会不是歹人,就将文牒扔回给招金,摆摆手,放他们过去了。     招金驱车进了一条尚算热闹的胡同之中。停在了一处普普通通的酒楼之前,对着店小二道:“店家。有客到了。”     那店小二想必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如今懒懒散散的,眼下也带着乌青,白了招金一眼后。磨磨蹭蹭地过来,牵了马。     招金看他这个形状,心中不高兴。酝酿了很久,还是自怀中掏出了一块银子。扔给那店小二,道:“赏你的。”     店小二一看见银子,立刻变了脸,点头哈腰地称谢。     此时,柳默慎和玉俏也下了车,恰好看见招金那心疼银子,心疼到龇牙咧嘴,恨不能从店小二手中将那银子再抢回来的模样,嫣然一笑,轻咳了一声。     招金这才记起来是来做什么的,便立刻收拾了表情,不再管那个店小二,只是引着柳默慎上了二楼的雅间里。     城南地方,人口众多又谈不上富裕,是以这个房间说是“雅间”,也不过是比楼下的大堂安静一些,却并不是很干净。     招金抢先一步进来,拿自己的帕子将那床榻擦了一遍,笑道:“公子请坐。”     柳默慎倒是不在乎干净与否,而玉俏则也快走了两步,将帕子铺在榻上,笑道:“公子坐这儿吧。”     招金微微侧着脑袋看了看,又拿出了一块干净的帕子,铺在柳默慎旁边,对着玉俏努努嘴。     玉俏只当他是好意,道了声谢,便坐到了那块帕子之上。     招金却红了脸,立刻敛起了笑容,别过头去,不肯再看玉俏。     倒让玉俏有些迷糊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招金,这小孩子怎么突然又生起了气来。     柳默慎并没有注意到他二人之间带着些许尴尬的气氛,只是坐定之后,就问招金:“人呢?”     招金回过神来,使了个噤声的手势,到窗前,将那帘子半卷起来,又坐回到远处,指了指窗外,小声问:“公子看对面的那个屋子,是不是你那妹妹?”     柳默慎顺着招金的手势,从那半卷起的帘子里,向外看去。     对面也是一家酒楼,看着门帘要比他们此时在的这家大一些,店小二也勤快一些,人也多了一些。     而二楼,正对着柳默慎她们此时所在房间的左手边的屋子里,一个个子娇小的少年正急切地看着楼下,似乎是在等人的样子。     果然就是柳默曲。     玉俏一见,忙道:“公子,真是三小姐。”     她很是惊讶,方才三小姐不是要去乐家吗?怎么会独自在这里?又是等谁?     柳默曲自然不会想到有人正在看着她,只是依旧向窗外张望着。     她的眉头紧紧蹙起,显得又紧张又焦急。     看了一阵子,柳默慎收回了目光,对玉俏道:“去问店家要一壶茶水,我们也在这儿等一会儿。”     玉俏点点头,慌忙起身出了去。     招金看柳默慎平静的样子,心中有些惊讶,便笑着问道:“公子知道她在等谁吗?”     柳默慎略带懒散地坐在那儿,道:“大概知道。”     招金愣住了:“公子……真的知道?”     柳默慎点点头,一笑:“嗯,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不多时,玉俏已经回了来,后面还跟着那个店小二,殷勤地将茶水摆上,便又殷勤地退了出去。     招金抢先打开那茶壶的盖子,见那茶汤浑浊,茶壶也并不干净,便将那壶盖盖上了,皱眉道:“这东西也能喝?”     玉俏也知道这东西甚差,却只能歉然道:“姑娘,我亲自去了后厨,当真没有什么好茶好吃食的。”     柳默慎压根儿没指望这里的东西能喝。就摆手笑道:“我们来又不是吃茶的,坐一会儿吧。”     说罢,便当真坐在那儿,一动都不动。     开始,招金还不觉得如何,但是坐了一会儿之后,招金就觉得柳默慎此时的样子。有些可怕。     这个柳家二小姐。竟然真的能保持一个姿势,一刻钟都没有动过!若不是她还时常眨眨眼睛,招金还当真以为她是坐化了呢。     想着。招金挪到同样一眼不大的玉俏身边,低声问:“姐姐,你们家二小姐,经常这个样子吗?”     玉俏从不觉得柳默慎的样子有什么奇怪的。听见招金问她,就小声笑道:“二小姐想事情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     一股暖暖的香气因着此时二人靠得有些近而突然袭来。     不过今天的这个味道,还挺好闻的。     可是,招金还是有些怕玉俏,便又不说话。起身,又坐到了靠近窗边的位置,歪着脑袋看外面。     玉俏再一次觉得莫名。     也不知这时风时雨的招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柳默慎不动、招金也不说话、玉俏更不是话多的人。是以此时,只能听见外面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声、外间店小二和客人的脚步声。以及冬天的风声。     突然,隐隐的一股子药香气由远而近,扑鼻而来,招金一喜,低声道:“公子,来了。”     柳默慎侧过头,就见一个布衣男子,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模样俊秀,带着文弱书生的样子,提着药箱,走进了对面那家店。     柳默慎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不是她想象的那个人,但是……又怎么会是他?     只见那个男子进了对面的店,不多时,就到了柳默曲所在的那个房间。     柳默曲乍见那男子,不知为何,面上先是现出了一阵失望,旋即抱拳,笑着对那人说了些什么。     就是柳默曲那突然的失望之情,才让柳默慎笃定,柳默曲开始等的人,绝对不是这个人。     招金看着柳默慎平静的表情,摸不准她的心思,就笑道:“怎样?公子认识那个人?”     对面,柳默曲与那人对面而坐。     柳默曲正对着她,而那人却背对着他们。柳默慎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但是却能从柳默曲的表情中,猜到他们可能正在说的话。     许久,柳默慎才冷笑道:“认识,当然认识,说起来,也算是故人呢。”     招金没想到柳默慎竟然真的认识那个人,不由愣道:“公子真认识他?”     柳默慎的嘴角带着冷漠的笑容。     认识,当然认识,乔子唐,前世她的命都是送在此人的毒之下,又怎么能不认识呢?     突然看见前世夺命的仇人之一,柳默慎心中的情绪,难得有了极大的起伏。     前世,乔子唐死在了她之前;而如今,随着柳默慎的重生,这个讨厌的人当然也还活着。     而且柳默慎还知道,这个乔子唐,怕也只是真正藏在幕后那种之人,手中一枚得用的棋子罢了。     真是……更讨厌了。     招金看着柳默慎的表情,突然打了寒颤。     有那么一个瞬间,招金觉得柳默慎那看似平静的表情之下,藏着一把利刃,仿佛立刻就要刺在乔子唐身上一样。     他忙道:“公子,你没事吧?”     柳默慎这才回过头看,道:“没事儿,虽有偏差,却证明了我的想法罢了。”     招金看着她,突然动了两下鼻子,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笑道:“依我看,公子想的,未必就有偏差。”(未完待续)     ps:一更     感谢苏子汐的粉红票~     感谢咏欣的粉红票~     感谢紫色回味的粉红票~     感谢叮叮咚咚东电的粉红票~     感谢g83的粉红票~     感谢星儿2004的粉红票~     感谢书香迷恋168的打赏~     感谢tongyilvcha的打赏~     感谢花开蔷薇的两张粉红票~     我的债现在这欠的呀……跪了……还有一次和氏璧的加更和……好多次粉红票的加更……哭着跑出去……一定还!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亲人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只见招金指了指不远处的街口,低声道:“公子,你起先想的,是那个人吗?”     柳默慎微微探了探身子。     果然在不远处的岔路口,一个灰袍男子笼着手,靠墙下,不知道是在等着什么。     长相普通,气质也平常,仿佛随时就能隐没在人群之中,再也不见了一样。     就是那个藏在人群之中,默默推动这一切发展的怪人。     招金看着柳默慎的表情,就知道他说对了。不过这次,招金的脸上却没有了得意的色彩,而是疑惑地问:“公子,恕小人直言……您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营卫没能打探出的人,丛晰安排了十个营卫中的精锐,潜藏在京城之中,却依旧只能摸到这个人的影子,照样抓不住人。     就连他,天赋异禀,仗着一个好鼻子,都跟不住那人。     否则,丛晰哪里要用安源平假死的办法,通过陶行吊此人现身?     纵然柳默慎聪明,纵然连招金心目中最最聪明的丛晰都甚是赏识她,招金依旧好奇,为什么柳默慎就能知道那个人?     柳默慎知道他在好奇什么,便笑道:“你知道前段时间,我母亲嫁妆的事情吧?”     招金点点头,道:“知道。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柳默慎摇头笑道:“没有。那个揽下了所有罪责的吴嬷嬷就说过,接触她的,是一个这样子的人。”她说着,回过头再次看向那人,道,“没人记得住他的样子。就算是擦肩而过,你也不会记住他,就算走在太阳下,你也找不到这个人……倒是个人才。”     招金听见柳默慎如此形容那个人,突然有些恍然:“我说呢,这人怎么如此奇怪,公子这么说我倒是觉得。他还真像我们营卫。我们家公子也要找这个人。撒出了那样大的网,却连他的衣襟都摸不到。”     招金虽然只是一句感慨,听在柳默慎耳中。却突然像是抓住了什么重点。     “他很像营卫。”     招金却不知道自己的话给了柳默慎怎样的提示,依旧在那儿感慨:“你瞧他现在站在的地方,一个岔道口,能观察四周。人那样多,依他那模样。随便混入哪一个人流之中就看不见了……”     柳默慎也赞同招金的说法。     她笃定这个人就是来看柳默曲与乔子唐的,不过看样子,他也只是来看看,并不准备去与他们相见。     招金则在心中犹豫。要不要去跟上那人,可是在心中想了好多种的跟踪之法,依旧觉得会被发现。只得叹息道:“看来今天,又跟不了他了。”     柳默慎自前世知道招金以来。只看过他洋洋得意自己又知道了什么样隐秘的事情,却从来没见他如此丧气过,便笑道:“不怕,你去跟着他吧,我和玉俏在这儿等你。”     招金沮丧地说“公子也看到了,我不管从哪条路过去,只要一靠近他,立时就能被他发觉……现在他附近,没有一个营卫,可见公子撒出来的人,还是没找见他。”     不过招金虽然不满自己总跟不住那人,但还是对此人有了些敬意,道:“这人神出鬼没的,只有身上的味道特殊,我鼻子灵,才发觉不一样的。”说着,招金又看向依旧在那儿说着什么的柳默曲和乔子唐,道:“我以前很偶然地见过那人几次,发觉和他见面的来头都不小,不过只有你的这个妹妹,我不知道来路。直到那天你公子说了眼角的朱砂痣,我才知道了这人是你妹妹。”     说着,招金忽然一拍脑袋,笑道:“哦,我忘记了,那个人还与胥家的一个管家见过面,如今那管家的儿子,在永昌当做事。”     柳默慎听说,“哦?”了一声。     这确实是她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情。     没有想到,那人的手,原来早就伸到了胥家。     不过此时既然知道了,就也不怕了。是以,柳默慎点点头,道:“多谢。”     就在这时候,忽然街上就传了一阵嘈杂的声音,紧接着,就听见一个中年男子底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好你个丛晰!你,你给老子站住!”     招金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对面的楼上,柳默曲和乔子唐也纷纷探出头,向声音吵闹的方向看过去。     而那个神秘的人,忽得就进入了人群之中,再要找,却找不见了。     柳默慎虽然早就料到那人不会当真去看柳默曲,可是如今见他离开了,心下到底还是有些遗憾。     下次再要看见这人,却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     只不过,丛晰为什么此时突然会在这里?     其实,丛晰也一点儿不想出现在这儿。     如果为了演那样一出戏,丛晰将营卫的据点之一――同乐赌坊――一把火烧了,此时他就是应该躲在赌坊之内,远远地避开占了他家的丛家人才对。     可是,就因为赌坊被烧了,丛晰无处可去,便在城南的街上转了转。     谁知,刚刚走到这条街上,就被他那堂伯丛迁拦住了去路。     丛迁一张口就“女婿长”、“女婿短”的,定要问丛晰要五万两金,说要给丛香蕊和小宝买大大的房子住。     丛晰一口气堵在了心口,险些被气晕过去,也没客气,直接就冷着声音问:“五万两这么少?堂伯怎么不直接开口要五十万两金呢?”     谁知丛迁立刻道:“果然是孝顺的好女婿,若真有五十万两,给你那媳妇多做些好衣服,也是很好的。”     丛晰看着丛迁那张理所当然的脸,暗中将拳头握得更紧了。     如这样的人,竟然也是他的亲人。     丛迁眼看着丛晰面色不善,又看丛晰握紧了拳头,立刻大声叫道:“你要做什么?难道你还要打我不成?”     丛晰不说话,就是冷漠地看着他。     此时,巡城的城防营军士已经赶了过来,看见此处的样子,便走过来,拱手道:“丛大人,这……是怎么了?”     虽说是问话,但是语气里,却藏着看热闹的语气。     本来嘛,如今遍京城之中,还有谁不知道丛晰的那点子破事儿?     丛晰依旧不说话,就是看着丛迁。     丛迁见有官军来了,却也不害怕,只是眼珠滴溜溜一转,马上坐到了地上,拍着大腿哭道:“哎哟!我这个造的什么孽呀!可怜你年纪小就父母双亡,将你养在了自己身边,你倒好,勾引了我女儿不说,还始乱终弃!你――”     “住口!”没等丛迁说完,丛晰再也忍不住,脸色煞白,大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可惜已经晚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突然听见这样的事情,全都愣住了,半天不说话。     片刻之后,就听见人群“哄”地一声,都在低声议论这件事情。     这……简直就是没了人伦呀!     丛晰浑身都在发抖,忍了许久,终究还是一言不发,自怀中掏出了几张银票,扔到了地上,转身大踏步向城外走去。     只留下后面一群人,对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的,小声议论。     酒楼之上,招金听见丛迁竟然连这种话都扣在了丛晰身上,立刻两个眼睛都红了,起身就要往楼下冲。     柳默慎赶不及,忙对门边的玉俏道:“拦住他!”     玉俏也顾不得,伸手将招金懒腰抱住,低声道:“你站着!听姑娘的!”     只不过,玉俏不是暮秋或青虹,力气很小;招金虽然是小孩子,但是力气却不一般。     眼瞅着招金就要挣脱的时候,柳默慎怒道:“招金,你家少爷的私事,真的允许你管吗?”     因着她这一句话,招金顿时停住了挣扎。     招金早就查清了丛香蕊的事情,可是等他拿着那证据去找丛晰的时候,丛晰却说:     “我的事情,你不要打听,也少管。”     招金跟了丛晰这几年,知道他最厌烦别人管他的事情――并非丛晰不信任招金,而是他觉得丢人,却偏偏不能翻脸。     因为宫中还有一个丛太妃。     这次丛家人进京之后,连着闹了很多次,终于闹到有一天,丛晰都要借酒消愁了。     招金觉得丛晰委屈了自己,可是丛晰却说,那天进攻,丛太妃拉着他的手,哑着嗓子,只求他能维护丛家人周全。     丛太妃不是不知道丛家人是怎么样的德性,却也只能如此求着丛晰。     丛太妃对丛晰有恩,太妃的话,丛晰一定要听。     所以,打不得,骂不得,脱离不得,宗族逆子的名头,起码在丛太妃活着的时候,丛晰背不起。     想着,招金的力气松了下来,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颓然坐在榻边,不再说话。     柳默慎看见他的样子,心中叹了一声,起身走到门口,对招金道:“招金,玉俏就交给你了,等下你将她送回柳府去。还有,这事了了之后,你好好地打探一下乔子唐这人吧。”     玉俏方才因着那一番闹腾,正坐在那儿,捂着胸口喘气,突然听见柳默慎这么说话,忙起身问:“姑……公子,你去哪儿?”     柳默慎转过身,对着他二人浅浅一笑,道:“去看看丛大人。”     说罢,便下了楼,自这间酒家的后门走了出去。(未完待续)     ps:二更~~     可怜的小丛同学……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仇人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丛晰武将出身,当然知道后面有人在跟着自己,可是他完全不想理会。     别说后面那人不会武艺,就算当真是恶徒在跟着他,他也不想理。     他此刻倒是希望,真有那不开眼的恶徒过来找茬,他也好打一顿出气。     只不过,后面那人一直远远跟着他,并不上前。     而丛晰胸中闷着的那股气,一直走到了城南的便门处,才算是消了一些。他停下脚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将方才那等场景自脑海中抹去。     不过,后面的那个人还在跟着他。     心情本就不好的丛晰,终于按捺不住,回头怒道:“谁――是你?”     就见一身男装的柳默慎立在那儿,扶着心口,喘得很是厉害。     她身子不好,体力不济,拼着力气自那酒楼跟着丛晰走到了此处,却再也走不动了。     丛晰看着她捂着胸口,摇摇欲坠的样子,心中一阵担心,紧着向她走了两步,却又觉得唐突,便咳了一声,挤出了一丝笑容道:“姑娘怎么也不叫我?”     柳默慎拜拜手,她若是还能匀出些许力气出声,早就说话了。     就见柳默慎站在那里,又顺了好久的气,才道:“幸亏丛大人停下来了,不然只怕城防营,更要忙了。”     昨夜殁了个成王之子,今天再殁一个公爷之女,这京城还能待吗?     丛晰看着她的表情,突然明白,刚才那一幕都被她看到了。     他突然觉得尴尬。     如果说方才听着丛迁那颠倒黑白的话只是让他生气,现在发现原来柳默慎也看到了这一切,则是让他觉得尴尬。     丛晰的耳朵染了一层红色。他避开柳默慎的眼光,胡乱拱了拱手,道:“丛某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说罢,他一甩袍袖,转身向着巷子里走去。     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柳默慎也不叫他,只是轻叹了一声。继续在后面跟着他。     丛晰走得快一些。她就快一些;丛晰走得慢一些,她就也慢一些。     就这样,柳默慎跟着丛晰。沿着城墙,自南面的便门,一直走到了东侧门。     终于,在柳默慎再难坚持下去之后。丛晰才停了下来,回过头。见她还在跟着自己,就有些赌气地问:“姑娘跟着我做什么?”     柳默慎笑道:“招金担心你,但是我求他做事情,他出不来。所以我就来看看大人。”     丛晰听说,眉头微微皱起,问道:“姑娘找招金。是为了何事?”     柳默慎微微一笑,道:“方才走得太多太急。我把事情给忘了。”     丛晰听着柳默慎温柔的声音,忽然觉得心中好像没有那么气闷了。     他站了一会儿,看着柳默慎,柳默慎也站在那儿,看着他。     两个都是一双水目,只是一个眼带桃花、一个内敛深沉;一个刚强些、一个温柔些。     二人就这么站在城墙之下,对着看了半天,终于还是丛晰败下阵来。他向着城门下一处水井边缘坐下,道:“姑娘放心,我没事,自己待一会儿就好了。”     柳默慎看看那井口的石头都有些松动,丛晰一坐上去,就听见了有小石头跌落井中的声音,便招了招手,笑道:“丛大人还是莫要坐在那儿了,最近京中不太平,连个王爷之子都遭了毒手呢,大人若是一不小心跌进井里,这周围又没有人,我可没力气捞您出来。”     丛晰听着柳默慎四分玩笑、三分嗔怒、三分关心的语气,心情更好了一些,心知她是为了安源平的事情在生气,便起身道:“姑娘放心,不会有事的。”     一语双关,说他自己,也在说安源平。     柳默慎点点头,笑道:“是,我就知道大人做事是最令人放心的。”     丛晰想了想,忽然笑了,道:“其实,安小公子也不能算没事儿。”     柳默慎看着他,问道:“此话怎讲?难道营卫那么多人,还看不住一个陶家大哥不成?”     丛晰摇摇头,故意叹了口气,笑道:“姑娘你想,好好的大活人,要躺在棺材里好些日子……晦气是要有一些的。”     柳默慎听他还能玩笑,就知道他已经不再纠结方才的事情,也放下心来,道:“晦气一些,总比真的出事要好。”说着,盈盈一拜,道,“这件事情,多谢大人出手相救。”     丛晰连忙还礼:“不敢,只是还请姑娘告知,你找招金,到底是要做什么?”     柳默慎并不急着答话,而是左右看了看,笑道:“大人,方才走得太急,我真的忘了。”     丛晰笑道:“好说,前面就是我们官家的茶铺,姑娘先进去,我等会儿就到。”     丛晰口中的官家,大约就是营卫的据点之一了。     柳默慎知道丛晰为何让她进去。     她此刻虽然是男装加身,但明眼人仔细一看,就知道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     而现在,丛晰的名声被丛家人宣传得那样恶劣,若他们一同进出,那更不知道要有什么难听的话传出来了。     是以,柳默慎垂首道:“好,那我在前面等着大人。”     待丛晰再次看见柳默慎的时候,就见她坐在雅间的矮榻之上,专心致志地泡着茶。     见他进来了,柳默慎嫣然一笑,问道:“丛大人身上,可还有银钱?”     丛晰两个袖子对着一拍,笑道:“真没了。”     柳默慎见状,愣了一阵子,才笑道:“这可如何是好?我身上的钱都在玉俏那儿呢。”     丛晰在自己做主的地方,当然不害怕,只是听柳默慎话说得有趣,就大咧咧往榻上一坐,笑道:“好好好。如此也算是在下同姑娘一起喝过霸王茶了。”     柳默慎见他眉头舒展,显然是并没有很受方才那场不快的影响,就放心道:“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丛晰嘿嘿一笑,又问:“姑娘还没告诉我,你托了招金什么事情?”     柳默慎淡淡一笑,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请他跟着我三妹妹就是了。”     丛晰愣了一下。他看着柳默慎那张消瘦的脸。     因为方才走得太急了。所以她的面色有些苍白,但表情一如他每次看见她的时候一样,带着嘴角带着温温柔柔的微笑。眼神内敛,只是表情总有些呆呆的。     让人一看就容易卸下心防的人,也没人会相信这样的人有九转心肠。     丛晰才不相信柳默慎会做那般无聊的事情,比如像是让招金跟着柳默曲这种事情。就是很无聊的。他想了很久,也想不通意义所在。     是以。丛晰并不说话,只是看着柳默慎斟好的两杯茶,伸手拿过一杯,饮了半杯。     果然。柳默慎也没打算给她卖关子,只是笑道:“那日我出门,偶然在一处遇见了三妹妹同一个男子在一起。而我虽然没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却总觉得我认识他。”说着。柳默慎也端起了茶杯,道,“果然,招金帮我跟了她一段日子,发现她见的人,我果然认识。”     丛晰看着柳默慎的眼睛,问道:“姑娘说的,是不是一个长相很普通的人?”     柳默慎点点头,笑得轻快:“招金说了,大人极早的时候就派人四处寻访此人,让我想想……”柳默慎喝了一口茶水,将杯子放下,指尖在桌上点着,道,“陶家哥哥口中,也一定这个人;招金也同丛大人说过几次了;还有大人想必也问过那个道清师太吧?”     丛晰扑哧一笑,点头道:“是,那人以一人之力,在京城之中做的事情未免多了些,惹人生厌。”     柳默慎听他这么说,自己也有些感慨了,笑道:“是呀,就在营卫的眼睛之下,做了未免太多事情。”     说起来,前世的时候,柳默慎并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人――或者是一个影子――的存在。而丛晰,也只是听招金提过几次,之后就再没有那人的消息了。     如果不是今生,柳默慎改变了太多的事情,只怕那个人会如前世一样,继续藏在幕后,做他的想做的事情。     想着,柳默慎又道:“我那三妹妹除了和那人认识之外,还见了我和大人说过的那个乔子唐。”     丛晰本来还在想那神秘人的事情,听见柳默慎的这句话,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道:“姑娘这个三妹妹……还真是不简单。她是怎么与这些人认识的?”     本来看向窗外的柳默慎,听见丛晰这么问,回过头瞥了一眼丛晰。     果然就见他的眼睛里,带着了然的笑意。     柳默慎笑道:“她怎么认识的,我也不知道。不过为什么别人会找上她,我却知道――大概,就是为了家母的嫁妆吧。”     丛晰却伸出了左手的两根手指,又用右手按下一根手指,笑道:“要做一些事情,确实需要很多的钱,只不过姑娘只说对了其一。”     柳默慎看着丛晰竖着的手指,认真想了很久,才摇摇头,笑道:“大人说的第二件事情,我确实想不到了。”     丛晰笑道:“姑娘只要想想谁和柳家有仇就好了。”     柳默慎扑哧一笑:“那我……也只能想到我母家了。大人不会以为,那人是詹家派来的吧?”     丛晰叹了口气,道:“姑娘莫要玩笑,你再好好想想。”(未完待续)     ps:一更~     感谢诺言过期的粉红票~~     感谢顺顺666的粉红票~     感谢隆婷的粉红票~     感谢smile的粉红票~     感谢chrisljz的粉红票~     感谢团子粉可爱的粉红票~     感谢我爱猪patpat的粉红票~     感谢阿寰的粉红票~     感谢兰舟暮雪的打赏~~     感谢0901的粉红票~     感谢所有亲的订阅……目前正在疯狂攒稿之中~一定要更加努力更新呀……           第一百二十章 回忆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对于自己想不通的事情,柳默慎从来不纠结,所以她干脆地摇摇头,笑道:“想不到,我那父亲虽然于齐家无能,但是就我知道的,他在政事上还算中正,又是陛下纯臣。所以再能有什么仇人,我就不知道了。”     丛晰摆了摆竖着的那根手指,笑道:“唉,姑娘心思这样细腻的人,怎么倒在这个事情上钻了牛角尖?姑娘莫要只限于一地之想。”     柳默慎听到丛晰这句话,只是略一思索,不由“啊”了一声。     丛晰知道她定然是想到了,这才放下手,笑道:“柳家的这个仇人可谓世仇,代代相传,如今人既然要乱你天下,自然要连你的臂膀一起除了。”     柳家世代的仇人,自然就是北疆了。     尤其是自北疆的老逐日王在世起,雍朝与北疆的摩擦,就没有停止过。     待到现在的逐日王上位之后,这摩擦,就更厉害了。     若那人真的是北疆派来的细作,这所有的事情,也都说得通了。     柳默慎想着,问道:“丛大人是怎么知道那人是北疆细作的?”     丛晰笑道:“这还要多谢姑娘让我跟着陶行。”他坐得有些累了,便伸了个懒腰,换了个姿势,继续道,“营卫跟着陶行的时候,发现不单单我们,还有两个人也一直跟着陶行。再一查,发现那两个人是北疆来的商客。而查访那神秘人的营卫也说,这两个人他们在以为那神秘人会出现的地方出现过三次,所以我估计着,那人一定和北疆有关系。”     柳默慎眉头微微皱着,低下头。喃喃道:“真难为逐日王了,找了这样一个人。”     说罢,就要伸手,去拿自己眼前的杯子。     却被丛晰抢先将那个杯子拿到了眼前。     柳默慎愣了一下,抬眼看着他。     就见丛晰将那杯茶水倒到了空杯子之中,又拿起温在一旁红泥小炉上的茶壶,重新倒了一杯。这才将杯子还给了柳默慎。口中笑道:“是呀,幸亏这样的人只有一个。”     柳默慎端起丛晰递过来的杯子。带着温度的热茶,倒是驱走了这雅间里的冷气。     她浅浅地抿了一口。笑道:“若大人肯帮我一个忙,我倒是有办法挖出这个人。”     丛晰听说,笑道:“姑娘请说。”     柳默慎道:“大人想个办法,让邢贵妃见我一见吧。”     丛晰一愣。反问:“姑娘见邢贵妃做什么?”     柳默慎笑道:“那人的做法,我也算是看明白了。谁心中有恨、有怨,他就去接近谁,等把别人心目中的恨和怨勾了起来,再许人以复仇之诺。自然就能让人为他做事情了。而邢贵妃的身世那样不一般,所以……我觉得邢贵妃想必也和那人接触过。”     丛晰初听这话,觉得很有道理。可是再想想,却又疑惑地问:“话虽如此……但……令妹心中到底有什么仇恨?”     而还剩下半句唐突的话。丛晰却没有出口:依着他对柳家那些深宅之事的调查,恐怕柳默敬和柳默慎才应该是心有怨恨的人吧?     那人若真是如此行事,来骗柳默敬或者柳默慎,岂不是更方便?     柳默慎也在想这个问题,只是她不是那神秘人,并不知道他究竟为何如此打算;同样,她也不是柳默曲,自然不知道柳默曲心中的怨恨是什么。     是以,只能笑道:“许是那人以为,这样做更能搅乱柳家吧。而且人终归是不同的,外人看着稀松平常的事情,可能在我那三妹妹心目中,就是天大的事情了吧。不过她的想法,与我无关。”     柳默慎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平静,态度温和,没有半点儿讥讽的意思。     她只是站在旁观的角度,说一件很蠢的事情;却并不是在评论一个屡次想要加害她的人所做的蠢事。     丛晰侧身看着她,看得有些呆了。     柳默慎却被丛晰看得有些莫名,笑问:“丛大人这是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     丛晰侧着头,问了一句:“姑娘……不讨厌你那三妹妹?”     柳默慎一笑,道:“讨厌呀,不但她,四妹妹,故去的曾祖母,父亲,二娘,我都讨厌。”     她想了想,思绪不知为何,又回到了前世初逃的时候。     她喃喃道:“甚至……不瞒大人说,我连母亲都讨厌,怨恨她为什么生下我便辞世了,难道真是我克死她的不成?也讨厌过祖母,怨恨她为什么定要和长公主去佛堂,难道也是我克走的?还讨厌过姐姐,觉得她护不了我。哦对了,我还讨厌过大人,总觉得大人身为营卫,为什么不能早些发现那些苗头,阻止一些事情;我还讨厌皇帝,都是他闹得继承不清,才会惹出这样多的事情。”     坦坦荡荡的语气,让丛晰心突然就漏跳了一拍,他甚至忘记了阻止柳默慎最后那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柳默慎看着茶杯中清澈的茶水。     这些她那时候的心境。前世有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她讨厌几乎所有的人怨恨周围的人强加于她的痛苦和不幸,怨恨别人不肯给她活的机会,怨恨别人连她“死后“那点子虚妄的名声都要夺去。     若不是前世她踏遍雍朝山水,看遍世间百态,恐怕这种执念会跟着她一辈子。     想着,柳默慎缓缓道:“可是后来,我想通了,我不但讨厌他们,我还讨厌我自己。”说着,柳默慎掩嘴一笑,道,“人在倒霉的时候,总希望有人能来帮自己。一旦等不到,自然就会不高兴……我没那么好运,从来没有人帮我,就只能自己帮自己了。所以,我是讨厌三妹妹,讨厌到不会管她是否出事。是否送命。只是如今,她做的事情可能要坑害到我和姐姐,所以我才要管一管。”     柳默慎一次说出了这么多的话,觉得累了,便停下来,看着外面发呆。     她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似乎前世什么时候。她也是坐在那儿。对面是丛晰,旁边是永远天真懵懂的青虹。     那时候,姐姐刚刚投湖而亡。她心中郁闷,便在酒馆之内饮酒。     自她回京之后就一直在探查她底细的丛晰,就坐在她的对面。     那时候,他们一言不发。只是那场对饮之后,他们莫名就成了朋友。     柳默慎藏在心底的这番心思。至死也没有同第二个人说过。     不过这番话,今生,她倒是说出来了。     丛晰也愣在那儿。     他以前就觉得,柳默慎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而方才那一幕。则让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熟悉到让他觉得,他似乎欠了她一坛酒。     一定是他最近太累了,所以这种幻觉才会又出现了。     是以。丛晰连忙不再看柳默慎,而是顺着柳默慎的眼神。看向窗外的街景,喃喃道:“幸好,姑娘不是与我为敌。”     “什么?”正发呆的柳默慎没有听清。     丛晰笑道:“我说,幸好姑娘不是与我为敌,否则如你这样的对手,在下还是想不到很好的办法对付你。”     柳默慎也是一笑,认真道:“幸好,大人相信我不会是要与你为敌。”     丛晰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笑道:“姑娘放心,我一定会请出邢贵妃。也请姑娘与令姐今后,多多保重才是。”     柳默慎也站起身,拱手礼道:“也祝大人事事顺心,平安无事。”     丛晰觉得自己耳朵好像有些发红,忙转身想往外走,可是走了没两步,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情,回过头,带着疑惑和尴尬地看着柳默慎。     柳默慎又觉得有些莫名了。     “大人想问什么?”     丛晰尴尬地笑了笑,很艰难地问了一句:“姑娘,不好奇我家中的事情?”     他自知这个问题很唐突,但只是很希望从柳默慎口中听到信任的话。     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偏偏柳默慎这人,别的事情看得明白,这种事情上却很糊涂。她觉得丛晰今天的问话总是透着莫名其妙。     不过,她还是笑道:“大人不是也不好奇我家的事情吗?”     丛晰急忙说了一句:“那不一样。”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说得柳默慎更疑惑了。     哪儿不一样了?     想了下,柳默慎才觉得自己想明白了,点头笑道:“是不太一样,大人是营卫之首,公府侯门的时候,自然瞒不过你。”     丛晰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泄气感。当然不是这种不一样!如果是这个,他为什么还要问?     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却听见柳默慎笑道:“小女虽然不才,但在家中时也看过几本书,当然知道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     轻易就被点破了内心的丛晰,也不知道要哭还是要笑。     柳默慎看着他的表情,笑道:“不过,这还不是很一样。大人之所以会如此忍耐,想必是因为令堂姐与那孩子之事另有隐情,再加上宫中有一个丛太妃,大人不好将事情做绝罢了。”     说着,她又是一抱拳:“大人如此隐忍,确实令人佩服。只不过,也不必容着人那样玷污您,如今天那样的话,如果再不澄清,就是对宫中的太妃,也不是很好。”     丛晰知道她是真心相信自己,也是真心为自己着想。     他挺开心的。     所以,他眉间淡淡的愁容一扫而空,抱拳道:“姑娘的话,在下记住了。”(未完待续)     ps:二更~这个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女主不是圣母,不是圣母,不是圣母,她就是懒得管别人作死而已……除非别人的作死惹到她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迎夏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看着丛晰的表情,便知道他将这番话听了进去――或者说,丛晰已经有了办法应对丛家人,她自然也不必替他忧心了――便会心一笑,这才自腰间将一块玉佩取下,向外走走。     