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飘来的琴声 - 梦回梨花落满塘 - 叶美茜 “哈哈哈,这么说,北部的叛乱铲除呢?” “是。为首的北部叛贼已经铲除了。其他骨干均已入狱,剩下的无辜群众已遭驱散,即使他们日后再聚在一起也干不了大事,危害不大。” 四根朱红天柱屹立在大殿,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为黄袍增添了许多光彩。皇上赞许地拍拍强壮小伙子的肩,慈祥道:“战戟我很赏识你,这么多人只有你才把事情解决了。” 年轻小伙子谦虚笑了。 从宫殿出来,战戟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头一次听到皇上的表扬自然有些轻飘飘,但他毕竟是虚怀若谷的秦战戟呀。 远处飘来阵阵琴声,像小溪般蜿蜒又如大海般深沉,像一阵清风吹进了战戟的心底,暖暖的,战戟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被这妙不可言的声音夺走! “哎哟!好痛!” 战戟吃痛的捂住额头,一时间听入了迷竟傻到撞到柱子上。旁边走过几个侍卫忍不住扭头偷笑,战戟只好装作没看见,待他再听时琴声却戛然而止。 没走几步高高的台阶上出现一道红影,不用想战戟也知道是谁。左走,红影立马挡在他身前;右走,眼前还是一道红影。 战戟只得在心里叫苦,无奈抬头强装笑脸:“皇家妹妹今儿有雅兴来当守卫了。” “我来给你当守卫啊。”“皇家妹妹”笑得好俏皮,炯炯有神的眼睛笑盈盈的看着他。一身红色的劲装更加衬托出她的容光焕发。 突然她纵身一跃从高高的台阶跃到他面前,昂着头瞅着他,瞅得战戟不知所措。她黑白分明的眼珠像x光一样上下打量他,认真道:“说过不要叫我皇家妹妹,叫我家英。还有,脸变黑了说明那里太阳很大,皮肤变粗糙了说明那里风很大,身上没有什么伤痕什么战戟哥哥身手不凡……” “呵”战戟忍不住捌过脸去。 “喂,你捌过去笑什么?!”红衣女子有些生气了。 “家英妹妹真是细心啊。”话中有明显的“讽刺”。 “这叫分析力强,说明我的逻辑很强。”红衣女子偏过头拿斜眼瞪他“这么久都没来个信害人家瞎担心,你都好久没有和我下棋比武了呢。” 恶魔呀,恶魔般的家英妹妹。自她从小比武败给了他,她就缠上了他。别看她俏皮似小女生,她可是女中豪杰骨子里就有一股男孩子的倔强劲。正是这个原因她才死缠着他不放手。战戟真后悔当时的年少气盛。 她怎么会不知他在想什么呢,不容他开口解释便先发制人:“明天响午时分来陪我练剑下棋,今天先放你和家人好好聚。” 总算放他一条生路了! 踏chu台阶战戟才知道世间的美好,得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明天真准时来哦,戟哥哥应该不想我大清早就敲你家门吧。” 败给她了!战戟一阵心寒。 回到家战戟脱下外套活动身子,还是家的感觉好啊! “戟公子,夫人叫您去用餐。” 丫环玉儿恭敬道。 “知道了” 战戟挥手让丫环退下换上正装大步向厅堂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香味,餐桌上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全摆上了。美味的食物诱惑着嗅觉细胞的每一根神经。上座坐着一位白发须胡依旧抖擞精神的老人,旁边一位妇人便是他的夫人了。 “爹”战戟半跪行礼。 “好好”老人抚着胡须。这位身着灰色大袍的便是敌人闻风丧胆的秦大将军了。 “戟儿,这趟回来可有收获?”秦大将军慈祥地望着长大的儿子等待满意的回答。 “呵,爹娘,孩儿收获颇多。”战戟起身而坐。 秦将军细细打量孩子,见他眉宇间又多了几份英气,眼神也多了些刚毅,不由得微笑点头,他很满意。 “孩子,在那里受了些苦多吃点吧。”母亲心疼地望着儿子不停地夹好菜。 “来,二哥,三弟敬你一杯。咱们家的兄弟都是好男儿,将来必能精忠报国。”说罢畅饮而尽。 吃过晚饭,战戟独自一个人来到庭院散步,皎洁的月光洒下给庭院蒙上一层空灵。战戟仰望星月想起早晨不知是琴声的魔力还是皇上的夸奖他莽撞得像个孩子,一抹微笑浮在脸上。满天星星都在眨眼,他淡淡回忆琴声,一抹期待小花悄悄爬上心头…… 二、梨花淡雅她芬芳 - 梦回梨花落满塘 - 叶美茜 “嘿”家英一身剑装挥舞长剑,剑如银蛇盘旋飞腾,刀光剑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家英整个人浸在刀的光芒中。 家英收起剑,英姿飒爽,被汗水浸湿的双颊透出粉色,盯着他:“怎么样?” 战戟托腮深思道:“不错,无论是功夫还是刀法大有进步。不过,……” 战戟又想了一想继续说:“有些急于求成,挥刀是表面功夫,真正的实力还是取自内心的功力,不能操之过急。” “不错”家英道,可是转念一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你当年为何仅以十招就能拆开我自出心裁的招法呢?” “哦,你还在记恨那事”战戟郑重道,“不是我侥幸而是我功力实在是到了这一步。你剑法的飞跃取自你的聪慧,而我,自五岁时习武一练就是一天,练得很辛苦。” 虽然怕家英听了不悦,他还是如实说了。 家英不语。她喜欢武术也确实学得很好。无论是老师还是父皇都夸她悟性很高,她不用整日整夜地练,因为她一学就会,还能自创出英式剑法在小伙伴们中风光好一阵子,可……心头一酸。 来到阁楼战戟偷偷瞄了一眼家英,从路上她就一直沉默不语想必是生气了吧。可是如果不指出过失,她会被表面迷惑的。 “好久没有来你这里了不知你的棋艺可有进步,不如我们来比试比试。”战戟笑道。 棋,可是她最拿手的绝活。小时候因为他拆开她的招数她一直怀恨在心,如果在棋上赢了她会很开心。她的聪慧在棋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三场下来,家英以二比一领先,战戟原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雀跃。此时家英却是异常的沉默,良久,她开口道:“可不可以不要让我,我们来真真正正地比试一盘。”她看他的眼神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长大了不再是孩子,她要真正的实力! “好!” 这一盘就让他们真正的比试,没有人永远是赢家。不要欺骗,一味的讨好关心,伤害是对对方最好的鼓励。 战戟屏息上象,家英紧张盯着棋盘眼中一闪立马飞象,战戟急忙逃象,气氛毫不紧张热烈。战戟正欲将军,忽然一阵琴声旋风般飞入双耳,恍惚间战戟错拿炮当車对帅。 “哈哈”家英拍手一笑,一个回炮打得战戟落花流水。 战戟发现自己走了神,家英趁机直攻心脏,情势逆转,战戟只得忍痛割爱。 “多好一个马啊,将军吃不成吃个马也算便宜。” 家英得意拿下他的马。 战戟心头一急打起十二分精神作战,悠悠的琴声断断续续飘进阁楼如丝网紧紧缠住战戟的心,欲罢不能。 家英又拿下一个車,她朝战戟望去——得意的眼神。等等!他不对劲,飘忽的眼神,若有所思的样子,其实是在是走神!!!家英一拍桌子,战戟鲤鱼打颤。他、在、走、神!家英怒道:“让我很好玩吗?我不想在别人的谦让下开心,我想凭自己的实力!这一局……重来!” 家英重新摆好棋子方欲重下,长侍女走进:“公主,皇上让您过去。” 家英离开后战戟独自留在阁楼,空荡荡的阁楼偶尔传来一两声琴音。战戟觉得很闷,他走出厅堂,弯过小路,朝琴声的发源地走去。 一路上鸟语花香,树上挂满笑得灿烂的花对战戟咧开嘴笑,小溪般快乐的音符钻进战戟的心底,一切都那么的美好,春天的声音在心底绽开。 走过几条路,弯过一座很古老的大宅走百步,战戟停在一扇很陈旧甚至有点破旧的大门前,悠扬的琴声不停从里面传出,正如发源地奔腾的音乐从千尺丈的高崖飞流直下一泻千里。 “吱呀”满院的花香争先恐后迎面扑来。好香啊,战戟吸吸鼻子,一股清凉沁入心脾,是梨香!仔细闻去,里面还夹着着桂花香、栀子花香……但这都不重要,他的心早已沉醉在芬芳的梨香中。原以为是座主人不常居住的,也不知是谁把这庭院打理得很好,推开门是另一番花香的世界。 琴声轻唤着把迷醉的战戟拉出来再轻轻挠他的耳朵,顽皮地逗着他往前走。战戟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期盼的花朵笑着伸出枝蔓爬上心头,能奏出迷人沉醉琴声的人究竟何等的不俗啊! 绕过西厢战戟透过窗子望去,心突然没有了声音。柔顺的长发垂肩,淡黄的黄绢衣裳似有淡淡的光华。纤细的手指轻抚木琴,葱指轻轻挑动琴弦,“咚”敲落心底。冰般肌肤透过长袖薄纱若隐若现,绸缎般长发更加衬托出她洁净的面孔,她专注的样子让战戟屏息。 “哗”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一下子就把战戟淋成落汤鸡。待他感到凉时,衣服早已拧出几盆水来。一时间怒上心头喝道:“你干什么!” 盘着羊角辫,柳眉、细眼、薄唇,丫环右手高高抬起一花壶顶在战戟头上,眉头一挑:“我倒想问问你干什么?长着一副正人君子的像却在这偷窥我们家小姐。” 战戟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抱拳致歉:“在下有礼了!方才小姐的琴声实在是弹得好,很抱歉现在才自我介绍,在下是秦府二公子秦战戟,对小姐并无恶意只是一时间听入了迷。” 丫环眼中闪过一丝暗光:“既然是秦大将军之子,那么……就请进吧。”说罢便引他进了正房。 战戟从未见过这样的屋子,古色古香,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既富有传统美又简洁干净。中间弹琴的姑娘更是为这间屋子增添不少韵味。 “姑娘的琴真是弹得好啊。”战戟刚坐下就搭话“敢问姑娘贵姓?” 弹琴的姑娘并未在意,弹了好一阵琴她才抬头看他一眼:“我姓落名藜,公子是秦大将军的二公子对么?” “梨?”战戟独自念道“姑娘人如其名,果然如梨花般洁白,举手投足间都优雅的动人。” 