丛晰见柳默慎当真以为自己口袋中也没有钱,连忙自怀中又拿出了张银票,拦在柳默慎身前,笑道:“方才只是和姑娘开了个玩笑,还请姑娘莫要见怪。在下多蒙姑娘帮忙,今天这壶茶,自然算在我头上。”     柳默慎确实被他的这个玩笑骗了过去。如今看见他又拿出了银票,就斜了他一眼,复将那玉佩带回到腰间,道:“唉,招金如果在这儿,一定会觉得大人会做买卖。”     丛晰一本正经地说:“是,近墨者黑。丛某也是个爱财的,与那小子处长了,自然也更加小气了。”     柳默慎忍不住,笑出了声。     丛晰也笑了,他让开身子,道:“姑娘先走吧,沿着大路,走慢些,在下随后出去,送姑娘回去。”     京城之中,这段日子里血雨腥风,自然也波及到了宫中。     清平帝每天都板着个脸,今天在朝堂之上,还对着一应负责京城守卫的大小将军狠狠地发了一通,紧接着还申斥了京兆尹。     前朝不稳,宫中的娘娘们,自然也都惴惴的。     此刻,淑妃娘娘正坐在寝殿之内看书,只是那一页,她看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也没有翻过去。     她的心思总是不能平静,不单单是为了那个莫名就越过了她的邢贵妃,也为着将来的事情。     如今。皇后已经薨逝,在她看来,那个残疾了的太子最大的依仗,也就没有了。     也不知道她的济儿有没有好好地做事情,换得陛下更多的信任。     就在淑妃娘娘和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名宫女走了进来,施礼道:“娘娘。该用膳了。”     淑妃如今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但是保养甚是得当。加之身居四妃之位多年,身上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气,所以那个宫女与她说话的时候。本能地就显得畏惧。     听见那宫女说话,淑妃才回过神来,将那本书放下,笑道:“我每次一看这字就头疼。倒不想时间过得却快。”     那宫女听她如此说,忙笑道:“定是那字太小了不好看。不如奴婢去叫人再去抄一本来,字写得大些,娘娘看着也舒服。”     淑妃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道:“也不怕。反正你识字,不如以后你每天给本宫念一个时辰的书吧。”     宫女应了一声:“是。”又悄声道,“娘娘。还有一件小事,奴婢不知道应不应该说……说了。怕扰了娘娘的好心情。”     淑妃笑道:“快说吧,你这吊着我的胃口,才是真扰了本宫的好心情。”     那宫女连忙走得近了些,低声道:“奴婢刚才听说,丛太妃突然间要去无相庵,拜佛祈福呢。”     淑妃皱了眉头:“这等小事,也值得你这般神秘?”说着,她嗤笑一声,“一个老太妃,不过仗着当年的那点子功劳在宫中过活罢了,她要做什么就去做好了。”     宫女赔笑道:“是,娘娘说得对,如果只是老太妃自己的事情,奴婢自然不敢多说。只是邢贵妃知道之后,又说自己也要陪着太妃去。”     淑妃听说,这才当真怀疑了起来,问道:“她去……做什么?”想了想,淑妃突然明白了,不由冷笑一声,“哼,难不成还是要求着菩萨让她有孕吗?”     宫女一听,也笑了:“就是这样,就算有了孩子,一个襁褓的孩子,难不成真的能……”     还没等她说完,淑妃突然喝道:“住口!”     那宫女一惊,立刻跪下道:“奴婢死罪!”     淑妃娘娘冷哼一声,道:“知道死罪就好,这些掉脑袋的话,如果让我在另一个人的口中听到,你和那个人,就统统去伺候皇后去吧。”     那宫女不停地磕头,打着寒颤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再也不敢了。”     淑妃靠着引枕,也不看那宫女颤抖的样子,只是道:“起来吧,嘴上不敢没用,还是要心中知道恭敬,知道避讳才好。”     那宫女连忙谢恩起身,偷偷看着淑妃的脸色,见淑妃面上还算平静,这才敢说:“娘娘,那这次去祈福,您可要跟着同去?”     淑妃嗤笑道:“我去做什么?想要孩子的不是我,家里死了人要拜菩萨去晦气的也不是我,由着她们去吧,只是和王爷说一句,派人盯着点儿就好。”     那宫女连忙躬身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这天中午,冬日里的太阳高高地悬在空中,四周却飘起了雪花。     青虹抱着一个小坛子,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看见柳默慎坐在窗前的蒲团上看书,玉俏和暮秋却都不在房间之中。     青虹怕扰了柳默慎念书,脚步就轻了下来,抱着那坛子就要出门。     正要退出去,就见柳默慎放下了书,笑道:“拿了什么回来?”     自从家里只剩下齐老夫人带着四个姑娘家之后,青虹也比以前活泼了很多,整天不是和柳默慎出门,就是揣了一口袋玉俏给她做的小零嘴,各个房里窜,找人玩儿。     如今院子里的小丫头家,多是后来买进来的,青虹在里面倒算是大的。只不过她一贯性子好,也没有架子,所以那些小丫头也都喜欢和她玩。     是以,就算青虹这人从不主动打听事情,听在她耳朵里的故事也越来越多了。     青虹立刻站住了,笑道:“我方才去和大厨房的婶子正说话呢,就看见庄子上送来了好些东西,田嬷嬷看见了我,便叫我帮了忙。拿东西给老夫人过了目。老夫人留了隔壁房大老爷和二老爷的东西。剩下的就问了各个姑娘房中差了什么东西,从里面挑,剩下的才分了几等分,给各个房中分。正好我记得姑娘最喜欢庄上做的酱菜,老夫人就特意让我抱了这一筐回来。至于其他的东西,都在后面呢。”     柳默慎听说,掩口笑出了声:“傻丫头。这东西反正祖母也说要分下来的。你又何必特意去要?”     青虹笑道:“姑娘就是喜欢吃嘛,难道还要我撒谎不成?大小姐、三姑娘、四姑娘也都要了,而我才只要了这一坛腌菜。”     柳默慎听她说得有理。便不再说这个事情,只是问:“姐姐屋子里方才是谁去的?逐月吗?”     青虹点点头,笑道:“哦,对了。我正要给姑娘说这个事情呢。方才我和逐月姐姐一起回来的,刚到梅园门口。就听见院子里的小丫头给逐月说,大小姐自己去了院子里。逐月姐姐都生气了呢,只说小丫头照顾不好大小姐,那小丫头也委屈。说是大小姐不许人跟着。”     柳默慎一听,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时,正暮秋刚好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浆洗上的人,带了柳默慎的衣服回来。     暮秋在廊上将身上雪抖落。进屋跺着脚笑道:“外面真是好冷,姑娘你又坐在窗边了,玉俏姐姐还没回来?”     柳默慎见她回来了,便起身道:“青虹,你看着人将那些东西都收拾了,我和暮秋去看看大姐姐。”     青虹屈膝笑道:“是。”     柳默慎带着暮秋到了花园之中,一直找到一处甚是偏僻的地方,才看见柳默敬抱着个暖炉,坐在亭子中的石凳上发呆。身旁站着一个人,却不是逐月。     柳默慎恍惚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却又记不起来是谁,还是暮秋先说:“那不是迎夏吗?”     柳默慎这才记起来,这个丫头原来就是迎夏,就是以前柳默曲处的迎夏。     想着,柳默慎高声笑道:“大冷的天,姐姐坐在这儿想什么呢?逐月呢?”说着,便走了过去。     迎夏见柳默慎走过来,手不由一抖,那茶水也洒出了一些,幸而没有撒到柳默敬的身上。     迎夏慌忙用帕子将那水渍擦了,屈膝施礼道:“二姑娘。”     柳默慎点点头,坐在了柳默敬旁边的石凳上,拉着柳默敬的手问:“姐姐这是怎么了?就算你心里难过,也不要一个人在这儿吹冷风。”     柳默敬神色懒懒散散的,听见柳默慎说心情不好的话,还没意识到她说的是安源平的事情,刚说了一句:“我也不是――”忽然就觉得柳默慎暗中掐了她一下。     柳默敬这才反应了过来,忙改口道:“我也不是……就是觉得心中不舒服,想要自己坐一会儿。”     柳默慎笑道:“姐姐心里不舒服,就要自己跑出来,倒是让逐月好找。”     话音刚落,就见逐月自另一条小路快步走了过来,见柳默慎与柳默敬都坐在那儿,这才舒了一口气来,走过来笑道:“姑娘,真会躲,竟然躲在这儿了。”     说罢,看见迎夏手中端着的茶壶,忙接过来笑道:“妹妹给我吧。”     迎夏见逐月也过来了,这才笑道:“我方才见大小姐一个人在这里,还怕是大小姐心情不好,怕出了事情,就跑了茶过来,现在姐姐既然回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老夫人那儿还有针线活等着我呢。”     逐月忙道:“妹妹辛苦了,多谢妹妹。”     迎夏一笑,又对着柳默敬和柳默慎二人屈膝一礼,笑道:“二位姑娘,那奴婢就先退下了。”便离开了。(未完待续)     ps:一更~~~我正在努力加快进度,争取本周日之前,将三曲带走……     感谢六月&#12539飞雪的粉红票(亲的名字中间这是乱码了吗?实在不好意思我这面显示就是这样子的,如果打错了实在抱歉呀!)     感谢汀兰之露的粉红票~     感谢tongyilvcha的打赏~     感谢绿蓝蓝的粉红票~     感谢ysshiau的粉红票~     感谢g83的粉红票~           第一百二十二章 准备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看着迎夏的背影,淡淡一笑,便将她丢在脑后,只是对柳默敬道:“姐姐也快些回去吧,现在身子刚刚好了一些,就这样不爱惜自己,可怎么是好?”     柳默敬手里还握着迎夏方才给她倒的茶,口中道:“也不是我不爱惜自己,只是前儿在成王府,看成王妃哭得那样厉害,我心中不好受。”     前日,齐老夫人带着柳默敬一同去了成王府,送了奠仪。     按说,依着雍朝的规矩,柳默敬与安源平的事情已经过了小定,这亲事若无意外,就已经是做了准的,而如今安源平“遭遇”了不测,所以柳默敬就成了“望门寡”。     这望门寡之事任谁看都是很不吉利的,有那心疼女儿的家里遇到这种事情,恨不能把女儿送到天边去,也一定不肯让女儿因着这个毁了一辈子。     柳默敬是忠勇公府嫡长女,不管柳恒同家中那点子事儿闹成什么样子,人人也猜测柳家会为柳默敬遮掩这件事情。     偏偏齐老夫人亲自带着柳默敬登门祭拜了。     还是成王妃抱着柳默敬,哭得很是伤心。可不管是成王还是两代成王妃,都不允许提什么“望门婚”的事情。成王妃说,柳默敬有情义,安家也不能坑了姑娘家一生,甚至要收了柳默敬做干女儿。     柳默敬虽然信了柳默慎,信安源平只是假死,但依旧被很受感动,所以现在,她心情自然更加难过。     是以回到家之后,柳默敬就一直闷闷的,甚至今天还一个人跑到了院子里吹冷风。     柳默敬唉声叹气了很久。就要将那杯子向嘴边送,柳默慎却抢在之前将杯子拿了过来,将那茶泼在地上,笑道:“本来就吹了冷风,此刻还要喝冷茶吗?”     说着,她对暮秋道:“暮秋,把那壶接了过来。让逐月扶大小姐回去。”     暮秋立刻应了一声是。便从逐月手中接过了茶壶,笑道:“逐月姐姐给我吧,我去给迎夏还回去。”     逐月本就担心柳默敬的身子。如今见柳默慎硬是拉着柳默敬起身,舒了一口气,忙扶着柳默敬道:“大姑娘,我们回去吧。”     柳默敬拗不过柳默慎。只得起身,不甚开心地说:“唉。许你这么冷的天还在屋子里穿单衣,倒不许我出门了。”     柳默慎笑道:“姐姐也说了,我是在屋子里……姐姐想要出门也简单,这样。过几天我想去无相庵,要不,姐姐同我一起去?”     柳默敬很少出门。只是偶尔会听柳默慎同自己说外面的事情。现在听见柳默慎邀她一同出去,忙笑道:“当真?”     柳默慎点点头:“自然是当真的。”     柳默敬心中正高兴着。旋即又有些沮丧地说:“祖母……会答应吗?”     柳默慎笑道:“是去拜菩萨,又不是出去闲逛,怕什么?姐姐别担心,我去和祖母说。”     柳默敬这才笑道:“好,是应该去拜拜了……那样不吉利的事情……”柳默敬低声嘟囔了一句,后面的话,柳默慎就没听见了。     不过柳默慎还是了解了柳默敬的小心思――她这大约是要为安源平拜拜吧。     柳默慎在心中颇为感慨了一阵。     真希望今生,姐姐能一直这样下去,能顺利地嫁给安源平,能和顺幸福地过一辈子。     待柳默慎送走了柳默敬,暮秋才道:“姑娘,我们先回去,然后我再把这壶给迎夏还回去。”     柳默慎却道:“等下回去,你先将那茶叶取了出来,再把壶还回去。”     暮秋不明所以,问道:“姑娘要这茶叶做什么?”     柳默慎笑道:“给你玉俏姐姐,让她交给谈浩,去找个好大夫,看看这个茶叶渣子都是什么东西。”     暮秋本还有些摸不到头脑,待明白过来之后,就觉得后背惊出了冷汗,不由怯生生地看了柳默慎一眼。     柳默慎并不避讳暮秋与迎夏自小认识,将话同她说得甚是明白:“等下还是要青虹去送吧,你同她毕竟熟悉,又不会作伪,面上露出不高兴,让她看出就不好了。青虹年纪小,又不知道方才的事情,还爱和人说话,让她去最好不过了。”     暮秋忙屈膝道:“是。”便抱着茶壶,跟在柳默慎的后面,眉头深深锁着。     二人走了一阵子,柳默慎才停下脚步,问道:“暮秋,你在想什么?”     暮秋因着想事情太入神了,所以没注意到柳默慎停住了脚步,差点儿就撞在了柳默慎的身上。     她连忙站定,又想了想,才低声道:“迎夏……是个挺好的人,怎么就……”     柳默慎看着她带着哀伤的表情,笑道:“好人,不代表不会做蠢事呀。”     暮秋沉默了一阵,叹了口气,道:“姑娘,奴婢求您一件事情,不知道可不可以?”     柳默慎并没有问她要求她什么,就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暮秋愣了愣,道:“姑娘知道我要求什么?”     柳默慎笑道:“你不过就是想求我,若真的查实迎夏存着那等不好的心思,起码饶过了她的性命,对不对?”     暮秋连忙点头道:“是,就是这个事情。”     柳默慎一笑,回身继续往无名园的方向走,口中道:“她不过是别人放出来的卒子,所以只要姐姐没事儿,我也并不想要迎夏的性命。可是这样的一个蠢人,也不能再在这儿讨生活了。”     暮秋抱着那茶壶,就觉得千斤重,她听了柳默慎的话,点点头:“嗯,奴婢懂,要是真的存了这害人性命的心思,自然要赶出去,只是……到底我是和迎夏姐姐一起这么多年,不忍心看她当真死了……”     柳默慎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暮秋心善,心善的人,都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别人死了。如果暮秋真是一个看着别人去死却连眼睛都不眨,她倒不敢用了。     在柳默慎看来,忠仆不是这么当的。     同样,一个只将心软,不讲事实的糊涂烂好人,柳默慎也不敢用――因为好人这样当的。     倒是如暮秋这种,明了事理,不求原谅,只求能留人一命的,在柳默慎看来,是最好的。     毕竟迎夏都害到人身上了,还让被害的人忍着不成?     而柳默慎肯轻易答应暮秋,也是因为她做事一贯讲究冤有头债有主。如今的这一切,自然是要记在幕后那人的头上,否则迎夏一个小丫头,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勇气,去谋害主家?     二人一路之上再没说话,只是到了无名园门口,迎面看见自家中回来的玉俏之时,暮秋才道:“姑娘,奴婢先去做事情了。”     柳默慎点点头。     玉俏走过来,看见暮秋神色带着伤感进了厨房,心中奇怪,扶着柳默慎问道:“姑娘,暮秋这是怎么了?”     柳默慎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她心里不舒服,等会儿想通了,就好了。”     玉俏不明所以,但是听见柳默慎这么说,也不去纠结,况且此时她心中有更重要的事情。     是以,玉俏扶着柳默慎进了屋子,帮柳默慎褪了冬衣,又沏了一杯茶给柳默慎,这才低声道:“姑娘,招金今儿一早来找谈浩,说三天后,宫中的贵人要去无相庵祈福。”     柳默慎问道:“哦,那他说没说都是谁要去?”     玉俏道:“说是丛太妃做了个什么梦,醒来之后就同陛下说要去祈福,然后邢贵妃也说要去。”     说着,玉俏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招金还说了,姑娘要是去,最好今晚或者就过去,不然到了那天,无相庵怕是要难进了。”说着,玉俏笑道,“不过奴婢看着今天这雪虽然不大,却也挺不住了,不如等明天早上再去?也免得天黑路滑,出了事情。”     柳默慎点点头,笑道:“嗯,好,那么这就去和祖母说。”     玉俏听说,忙道:“那奴婢先留在家里,给姑娘准备去无相庵的东西。”     柳默慎笑道:“这个也不忙,你先去看看暮秋吧,她怕是有事情要同你说呢。让青虹跟着我去就好了。”     玉俏更有些莫名了,但是看柳默慎并不打算多说的样子,只得出了门,恰好看见青虹抱了个茶壶,正要往外走。     玉俏忙道:“青虹!”     青虹停下脚步,回身笑道:“姐姐有事吗?”     玉俏走过来,问:“你这是去哪儿?下着雪,你也不带个斗笠,回头再冻着。”     青虹笑道:“我就是去给老夫人处的迎夏姐姐送茶壶。”说着,她将手中的茶壶举了起来,给玉俏看了一眼。     玉俏见状,忙道:“你先等一下,姑娘刚好要去老夫人那里,你同姑娘一起去吧。”     柳默慎走了之后,玉俏则回到了房中,就看见暮秋趴在床上发呆,便过去,笑着推了她一下,问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暮秋摇摇头,将身边的一个油纸包递给玉俏,道:“姑娘说了,让你拿去给你兄弟,让他去找一间药铺,看看这些东西都是什么。”     玉俏接过那包东西,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茶香,疑惑道:“到底是怎么了?姑娘怪怪的,你也这样。”     暮秋坐起身,趴在玉俏的耳边,将方才院子里的事情,都说给了玉俏听:“……你知道的,姑娘说话从来没有错过,所以……”     玉俏早就惊出了一身冷汗。(未完待续)     ps:二更~~~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之前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竟然又是这样的事情,齐老夫人那样收拾了一圈家中,谁能想到最后事情竟然还是出在了自己带回的人身上。     那迎夏也是傻的,不知道被人拿住了什么样子的把柄,竟然就敢铤而走险,难不成这一家子人的命,就都不要了?     只是这样的事情,断断不敢乱说的。是以,玉俏连忙捂着她的嘴,小声道:“好了,我知道了,这事情你千万不要出去声张,姑娘有她的主意。”     暮秋偏开头,躲开了玉俏的手,带着沮丧道:“我知道……所以你看,我现在在屋子里,哪都不去。只是我与她一同进府,如今成了这样子,我难受。”     玉俏坐在那儿,突然就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以前那些和自己一同的进府的,有心中藏奸的,也有确实无辜,最后又怎么样?不也只剩自己这一个了?     她还是柳默慎亲口求了下来的。     想到这儿,玉俏喃喃道:“谁不是这样的呢?进了这公侯之家,别人看着是衣食无忧,个中甘苦,却只有自己知道了。”     两个丫头对坐在那儿,各想着各的心思。     屋外的雪还缓缓地下着,落在地上、窗上、屋檐之上,悄无声息的。     最后还是玉俏推了推暮秋,勉强笑道:“好啦,我们不要想这些事情了,以后安心跟着姑娘就好了。”     暮秋叹了口气,只得将这个事情丢开,和玉俏胡乱找了些闲话说着。     柳默慎到了齐老夫人房间的时候,齐老夫人正在看庄子上送来的几块上好的大毛,与田嬷嬷商议着要如何用。     看见柳默慎进来了。齐老夫人放下那毛皮,慈善地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跑来了?”     柳默慎在门口就将斗篷摘了下来,递给了一旁齐老夫人屋中的丫鬟,笑道:“看了祖母送来的东西,特意来谢个恩。”     齐老夫人拉着她坐在身边,道:“这话不实,快说。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柳默慎笑道:“就知道瞒不过祖母。”说着。便将打算带着柳默敬去无相庵祈福的事情说了一遍,轻声道:“主要是我看姐姐这些日子心情那样不好。每日在家里闷着,更容易想那些事情。所以不如同姐姐一起去无相庵求个签,一来姐姐也散散心,二来也全了姐姐的心意。”     齐老夫人听罢,沉默了一阵子。     她本来觉得柳默敬身子不好。又怕最近安家的事情闹得柳默敬精神不济,所以当然不太想让柳默敬到处走动。     可是再一想。又觉得柳默慎的话有道理。而且,齐老夫人本人的性格也是个开朗的,最不耐烦在方寸之地困着。所以,最终齐老夫人还是点了点头。拉着柳默慎的手,笑道:“也好,让老大出去走走。无相庵的香火最灵验了。你是个细心的孩子,也知道你姐姐的身体。所以一定要记得,照顾好她。”     柳默慎笑道:“孙女晓得了。”     齐老夫人叮嘱了两句,忽而又问:“只是……你们这个时候去无相庵,是不是不太方便?”     柳默慎愣了一下,这才记起乐梦童此时也在无相庵中“为国祈福”呢。她心知齐老夫人担心什么,便笑道:“这有什么的?无相庵那样大,禅室也多、佛堂也多,哪里就天天碰上了?等去了之后,我待姐姐去看看夫人,尽了心意,也就好了。”     而且,柳家的事情前段时间闹得那样不堪,就算柳默慎不去看乐氏,最多被人说无礼,却也不算错误。     齐老夫人想想,也是如此,就对身边的田嬷嬷道:“这样,庄子上送来的东西,你刚好让二丫头带了一份去给夫人。”     田嬷嬷忙道:“是。”又问,“夫人,还有隔壁两位太爷的院子,是不是也一并收拾了?”     齐老夫人不惯管这样的事情,就拜了拜手,道:“那两位太爷怕是回不来,倒是几个小辈是要回京的,我算着,尤其是大太爷房里的恒永,也到日子备着明年的述职哩。”     田嬷嬷道:“是,老夫人记性最好了。既然这样,奴婢就去办了。”     齐老夫人也不管田嬷嬷如何,她信任身边的这几个嬷嬷,一如柳默慎信任玉俏等人一样。     她拍着柳默慎的手背,笑着对柳默慎说:“虽说不甘愿,但毕竟这礼法上你是绕不过去的。只是到时候你也不用怕,将东西给了她你就走,陪着你姐姐就好了。那是无相庵,想她不敢再做出什么事情。”     说着,齐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她虽然心思可恶,但毕竟有了儿女……你那两个兄弟,虽然顽劣,但是在校场书院这半年里,学得倒是不错。而你那两个妹妹,只是心思多了些,倒也怪不得她们……”     柳默慎听着齐老夫人的话,心中有了些感叹。     到底是血缘之亲。     想着,柳默慎又伏在齐老夫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齐老夫人一听,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却半晌都不说话。     柳默慎心中一个激灵,突然觉得,这事情,齐老夫人应该是知道的。     果然,过了许久,就听见齐老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唉……田嬷嬷也算是敲打过她了,偏偏……也是个不争气的。”     柳默慎垂下头,不说话。     齐老夫人又想了一阵子,才问:“那茶渣,你可着人去查了?”     柳默慎这才说:“是。”     齐老夫人点点头:“你明日就和敬儿去无相庵吧……家里的事情,有祖母在。”     柳默慎微微一笑,知道齐老夫人这句话,就是下定决心要除掉迎夏了,便道:“只是,孙女还是想求祖母。赶了她走就是。”     齐老夫人听说,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赞许:“你倒是心软。”     柳默慎笑道:“孙女也不是心软,只是答应了暮秋。”     齐老夫人听见她说得平淡,点头道:“暮秋是个好的……我身边这几个丫头,都不错,就可惜……”     柳默慎宽慰她道:“祖母无需如此,错的并不是祖母。”     齐老夫人摇摇头:“你不知道。我也是一时心软。在发现她……”     话说到这儿,齐老夫人忽然就住了口,不肯继续往下说了。     柳默慎却在心中一愣。齐老夫人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只是看齐老夫人不说,柳默慎就也装着没注意的样子,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告退了。     只留下齐老夫人坐在榻上。又开始出神。     过了一会儿,田嬷嬷回来。见齐老夫人面色发青坐在那儿,隐隐有些生气的样子,忙过来屈膝道:“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齐老夫人突然握着拳。捶了一下榻上的矮桌,恨道:“去把赵家的叫来,我有事吩咐你们两个。”     田嬷嬷甚少看见齐老夫人如此发火。心中也有些发慌,慌忙出去叫人了。     第二天一早。下了一夜的雪,停了,风却依旧有些大,吹在脸上,冷而且很疼。     柳默敬身上裹得厚厚的,还抱着个暖炉。刚一出院子,就看见柳默慎只是穿了冬袄,披着厚厚的斗篷过来,不由笑道:“这么冷的天,就妹妹穿得好?”     柳默慎笑道:“到时候都挤在车上,也就不怕了。姐姐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柳默敬道:“收好了,逐月和緑萼同我一起去。”     柳默慎点点头,不再多说,只是和柳默敬一同辞别了齐老夫人,便一起出了二门     张车夫驾着马车,早就已经等在了外面,后面还跟着胥氏给柳默慎的那两个护院,三人看见众人出来了,连忙过来施礼。     任谁都没有注意,柳默从噘着嘴在门内看着她们,眼见她们的马车走了,也不理后面的丫头,只是快速跑到柳默曲的院子里,一屁股坐在榻上,生气道:     “三姐姐。”     彼时,柳默曲正在屋中喂鹦鹉,见柳默从如此毛躁,便皱着眉道:“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就不能稳重些。”     柳默从生气道:“还稳重呢!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姐姐还叫我稳重?”     柳默曲听说,放下手中的谷粒,奇道:“谁欺负你了?也值得你这样生气?”     柳默从蹬着腿,生气道:“大姐姐和二姐姐欺负我!”     柳默曲听说,不由嗤笑出来:“她俩怎么欺负你?”     柳默敬身子孱弱,柳默从不欺负她就不错了。至于柳默慎……     不知怎的,柳默曲突然打了个哆嗦。     她坚信,这个连她都有些怕的人,若真要欺负柳默从,定然不可能让柳默从有机会来她的屋子里蹬腿。     柳默从生气道:“凭什么那两个人就能去无相庵,我们两个就不能去?我们的母亲还在庵中呢!”     话说到这儿,柳默从悲从中来,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她哽咽道:“三姐姐,我想母亲。”     稚嫩的童音,再没有了平时的嚣张,反而带着一份柔弱的哭腔。     因着柳默从的这句话,柳默曲也有些难过了。     她复抓起那笼中的谷粒,喃喃道:“是呀……我也想母亲了。”     柳默从听说,蓦地一喜,忙过来抱着柳默曲的胳膊,急切道:“那姐姐,我们也去无相庵吧!”     柳默曲难得温柔地抚摸着柳默从的脊背,柔声道:“别急,还不是时候。”(未完待续)     ps:一更~     感谢毛巾被被1986的粉红票~     感谢的打赏~~~     提前说明一下~本周周六周日三更~以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入庵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从立刻又不开心了,缠着柳默曲,沮丧道:“那要哪天才是时候嘛。三姐姐,”她摇着柳默曲的胳膊,撒娇道,“我们就去和祖母说,去看看母亲吧!”     想必是因为柳默从提到了母亲的原因,所以柳默曲今天难得对这个妹妹有了点儿耐心,便柔声道:“四妹妹放心,等到过年的时候,我一定让你看见母亲,好不好?”     柳默从一听,精神为之一振,忙笑道:“姐姐当真?”     柳默曲笑着点点头:“当真。”     是,当真,她早就已经等不及了。自从柳默慎自无相庵回来之后,不到半年的时间李,她的那些谋划,似乎全都变了样子。     那她心中的仇、她心中的怨,何时才能报?     柳默曲抚摸着柳默曲的脊背,面上露出了一丝残忍的微笑。     自无相庵回来之后,仿佛就像是柳默慎变化的开始;既然这样,这次,柳默慎再从无相庵回来的时候,就让一切变成她的结束吧!     山路之上,雪足有寸厚,车轮滚过,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响。     不过,张车夫的车却驾得极稳,不但没有颠簸,更没有因为雪天路滑而出事情。     待车子到了无相庵门口的时候,道之师父已经等在了门口,见她们的马车到了,连忙走上前来,笑容可掬地说:“阿弥陀佛,姑娘可算到了。”     青虹先下了车,对着道之师父施了个礼,笑道:“师父可还记得我吗?”     道之师父笑道:“自然记得,不但贫尼记得,那厨房的李婶子也记得青虹姑娘。昨儿听说姑娘要来,还特意给姑娘准备了好些干果呢。”     青虹笑得更开心了,对着道之师父屈膝一礼,回过身,同其他几个丫头一起,将柳默慎和柳默敬自车上扶了下来。     柳默慎下车站定,对着道之行了个礼。笑道:“师父。近来可安好?”     自无相庵一别之后,虽说柳默慎常有书信送去给道之,但是却未能再见。今天却是别后重逢。     道之仔细打量了柳默慎一番。     依旧是那般瘦弱,只是眉宇之间,只有平淡,而再无如那时一样的凄苦之情。     易发与昔日的詹氏梅初相像了。     道之师父在心中如此感叹了一句。语气却带着欣喜,道;“阿弥陀佛。姑娘到底是了悟了。”     柳默慎掩嘴一笑,道:“师父过奖了。”说着,指着从车上下来的柳默敬,道:“师父。这位就是我家大姐姐。”又对柳默敬道,“大姐姐,这位师父就是道之师太。”     柳默敬身有不足之症。虽然这一路走来车子很稳,但她还是有些不舒服。下车了之后,脸色也有些苍白。     虽说如此,柳默敬听见柳默慎如此介绍,还是上前一步,端端正正地屈膝礼道:“常听舍妹说起师父,今日相见,还要谢谢师父对舍妹的照拂之情。”     道之仔细看了看柳默敬。     也是与柳默慎一般的瘦弱,但身量比柳默慎要搞一些。此刻,她面色苍白之中,不过申请却温柔安静,还带着几分羞涩的红晕,但是目光之中却有着淡淡的坚毅。     柳默敬不似柳默慎那样,外貌并不很像詹梅初,但也是气质高华,让人看见了,只觉得顿生亲近之情,却又不敢多有唐突。     道之看着柳默敬的模样,脑海中却忆起了昔年里,詹梅初带着柳默敬一同来无相庵的情景。转眼之间,那时脸圆圆的、偏爱坐着不说话、一说话却奶声奶气的小女孩儿,如今也长大了。     道之想着,笑道:“大小姐不认识贫尼了?说起来,大小姐小时候,还来过我无相庵三次,其中两次都是贫尼照顾的大小姐。”     柳默敬方才也觉得道之师父那圆圆的,带着慈祥的脸有些眼熟。只是那时候她还小,如今就记得同母亲一起来过无相庵,但并不记得自己到底见过哪个师太,所以不敢认真。     如今听见道之如此说,柳默敬就明白了,立时笑道:“还请师父见谅,小女彼时年幼,只记得同母亲来无相庵的时候,确实常见一位师父,但是小女却记不得法号了。”     道之笑道:“大小姐那时候小,不记得也是有的。”     看着柳默敬温温柔柔的模样,道之突然就想起了成王府的事情。她曾经见过几次成王妃,只看成王妃处事果决却待人为善的样子,她就觉得安源平必然不会差了。     哪知,好好的人,就那样殁了。想着,道之看向柳默敬的眼神里,带出了惋惜之情。     只可惜,也是个命途多舛的。     柳默慎一见,便明了道之师父看见了姐姐就联想到了安源平的事情。     她知道,道之虽然是方外之人,但是内心却心思如尘。而柳默敬不善伪装,只怕两句话就会被道之看出形迹。     如今事情正到了紧要的关节,她可不希望节外生枝,忙道:“师父,如今天寒,我们还是进去说话吧。我姐姐身子孱弱,不耐吹风的。”     道之这才回过神,顿时也觉得不妥,忙双手合十道:“是贫尼乍见故人,便有些忘形了,姑娘们快往里请。”     说罢,道之看了看张车夫与那两个护院,合十道:“阿弥陀佛,我无相庵向来不接待男客,还请三位施主移步到半山处的佛社,暂住些时日,至于日常饮食,每日自然是由小庵招待。”     柳默慎也笑道:“就照着师父说的吧。”又对道之说,“道之师父,这车上有我家祖母捎给我家夫人的东西,还要劳烦师父帮忙拿了进去。”     张车夫等人自然也知道他们进不去无相庵,也知道无相庵是皇家庵堂。     如张车夫、那两个护院这种跑过江湖的人,历来对僧道、妇孺之辈,都不敢十分轻视。但如今看道之师父这般身份,说话却平和有礼,显然是得道的方外之人,心中也是有些敬佩,连忙回礼道不敢,再和柳默慎、柳默敬告了辞,一同向半山处的佛社走去。     道之将柳默敬与柳默慎带到了禅室之中,三个人又是一阵闲话,道之师父便退了下去。     几个丫鬟都在收拾着,柳默慎站在了门口,环顾四周。     这件禅室依旧是几个月前,柳默慎住过的那间禅室,格局、陈设,一应都没有变。向外看去,还能看见对面昔日道清的房间。     如今想必,也有了新的师父住了进去吧。     柳默慎想着,慢步走到了院子里。远远地看过去,依稀还能看见佛衣阁和那一排小小的禅室。     柳默慎只觉得恍如隔世。     前世,从这里转弯;今生,从这里开始。而当她再次站在这里的时候,也不在是那个凄苦悲凉的柳家二小姐了。     柳默敬本在屋中发呆,回神之际,见柳默慎到了院子外面,就叫了她一声,道:“外面那样冷,你不快进来,站在门外看什么?”     表情平静,只是还藏着浅浅的不快。     柳默慎看向屋中,就见柳默敬表情有些呆愣,复走进来,笑道:“许久没来了,如今这一来,就想起了以前。”说着,柳默慎在榻边坐下,问,“倒是姐姐,怎么不高兴了?”     柳默敬呆了一会儿,才小声道:“也没什么,我们……是现在去看看二……那人吗?”     柳默慎知道柳默慎说的是正在此处“为国祈福”的乐梦童。她淡然一笑,道:“不用,姐姐如今心情不好,去看她做什么?等下安置好了,我去就醒了。”     柳默敬还是有些犹豫:“这样……真的不会太无礼吗?”     柳默慎无所谓地笑道:“姐姐如今这心情,还要管对别人有礼没礼呢。依我看,挑这个的人,才是当真没礼。”     其实,柳默敬心底深处也不是很想见乐氏,但是毕竟有那样一层名义在。     不过,她听见柳默慎这么说,就不想在此事上多纠结,便笑了笑,道:“那我听你的。”     柳默慎看着柳默敬依旧带着纠结的表情,看看那几个丫头正忙着,便低声道:“姐姐,姐夫的事情,你可千万莫要在道之师父面前露了行迹。”     柳默敬知道兹事体大,忙点点头,小声说:“你放心,我晓得,师父要是问什么,我不说话,哭就是……”     柳默慎扑哧一笑,刚要说话,就见道之师父拎了一个食盒进来,放在了榻上,笑道:“姑娘们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山上不比山下,要冷许多。”又对着柳默敬道,“我看大小姐的身子甚是不好……不知道平时看的是哪个大夫?”     柳默敬道:“如今是太医院的孙圣手。”     道之师父点点头,道:“孙圣手的医术,我也是有耳闻的……”     柳默慎叮嘱过了,就不怕柳默敬会露了行迹――柳默敬只是本性纯真,不会作伪,却不是傻子,每次柳默慎叮嘱过的事情,她都能很好地应对过去――便起身笑道:“师父,先同姐姐一处坐着,我……去拜见我家夫人。”     道之师父忙道:“姑娘们带来的东西,我们已经送到夫人处了。”     柳默慎笑道:“那就多谢师父了。”     说罢,便转身出门了。(未完待续)     ps:二更~继续表示周六周日三更哈~一更二更如常,三更差不多和二更一起放出来~么么哒~爱你们~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尖利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无相庵一处僻静的佛堂里,乐氏正握着佛珠,跪在那里,一脸的虔诚。     此时的乐氏,比在家中更显消瘦,下巴尖了许多,面容也更加憔悴了些。虽则如此,却比在家中之时,更有病西施的意蕴了。     乐氏跪得有些累了,便睁开了眼睛,侧坐在蒲团之上,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因着她的这一声响动,门外守着的嬷嬷立刻推门进来,施礼道:“姑奶奶。”     这个嬷嬷姓张,是乐家怕她受委屈,特意送到了无相庵中的。这个张嬷嬷来到的第一天,就顶了齐老夫人原本给乐氏带来的人。     齐老夫人知道了之后,倒也不阻止。那乐氏终归是乐家女儿,难道她还要碍着别人心疼女儿不成?     乐氏扶着腰,眉头轻蹙,问道:“外面方才是什么人,这样吵闹?”     张嬷嬷面上带着喜气,道:“回姑奶奶的话,方才是忠勇公府里来人了,给姑奶奶送了好些东西,有料子、吃食、药……”     乐氏没等张嬷嬷说完,就冷哼了一声,道:“呵,送了些东西来罢了,也值得你这么开心地叫嚷?”     张嬷嬷的笑容一下就僵在了脸上。她看着乐氏不满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姑奶奶,奴婢是觉得,忠勇公府上既然肯送东西来,一定……还是想着姑奶奶的。”     乐氏哼了一声,道:“她们自然还要想着我,我是到无相庵中祈福,又不是柳家的下堂妻,人家要脸,自然还要做做面子上的功夫。”     张嬷嬷见乐氏面色不好。显然是心中很生气,便立刻慌乱地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     乐氏握着念珠的手却紧了紧。     只是叫人送了些东西来便是好的了?娘家也是,既然送人来,就送一个八面玲珑、心中晓事的人,怎么却送来了这么一个眼皮子浅的人?     平时伺候地虽然还算上心,但是却仅在那些小节之上。到了外面却以乐氏娘家派来的人为尊。对着庵中的尼姑们呼来喝去、指手画脚。     还是她几次三番地申斥了,张嬷嬷才有了些好转,可是偏偏没几天。就旧病复发,让乐氏心中更是不喜     她难道不知道无相庵是什么地方吗?这是皇家庵堂,就算是齐老夫人亲自来这里,都要对那些比丘尼礼敬三分。何况她一个乐家的嬷嬷?     如果不是她更不想用柳家派来的人,早就将这个张嬷嬷打发回乐家了。     乐梦童不是一个很通前朝事情的人。却也知道乐家如今突然被召回了京城很是蹊跷。这种时候,却还有这样一个嬷嬷来给乐家添仇恨,也是让她无言以对的。     也不知道母亲这些年理家,都理出了什么?     想着。乐梦童看这个张嬷嬷更加不顺眼,就白了她一眼,复跪在蒲团之上。闭着眼睛,最终念念有词。     张嬷嬷见状。哪里再敢说话,便低着头,悄声退了出去,     偏偏这时候,外面又是一阵骚乱,乐氏心中本来就有气,此时更是愤怒了,立刻高声问道:“今儿是怎么了?”     刚刚才出去的张嬷嬷慌忙又跑了进来,施礼道:“夫人,是小姐来看夫人了。”     乐氏听说,眼睛立刻睁开了,慌乱地起身向外跑去,口中道:“是我的福儿和从儿来了?”因着过于慌乱,乐氏被裙子绊了一跤,差点儿就摔倒在地。     幸亏张嬷嬷手快,扶了乐氏一下,才让乐氏没有撞到门框之上。     乐氏却推开了张嬷嬷,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叫道:“福儿!从儿!你们――怎么是你?!”     本来激动地叫着女儿名字的乐氏,在看清楚外面站着的人是柳默慎之后,立刻听出了脚步,声调陡然提高,失态地叫道:“我的福儿和从儿呢?”     柳默慎只身一人站在屋外,看见她出来了,便一笑,端端正正地福了一礼,道:“夫人别来无恙?”     柳默慎的面上从不施粉黛,再加上经常出门,所以衣服多朴实无华,未见过多的装饰。     如今,她就是简简单单的一袭青袍,披着氅衣,淡然地站在佛堂之前,柔柔地对乐氏笑着。     詹梅初虽然有“文公子”的外号,但是书香门第出身,对穿衣打扮最最讲究,就算是男装之时,也必然甚重细节。     詹梅初永远不会穿得这般简单就出门。     可如今穿着这样简单的柳默慎,偏偏就让乐氏看见了昔年詹梅初的模样。     乐氏一手握着佛珠,另一手扶着门框,瞪着柳默慎,目眦欲裂,忽然回手,一巴掌打在了那张嬷嬷的脸上,怒道:“什么小姐来看我!回话也不会回吗?”     乐氏虽然体弱,力气也不是很大,但是这一巴掌确实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打得张嬷嬷眼冒金星,脚下趔趄,脸上立刻有了五道红印。     张嬷嬷连忙跪了下去,也不顾膝盖撞在了门槛上的疼痛,口中叫道:“姑奶奶赎罪,姑奶奶赎罪。”     乐氏却不看她,只是继续瞪着柳默慎,眼中,红丝密布。     柳默慎却平静地看着她,面上依旧带着笑容,柔声道:“夫人当心手疼。”     乐氏听着她对自己的称呼,看着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本来生气的心中,突然有了一阵发慌。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的声音依旧尖利,听在人耳朵里,难听还让人觉得不舒服。     柳默慎笑道:“我陪着姐姐上山拜佛,祖母就让我将给夫人的东西一并带来。”     乐氏听说柳默敬也来了,面上忽而浮现出了残忍的笑意,道:“哈,你那姐姐,这几天哭得怕是很厉害吧?”     柳默慎听她这么说话,情知她是知道了安源平的事情。     消息倒是灵通。     柳默慎想着。看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的张嬷嬷,转而继续看着乐氏,笑而不语。     乐氏努力看着柳默慎的脸,希冀能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失望、愤怒、难过的情绪,却什么都没有。     乐氏突然觉得心中更烦乱了,她不想再看见柳默慎的这张脸,永远都不想!     是以。她立刻转身进门。背对着柳默慎,对那张嬷嬷道:“关门!”     张嬷嬷吓得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将门自外面关了上去。自己则退到了门外站着。     柳默慎看着张嬷嬷裹紧了衣服,缩肩弓背站在那儿的可怜样子,并没多说话,只是转身就走了。     看来。乐氏过得确实不错,有人服侍着。外面的消息也能知道,甚至还有力气发脾气。     走出没两步,就见玉俏走了过来,眼圈红红的。面上似乎还有泪痕。     待看见柳默慎之后,玉俏立刻擦了一下眼泪,强打起精神道:“姑娘去见过夫人了?”     柳默慎走过来。笑道:“见过了。”     玉俏觑着柳默慎面上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姑娘没有受委屈吧?”     柳默慎笑道:“没有。倒是夫人看见是我,气了好一场。”说着,她看着玉俏红肿的眼睛,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玉俏听见柳默慎问,眼圈更红了,道:“方才在屋子里,大小姐抱着道之师父哭了一场……看得我们几个都心酸。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就跑出来找姑娘了。”     柳默慎听说,轻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而是由着玉俏扶了自己,缓步向住的那间禅室走去。     玉俏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乐氏佛堂门口的那个嬷嬷,低声问柳默慎:“姑娘,那个嬷嬷倒是眼生,是老夫人派来服侍夫人的?”     柳默慎笑道:“不是,是乐家送来的。”     玉俏点点头,又看了那个嬷嬷一眼。     无相庵在山上,平常日子就比山下冷许多,现如今又是冬天,自然更冷了。     那个嬷嬷穿得略有些单薄,此刻站在外面,耳朵冻得红红的,搓手跺脚的,看着有些可怜。     玉俏本就是个心肠温柔的人,见状不由叹了一句:“夫人也真是,何苦如此……”     柳默慎却不这么想,她也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张嬷嬷,旋即转过头继续向前走,笑道:“夫人是心中赌了一口气,倒是这个嬷嬷,有趣得很。”     玉俏听不懂了,连忙问:“姑娘为何这么说?”     柳默慎慢慢走着,将方才的事情粗略说了一遍,道:“我到了这里,就与她说我是忠勇公府的二小姐,来看夫人的。她既然是乐家派来的人,自然知道三小姐和四小姐才是夫人所出,可偏偏她给夫人通传的时候,说的是‘小姐来看夫人了’。”     说着,柳默慎侧头看着玉俏,问道:“你去给人传话的时候,可会如此?”     玉俏忙摇头道:“这可不会……莫说是奴婢了,就是青虹都不会这样说不清楚话呢。我看那嬷嬷的年纪,在乐家怕也是个有些时候的,自然更不可能话都传不清楚。”     柳默慎笑道:“所以说嘛,这个嬷嬷有趣,乐家更有趣,派来了这样一个人……”想着,柳默慎对玉俏道,“青虹现在在哪儿呢?”     玉俏道:“我出来的时候,她还在屋中,陪着哭呢。”     柳默慎点点头,道:“嗯……等下让她自己出去逛逛吧,听听庵中的人是如何说那嬷嬷的。”     玉俏立刻屈膝道:“是。”(未完待续)     ps:一更~~啊~修存稿修到要哭了~不过还是赶得及出来了三千字~~啊哈哈哈~~没有迟到呢~     感谢书香迷恋168的打赏~     感谢tongyilvcha的打赏~     感谢g83的粉红票~     感谢爱美斯00的粉红票~     感谢仙人种桃树的粉红票~     感谢刘美蕙的三张粉红票~     感谢秦津的两张粉红票~     ……我欠了多少加更我自己都不知道了……跪了……我去继续修文码字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说话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丛太妃与邢贵妃入庵这天,无相庵的比丘尼们突然都忙乱了起来。     柳默敬是个不好热闹的人,如今她们住的禅室又是在无相庵后面,所以只是能隐隐听见外面的声音,时有时无的。     柳默敬靠在引枕之上,听着外面的声音,微微皱着眉头,不说话。     因为得了柳默慎的吩咐,所以今日,几个丫头都只在隔壁的禅室之中待着。而柳默慎则带着青虹出去了。     此时,逐月端着茶进来,见柳默敬蹙眉的样子,以为她听说邢贵妃也来了,心中想起了安源平的事情又难过,便立刻放下茶盘,过来跪坐在柳默敬身边,小声道:“大小姐,您可千万放宽了心,莫要再想那些了。”     柳默敬知道逐月是关心她,就勉强一笑,斜倚在榻上,将引枕抱在了怀里,道:“没有,我就是觉得心里乱得慌。”     逐月给柳默敬捶着腿,宽慰她道:“姑娘如今心情不好,心乱也是常有的。”     柳默敬摇头道:“我不是乱这个,我是怕……逐月你说,邢贵妃会不会召见我和妹妹?”     逐月皱了眉头,想了很久才道:“这宫中贵人的想法,奴婢猜不到,不过……既然邢贵妃是出身成王府,那想必……还是会见见姑娘吧。”     柳默敬听说,心中更乱了,喃喃道:“也不知道见了面,要说什么……唉……”     柳默慎并不知道柳默敬心中的纠结,而是同青虹一起,在当日遇见陶归的回廊之上坐着,远远地看着无相庵前面的热闹盛景。     青虹作为一个很爱热闹的人,脖子伸得更长了一些。踮着脚看着前面,口中道:“姑娘,好长的队伍呢。”     柳默慎靠着柱子坐下,笑道:“自然,一个有功的老太妃,一个后宫之首的贵妃,仪仗自然不同。”     青虹不懂仪仗之事。总之只要是柳默慎说的事情。她都认为是对的。是以,青虹点点头,道:“难怪。”     一主一仆正坐着。突然就听见一人道:“柳姑娘?”     柳默慎回过头去,就见一个有着一双凤眼的女子,身穿官衣,站在她身后的回廊之上。     孟子珺。前世的故人。     柳默慎看着孟子珺略有些淡漠的表情,心中颇为感慨。一如前世一样,表情冷清,少言寡语,但是心智却极其坚定。     心中虽然思绪万千。不过柳默慎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起身施礼道:“这位大人,认识我?”     孟子珺扯动了一下嘴角。权作是笑了,道:“不认识。只是有人告诉我说,到了无相庵之后,只要向高处看,站得最高的那个就是姑娘了。”     一听就是陶归说话的语气。     柳默慎噗嗤一笑,道:“是呀,上次陶家姐姐在这里看见我,还当小女是歹人呢。”     孟子珺抱拳道:“是呀,如果不是行安姐与我说,姑娘如此站在这里,本官也会当您是刺客。”     柳默慎听说,笑道:“看来以后,我不能找这样高的地方站着了。”     孟子珺一本正经地说:“姑娘说得是。”语气里不带半分玩笑,显然是认真的。     柳默慎知道孟子珺甚少开玩笑,此刻对她说的话也是当真的,便笑道:“是,大人的教诲,小女记得了。”     孟子珺又是扯了扯嘴角,这才拱手道:“本官职责在身,还请姑娘见谅,就让本官送姑娘回去吧。”     柳默慎福了一礼,道:“那就有劳大人了。”     青虹一听,自己又看不见热闹了,面上就又有些不开心——每次穿这种衣服来的人,都不让她看热闹,以前的陶家姑娘是这样,现在这个大人也是这样。     所以她跟在了两个人的后面,嘟着嘴,垂头丧气地走着。     倒是孟子珺,走出了几步后,突然道:“柳二姑娘,这次来无相庵的人,不但有我,还有杨大人。”     柳默慎点点头,笑道:“我知道,陶姐姐走了之后,这个杨大人就总领内侍卫的事情,此次太妃和贵妃出来,她肯定要跟着的。”     孟子珺听说,侧头瞥了柳默慎一眼。     尚显稚嫩的脸上,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平静,而这份平静,偏偏就被木讷藏了起来。     陶归同自己说过太多次柳默慎的事情,可是如今面对面的时候,孟子珺却突然觉得,如果不是陶归和自己说过,她怎么都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小姑娘,竟然有陶归口中说的那些本事。     只不过,孟子珺天生表情少,不管喜怒哀乐、也不管她心中转了多少个念头,面上的表情都是不苟言笑的,所以也没见失态,只是道:“我听行安姐说,你与杨大人有过冲突?”     柳默慎停住了脚步,想了许久,才恍然道:“哦,是了,是陶姐姐自天牢出来的那天,我冲撞了杨大人。”     孟子珺面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变得柔和了一些。     她既然与陶归交好,自然不满有人那般仗势欺人。     所以她轻声道:“那既然如此,姑娘这几日,就莫要在庵中逛了吧,免得遇上杨大人,再生出枝节。”     柳默慎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关心之情,便笑道:“多谢大人提点。”     孟子珺却收住了脚步,定定地看着柳默慎。     柳默慎也停下了脚步,问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孟子珺木着脸,来了一句:“姑娘的话没说完。”     柳默慎先是一愣,转而笑容绽开,道:“大人比陶姐姐心细。”     陶归虽然聪敏,但是为人性格大而化之,就比如柳默慎方才的那句话,若是陶归听起来,就是她听了这建议,这几日会安安静静的;但是在孟子珺听起来,却有弦外之音。     柳默慎笑道:“不过大人也不必如此担心,小女知道如何行事就是了。”     孟子珺还是不动,而是看着她,更加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那陈家的事情,是姑娘做的?”     柳默慎一愣,反问:“什么陈家?”     孟子珺也难得愣了神,问:“姑娘不知道行安姐定下的夫家,姓陈?”     柳默慎这才知道,她说的是那个将陶归比作“灾星”的夫家。     不过,听见孟子珺这么说话,就知道丛晰将事情做成了。     柳默慎摇摇头,笑道:“大人误会了,那事情并不是小女做的,只是托了个人罢了。”     孟子珺却误会了柳默慎托付的人,便点头道:“原来姑娘真的认识是衡是公子?”说着,她对着柳默慎深施一礼,道:“这事情,多谢柳二小姐了。”     柳默慎回了一礼,笑道:“陶姐姐的事情,却劳烦孟大人来谢我。倒是陶姐姐,避着好多天都不肯见我了。”     孟子珺并不知道陶行做下的那等蠢事,只当陶归不肯见柳默慎是因为陈家的事情,便叹了口气,道:“行安姐这人平时待人虽然宽厚,其实心气很高……如今受人连累,被革职,还遇上了陈家那样的事情,她面子上自然过不去。却偏偏不肯让我们担心,脸上总是笑着的……二小姐又是闺阁女子,这等事情更不好让你知道了。”     柳默慎听说,慢步向前走着,轻声道:“那既然如此……孟大人就替我给陶姐姐捎个话吧。”     孟子珺道:“二小姐请说。”     柳默慎边走边道:“我当陶姐姐是金兰姐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一定能尽我所能去帮她,她又何苦还要躲着我?”     这话听起来是在顺着孟子珺说那陈家的事情,但实际上,柳默慎却是在说陶行的事情。     如今安源平突然就殁了,本就怀疑陶行的陶归,恐怕此刻心中更慌乱不安了。     可是不管谈浩去找陶归多少次,她都不肯相见。     而柳默慎最怕的,就是陶归因为此刻的这种慌乱,做下了什么错事,不但害了自己,还坏了她和丛晰的计划。     所以今天看见了孟子珺,她就一定要让孟子珺将这话带给陶归。     孟子珺不知内情,却依旧道:“姑娘放心,这话,我必定带到。”     二人这样走走停停,孟子珺就将柳默慎送到了禅室之外,这才拱手道:“姑娘先请回去吧……”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官衣女子急匆匆跑了过来,对着孟子珺拱手道:“孟大人,杨大人找您呢。”     孟子珺依旧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对着那个内侍卫点了点头,又对柳默慎施了个礼,先行离开了。     柳默慎看了孟子珺的背影一眼,也不多说话,便回到了禅室之中。     而那孟子珺刚刚走到拐角处,迎面就撞上了气势汹汹的杨初娘。     杨初娘终于找见了她,这才停下脚步,冷笑一声,道:“孟大人方才是去了何处?”     孟子珺恭敬地拱手,依旧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道:“回大人,卑职方才依着大人的命令,巡视了无相庵。”     杨初娘却压根儿不相信,她抬起手,指着柳默慎禅室的方向问:“那人是谁?”     孟子珺也不回头,只是道:“忠勇公府的二小姐,如今与她姐姐一起,在庵中拜佛。”     忠勇公府二小姐?杨初娘一下子就想起了上次天牢门口的事情,面色立刻沉了下来,道:“你与她认识?”(未完待续)     ps:二更~           第一百二十七章 见面(三更,为aki10086的和氏璧)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孟子珺的表情依旧毫无变化,道:“不认识,就是看见她在院中闲逛,所以让她回去罢了。”     杨初娘哪里肯信?立刻瞪圆了眼睛,问:“真的?”     孟子珺看了杨初娘一眼,向着旁边让了一步,道:“大人要不信,就自己去问问吧,卑职告退。”     说罢,再一拱手,便向外走去。     杨初娘气道:“站住!你去哪儿?”     孟子珺回过头,道:“大人不是让卑职巡视庵中情况吗?”说罢,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杨初娘更是生气,先是瞪了孟子珺的背影一眼,紧接着又回过头,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柳默慎的禅室。     她当然不敢真的进到柳默慎的禅室之中,只是这一肚子冤家路窄的怨气却发泄不出来。所以,她气急败坏地跺着脚,就去找邢贵妃了。     等她走了之后,一个小小的身影自阴暗处探出了半个身子,竟然是招金。     只见招金偷偷一笑,便跑到了西面的墙角处,翻墙出去,来到了无相庵后山的树林之中,对早就等在那儿的丛晰笑道:     “少爷少爷,太妃和贵妃都已经到了无相庵。”     丛晰等得都有些累了,如今听见他这么说,便伸了个懒腰,笑问:“嗯,可召见了柳家小姐?”     招金摇摇头,笑道:“没有,不过嘛……”招金笑着将方才孟子珺与杨初娘的那番对话说了一遍,“……我看孟大人平时不言不语的,厉害起来倒是真厉害,连杨大人的话都不听呢。”     丛晰笑道:“杨一娘只是资历年纪要大些,论本事未必就如孟如珮。宫中有几件事情。都是这个孟大人做的,昔日四个内侍卫中郎将,就连皇上都说比之陶行安,孟如珮更适合做内侍卫之首。”     招金“哦”了一声,笑道:“难怪孟大人一点儿都不怕杨大人。”     丛晰笑着,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兔子的尾巴,还怕她做什么?这个孟如珮的眼界和心思……才是不一般呢。”     杨初娘恨恨地走到了邢贵妃所在禅室的门口。却猛地收住了脚步。她方才气极。只想着来告状,却忘记了孟子珺本就是连清平帝都多次夸奖过的人。     而柳默慎,不管如何。那也是忠勇公府中的二小姐。     这两个人,就算是邢贵妃,也都不好妄动呢。     是以,杨初娘放慢了脚步。正思考着要如何说话的时候,突然就听见屋中。邢贵妃道:“是谁在外面?”     杨初娘听说,连忙正了正衣冠,走了进去,拱手道:“娘娘。”     禅室内。邢贵妃疲累得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几个宫女安静且恭谨地分立两侧。全都微微低垂着头,无人说话。     纵然是在外面。这些宫女的规矩也丝毫不乱。     邢贵妃微睁开眼睛,复又闭上,道:“是一娘呀,方才听你脚步那般急促,可是庵中有什么事情?”     杨初娘忙道:“娘娘,庵中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她刻意收住了话头,只等着邢贵妃来问。     谁知道,等了半天,也不见邢贵妃多问一句话,倒是像睡着了一样,依靠在榻上。     杨初娘顿时觉得异常尴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否应该继续说下去。     等了许久——也可能只是一小会儿吧,只是在这种情况下,杨初娘颇有须臾及永久的漫长感——邢贵妃才缓缓开口,问道:“只是什么?”     杨初娘这次再也不敢卖关子了,而是直接道:“只是,如今这庵中,还住了外人。”     邢贵妃听说,冷笑一声,道:“无相庵既然是庵堂,自然会有人常来拜佛。我们如今来也没有说让无相庵再不接外客,有个把人来,也值得你这样惊慌?”     杨初娘忙道:“卑职不敢,只是今天来的人,是忠勇公柳家的那个大小姐和二小姐,娘娘也是知道的,那柳家的二小姐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最是克母败家的,如今她住在这庵中,当真是不吉利,娘娘又怎么能和这样不吉利的人住在一处呢?依卑职看……”     杨初娘正滔滔不绝地说着,忽然就感受到了一股自上而下的目光。她一个激灵,立刻闭了嘴巴,抬头看着上面的邢贵妃。     果然,就见邢贵妃毫无生气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定定地看着她,眼神犀利之中,还隐藏着少许的嫌弃。     见杨初娘终于不再说话,邢贵妃突然又笑了:“杨大人想必不知道我与柳家的关系吧?”     杨初娘更是慌张了,连忙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她不是不知道,而是忘记了。     她就忘记了,邢贵妃是成王的养女,怎忘记了,成王安家与柳家是定了姻亲的。     而且成王还很是看重柳家这门亲事。     如今,虽然安源平就那样莫名其妙地殁了,这门亲事自然也不算数了,但依旧不妨碍邢贵妃对柳家有一份情义在内。     邢贵妃嫌恶地打量了杨初娘一番,这才坐正了身子,问身边的宫女道:“太妃如今在哪儿?”     身边的宫女忙道:“回娘娘,太妃如今还和住持一处说话呢。”     邢贵妃想了想,道:“罢了,太妃从来也不爱看这些公侯人家的小辈儿,你去,对柳家的那两个小姐说,就说本宫要见她们。”     那宫女立刻屈膝行礼,道了一声“是”,便退了下去。     待那宫女出去了,邢贵妃才又看了一眼杨初娘,道:“杨大人,以后如果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如就闭了嘴巴不要说话的好。”     杨初娘听着邢贵妃冷冰冰的语气,就觉得脊背一寒,忙叩头下去,道:“是,卑职遵命。”     邢贵妃这才又懒洋洋地斜躺在榻上,道:“下去吧。”     柳默敬听那传话的宫女说,邢贵妃果然要见自己,心下更加慌乱起来,连忙拉着柳默慎,担心道:“妹妹……”     柳默慎忙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自己则屈膝对那宫女道:“还请这位姑姑稍候片刻,让我和姐姐收拾一番。”     那宫女并不甚美的脸上带着和善,笑道:“二位姑娘不要害怕,贵妃是慈善的人。”又对柳默敬笑道,“说起来,大小姐与贵妃娘娘也颇有渊源,更不用怕了。”     说罢,便屈膝行礼,退了出去。     柳默慎见那宫女出去了,才拉着柳默敬,低声道:“姐姐莫要这么慌张,如平常一样就好了。”     柳默敬却依旧害怕,低声道:“那你说,邢贵妃会不会知道这事情?”     柳默慎看着柳默敬带着惊恐和彷徨的表情,就觉得有些头疼,只得笑着说:“姐姐要再这样,以后这种大事,我可就真不敢和姐姐说了……你何必管别人知道不知道?你只当着大家都不知道那样,就好了嘛。”     柳默敬呆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是哈,我怎么就忘了这个。”     柳默慎笑道:“姐姐心善,不擅长作伪,是好事儿。”     柳默敬面色嫣红,低头道:“还好事儿呢,我看呀,就是专门坏事的。”     柳默慎噗嗤一笑,道:“好啦,这不是还没坏事吗?姐姐快去吧,不好让贵妃等急了。”     柳默敬一听,愣住了,忙问:“你不去吗?”     柳默慎笑道:“嗯,我先不去了,姐姐自己先过去,只和贵妃说,我是不祥之人,贵妃千金之躯,我不好相见。”     柳默敬听说,忙呸了两声,道:“胡说些什么?你怎么就是不祥之人了?”     柳默慎笑道:“姐姐快去吧,我自有道理。”     柳默敬还要再说什么,可是见柳默慎面色坚定,没有办法,只得出门,对那个宫女道:“姑姑,我们先去吧。”     那宫女见只是柳默敬一人,心中一愣,道:“只是大小姐一个人?”     柳默敬看了一眼关上的禅室门,叹了口气,道:“我那妹妹……身子有些不适,不好见贵妃娘娘。”     那宫女看着柳默敬的表情,就想起了方才杨初娘说过的话。     看来,这个柳二小姐,也是为了避讳一二吧。     想着,那宫女便笑道:“既然如此,大小姐就随奴婢来吧。”     柳默慎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声音,听见柳默敬离开了,便坐回到了榻上,提笔继续抄写佛经。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冬日的太阳斜着落在了西边,只剩一缕余晖照入庵堂的时候,柳默慎忽然就听见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而敲门的人,并没有等柳默慎说话,便自行推门走了进来。     只见一个二十多岁,容貌如初开之海棠般娇好的女子款步走了进来,坐到了柳默慎的对面,笑道:“柳二小姐倒是很难见。”     柳默慎抬头看了她一眼,端正地跪到榻上,恭敬道:“小女柳默慎,参见贵妃娘娘。”     邢贵妃微微一笑,道:“免了。”说罢,她拿起柳默慎正在抄写的佛经,一字字地看了下去。     字迹娟秀中带着硬朗,一丝不乱,不论是笔迹还是笔力,都不像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写的。     邢贵妃看了几页,放下笑道:“二姑娘的字写得不错。”(未完待续)     ps:三更~     啊~今天先把和氏璧的打赏还了~明儿继续三更~我去继续努力码字了~么么哒~           第一百二十八章 贵妃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微微垂首,道:“贵妃娘娘过奖了,既然是娘娘吩咐的事情,小女自然要多多抄写。”说着,将自榻上拿起了早就放好的一叠纸,双手呈给邢贵妃,道,“还请贵妃过目。”     邢贵妃接了过去,纤长的手指慢慢抚过纸张,眼睛却不放在那纸张之上,而是看着柳默慎。     柳默慎恭谨的表情,带着木讷,仿佛真的只是为了给她呈送这一摞佛经的。     “姑娘何必如此作伪?”邢贵妃将那摞纸放在了一旁,漂亮却总显了无生气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精明,道,“你今天在这里,不就是想要见我一面吗?”     柳默慎听说,抬起了头,看了邢贵妃一眼,原本木讷的脸上,也绽开了笑容,反问道:“贵妃娘娘肯屈尊驾临无相庵,不也是想看看小女吗?”     邢贵妃的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直视着柳默慎。     柳默慎也不客气地回看了过去。     两人对视了许久,邢贵妃才收起了目光,笑道:“难怪姑娘能入了丛启澄的眼睛。”     柳默慎眉间轻挑,问道:“娘娘说的话,我不明白。”     邢贵妃一笑,嫣然灿烂,她道:“姑娘再装,可就说不了话了。”她调整了一下姿势,道,“姑娘说罢,想要问本宫什么?”     柳默慎在心中估量着邢贵妃的底细,口中问道:“小女就是想知道,贵妃当日,究竟为何进宫。”     邢贵妃想过柳默慎会问她很多事情,独独没想过柳默慎会问这个。     她掩口一笑,道:“姑娘这话糊涂。陛下的旨意,难道还能不遵不成?”     柳默慎笑着摇摇头,道:“在看见贵妃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看见贵妃之后,我就不这么想了。”她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如果贵妃想。莫说是圣旨皇命。就是天兵天将,只怕也挡不住贵妃呢。”     邢贵妃微微一错愕,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柳默慎。     不但是为了柳默慎的问题。也是因为柳默慎的这段话。     她第一次有一种自己被人看穿了的感觉。     邢贵妃微微转过脸,避开了柳默慎的眼神,半晌才道:“因为我不但要自己活着,还要安家的人。都平安无事。”     柳默慎依旧直视着邢贵妃,问道:“娘娘是说。您不进宫,安家的人,就会死吗?”说着,柳默慎又提起了笔。在开始默写经文,口中淡然道,“我还以为。贵妃娘娘进宫,是为了害死安家的人呢。”     邢贵妃猛地转过头。脸上突然间带了一层寒霜,竟然将屋中的空气也带冷了几分。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问道:“二小姐究竟要问什么?”     柳默慎丝毫不为邢贵妃的眼神所动,而是继续稳稳地写着经文,笑道:“我要问的,就是这些,娘娘既然不打算说实话,小女就没什么可问的了。”     邢贵妃在宫中七年多的时间,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地到了今天,本以为自己早就心如死灰,外事不侵了,却偏偏被柳默慎几句话,就轻易勾起了心底的愤懑之意。     她深吸了几口气,抑制住内心深处想要打人的冲动,颤着声音道:“那姑娘说说,我说什么才算是实话?说我从来不想进宫?说我进宫是因为有人传错了旨意?还是说我的身世,让我想逃都逃不掉?还是说我被人算计了?姑娘说说,你要听什么实话?”     柳默慎的笔尖微微一顿,一滴墨落在纸上,留下了墨迹。     “传错了旨意”、“被人算计了”,果然就如她想的那样。     她将那张纸握成团,扔到了地上,重新写着,口中却说:“是呀,娘娘为了护住安家人周全,事事违心而行,可惜到最后,还是救不了安小公子。”     邢贵妃的脸色惨白,额上渗出了汗珠,头上的步摇随着身子的颤抖而不停地晃着:“你到底要说什么?”     柳默慎抬起头,看着邢贵妃的模样,将笔用力地放到了笔架之上,道:“请问娘娘在进宫之前,究竟见过谁?那个人到底许给了娘娘什么?让娘娘愿意拿安家上下的命来搏一个前程。”     邢贵妃因着柳默慎的这句话,突然又想起了那张平凡无奇,却让她记了这许多年的脸。     一张她恨不能现在就杀掉的脸。     邢贵妃终于抑制不住,尖声道:“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用父王和母妃去搏我自己的前程!是他害我的――”     邢贵妃高喊出了这句话,突然就收住了声音。     四周围,安静地只能听见风声。     邢贵妃那双早就没了神采、仿佛枯死的眼睛里,猛地就流下了眼泪。她捂着嘴巴,拼命压抑住哭声,最终还是忍不住,伏在榻上,将头埋在袖子里,放声痛哭。     柳默慎突然觉得邢贵妃哭的样子很是眼熟。     前几天,因着安源平的事情,柳默敬也是这样的哭法。     只是那个时候,柳默敬身边有柳默慎陪着,而此时的邢贵妃,却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只能在一个不过十三岁、初次见面的小丫头面前,如此失态地痛哭。     哭了许久之后,邢贵妃终于止住了眼泪,坐起身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恢复了端庄的样子。     又是毫无生气的脸,仿佛刚才那个失声痛哭的人,并不是她。     柳默慎见她恢复如常,这才问:“娘娘既然知道是谁害你,为什么不请陛下做主,抓了那人?”     邢贵妃嘲弄地一笑,道:“姑娘知道本宫的身世?”     柳默慎摇摇头,道:“只是听人隐约说起,直到娘娘的身世,似乎关联到当年太子的事情。”     邢贵妃哈地一笑:“姑娘对宫中的秘事倒是了如指掌……”说着,她的眼神再次看向了别的地方,“是呀。我一个孤女,本来还能苟且偷生,可是自诏书之上,我的名字和别人的名字掉了包,莫名其妙地就被抬进宫宣做美人的那天起,所有的事情就都变了。”     她的表情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自嘲。夹杂着复杂的情绪:“陛下看见我的时候。就和见了鬼一样……哈哈哈,姑娘信吗?册封的诏书,莫名就被换了名字;陪郡主读书的女官。莫名就成了陛下招入宫中的美人……二小姐也是读书的人,史书之上,可听过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柳默慎沉默了。且不说宫中清平帝下的诏书极难被人掉包,就说宫中选人是多大的事情。怎么可能就错了?