姑娘听到“噗嗤”一声笑了:“你错了。” 战戟一愣。 “我的名是藜,藜是一种生草本植物,开黄绿色的花。我的丫头才叫梨儿呢。”姑娘笑得委婉。 战戟看得呆了,是不是梨都不重要,但她真的如梨花般淡雅迷人。没有浓妆艳抹的妖异却有着别人无法抗拒的清秀与脱俗,美得好不真实却又触手可及,她骨子里散发出一种清香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那我叫你藜姑娘吧。” “公子多礼了,我叫您戟公子好了。” 这样就算是认得了。 戟公子认真看着她抚琴,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乐音就是这样酝酿出来的。战戟想,在未认识她之前一直觉得能听到人世间如此曼妙的声音是不敢奢求的享受。可看着她抚琴更是享受中的享受,她的一举一动是世上最别样的风景,连琴声也沾了光鲜活起来。他想,这究竟是怎样是一个怎样美丽的女子啊! 可藜姑娘并不乐于与人接触,简短的介绍之后她自顾自的抚琴浑然已忘却他的存在。战戟也不计较,他就静静地听琴好了。她,是弹琴者;他,是欣赏者。这样的关系和谐融洽。他不再奢求什么,只是听只是看便是种美。 三、藜姑娘的回答&家英的眼泪 - 梦回梨花落满塘 - 叶美茜 自那日发现这块宝地战戟往来已有一个多月,自然也与藜姑娘熟了很多。他发现藜姑娘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平易近人,她礼貌而不失礼节,热情而不失端庄。她骨子里有股冷像是要用它把自己藏在角落里。她不善言语,默默地弹琴,像是把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锁在木质琴中。她很少休息,甚至整日整夜地弹,不知疲倦。 “藜姑娘”战戟终于忍不住开口,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说,他想了一想道,“这一个多月我一直听你弹琴,从早上到晚上,你的琴声虽然好听但也不能太累。” 刚才如夜般宁静的琴声忽然温暖起来,仿佛三月春风让人温暖得感动。 “不知姑娘从什么时候习琴竟练得比仙女奏琴还棒。”战戟顿了顿,“我也一直把听姑娘弹琴当做是我一天中最惬意最享受的时光,可……” 战戟的声音渐渐低下,抚琴的手依旧没有丝毫的停留,长发勾勒出姑娘宁静的眼神,她的眼睛有点大。 战戟鼓起勇气抬起头望住她:“姑娘不要自顾自的弹琴好吗?旁边有一个人在讲,他想听听你的回答。” 手依然没有停留。战戟的心有些沉,他不应该再强求什么。她已给他最美的琴声和最美丽的背影。 “这段时间军情紧急,我本应协助父亲辅佐皇上。这阵子情况更加危急恐怕我日后也不能经常来听姑娘奏琴。”战戟自我解嘲,她希望他留下听吗?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眼下战火频传,皇上已调动大批人马奔赴前线。宫中可能有些乱,藜姑娘请自我保重!” “你一直以为我没在意你的存在吗?”弹琴的手终于有了停留,藜姑娘抬头望住他。 什么?她一直在听他讲,为何她从不回复? 手轻轻拨动弦,动人的旋律又开始了,只是夹杂着些许叹息,似有遗憾。暖人的声音就像旧识送走最知心的朋友,又增添许多鼓励。 “这就是我的回答。”奏完一曲。 啊!绝妙,绝妙!战戟在心底由衷喝彩。原来,她一直在用琴声与他诉说心事啊!他可真笨!不过,她,真有……意思。 怔了片刻,藜姑娘忽然眼神一闪盯住他:“怎么,出了什么事会惊动皇宫?” 战戟摇头,叹息道:“齐元帅日前沙场中箭,生死未卜啊……” 契国和汗国从来都是针锋相对的两大国家,契国国力雄厚,富甲一方;汗国地广无疆,奇才倍出。两国敌对对持达半个世纪,双方曾经一度派重兵把守,在金池城反复争夺。齐元帅是皇上的亲信,对朝廷也是忠心耿耿算是平稳北部战事的一颗定心丸。他的死必定会引起朝廷慌乱。 “他伤得有多重?” “哎……”战戟又是一阵惋惜,他自然没有注意到藜姑娘不容置疑的口气和忽变的眼神,不然会吃惊的“怕是撑不过明日。” “珰!”紧绷的双指骤然扯响惊人的弦声,惊得树上的鸟儿一飞。藜姑娘透窗仰望天空扯起一抹笑容,很浅。 战戟被惊得从沉思中醒过来,他回神看藜姑娘侧脸仰望天空一时间不知什么表情,轻声道:“藜姑娘。” 藜姑娘回头脸上没有一丝波澜,静静说道,“倘若齐元帅不在,你的事就多了。” “是啊”战戟叹息。秦府世代武将,代代精英。倘若齐元帅不在那保家卫国的重担必定落在秦家肩上,他又是二公子,没理由不为爹分担重任,为皇上效力。 藜姑娘看出战戟心思,温婉笑道:“自古男儿多磨难,才方有作为。” “好”战戟猛点头,他明白藜姑娘的心意,成大事必经一番磨练才可。世上如此镇定自若又成熟细致的女孩并不多见。 那日,他们聊了很多。 推开屋子大门,战戟怔了一怔,想到藜姑娘的语重心长一笑,再想想天涯海角无往不谈的谈笑更是一笑。想不到藜姑娘对军事还蛮感兴趣的嘛,他佩佩而谈,她静坐细听,微微一笑,呵~~ “嘭”战戟再次吃痛地捂住后脑,他又分神走出小路与路旁大树撞个正着。这回他不怒反笑,明白了,明白了!自己哪里是因为皇上夸才心花怒放,因为她自己总是莽撞得手足无措! 像是终于想明白了这一点,他笑笑抬头,然而远处的人影让他的笑容渐渐怔在嘴边。 夕阳拉长她的影子,她火红的衣裳仿佛最伤心的颜色。 她一动不动,就如雕塑一样立在那里,都不会动,可以一直等下去。 这样的气氛很怪,战戟绷直身子大步向她走去。 她的脸上有明显的泪痕,她瞪大红肿的眼睛死盯住他,嘴角有倔强的气息:“为什么不来找我?” “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一个多月……都没来找过我?”她盯住他的眼神有怒气在燃烧。 “你为什么哭?”战戟慌了。 “为什么不来找我。”声音平静下来,依然掩藏不住伤心,又重复一遍。 战戟看着她的眼神,她洁白的面孔留下bai粉状的印痕,像是哭了很久。哭得眼睛都肿了,却倔强地抿住双唇。她在等他的回答。战戟忽然间有些害怕,然而看到她这么伤心脱口而出的怒气瞬间让两个人呆掉。 第一个呆掉的是契家英。 第二个呆掉的是战戟——秦战戟。 那句话是:“我为什么要来找你!你又不是我的谁!” “是啊,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簌簌落下,她的眼神闪耀不定:“我又不是你的谁,又不是你的亲妹妹,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战戟觉得心痛不已,她这样伤心,第一次看到她伤心的眼神他慌了,怕了。他生气她这样的伤心难过,于是想也不想冲口而出想训斥她,竟然会是这句话。 “对!我跟你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又没有血亲,怎么会是你妹妹?!是我错了,是我,一直都是我缠着你,是我要当你妹妹的。是我都是我!”她越说越激动。 她无力转过身,任凭泪水下水饺一样叭嗒叭嗒落下。她呆呆向前走只想快点把战戟甩在身后。 夕阳拉长他们之间的距离,家英怔怔往前走。昨日她碰到秦东笛,他说,英公主你真了不起,我哥三天两头往宫里跑。你不要老缠着我哥,现在事多得很。她以为那么多次他会有有一次来找她,于是,她等。直到今天长侍女进来一脸奇怪:“奇怪了,戟二公子是往这边走来怎么没在这里?”她不顾侍女们的惊呼立马飞了出去。她跟在他的身后,在那条弯弯的小路前突然没有了力气,她停住了脚步再也无法跨出一步。 她闭上眼睛,泪水在她苍白的双颊愈发透明。小时候哥哥也是这样,自从去了一次就再也没来找她玩过,纵使她是亲妹妹。欢快的琴声从里面传来,她知道那条路的终点,她站在那里等,一直等,不停等,琴声敲碎她每一根敏感的细胞,直到再也没有力气。 “秦战戟你这个大坏蛋!小时候伤了我的剑,难道现在还要来伤我的心吗?”她咬住嘴唇握紧拳头用力向前走,直到身后的战戟变成点再也看不见。 是夜,夜怎会这样的忧伤,伤心得好像家英妹妹脸上的泪水;是夜,夜怎会这样宁静,宁静得仿佛藜姑娘的气息。 “哎—”战戟躺上木质藤器薄雾笼上心头。 公主阁。 “呜呜呜”哽咽的声音从枕底传来。 “秦战戟……大坏蛋!给了你那么多时间安静工作,可你……呜呜呜……”伤心的泪水浸湿半个枕头。 月下,秦母关切道:“戟儿,你为何叹息?” 古宅中,梨儿挑眉:“齐元帅果真危亡在即?” 琴声悠悠,藜姑娘淡淡道:“怕是撑不过明天。” 公主阁。屋门外侍女们交头接耳,声轻如蚊足,生怕一个不小心惊到公主。 “真不知是什么事情公主如此伤心。”老侍女担忧。 “那可是皇上赐的锦枕呢!公主抱着它哭了好几个小时,抱得那么紧,多可惜好好一个枕头。”高个侍女惋惜道。 矮个女偷偷趴在门缝看一眼,食指抵嘴小心道:“嘘,还说呢,担心公主听到揍死你。” 众侍女吐吐舌头,不敢作声。 “万一他不死呢?”梨儿细眼眯起。 “他绝不能活。”藜姑娘仰望星空淡答道。 “哦?”秦母似笑非笑,“你可遇上难题了。” 战戟心乱如麻,无奈仰望星空。 “边疆情报真是死严,不过”梨儿打量他,“戟公子倒是个好下手。” 藜姑娘不语。 战戟望去,只见秦母笑得意味深长。戟儿正在长大,也有了他的烦恼就让他自己选择吧。 月下梨儿见藜姑娘未说一句话也和她一样仰望星空,看着深沉的蓝梨儿恨恨叹道:“十年了。” 四、皇上会派谁去? - 梦回梨花落满塘 - 叶美茜 次日,朝中大臣齐聚一堂共议朝中大事。皇上背手而立站在大殿癝然,气氛格外诡异的沉默。良久,皇上开口道:“齐元帅的事情众爱卿可听说了吧。可有什么办法?” 一阵沉默后,孙丞相最先开口:“皇上,臣对齐元帅一事倍感遗憾。金池城是北部重要防线汗国一时间攻不进来。加之我军对此事防密周到敌人一时间还不会攻击,西南部也频遭汗国围攻,北部不得掉以轻心。趁汗国未趁机之前,我等认为皇上应速派得力之士前往平稳民心。” “恩……不错”皇上略思忖目光一一扫过众臣,凡朝中之臣必是心腹,也曾都为契国立下汗马功派谁都不适宜。 “皇上,臣甘愿前往为国效力。” 众人的目光会聚一起的焦点就是——秦大将军!