还错得这般离谱?     可是邢贵妃,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那只能说明。幕后之人不但手眼通天,而且还在许多年前,就一直在谋划这件事情。     邢贵妃近乎发泄的自嘲之后,再次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她看着柳默慎。柳默慎看着她,眼神平静得不带一丝涟漪――而在这个小姑娘眼中没有看见同情之类的神色,倒让邢贵妃心中舒坦了很多。     舒了一口气。邢贵妃继续道:“昔日我亲生父母家中被满门抄斩,只余我一个人幼女。被父王母妃偷养在了府内,充作母妃远房亲戚家的义女……后来我才知道,陛下一直知道这件事情。想必陛下动了恻隐之心,也是为了有个父王的把柄,所以并没有声张……哈,姑娘说说,我这样子的人,就算有再大的委屈,除了将自己打扮地更可怜一些,搏陛下一个同情之外,又怎么敢告诉陛下我认识那幕后之人?陛下可能信我吗?他会不会以为这是父王的谋划?会不会以为安家要谋朝篡位,所以派了个养女潜伏在他的身边,随时打算刺杀他?”     柳默慎喃喃道:“是呀,而且那人既然能将你安排进宫,手段一定不同,你若是真的说出他来,他自然立刻就能嫁祸安家。”     邢贵妃挺直了脊背,端庄地坐在那儿,笑道:“是,姑娘想得对。”     柳默慎笑道:“娘娘过奖了……那小女还要问一句,那人叫娘娘潜藏在宫中,究竟是为了什么?”     邢贵妃笑道:“本来只有一件事情,就是查出何嬷嬷的底细,后来突然又让我查清楚,谁是营卫之长。”     柳默慎心中漏跳了一拍,问道:“那贵妃娘娘知道了?”     邢贵妃看着柳默慎的脸,一笑,道:“开始不知道,后来做了贵妃之后,偶然之际,知道了第二件事情……本来以为第一件事情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了,不过现在看姑娘,我觉得,这两件事情,姑娘反而都知道,对吗?”     柳默慎恍然,坐正了身子,道:“小女替何嬷嬷,多谢娘娘相救之情。”     邢贵妃道:“为何这么说?”     柳默慎笑道:“不管那人想让娘娘查何嬷嬷什么,如今何嬷嬷不在京城之内,那人就会觉得,嬷嬷已经没了用处,这样,嬷嬷安全了。”     邢贵妃笑道:“是呀,安全了。”她神色略带着一丝伤感和茫然。柳默慎不说话,而是平静地看着邢贵妃,等着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然,就听邢贵妃道:“如今,我和姑娘都知道了彼此的一点小秘密,不如,我们两个做个小小的交易怎么样?”(未完待续)     ps:一更     感谢爱奈何的粉红票~     感谢温雅贵的粉红票~     感谢machan的粉红票~     感谢tongyilvcha的粉红票~     感谢刘元宝的粉红票~     感谢water_2的粉红票~     感谢神遗弃的孩子的两张粉红票~     感谢基督山-枫叶的粉红票~           第一百二十九章 底细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看着邢贵妃的眼睛,道:“娘娘请说,是什么样的交易?”     邢贵妃越过柳默慎的肩头,看向外面,声音中带着怨毒道:“我今生所求,唯有安家平安无事……那人心毒,欠了安家两条性命,所以,我要他死,姑娘若能帮我,本宫的这条性命,就是二小姐的了。”     两条性命?柳默慎在心底有了疑问,一条是安源平的,那另一条,又是什么人的?     不过,柳默慎并没有问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娘娘怎么知道我能帮您达成心愿?”     邢贵妃提着嘴角一笑:“就凭姑娘如今坐在我面前,听着我说了这一通的话。”     柳默慎垂下眼睛,道:“好,既然如此,我也告诉娘娘一个秘密。”说着,她凑近了邢贵妃,小声道,“其实安小公子没有死,是丛大人救了他。”     邢贵妃听说,先是一愣,旋即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轻松,她抚着胸口,本来就泛红的眼睛,再次起了雾气。只听她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念了两声太好了之后,她对着柳默慎一礼,道,“多谢二小姐。”     柳默慎笑道:“娘娘不必谢我,还是谢丛大人吧。小女在这里,替丛大人问一句,那人知不知道丛大人才是营卫之长?”     邢贵妃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道:“我也不清楚。依我看,那人只是怀疑,却不笃定。姑娘要真是担心丛大人,不如就查查丛家人为什么会突然进京吧?”     丛家人?柳默慎有了一瞬间的错愕,转瞬就被埋在了心底,笑问:“多谢娘娘。如今娘娘是不是也应该把那人的事情。告诉我了?”     邢贵妃道:“我只知道那人姓廖,比我大了四岁吧,名字我却不知道,不过昔年我初次见到他的时候,发现了他经常去的,有三个地方。”     说着,她提起笔。在纸上写了下来。又将那纸推给柳默慎,道:“姑娘请看看吧。”     柳默慎没有再多问问题,而是接过那纸。仔细看了看,将纸叠了起来,放在了怀中,道:“娘娘放心。小女,定然不负所托。”     邢贵妃将面上的七情六欲全部掩藏了起来。将柳默慎抄写的那一摞经书抱在了怀中,起身道:“既然如此,本宫就静候佳音了。”     说罢,款步走了出去。     柳默慎在她的身后。屈膝道:“恭送贵妃娘娘。”     待邢贵妃走后,柳默慎又将那张纸取了出来,看了两眼。     不多时。禅室的房门被人推开,玉俏提着食盒走了进来。面色苍白,颤着声音道:“姑娘。”     柳默慎知道她是因为方才听见了那许多不应该听到的事情,心里面害怕,所以才会如此。只是柳默慎此时也没有心情去安慰她,就是木着脸道:“把灯点上吧。”     玉俏依言,将墙上的悬着的油灯点燃,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柳默慎借着灯光,再次看了一遍那张纸,复将纸放入了怀中,问道:“姐姐呢?”     玉俏忙道:“宫中的姑姑说,大小姐在邢贵妃处哭得可怜,正巧丛太妃来了,就劝慰了大小姐一阵子,邢贵妃怕姑娘担心,就特意来宽慰姑娘。”     柳默慎的表情没有变化,又问“方才外面除了你,还有谁?”     玉俏慌忙摇摇头:“没有人了。”     柳默慎之前就让她留意着,如果邢贵妃来这里看她,一定要守在门口,不让别人靠近。     柳默慎呆坐片刻,展颜一笑,道:“玉俏姐姐过来坐一会儿吧,外面那样冷。”     玉俏依旧因为方才听到的那些话而感到害怕,她走到榻前,半坐在榻边,低着头不敢说话。     柳默慎见状,将身边的暖炉推了过去,起身道:“你好好捂捂手吧,我出去一趟。”     本在发呆的玉俏听说,立刻站了起来,急切地问:“姑娘去哪儿?”说着,她将暖炉放下,道,“我同姑娘一起去。”     柳默慎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只是在院中走走。”     玉俏还要在说话,但是见柳默慎语气坚定,加之心中仍然惴惴的,也不敢多劝,便在心中思忖着,等下柳默慎走了之后,她就偷偷地跟出去就好。     这个时间,正是无相庵中的众位比丘尼晚课的时候,所以院子里除了偶然能遇到的内侍卫之外,也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虽说今日杨初娘欲找柳默慎的麻烦,可是因着邢贵妃的缘故,杨初娘也不敢多说话了。她也知道此事丢人,所以当然不敢和其他内侍卫说什么。所以柳默慎虽然在院中溜达着,其他的内侍卫也没有阻拦。     柳默慎走了一会儿,便到了无相庵靠近后门的一处较为僻静的亭子里。     亭子的匾额之上,写着“七宝”二字。     柳默慎坐在亭子的围栏之上,发了一会儿呆,才道:“丛大人都听到了?”     四周一阵寂静,柳默慎的这句话,就像是对着空气说的一样。     又过了一阵子,丛晰自亭上跳了下来,藏在亭子的一根圆柱之后,只是露出了脑袋,轻咳了一声道:“听到了,还要多谢姑娘。”他说的是柳默慎替自己问的那句话。     柳默慎浅浅一笑,带着疲累,将那张写了地名的纸递到了丛晰眼前,道:“这三个地方,丛大人可认识?”     如今外面虽然天黑,但是丛晰眼神一贯不错。他并不出来,而是依旧站在柱子后面,扫了一眼那张纸,待看清楚之后,原本带着些许戏谑的神色陡然一变。     他自怀中掏出了永不离手的折扇,远远地指着那张纸,道:“第一个,是昭王在京郊的别院,第二个。我一直怀疑是北疆探子的据点,却总也抓不到证据,而第三个我就不知道了。”     柳默慎点点头,问道:“大人可带了火石和火折子?”     丛晰听说,取出了这两样东西,靠着柱子将火折子点燃,道:“姑娘给我吧。我来烧。”     柳默慎起身走了过去。将那张纸抵到丛晰手上。丛晰也没有犹豫,而是直接将那张纸点燃了。     柳默慎眼看着那张纸烧为了灰烬后,道:“既然大人都知道了。就去忙吧。”说罢,便要往回走。     丛晰从没见过柳默慎这般神色恹恹的样子,以为她是因为邢贵妃的事情所以心中难受,便宽慰道:“姑娘是在为邢贵妃难过?”     柳默慎停下脚步。冷然道:“我倒是不难过,我只是生气罢了。”     丛晰摸不着头脑。他侧过头,看着柳默慎,笑道:“是可气。”     柳默慎回头看着丛晰,道:“这事情。最可气的还是他在京中活动了这样多的年头,大人竟然都查不到他的下落。”     所以前世之时,还能真的让此人成了事。     柳默慎也知道。此事不能怪丛晰。这个姓廖的人前世在京城之中汲汲营营那些年,不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人的存在吗?     而前世。在乔子唐死后,这个人就不见了。也正是因为他不见了,所以昭王的部队才会一溃千里。     所有人都以为乔子唐才是昭王的智囊,但实际上,那人才是乔子唐的影子和头脑。     丛晰听见柳默慎这样说,连忙伸手想要拉住她,却又觉得不尊重,就笑道:“丛某两年前才接管了营卫,而且邢贵妃的事情莫要说在下,就是太妃她老人家知道的都不切实……”     是了,前世邢贵妃到最后都只是一个美人的名分,也确实没有人会对一个在宫中苟活的美人的身世感兴趣,更没人相信这个人会知道这样的秘密。     柳默慎看着丛晰颇为急切的表情,心下过意不去,便笑道:“是了,不是现在的营卫之长无能,而是以前的营卫之长失职。”     丛晰刚要说话,突然眼神一闪,想起了邢贵妃的那句话。     起先,那人让邢贵妃入宫,是为了查何嬷嬷的事情,后来那人才让邢贵妃查究竟谁是营卫之长。     而闻匡那个对外宣称的营卫长,已经做了九个年头。     可见那人一直很了解营卫的设置。     柳默慎看着丛晰变幻的表情,也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便问:“上一任营卫之长,是出什么事情了?”     丛晰道:“夏日睡觉的时候,被毒蛇咬死了。”     柳默慎又问:“那大人可知道,上任营卫长大人他被毒蛇咬死之前,可有在查什么事情?”     丛晰靠着柱子,认真思索着,口中道:“营卫之职,就是查事情,只不过,少有人知道罢了。不过据我所知,当时的营卫长,是在查京中北疆探子的下落。”     柳默慎听说,笑道:“可见‘少有人知道’并不是‘没人知道’。现在看,不但大人知道,连那毒蛇也知道了?恕小女子多言,大人的身份,营卫之中有多少人知道?”     丛晰道:“知道我实为营卫的人,不少;但知道我是营卫之长的,不过七个人……哈,我平时那种样子,别人也不会信陛下会让我掌管营卫。”     柳默慎笑道:“还是小心些吧,现在听着,大人的周围,可不像是干净的样子。不然为什么,他偏偏疑到了大人的头上?”     丛晰侧着头,喃喃道:“不用小心,他不是想知道是谁吗?我大可以让他知道我是谁。”(未完待续)     ps:二更~     顺便给大家道个歉,今天没办法三更了,因为这一段的剧情实在是修改不出来了,所以我彻底推翻了存稿重写……实在是很抱歉,容我好好理顺一下剧情吧!对不起!           第一百三十章 生气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看着丛晰的侧脸。     正面看过去有些过于漂亮的脸,侧面看的时候,却棱角分明,带着锐利。     看来,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柳默慎笑道:“既然大人已经有了主意,小女就先回去了。毕竟这里是尼姑庵,如果让人看见大人在此,就不方便了。”     丛晰点了点头,刚要走,又被柳默慎叫住了。     柳默慎笑问:“大人,难道就不好奇,何嬷嬷到底有什么底细吗?”     丛晰停下脚步,笑着对她说:“那姑娘打算告诉我吗?”     柳默慎低头一笑,自怀中掏出了一个牌子,递给丛晰看:“喏,就是这个。”     铜质的牌子,上面并没有什么文字,只是刻了一条蟠龙。     丛晰一看那个牌子,脸色先是变白,紧接着又变红,紧接着则是更加煞白。     他以军中单膝之礼跪倒在地,道:“吾皇万岁。”     柳默慎只是单纯地想要将牌子给丛晰看,却没想到丛晰如此正经,忙避开身子,不肯受丛晰的这一礼。     她将那牌子放回到怀中,问道:“大人何必这么认真?”     丛晰依旧单膝跪地,抬起头看着柳默慎,问道:“姑娘知道这是什么吗?”     柳默慎道:“猜到了,想必是兵符之类的东西?”     丛晰道:“这是半边兵符,另半边应该在其他人的手中,两块兵符只要相合,就能调动天下兵马。姑娘说说,这样的东西都在你手中,我怎能不认真对待?”     柳默慎叹了口气。道:“那也只是半边而已,况且就算是整个兵符都在小女手里,恐怕也没有镇住天下兵马的实力”     丛晰还是不起身,而是抬起头看着柳默慎,严肃道:“那姑娘可明白,若你拿出了这个东西示人,对面之人却不正经。那就是姑娘的死期到了?”     柳默慎点头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才觉得这牌子烫手……陛下也有趣,竟然把这个东西留给了一个离宫的老嬷嬷,难不成还要何嬷嬷八十多岁的人。上战场不成?”     丛晰看着柳默慎,难得露出了惊诧之情。     柳默慎以为他想说什么,谁知丛晰的第一句话却是:“姑娘是不是先让下官起身说话?”     柳默慎被他逗笑了,便清了清嗓子。道:“丛大人起来吧,小女可受不起。”     丛晰依旧很正经地点了点头。道:“谢姑娘。”     说罢,丛晰站起身,拍了拍衣上的土,继续用诧异的表情看着柳默慎。仿佛柳默慎说了一句很蠢的话一样。     柳默慎当真被她看得莫名了,便问:“大人到底想说什么?”     丛晰疑惑地看着柳默慎。     对面的少女眼神清澈,确实带了一丝疑惑。     看来。她是真的没有想到。     丛晰笑了,说道:“我一直觉得姑娘通透聪明。怎么偏偏有时候到了自身之上,就那么糊涂?陛下放何嬷嬷出京,为什么没有收回这兵符?姑娘不过十三岁,何嬷嬷又为什么会将这个兵符给了姑娘?姑娘真不明白。”     柳默慎确实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她只当是何嬷嬷信任她,才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了她。     可是现在听丛晰这么问话,柳默慎略微一想,突然明白了。     京中确实有一个人,有足够的能力,可以让天下兵马服气——就是她的祖母,齐老夫人。     所以,这牌子与其说是柳默慎的,不如说是给柳家的。陛下要的就是在危急时刻,柳家可以用在军中的号召力,勤王护驾。     丛晰看着柳默慎的表情恍然的表情,笑道:“上次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姑娘对家中的事情,未免太不上心了。”     柳默慎自然知道柳家在清平帝心中的重要性,只不过,因为前世之事,她很少会去思考柳家的事情,也懒得去想柳家的事情。     想着,柳默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大人说的是……这东西,还真是千斤重担。”     不止重,更能说明在清平帝的心目中,一直很怀疑他的儿子们。     尤其是之前闹的那一场刺客戏码,更是成了清平帝和他那三个儿子之间,抹不去的鸿沟。     丛晰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到了这个问题,便笑道:“姑娘也不用太担心,这东西姑娘手里的只是一半,并不能成什么事情。只不过兹事体大,姑娘还是好好保管才是。”     柳默慎笑了笑,有些敷衍地说:“我自然晓得。”     丛晰看着柳默慎的神色,突然好奇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正要说话,突然就听见有人来了,连忙闪身到了立柱后面,隐没在夜色之内。     柳默慎因着丛晰突然的动作而回过神来,就看见玉俏快步走了过来,看见她在亭子里,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笑道:“姑娘让我好找,竟然藏在了这里。”     柳默慎抛开心事,笑道:“这里安静,我待在这里想事情,就忘了时间。”     玉俏走过来,扶着她道:“姑娘有什么事情,非要在这样冷的地方想?大小姐刚才也在找姑娘,姑娘快回去吧。”     柳默慎点头不语,只是回过头,又看了亭子后面的暗处一眼,便同玉俏一起回去了。     此刻,丛晰已经翻墙出了无相庵,同柳默慎一起时柔和的表情已经不见,倒是有了怒意。     招金就等在无相庵之外,看见丛晰这个表情自无相庵中出来,心内一慌,也不敢上前,只敢站得远远的,恭敬道:“公子。”     丛晰回头看了一眼无相庵,对招金道:“让闻匡去给宁将军说,他要是理不清宿卫的人,就趁早让了位子。”     招金更是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丛晰说的话是气话还是真话。就不敢动。     丛晰瞪着他,道:“还不快去?”     招金挠了挠头,问道:“那公子……是为什么呀?”     丛晰冷哼道:“你我二人在无相庵里就如出入无人之境一般。方才我和柳二小姐说了足有半个时辰的话,最后竟然是人家的丫头找到了我们。呵呵,若再有歹人想来放一次火,倒是简单了。”     招金立刻明白了,丛晰这怒火从何而来。     应该半是因为丛太妃。半是因为柳默慎。     丛太妃于丛晰是恩人。柳默慎在丛晰心中的地位更是很高。     如今他看重的两个人都处于险地之内,丛晰怎么可能不生气?     招金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忽而对上丛晰锋利的眼刀。连忙又捂上了嘴巴,不敢说话。     “说。”丛晰沉着脸道。     招金也不敢不听话,只得笑道:“是公子前几天还说,少爷你如今的心思都在柳家二小姐身上了。现在看,是公子说得真对。”     丛晰听见他说这话。皱了眉头,问道:“他不好好读书,怎么突然会说起这个来?”     一个天下闻名的文生公子,不在家预备明年的科考。偏偏说一个姑娘家的口舌,这哪里是是衡能做的事情。     招金听不出来丛晰语气中的醋意,只以为丛晰是感兴趣。忙道:“还是那个棋谱闹的。那天我去他那里的时候,他正在那儿摆棋呢。随口就说了一句‘这个柳二小姐很不简单’。又问我您最近在做什么,我说了之后,是公子沉默了一会儿,就说什么‘我当你家少爷这辈子要潇洒风流呢,如今的心思也还是都在柳二小姐身上了’。”     丛晰听见是衡这么说话,更不开心了。     什么叫风流?他哪里风流了?这是在骂他吗?     想着,丛晰怒道:“以后但凡涉及到柳二小姐的事情,统统不许和是公子说。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不说做点儿正事,就在那儿对一个姑娘品头论足的,成何体统?”     招金能听出来丛晰的怒意,却实在不懂这怒意从哪儿来的。品头论足?是公子从来就只是称赞柳二小姐的棋艺,而且从来没有在招金之外的人面前说过。     要知道,至今天下之人,除了无相庵的道之师父、他的少爷、是公子和他自己,都没人知道原来柳二小姐破解了那个棋局呢。     只不过这样辩白的话,招金可不敢对正在气头上的丛晰说,便唯唯诺诺地说:“是了,小的听少爷的。”     丛晰看着招金的表情,也知道自己这无名火烧得过了头,就放柔了语气,道:“你先照我的话,告诉闻大人去吧。”     招金听说,忙问:“那少爷今夜还回客栈吗?”     丛晰的家被“亲戚”们占了,赌坊都被烧了,所以丛晰这段日子,一直住在京城的客栈之中。     丛晰却摇摇头,道:“你趁着城门还没关,先回去吧,我去找是衡。”     是衡性子孤傲,行事更是与众不同。虽说此刻要备考来年的科举,却并不住在京城之内,而是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之上搭了个小小的茅屋住着,平日都是闭门谢客的。     招金“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心中更摸不准丛晰在想什么了。     丛晰也不说话,只是径直向山下走,颇有些赌气的意思。     是衡就是太闲了,才会想那些事情,既然这样,不如给他找些事情做好了。     他一路赌气地向山下走,走出了一半的距离,突然又停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愣怔了许久,才突然笑了。     他这是生的什么气呀?     为着自己的幼稚一笑后,丛晰的脚步也轻松了许多。(未完待续)     ps:一更~     感谢伽罗雪儿的粉红票~     感谢爱奈何的两张粉红票~     感谢团子粉可爱的粉红票~     感谢sunshie的粉红票~     感谢onlylady的粉红票~     感谢月亮臉的粉红票~~     爱大家~么么哒~           第一百三十一章 探查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昭王于京郊的别院门前。     周玄恭裹着厚厚的冬衣,明明冻得脸色发红,但依旧挺直了背站在门口,远远地望着大路的方向。     而他要迎接的人,正是名满天下的是衡,是公子。     其实,周玄恭本人并没有多喜欢是衡,相反,他还很讨厌是衡。     尤其是是衡看他的眼神,就好像看蠢物一样。     周玄恭皇室后裔,又是有名的纨绔,哪里能忍得了别人的那种眼神?     如果不是昭王说是衡是个人才,要收为己用才好,周玄恭才懒怠对他毕恭毕敬呢。     只不过,是衡确实是一个除了性格之外,极难让人找出缺点的人。周玄恭缠了是衡这么久,也找了不少人去调查是衡,却也没找到是衡的一个把柄。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不贪财、不好色、有见地、有见识,除了恃才傲物不爱与人交往这点儿毛病之外,是衡在书生之中,也算是完美了。     哦,是衡不但是书生,也是个箭术高手,前些日子在校场书院,那一手百步穿杨的本事,看得人啧啧称奇。     也正是因为如此周,玄恭对是衡倒是有了点儿敬佩之意,也起了真心要与之结交的意思。     只不过,是衡倔劲儿又犯了,突然就在京郊起了个小茅屋,表示在明年大考之前,他断不会入京城繁华之地。     就在昨天,周玄恭再下帖子邀请是衡到昭王府鉴赏画卷,本来他已经做好了被回绝的的准备,谁知是衡竟然难得应许了。     周玄恭顿时有了一种刘玄德三顾茅庐得诸葛孔明的成就感,立刻就将这小聚定在了昭王在京郊的别院之中。还邀请了不少京中名士作陪。     为了表示恭敬,周玄恭还特意很早就到了别院门口,恭迎是衡的大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周玄恭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之后,就听见远处传来不急不缓的马蹄声。     周玄恭心头一喜,想:来了。     果然,就由远而近来了两匹马。前面的黑马之上。是一个姿容秀丽,神情高冷的少年人,其后的矮小红马之上。则是一个十一、二岁,一团稚气的小男孩儿。     周玄恭心头高兴,连忙紧着跑了过去,拱手道:“是兄。稀客!稀客!”     是衡甚少对人笑的脸上,难得挤出了一丝笑容。他翻身下马,拱手道:“二公子,许久不见了。”     周玄恭连忙过来,拉着是衡的袖子。笑道:“是兄何必如此多礼,快向里面请,里面请!”     是衡皱了眉头。将袖子自周玄恭手中抽了出来,却还能心平气和地笑着道:“二公子先请。”     周玄恭一面引着是衡向里走。一面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男孩儿。     大大的眼睛,嘴角带着笑意,脸圆圆的,看着倒像是年画上的小孩子一样。     周玄恭笑问:“是兄,这位小兄弟是什么人?”     是衡瞥了一眼,道:“他叫招金,是在下的书童”说着,是衡回过头,平时带着三分不与俗世为伍的仙气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怒意,旋即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清。     就听是衡咬着牙道,“招金,见过二公子。”     招金是个乖巧会来事儿的人,他也不与是衡对视,只是对着周玄恭打了个千儿,笑道:“小的招金,见过二公子。”     周玄恭听他说话干脆且讨喜,便笑道:“是公子的书童,竟然叫这样俗气的名字,倒是令在下意外。”     是衡淡淡笑道:“大俗既大雅,虽然俗气,却是个讨喜的名字,不是吗?”     周玄恭听说,连忙拱手道:“正是!正是如此!”     说罢,自怀中掏出了一个小荷包,扔给了招金,笑道:“赏你的。”     招金立刻接住荷包,笑得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在见到周玄恭至今,独这笑意是真的――口中道:“多谢二公子。”     周玄恭见他如此贪财,心中笑意更盛。     他还真当是衡是个不爱钱的主儿呢。     从是衡这书童的举止就能看出,这个是衡恐怕也只是面上的清高而已,算不得什么。只要他再加把劲,一定能将他收入父亲帐下。     是以,周玄恭也不看招金,只是引着是衡进了别院之中。     昭王府的别院,自然也是个富贵繁华的所在。     招金一进来,那眼睛便像是画满了铜钱一样,贪婪地四处看着。     周玄恭一直在偷偷观察招金,如今看见招金这个表情,更是心安了。     只不过,如果周玄恭此时能看是衡一眼,就会发现是衡此刻,可算是眼中冒火了。     其实,是衡虽然恃才傲物,却不是个不通世俗之情的人,若是他觉得是不错的人,也能如常人一般和人结交。     丛晰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哪怕是衡看不上丛晰暗探的职业,也照样会和丛晰结交。     否则,他也不会为了丛晰的那几个亲戚无礼的举动,就那般生气;更不会为了丛晰的一句请,就上了校场书院的门,将那个姓陈的,挤兑得成了笑话。     据丛晰说,那人事后还装了许久的病。     可是不代表,他能接受丛晰用他的藏书威胁他,让他也成了营卫的暗探。     尤其是再看看招金的这番举动,是衡觉得自己后半生的英明,都葬送在了这一刻。     又看了一会儿招金那夸张的表演,是衡也不忍心看下去了,就别过头,看向了一边。     恰好又撞上了周玄恭那仿佛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表情。     是衡更是觉得心中发堵。     招金那样夸张的表演,这位昭王二公子都能上当,真是……     是衡再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得挤出了一丝笑容,先道:“二公子。我们何时开始赏画?”     周玄恭这才记起今天请是衡来为了什么,忙笑道:“就在书房之中,是兄,请。”     这天晚上,脸笑得有些酸的招金,将满面黑气的是衡送回到了他的茅屋里。     还没等他道一声辛苦,是衡就先将那茅屋的门。狠狠地关上了。     本就单薄的茅屋。因着是衡这一下,很是摇晃了几下,摇摇欲坠的。     招金吓得跳出了好几步。忖度着若这个茅屋塌了,会不会压坏是衡;或是他要不要现在就冲进屋子里,把是衡拖出来?     所幸,茅屋也只是摇了几下而已。     招金这才舒了一口气摸了摸鼻子。也不敢多话,只好继续揉着发酸的脸颊。找到了丛晰住的客栈里。     此时,丛晰正躺在榻上,口中哼着时下的小曲,惬意得很。     招金走了进来。将一张纸递给了丛晰,笑道:“公子,这就是那别院内的图。还有侍卫换班的时间,我都查好了。”     丛晰接过那张纸。看了一阵子,笑道:“委屈你了。”     招金嘿嘿一笑,道:“我不委屈,是公子比我委屈。周二公子暗示了好多次,说是能帮是公子拿到考题,助他明年高中。”招金想着方才是衡脸都气绿了,却偏偏不能发作,只能虚以委蛇的样子,就觉得有趣,笑道,“是公子果然做不得伪。”     丛晰也能想象是衡忍着气却不能发作的样子,心情更好了一些,便笑道:“不会作伪也是好事。”     招金却有些担忧了:“少爷,你说是公子不会因这个,就生了你的气吧?”     丛晰看着那张纸,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道:“是衡没有这么小气,他最多就是嫌弃周玄恭太笨罢了。”     说罢,他躺在榻上,拿起那张纸,认真地看着,问道:“依你看,这别院里,可有什么机关在?”     招金指了指纸上的右下角,道:“依小的看,这里的守卫似乎要更多一些。我本来想要靠近的,但是就被人赶走了。如果这个院子里真有什么机关,恐怕就在此处了。不过……”招金侧着头想了想,问道,“大人真的觉得昭王会私铸兵器?”     丛晰点点头,道:“是,当初栽赃镇远侯府的那批兵器,也是到了此处就断了线索。如今这不就对上了?”说着,丛晰坐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头发有些散乱,招金看见了,就过来帮他把压发的簪子重新戴好。     招金为丛晰梳好了头,退后几步,皱眉问:“难道昭王真的暗通北疆的逐日王?他图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皇位?”     丛晰微顿了一下,将那张纸叠了起来。     灯火之下,他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为了皇位四个字,还不够吗?”     招金想不明白,便也不想了,只是笑道:“那少爷打算怎么做?”     丛晰将那张纸折了起来,吩咐招金将油灯拿了过来。     招金连忙将油灯拿了过来,还将架子上的铜盆一并拿了过来。     丛晰将那张纸烧掉,笑道:“抓人就是了。”     招金一愣,反问:“少爷要抓谁?”     丛晰笑道:“别院是谁的,我就抓谁。”     招金被吓住了,忙道:“少爷,您三思……”     丛晰摆摆手,道:“就是三思过了才要这么做。昭王那别院,我看不顺眼很久了,如此是个好机会,自然要先端了。再说,与其让昭王真的走上了不归路,不如先打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的好。”     还有一个理由,丛晰却没有说。(未完待续)     ps:二更!啊!我终于把这一段的大纲调整好了!在我连续推翻了累计大约十一万字的存稿之中,我终于调整好了这一段……我差点儿都要放弃了……接下来还能继续保持智商在线一段时间,就是三曲要被晚几天带走了……     以及!推荐词“圆了上辈子的宅斗梦”是什么情况!【手动笑哭】     感谢大家的支持~我要继续去拼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暴露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如今清平帝已经老了,早就没有了当年打北疆收南疆拓西域平东海的精气神了。他想要的,只是天下安定。     可是偏偏,皇位就那一个,他又在两个儿子之间有些犹豫。     感情上,他更看重太子;但是很多时候,他又觉得昭王更适合做继承人。     正是这种犹豫,给了别人利用的机会。     丛晰也怕,若昭王将来真的借北疆的外力成了事,对清平帝的打击,恐怕比章皇后的薨逝还要严重。     招金想不到这些,他只是听见丛晰当真要抓昭王,就有些心急地道:“少爷真要暴漏身份吗?那岂不是很危险?”     丛晰笑道:“陛下本就打算让我去军中待些时日,这个营卫之长,陛下也有了新的人选。所以我还怕什么?”     招金听见丛晰的这句话,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仿佛是弦外有不祥之音,却又想不到究竟是哪里怪。     丛晰倒是神色淡定,站起身,有些嫌弃地看了看自己身上被揉搓皱了的衣服,道:“来,给你家少爷更衣。”     柳默慎自睡梦中醒了过来。     外面依旧是黑天,时不时地穿进了风声。     柳默敬睡眠也有些轻,柳默慎只是翻了个身,柳默敬就醒了过来,问道:“醒了?”     柳默慎笑道:“嗯。”她半坐起来了身子,看了看外面,复又躺下,道,“今天就要回去了。”     柳默敬怕冷,将被子向上拉了拉,裹住了自己。叹气道:“也不知道这事情,何时是个头。”     柳默慎道:“快要结束了吧。”虽然她并不十分清楚丛晰要做什么,但是丛晰做事情她却一直很信任。     姐妹二人正小声说着悄悄话,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柳默慎坐起身子,说了声:“进来吧。”     门被推了开,就见玉俏提着铜壶自外面走了进来,看见柳默慎已经起身。笑道:“就知道姑娘一定是早就起来了。”说着。便点燃了屋内的烛灯,问,“姑娘。我们是今天启程回家去吗?”     柳默慎坐在榻边,点头道:“是,庵中的师父们这几天照料宫中的贵人,十分繁忙。佛家虽说众生平等。师父们对我们也是一般照料,但我们也不好这般给人添乱。所以就早些回去吧。”     而且,要见的人已经见到了,要听的话也听到了,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柳默慎等人收拾停当之后。天已经大亮了,她们刚刚出了禅室,就见乐梦童由张嬷嬷陪着。自她们的禅室门前走过。     见她们开了门,乐梦童停下了脚步。仰头看她二人,嘴角带着不屑的笑意。     柳默敬见状,先屈膝行了个礼,道:“二娘。”     柳默慎也是屈膝行礼,道:“夫人。”     乐梦童头仰得高高的,冷哼一阵,转身,趾高气昂地向佛堂的方向走去。     柳默敬心中也说不好是不安还是不快,便偷偷看了柳默慎一眼,见她表情如常,这才有些心定。     柳默慎也不理会乐梦童,只是低声道:“姐姐,我们走吧。”     柳默敬笑着点点头,拉着柳默慎的手,向外面走去。     “大姑娘。”乐梦童突然在前面叫了一声。     柳默敬看向乐梦童,就见她掩着口,眼中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道:“你也莫要太伤心了,不过就是出嫁前殁了夫君,再相看人家就是,何必还假惺惺地到寺庙中一哭呢?”     柳默敬一听这难听的话,顿时就红了脸,想要辩驳,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转过头,眼泪就在眼中打转。     柳默慎拉着柳默敬的手,瞥了乐梦童一眼。     与她刚到无相庵时不同,今天的乐梦童没了那天的怒气,倒是带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意思。就连看着她的时候,也带着满满的得意。     柳默慎懒得管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只是懒洋洋地说:“多谢夫人为姐姐关心,只是姐姐的事情自有祖母做主,夫人还是好好在庵中祈福吧。”     乐梦童笑道:“现在虽然如此,但是过段日子我回家了,姑娘们的事情,还是我要管的。”     柳默慎听见这个话,好奇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扑哧笑出了声音。     而且一笑之后,柳默慎也没有收声,而是越笑声音越大,好像乐梦童说的话,可笑至极。     乐梦童被她笑得脸色,再也挂不住那高傲的样子,转而怒视她。     就在乐梦童快要压抑不住怒气爆发的时候,柳默慎突然又收住了笑声,原本在乐梦童心目中全是木讷和怯意的眼睛,此时却带着嘲弄。     柳默慎放开柳默敬的手,向着乐梦童走了两步。     乐梦童看着柳默慎的表情,觉得很是害怕,便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柳默慎却站定了,低声笑道:“夫人,真以为您回得去吗?”     说完,柳默慎又是一笑,对柳默敬道:“姐姐,我们走吧,莫要耽误了夫人祈福。”     说罢,对着乐梦童看似恭敬地屈膝,转身便走。     只留乐梦童一人站在原地,面色气得煞白。     什么叫“真以为您回得去吗?”柳默慎算是什么东西,竟然还敢在她面前叫板!     乐梦童撕扯着手中的帕子,看着柳默慎等人的被人,眼中几欲喷火。     早晚有一天,她要让柳默慎知道她的厉害。     想着,乐梦童一摔帕子,对张嬷嬷道:“我们走!”     柳默慎走出了一段距离,见柳默敬神色依旧带着不虞,就拉着她的衣袖,小声说:“姐姐何必为了她的话生气?”     柳默敬嘟着嘴,道:“我也知道她的话不值一听,可是……罢了,反正马上就回家去了。也犯不上同她继续生气了。”     柳默敬话音刚落,就见道之走了过来,双手合十,笑道:“阿弥陀佛,居士们此次前来,敝庵照顾不周,还请见谅。”     柳默慎还礼笑道:“师父言重了。师父今日早课结束了?”     道之师父笑道:“尚未。只是我惦记着居士们要走。所以来送送。”     柳默慎道:“师父有心了。”     道之师父送了她们到无相庵门口,张车夫与护院已经等在了庵外。     柳默敬对着道之师父道了谢,便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之下上了马车。     柳默慎刚也要上车。就听道之叫道:“二小姐。”     柳默慎转身站定,道:“师父可还有什么吩咐?”     道之双手合十道:“吩咐并不敢当,只是想提醒姑娘一句。有些人,有些事。并不好逼迫得太紧,否则对姑娘不利。”     柳默慎听见道之这么说。知道她想必是知道了方才的那一小段插曲,笑言:“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有些事情做或不做,不在小女。在她人。只是师父的话,小女也记下了。”     道之师父也知道,柳默慎与柳家、与乐家的心结并不好解。她方外之人。本不应当多管红尘之事,方才那一言。也只是出于对柳默慎的关心罢了。     是以,她再一合十,道:“阿弥陀佛,还请二小姐务必多多保重。”     柳默慎屈膝谢过,便上了马车,离开了无相庵。     自无相庵下山的山路很是安静,只是到了山下之后,越靠近京城,柳默慎就觉得外面的声音越嘈杂了。     如今是冬天,又是无集无市的平常日子,这里是通往京城的官道,怎么会如此嘈杂呢?     还没等柳默慎问话,就听见外面的护院道:“姑娘,前面似乎是出了事情,小的先过去看看。姑娘的马车就先停在此处吧。”     柳默慎打开帘子,看着前面。     不远处就是定远门了,可是门前却围了不少的人,越过人群,隐约能看见身穿铠甲的军士,持有的武器有刀、有戟、有斧。     只是一看兵器,柳默慎就知道京城一定是出了大事。     负责宫中戍卫的宿卫配朴刀、负责京城安全的城防营配刀、拱卫京城的绿柳营配长枪。倒是常年驻扎京畿之外,扼守入京要道的龙武将军旗下的军士,才会配刀、戟、斧三样武器。     柳默慎点点头,道:“有劳师父了,师父也千万小心,我看着那些人,应当是龙武将军帐下的人。”     那护院一拱手,便挤进了人群之中,向着城门官所在的方向去了。     张车夫见这京城外的情况,生怕再有什么变故,便调转马头,往人少的地方去了,最后停在人群的最外围。另一个护院则站在马车之后,随时留意周围的情况。     不多时,就见那护院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快步走到马车边,对柳默慎道:“二小姐,果然出事了。”     柳默慎将车帘掀开一角,问道:“快说。”     那护院上前一步,小声道:“说是丛大人昨夜带人抄了昭王在京城之外的别院,双方竟然打了起来,昭王别院的军士射伤了丛晰丛大人。”     柳默慎听见这话,手一滑,身上打了个哆嗦。     丛晰不是一个做事鲁莽的人,他这么做,难道就是为了引那人出来吗?     而且,什么叫“打了起来”?丛晰既然敢去查抄,一定是得了清平帝的旨意。现在的昭王羽翼并未丰满,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抗旨不遵的。     这里面,一定还有隐情。     难道昭王还当真在别院私铸兵器不成?(未完待续)     ps:一更~     感谢道子风的粉红票~     感谢love12341234的粉红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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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默慎并不回答,只是问:“公子到底有什么事情?小女还赶着进京呢。”     是衡走进两步,道:“是某受人之托,特意来拦着姑娘的马车。”     柳默慎眉头轻挑,问道:“公子说的是哪个人?”     是衡左右看了看,突然抬手一指官道。道:“就是那人。”     柳默慎看过去。就见招金自人群中挤了出来,向她们的方向跑来。     一直跑到了马车前,招金才停下。大口喘着气,脸色也是通红的,半天说不出来。     柳默慎一见,忙道:“你莫要急。有什么话,现在说就是了。”说着。对车内的玉俏道。“将那茶水倒一杯来。”     玉俏听说,忙拿个干净的杯子,倒上了茶水,并没用柳默慎。而是移到车窗前,递给了招金,笑道:“小公子喝茶。”     招金突然听见玉俏的声音。就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慌忙直起了身子。     他的动作幅度有些大。不免吓了是衡和柳默慎一跳。     只不过柳默慎以为他是着急丛晰的事情,是衡则以为他是时间紧迫,都没有往其他地方想。     招金也只是慌乱了一下,就强作镇定,自玉俏手中接过茶水,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谢谢姑娘。”     也不知道是谢哪个姑娘的。     如今是冬天,这茶水虽然是临出无相庵之前热的滚烫的水,如今到了这里,也是凉的差不多了。     不过招金却觉得这个茶水……暖暖的,挺好喝的。     他一口气将茶水喝掉,将杯子还回给玉俏,就不在看她,只是对柳默慎道:“我怕今天出不了城,所以才昨夜特意求了是公子今天在这儿等着姑娘。”     柳默慎见他虽然焦急,但眉头舒展,眼神也不慌乱,就知道丛晰的事情并不大,心下稍安,问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家公子现在可好?”     招金摇摇头,道:“我家公子现在不好,只能说是……”招金下了半天的力气,才自牙缝里挤出了“死不了”三个字。     柳默慎皱起了眉头,问道:“什么意思?”     招金道:“我家公子身上中了一箭,还被人当胸砍了一刀,那血流的……而且那射中我家公子的箭上,是淬了毒的。太医见过了,说也不知道什么毒,解不了,只能开些药剂,暂且将箭毒压下去。”     柳默慎一听,突然就仿佛遭了一道霹雳般,呆在那不动了。     招金只当柳默慎是担心丛晰,忙解释道:“姑娘也不用太担心,如果不是公子的箭伤处有些发绿,我们也不知道公子是中毒了。不过公子并不觉得毒伤有多难受,想必吃些解毒的药剂就好了。重的是那道刀伤,不过太医说了,养一个月也就能动了。”     柳默慎却依旧呆坐在那儿。     不,他们不知道,重的并不是那刀伤,而是那毒伤。     乔子唐的毒药就是这个样子,不会让立时就死,却能让人尝尽苦楚。     丛晰现在刚刚中毒,所以只会觉得伤口发麻、精神不济,而慢慢地,他就会夜间惊梦,头疼欲裂,严重的时候,还会觉得骨中有虫子在咬噬一样。     她今生是托了古家商队为她到西域找那草药,但是依她的记忆,古家商队这次去西域后,只在清平四十七年夏初的时候回来过一次。     那一次,柳默慎并没有回来,而是由古娜领着,同青虹留在了西域,一直等到了四十八年,古家商队再到西域,做了一桩大买卖之后,她二人才随着商队回来了。     所以,最早也要在明年夏天,古家商队才能将她要的东西带了回来。     她也算不到,今生竟然这样早,就有人中了乔子唐的毒,偏偏这个人,还是丛晰。     除非他们能从乔子唐手里拿到解药。     不过乔子唐这人为人桀骜且阴毒,他不想做的事情,不管是如何诱惑和逼迫,他都不会去做。     如此,也只能祈求乔子唐如今制毒的能力尚未如几年后那般炉火纯青,让丛晰在找到解药之前,少受一些苦楚了。     想着,柳默慎立刻对招金道:“你家公子中的那毒不能轻易对待……招金,恕我多嘴问一句。”柳默慎招招手,让他靠近了一些,小声问,“你家公子做的那些事情,你能做主吗?”     招金摇头:“我不能,但是我能让大人做主。”     招金此时口中的“大人”,就是明面上的营卫长,闻匡了。     柳默慎道:“那好,你去和大人说,让他们务必盯好了乔子唐,他那儿许是有救你家少爷的解药。”     招金连忙点头道:“我晓得了。”     柳默慎又道:“还有,你去找谈浩,让他带你去找一个客栈,找姓古的商队……我记性不好,记不住那客栈的名字,不过谈浩去过。”     招金再是一拱手,道:“是,姑娘,我都记下了。”     这时,在旁边许久没说话的是衡开口道:“咳咳,招金,此地风大,不易多留。”说着,他看了看已经被龙武军的人驱离的人群,问道,“你还是想办法,先带柳家的姑娘们进城吧。”     招金听见是衡如此说,颇为为难地挠了挠头,道:“姑娘还是回无相庵歇一段日子吧。”     柳默慎听说,微微一皱眉,问道:“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总要回去看看祖母如何吧?”     招金吞吞吐吐了半天,才道:“姑娘不用担心你家中的事情,都安排好了的,宿卫有人天天守着。”     柳默慎觉得招金的态度有些奇怪,就像是有事情瞒着她的一样。     所以,她敛起了面上的笑容,问道:“招金,你说实话,是不是我祖母出了什么事请?”     招金慌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姑娘放心,齐老夫人真的没有事情,就是……”     柳默慎直视着招金的眼睛,并不说话。却偏偏就是这个样子,给了招金极大的压迫感。     招金没办法,只得看了看周围的张车夫以及那护院。     柳默慎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明白她的估计,便道:“你莫要怕,如今这里的都是我信得过的人。”     张车夫和护院听见,互相对视了一眼,便拱手道:“姑娘与小公子先说话,吾等到一边等着。”     说罢,当真走出了五六丈的距离,齐齐背过了身去。     招金再上前一步,小声道:“姑娘也知道你家中有人同这事有牵连,我家公子也是想要护着姑娘罢了。”     柳默慎细细品着招金这句话,突然明白了。     丛晰之所以选择她回家这天的前夜动手,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将她拦在城外,不让她回家。     丛晰要找到那个姓廖的人,单纯只是以自己为诱饵的打草惊蛇并不够,再通过外力找到那人。     柳默从就是外力之一。     丛晰知道若她回到家中,一定会插手这件事情。依着那些人的做法,柳默慎恐怕也会有杀身之祸。     丛晰也知道,如果他只是这样劝,柳默慎必然不会听,索性就选择了这样的一个时间,将柳默慎拦在了京城之外,远离这些事情。     柳默慎想通了前后的关节,也不知道该怎么评论丛晰的做法,只好浅笑道:“你家公子……还真是让人没办法承情呢。”     招金嘿嘿一笑,舒了一口气。     柳二小姐虽然话这么说,但是表情却不差,可见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不过紧接着,柳默慎就说了一句让他差点儿坐到地上的话:“不过,我不回无相庵,那样远,这前面就有一间客栈,我去那儿住,近一些。”(未完待续)     ps:二更~~           第一百三十四章 谋划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说着,柳默慎径自打开帘子,从车上下来,看着车内道:“玉俏和暮秋留下来陪我,青虹你与姐姐上山,好生服侍大小姐。”     这下,不但招金被吓到了,就连柳默敬也骇到了。     她慌忙拉着柳默慎的袖子道:“妹妹别闹!快上车来。”     柳默慎笑道:“姐姐听我的,让王师父跟着我,刘师父跟着你。”     柳默敬依然坚定地摇头:“不行,如今这样乱,我可不许你这般任性。”     柳默慎一笑,凑在柳默敬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柳默敬听说,眉头皱得更深了,问道:“你当真?”     柳默慎笑道:“姐姐听我的,准没错。”     柳默敬犹豫了,她在脑海中很是一番天人相战,最终只得叹了一声,道:“那就听你的吧。”     招金见柳默敬拦不住柳默慎,急道:“二姑娘,你可别……”     柳默慎也不理他,而是将张车夫与两个护院叫了过来,将方才说过的话,又叮嘱了他们一番。     他三人也是吃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柳默慎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那张车夫是几个人中年级最大了,他想了想,开口问道:“此事,姑娘是否还应该三思而行?如今外面这境况,姑娘单独留在这儿,若遇上什么事情,小人可要如何同老夫人交代?”     柳默慎却压根儿不听张车夫的话,而是转过身子,向着不远处的那家客栈走去,边走边道:“好了,张叔快送姐姐回无相庵吧。”     众人看着柳默慎这谁也劝不听的样子。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张车夫与那两个护院一商量,还是决定照着柳默慎的安排去做。     招金一阵无奈,只得跟上了柳默慎,而是衡则看着柳默慎的背影,突然笑了。     这个小丫头,还真有趣。     玉俏和暮秋二人紧紧跟在柳默慎的后面。而那护院王师父则快走了几步。先到那客栈之内。定了两个房间。     这间客栈虽然建在京城之外,但毕竟官道之上,倒也干净敞亮。柳默慎带着玉俏和暮秋二人进到了房间里,就问那店家要了一壶热茶,暖暖地先喝了一杯。     招金过了一阵子,才跟了进来。问道:“二姑娘,你究竟要做什么?”     柳默慎握着手中的茶杯。笑道:“没要做什么。只是想托你帮我一件事情。”     招金有些警惕地看着柳默慎,问:“姑娘先说说是什么事情吧。”     柳默慎指着暮秋道:“你帮我把这个丫头,送回家里去。”     招金没料到柳默慎的要求竟然这样简单,就打量了暮秋一番。挠头问道:“姑娘……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柳默慎笑道:“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主意,只不过你家少爷急于抓住那人,我帮他个小忙罢了。”说着。柳默慎招了招手,让一脸茫然的暮秋坐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交代了一番。     交代完毕,柳默慎坐直了什么,笑问:“记住了吗?”     暮秋踌躇了一番,道:“姑娘,奴婢怕做不好。”     柳默慎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对玉俏道:“把那幂离拿了来。”     玉俏忙取了过来,递给柳默慎。柳默慎将幂离带到了暮秋的头上,看了看,转过身子,同暮秋并排而立,问:“像吗?”     玉俏看看,道:“只看背影的话,有一些像,不过暮秋比姑娘要高一些。”     柳默慎这才又坐下,自斟了一杯茶,对暮秋道:“你看,玉俏都说有些像,其他人就更不会怀疑了。”     说着,柳默慎起身,将那杯茶端给暮秋,低声道:“暮秋姐姐,你在我身边的时间虽然短,但待我却极诚。此事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又知道你会些功夫,也不会让你去做。”     暮秋将幂离的帘子掀开,道:“姑娘对奴婢的好,奴婢都记在心里,这事情并不难,只是走几步路罢了。奴婢就是怕装不好。”     柳默慎笑道:“没事儿,暮秋姐姐可以做好的。”     暮秋福了一礼,道:“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柳默慎有些疲累地坐在那儿,指着暮秋对招金笑道:“招金,这丫头的性命,我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平平安安地把她送回忠勇公府。”     这个并不难,甚至将柳默慎都送进城去,也不是难事。     只不过招金心中摸不透柳默慎究竟要做什么,所以有些害怕。     可是现在,柳默慎并不看招金面露难色的样子,也不会因为招金的话就变了主意,所以她掩着嘴,打了个呵欠,道:“我乏了,你们先去吧,其他的事情你若想不通,去问你家少爷就好。”     而就在招金将暮秋送回家的时候,那个廖先生正惬意地坐在楼上,饮着茶水,看着对面的客栈。     如今,他正对着的房间,就是丛晰的房间。     就在前天早上,陶行突然传来消息说,丛晰得了风声,所以打算查抄昭王别院。     不过,廖先生却没有同昭王详说这件事情,而是抹去了自己在昭王别院出没的痕迹,又做了些别的痕迹,将线索引向他处后,就回到了京城之中,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果然,昨天夜里,丛晰竟然去查抄了昭王别院。     廖先生想了想清平帝此刻痛心疾首的心情,就觉得事情极为有趣。     虽说,廖先生所做的那些线索会将朝廷的调查引向别的地方去,但是廖先生还是好奇,不知道清平帝有没有决心,用“朕心两难”的心境,去斩杀亲子以示公允呢?     廖先生想着,嘴角勾起了残忍的笑意。     杀昭王,对清平帝是一个打击;而若他不杀昭王,那父子之间的猜忌。也只会越来越大。     越大的猜忌才越好,他才更能成事。     想着,廖先生又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客栈。     他本来就一直怀疑丛晰的真实身份,如今确信了他就是营卫之首,廖先生觉得心中更是痛快极了。     逐日王在京中的势力屡屡被营卫铲除,可他总是摸不到营卫现在真正的头脑。     他十岁时随师入京。经营至今。给雍朝的天下钉下了多少钉子,留下了许多隐患,甚至拔除了上一代的营卫长。     这积年的努力。差点儿都毁在了新上任营卫长手上。     他本以为自己还要与丛晰再斗一段日子,谁知道丛晰立功心切,不过是掌握了些不着边际的证据,就要查抄昭王别院。     可见。在这场皇位之争里,丛晰站到了太子一侧。     不过如今。丛晰躺在屋子里,生死不明,廖先生觉得雍朝里,最让他摸不透的二人之一。消失了。     另一个让廖先生捉摸不透的人,则是突然间就冒出来的柳默慎。     没有因由,没有来头。那个在柳默曲口中“木讷愚钝”的柳默慎,只是去了一趟无相庵之后。就突然和变了个人一样。     柳家的事情,也变了样子,尤其是柳恒同被派到北疆这件事情,更让廖先生觉得不安。逐日王对柳家的忌惮,廖先生也是知道的;而廖先生更清楚的是,柳恒同坐稳了忠勇公的位子,可不是靠着祖荫。     廖先生从来不信什么鬼魅之说,他坚信,一个人之所以会改变,要不就是之前装得太好,要不就是柳家这个二小姐身后,还藏了一个人。     想着,廖先生懒洋洋地站起身,付了茶钱,向茶楼之外走去。     谁知,他刚刚走到了岔路口的拐弯处,眼神偶然一瞥,就看见一个着锦袄的男孩儿引着一头戴幂离的高挑消瘦女子,向客栈里走去。     廖先生忙将身子隐没到了巷子里,看着他们。     本来引着那女子向里走的小男孩儿突然停下了脚步,向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廖先生立刻缩回身子,将自己没入了人群之中。而他的心中,却充满了疑惑。     那个小男孩应该就是丛晰的一个手下,滑不留手的,他曾经许多次要除掉这个人,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而那个女子的背影……廖先生略一皱眉,他曾经在福安郡主及笄礼那天,远远地见过柳默慎,看不真切,只是消瘦的背影,有些像,只不过这个似乎略高一些。     廖先生做了多年的暗探,已经习惯了怀疑一切。     如果真的是柳默慎过来了,他恐怕也不会有这样多的想头,至多确信了柳默慎和丛晰是一伙的而已。可就是当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像是柳默慎,但又与他的记忆有偏差的时候,廖先生就拿不准主意了。     这让廖先生难得有了些烦躁。     他想起中秋那天夜里,柳默慎救下了乔扬的时候,于千钧一发之际出现的,不正是时任绿柳营将军的宁远和丛晰吗?     可如果真是柳默慎,为什么她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想着,廖先生的神色变得有些晦暗了。     难道,柳默慎身后的那个人,真就是丛晰?     当真……廖先生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很有趣。     看来,那个柳默曲还能派上些用处。     而客栈门口,带着幂离的暮秋疑惑地看着突然站住的招金,小声问:“怎么了?”     招金揉了揉鼻子,奇怪,是他闻错了吗?     想着,他笑道:“没事儿,可是这几天太累了,把鼻子都累坏了。”(未完待续)     ps:一更~     感谢renwei1996的粉红票~     感谢aki10086的粉红票~     感谢風鈴草的粉红票~     感谢康素艾萝的粉红票~     感谢书友090511195005124的粉红票~     感谢花开蔷薇的粉红票~     感谢xiaoq81的粉红票~     感谢天地万物之逆旅的粉红票~     感谢紫色回味的粉红票~     感谢丫丫很爱睡觉的粉红票~     感谢团子粉可爱的粉红票~     感谢课时费的粉红票~     感谢火星妞的粉红票~     感谢咏欣的粉红票~     感谢leexiao2003的粉红票~     感谢苏子汐的粉红票~     感谢ysshiau的粉红票~     感谢秋风秋雨2005的粉红票~     感谢水月贝贝的粉红票~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为何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而客栈之内,面无血色的丛晰看着表情既懵懂又惊恐的暮秋,莫名且艰难地转向了招金的一侧,问道:“招金,这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招金也说不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只得两手一摊,道:“少爷,柳二小姐就让我带着暮秋姑娘来京城转一圈,小的也糊涂着呢。” 丛晰如今伤口疼得厉害,疼到本来精致漂亮的五官都拧到了一起,半天才道:“二小姐的原话是什么?” 招金是个干脆的孩子,今天怎么说话还要他问一句说一句? 招金挠挠头,实在不知道从何处说起,刚要请罪,突然就听见暮秋惊恐地说了一声:“呀!丛大人,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暮秋不喊这一嗓子的话,丛晰还能克制住伤口的疼。可她这冷不丁这一喊,让全神都在招金身上的丛晰吓了一跳,心口一跳,顿时就觉得伤口一下疼到了骨头里。 丛晰实在抑制不住伤痛,捂着心口低“哼”了一声,好容易挤出了点儿笑容,道:“多谢暮秋姑娘关心,死不了人。” 暮秋见状,这才想起来柳默慎方才的吩咐,忙从怀里掏出了一瓶伤药,递给了旁边的招金道:“这个是我家姑娘让给丛大人带来的,是柳家祖传的伤药。听姑娘说,祖上要让家中人不忘出身,不忘本心,所以这伤药柳家后人每人一份,随身带着。” 招金一听说是柳家祖传的伤药,知道一定是好东西,立刻接了过来,道:“少爷,那我先给你敷上吧。” 说着。就要过来为他敷药。 丛晰立刻道:“站着。” 就算暮秋只是个服侍人的丫鬟,如今到了这里也是女客。尤其她还是柳默慎的丫鬟,招金就这样冒冒失失地过来要给他宽衣敷药,成什么样子? 丛晰瞥了招金一眼,便和颜悦色道:“还请暮秋姑娘告之丛某,你家二小姐究竟是怎么吩咐的?” 暮秋听见丛晰问这个,面上的表情又有些浑浑噩噩的。便道:“我也说不好。二小姐只是让我穿成这个样子,先到先生住的客栈走一圈,再回忠勇公府。之后再出城去找她就好了。” 丛晰听得更莫名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办法,丛晰只能又看了一眼招金。 招金忙道:“柳二小姐确实就是这么说的……”想着方才城外客栈的情景,招金突然又想到了。忙笑道,“对了大人。二小姐让暮秋姑娘装扮上之后,还特意问了玉俏姐姐,说是她二人现在像不像了。” 像不像?丛晰想着,抬头打量了暮秋一般。 还真别说。暮秋高挑消瘦,若是并不熟悉的人乍一看过去,会觉得她二人的身影像。 只不过柳默慎要更瘦小一些。 丛晰略沉思一会儿。突然明白了柳默慎的意思,忙对招金道:“你方才进来的时候。可察觉到周围有什么人吗?” 招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几天太敏感了,刚才隐约有闻到那个人的气味,但是很淡,我刚要留意,就闻不到了。” 丛晰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红晕。 他对招金笑道:“等下你送暮秋姑娘回家去,再到城东的棺材铺,给你家少爷我找一份好木板。只有一点,途中不管闻到了什么气味,都不要管,知道吗?” 招金立刻嘟起了嘴,并不作答。后者好办,可是前者,他不喜欢,太不吉利了!怎么一个两个的大活人,都要去睡棺材板呀? 丛晰知道招金因为小时候的经历,所以很不喜欢别人说这样的话,更反感到棺材铺那种地方,就笑道:“不是让你真买,就是去做做样子,当时给你家少爷我冲冲。” 招金听他这么说,心里才舒服了一点儿,但仍然问道:“那,您不会像安小公子那样吧?” 丛晰勉强摇摇头,却差点儿牵动了伤口,口中道:“你放心,不会。” 忠勇公府内。 来奏报的管家回完了话,就跪在那儿一动不动的。 可是齐老夫人听完了这些话,却也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 田嬷嬷见状,忙对管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退下。而后,她对齐老夫人笑道:“回老夫人,如今既然封了城,想必大小姐与二小姐,今日都不能回来了吧。” 齐老夫人依旧不动,只是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面上浮着一层寒霜。 田嬷嬷觑着齐老夫人的脸色,宽慰道,“不过老夫人也无需太担心。两位小姐处有人跟着,只要回了无相庵就不怕了。” 齐老夫人已尽显老迈的脸上,到底掩不住愁容了。 她料到皇位的事情迟早要闹出这一番事情来,但当事情真到来的时候,她又感到害怕。 管家说,是因为陛下现了昭王私铸铜钱的事情,所以才要请昭王入宫问话。 可是,如果只是私铸铜钱,最多被斥责罚俸禄,再严重一点儿的,把昭王扔到哪个穷乡僻壤里吃几年苦就好了。 昭王也不傻,怎么可能为着亲生父亲“请”他入宫问话,就和丛晰带去的人打起来? 甚至如今,连龙武军都驻扎在了京城之外。这架势,分明就是清平帝认定昭王有了反心。 纵然不出门,齐老夫人也能想象京城中是何等的人人自危。 中秋行刺、皇后薨逝、安源平被杀,都是有人要掉脑袋的事情。 而这几件事情,清平帝却都没有大张旗鼓地处理人。 却在昨天晚上,突然就抄了昭王别院。 齐老夫人打了个寒颤,难不成这些事情,都是昭王做的?尤其是行刺那件事情……她不敢想下去了。 田嬷嬷看不懂这些,也想不到齐老夫人心中所想,只是安慰道:“老夫人也莫要太着急了,要不……我们拿了令牌,托人先将二人小姐接进城来?” 齐老夫人忙道:“不可!传我的令,自现在起,除了采买之外,任谁也不能再出门,若有违背的,军――”齐老夫人一时心急,就带出了当年军中的架势,差点儿说出了军法处置,还好及时改了口,道,“就统统送到京兆尹府,按律治罪。” 田嬷嬷见齐老夫人神情严肃,不敢反驳,忙道:“是,老奴遵命,就算是采买上的人,老奴也会让他们定了时候来回,决不能在外面逗留。” 齐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旋而又叹气道:“家中的事情,你比我懂,但朝中的事情,我却比你明白……唉,皇子作乱,历来都要用些人头来平定的。” 田嬷嬷确实不及齐老夫人在这方面的眼界,只得道:“好在如今公爷人在北疆巡边,若公爷此时在京城,我们家确实就不一定是什么样子了。” 田嬷嬷虽然是随口一说,却也说破了齐老夫人的心思。 是呀,幸亏当初柳默慎出了这样一个主意,不然这种时候,忠勇公府必然就是最惹眼的存在。 谁知道是会被人拉下水还是会犯了清平帝的忌讳? 不过好在,齐老夫人当初听了柳默慎的意见,将柳恒同送到了北疆,远离了京中的这些是非,也算是躲过了一劫。 齐老夫人和田嬷嬷在屋中正说着话,就见柳默曲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屈膝行礼笑道:“见过祖母。” 齐老夫人见是她,瞳孔微微一暗,表情却依稀如常,慈祥和蔼地说:“三丫头来了?快,坐在祖母身边。” 柳默曲依言坐了过去,柔声笑道:“祖母,我刚才听见说什么‘城中出事’、‘封城了’是怎么回事儿?今儿大姐姐和二姐姐不就要回家了吗?” 齐老夫人唉声叹气地说道:“唉,可不是嘛,只怕你两个姐姐,暂时也回不来了。” 柳默曲听说,也蹙起眉头,带着愁容问道:“这可如何是好?怎么就回不来了?我们家去接,也不行吗?” 齐老夫人慈爱地一笑,摩挲着柳默曲的手,道:“傻丫头,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唉,这些事情,你们小孩子家的没有经历过,自然也不懂个中的缘故。” 柳默曲笑道:“我不懂,祖母就说给我听嘛。说了,孙女就懂了。” 齐老夫人看着柳默曲。 娇好的容颜,俏丽青春,长相带着乐氏的柔美,却没有乐氏的病气;眼中透出了的神采带着柳恒同的英气,却没有柳恒同的狂傲。 尤其是眼角一点朱砂痣,更是添彩。 是她的孙女。 如今,柳默曲用那样单纯的目光看着齐老夫人,若不是亲耳听见,齐老夫人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目光清澈的小丫头,却有着不同于十三岁的狠辣。 柳默慎也聪明,行事中也带着不同于年纪的成熟,但却没有柳默曲的狠心。 齐老夫人虽然在心中如此品评了一番,但骨肉血亲,还是会心软。又觉得她是小女孩儿,好好教总能教好的。 养不教父之过,柳恒同和乐氏没将柳默曲教好,也是她没教好柳恒同的缘故。 想到这儿,齐老夫人便语重心长地说:“这几日,你一定要在家中好好待着,哪儿都莫要去。你……是我的孙女,不管怎样,我一定会护你周全。”(未完待续) ps:二更~ ... 第一百三十六章 怀疑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只可惜,柳默曲却没听出齐老夫人的弦外之音,只是含混其词地糊弄着,笑道:“您是祖母,孙女自然都听你的。”     田嬷嬷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见那祖孙二人还要再说一会儿的话,就吩咐了丫头好生服侍着,自己则走了出去,要吩咐方才齐老夫人交待的事情。     谁知,她刚走出正院,就见一个孙嬷嬷领了一个头戴幂离的女子走了进来。     乍一看,倒像是柳默慎回来了。     田嬷嬷吓了一跳,忙问:“二小姐?”     却见来人将幂离的帘子掀了起来,笑道:“嬷嬷,是我。”     田嬷嬷见识暮秋,忙拉了她问:“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二小姐呢?”     暮秋并不摘掉幂离,而是将田嬷嬷拉到了僻静处,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田嬷嬷听罢,面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半天也拿不定主意。     一旁,孙嬷嬷看了一眼田嬷嬷,走过去,低声说:“这事情,你我做不了主,还是告诉同老夫人说了才好。”     田嬷嬷也知道必须如此,就对暮秋道:“那小姐如今在哪儿?”     暮秋道:“在城外的客栈里,我也不能在家中多待,二小姐还有其他的事情吩咐我呢。”     虽说齐老夫人吩咐过,柳默慎的事情她们不必多管,但是听见暮秋还要出去,田嬷嬷有些担心地说:“那你要怎么出城?如今城中这般样子,你怎么好到处走?”     暮秋笑道:“嬷嬷放心吧,姑娘都安顿好了。”她笑道,“只是还请嬷嬷一定要依着姑娘说的话。”     之后,屈膝施礼。却不离开,而是磨蹭了一会儿,时不时还踮起脚尖,看着正院。     孙嬷嬷本以为暮秋是急着要走,哪知她又有如此举动,就不解地看了看田嬷嬷。     田嬷嬷也不明白暮秋在看什么,刚要问。突然就见暮秋将幂离的帘子放了下来。遮住了脸,拉着孙嬷嬷道:“嬷嬷,我们现在快些走吧。”     孙嬷嬷被她拽着袖子。莫名就拖着快步向二门的方向走去。     就在田嬷嬷糊涂地看着暮秋离开的背影的时候,就听见柳默曲在身后道:“田嬷嬷,你在看什么?”     田嬷嬷听见柳默曲的时候,心中突然有了些许了然。忙回过身,屈膝道:“三小姐。”     柳默曲笑意盈盈。似是无意地瞥了一眼暮秋离开的方向,问道:“方才怎么看孙嬷嬷急匆匆地就出去了?”     田嬷嬷没有回过齐老夫人,也不知应如何回答才最好,只得一笑。道:“回三小姐,她……一贯都是如此急急忙忙的,方才也只是和我说两句话。就走开了。我也没及细问。”     柳默曲掩着嘴道:“我还以为只有小丫头才会这么毛躁呢,原来孙嬷嬷这样的老人也会如此。”     说罢。她懒洋洋地说:“田嬷嬷快进去吧,方才我出来的时候,还听祖母找您呢。”     田嬷嬷忙施礼笑道:“是,那三小姐当心路上滑。”     柳默曲点点头,不再说话,而是让抱春扶着自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心中却带着满满的疑惑。     方才,她分明看见一个人影,倒像是柳默慎的样子。     可如果真是柳默慎,又为什么那样匆匆地向外走,倒像是做贼一样?可如果不是柳默慎,那又会是谁?为何田嬷嬷要这样含混其次,迫不及待的掩饰?     柳默曲在心中思量着,就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口。     她站在门口想了想,对抱春笑道:“抱春姐姐,我突然想吃你做的栗子糕了。”     抱春听说,立刻笑道:“是,奴婢先服侍小姐更衣,就去给姑娘做。”     柳默曲柔柔一笑,进了房间。     待抱春收拾停当出去了之后,一个小丫头悄悄走了进来,道:“三姑娘有什么吩咐?”     