秦大将军出生世代武将之巅秦府,又驰骋沙场三十余年,打得敌人闻风丧胆,更为契国立下汗血功数例,资历又最丰富。此时此刻秦大将军正是一味平定军心灭敌方焰气的良药啊! 可是,皇上会舍得派秦大将军去吗?众人又纷纷望向皇上,皇上龙目深锁正欲开口,忽然—— 战戟抱拳道:“爹,皇上,家父人老年迈,在沙场奔驰恐有心无力。请让孩儿代父从军精忠报国。” 众人又向战戟看去,只见他眼神刚毅写满决心,正恭敬抱拳正色请求。战戟虽未亲临战场但也有股男儿霸气,况且出世背景也让他自幼对军况了解甚多。皇上也常派他处理国事,他总是完成得相当出色。皇上会派谁去?众人一时为了难。 正当众人窃窃私语,皇上大袖一挥:“秦家父子留朝观望,李吾敌将军前往助阵。”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皇上背身而立挥手示意退朝。待到大殿再无一人,他突然眉头一皱:不到万不得已,秦家军最后的护身符绝不能用! “小姐,皇上没任命秦大将军也没任命秦战戟,你猜,皇上选了谁?”梨儿睁大细眼等待小姐的回答。 “是一位武力出众小有作为又不及秦将军的人,我猜啊……”藜姑娘边抚琴边浅笑,“是——李将军。” “哇!小姐好聪明!”梨儿乐得瞪大眼。 “还有”梨儿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昨夜三更齐元帅与世长逝。” 抚琴的手停止,藜姑娘看向梨儿。 梨儿像是回忆半响她垂下眼帘沉声道:“但愿这一切的都快些结束吧。” 突然梨儿双眼骤然睁大耳根动动,快速悄无声息退下。藜姑娘扬起十指低头浅弹,幽幽曲声伴随开门声响起。 “藜姑娘”战戟站在门口。 “什么?爹没任命秦战戟”身着红妆女子从床上跳起。“哎呀,我以为爹会派战戟去了,害我担心死了。”家英幽怨地说。 “公主,这也出乎我们的意料呢。”长侍女毕恭毕敬道。 秦家。尽管饭桌上饭菜色香味俱全可无一人动筷。秦家二公子沉默静坐,任凭热气腾腾的蒸汽慢慢变疏。 “爹吃口饭吧,菜都凉了。”三公子秦笛东夹住菜往秦大将军碗里放。 “哎”秦大将军吃进一大口忆苦思甜道,“边疆环境很苦,这些年真是苦了他们了。” “别这么说嘛”秦夫人又夹菜给将军,话中似有苦涩,“现在吃好一点,免得日后到了战场吃又吃不饱穿也穿不暖。” “娘,现在不是还有李将军吗?再说真要秦家出力,我和哥怎么会让爹去?”笛东觉得饭菜很苦。 “只怕李将军也支撑不了多久。”秦将军叹道。边疆他会不懂?汗国奇才荟萃,传说曾有位笛师一支笛曲让人头昏目眩弃城而逃。宫中得力的大臣大多都驻守在边疆。 秦夫人细细夹口饭菜,想到驻守西边的大儿苦上心头。 另一面——北部边疆。李将军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皓皓的战场,宛如城中之城的金池城,还有比蚂蚁更黑的战士,他心头一热。 “报告将军!敌人带着十万部队正以马速向我方行来。”小战士直身报达。他的脸黝黑黝黑,风打雨打的原因让他的脸黝黑发亮。 李将军一怔:“你……参军几年?” “十年有余。” 李将军眼眶一红,紧紧握住小战士的手哑声道:“通知全兵,全力以赴不遗余力。” 第一站快捷就这样诞生了! 敌对双方更是炸开了锅。 汗国。虎司令一掀文件,大怒。 副司令低头不敢哼声。 军中志气消沉。“是什么呀,第一站就败了还不如收东西回家算了。” “就是啊,契国一位小将军就这样败给他了。” “哎……” …… 契国。 “皇上!皇上!快看!”陈太监乐得合不拢嘴。 宫中。“哎,听说没?赢了……我们赢了!” “上帝保佑,我没听错吧。” “当然当然,我们打胜了!” 秦府。“爹!”笛东乐得喘不过气来,大呼,“李将军打胜站了!” 于是,饭菜格外香,格外有味。秦大将军吃得津津有味,所有人沉浸在喜悦之中。 “真是奇了怪”梨儿一脸惊奇,“李将军第一站就胜。当初齐元帅可只打个平手呢。” 藜姑娘抚琴好一会儿才不慌不忙说道:“皇上是聪明人。李将军虽不出众但责任心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何况那样的情景更能触动李将军的善心,他必然竭尽全力镇守边疆,而皇上又可以把秦家军留在身边坚守后阵。” 梨儿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天而降心灰意冷。 “不过……”藜姑娘瞟住梨儿“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梨儿觉得眼睛都亮了。 “除非四大边疆至少有一个守不住,或者是——”藜姑娘抬起头,“朝廷大乱。” 四大边疆北部李将军,西部秦家大公子秦卫国,东部曹元帅,西部熊将军。四大边疆都守好好的,惟一的突破点也许是西部,那里天气多变,沙漠无垠,对双方都不利。加上皇上派重兵守持,童县令又深得民心久攻不破才只好转攻金池城啊。 至于朝廷大乱是个好法子,可又如何去做?梨儿束手无策,藜姑娘也沉浸在琴声之中。 五、家英的努力 - 梦回梨花落满塘 - 叶美茜 “哎”说时迟那时快,家英立马一伸挡在门外“我是公主。” “公主也不行。”梨儿斜眼瞟她,眼底隐着讥讽。 家英一时气结:“你——” “我找藜姑娘。” “她不在。”梨儿懒得理她。 “嘭”大门持续颤抖了三分钟。站在门外家英一时间不知该去哪里,连公主竟也不可以? 门内梨儿环抱双臂冷哼一声:“哼,公主?”皇子妹妹契家英,想必就是她了。 “我们这里是闲静地,公主也别想来打扰。”梨儿转身冷冷说道。 只是想来见见藜,弄清楚皇哥还有戟哥哥为何忘了她去惦记着藜,也不过是想找个理由让自己好不难过,她并不是嫉妒心强的女孩子。 想要一个理由甘愿认输。 家英怏怏走在小路上,一路的鸟语花香莺歌燕舞她也没兴趣听。“对了!”失望的眼睛重新变亮。 “也就是说,只要守在那条小溪边就能见到藜?”家英兴奋极了。 “是,探子是这么说的。” “好。”家英胸有成竹抿紧双唇。 “三弟,陪我练练剑。”战戟拿起剑拍拍笛东。 “哟!哥,公主没缠着你去练剑。”笛东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话。 想到家英妹妹伤心绝望的离开,战戟觉得自己是罪人。她都有一个多月没来找他,也没有她的一点消息。自己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原谅自己。 笛东见战戟黯然低下头知道准是哥又得罪公主了。他笑着拍哥的肩道:“放心吧,公主不会真生你的气,过不了几个月就会来找你,你可得做好被人缠的准备哦。”说着还朝战戟眨眨眼。 *** “我为什么要来找你!你又不是我的谁!” “是啊,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簌簌落下,她的眼神闪耀不定:“我又不是你的谁,又不是你的亲妹妹,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对!我跟你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又没有血亲,怎么会是你妹妹?!是我错了,是我,一直都是我缠着你,是我要当你妹妹的。是我都是我!”她越说越激动。 她无力地转过身,怔怔向前走…… *** 战戟觉得懊恼不已,那时候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的身子伸得很直,她笔直往前走直到把他远远甩在身后。他想追上去拉住她,或是叫住她,那样她就不会伤心地离开。可是他没有做,他害怕发现她的脆弱,只好看着她一点一点消失掉。战戟恨不得一拳砸死自己。 “喂!”笛东一拳打向战戟胸膛,不轻不重,“都说了她不会生你的气,怎么?不相信我?” “这回她真的生气了吧?”战戟自言自语。 “她不会生你气!我走了,下次让她陪你练。”笛东转过身,“她不会生你的气,相信我!这个原因我知道。” “她不会生我的气?”战戟重复笛东的话。 笛东无可奈何摇摇头,公主从小到大一直缠着你,你会不知她的心意?哎—— 盛夏的阳光很耀眼,家英微微眯起双眼,她用手去挡炙热的阳光,她怎么还没来? 响午时分寂静得只听见潺潺的溪水声,连鸟都很少叫。闷热的天气连个人影也捉不到。身上的衣裳被太阳烤得滚烫滚烫,贴在肌肤上烙得疼。家英难受地寻视周围,哪有树荫啊!咦——有了! 大大的荷叶下露出一个小脑袋,家英快活地看向前方。世界好像定格在这一秒—— 阳光明媚的荷塘边身着淡黄丝绸的姑娘轻轻耗下水,海棠般秀美的长发慵懒披在肩上。她的肌肤正如剥了皮的鸡蛋,玲珑剔透,在阳光下晶莹得透明。她的眼睛宛如进贡的黑玛瑙,不!比黑宝石更加璀璨。她的神情会让每个人心动,连家英自己也不例外。她的姿势让莲自愧不如,她的容貌让牡丹羞愧。阳光适宜地为她镶上一层金边,她仿佛存在于光芒之中,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不知疲倦。 “好美啊!”家英怔住。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出水芙蓉。无法想象,如此美丽的一个女子有一手登峰造极的琴艺,那会让世人为她疯狂的! 家英无法相信,这是梦吗?错愕间家英轻喊出声:“藜。” 黄绸女子轻眸回头,远处溅起一串水花。她惊讶地睁大眼睛,却什么也没看见。 水的冰凉触及家英的面颊,她屏住呼吸让微凉清醒清醒头脑。水微微刺痛家英的面颊,过了很久她才从水中缓缓伸出脑袋深呼一口气。 奇怪,莫非自己听错?藜姑娘笑笑摇头,听起来是那么真实。她轻笑着在水中荡起丝丝涟漪。怎么会有人,在如此热的午时?她在水中捞起一件青色的大衣起身离开。 待藜姑娘离开,家英从水中跃起。她的衣服湿透了,望着一望无际的碧塘她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没有感觉,很空。如果她是男的,她应该也会为她神魂颠倒吧。 回到家,家英困极了。她躺在高级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原本只打算见她一面。