如果抱春现在在这儿,就会发现这个小丫头正是前些日子,那个用雪球打了她的丫头。     柳默曲笑道:“你去问问迎夏,看看今天到底二小姐回来过没有?”     那丫头得了命令,立刻道声是,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     柳默曲伸了个懒腰,懒懒地依靠在了榻上,自窗子看着外面冬日的风景。     不管柳默慎想做什么,一定都逃不出那人的手掌心就是了。她想着,抿嘴一笑。     到时候,她就能坐看风云起了。     田嬷嬷回到了屋中,将方才暮秋说的事情,细细地与齐老夫人说了一遍。     齐老夫人顿时惊在当场。     柳默曲竟然和外人勾连,还可能涉及到昭王的事情!这怎么可能?!     齐老夫人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若真如柳默慎所想,柳默曲真的做下了那些事情,就是抄家灭门的罪行。     堂堂忠勇公柳家,自高祖随太祖开国以来,历五代帝王而不倒,如今若莫名倒在自家一个小姑娘手里,说出去都要被人耻笑。     想着,齐老夫人立刻就道:“去把她给我――”     田嬷嬷连忙拦住了齐老夫人的话,小声道:“老夫人,你且稍安勿躁,依老奴看,不如先照着二小姐说的,试一试吧。”     齐老夫人脸色煞白,用力一锤榻沿,怒道:“二丫头也只是个小姑娘而已,她的主意怎么能都当真?况且这样隐秘的事情,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田嬷嬷见齐老夫人动了真火,连忙过来,为她顺着后背,劝道:“老夫人千万要息怒保重身体,老奴觉得……二小姐的话,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终归还是小心点儿好的。”而且,田嬷嬷偷偷看着齐老夫人的脸色,道,“老奴总觉得。二小姐和三小姐之间,倒是更信任二小姐一些。”     说罢,田嬷嬷就跪在了地上,道:“还请老夫人息怒。”     不过,田嬷嬷心中却不害怕。她自齐老夫人嫁进柳家起就跟在齐老夫人身边,甚至还同齐老夫人上过战场。     有些话,别人不敢说的。她敢说;别人不敢做的。她敢做。而且这样多年过来,齐老夫人到底还是很信任她的。     齐老夫人依旧面色阴暗,过了很久。才道:“我现在,谁都不敢信任……”     田嬷嬷低着头,跪在那儿,也不说话。     房间里。一时安静地仿佛没人一般。     过了许久,齐老夫人才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起来吧,就先如你说的……看着三丫头,但是……就算她出去了,你也要让人紧紧盯着她。半点儿不许离了眼睛,至于二丫头……”     齐老夫人又想了一阵子,才道:“这几天看好了门户。千万不能让人递进了什么东西来。”     田嬷嬷听说,舒了一口气。这才起身道:“是,老奴记下了。”     齐老夫人坐在那儿,想着这令人头疼的一切。     两个孙女,都是各怀肚肠,让人信任不得。     她同意柳默慎出门,是因为自身经历使然,却也不会允许她伤害到柳家。而三丫头,她一直就有着猜忌。     话说回来,三丫头到底是哪儿来的本事,还能参和进这等掉脑袋的事情里?     难道是乐家?!     齐老夫人忽然坐直了身子,面上的神色更难看了。     柳、乐两家有两代姻亲,乐家自己要惹得一身泥污就罢了,难道还要带累柳家一起吗?     齐老夫人想着,更生气了,低声怒道:“都是那逆子惹来的麻烦。”     田嬷嬷在一旁听着,心口一酸。     齐老夫人如今怨的,并不全是柳恒同,也有她的婆婆乐氏。若不是当年那些事情,柳恒同一直跟在齐老夫人身边,未必就能惹出那样多的事情来。     比如嫁在了北疆的大小姐,性子就是爽利且明理的。     只不过齐老夫人好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就是了。     想到这儿,田嬷嬷劝道:“老夫人,您也……莫要如此纠结了。事情未必就如此糟糕。”     齐老夫人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此时,一个小丫头在门口向着里面偷偷看着,见田嬷嬷看向自己,就偷偷地做了个手势。     田嬷嬷一见,立刻走了出来,问道:“怎么回事儿?”     那小丫头道:“嬷嬷,我见那人来找迎夏姐姐了。”     田嬷嬷皱了眉头,问道:“可说了什么?”     小丫头道:“迎夏姐姐说,是三小姐要找迎夏姐姐。”     田嬷嬷正要说话,屋内的齐老夫人就问:“出了什么事情?”     田嬷嬷忙回到屋中,在齐老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齐老夫人本就在气头之上,再听这件事情,更是气愤,冷然道:“你去再敲打迎夏一番,应该如何做,应该怎么说,她懂得。”     田嬷嬷立刻道:“是。”     齐老夫人直着身板坐在那儿,依旧兀自生着气。     这些小辈,莫不是真当自己老了不成?一个个将戏唱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还真当她不知道。     暮秋跟着孙嬷嬷自偏门出了柳府之后,就见招金已经驾了一架马车跑了过来。     那孙嬷嬷见是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娃子驾车,不免有些疑虑。但却见暮秋以极快的速度跑了过去,上了马车后,将车帘掀开了一条缝,道:“嬷嬷先回去吧,小姐还在等我哩。”     说罢,就放下了车帘。     招金也没有多问一句话,立刻催动了马车,向着城外走去。     孙嬷嬷就觉得面前一阵风过,这马车就不见了,只留她在原地,吃惊地看着马车卷起的尘土。     看那男娃子,年纪虽然小,但是这驾车的功夫却不一般呀。     想着,孙嬷嬷觉得事不宜迟,还是统统告诉齐老夫人的好。     而外面,廖先生也看着那向着飞奔的马车,却没有办法了。     毕竟不像招金,他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出城。     他在心中忖度了许久,又看了看柳府那高高的院墙。     虽然他不能确定那人是不是柳默慎,但是既然那人能从柳府中出来,就一定是柳家的人。     那么柳默曲总能查清楚她是谁了吧?     想着,廖先生嘴角勾起,轻笑一声,又一次将自己隐入了人群之中。     柳默慎自暮秋走后,就一直坐在那儿发呆。     玉俏知道柳默慎心中担忧,就跪坐在她身边,安慰道:“姑娘,你也别太着急了,不会有事情的。”     柳默慎勉强一笑,道:“我不是着急,是害怕……”     怕骗不住那人,怕暮秋出了危险,怕齐老夫人不能信她,怕姐姐在无相庵中被乐氏看出了破绽,也怕丛晰真的出了事情。     柳默慎轻轻拍着胸口。前世的时候,她可从没有如此怕过,就算是怕。     想到这儿,柳默慎又笑了。前世她自认凄惨,所以对所有人的关闭了心扉,只余青虹一人能让她挂心。而今生,值得她挂心的人更多了。     况且有前世之经历在,她也觉得人活一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错过了,徒留一生遗憾。     所以她才会更害怕。     大约就是用心与不用心之别吧。     她正想着,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房门打开,暮秋的声音也随着门开时吱呀的声音响起:“二姑娘,我可算是回来了。”     柳默慎听见她的声音,也舒了一口气,笑道:“回来了就好,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暮秋跪坐在柳默慎的对面,接过玉俏递来的茶水,满饮了一杯,才笑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姑娘让我说的话和做的事情,我都做好了。”     柳默慎点点头,又看向随着暮秋一起进来的招金。     招金见状,也有些明白了柳默慎的意思,就道:“暮秋姐姐走这一路,确实那人都跟着了。我听了我家少爷的话,并没有理他。”     柳默慎听他如此说,就知道丛晰明白了她的意思,便笑道:“那就好……不过我这些毕竟都是小机巧,最关键的还是你家少爷那里。”     招金面带茫然,笑道:“不瞒姑娘说,我不太懂您和少爷要做的事情。”     柳默慎低下头,微笑道:“我这也算不上做什么事情,就是给那人在得意上,再添一层疑惑。人嘛,得意到忘了形的时候,就容易露出破绽。这时候你再给他找些疑惑,他就会觉得自己定能破解。到这时候,你家少爷的事情,差不多就成了。”(未完待续)     ps:说一下,突然出差,都没来得及带存稿跑,所以今天没办法双更了~对不起~     然后这一章是四千字章节~~明天看飞机几点,如果来得及的话,我就双更8000,如果来不及我还是双更6000,然后周六双更8000补上~     对不起~           第一百三十七章 等待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屋子里,暮秋和玉俏虽然听不懂柳默慎在说什么,但是招金同丛晰一起这许久,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智已经很成熟了,只需要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柳默慎的意思,笑道:“我懂了,等到这事情了了,一定要让我家少爷好好谢谢姑娘你。”     柳默慎转过头,看向船外悬挂中天的圆月。     招金说要让丛晰好好谢谢他,而柳默慎却不能说,理应是她要谢谢丛晰。     前世,在柳默慎回归雍朝之后,甚少有人能轻易让她敞开心扉的接纳。     同样,也没有人会轻易接纳一个来路不明,又容貌毁去的女子。     只有丛晰,从最初的猜疑到后来的信任,接纳了她的存在,也一点点儿地让她接纳了他的存在。     所以后来,在她隐居避世的时候,丛晰以夙愿相求,她才会再入中原,倾力相帮。     最终虽然连性命都搭了出去,但到底也算是让天下初定了。     现在想想,如果要能借着如今重生之事情,提前将那几年之后的事情扼杀于开始,让雍朝避免自清平四十七年北疆入侵而开始的没落,也是好事。     丛晰求海晏河清,她求心之所安。     柳默慎坐在那儿,想了一会儿,嘴角带了旁人看不懂的微笑,对招金道:“你今夜还要回京城吗?不如我叫刘师父再给你开个客房可好?”     招金笑道:“若是平时这时候,我也不敢入城,免得麻烦。只是如今,我家少爷伤重,我不放心放他一人在城里。”     柳默慎沉吟了一会儿。只得道:“你也知道外面现在的情势,万事千万小心才是。你家少爷身边只余你一人,所以千万莫要以命相拼。你为人机警,若到危险,跑就是。”     柳默慎说这些,是因着招金前世之所以陷在昭王手里,就是因为明知有危险。却为了迷惑昭王。掩护丛晰两万军士的行踪,才着了道。     今生,昭王经此一事。想必也难再起事。所以,她当然希望招金也能平平安安的,可千万不要他们灭了昭王与那廖先生的势头,招金却还是悲剧收场。     招金当然不知道自己前世抱着金子投江的壮举――纵然让他知道。怕也是要先问那是多少金子吧――只当柳默慎在为自己担心,便笑道:“二姑娘放心。一定小心。二姑娘也一定要小心。如今城外驻扎着龙武军,姑娘如果遇到了事情,就去找龙武军,定能无事的。”     柳默慎对着招金微微一笑。点头道:“好,多谢你。”     招金一抱拳,转身就离开了。     等到招金走了之后。柳默慎依旧坐在那儿,发了会儿呆。才问暮秋:“丛大人如今到底如何了?”     暮秋皱了眉头,将丛晰的样子大概说了一遍,道:“姑娘,依我看,丛大人的伤当真严重,脸煞白的,都没了血色,不过精神还好。”     那就是很不好了。     柳默慎又问:“那个伤药,你给了他没有?”     暮秋忙道:“给了的,不过招金要给丛大人用药的时候,丛大人却不让……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柳默慎听说,略一忖度当时的场景与丛晰的心理,就笑了,道:“那不怕的,等到招金回去,他也就能用了。”     说着,柳默慎再次转头看向窗外的月亮。     如今她们在城外,又是这样的时候,不远处就驻扎着龙武军,四下自然安静到令人心慌。     倒是冬日萧萧的冷风,让这种心慌略微减轻了那么一些。     柳默慎坐了很久,才幽幽道:“但愿,当真能毕其功于一役吧。”     丛晰伤重,全靠强撑着精神,才和暮秋说了那许多话。     等到招金送暮秋出去了之后,丛晰就熬不住了。他身边一直只有招金服侍,每次等到招金出去之后,他都是自己做那诸如煮水温茶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伤到头都不敢轻易转动,又怎么能做这些事情呢?     伤口再次袭来一阵疼痛,丛晰再也支撑不住,也不打算支撑下去,就趁着精神不济,闭了眼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丛晰才从昏迷中转醒。     刚一醒过来,就觉得干裂的唇角边有人递来了杯子。     茶香四溢。     一贯耳聪目明的丛晰,如今带着这样重的伤,自然耳也不聪了、目也不明了。他甚至都没有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     此时有人递茶水到了嘴边,他还以为是招金回来了,就闭着眼睛,抿了几口茶水,刚要说话,忽然就闻到了一股熟悉且陌生的脂粉香。     丛晰一愣,立刻睁开了眼睛,就看见丛香蕊端着茶杯,眼睛红肿着,坐在他的塌前。     丛晰看见是她,先是怔忪,旋即舒了一口气。     总比是别人的好。     他打起精神,想尝试着起身,却因为牵动了伤口而无法动弹,只得问道:“蕊姐姐,你怎么来了?小宝呢?”     丛香蕊红着脸,手里猛搓着茶杯,道:“小宝在我爹那儿……是,是我爹说你现在不好了,让我来看看你。”     丛晰看着丛香蕊又尴尬又胆小的表情,在心中叹了口气,道:“蕊姐姐,你是我的堂姐,和我说话,不需要这么拘谨。伯父要做的事情,也与你无关,你只消和我实话就好。”     丛香蕊被丛晰看透了看穿了心情,更是惶恐,手一抖,茶水险些泼在了榻上。     她忙将茶杯放下,低着头,用蚊子哼哼一般的声音,小声道:“是……我爹爹说,来看看你如何了,如果……如果……就要我将房契地契……和,和你其他的家当,都带回去……”     丛香蕊结结巴巴了半天说完。眼泪直接就掉下来了。     她低着头,坐在榻边,一边抹泪一边搓着衣襟。     丛晰看着丛香蕊的表情,心中也是无奈。     自己的这个堂姐,被父母养得懦弱无知就罢了,偏偏还遇到了那样的事情,毁了一生。     他叹了口气。强忍着疼坐起身。问道:“堂姐,你当真打算这样过一辈子吗?”     丛香蕊没想到丛晰并没有生气,而是问了她这样一句话。不免有些愣怔,半晌才喃喃道:“我是个无用的废人……”     没等她说完,丛晰就立刻开口打断了她,愠道:“蕊姐姐。我救了你三次,甚至担了那样的一个污名。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样的话。”     丛香蕊被丛晰突然而来的怒气吓了一跳,茫然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哭得更厉害了。     丛香蕊自幼被人教的,从来不会大哭大闹。就只是坐在那儿,低声啜泣,可就是这种啜泣。最让人听着难受。     丛晰本来就伤口疼,再听她如此哭。觉得伤似乎蔓延到了全身,哪儿都开始疼了。     若天天听人这么哭,丛晰倒宁愿谁来给他个痛快的。     没办法,丛晰只得将话挑明了,道:“蕊姐姐,你若是想,可以将小宝交给我养着,你再找一户好人家嫁了,稳度了这一生,可好?”     这本来是个好主意,可是丛香蕊一听,眼睛里露出了惊恐,拼命摇着头:“不!我不!小宝是我的孩子!”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恐惧,仿佛丛晰真的要抢了她的儿子一样。     丛晰难得听她如此干脆地说话,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你既想要小宝,心中还没有主意。我虽然自小没了母亲,但也听人说为母则强。姐姐天天这样自毁,总不能……让小宝也和我一样吧?况且,小宝也未必有我这样的机缘。”     丛香蕊愣坐在那儿,眼神空洞。     她当然知道丛晰的话是什么意思。     昔年,丛晰在族中是怎样的处境,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人人嘲弄,丛氏族人没有一个人肯帮着他,就那么看着他流浪街头,同野狗抢食,同恶人学得偷鸡摸狗、打架生事。     那时候,她也很怕丛晰,甚至讨厌他,所以每次看见丛晰,她都会躲得远远的。     如果不是因为丛太妃、如果不是遇见了清平帝,丛晰只怕很难活到现在,更遑论如今在羽林军中供职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时候她不敢接近的人,却在她最难的时候,伸手帮助了她。     如今,丛晰命悬一线,她却听了父亲的话,跑来说什么家产的事情。     想着,丛香蕊不但难过,更觉得很羞耻。她以帕子捂着脸,哭道:“澄弟只当我没来过吧。”说完,起身跑了出去。     丛晰来不及叫她,更没有力气起身去追她,只好道了一声:“招金……”话没说完,就因为牵动伤口而收了声音。     一直躲在门口的招金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进来,也不用丛晰说话,只是说了句:“知道了。”就转身追了出去。     又过了大约半个多时辰,招金才回来了,嘟着嘴对丛晰道:“少爷,她已经回您家了,不用担心了。”     招金特意将“您家”两个字说得极重,满脸的不服气。     如果不是招金是个爱财如命的性格,心疼那是丛晰自己置下的房产,他早就点一把火,将丛晰的那间院子烧了了事。     丛晰见他如此,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道:“多大的事情,也至于你天天说?”     招金哼了一声,道:“多大事情?天那么大的事情!住着少爷的房子,花着少爷的银子,用着少爷的名义在外面胡吃海塞,现在还要来抢少爷的家产,他们难道真以为――”     少爷就要死了吗?     招金一时口快,差点儿说出了自己最不愿意说的话,幸好立刻住了嘴,可是双眼已经气红了,改口道:“就算是丛太妃知道了,也要生气的。”     丛晰见他如此,心中也颇为感动。那些被称作他亲戚的人在他艰难的时候,弃他如敝履,在他发达的时候,又纷纷缠了上来。倒是这个他顺手捡回来的招金,拿他当亲人相待。     想着,丛晰道:“不就是怕太妃生气吗?算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你将暮秋送回去了?”     招金知道丛晰的性格,不管什么事情,他只要说了“不说”,那自己再说的话,丛晰就会生气。便只能忍下气,道:“嗯,送回去了。”     “那柳二小姐吩咐的事情,你也做好了?”丛晰笑问。     招金点点头:“那人应该是一直跟着我,从柳府跟到棺材铺,又从棺材铺跟到柳府,他身上的味道断断续续的,时不时都会有。不过出城的时候,就再没有了。我照着少爷的话,没理他。”     丛晰一贯放心招金做事情,听他做得这么利索,满意地说:“嗯,没有打草惊蛇就好。他那样难抓,总要把他引进笼子里再说。”     说罢,丛晰撑着身子,就要躺下。     招金见状,连忙过来,扶着他躺了下去。又将暮秋送的药拿了出来,把丛晰的衣服解开,给他上药。     柳府家传的这秘药药力十足,刚敷了一点点到伤口之上,丛晰就疼得皱起了眉头,却一声没吭,而是看着床榻旁的墙壁。     待招金给他上好了药之后,轻轻给他盖上了被子,道:“少爷,你好好歇着吧。”     丛晰“嗯”了一声,只觉得伤口麻得厉害,头也昏昏沉沉的,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招金则在一旁伸了个懒腰,缩在屋内的矮塌之内,也睡了过去。     一连几日,京城之中都莫名的平静。     如果不是龙武军在城外驻扎,夜里有了宵禁,人人出门都要看看小心翼翼,防着城防营盘查的话,京城里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京城内如此安静,京城之外自然只会更加安静。     柳默慎每天就躲在那个小客栈里,以指蘸着茶水,在桌上画着棋谱。     画了擦掉,再画,再擦掉。     玉俏和暮秋不通棋艺,所以自然看不懂柳默慎在做什么。     直到三天后的今天早上,柳默慎突然不画棋谱了,而是捧着小茶壶,趴在窗边看着外面,显得很是无聊的样子。     玉俏提着水壶进来,坐在柳默慎身边,笑道:“姑娘,茶水凉了,我给你添些水吧。”     柳默慎却依旧看着窗外,捧着茶壶,也不松手,口中道:“不用,我又不喝。”     玉俏没办法,只得将水壶摆到了榻边的台子上,陪着柳默慎坐在窗边,也有些好奇地向外看着。     外面除了不远处长长的官道之外,明明什么都没有。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就见柳默慎直起了腰,笑道:“来了。”(未完待续)     ps:一更!4000字~           第一百三十八章 阴影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玉俏连忙探出头,顺着柳默慎眼神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就见官道之上,一驾马车缓缓地过来了。     玉俏一见那驾车的人,不由奇道:“呀,那不是咱们的马车吗?”     马车之上,张车夫颇为悠闲地赶着车,后面则是那王护院骑马跟着。     车子行驶到了客栈门口,张车夫勒停了马车,却并不下车,而是抱着马鞭坐在那儿,仿佛在等人一般。     还没等玉俏说话,就听见柳默慎对暮秋道:“暮秋,去吧。”     一旁,已经穿戴好的暮秋屈膝一礼,道:“姑娘,那我去了。”     说罢,戴好了幂离,快步下了楼,上了马车。     玉俏见状,疑惑地看着柳默慎,问道:“姑娘,我们不与大小姐一起回去?”     柳默慎在窗口对着马车掀开的车帘笑了笑,这才离开窗口,坐回到小桌前,笑道:“不回去,等过几天,招金来接我们的。”     张车夫再一次慢悠悠地催动了马匹。     马车之上,柳默敬将帘子掀开了一条缝隙,看见柳默慎在客栈的窗上对着她一笑之后,就缩回了头,也松了一口气,这才放下帘子,问暮秋:“你们姑娘这些天都做了什么?”     暮秋摘下幂离,笑道:“没做什么,就是天天自己和自己下棋。”     这些日子,柳默敬心中一直在担心柳默慎。如今听见暮秋这么说,虽然不知道真假,心里到底还是安稳了很多,便笑道:“也不知道妹妹到底要做什么……这样神秘。”     说罢,她打量了暮秋一番。笑道:“以前没发现,你这样子穿戴起来,倒真像我那妹妹。”     暮秋听说,忙道:“大小姐也觉得像?”     柳默敬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仔细看就不像了。”     暮秋嘿嘿一笑,道:“姑娘说了,不很像才好。”     柳默敬更是疑惑了。但也知道从暮秋那儿问不出个什么来。便不再说话了。     今次入城的时候,守卫已经松懈了许多,龙武军的人见了腰牌。知道是忠勇公柳家的人,又看车子里只有几个姑娘家,便挥挥手,吩咐城门官放行。     马车一路行驶到柳府门口。那门房上守门的人看见,立刻跑了过来牵马。道:“二位小姐可算是回来了,老夫人念叨好些日子了。”     车内,柳默敬懒洋洋地说了一句:“嗯,让祖母担心了。”     待车子到了二门门口。柳默敬就带了几个丫头下车,迎面就见田嬷嬷等在了那儿。     看见柳默敬回来,田嬷嬷吗。忙过来道:“大小姐……”说完,却疑惑地看了看柳默敬身边头戴幂离的人。     这个……不是暮秋吗?     看来。不但二小姐没回来,就连玉俏和绿萼两人,也没回来。     柳默敬却不待田嬷嬷问话,就挽着暮秋的胳膊道:“二妹妹,我们走吧。”     田嬷嬷见状,看不透柳默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只能顺着柳默敬的话,道:“二位姑娘里面请。”     待走到了正院门口,柳默敬突然停了脚步,对暮秋和青虹低声道:“你们先走吧。”又对着田嬷嬷道,“还请嬷嬷帮我送她们出去,自然就有人接她们了。”     说罢,自己则由逐月扶着,进到了屋中。     齐老夫人早就在那儿等着了,见柳默敬毫发无伤地回来了,这才松了口气,可是等她发现只有柳默敬一人带着逐月回来之后,面色立刻又沉了下去。     柳默敬见齐老夫人变了脸色,心中有些害怕,却还是打起精神道:“问祖母安。”     齐老夫人见柳默敬表情惴惴的,也知道她心中害怕,语气就有些软和了,招了招手,道:“大丫头来祖母身边坐着。”     柳默敬连忙坐了过去,笑道:“祖母,这几日没看见祖母,孙女可想您了。”     齐老夫人听她说得真切,面上这才露出了些微喜色,道:“你的精神,也好了不少,只是……”     齐老夫人还没等问话,柳默敬就先伏在了齐老夫人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齐老夫人听说,面色更加难看了。     她转过头,打量了柳默敬一番,琢磨着她的心思,问道:“这么说,你相信二丫头?”     柳默敬脸上也闪过了一丝犹豫,却还是道:“是,祖母,虽然不知道二妹妹要做什么,但我信任二妹妹……再说了,不管二妹妹知道了什么,查清楚总是好的,省得冤枉了好人,或者放纵了恶人。”     齐老夫人沉吟了一阵,没及说话,就见柳默曲走了进来,对着柳默敬屈膝一拜,道:“大姐姐可算回来了,祖母可是念叨了大姐姐好些天呢。”     说着,她看了看屋中,笑问:“咦?怎么不见二姐姐?”     柳默敬向来都是个脾气温和的人,不过今天看见柳默曲进门,却不正眼看她,只是起身对齐老夫人道:“祖母,孙女累了,想先回梅园歇息。”     齐老夫人点点头,柔声道:“好,快些回去吧,等下让人给你做些补气的东西送去。山上冷,你身子又不好,要补补才是。”     柳默敬笑道:“谢过祖母。”之后,才由逐月扶着,向外走去。     直到她路过了柳默曲身边,才像是刚刚看见她一样,面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道:“呀,三妹妹来了。快坐着和祖母说会儿话吧。姐姐我身子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柳默曲笑容满面,忙道:“姐姐身子柔弱,是应该好好歇息一番。”     柳默敬瞥了她的眼睛一眼。     柳默曲总觉得柳默敬眼中似乎有些什么,可是没等她多看,柳默敬就迅速移开了眼神,向外走去。     柳默曲突然觉得心中很是惶恐。     柳默敬方才的表现,太不像柳默敬了。倒是像极了柳默慎――笑容中带着嘲弄,声音中带着讥讽,好像在说她愚蠢一样。     柳默曲的心,扑通扑通跳了好几下,暗中握紧了拳头。果然是亲生姐妹,平日装得那么端庄高贵,实际上。也是一肚子的鬼蜮伎俩。     就在柳默曲猜测柳默敬心中想法的时候。齐老夫人突然道:“三丫头,你怎么了?”     柳默曲心中略微慌张,忙掩盖住眼中的狠厉之色。笑着坐到齐老夫人身边,笑道:“祖母,怎么没见到二姐姐?”     齐老夫人道:“哦,大丫头说你二姐姐受了风寒。所以就先回无名园歇息了。”     是吗?柳默曲丝毫不信。     自柳家的马车再次入城之后,廖先生就又跟了上去。     少了一个人。     廖先生记得。柳默曲说过,柳默慎每次出门的时候,都是有两个护院跟着的,如今怎么只剩了一个?     柳府的马车一路平平安安地到了柳府门口。也没有出什么事情。     难道,是他想多了?廖先生犹豫了一阵子,正要离开。却突然发现那个丛晰身边的小男孩儿又一次驾着马车,停在了柳府的不远处。     廖先生正猜想他的来意。突然发现那个小男孩儿向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     廖先生立刻藏在了阴影之处,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并没有伏兵。     看来,真的只是他想多了。     还没等廖先生安心,招金就又向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这次,招金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方向,一动也不动――其实这时候,招金也只是靠着鼻子确定了廖先生所在的大概方向。     不过丛晰说了,这次来柳府接人的时候,不管闻到哪个方向,就只要一直盯着那一侧看就好了。     廖先生心中惊慌,又向着阴影处躲了躲,心中不确定招金有没有发现他。     就在这时,柳府的侧门又开了。     依旧是上次那个疑似柳默慎的人,头戴幂离,走了出来。只是这次,她的身边多了一个小丫头。     招金见那人出来,也不看他这里了,连忙将马车赶了过去,恰好挡住了廖先生的视线。     廖先生皱了皱眉头,心中的疑虑更大了。     眼见着招金的马车向着东面去了,廖先生没等挪步,就发现招金又向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     廖先生不敢贸贸然跟上去了。     难不成,他真的发现自己了?     看来,他必须仔细探查一番了。     此时,廖先生在外面坐立难安,柳默曲则在柳府之内坐立不安了。     她只是在齐老夫人处坐了一会儿,便辞了齐老夫人,向自己的院子走去,可是没走几步路,她就停下了。     越想这事情,越觉得蹊跷。     柳默敬和柳默慎一定在密谋什么。     是以,她笑着对盼春道:“盼春姐姐,你现在到无名园去,看看二姐姐到底怎么样了。就说我从祖母这儿出来,听说姐姐身子不爽利,也不好打扰,所以就遣了你去看看。”     盼春听说,忙屈膝道:“是,奴婢这就去。”     说罢,急忙向着无名园的方向去了。     柳默曲看着盼春的身影,冷哼一声,自己则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上次的那个小丫头看见柳默曲独自回来,忙过来道:“三小姐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柳默曲笑道:“我祝福盼春去看二姐姐了,你去给我泡壶茶来。”     那小丫头连忙屈膝道:“是,奴婢这就去。”     柳默曲低声道:“去打听一下,我去之前,祖母与大姐姐都说了些什么。”     那小丫头连忙屈膝道:“是。”     待到那小丫头回来之后,盼春也自无名园回来了,见那小丫头才提着水壶进来,不由皱眉道:“烧壶水而已,怎么也这么久?”说着,将水壶接了过来,试了试水温,笑骂道,“我看你也别在这院子里待了,这水是你刚烧的?怎么这样冷?”     那小丫头慌张道:“奴婢……奴婢……刚才好好烧水的来着,可是不小心睡着了……”     盼春嗤笑一声:“烧个水你也睡着了?若真是睡着了,这水当干了才是,怎么能是凉的?可见你不诚,明明是忘了这事情跑去玩了,却和我撒谎。”     柳默曲此刻正歪在榻上看书,听见她这么说话,便道:“算了,多大的事情,姐姐也不用这么生气。”     盼春听见柳默曲这么说,颇为不满地道:“就是姑娘惯得她们,这般懒。”     说罢,也懒得看那小丫头,只是道:“出去吧。”     那小丫头如蒙大赦一般,忙退了出去。     盼春拎着那壶,笑道:“三小姐再等等,奴婢再去给姑娘烧一壶水来。”     柳默曲懒洋洋地点点头,也不说话。     待盼春走了之后,那小丫头才又偷偷跑了回来,道:“姑娘,我打听了一下,说是二姑娘回来了,不过玉俏姐姐却不见了,也不见绿萼姐姐回来。迎夏去和逐月说了会儿闲话,倒是听到了一些事情。”     柳默曲听说,忙问:“哦?什么闲话?”     那小丫头皱着眉头,道:“迎夏姐姐说逐月这几天,总听见大小姐和二小姐说悄悄话,什么夫人、北疆、廖、营卫什么的,都是神神秘秘的,也不许别人在旁听着。”说着,那小丫头也觉得有趣,就笑道,“逐月姐姐当笑话说呢,说是两个小姐不知道在哪儿听了京中的事情,两个人担心得什么一样,谁知道进城之后才发现,并没有什么事情。”     那小呀说得虽然轻松,柳默曲却如听惊雷一般,傻坐在了那儿。     这可不是笑话!     难不成,柳默敬与柳默慎竟然知道了这件事情?     如果那样两个女儿家都知道了,可见京中怕是已经传遍了吧。     难不成廖先生真的出事了?这可如何是好?     而且,为什么她们去了一趟无相庵,竟然就知道了这件事情?难不成……是母亲也出事了?     那小丫头见柳默曲脸色突然煞白,也吓了一跳,忙问:“姑娘怎么了?”     柳默曲也顾不得其他,对她道:“你快些递了消息给乐家,就说我想外祖母了。”     那小丫头听说,连忙屈膝道:“是,奴婢这就去说。”     待那小丫头出去了,柳默曲依旧惊慌地坐在榻上。偌大的房间里,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必须要想办法去见廖先生一面,确定他的安全才是。(未完待续)     ps:二更!4000字!补足昨天差的两千字~     今天实在对不起大家~在和晚点的飞机拼搏了一阵之后,我终于没有断更~并且补足了之前的!     我对不起大家!从明天起~我又坚强地杀回来了!可以继续恢复正常更新了!     爱你们!么么哒!           第一百三十九章 抓住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这两天,城内的人心惶惶,倒是城外的柳默慎,每天闲适得很。她本来就是一个不好动的人,现在离开了京城,就是每天待在客栈里,不是发呆,就是以手指点着茶水,在桌上画着。     玉俏也好静,就每天守在房间里,将那针线拿出来做了。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过了两天,她们终于再次等到了招金。     正在桌子上画着的柳默慎一看招金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成了,心头也是一松,以帕子拂去桌上的水渍,笑问:“她出来了?”     招金用力点着头,笑道:“嗯,昨天去了乐家,今天就传出消息,要到无相庵去。”     柳默慎听说,倒有了一阵子恍惚。     又是无相庵。     也好,她前世今生,所有的变化,都是自无相庵起的,若真能在无相庵终,也是好事。     招金虽然表情喜悦,但还是有所担忧,便问:“二小姐,她这次到无相庵,真的是为和那人见面吗?我记得忠勇公夫人此时就在无相庵中,许她只是来看母亲呢?”     柳默慎想了想,道:“三妹妹可不是这么容易认输的。”     若柳默曲只是为了见乐氏,只怕早就见了,不可能等到今天,才突然要上无相庵去。或许,在柳默曲的心目中,自己的母亲既然是柳家家母,就不应当住在无相庵里。     她若是去无相庵见母亲,就是输给了自己。     这样执着的心情,招金自然理解不能,想了半天,也只能挠挠头。疑惑道:“这……怎么就成认输了?”     柳默慎淡然一笑,并不回答,只是道:“我那妹妹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女娃子,倒是那个廖先生,若不小心,你家少爷这么多天的谋划,可就功亏一篑了。”     招金连忙点点头。道:“嗯。我家公子也是这么说的。”     柳默慎并不担心丛晰做事情,就笑道:“还有,你如今出城了。那两个丫头现在在哪儿?”     招金笑道:“两个姐姐好得很,这两天我带着她们在京城里转了好久呢。两个姐姐都是喜欢玩闹的,倒是很开心,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做大事儿呢。”     柳默慎噗嗤一笑。道:“是了,我这两个丫头。