第一次见她是在十年前,她被哥哥带回来,她抱着木质琴样子十分惹人喜欢。那时候她也有着牛奶白的肌肤,黑又大的眼睛,一头的秀发。家英翻个身,那时她也穿着梨黄的绢布,幼稚的脸上就有股美丽,如今她更是美到精致,我见犹怜,何况是戟哥哥和皇哥呢? 这样一想心头一酸,酸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别哭”家英抿紧双唇,本来自己还想学点琴艺,看来是没必要了。怔了片刻,她看向天空说:“努力吧!至少自己不会后悔。” 六、不做你的妹妹 - 梦回梨花落满塘 - 叶美茜 早晨天还没亮,战戟家的大门就敲得“嘭嘭”直响,方圆十里都听得见。 “公鸡还没打鸣呢!”战戟呢喃着翻个身。 “开门啦!” 战戟继续进入梦乡。 “咚咚咚!”这是踢门的声音,震得门上碎屑飞溅! 战戟不安扭动身子。 “秦战戟!开门!开——门!” 战戟扭头傻笑,怎么会是她呢?一定是在做梦。 “开门!开门!开门!” “啪啪啪!” “咚咚咚!” 震得满屋灰尘飞扬,家具不安地抖动,大门颤动得连门外光线忽隐忽现。 战戟一惊立马从床上跳下来,大门扭曲到变形,门外光线欢呼跃进。完了!完了!门快支持不住了。 “秦战戟!开门!” 公主发起怒来门都换好几扇,战戟胡乱找件衣服挡在身前,三下两脚把衣服套在身上,踉跄着开门。在门就要以身殉职的那一秒战戟用尽全身力气拉开大门,不料衣服一绊一个箭步冲在地上。还好,公主没来及破门而入,呼—— 家英只见门开的一秒一团黑影闪电扑在地上,趴在她的脚前。 战戟再抬头,家英双手叉腰怒道:“一大早就向我行礼?!” 头一歪战戟想自己脑袋绝对坏掉。但,他一回头看见家英怒气冲天,圆眼瞪他,果真是——契!家!英! “喂,秦战戟不要在我肩上睡觉。” “猪头战戟你好重,快不要睡觉啦!” 家英侧头就看见战戟帅气的脸,他的脸离她那么近,连他做梦呓语的每个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要睡觉了啦!”家英用手拍他。 战戟迷朦着睁开眼,咦?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矮了?地上的虫子都看得一个不剩,只有半米高。 “战戟你不要再动了!”家英咬牙切齿。可怜家英一个娇弱的小女生背着一个大男生艰难行走在小溪边,她被战戟压成痛苦的虾米状。 “嘭”家英重新站直身子松口气。 可怜的战戟重重摔在地上。“唉哟——好痛!”战戟五官皱到一起,指着她,“为什么突然放我下来?” “好累。”家英直喘气。 秦家院子里全是人。大到秦将军、秦夫人,小到丫环侍女全起床了。 “娘,您都起来了。”笛东高兴道。 “公主一叫能不起床吗?”秦夫人也一脸无精打采。 “公主又来找哥玩了。”笛东替战戟乐道。 “是啊。”秦夫人道,“你哥每次早起是被公主给逼的。” “那是哥的福分。”笛东一脸灿烂。 “嗯——”秦夫人若有所思笑道。 小溪边战戟总算与周公说再见,他跟在家英身后看她活蹦乱跳。 “现在醒过来了。”家英转身倒走,她放慢脚步等战戟。 战戟看她生气勃勃的脸心里轻松多了,他加快步伐想说些什么。 两个人并肩走在小溪边,小溪欢快地流过,空气间混着早晨的泥土香和露珠的清甜。草地沾满露珠十分有活力,还有含苞待放的碎花。 走了一段路战戟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啊?”家英睁大铜眼。 战戟的头低得很低:“不应该说那么过分的话。” 家英脸上闪过一丝难过,她任性道:“对不起有什么用。” 是啊,对不起有什么用。伤了人家的心也不能改变,那句话也收不回来。战戟愧疚埋下头。 “……那也好。”家英犹豫片刻,大声说道,“我也不想再当你妹妹了。” 战戟抬头看家英笑得阳光明媚。 “我想……”家英眼眸闪过坏笑,“当你的……” “什么?” “朋友!”那句话家英硬是吞下去。 战戟看她一眼真搞不懂她在想什么,妹妹不比朋友好?不过看她开心就随她吧。 家英幽怨瞪他一眼:笨蛋战戟! “阿嚏”战戟鼻子一痒。是家英在逗他呢! 家英眼中闪着调皮的光芒,左手正用狗尾巴草挠他的鼻子。 太子殿。 “太子,藜姑娘来了。”侍女退下。 什么?藜?契君不敢相信瞪大眼,他听到的是藜吗? 门被一只修长的手撩起,藜浅笑着托琴进来。她一身简装端庄秀美,看到契君惊讶的眼神莞尔一笑:“怎么,不相信我会来?” 契君惊讶得眼珠快掉下来,一时间话卡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他僵硬得像块石头。藜看他一眼自己找个地方坐下,她轻轻把琴放在木桌上。她比以前更美了! 藜像照顾孩子一样调好琴,试试琴音,她转头笑说:“好久不见会想我吗?” 契君这才回神,忙说:“你请坐,三年不见你更美了。” “岂止三年”藜葱指轻轻划过划出一串谐音,“我的琴更厉害了呢,听听吧。” 夜莺一样动人悦耳的声音在殿内回荡,皇子的殿并不大因为他喜爱只是他自己的空间不被宫事打扰。这不是正殿只是居住的地方。绝妙的琴声在上空回荡,一波又一波的回音穿插配乐,好似亿亿万万的乐师在弹奏。妙极了。 奏完一曲,藜姑娘回头:“怎样?” “妙!妙!”契君由衷赞叹,三年了,果然大有进步。 “曾经我对你说三年之内不能打扰我,如今我琴艺练成,契君你不必再担心打扰到我。”藜姑娘眼底高深莫测。 “藜,你的要求真是苛刻呢!一直在给我下命令,三个月才能见你一面,后来又三年不见。”契君打趣道。 藜一笑。 “闲着的时候又不能见,现在忙了你又给我机会。”契君笑道。 “总会有时间的。”藜说得胸有成竹,看准他会百忙之中来看她。 “不错!不错!再忙也得抽时间来看你。”契君拍手乐道。 藜暗自看契君一眼,高高的个子,白净的皮肤,一副大男孩的阳光,只是缺少成熟,不知成为太子的他会怎样? 契君静静看藜,她的每个动作优雅得恰到好处。藜眼睛眨也不眨,每一串唯美浪漫的音符让人着迷,灵巧的双手最会编织美妙的曲子。 此时梨儿在古宅中快活的浇水,朵朵鲜花张开口吮吸甘露,梨儿看着它们对她笑。契君从小就很宝贝藜,因为契君的原因她们在宫中生活得很舒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论什么事只要藜一开口契君总是二话不说照办从不惹藜生气。契君应该受宠若惊藜的到来。 晚上秦母和战戟坐在院子里,秦母问道:“她没有生你的气了?” “我不知道。”战戟如实说。 “我觉得她好像还在生我的气,可她明明笑得很开心。她说不要当我妹妹,却要做我的朋友。她还是在意那句话的,对吧?” “要做你的朋友?”秦母心领神会一笑,她帮战戟把飘发拉倒耳后笑道:“公主早已原谅你了,你傻呀——” “我傻?”战戟摸不着头脑。 “哦,对了,藜姑娘是怎样的一位女子?”秦母想起了什么。 “她呀……”战戟一笑,“是位心地善良又很美丽的好姑娘。” “不知她的父母是谁?”秦母对宫中也略知一二,但藜她也是头一次听说。 “这个……?我也不知道。”战戟挠挠头,他没留意过她的身世。 “那你就说说你知道关于她的吧。” “说实话,我对她了解并不多。她个性很安静,琴弹得很好,但她就是有种气质,呃……我也不知该怎么说,反正就是那种感觉,向梨花一样纯洁……”战戟进入回忆,月光下他的表情格外兴奋,连笑容也染上星点的幸福。 秦母留意到战戟的话格外多,不是平日里的严肃。那夜,他们讲到很晚,谈话的内容关于藜。 七、藜的接近 - 梦回梨花落满塘 - 叶美茜 长发垂肩,藜从琴声中回过头来笑道:“怎么?不好听?” “不”契君从琴声中回过神来笑道,“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我怕这是梦。” 藜轻轻起身精心为契君泡好茶,茶的香气四溢,殿内顿时充满茶香。藜莲步来到契君身边,温柔道:“喝碗茶吧,看看是不是梦。” 契君的手有些颤抖,他从藜的手中接过茶嗅嗅,好香!温热的香气沁满心扉。他轻轻张口暖人心扉的茶流下,自他心间划过。 “太子,张丞相、曹将军前来议事。”侍女递来几封奏折。 正是浪漫幸福的时刻,来得真不是时候!契君不悦地看看奏折,又看看藜,一时间犹豫不定。 藜浅笑轻问:“我可以留下来吗?” “……”契君斟酌不语。 “我只想陪陪你。”藜温柔得出奇,脸上有小女子的柔情。 殿外脚步声渐渐清楚,良久没有声音。藜脸上隐约有些失望她正欲离去,一只手及时握住她。 藜回过头。 “留下吧。” 张丞相、曹将军匆匆走进,他们留意到门帘外一位宁静的女子静静坐在琴前。他们看了契君一眼不再多说。按理讲商议军事旁人应该退下,除非太子的亲信。既然太子留下她,应该是太子信得过的吧,但心中仍是不舒服。 商议开始了,琴声也应声响起。时而婉转时而低沉,有时如千军万马般浑厚磅礴,有时又低沉呻吟,随着谈话的气氛不断变幻。美妙的琴声就像一位知心的老人徐徐引诱你讲出知心话。最让人放松的安全,最让人信任的旋律,最让人惬意的氛围。 弹琴的姑娘也是让人觉得美到遐想,美到梦幻的清秀女子。她一身淡黄丝纱宛如落入凡间的仙子,她的样子专注凝神,仿佛这世间没有第二件事,浑然忘记了时间忘记言语,忘记一切的一切,沉浸在曼妙的琴声中心无旁骛。 张丞相曹将军也是第一次听到如此醉人的琴声,自然惬意舒适,他们忘记了还有位女子的存在直抒胸臆各出其策共商边疆大事。因为琴声的缘故他们如鱼得水灵感直涌,好不惬意! “藜姑娘不在!”梨儿单刀直入。 “那请你告诉我藜姑娘去了哪里?”战戟心急如焚。 梨儿犹豫好一阵知道战戟若是不知小姐去了哪里是不会罢休的,怕他真等下去只好说:“小姐去了太子殿。” “太子殿?”战戟怔惊。藜姑娘喜偏僻之地,怎会去热闹的宫殿呢? 正想着藜姑娘推门而入,见到战戟先是一怔,然后她疲倦的脸上难得浮现一抹笑容。 “你来了。” 谁也没有注意此刻梨儿的眼中似有怒火在烧。 藜姑娘刚坐下,战戟忍不住问道:“你去了太子殿?” “是。” “去那里做什么?”战戟皱眉。 “弹琴。”简短二字。 战戟看到藜姑娘疲倦的样子,痛上心头。 “弹了多久?” “一天。”藜姑娘又开始抚琴。 “不累吗?”战戟关心道。 “我家小姐已经很累了,戟公子请回吧。小姐还要休息呢。”明显的逐客令。 战戟未来得及作声,藜姑娘抬头斥道:“梨儿,这是什么话!快向戟公子道歉。” “小姐……”梨儿一时语塞,她料不到小姐会是这反应。 “算了不必,梨儿也是希望你好好休息,那我……先走了。”战戟尴尬解释。 战戟刚一起身,藜姑娘叫住他:“等等,戟公子,我代梨儿向你道歉,请你见谅。” 说完真向戟公子鞠了一躬,梨儿惊得口都张大了。 “藜姑娘太客气了。”战戟有些失落,他们之间好像陌生了许多。藜姑娘去了太子殿,他不再是她唯一的客人。 看到小姐这样梨儿不禁握紧了拳头。 藜去太子殿也有一些时日,最近契君的事越来越多,常常忙得连喝茶的时间也没有。藜细心帮他整理好各地的奏折,在他焦头烂耳之际递上一碗温热的茶。契君看她一眼又忙于工作。果真如皇上所说,皇上把越来越多的事交给他处理,他渐渐明白当皇上实在不容易。因为藜一直陪在他身边,他心里也踏实许多。只是藜常常陪他到深夜,回去还得练好长一回琴,他心生愧疚。 “今晚你回去又要练琴?”契君好不容易忙完公务抬头看她。 “是啊。” “一定要练习吗?” “业精于勤,荒于嬉。”藜温婉道。 “这阵子苦了你。”契君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藜笑得温柔。 “不如你就在这练琴吧?”契君想出好点子。 “不行,那会分了你的心。再说你每日那么忙,我又不能为你做什么,只好陪你一起熬夜。” 契君心头一热,还好藜陪在他身边给了他无限的动力。 “皇上驾到——” 两人还来不及反应,殿上两个人手牵着手温馨感人。这一切皇上看在眼里,心里笑开了花。 “君儿可好,地方上的奏折可否吃不消?”皇上深邃的眼中闪烁光芒。 “父皇,孩儿顶得住。”契君一脸帅气。 皇上又把目光转向藜。这姑娘美丽脱俗不似凡人,然而她含笑的眼睛又像是有一双眼睛,皇上把目光收紧。 “父皇,您看得藜不好意思了。”契君见藜脸上飞起淡红的晕色为她解围。 藜?以前宫中从未有过这人名字。想着想着皇上想到君儿十年前曾带回一个小女孩,他再看一看藜五官的轮廓还未完全改变,她像牡丹一样越来越漂亮。 藜不愿皇上多看她,历经沧桑饱经阅历的人目光尖锐,直射人心,硬是可以把人看穿。藜垂下眼帘不让皇上看到眼底的恐慌。 啊!今天的空气格外好,家英快乐地走在毛茸茸的岩石上,好久没去父皇那里,父皇很想她了吧。正想着空中一抹白影闪过。是什么?家英本能拣起一颗小石头掷去,白影尖叫一声掉下来,是鸽子。脚上还绊着信筒。信鸽呀,家英好奇取下信封,上面写满五线谱,奇怪的是每个信符都像是被人整理过标上不同的记号。这什么呀?家英耸耸鼻子随手扔在地上,半响她想起什么轻轻捡起它放在腰间。 又是一日曹将军匆匆赶到太子殿,没来得及写好奏折直接揣着军信向太子契君汇报:“边疆来消息了,败了。” “败了?”契君一脸震惊。 “这怎么可能?”真是不可思议,朝廷才子会聚一堂的锦囊妙计敌人竟轻轻松松就防过? “我也觉得难以置信。”曹将军垂首道。琴声幽幽响起如海峡女巫一样充满致命诱惑,勾人心神。也是这琴声,那日他们畅议甚欢。曹将军紧盯藜,奏琴的女子神色宁静,根本没在意这边的动静。 “太子……她……”曹将军疑道。说来也奇怪,自她一来契军节节败战。 “不碍事,她只是奏琴罢了。”契君明白曹将军的意思。藜,他绝对信任! 像是听到这边藜唇边幽幽勾起一抹得意,她依然屏息抚琴,这世间似乎没有比琴更具有吸引力的呢。她的样子那么专注,谁也察觉不到她的耳朵张得很大。 八、留下了战戟 - 梦回梨花落满塘 - 叶美茜 契君决定放藜一天假,每日陪在他身边肯定很辛苦,这一天就让藜去做自己想做的。 藜真的很勤快,天蒙蒙亮的时候寂静的院子响起旋律极快的琴声。琴声虽急也好听,琴声不大只把邻近的另一座大宅里的老人弄醒。老人在宫中四十年有余,年过古稀。原本是位老侍女,因为为人勤快耿直,对宫中熟悉透彻又把大大小小的宫主照顾周到提拔为总监,专管侍女们和宫中伙食。老侍女也没说什么,只是拿出笔墨在房里写些什么。 战戟来得也很早,他去过皇殿直接来到藜姑娘这里。藜还是一身淡黄绢衣没变,正如第一次见到她全身散发出令人迷醉梨的气息。战戟微笑凝注藜的细微举动,他的眼睛睁得很大,样子是那么的专注,像是要把藜刻在心里,想她的时候可以在脑海里放映。 时间过得很快,夜幕渐渐笼罩大地,藜身上的绢衣也沾上夜的气息。抚了一天的琴藜轻轻问:“戟公子你拿到将军牌了?” “呀?”战戟一怔,“你怎么知道?” “契君讲的。”声音很淡。 将军牌他也是今早才拿到,这是皇上的临时决定事先他并不知情。但他对藜姑娘的话没有多疑,也许契君提议的吧。 “能给我看看吗?”藜轻问。她绷直的手指显出她的紧张。 “这……”战戟为难,将军令是贴身之物。 藜见他犹豫有些失望,改口道:“我只是听说将军令是纯金做的,想验证一下。戟公子既为难我就不看了。” 战戟狠下心把将军牌递与她,咬紧牙关想:只是看一下不会要紧。 藜从战戟手中小心翼翼接过站牌,捧宝贝似端在手心轻抚,仔细端详。 “小姐……”梨儿冒冒失失闯进来一下把藜姑娘手中的将军令“咣当”打翻在地。 混乱间藜弯下腰挡住战戟的视线,她把将军牌还给战戟,嗔道:“这么急做什么!” “我……小姐……对不起。”梨儿垂头丧气。 战戟急忙把牌令放在腰间,本来有些恼怒,见藜姑娘正色训斥梨儿气也消了一半。 梨儿退下屋内重新陷入安静。藜姑娘习惯性抚琴,战戟认真聆听。 夜渐渐转深,只听见屋外蝈蝈歌唱战戟起身道:‘在下告辞了。” 藜姑娘看一下漆黑的夜忽然道:“天色已晚,公子不如在此留宿。” 战戟略微思考,藜姑娘第一次留客,他不便拒绝,加上身上有将军令夜路怕是不安全,于是点头答应。 藜安排战戟睡西厢一间小屋,那间屋温馨典雅战戟却睡不踏实。一个接一个的噩梦让战戟喘不过气来,屋里像是有人。战戟猛地睁开眼,窗外朦胧的黑影一闪。待战戟再望去,什么也没有。 战戟在房里来回踱步睡不着,天又这么黑他闲步走出房间,没想到这么晚有一间屋子似乎亮着的。战戟顺着微弱的亮光走去,透过屏看去里面有人在抚琴。 洁白的屏上有许多古文不像古文,契文不似契文的符号,屏被人拉开外面的风吹进油灯跃一下屋内灯火摇曳。藜吃惊回过头见是战戟。 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藜姑娘独自轻抚,琴声微弱像怕把人吵醒。战戟席地而坐问:“这么晚还没睡?” 藜姑娘低头奏琴不回答。 “梨儿呢?”这古宅只有两人,梨儿时刻伴在藜姑娘身边,这会儿看不到人影。 “公子何时起程?”藜姑娘扯开话题。 “这月中旬。” 藜姑娘抬手一算,还剩七天。 “什么时候回来?”藜姑娘不知怎的就说出来了,话中似有关心。 “我不知道。”战戟苦笑。 “还会来吗?”藜姑娘眼中似有不舍。 “会来。”战戟一笑,“快走的那天再来。” 藜姑娘打趣道:“想要我为你送行?” 战戟不好意思低头不语。 “也好,我有东西给你。”藜姑娘喃喃自语。 他们讲一会话听一会琴,天很快亮了。待战戟走后,梨儿进来道:“为什么留下他?”话中有责怪意味。 “我自有安排。”藜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 “留下他你会后悔的!” 抚琴的手僵在半空。 九、家英的警告 - 梦回梨花落满塘 - 叶美茜 秦府上上下下热热闹闹,气氛丝毫不逊办喜宴,连秦夫人都亲自动手下去烧出一盘“吉祥大宴”。 秦大将军咪一口好酒,乐道:“皇上把重权交给你了。” 战戟谦虚一笑,端起酒杯:“是爹的功劳,孩儿敬您一杯,感谢您的教诲。” 秦大将军乐呵呵喝下一杯,叮嘱道:“将军令可调动三十万大军,可千万收好。” 大儿秦卫国镇守西疆多年,如今,二儿又有出息,秦家又多一将,皇上又多一得力之士。秦大将军喜上心头。 “爹,孩儿还不一定能杀敌除害呢。皇上让我先去北部实习一阵,至于是否能独当一阵还看我学得怎样。”战戟不好意思道。 “秦将军的儿子能不出息吗?”秦大将军信心坦坦。 “哥和大哥都是秦家的骄傲,三弟我敬你们一杯,将来我要向你们一样为国家贡献力量。”笛东大有抱负。 “怎么了?又有不好的消息?”藜见契君痛苦闭上双眼手托头一脸疲倦关心道。 契君拿起一折奏折递给她看。读完后藜皱紧眉头:“边疆又败了。”契君没有心思多说,他捂住额头苦思冥想,寒风从窗子灌进来,整齐的奏折飞向四周乱成一团。 藜不动声色走去关上窗户,再弯下腰一一捡起散落的奏折整理好。契君看她一眼,藜笑道:“已是深秋,小心风寒。”说着一件毯子盖住契君,毯子的温暖暂且压住契君心中的躁动。 侍女走进道:“太子,孙丞相请你快些指示。” 契君眉头一皱重新拿起奏折,藜自知边疆急等指示不再多说。她悄无声息退下。一会儿她手托盘子碎步走来,她将壶放在桌上,轻斟一杯递给契君:“别累坏身子。” 契君一饮而下,茶好辣啊!火烫的“茶”一直烫到胃,他一惊,茶哪有这样烈性?他扭头道:“这是酒?” “酒?”藜一惊。 半响藜才反应过来,她歉声道:“对不起,我以为是茶。” 她拿起壶正欲换壶茶,契君一把夺下猛灌下胃,浓烈的酒火辣辣地在胃里燃烧,剧烈的疼痛让他头脑顿时清醒很多。 家英一进殿就闻到空气中弥漫浓烈的酒气,她一震冲上去一把夺过藜手中的壶怒道:“干嘛让我哥喝酒!不知道办公的人是不能喝醉的吗?!” 藜僵在那里不知所措,契君哑声回道:“她不是故意的,是我要喝的。” “哥!”家英气道,“你公事缠身怎能喝酒?!” “呕——”契君一口吐在桌上。家英和藜大惊失色慌忙扶他到床上休息。桌上的奏折染上充满腥气的污秽。 “你怎么能给他喝那么烈性的酒!”家英气急败坏。 “不要责怪藜,她是为我好。”床上契君虚弱地说。 “为你好什么呀!”家英愤愤道。一想皇兄不愿责怪藜也不再作声。 奏折一时半会批不了了,家英坐在床头照顾皇兄,藜不能插手只好抚琴让契君舒服一点。柔缓的曲调,美妙的声音,仿佛妈妈的手轻轻抚过,契君感觉好多了。 家英突然想起什么,她借故出去躲到窗外,从腰间掏出一团小纸。她轻轻搓开皱成一绉的纸团,上面的音符跟屋内传来的琴声一模一样。闪电击中家英的脑海。 明亮的月光洒在床头,家英怎么也睡不着,她从床上爬起坐在桌边摊开满是皱折的纸团,她细细回忆今天听到的每个音符,纸团上的记号她也不懂但她能察觉不对劲。她再把目光转向壶,她轻轻拿起壶咪一口,好烈的酒!她差点一口吐出,宫中有这样烈性的酒吗? 次日她来到藜姑娘的住所,藜一如既往的安静,柔顺的发梢紧紧贴住她的面颊。她微微倾斜身子修长的十指行云流水抚过琴弦,昙花一现般触动心弦。 “你的琴弹得很好呢!” 藜不作声。 家英坐在地上听了好一会儿琴,她眸中含笑,她听得比藜儿弹得还专心,曲子奏到一半家英拍手笑道:“不错。” 藜诧异地看她一眼,手指刚碰琴弦“潺”一声响起,琴弦在手表面震动,藜面无表情抬头看家英一眼,家英起身立在琴边,手指还停留在琴弦上,她含笑盯住她:“下一秒是否这音符?” 心头一震,藜不慌不忙道:“公主聪明,连我要奏什么也能猜出。” “岂止。”家英笑道。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紧盯住藜,藜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脸上平静没有丝毫慌乱。 那个曲子家英再熟悉不过,纸团上黑字白纸一幕幕在脑中浮现。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家英目光收紧。 “我不清楚公主在说些什么。”藜语气平和。 “这个要怎么解释?” 藜眼前出现一张白纸。 “公主要我怎么解释?只不过是一张纸。”藜好笑看她。 转眼间,一把长剑架在藜洁白的颈脖。 家英目光威严,英目深锁,散发出癝然气息,气氛诡异紧张沉默。 藜转头淡淡一笑:“你不会杀我。” “你以为我不敢?”家英收紧剑,剑锋利的刀刃离藜只有0.01厘米。 纱帘外梨儿惊愕张大口,她细眼紧眯,露出尖锐的目光,她的手紧紧握住腰带。 藜没有多说,她淡然看向窗外,再过不久冬天就要来了,屋外梨树花已凋谢,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沉默好一会,家英决然放下剑道:“你若是伤害皇兄或戟哥哥,我决不饶你!” 十、离别的气息 - 梦回梨花落满塘 - 叶美茜 “嘭嘭嘭” 清晨战戟家的大门又敲得直响。 “战戟,开门!死战戟,开门啊!” 家英的声音简直可以用震耳欲聋来形容。 “什么时候回来?”藜的声音不知从哪里飘来。 “我不知道。” “还会回来吗?” “会来,快走的那天再来。” “想要我为你送行?” 藜淡黄的纱衣有一丝忧伤的气息,眼神似水落寞温柔。她凝视战戟,静静不语。 战戟低下头,这一个月来他都是她的常客。他陪她练琴,从早到晚。在琴声中走进她的内心,聆听她的世界,理解她的忧愁和欢喜。 如果我离开,你会落寞吗? 还是,你会一如既往地抚琴,再有一个人代替我去聆听你的忧伤欢喜。 这样一想,战戟心中甚是伤感。 你会记得我吗,还是仿佛我从未来过一样? “战戟,喂,战戟!” 家英气急败坏,他怎么可以让她喊那么久!他今天是怎么了?平时他早起来了。 “死战戟,你不要门了,是不是!” “轰轰轰”门接二连三地震动。家英急得直踹门,可不见战戟有丝毫的动静。 战戟翻个身,他很累,很想睡一个懒觉。在梦中,他总能模模糊糊地看到那个淡黄的身影,若即若离若隐若现,感受到她的气息。 从最开始的好奇期待,到无意间的闯入,再到后来的听琴陪伴。习惯性地来回往返,不知不觉中走入她的世界,和她一起感受另一番安静又美丽的世界,感受她的感受。 熟悉如夜般宁静的藜,在静中迷上她的淡雅美丽,如梨花飘香,美丽而不张扬,洁白如始。 在无数的夜晚,陪她到三更,听她浅抹轻弹。在庭院的院子里,看月色空灵,念她安静温柔。 原来,这一个月来,他早已习惯陪伴她,让她悄无声息地走进他的心里,刻在深深的脑海里再难忘怀。 一种莫名的情感缠上心头,战戟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眼中湿湿的,快要模糊的影子久久在心中散不去,温柔得眼泪浸湿。 才发现,离别的气息,已这般近了。 “战戟!战戟!战戟,你没什么事吧?” 家英沉不住了,她慌了,她用力地敲打战戟家的大门。虽说战戟平常也睡得很沉,每次都是她拖着拽着起来,但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还没醒。 “战戟,你没发生什么事情吧?快快开门啊!” 战戟眼皮不安动动。 “战戟快起来!” “哎呀,好痛!” 梦中又出现红色的身影,火红火红,如朝阳般充满生气,又有欢欢喜喜的色彩。 “你干嘛拉我起床?” 少女双手一插,黑白分明的眼珠神采奕奕,振振有词:“因为你比剑胜过我了。” “……” “起来,和我打。” 少女手一挥,一把长剑扔过来,扔在战戟面无表情无精打采的身前。 下一秒,战戟转身就走。 “哎——” 少女伸手挡在他面前。 战戟面无表情:“我要回去睡觉。” “打完了再走。” “让开。” “不让!” 少女誓死不从。 “咣当”阳光下反射剑的光芒。战戟扬起手中长剑,挡在身前的少女同时出剑迎击。少女身轻如燕,招招灵活,战戟依旧临危不乱。 “当”重响一声,一把长剑落地,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少女不可置信看看手中再次被打飞的长剑。 战戟已走出一段距离。 “喂,你——”少女回眸。 “愿赌服输。”少年冷冷道。 “秦战戟,秦府二公子秦战戟,你听着——”少女在他身后大喊,“我一日不打败你,我就一直缠着你,缠着你不放,直到打赢为止!” 少年怔怔。她怎会知道他的名字? “我是公主——契、家、英!” “哦。”少年淡淡一声。 自那日,他的“噩梦”就开始了。每天早晨天未亮,公主就来叫他起床。他不肯,公主便破门而入。直接拖了他就走。 他无奈:“你一个女孩子怎么都不害臊,直接闯进来。” 她理直气壮:“谁叫你比武胜过我?” 他无言以对。 “快起来”她见他又躺在地上,顿时急了去拉他,“秦战戟,你再不起来我就躺下去了!” “喂,你干嘛!”战戟被吓一跳。 “谁叫你不起来!” “快起来,快起来啦,哎,男女授受不亲的!” “你不起来我就不起来!干脆一起躺好了。”小家英蛮横。 地上双双躺着两个人,小家英和小战戟。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都纷纷看向他们,小家英倔强一偏头,哼—— 半响,秦战戟跳起来,实在是无可奈何:“你别缠着我啊!” 家英翻个身,下定决心似的:“你不陪我练剑,我就不起来。” “行,我输了还不行,我认输了,行吧?”小小的战戟被她折磨得死去活来,不断求饶。二公子战戟贪睡,人尽皆知,所以秦府侍女们从不在周末喊他起早床。唯独这公主,身在皇家却没有一点皇家的娇养,反而是性子倔,起得早。 “那可不行,赢了就是赢了,我甘愿服输,你还不乐意陪我练剑!”小家英生起气来也颇有一番公主的霸气。 战戟只得在心里叫苦,他惹谁不好怎么偏偏惹上了公主?都怪一时的年少气盛,无奈公主向来说一不二,他秦战戟不想公主天天死赖着他,只好养成天天早起的习惯,自觉陪她练剑。 时光一晃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比武输了就“死皮赖脸”死赖着他不放的“小蛮横”。她还是会缠着他,向他下命令,不管他愿不愿意。她还是会时常蛮不讲理,霸道又倔强,但是她的调皮,她的可爱,她为人的光明磊落他还是很欣赏的。尽管嘴上说着不愿意,他还是习惯像妹妹一样的她缠着他,习惯她的霸道活泼,习惯她是皇家妹妹——契家英,骨子里带着不认输的倔强劲和血统里公主的高贵。 “秦战戟,你在里面吗?”家英急得都想跳进去。她是真的担心他有什么事,她喊了他那么久,一直都没有回应。 正想着是否破门而入,战戟打开门半倚在门边。阳光照进来,他发丝轻微凌乱,低着头,眼睛似带红色。不能让人忽视的是,他的身材十分健硕,轮廓分明,尽管低着头,散发出的刚烈气息还是十分令人震撼。 家英有一刻的恍惚,他真的是秦战戟吗?印象中的战戟是可以整天被她缠着“戟哥哥”“战戟”追着跑的少年。可现在,他脸上的稚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天比一天成熟的面庞,一日比一日健壮的身体,身上的气势越来越明显,颇具将相之风。 “战戟”家英一怔。 战戟见家英依旧一身火红,笑道:“你来了。” 可是,家英能感觉到得出来。战戟的笑并不似平日的发自内心,隐约有了一丝忧伤的味道。其实家英不知道,有一种成熟的味道,会代替之前的单纯。 而那种成熟的味道,是来源于将要离开的感伤。人,一旦离开之前的一切,就会承担牵挂的人所受的担忧。在忧愁中渐渐学会真正保护亲人的方式。当然,这是后话,当前的战戟还是不折不扣的秦-战-戟! 家英扫视一下庭院,惊道:“人呢?” “他们为我置办东西去了。”战戟心中生出一丝惆怅。能得到皇上重任固然是好,只是高兴之余看众人为自己置办东西,庭院空空落落,也不禁多了伤感。 “要走了,原来这么快。”家英低下头,心下泛起丝丝难过,没想到曾经的打闹一时间都成为了儿戏,原本无忧无虑,原本天真无邪,只是随着战戟一走,统统都变成了回忆。 之前,她没想那么多。家英压下心里的难过,倔强抿紧双唇。片刻,听她缓缓道:“什么时候?” “两三天。” “明天,明天来找我吧,我有话对你说。” 离别前的话,关于藜姑娘的事,她有太多的话要说,怕一时说不完,又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十一、家英的告白 - 梦回梨花落满塘 - 叶美茜 清晨,暖暖的太阳露出半边脸,似娇羞的小姑娘半遮半掩。青青的草坪上沾满未干的露珠,山谷里的云雾袅袅,依稀可见青山绿水环绕。 战戟如约而至。 “看剑!”一声厉喝,剑如银蛇寒光一闪,家英一身火红劲装朝气蓬勃,清脆的声音划破慵懒的长空。 战戟应声接招,反手抽出剑稳稳接住家英的第一招。待家英近身,战戟才发现,刚才家英的剑势如虹,攻速雷厉风行,实则是有形无实。每一招都拿捏得极好,不伤他一分。 立马会意家英此时不是与他比武一决当年的高低,而是要他陪她练剑,共舞这一回。这临别前的最后一面,便是重温昔日青梅竹马的默契配合。 念此,战戟长剑一挑,挑开家英直来的剑。太阳下,两把长剑“咣当”交错,银光一闪,两人相视一笑,随即飞身跃起,那姿势好不漂亮哩! 良久,家英收回剑,兀自躺在溪边的草坪上。流水哗哗从头顶流过,眼见的是飞流直下的瀑布。 战戟亦收回剑,学她躺在小溪边,道:“以流水为枕,不错!” 向透过云彩的光望去,小时候和战戟也是这般躺着,忍不住问道:“你还记得从前吗?” 