都是实心眼的人,倒是劳烦你了,替我护着她们。”     招金面上一红,也不知道处于什么想法。瞥了玉俏一眼,嘟囔了一句,道:“二小姐身边的姐姐们。都是很好的人。”     柳默慎笑道:“青虹可比你小,叫姐姐。你就吃亏了。”     招金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听见柳默慎这么说,也就是又看了玉俏一眼,便将脸转到了一边。     这次,就连柳默慎这样于这种事情上不上心的人,也看出了招金的奇怪之处,就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招金,又看了看玉俏。     不过,玉俏年纪虽然大些,但也只是一个深闺小姐身边的丫鬟,心思也是纯真的,怎么可能知道招金的心事,只是一脸懵懂地听着他们说话而已。     柳默慎于这些事情上也不很通,只是觉得奇怪,却也不好问,便丢开这件事情,道:“好了,事不宜迟,我们先去无相庵吧。”     正想着自己心事的招金刚答应了个“是”,突然又住了口。     他只是来告诉柳默慎一声的,可没想到柳默慎也要去无相庵,便连忙改口阻止道:“二姑娘,今晚庵中不一定会发生怎么样的事情,姑娘还是莫要去了。”     柳默慎却笑着摇摇头,道:“不行,我得去,不但要去,还得在你们抓到那廖先生之前,先抓住我那好妹妹。”     招金糊涂了,柳默慎这是……要救柳默曲的意思吗?     柳默慎见招金如此表情,知道他心头的疑惑,只得叹气道:“祖母在家中,我姐姐尚未出阁……我可不能让她真的撞在营卫的手中,那样……柳家满门,就真的救不了了。”     招金恍然大悟。     是呀,世间人家,大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如忠勇公这样的人家,荣时未必大家都荣,但损的时候,定然是都损的。私通北疆、密谋造反这样的罪名,柳家背不起。     尤其是现在忠勇公就在北疆,有心人稍微一撺掇,那柳家在京城之中的妇孺,就没有了活路——即使有齐老夫人在,也挡不住铁证如山四个字。     而且,一旦柳家真的出了事,少爷肯定不高兴,他也……     招金第三次看了玉俏一眼,也不会高兴。     想及此,他立刻起身,笑道:“那我现在就送姑娘入庵?”     柳默慎点点头,笑道:“嗯,只是还要小心,免得被人看见了。”     招金笑道:“我晓得。”     柳默曲一到了无相庵之中,就立刻就去了那乐氏的禅房,母子二人相见,顿时抱头痛哭。     道之师父盘膝坐在柳默慎之前,回忆着刚才那一幕,叹气道:“也是可怜人……”     她是出家之人,有慈悲心肠,当然看不得那样的场景。     柳默慎在桌上画着的指尖顿了顿,笑道:“是呀,也是可怜人。”却是个差点儿将其他人都陷入可怜境地的“可怜人”。     只是这句话,柳默慎没有说出口罢了。     道之师父见柳默慎不欲多说话的模样,便也不说话,只是拨弄着念珠,低声念着经文。     时间慢慢流逝着,眼瞅着夕阳留下,明月渐升。     柳默慎就这样在桌上画了许久,直到此时,才嫣然一笑,轻声道:“成了。”     正默念经文的道之师父听说,连忙问:“姑娘说什么成了?”     柳默慎将桌上的茶水抹去,道:“是公子那盘棋,小女有了更好的办法赢他,所以才说成了。”     道之没想到柳默慎坐在这儿如此久。竟然一直在研究棋谱,哑然失笑,半晌才道:“外面那样剑拔弩张,姑娘倒是这般淡然。”     柳默慎笑着起身,笑道:“就算剑拔弩张,也要去见见了。免得真伤了,可就不好说话了。”     说罢。对玉俏道:“你和师父等在这里。不管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门,知道吗?”     玉俏也站起了身。坚持道:“不好,姑娘带着我一同去吧,不然奴婢挂心,在这儿也会不安的。”     柳默慎却不依。而是按着她的肩头,让她坐下。笑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说着,她便出了佛堂的门,向着禅室的方向走去。     如今。午夜子时,偌大的无相庵之中,悄无声息。     廖先生就在庵外高处亭子之上的屋檐俯着。静静地观察着庵中的一切。     他一路跟着乐家的马车到此,在庵旁转了许久。四周并没有伏兵,庵中也是静悄悄的,不见异常。     他做暗探多年,心思缜密且细腻,越是到了这种看似唾手可得的时候,他就越是谨慎。     如今,他在的地方是高地,身后又是一片密林,只要稍微有所风吹草动,他立刻又能将自己隐藏起来,不动声色。     他等在那儿,就像是暗夜里潜伏的猫一样,连呼吸声都没有,只是安静地等着。     不管是不是真的有埋伏,等下也就知道了。     他又等了一会儿,果然就见一人自西而来,悄无声息地翻墙,进了庵院。     只看那人的身形,廖先生就知道,那人正是陶行。     陶行身形晃动,脚下极快地就到了柳默曲所住的禅室之前,似是敲了敲门。     禅室之中,也不见灯光起,就见门打开了,陶行侧身看看周围,便走了进去。     不多时,陶行又从禅室之内,走了出来,再次到了墙边,翻身而出。     从头到尾,不过半刻钟的时间,无相庵就又恢复了安静。     一切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廖先生又等了一刻钟的时间,终于确定了庵中一切安全。     他微微一笑,纵身跳下了亭子,走着与陶行一样的路线,自墙翻进了无相庵中。     一切,仍然是那样安静。     廖先生轻轻到了那间禅室门口,在门上,以两短一长,轻轻地敲了敲。     果然有人自屋内将门打开了。     是个女子的手,腕上的镯子正是他见柳默曲带过的。     廖先生刚要进去,却突然退了一步。     不对,那女子的手腕,似乎比柳默曲的粗了一些,手也更大了一些。     他惊觉不好,刚要走,突然就见禅室之中亮起了火光。     丛晰惨白的脸在灯下之下,笑看着他,道:“想要廖先生上钩,倒是不容易。丛某谋划了这么久,还是差点儿让先生识破。”     廖先生转身就要跑,却自周围的禅室之内,冲出了十几个女子,将廖先生团团围住。     个个都是身着官服,手持朴刀,为首的是一个身高略矮,面上表情冷漠的女子,正是孟子珺。     这显然都是宫中的内侍卫,也不知道在那禅室中埋伏多久了。     廖先生一看为首的是孟子珺,就知道杨一娘出事了。不然内侍卫这样大的动作,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丛晰靠在榻上,抬起了手指,道:“其一,先生在内侍卫中选的人,未免蠢了些;其二,先生在宿卫里选的人,未免忠厚了些;其三,先生挑的对手,”他指了指自己,笑着说,“未免聪明了些。”(未完待续)     ps:一更~啊~终于抓住了~写到这里的时候,我都误以为自己要完结了……哈哈哈!写到一半的时候就抓住**oss之一什么的~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感谢大家的订阅~感谢大家的收藏~~~(づ ̄3 ̄)づ           第一百四十章 询问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廖先生默然不语,是的,丛晰说得没错。都是他,一时心急,竟然选了那两个愚蠢的人。     如果不是杨一娘心中嫉恨陶归,每天都那样嚣张,也不会那样轻易就被人看穿了行迹;如果不是信了陶行当真忠厚,他也不会被他诓骗。     一招之差,满盘皆输。     果然是两个最最愚蠢的人。     丛晰看着廖先生的表情,知道他心中不服气,而且只怕会更加痛恨杨一娘和陶行吧,便笑道:“不过,他们如果不愚蠢,先生会用吗?”     廖先生听见这句话,脸色更阴郁了些。丛晰这句话,摆明了就是在骂人。     丛晰见他面色变了一点儿,心情可算也好了点儿,便笑道:“先生向着京城的方向看看吧。”     廖先生一听,立刻转头,看向京城的方向。     就见京城此时,已经起了火光,看方向,正是城西的方向。     廖先生的脸色变得更阴郁了。     丛晰做了个手势,外面的孟子珺看见,立刻指挥了内侍卫上前,将廖先生捆了个结结实实。     如今大势已去,廖先生也不反抗,任由她们将自己捆了起来。     丛晰因着伤重,难以自己站起身,就对着招金使了个眼色。     招金扶着丛晰站了起来。     丛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缓步走到了门外身边,又更加艰难地坐到了台阶之上,靠近了已经被捆绑起来的廖先生耳边,低声道:“贵妃娘娘让我问先生安。经营了多年,一朝毁在你瞧不起的女子手里,心情如何?”     廖先生脸上早就没了血色。他向后靠了靠,看着丛晰惨白的脸,哼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嘶哑,道:“丛启澄,你当真以为自己赢了?”     丛晰虽然裹了厚厚的衣服,但是就这么坐在冰冷的台阶之上。依旧有些打寒颤。     到底是伤得太重了点儿。能活着已经算是幸运。     他捂着伤口,笑道:“自然,比先生活得久些。当然算是我赢了。”     廖先生看着丛晰正年轻,又比女子还要好看许多的脸庞,讥讽地一笑,道:“活得久。未必就好,丛大人想必还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吧?”     丛晰觉得廖先生这话问得未免愚蠢。就笑道:“抓了乔子唐,不就知道了吗?”     廖先生原本阴郁的表情,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他笑道:“那也要大人先抓到他。不是吗?”     丛晰煞白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的变化,而他心中。却在思考廖先生这句话的意思。     廖先生见他不说话,又说了一句:“待丛大人明白自己费了这样大的心力。最后却毁在自己身边之人的手中,又该是什么表情?”廖先生语气一顿,突然就带了愉悦,“如今我倒是能体会方才大人抓我时的高兴了。”     丛晰脸色面色一直平静,可是内心却因为廖先生这句话而有了疑虑。不过只是一瞬之间,他就极力将这份不安抛在了脑后。     廖先生的这句话,是要往他心中钉一个钉子,让他对周围的人产生怀疑。     他绝对不能上这个当。     所以,丛晰微微笑道:“等在下当真经历过了,再来告诉廖先生吧。”说罢,对孟子珺道:“你们所有人的眼睛,都不许离开此人半刻,可明白?”     孟子珺立刻抱拳,道:“是。”     丛晰见她们将廖先生带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对招金道:“通知山下的龙武军,来压人回城。”     招金问道:“现在吗?”     丛晰点点头:“是,现在。免得夜长梦多,早日将他丢进大牢之中,才好安心。”     招金立刻明白了,连忙点燃了随身带着传信火药。     对面的禅室之内,柳默慎看着在天上炸裂的烟花,笑道:“我真的不懂,妹妹究竟为何这么做?”     屋内,柳默曲面无血色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只是怨毒地看着柳默慎。     柳默慎碰上了她的眼神,虽然不害怕,却更是感慨了。     幸亏柳默曲是被捆在这里,否则现在柳默曲只怕就要扑过来,将她生吃了。     柳默慎懒洋洋地坐在柳默曲的对面,拨弄了一下油灯里的灯芯儿。灯火轻动,映在柳默曲几近扭曲的脸上,显得更可怖了。     柳默慎坐了很久,才幽幽道:“妹妹,是真的挺恨我的……”说着,她再次看向柳默曲,笑道,“我真好奇,妹妹到底恨我什么?”     柳默曲冷哼一声,道:“愿赌服输,我一时心急输给了姐姐,那二姐姐要打要杀就随意好了。”     这话说得,也不知道是赌了什么,又输了什么。     对于这种理解不了的事情,柳默慎从来不会多费一点儿心思思量,所以,她只是坐了一会儿,才点点头,似乎恍然大悟:“哦,原来妹妹你不服气呀。”     柳默曲表情中带着些孤傲,仿佛自己是失败的英雄一样,闭上了眼睛,不说话。     柳默慎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如今看柳默曲不说话,那她也不说话,只是坐在她之前,看着柳默曲的样子。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因着屋中太过安静,所以甚至以为柳默慎已经离开的柳默曲,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就看见柳默慎依旧坐在她的对面,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如此直接迎上了她的眼神的柳默曲,突然颤抖了一下。     就在这一刻,柳默曲突然觉得理解了母亲为什么说柳默慎看人的眼神很可怕。     明明与自己同龄,眼神之中却带着她永远也不懂的老辣和沧桑。     她脱口而出:“凭什么,凭什么!”     柳默慎依旧笑着,点点头,道:“是呀,我也想知道凭什么。”说着,她提起身边的茶壶,缓缓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问道,“没了母亲的人是我;被曾祖母和父亲不喜的是我;背了克母败家名声的是我;差点儿被人下毒害死的是我;差点儿被人烧死在无相庵的人,还是我。所以,做姐姐的我确实不懂,怎么妹妹倒这么恨我呢。”     柳默曲提着唇角,阴冷地一笑,眼角的朱砂痣更红了些。     “是呀,这样的你凭什么还能好好地活在这世上?你和你那个病怏怏的姐姐,为什么不跟着你那短命的娘一起死了,这样才好呢。”     柳默慎更听不明白了,便问了一句:“原来,妹妹这样子恨我,是因为我的母亲?”     柳默曲看着柳默慎的表情,突然想起来母亲说过——柳默慎很像詹氏。     有那么一瞬间,柳默曲突然觉得自己面对的就是她素未谋面的詹氏。     她的语气突然尖利起来,大声道:“是!就是因为你!凭什么你都死了,还要在我母亲的前面!就因为你!害我被人嘲笑!还母亲被人讥讽!都是因为这个短命的人!才害得我这样凄惨!”     柳默慎难得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竟然……还真是因为自己的母亲?柳默曲做了这么多,就因为自己的母亲在她的母亲之前嫁入了柳家?     这又是什么不知所谓的理由。     柳默慎面色沉了下来,问道:“妹妹这话,是夫人教你的?”     柳默曲也只是那一瞬间的失态,如今喊出了心中的话,倒让她淡然了许多。她平静地笑了笑,道:“我母亲那样温柔善良的人,又哪里知道这些?哈,母亲受了委屈就只能吞在肚子里,自己默默哭罢了。”     柳默慎噎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才好——而且这话不管接不接,柳默慎都只想笑。     想着,柳默慎的语气温柔,了一些,笑道:“所以妹妹觉得,夫人如今的处境,都是我母亲的错?”     柳默曲鄙夷道:“哈哈,姐姐这话问得,倒不像你了。何止是我母亲如今的处境?就是姐姐的处境,又何尝不是因为你那不知礼的母亲?你以为父亲真的是讨厌你?不,他只是讨厌你的这张脸,看见你,他就会想起你母亲做过的事情。”     柳默慎听见柳默曲话中如此贬损母亲,语气便有些不善了,冷着声音,道:“妹妹慎言。”     柳默曲看着柳默慎的表情,心中更得意了,笑道:“姐姐是不是真以为你那母亲是什么‘文公子’,才貌无双?哈哈哈,不过是一个出嫁之前就和人私相授受的人罢了,说起来,姐姐这一点和令堂真像。”     柳默曲说着,越过柳默慎的肩头,看向外面,笑道:“真没想到,那个乔扬拦车都没能引到姐姐,倒是那丛晰,莫名就和姐姐勾搭在了一起。”     柳默慎的眉头轻轻扬起。她今年说是十三岁,但内里却是个快三十岁的妇人,心智自然与柳默曲不同。     但即使这样,这样刻毒的话,柳默慎也难说出口。     柳默曲再怎么心地不好,也不过十三岁,又是从哪儿学的这些难听的话?     因着自身的经历,柳默慎甚至开始怀疑柳默曲也是重生的了。     是以,她不疾不徐,只是又拨弄了一下烛火,问:“妹妹知道《十罪书》吗?”     《十罪书》是前世太子征讨昭王时,写下的昭王十大罪状,天下闻名。     可是柳默曲面上却现出了茫然,道:“什么《十罪书》?”     那表情,绝非作伪。(未完待续)     ps:二更~继续谢谢大家~么么哒~           第一百四十一章 真话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只看柳默曲此时茫然的表情,柳默慎就断定她不是作伪,也就是说,柳默曲并非重生。     可这只让她更糊涂了。那柳默曲这恨意、这怨毒,都是从哪儿来的呀?     柳默慎回忆了一下残存的记忆,柳默曲自幼在柳家就是很受宠爱的,在她的记忆里,不管是柳恒同还是两代乐氏,都对她疼爱有加。     她甚至没有见过詹氏。     柳默慎既猜不出柳默曲这几近扭曲的心理,也懒怠和柳默曲继续互相试探,干脆就问:“妹妹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吧,究竟是谁告诉了妹妹什么事情?竟至于你如此说话?”     柳默曲看着柳默慎的表情,略带残忍地一笑:“看来,姐姐真的不知道风筝的事情。”     柳默慎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道:“是,我不知道,妹妹如果知道,就告诉我吧。”     柳默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容,就像是她终于赢了柳默慎一局。     她的声音中带着尖刻,道:“去问问父亲吧,或许父亲愿意告诉你呢。”说着,柳默曲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好笑的场景一样,笑得前仰后合的。     柳默慎看着她几近癫狂的模样,叹了口气,最后问了她一句:“妹妹知道那廖先生是做什么的人,对吗?”     柳默曲敛起了笑容,道:“自然知道。”     柳默慎看着她的眼睛,又问:“妹妹既然知道,那就应该明白自己做的事情,可是要毁了柳门一家的。”     柳默曲微微偏了偏头,本意隐去的笑意,此刻却更深了些:“是呀。真的要毁了呢。”     柳默慎看着柳默曲的这个笑容,突然有了明了。     不对!柳默曲恨的人,根本不是自己的母亲!詹氏不过是她的借口,就连她自己的母亲,或许也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她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不可思议地看着柳默曲,脱口而出:“妹妹这么做。是因为父亲?”     柳默曲看着柳默慎带着震惊的眼神。笑得更厉害了,甚至笑得无法说话。     她笑了很久,才道:“二姐姐。我真的要说,你和大姐姐是真傻,都到如今了,你还能叫他父亲。哈哈哈哈哈!太有趣了。他那样对待你的母亲,那样对待你。对大姐姐更是不闻不问,哈,这样自私的人,何以为父?”     柳默慎静静地看着笑得无法自持的柳默曲。心中确实有着很深的疑惑。     她并不喜欢柳恒同,甚至可以说是讨厌他,讨厌到不愿意承认世间有这个人的存在。     所以前世才会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柳家的起起伏伏。而今生,她要用的。不过是柳恒同擅长领兵这点子才能。     可是她不懂,为什么柳默曲也会对柳恒同有这样深的恨意?柳恒同虽然对柳默敬和柳默慎很刻薄,但是依柳默慎看,柳恒同对乐氏和她的几个孩子,还是不错的。     柳默曲却不再看柳默慎了,而是同样看着那摇曳的灯火:“柳恒同骗了乐梦童,让乐梦童成了个笑话,偏偏他自己却背了个多情的名声,乐梦童倒成了祸水;他在人前装着那样恩爱,背地里却握着乐梦童的手,叫着詹梅初的名字;他一副维护乐梦童的心肠,出了事情,却打乐梦童,还将她推了出来,哈哈哈哈!”柳默曲笑着,突然眼泪就流了出来,“也只是乐梦童这样的傻子,才会真以为那人是真心待她好!”     柳默曲直呼了三个人的名字,说话的语气也好,声调也罢,听着并不像是她在说父辈的恩怨,而是在转述别人的话。     柳默慎的面上凝上了一层寒霜,她知道,她猜对了。     这些话,与其说是柳默曲自己想的,不如说是别人一点点告诉她的。     柳默曲大约因为柳恒同与乐梦童的事情受了点儿什么委屈,就有人利用这一点,给她灌输了这些。     想及此,她的语气也平缓了,问:“你如今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就是为了报复忠勇公,对吗?”     柳默曲脸上那与年纪全然不相符的嘲讽更深了,还带了一层悲凉:“不然呢?如果不是他,我母亲是乐家嫡女,怎么也能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做个普普通通的贵妇……结果就因为他,毁了我母亲的一生,让我兄长出身不明,害我出门都会被人嘲笑。”柳默曲说着,抬头看着柳默慎,笑问,“你说,我不该恨他吗?”     柳默慎暗中握紧了拳头,道:“所以,你从头到尾都知道那个廖先生是什么来历,知道他要做什么,对吗?”     柳默曲笑道:“当然知道,不然我又怎么会一心帮他呢?”     “所以,调换我母亲的那些陪嫁,不是夫人的主意,是你的?”柳默慎又问。     柳默曲点点头,灯火摇曳之下,她的朱砂痣更红了一点儿:“我没有这样好的主意,当然都是先生出的,他在京中活动,当然需要多多的钱。哈哈,大姐姐那样的身子,你又是那样的名声,这嫁妆留在那儿也是发霉而已。”     易发刻薄的语言,从眼前这个模样娇俏可人、年纪不过十三岁的女孩子口中说出来,带着浓浓的恨意,令人脊背发凉。     柳默慎看着她,不知道是悲哀,还是难过。     虽说她不过只是一个愚蠢的傀儡,可是她说柳恒同的那些话,柳默慎甚至不能说她错了。     不管柳恒同和自己的母亲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误会,不管柳恒同和乐梦童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个上代人埋下的因,最终长出了柳默曲这样的果。     她第一次感受到一阵无力,喃喃道:“所以,你知道他要做什么,知道他若成事,会给天下造成怎样的影响。但是你都无所谓,一定要帮他,对吗?”     柳默曲冷哼一声:“柳恒同为了报复你母亲,就可以毁了我的母亲和外祖母家的名声,那为何我不能为了报复他,就毁了天下?再说了,天下人的死活。与我什么相干?”     柳默曲将心中的话都说了出来。只觉得一阵轻松,语气也更加阴冷了一些:“这世上,如姐姐这种时不时将天下挂在嘴边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要我说,我才不管那些呢。”     柳默慎听着她如此说。看着她那似乎不将世间一切放在心中的样子,忽然笑了。     笑得比柳默曲还要带着满满的讽刺。     她站起身。走到柳默曲身边,蹲下身子,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柳默曲不肯就范。用力扭着头,要甩开柳默慎的手。     柳默慎却捏得很紧,不许她反抗。     柳默曲挣脱不得。干脆垂下了眼睛,不肯看柳默曲。     柳默慎讥讽地一笑。问:“你不敢看我,难道是因为觉得自己错了?无颜见我?”     柳默曲听见这句话,立刻抬起了头,盯着她。     柳默慎看着她的眼睛,平静地说:“柳默曲,我告诉你三件事情,第一:若让我从你口中再听到一句对我母亲和姐姐不敬的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第二:我若再从你口中听见一句视人命为玩物的话,我就让你生不如死;第三……”她放开了柳默曲,端正地坐在那儿,“我以为你起码是个聪明,可是听你说了那些,我就知道你不过是廖先生的一个傀儡罢了。”     柳默曲怨毒地看着柳默慎的表情,恶狠狠地咬着唇,不说话。     说着,她起身走到了门边,又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她的脸,笑道:“看来这忠勇公府的风水,不太适合三妹妹养病,妹妹以后还是留在这儿,求佛祖消消你的戾气吧。”     说罢,柳默慎推开了门,走出了禅室。     此时,东方已经泛白,将这似乎永远多事的无相庵,也映得更白了一些。     同样苍白的,还有站在门口的田嬷嬷的神色。     柳默慎站在门口,抬起头,看着东方的朝阳,心中觉得空落落。     她当然不相信柳默曲说詹梅初的事情,只是这时候,她懒怠去想了,也没有什么力气再去查证。     以后再说吧。     她拖着疲累的身体,走过田嬷嬷的身边。     田嬷嬷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忘记了要和柳默慎说什么。     柳默慎却觉得很累,所以她只是站定,道:“嬷嬷都听见了?”     田嬷嬷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惊恐地说:“怎么……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柳默慎“哈”地笑了一声,说不上是悲哀还是讥讽:“嬷嬷问我,我又要去问谁?给她留下这样大心魔的人,又不是我。”     说着,柳默慎不再理田嬷嬷,而是向着佛堂的方向走去。     田嬷嬷又愣了好一阵子,齐老夫人派她来是为了核实,结果就听见了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     她活到这把年纪,听过见过的也多,独独这件事情,是她想都想不到的。     直到柳默慎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田嬷嬷才记起来要问什么,忙高声道:“二小姐!”     柳默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田嬷嬷指指禅室,问道:“这……这应该怎么办?”     柳默慎摇摇头:“我不知道,嬷嬷就回去,将她的话都说给祖母听听,祖母说要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说罢,柳默慎不再停留,而是一个人向前走。(未完待续)     ps:一更~~     继续感谢亲们的粉红票~感谢亲们的打赏~因为这几天加班加的猛,所以名单请稍等我明晚给列出来哈~么么哒~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失神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就这样步履蹒跚地回到了佛堂里。     也不敢开门,只是在窗上望着外面的玉俏远远地看见柳默慎回来了,连忙开门迎了出去,刚要说话,就发现柳默慎脸色苍白,额上还带着汗珠。     玉俏吓了一跳,过来扶着她,柔声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快进来喝杯热茶,好好歇歇吧。”     柳默慎身边突然可以依靠的人,就觉得身上的力气都卸了。     她靠在了玉俏的身上,低声道:“玉俏姐姐,我不想喝茶,我饿了。”     玉俏一听,立刻扶着她在榻上坐下,为她斟了一杯茶,放在她的守边,道:“姑娘等着,我这就去。”     说罢,她对着道之师父行礼道:“还请师父带我到厨房去。”     道之师父站起身,道:“居士同我来。”     说罢,她又看了看面色呆滞的柳默慎,问道:“阿弥陀佛,上次我送给居士的佛珠,居士可有随身带着?”     柳默慎身子木然不动,只是口中道:“是,送给宁妹妹了。”     道之师父看着柳默慎如今的样子,心中蓦得觉得一阵酸楚。柳默慎平日再怎么成熟稳重,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     也不知道方才她在柳默曲处听到了什么话,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道之师父叹了口气,将自己用久了的佛珠递给柳默慎,道:“姑娘,这串佛珠是在下自入佛门起,就从师父那里得来的,如今就送与姑娘了。”     说罢,她那串佛珠放在了柳默慎的手中。双手合十后,便与玉俏一同出去了。     柳默慎握着这串佛珠,就在佛堂里安静地坐着。     不管是吃东西的时候还是喝茶的时候,她都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她甚至懒得去回答周围人的问话。     玉俏吓坏了。就算是以前,柳默慎也不会呆坐如此之久。     此时,柳默慎的神智虽然还是清楚的,只是觉得无法很好地操控自己的身体。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十三岁之前的那个自己。在这具身体上意志的体现。或者说。是因为这具身体上残存的意识,在听到柳默曲那段话之后,有了这样过激的反应。     也是。任谁听见那样一段话,都会受不住的。     柳默慎垂下头,只能一点点捻着佛珠,在心底深处。安慰那个不知道在何处的另一个自己。     偏偏这些安慰的话,她不能说出口。     就这样。太阳东升,挂至中天,又逐渐西落。柳默慎就如此枯坐了一天。     玉俏吓得直哭,道之师父也有些心慌。就去找了住持师父。     无相庵的住持师父听见了,却也只能长叹一声,告诉道之说。遇上这等事情,除非柳默慎自己想通。否则别人也无能为力。     直到了掌灯时分,柳默慎的身体几不可见的一颤。     柳默慎突然觉得身子轻松了很多,就好像方才一直在抗拒她的力量,瞬间消失了一样。     “咳咳。”柳默慎掩着嘴,咳了两声。     一杯茶端在了她的旁边。     端茶的手要大许多,肤色白嫩,却隐隐约约能看见虎口处结着茧。     柳默慎抬起头,就见面无血色的丛晰一手拄着个拐杖,另一手端着茶,站在那儿。     见她看向自己,便笑道:“多谢二姑娘家的良药,在下的伤好多了。”     柳默慎刚才恍然觉得有人进来过,却不确定是谁,也没力气去确定人是谁。     也不知道丛晰在这里坐了多久。     只不过他此时的笑容,有些勉强和掩饰。     柳默慎看这笑容,就知道他也知道柳默曲说的那些话,提着嘴角一笑,道:“是呀,柳家祖上世代忠良,可惜这良药,却治不了如今柳家的人心。”     丛晰轻易被她看破心事,只好尴尬一笑:“不至于的,如今齐老夫人在家中坐镇,总会好的。”     柳默慎眼神冰冷地看着前方,呵呵笑道:“呵,是呀,但愿吧……”     那除非柳恒同一辈子留在北疆守边,方才会好。     又出了一会儿神,柳默慎才发现丛晰依旧站在那儿。     她忙道:“大人坐下吧。”     丛晰慢慢地坐下,尽量不去牵扯伤口。不过还好,毕竟连着敷了几次柳家的伤药,不但此时能拄着拐杖行走了,这样子起来坐下的时候,也不会因为牵扯伤口而疼到没有力气。     他坐下之后,就抬眼看着柳默慎。     对面的柳默慎,依旧慢慢捻着佛珠,只不过脸色比早些时候他刚见她的时候,好了很多。     丛晰并不好说柳家的家事――于公,他是营卫之长,如今明知柳默曲所为却不抓捕,已经算是营私枉法;于私,他不过是与柳默慎相识的路人,又有什么立场去管她家的事情?     所以,他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劝道:“姑娘也不必这样灰心,令妹年纪还小,等到大一些,或许会好的。”     柳默慎摇了摇头,道:“她好不好的,与我无关。”     丛晰很能理解柳默慎此时的心情。     任谁听见一个人将自己做的恶事都归罪于自己和自己的母亲,都会不开心。     是以,他也不再说这个事情,只是笑道:“不过姑娘也不用担心,那个廖先生已经被送入天牢了。他不在京城之内,倒是会好很多。”     话刚说完,丛晰突然想起了廖先生的那句“你周围的人”,便稍微有些迟疑。     他本以为自己掩饰地很好,却还是被柳默慎觉察了。     柳默慎端起茶杯,饮了半杯,问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丛晰立刻摇摇头,笑道:“没什么。”     他不想用这些事情再去扰乱柳默慎,毕竟柳默曲的事情,就足够她头疼了。     柳默慎见他不想说,自己就也不再问这个,而是道:“既然那个廖先生被带回去了,大人不要回去审问吗?”     丛晰这些日子一直有些紧张的表情,此刻难得带了点儿闲适,他笑道:“今天这事之后,我就不再是营卫之长了。”     柳默慎“啊”了一声,问道:“大人的身份,这就算是暴露了?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丛晰指了指自己的伤处,笑道:“危险都已经挂在这儿了,也就不怕了。”     柳默慎看了一眼丛晰的胸前,别开眼睛,道:“大人的刀伤有柳家的灵药,倒是不怕,倒是那毒伤,大人可要小心。”     丛晰的神色微暗。只不过这次因为柳默慎的眼神看向了别处,所以没有捕捉到丛晰的神色变化。     他不过是一瞬间的走神,就又展露了笑颜,道:“招金同我说了,多谢姑娘挂心。”     柳默慎直到这时候才有了笑意,她问道:“大人既然不做营卫了,圣上又安排了大人在哪里高就?”     丛晰笑道:“还没有旨意,不过我听着陛下的话,应该是打算让我去军中历练一阵。”     柳默慎听说,问道:“是绿柳营?”     丛晰摇摇头,道:“不知道,不过陛下最近想要派人巡视岭南,奈何身子不好,就打算让太子代天巡狩,大约我是跟着太子去的吧。”     岭南?那不是以前乐家的势力所在吗?     只是,如果仅仅是消除一个乐家,清平帝不会只派个皇子和暗探就去了,尤其是这个太子,还是腿脚不太方便,于军务上不甚通的人。     所以,清平帝这次派人过去,明着是让人放松了警惕;而暗中,怕是酝酿着更大的事情。     也可能,是清平帝想要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将地方的事情平了。     丛晰见柳默慎眉尖挑起,笑了:“姑娘可是猜出了什么?”     柳默慎一笑,眼神却变得无辜起来。她握着茶杯,摇摇头道:“没猜到,帝王之心,哪里是我这等闺阁女子能猜到的呢?”     丛晰看着柳默慎认真且纯真的样子,当真开怀笑了。     结果因为这一笑,一下子就扯到了伤口。他的笑容立刻凝在脸上,眉头也拧在了一起,看着怪可怜的。     柳默慎依旧装得有些傻,她学着青虹的样子,憨憨地问:“大人这是怎么了?”     丛晰随意一抱拳,又捂着伤口,笑道:“姑娘装傻的样子……太好笑了。”     柳默慎没想到他会将话说得这么直白,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这一笑,方才那些讨人厌的事,也忘了许多,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柳默慎直起身子,斟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丛晰,另一杯则自己端了起来,笑道:“这杯茶,是小女谢谢大人,也祝大人此次南行,平安无事。”     丛晰也端起茶杯,道:“是丛某应该多谢姑娘才是。”     所有的谢意,都只在这一杯方外清净之地的淡茶之中了。     放下茶杯,丛晰这才又拄着拐杖站起身,道:“姑娘,我这次去岭南不方便带着招金,不如就先把他留给姑娘。姑娘再有什么事情,也是个帮手。”     柳默慎听说,皱眉道:“招金为人机灵,大人还是带着他吧,也是个帮手。”     丛晰笑着摇摇头,道:“就因为他为人机灵,我才不想带着他……他年纪还小,这两年随我在营卫已经惹了不少人的眼,还是让他藏一阵子吧。”     柳默慎这才明白他是为了保护招金,便点头道:“好,大人放心。”