战戟静静看着天空,往事一一涌入心头,笑道:“那时你叫我起床,便是这般情景。” 见战戟记忆犹新,家英心中一阵感动。然而眼前一个模糊的影子浮过,家英一怔,随即心头一阵苦涩,不禁茫然道:“藜姑娘,你对她……是怎样一种感觉呢?” 战戟一怔,不知家英会这样问,一时间竟回答不了。他对藜姑娘是怎样一种感情呢?他也从未细想,只是知道见到她会欣喜,她的琴声能让内心拥有前所未有的宁静,他欣赏她,他敬佩她,他敬重她。这样一想,心中竟生出丝丝甜蜜的味道,一颗心像是被糖裹着,满满的,还带有一丝感动。 家英见战戟久久不答,仔细端详起他的神情。他神情飘渺,脸上宁静,然而嘴角不自觉的微笑终是藏不了心中的秘密。家英眼中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父皇说过,感情的事情终究是不能勉强的。信任或是不信任,取决于一个人的内心,有时候也不全是依照逻辑的。 战戟的心,终究是在……藜姑娘那。 任自己喊他“笨蛋战戟”,任自己百般努力,终是将他丢了。念此,家英抿紧双唇,两眼红肿,哽咽不出声。 许久,听战戟缓缓道:“她是一个美丽、善良的好姑娘。”脸上尽是向往之情。 家英难过,心想:此刻我若与战戟说明藜的可疑,他必然不信我。反而是我多心,再说藜真有什么意图她也不知道,恐怕是一个巧合就能掩盖过去的事情。 再怎么怀疑藜,眼下她关心最多的还是战戟,暂且压下心头的疑惑,家英跳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俏皮的笑容又上来掩盖刚才的失落。 “战戟,你对我是种什么感觉?” 银铃般的声音充满快活的意味,如山间清泉甘甜爽口。 战戟不明白家英突然清朗起来的声调,觉得她的话题过于唐突和跳跃,但皇家妹妹一向如此,率性而为并无过多逻辑思考,反而不以为然,应声答道:“妹妹的感觉,像自家妹妹一样亲切、可爱。” 话刚说完,只见家英向前跑去。 战戟亦起身去追。 跑了好大一回路,家英才觉得心情平复下来,不似刚才的激动。只听见战戟“家英!家英!”的唤声不断传来。 本来战戟不知所云,但见家英这么一跑,心里突然明白了许多。他一直没有细想公主缠住他的理由,只当她是不服输一时贪玩,笛东的暗示他也没有留意过。 战戟懊恼自己怎么这么傻,真想一拳砸向自己的脑袋。刚才家英的话是在试探他,他竟糊涂糊涂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他不愿家英伤心,又不知该怎么做。 家英放缓了步伐,她等战戟赶上来。方才她就这么跑了,战戟一定会起疑的,她不想她的心事就这样被他看穿。 “家英,我……”战戟赶上来,刚一开口就不知如何说出来。既不能打开窗子说亮话伤了家英的自尊,又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刚才家英的举动已把一切都说明了。 “你,什么你!”家英故作蛮横。 “其实,我一直……一直”战戟的声音低下去,但迟说不如早说,想到这,战戟又鼓起了勇气,“有些人适合当妹妹,适合嬉戏,适合玩闹,但无法喜欢上,可是藜……我想跟她在一起。那种感觉很奇怪,就是会想念……” 家英呼一口气,就知道战戟笨笨的什么都不会说。她换一副笑脸,以命令的口气道:“战戟你来追我!” 战戟还没有反应过来,家英已跑出大老远。她一边跳跃着挥舞手臂一边高声呐喊:“战戟你来追我!” 来追我啊,来追我…… 战戟跑了几步,见家英跑得太快,便放弃转换步行。他在家英的身后,看不到她的表情,一如那一天,他看不到她脸上的泪水。 家英吸了口气,一口气跑到山顶,远远地看着战戟。她知道战戟追不上她,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她索性将双手放在嘴边大喊:“战戟,你听得到吗?” 远处的战戟茫然看着她,见她又蹦又跳,知道她一定在喊些什么。她在喊什么呢? 家英笑笑,她知道他听不到,然后,她深深吸气,双手成喇叭状大声道:“战戟,我喜欢你!” “秦、战、戟,我、喜、欢、你!” 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没来得及的告白我说了,只是你永远不会知道。家英的笑容混合着泪水,在山顶拼命喊着。 远处,战戟遥望家英的身影,山顶的白云缭绕,将她的身影淹没一半,看不清她,听不见她,恍惚间,他们相距千里。 “秦战戟,我喜欢你!”山谷云雾蒸腾,混合新鲜空气的清甜,一遍遍回响这句话。整个山谷全是:“秦战戟,我喜欢你!”的清脆告白。 只是,战戟听不见…… 十二、藜的送行 - 梦回梨花落满塘 - 叶美茜 子夜微凉,透出些许寒意。 藜静静坐在窗户前,淡黄丝裳拢身。 浓浓的夜色将她包裹,淡黄的衣裳鲜有一丝落寞。一如她宁静的眼,淡淡望向前方,透出些许的寂寞,似在淡淡回忆。 丫头梨儿端上一杯温热的水。藜不抚琴,一个人呆呆坐在那里仰望月色。见此,梨儿蹙眉担忧道:“小姐,茶快凉了。” “是吗?”藜回头温婉一笑,茶的微热淡淡萦绕在眉宇间似乎蒸染了她的双眼,眸宇微微下垂,眼底有看不见的湿气,“明天我想去送送他。” “小姐……” “戟公子毕竟对我们有恩。” “可是小姐你别忘了,战戟是皇上那边的人。” “我知道了。” 藜淡淡答道。 梨儿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自己的小姐哪还有以前那个淡泊宁静的样子,完完全全是一副陷下去的神态。这个战戟,也不哪来的魔力,让小姐这般心神不宁。 要不是顾忌着皇宫里的规矩,她真想立马把他杀了,以绝后患! 梨儿的眼底暗光连闪。 “算算我们在皇宫里的日子,也差不多快要回去了。” 藜忽然道,眼底的失落更深。 十年了……早已久远到模糊了家的记忆。记不到有多久,记不到是如何过来的,漫长的日子她熟了又数,年复一年。背井离乡的感觉太久,久到已经忘了思念的味道。 “小姐……” 梨儿看出小姐的失落,呢喃出声。这些年小姐的孤寂她都看在眼里。 “放心,我没事。我想在他走之前再看看他,以后也许见不了面。”藜轻轻摇头,淡淡道,“我的任务,我自不会忘……” 她们在皇宫潜伏十年,如今,眼见契国国泰民安,国力蒸蒸日上,汗国与契国的战争又迫在眉睫,不可以不再行动。一旦她们身份暴露,这里不再是久留之地。 再见面时,她和他便是敌人! 眸宇倏地垂下,变得更为坚定…… 次日,落花如雾,柳絮弥漫,战戟如约而至。堤岸边藜一袭淡黄绢裳拢身,手托青色大袍,站在塘边美丽如一尊画卷。 手中拿的,正是那日在荷塘边捞起来的青色大衣。 远远望着藜,战戟兴奋加快步伐来至藜身边。 他今日的装束也显得与往日大不一样,长长的发束高系,一件长褂外套披肩,显得高大帅气又比平日里多出许多斯文风范。 “藜姑娘。” 战戟兴奋唤着她的名字,不知不觉中他已比她高出一个个头。他那深邃的目光打量着她,令她有一刻的恍惚…… 无论周围的环境怎样改变,人物怎样改变,藜姑娘似乎一直保持着她那纯净和宁静的样子。纯净得仿佛洁白的梨花纤尘不染,总是显得淡雅宁致,曾一度令他深深着迷流连忘返。 光是看着就美如天仙,令人心安…… 藜没有对上战戟痴迷的目光,低头浅浅一笑:“已经洗干净了。” “这是什么?给我的吗?” “我想着你可能会用到……” 藜的声音渐渐小下去,轻轻别过头去。 看着藜缓缓递来的青色长袍,面料柔滑,纹理细腻,上面针绣的零星暗花点缀,素雅而不庸俗,华美而不张扬。正如她的人,淡雅别致,低调而不平庸。于一举一动中透露着独一无二的美丽,宁静得令人移不开视野。 一时情动,捉住她的手,打量她的纤纤手腕斟酌片刻:“这是你亲手做的?” “是”藜的声音很小,“我想着边陲……” 战戟的眼眶湿润,为什么只要她对他温柔片刻,他就感动得想哭?他一直认为她从未在意过他,直到那日他听出她为他弹奏的琴声中夹杂着些许眷恋和赞赏,他就知道,他再也忘不了她。 一个让他从第一眼就深深爱上的,险些神魂颠倒,宁静的女子…… 战戟眉目深锁,他细细打量这位女子,眼神一点点温柔,手滑过她的发,想抚摸他的脸。 藜呆呆怔着,这一刻似乎忘记了呼吸。 他爱她,他想吻她的额,但又怕这样的举动会亵渎她的美丽。最终,他的手停在半空。 有那么一刻的恍惚,她和他都险些失去意志。藜的心头一阵心惊,又一阵淡淡的失落带着伤感。 “你什么时候回来?” 藜先开口打破这沉默。 “我不知道。” 战戟苦笑,眼神清澈透明。 “还会回来吗?” “会。” “那……我怎么知道你回来了?” “回来了,我会听你弹琴。” 战戟细细凝视她,眼神深沉得像是承诺。 “好,我等你……” 藜哽咽,像是安慰自己。 明知这一别便是永恒,他这一走,就再也不能回头。 她和他将永远都是敌人。 这个时候,她还是愿意选择傻傻相信他。 四周的花瓣都飘落下来,这样的场景下,似乎应该发生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发生…… 战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她还站在原地,怔怔眺望他离去的方向。 他也许不知道,从他冒冒失失闯进她院子里的那一刻,无数次的来来返返,他听着她的琴,一点点走进她的心。 她以为,在这皇宫里潜伏的数年里注定是一段孤寂和忧伤,沉着冷静不能喜怒于行。直到他听懂她琴声里的忧伤和快乐,读出她的美丽,她才发现自己也是真实活着的。 而不……仅仅是安插在这里的旗子。 他以为,他不在意他,过过往往中他只是一个听琴者,她又何尝没有牵挂过他? 又何尝不懂他的心意? 只是,她没有挑明,他没有说破,就维持着这样微妙而和谐的关系。 注定没有结局,她又何必去强求? 就像这一刻他不知道她看着他离开,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又如何五味陈杂内心翻涌。 他不知道,这一刻,她在等他…… 浅浅低下头去,收敛了眸宇,藜淡淡自嘲着。 依旧是淡淡的光华,宁静而美丽。 他再回来,,一切都会改变…… 十三、皇上的赐婚 - 梦回梨花落满塘 - 叶美茜 “家英……” 皇上懒懒靠在龙椅上。 “那个藜我觉得很有问题。” “是吧,父皇我也这样觉得。” 