(未完待续)     ps:二更~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处置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府之中,齐老夫人听见田嬷嬷说了整个事情之后,足足过了一刻钟,才能颤抖着声音,说出第一句话:“她真是如此说的?”     田嬷嬷看着齐老夫人的表情白一阵红一阵,拿惯了刀枪的手已经开始抖个不停,不免担心她的身体,连忙道:“老奴不敢胡说,但是老夫人也要当心身体才是。”     齐老夫人攥紧了拳头。     她知道这话不会是假的。柳默曲的那些话,那些理由,就算是齐老夫人活到了今天,靠想也是想不出来的。     可是偏偏这等话,就从一个小女孩儿的口中说了出来,而这个小女孩还是她的孙女。     齐老夫人气得身子越抖越厉害,胸口的气血也翻涌了起来,一时头疼欲裂、胸闷难受,竟至吐出了一口鲜血。     顿时将田嬷嬷吓得扑倒在地上,扶着齐老夫人,对着外面喊:“来人!”     因为田嬷嬷有秘事要与齐老夫人商议,所以屋子里的丫鬟们都被赶了出去,或在院中赏雪,或在隔壁的暖阁里聊天,突然听见田嬷嬷的这声叫唤,都吓得跑了进来。     丫鬟们再一看齐老夫人惨白如纸的脸和地上的那摊鲜血,都虎了一跳,一时慌了神,不知道要做什么,最后还是闻讯而来的孙嬷嬷沉住了气,叫人火速传医生来。     丫鬟们本来要围上来服侍,却被齐老夫人推了开,沉声道:“都出去!都闭了嘴!”     简单的两个吩咐,丫鬟们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又都慌着手脚,退了出去。最终也没了闲适的心情。都在旁边的暖阁里发呆。     齐老夫人顺了很久的气,才咬牙切齿地问:“她现在在哪儿?”     “在无相庵之中。”田嬷嬷连忙道,“二小姐也说了,三小姐现在戾气太重,不好回家。”     齐老夫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更生气还是更伤心,当下用力一锤床,道:“把她放在无相庵做什么?难道就不怕人知道吗?你现在就带了人。把人送到庄子上去关了!”     话音未落。就再次猛烈地咳了起来。     田嬷嬷见齐老夫人现在的样子,心中又担心又后悔,眼圈一红。也落下了眼泪。     早知道,她就不应该把话说得这么明,若是齐老夫人因此有个三长两短,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也是因为这事情太匪夷所思。田嬷嬷也找不到更好的婉转说辞。     想着,田嬷嬷连忙给齐老夫人顺着后背。道:“老夫人千万息怒,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齐老夫人咳了很久,才收了声音,喘着粗气。     就是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齐老夫人竟似老了十几岁一样,面色灰白。     她坐在那儿喘着,声音沉重而且嘶哑。过了很久,才疲劳不堪地道:“还有那个迎夏。也不用再留在府中了,撵回原籍吧。”     “是。”田嬷嬷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可是老夫人,给大小姐下药那件事情……当真不要再查一下了吗?”     齐老夫人此刻只觉得心累,抬起手来揉着脑袋。田嬷嬷一看,连忙站起身,为齐老夫人揉着头。     田嬷嬷做惯了这类事情,齐老夫人也觉得舒服了很多,便哼了一声,道:“查什么查?你听听她说的这些话,还有必要查吗?”     这个她,指的自然就是柳默曲了。     田嬷嬷不敢反驳,立刻道:“是,老奴立刻就去办。”     齐老夫人这时候才稍微顺了点儿气,可是却忍不住总要想柳默曲的那些话。     先是生气,再是难过,到了现在,倒是觉得悲哀了。     柳家多年的基业,到了今天,内里竟然已经成了这副样子,也不知道是谁之过。     她想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唉,那个祸根,这一生留在北疆才好。”     田嬷嬷知道齐老夫人此时,最气的不是柳默曲,而是柳恒同。     说起来也是,若不是柳恒同那乖张的行事惹出的这些怨念,柳家又怎么至于今天这个样子?     再往上数,如果不是太夫人的行事更令人不敢苟同,又怎么至于将孙子教成了这等样子。     齐老夫人眼神黯了下来,带着泪光。     说起来,齐老夫人也有些气自己,若早知道亲生儿子会被教成那个样子,一来当年她就应该抗旨不遵,抱着儿子回北疆,难道皇帝还能为了这点事儿就怪罪她不成?二来詹梅初去世的时候,她就不应该因着愧疚干脆离了家中,就该留在家里,同婆婆争上一争。     战场杀敌她都没怕过,难道她还真怕了自己的婆婆不成?不过是一时意气罢了。     国事之上,她未曾负了丈夫遗志,偏偏家事之上,辜负了。     田嬷嬷看着齐老夫人此时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是一阵叹息。     有些话,她也劝过齐老夫人,可是齐老夫人的性子洒脱,她说的话,齐老夫人全然没有听进去。     如今这事涉忠勇公,更牵扯了柳家的基业,田嬷嬷也不好多劝了。尤其是齐老夫人和忠勇公关系本就母子情薄,她若是劝不好,再生出其他的事情来,就不好了。     所以,田嬷嬷就跪在齐老夫人脚边,不说话。     齐老夫人出了很久的神,才道:“三丫头说的那什么风筝的事情,你可知道?”     田嬷嬷脸上也带着疑惑,摇头道:“这事情,老奴真的不知道。只不过……老奴私心想着,先夫人应当不是这种人吧。”     依齐老夫人与詹梅初相处的那些时日,也认为詹梅初绝对不会是这类人。     只是奇怪的是,柳默曲这信誓旦旦的话,又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当然,这些话,齐老夫人不可能真的去问柳恒同。     不但不能问。就连柳默曲的事情,也只能假托病重这样的理由,将人先关起来再说。不然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柳家定然万劫不复。     齐老夫人对田嬷嬷道:“你先把迎夏的事情安排了,就去庄子上,将抱春带回来,把她屋子里那个小丫头送到庄子上陪她。”     前面的事情田嬷嬷都能明白。但是最后这件事情。田嬷嬷却不懂了,连忙问:“老夫人,要把那个丫头……送过给三小姐?”     齐老夫人冷笑一声:“是。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再作出什么幺蛾子来。”     那卖人的人牙子是她娘家推荐来的人,本以为没有问题,谁知道竟然还让乐家送来了这样一个丫头。     只是不知道如今柳默曲做的这些事情里。乐家参与了多少。     齐老夫人至今也不相信柳默曲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会有这样的机心,也不相信她能让那北疆的细作如此看重。     明眼人都知道。北疆看重的不是柳默曲,而是柳默曲背后的柳家。战场之上,真刀真枪的他们敌不过柳家;朝政之上,清平帝也不是个糊涂的人。他们扣不下莫须有的罪名。所以,北疆只能在家事上着手,在柳家埋下一个祸根。     柳默曲恰好就是这个祸根。     再想想柳默曲的种种举动。齐老夫人可不信乐家完全干净。     齐老夫人继续道:“还有,等下你去的时候。再问问她那风筝的事情,她若是肯说,你就听着,她要是不肯说,或者是以这个来要挟你什么……”齐老夫人讥嘲地一笑,道:“你就回来吧,这种事情,我们费点力气,总也能查出来。”     毕竟詹家还在那儿,若詹梅初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从詹家那面也总能查出点儿眉目来。     田嬷嬷点头道:“是。”说着,她看齐老夫人脸色已经平静,这才安心下来,又问道:“老夫人……二小姐那里,可要怎么办?”     齐老夫人想起来了柳默慎那样木讷呆板的脸。     谁能相信那样的一个小丫头,也能搅合进营卫要做的大事之中?齐老夫人在心中苦笑了一声,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的这两个孙女,虽然年纪小,但本事倒不小。     想着,齐老夫人叹气道:“她的事情,我管不了,你也不要管,由着她。”     而此时,齐老夫人也管不了的柳默慎,由那护院护送着,要同玉俏自无相庵下了山。     他们上山的时候是招金驾车送上山的.但是下山的时候,因为招金已经护送丛晰回家了,所以就自无相庵中借了马车。     哪知刚走到山门口,就见招金赶着马车,飞快地到了无相庵门前。     招金看见他们都还在山门口,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笑道:“我还怕二小姐走了呢,可算赶上了。”说罢,跳下马车,将车帘打开,道,“二小姐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城去。”     柳默慎见状,笑着对道之师父道:“看来,我们也用不上庵中的马车了。”     道之师父双手合十,笑道:“有人护送姑娘下山重要,既然是这位小施主,贫尼也安心了。”     柳默慎还礼道:“这几日,多谢师父照料。”说着,便要将那串佛珠还给道之师父。     道之师父却没有收回,只是道:“阿弥陀佛,这串佛珠,贫尼就送给姑娘了。”     柳默慎道:“这串佛珠来历不凡,小女不能要。”     道之师父却笑道:“世间哪有什么不凡之物?不过是人心而已。这串佛珠于姑娘有益处,自然就当赠予姑娘。再者,贫尼也是望姑娘看见这串佛珠,不忘何处而来,为何而来罢了。”     何处而来,为何而来。(未完待续)     ps:一更~     说一下,二更可能要稍微晚一点儿,因为这几天又是月末又是季末又是半年末,又是月初又是季初又是半年初,所以时间特别紧张,修存稿的时间很悲剧……基本熬过了15日之后,也就好了不过我一定绝对保证不断更和不糊弄事儿!握拳!           第一百四十四章 探望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柳默慎细细想着这八个字,眼神微闪。     道之师父的表情并没有变化,她所说的,显然只是一种祝福罢了。     柳默慎收起略不安的心情,将那串佛珠带回到手腕上,双手合十,道:“多谢师父。”     道之师父还礼,站在山门口,目送着柳默慎的马车下山了。     招金驾着马车,刚刚到了半山处,就听见柳默慎道:“招金。”     招金放慢了速度,问道:“二小姐有什么事情?”     柳默慎靠在马车上,将车帘卷了起来,问道:“我那两个丫头,如今可好?”     柳默慎问的是青虹和暮秋两个人。     招金点点头,笑道:“姑娘放心吧,两个姐姐如今都在少爷落脚的客栈之中,都好得很,就是很想姑娘。”     柳默慎依着车壁,出了一会儿神,道:“这就好,突然让她们做了这些事情,我心中到底还是不安。”     这一生,她只是希望能保护身边的人,却不想让身边的人涉险。     招金慢慢地赶着车子,和柳默慎说着话:“姑娘无需如此,我看那两个姐姐倒是很开心,我敢保证,姑娘要是不告诉她们究竟出了何事,怕是她们一世都不会知道呢。”     柳默慎被他都笑了,说道:“不知道最好,人呀,都是知道了太多,才有了烦扰。”     招金想了想,道:“那还是知道得多些好了,不然像个傻子一样,纵然一世无忧,也没意思了。”     柳默慎不过是一时慨叹,却没有想到招金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免掩面笑道:“看你小小年纪,看事情倒是透彻。”     招金笑道:“那都是我们少爷说的话,我就是现学现卖罢了。”     柳默慎听他这么说,倒是懂了。这像是丛晰能说出来的话。     想了想,她问道:“你家少爷的身子,现在如何了?”     招金的语气比之之前的活泼有了些黯然,道:“还好吧。亏了姑娘的灵药。他的外伤好了许多,您也看见了,拄着拐。好歹能自己走动了。就是毒伤……”     柳默慎听着招金未尽的话语,瞬间就明白了。她侧过头,看着招金的背影,问:“乔子唐跑了。对吗?”     招金也知道瞒不过柳默慎,就摇了摇头。道:“不是跑了,是死了。”     死了?柳默慎一愣,怎么可能?前世那个作为廖先生的傀儡,与她斗了那样多日子的乔子唐。就这么死了?     “当真死了?”柳默慎问道     招金道:“嗯,当真死了,我们去剿灭那北疆探子窝点的时候。有人引燃了火油,火大得我们都进不去。待火势灭了之后。只找见了几具烧焦的尸体,从那残存的东西看,其中一人就是乔子唐。”     柳默慎暗中捏紧了拳头,道:“不对,他没有死。”     招金听说,好奇地回过头,看了柳默慎一眼,问道:“姑娘为何在这么说?”     柳默慎摇头道:“我知道,反正,他没死就是了。”     那样的人,柳默慎倒不信他会轻易就死了。     招金听见柳默慎如此说,表情却不见轻松,叹气道:“没有又能怎么样呢?也找不到他。”     找不到乔子唐,丛晰的毒伤就难以快速治愈,他们也只能期待古家将草药带回来了。     “你去那家客栈找过了?”柳默慎也感慨了一阵,又问。     招金回过头,继续赶着马车,道:“是,找过了,不过姑娘说的那商队并没有回来。听店家说,他们每次都是在大集那几天才回来的。”     柳默慎当然知道古家商队何时还朝,只不过还抱着一丝丝侥幸罢了,以为自己改变了这一世许多事情的走向,说不好古家商队也能提前回来呢。     可惜还是空想。     却听见招金在那小声嘀咕着:“以后我再少爷身边服侍他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好好地待自己。”     柳默慎听见他如此说,笑问:“你家少爷都告诉你了?”     招金沉默了一阵,才道:“嗯,说了。”     柳默慎听他语气带着几分的不快,就问:“你舍不得你家少爷?”     招金在柳默慎面前并不作伪――反正作伪也会被看出来的――便直接道:“嗯,舍不得。姑娘你不知道,我家少爷可不知道爱惜自己了。我要是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连饭都不知道按时吃。”招金说起丛晰的不是来,倒是开了话匣子一样,“他还特爱干净,什么东西稍微脏一点儿就不愿意用了。可是因为他是营卫之长呀,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做,每次那脸,都皱成了一团呢。”     柳默慎听见他说得有趣,也不打断他,只是笑着听。     招金本就是个好谈话的人,他一边赶着车,一边说着丛晰的趣事,最后还将车上的玉俏逗笑了。     说了许多,招金突然道:“不过我听少爷的,少爷既然让我跟着姑娘,我就跟着姑娘。”     柳默慎嘴角泛起了淡淡的微笑,道:“其实,你家少爷如今要做的事情,才更需要你呢。”     招金笑道:“嗯,我知道,少爷这次与太子说是代天巡狩,但是去的地方听起来,就很危险的样子。”     柳默慎点点头,笑道:“是很危险。所以你家少爷叫你来跟着我,也是为了护着你。”     招金挠挠头,道:“姑娘,我懂,少爷总觉得我年纪小……其实,他并不希望我参和这些事情的,相反希望我能入校场书院读书,不过我不喜欢去。”     柳默慎听说,笑问:“哦?为什么不喜欢去?”     招金道:“因为要花好多钱呢,而且书院里都是些达官显贵人家的子弟,我就是少爷身边的小厮,去了也是让人瞧不起的。再说我跟着我家少爷长见识,经常还能看见是公子,他会教我认字的,自然就不用去校场书院了,省下那钱多好。”     柳默慎一笑,道:“是呀,跟着你家少爷开眼界才是最好的。所以,到时候,你还是跟着你家少爷吧。”     招金一听,连忙勒停了马车,回头问道:“这怎么可以?少爷让我跟着姑娘的,还让我听姑娘的呢。”     柳默慎笑道:“对呀,你家少爷让你听我的,所以我才让你跟着你家少爷呀。”     招金一时无言以对,只能挠挠头,笑道:“姑娘这么说的话,那我可该听谁的?”     柳默慎噗嗤一笑,道:“当然是我听的。你也不用现在就去同你家少爷说,等着你家少爷走的时候,你在后面跟着就好。藏在暗处,也方便做事。”     招金不解地问:“为什么?虽然说少爷此行危险,但是毕竟有那样多人跟着,依我看,我若是跟着,才是添乱哩。”     柳默慎摇摇头。     她这一路上,听招金说了很多话,自己也说了很多话,未免有些累了,就靠着车厢,道:“所以才让你暗中跟着,这不是添乱,而是以防万一。”     招金还是想不明白,但也决定不和柳默慎纠结这个事情,只是笑道:“那到时候再说吧。”     说着,又催动了马车,继续向前走。     此刻,马车已经到了山下,招金正要往京城的方向去,忽然就听见柳默慎道:“招金,先不到京城去,我们去何嬷嬷家中。”     招金再次停下马车,转头道:“姑娘不回家吗?齐老夫人会担心吧?”     柳默慎倦怠地一笑。齐老夫人是不是担心她不一定,但齐老夫人此刻很头疼才是真的。     毕竟无相庵的事情闹得那样大,齐老夫人肯定要费半天心力遮掩。     她又何必这时候回家,还要劳烦齐老夫人分心来同她说话?     况且,她还有东西要还给何嬷嬷呢。     是以,柳默慎笑道:“没事儿,如今家中事情一定不会少,我何苦再回去添乱?先去何嬷嬷家吧,许久不见嬷嬷和宁儿,我想她们了。”     招金皱着眉头:“可是,何嬷嬷家可有些远,如今看时间,我们怕是要赶一段夜路,姑娘不怕吗?”     柳默慎道:“有什么可怕的,最近这段日子就够可怕了,哪里还怕其他的?”     招金想想,也是。车里的这个姑娘,可是连北疆的探子都不怕的人,又哪里会怕什么夜路。     是以,他果然调转了马头,道:“那姑娘可坐好了。”     柳默慎不愿意再说话了,就将车帘放了下来,轻轻打了个呵欠,倚在车上,闭目养神。     玉俏见状,连忙从包袱里取出了一件冬衣,轻轻给柳默慎盖了上。     何嬷嬷家虽也算是京畿的范围,但是却在京城之外,路程也确实远了一些。     待到马车赶到村子的时候,天果真已经黑了。     安静的村寨之中,悄无声息的,一直到马车进了村子,才听见不知道谁家的狗,突然叫了起来。     一只狗叫了一声,其他的狗也都叫了起来,此起彼伏,惹人厌得很。     村民警醒,又是在京畿重地的村子里,也风闻了最近京中的乱象,所以那狗一叫唤,立刻就有村中的壮丁就举了耙子锄头等物走了出来。     招金也不害怕,只是赶着马车到了村子东边的一处房舍前,高声道:“何嬷嬷可在家吗?”     话音刚落,就见院子里灯火闪动,院子的门敞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姑娘探出了个脑袋,问道:“是什么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询问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自进村起,就被犬吠之声吵醒的柳默慎听见那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微笑着打开了车帘子,笑道:“宁妹妹,是我。”     周莹昇听见是柳默慎的声音,心中也是一阵激动,连忙将院门打了开,提着灯笼,蹦蹦跳跳地走了出来,笑道:“是柳二姐姐?”     此时,玉俏已经扶了柳默慎下车,对着周莹昇施了一礼,道:“周家姑娘。”     周莹昇笑着答了一句:“玉俏姐姐。”     玉俏回过神,将柳默慎自车上扶了下来。     柳默慎下车站定,借着灯笼的光线,细细打量着周莹昇。     比之前在京城时候的模样要消瘦一些,个头也更高了一些,不过气色却很不错,眉间也没有了刚出京时候的愁苦,倒是多了一份超出年龄的稳重,只是鬓边带着一朵白花。     柳默慎知道,她这是给裴侧妃戴的孝。     周莹昇看见柳默慎,快走了两步到了柳默慎的身边,拉着柳默慎的手。     依旧是那般消瘦,手上一握,都是骨头,握得稍微紧一些都会觉得搁得手疼。     周莹昇虽然如今在京郊住着,但是毕竟也曾是大户出身,又在何嬷嬷身边养大,对一些事情也是了解的。     如今京城中那般光景,显贵人家人人自危的时候,柳默慎竟然还能出城来看自己和嬷嬷,也不知道是担了多少风险。     周莹昇的鼻头有些酸楚,心中一难过,眼泪就悄悄地落了下来。她哽咽地说了一声:“慎姐姐。”     柳默慎走过去,轻轻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笑道:“傻丫头。大家都好好的,有什么可哭的?”     周莹昇知道她们见面不易,此时不是哭哭啼啼的时候,忙以袖子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展颜欢笑,道:“姐姐说得对,大家都好好的。哪里就要哭了?”     正说着话。就听见后面有一个声音洪亮的男子高声道:“主家,那是什么人?”     周莹昇连忙将灯笼提得高高的,道:“孟叔叔。这是嬷嬷的客人,也是我的姐姐,无妨的。”     此时,十几个手持锹、锄、犁、棍的庄稼汉就在后面围着。一个个面容都带着警惕。不过一听说柳默慎一行人是嬷嬷的客人,也安心了。     就听那为首的孟叔道:“原来是嬷嬷的客人。那是我们唐突冒犯了。”说罢,又对着身后的庄稼汉道,“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原来是嬷嬷的客人,不是歹人。”     庄稼汉们纷纷放下了“武器”,七嘴八舌地说着“那就好。那就好。”、“主家无事就好。”等语之后,就散了归家去了。     柳默慎和她听见这些人叫何嬷嬷“主家”。就问周莹昇道,“这些都是嬷嬷家的佃户?”     周莹昇笑着摇摇头,向院内看了看,才小声道:“不是,其实嬷嬷长到四岁的时候,父母就先后去世了。后来嬷嬷新入宫的时候,有一个老嬷嬷收她做了干女儿。而那个嬷嬷的老家就是这个村子的。嬷嬷惦念那老嬷嬷的恩情,所以就以那老嬷嬷的名义,为这个村子做了许多事情。所以这次嬷嬷归乡,村民们甚是欢迎,还都称嬷嬷是主家。”     柳默慎听说,点点头,心中颇为赞叹。     何嬷嬷的品行,确实很值得人敬佩。     周莹昇挽着柳默慎的胳膊,笑道:“姐姐,我们为何要站在这里说话?还是快些进去吧,怪冷的。”     柳默慎笑道:“自然要进去,只是他二人,”柳默慎指了指招金和那刘师父,问道,“妹妹这儿可还有空余的屋子,让他们歇息一夜?”     周莹昇笑道:“当然有了。”说罢,指着西面的屋子,对招金和刘师父笑道,“喏,就是那个屋子,平素都是收拾干净的,专门等客人上门时候住的。只是这些日子也没人上门,所以有些冷,二位先过去,等下我给你们准备炭火。”     招金是个乖觉的人,也知道周莹昇本来的身份,就笑道:“哪里用姑娘给我们准备?姑娘告诉我炭火放在哪儿,我自己去就好。”     周莹昇抿着嘴一笑,指了指厨房的位置,道:“就在那后面。乡舍人家,有些简陋,可莫要嫌弃。”     招金打了个千儿,道:“不敢。”     柳默慎在一边看着,会心一笑。就算是落难到这等田地,周莹昇依旧是个言谈干脆且乖巧的小女孩儿,那些伤人心的事情,丝毫不曾让她变得小气、刻薄、自怨自艾。     周莹昇和柳默慎互相搀扶着向院内走,柳默慎笑着问:“嬷嬷如今身子骨可还好?”     她这么问完了之后,一直甜笑的周莹昇却敛起了脸上的笑容,脚下的步子也放缓了,叹了口气,才道:“唉,姐姐等下自己看到了,就知道了。”     柳默慎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安感。     二人边说话边走着,刚走到正屋门口,就听见何嬷嬷在屋内道:“是柳家的小丫头来了?”     依然是中气十足的声音,但是却比离别的时候,带了更多的沧桑。     柳默慎听见何嬷嬷说话,立刻高声道:“是,嬷嬷,柳家的小丫头来看你了。”     说罢,便快步进了房间。     何嬷嬷盘膝在榻上坐着,腰佝偻着。虽说在外面的时候,听着何嬷嬷那句话依旧是中气十足的,但是等到柳默慎进到屋中,看清楚何嬷嬷的样子,心头却一酸。     何嬷嬷面上的皱纹忽然就多了很多,眼睛似睁不开的眼睛,半眯着,面色发暗,喘气的声音也是起伏不定的。     柳默慎看着何嬷嬷这个样子,就觉得心如刀绞一般。只不过当着何嬷嬷的面,她却不好多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只能打起精神来,坐在榻边,柔声道:“嬷嬷。”     何嬷嬷是眼光何等毒辣,一看柳默慎这愁肠百结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便“嗐”了一声,拉着柳默慎的手,嗔怪道:“傻丫头,谁还没有一个死字,至于你这个样子?宁丫头前段日子天天背着我唉声叹气的,我好容易说好了她,你又来了。”     柳默慎听见何嬷嬷将话说得这般直白,心里更难过了,当时眼圈通红,眼泪在眼中打转。她并不想当着嬷嬷的面哭,所以只能强忍着不流下眼泪,强作欢颜道:“嬷嬷说什么呢?嬷嬷还能再活好多年呢。”     何嬷嬷笑道:“小丫头总说傻话,就算是那称万岁的皇帝,也没有真活到万岁的。我一个女流之辈,全宫中贵人的慧眼,才能苟活到如今这个岁数,还有什么可苛求的?”说着,何嬷嬷眨眨眼睛,凑近柳默慎,低声道。“你看,我今年已经八十有七了,又有多少皇帝活到了我这个岁数?”     偏偏就是何嬷嬷这等看破了生死的话,让柳默慎心中更难过了,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一旁的周莹昇和玉俏,也都别过头去,用帕子擦着眼睛     何嬷嬷依旧拉着她的手,看她低着头垂泪,就摸过了一块干净的帕子,给柳默慎擦着眼泪,佯装生气道:“好了好了,你这个时候来这里,显然是有急事和我说。你要是再不说事情只顾着哭我,就快离了吧。”说着,又看了看另外两个人,道,“瞧瞧你,不说好好来和我说话,倒招的那样多的人来哭我。罢了罢了,都别哭了,等老婆子哪天真个蹬了腿,你们再哭也不迟。”     柳默慎生怕再勾出何嬷嬷这样的话,连忙也擦了擦泪水,挤出了一丝笑容,道:“嗯,嬷嬷,我们好好说说话,我不哭了。”     何嬷嬷笑道:“这才是好孩子。”     说着,对玉俏道:“我记得你这个丫头做饭最好吃?”     玉俏连忙屈膝道:“不敢,只是会做一些。”     何嬷嬷笑道:“今天晚上我本没有什么胃口,就没吃多少饭,你这丫头来了正好,就去给我做些点心吧。”     周莹昇闻弦音知雅意,知道何嬷嬷是有事情要和柳默慎说,便连忙拉了玉俏的手,笑道:“姐姐给我来。”     说着,两个人就出了屋子。     待她二人走远了,何嬷嬷才道:“说说吧,京城之中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柳默慎略微沉吟了一阵,就捡着那重点的,细细给何嬷嬷说了。     她说得很慢,一直斟酌着用词,生怕吓到了何嬷嬷。     只不过,何嬷嬷也是经历了两朝的老嬷嬷,哪里会将如今京中的这点子事情放在心里?听完之后,也不过是皱了眉头,对着窗外感慨了一句:“唉,也不知道是何处做下的冤孽。”     柳默慎道:“现在还不知道陛下要怎么处置昭王,我还在想,这些话莫要和宁儿说了。”     何嬷嬷一笑:“瞒不住的。虽说昭王……唉,可是昭王妃还是个好的。”     柳默慎也是一笑:“是呀,所以昭王那一番行事,我倒真是看不明白了。”     何嬷嬷道:“宁儿的这事情,我也看不懂昭王的行事,下了那样大的力气赶走了宁儿,又死了一个裴侧妃,他这是为了什么?”     柳默慎笑道:“我许是能想明白,只是理解不了。”说着,她凑近何嬷嬷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未完待续)     ps:一更           第一百四十六章 闲话 - 柳门闺相 - 吃货之名     何嬷嬷一听,先是愣怔,紧接着哑然失笑:“他打的竟然是这样的主意?”     柳默慎也觉得匪夷所思,便笑道:“我本来是这么猜的,后来安小公子出事之后,我还等着昭王登门,可是……再就没有消息了。”     何嬷嬷想了许久,摇头笑道:“陛下那等英明的人,真不知道为何,偏偏在子孙之上如此无福。只有一个太子,虽说武功上未见什么能耐,但是为人中正平和,待人也和蔼,平时听他说话,也是个知人善任的,只是可惜……”     可惜是个跛子。     何嬷嬷在心中感慨了一句,忽然又想起了章皇后——那个入宫自薨逝,从俏丽柔美到暮气沉沉,最后伤心惊吓过去而去世的女子——就觉得心里更难受,便闭口不谈了。     柳默慎虽然不知道何嬷嬷正在感慨章皇后,但也知道她心情必然不会太好,便劝解道:“如今昭王惹上了这样大的事情,那些鬼蜮伎俩也都不做数了。嬷嬷现在人处江湖之远,也莫要想这么多了。”     何嬷嬷因着柳默慎这句孩子气的话而沉默了。她心知柳默慎懂得,如她这样的人,就算离得再远,也不可能当真处江湖之远,所以如今她这么说,只是宽慰。     是以,何嬷嬷笑道:“好,听你的,就不多想了。”     柳默慎微微一笑,自怀中将那个兵符取了出来,放到何嬷嬷手中,道:“嬷嬷,这东西太过沉重,嬷嬷还是还给陛下吧。”     何嬷嬷却反手又将兵符按到了柳默慎手中。笑道:“这个不是给你的。”     柳默慎却执意不要:“嬷嬷也知道,如今朝中这样的情势,一不留神就是灭顶之灾,更何况这兵符的担子太重,我祖母……如今也老了。”     柳默慎当然没办法将柳默曲做下的那些事情都说出来。所以只能如此婉转地说。     何嬷嬷摇摇头:“可是,若不留给你祖母,这东西……也就是一块废铁了。难道你真以为陛下要让我带兵不成?”     柳默慎道:“这道理我懂。只是……”     何嬷嬷叹气道:“我知道。一定是最近的事情让你怕了,不过这也没有什么。陛下还是信任你祖母的,不管你父亲做出了什么事情。陛下对你祖母的信任,轻易不会变的。”     那是因为柳恒同做的事情,在天家看是尚可一忍的事情;但是柳默曲做的事情,如果被天家知道。就是抄家灭门的结局。     偏生这话,柳默慎只能憋在肚子里。不好说。     柳默慎本还要再找话反驳,突然就听见外面传来了玉俏和周莹昇的声音。她只好闭了嘴,将那兵符暂且收了起来。     周莹昇和玉俏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将那点心摆在了榻前的矮几上。     周莹昇笑道:“嬷嬷快来尝尝吧。玉俏姐姐的点心当真是越做越好吃了。”说着,指着那莲瓣样的点心笑道,“都没有用模子。是自己手捏出来的呢。”     玉俏面色带着绯红,笑道:“周家姑娘莫要如此说话了。都是些小技巧,做多了也就会了。况且不用模子,做出来的终归有差,只是能吃罢了。”     周莹昇笑道:“姐姐真是谦逊。”     何嬷嬷笑问:“小丫头带来的其他人呢?”     周莹昇笑道:“嬷嬷放心吧,方才我就已经送过去了。”说着,又对柳默慎笑道,“姐姐带来的那个小孩子真是个鬼精灵,我东西刚刚送到门口,他就开了门,说什么早就闻到了味道,本想去要,结果姐姐们倒是自己送来了。”     柳默慎掩嘴笑道:“是,那孩子就是鼻子灵嘴巧。”     几个人凑在一处,就连玉俏,也被何嬷嬷召唤来坐在了榻边,一起说着玩笑话,不过点心倒是没吃了多少。     待到夜深之时,三个人服侍了何嬷嬷歇息后,周莹昇就将柳默慎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说话。     周莹昇昔年在京城之时,就是个好说话的人。现在和何嬷嬷在村中住着,与人又不熟,也不好天天缠着何嬷嬷陪自己说话,就有些闷闷的。     如今,柳默慎来看她了,周莹昇也额外高兴,就拉着柳默慎进了屋子,笑道:“我这里不比京城,简陋得很,姐姐可别怪我。”     柳默慎看着眼前这个不大的小房间。     虽然不大,但是因为布置地简单,不过一榻一几,一柜一架,所以并不显得拥挤。那架子上摆了几样古玩,看那古朴大气,就知道虽然金银玉器,却件件都是有来历的。     榻边的小几上,还摆了个梅瓶,里面插了几株红梅。     显见得主人也不是普通人。     柳默慎的眼睛就落在了那红梅之上。     周莹昇看见柳默慎的神色,连忙将那梅瓶拿了起来,笑道:“姐姐莫怪,这个村子里独这红梅开得最好。所以我就摘了几枝来插瓶,没想到姐姐来了。”说着,就要让玉俏将瓶子暂时送到厅堂去。     柳默慎连忙拦住了她,笑道:“哪里用这么麻烦?摆着吧,我也爱看。”     周莹昇这才将梅瓶重新放下,拉着柳默慎坐到了榻上,自榻内拖过了两个厚厚的垫子,一个给了柳默慎,一个自己留着,笑道:“不知道姐姐如今困不困,我是一点儿都不困,只想和姐姐多说一会儿话。”     柳默慎也靠在垫子上,眉宇之间虽然带了一丝惆怅之意,但还是笑着对周莹昇道:“我过来的时候,在马车上也歇了很久,如今也不困。”     周莹昇听说,心情不由大好,就拉着柳默慎,叽叽喳喳地说着在村中的趣事。     柳默慎不是一个擅长同人如此聊天的人,但却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周莹昇说着,柳默慎听着,时不时在关键的节点之上问一句,倒是引得周莹昇更有兴致了。     柳默慎喜欢这样的周莹昇。虽然落难,虽然从郡主之尊成了平民丫头,还被人赶出了京城,但是她依旧这样活泼,仿佛这个村子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新鲜。     周莹昇说了许久之后,才觉得有些口干了,刚要自榻上下来取茶,早有玉俏将茶水端了过来,递给了她,笑道:“周家姑娘喝口茶吧,然后再说故事给我家姑娘听。”     周莹昇心中高兴,接过茶,笑道:“如果青虹和暮秋都来了就好了,我记得青虹最喜欢听故事了。”     柳默慎倚着垫子,也问玉俏要了茶,只喝了一口,听见周莹昇这么说,就放下杯子笑道:“这么说,我幸亏没将青虹带来,不然你们一个说一个听,这村子都不要清净了。”     周莹昇刚喝了茶,那茶水还含在嘴里,听柳默慎打趣她,差点儿将茶水喷了出来。她连忙咽了下去,躺在柳默慎怀里笑道:“我就喜欢和姐姐说话嘛。”     柳默慎摸着她的额发,心中更是感慨。     此时如有外人看见,倒会真觉得,周莹昇才是她的亲妹子了。     想着,柳默慎笑道:“嗯,我也喜欢听你说话。”     周莹昇却突然沉默了,她在柳默慎怀里趴了许久,并不抬头,而是悄声问道:“姐姐,你可再见过……郡主她们?”     “郡主”两个字,一下子戳中了柳默慎的心。     她摇摇头,柔声道:“没有,不过你托我转交的东西,我却已经给她们了。她们说,要你以后好好的,事情,总有转圜的余地。”     周莹昇听说,又陷入了一阵沉默,半天才道:“姐姐也莫要借郡主们的口安危我了。我自皇家来,虽然没有当真过过几天皇家的富贵日子,却也知道皇家法度,哪里就能如此轻易地改了?”     说着,周莹昇终于抬起来了,眼睛和鼻头都是红红的,却没哭,只是指了指头上的白花,道:“如今也好,如果不是离了家,我又哪里能给母亲戴孝?”说着,她的眼神又有些暗淡了,眼神看向别处,幽幽道,“只是,我母亲走得那样匆忙又冤枉,我却无能为力……到底有些不甘心。”     柳默慎没有说话,而是坐在她的身边,陪着她。     周莹昇独自忧伤地坐了一会儿,才收起了悲伤的情绪,凑近柳默慎,低声问:“姐姐,我问你个事情,你可不要瞒我……”说着,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问道,“昭王他……是不是出事情了?”     柳默慎眼神闪烁,不答反问:“你为何这样问?”     周莹昇道:“我虽然不在京中了,但也不是傻子。前段日子龙武军突然就自京畿外开拔入了京,就路过了村外的官道。这几天村子里也都戒了严,方才村民中领头的那个人,就是村中的里正。嬷嬷说了,一看这阵仗就知道,只怕是有人反了。”     而且,这种时候,柳默慎还要来看她,想必也是为了确定自己和嬷嬷的安全吧。     柳默慎叹了一口气,不回答也不否认,只是道:“这些事情,你心中有数就好了,话,就不要问了吧。”     周莹昇听柳默慎如此说话,心中就有了数。     京中的事情,昭王定脱不了关系。     她叹了口气,道:“只求这事情……莫要罪连王妃和郡主们才好。”(未完待续)     ps:二更~剧情上小小刷几天日常~为后文铺垫下~     这段日子的更新真心可能不太稳定,我一直到下班之后才有时间修文,所以特别赶……下周就好了~~不过保证一不断更,二不弃坑,三每天六千字保底~     真心望见谅~么么哒~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