家英立马打起精神,藜的问题一直困扰着她。以前她怕战戟和皇哥偏爱藜,说出去没人相信,又担心他们受伤,也许现在可以跟父皇袒露心声。 “别——”皇上抬起手,他知道他的女儿一向性子急,有些话憋不住气。 但隔墙有耳,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明说。 从他女儿刚才的反应,他就已经明白了。家英这么着急,藜肯定大有问题! 龙目微阖,他向后仰躺。不久,他就要把大权交给君儿了,君儿虽然热心正直,但尚缺历练,藜这人看似宁静沉重,却暗藏心机! 这样的人留在君儿身边…… “可怜你的皇哥哥陷得太深,无法自拔。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藜是个什么来头他虽然不清楚,但他知道她一定有目的! “退位之前,我会让君儿和藜结婚。” “父皇!” 家英大吃一惊。 皇上抬手示意,睁开双眼。藜是君儿的心头肉,这样的人拔不得留不得。还不如把他们栓在一起,成为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我不同意,藜伤害皇哥哥怎么办!” “傻孩子,藜怎么会伤害你皇哥,她帮他都还来不及。” 皇上慈祥道。 家英一下瞢了。 “在皇权驾驭术里有一种方法,就是化敌为友。最危险的敌人若不能征服,就化为己人。这样,最危险的人才能成为自己最得力的助手。” “父皇……” “一个人只要成为太子妃,她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不管是权势,财富,还是荣耀。一介女流,凭借自己到底能爬上怎样的地位?再高也高不过皇上吧?不管那丫头想要什么,和君儿结婚成为太子妃,她都会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 “指以时日,君儿继位,她便能成为后宫之主。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要以夫为天,尽力辅佐君儿。也许,她还能帮君儿扫清未来道路上的障碍……” 皇上淡淡笑着,目光中是一种成熟的老练。 家英暗暗听着心惊! 那么,还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呢? 除非…… 皇上眯起眼—— 那是皇位! 次日清晨。 “小姐——” 梨儿的话还未说完,福公公便进来了。 “名女落藜接旨——” 藜和梨儿纷纷下跪。 此地素来清净,福公公怎么来了? 福公公一向是皇上身边的人,此番前来不一定是好事。 也许不是契君派来的…… 藜暗暗心惊。 “民女落藜端庄大雅,太子契君登基在即,朕念太子自小一往情深,特此赐婚。民女落藜与爱皇契君即日成亲,钦此——” “谢主隆恩。” 藜和梨儿应声谢道。 “藜姑娘,”福公公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皇上特此赐婚,你可得好好感激感激。” “民女自当感激不尽。” 藜低头温婉道,鲜有一丝波澜。 “那好,我这就回去禀告,你们好生准备准备。” 待福公公走后,梨儿上前。 “小姐——” “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件事?” “可惜晚了一步。” 梨儿恨恨道。 “不要说了。” 藜缓缓踱步,直至窗前,深深凝视窗前的梨花树,梨花树早已枯萎。只剩下光秃秃的叶子,在这春天显得格外凄寂,触目惊心。 “梨儿,这其中有诈……” “难道小姐……” 梨儿吃了一惊。 “不是。” 藜淡定道。 “他为何特意强调‘登基在即’?为何‘一往情深’?难道他早已看出我对契君不是真情实意,又为何赐婚如此之急?” “……” “好一着高明的棋!” “那我们到底是嫁还是不嫁?” “自然是……嫁。” 藜的眼眸突然阴沉下来。 …… “还会回来吗?” “会。” “那……我怎么知道你回来了?” “回来了,我会听你弹琴。” “好,我等你……” …… 战戟的眉宇好像还在眼前,那样深深凝望她。心下突然一痛,藜暗暗叹口气,阴郁的眸宇转瞬即逝。 “一旦皇上发现了小姐的真实身份……” “像皇上这么聪明的人,发现只是迟早的。放心,目前我还不会有任何危险。” 若是斩草除根,她早已身首异处。 皇上这一招实在是棋走高明,化敌为友。 她又怎会如他所愿,真是那颗棋子? “小姐我们要不要去恳求延迟婚礼?” “万万不可,如此便正中下怀。他真要试我一试,我们就顺水推舟。婚……自然是要结的。” “是,小姐。” 梨儿恭敬道。 “奴婢这就去准备准备。” 深蓝的夜色下,连月光都隐匿起来。 藜静静凝望深蓝的夜色。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若不是这段时间她沉溺于与战戟的分别之情,疏忽了对军情的刺探,又怎会在如此被动的局面下听人摆布? 皇上这个老狐狸…… 藜眉目深皱。 一旦变动,只怕他回来时,她和他再也无缘相见了吧…… “全都布置好了吧?” “是。” 次日,梨儿一边为她梳发一边低眉道。 “路上可有皇上的耳目?” “是。” “还好我们的人安插到位。” 藜淡淡道。 “皇上的人正监视着我们呢。” “看来这花园也不再平静。” “一共九九八一人。” 梨顺口道。 “太子那边呢,可有打点?” “是。” “线头联系好没?” “是。” “太子最近在干什么?” “像以往一样,批阅奏折。” “他可知道消息?” “是。” “他应该就快来了。” 藜平静道,语气极其肯定。 “是。” 梨儿笑道。 “我总觉得,小姐最了解他了。” “此话怎讲?” “太子的一举一动,小姐都了然于心。您说,这世上还有谁比您更了解他?” “还有皇上。” 藜笑道,知道梨儿在打趣。 “其实,我总觉得,小姐能在这儿成为太子妃也未尝不好。”梨儿的手慢下来,眼眶湿润,“契君他是真的待你好。皇上也把保护符给了你。你回去,他又可否会原谅你?” “说什么傻话呢?我是汗国人,成为太子妃如何回得去?我自是要回去的……” 藜哽咽。 “小姐,奴婢该死!一时疏忽口无遮拦,还望小姐恕罪!” 梨儿回过神来,突然大惊失色跪在地上恳求藜的原谅。 “傻丫头,你我主仆一场,我自是不会责怪你的。” 藜柔声温婉道,轻扶她起身。 “你本不是做丫环的命,却因为我……” “契君来了!” 梨悄声退下。 藜一下忍不住眼泪,悄然转过身。 她本是派在身边监视她的人,如今,也怜悯于她。 在这深宫数十年的努力付出,可否求得他的原谅? 再次获得他那凝视的目光? “藜!” 契君突然从身后抱住她,她心头一热。 “我听说父皇赐婚了。” “是。” “你呢?你高兴吗?” 契君幸福的声音呢喃在她耳边,像孩子一样粘着他。 她拿开契君围在她肩上的手,转过身细细凝视他。他阳光、开朗、又帅气,高高大大的个子,白白净净的脸庞。 “我自然是高兴的。” 她重复道。 “藜。” 契君的眸眼很快弯起来。 “婚礼会不会太仓促?我要不要劝下父皇?” “不用。” 藜靠近他。 温婉道:“我是你的人。” “真好。”契君一下抱紧她,感叹道,“得你一句,我比登基都高兴呢。” “……” “自小我就喜欢你,可你似乎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你对我……可冷漠着呢!”契君刮一下她的鼻子,“婚后再也不许你这样了!” 藜靠在他的怀里,眼眸渐渐沾上湿气。她从来活得小心翼翼,对他万般揣测,谨言慎行让他爱上她。对他的感情有不少利用的成分在内,这个爱着自己的大男孩因为抱着自己在怀里竟显得如此开心。 今天,也许是最后一次。以后,他再也见不到她。 她垂眸,淡淡道:“是。” 契君的兴奋直直传入她的心底,埋在温热的心间。 这个男孩,终究是她负了他…… 十四、藜的逃婚 - 梦回梨花落满塘 - 叶美茜 婚礼当日。 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照射进来的时候,花园里便盈满了醉人的琴声。和着那幽幽的芳香,一起触碰心底最深的那根弦。 附近另一座大宅里的老侍女再次醒来,琴声不大,在这灰蒙的黎明中,却足以听得一清二楚令人大为恼火。但老侍女并不恼,只见她慢悠悠地走下床。穿好衣鞋,坐在床边,再次拿出笔来,一笔一画…… 藜的唇边勾起淡淡的笑意。 初次来到这个皇宫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那时她刚从汗国偷渡到契国,在一群人的掩护下她开始在契国国都卖艺。太子一向喜欢来这里,有他在的地方,她一定会遇见他! 而他,也一定会将她带回皇宫…… 果不其然,太子见她的第一眼便为她的琴声深深沉醉。那时的她还是眼睛大大白白净净的小女孩,极得太子喜欢。 而后,她在这里安定下来。一群人迅速撤退,只留下她的贴身保卫——梨。 然后,她们快速在宫中安插眼线,广布棋子。那时契君黏她黏得紧,她极不方便。尔后,她以练琴为由拒见他三年。 暗地里布局设阵。 皇上、大臣、公卿从未注意到这里,一股暗地里涌动的凶流,正在以势不可挡的势力扎根广布。 可是,她还是算错了一步。 不料契君的爱慕,令她过早地暴露引起皇上的注意。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契君是她深扎在这里的保护伞。 婚期来得太突然,令她来不及行动。 藜的眼眸稍稍眯起。 “小姐。” 梨儿也格外早起,在门外恭候着。 “都准备好了吧?” “是。” 藜依旧保持淡然的样子,眼神如大海般宁静不动声色。 “这是今早福公公特地送来的嫁纱。” 直到梨儿把那件绯色的嫁纱拿至她面前,她一向宁静的面庞下才鲜有一丝波动。 眼睫在绯红的嫁纱下颤了颤。 “还有多少时辰?” “她们就快来接你了。” “行了,帮我换上。” “是。” 绯色的丝纱飘旋。 如层层飘舞的花瓣。 在她洁白的肌肤上,荡出一圈美丽。 藜一向清秀的脸庞上,鲜有一丝惊艳的夺目之光。 绯红的丝纱衬托,她洁白的脸上晕出一圈红晕,眸亮如星,双颊含粉,真正是千娇百媚,摄人心魂。 连丫头梨儿都看得呆了。 殊不知,自己的小姐褪去一身清淡后,竟是这般妩媚动人! 最后一点朱砂抹上。 藜淡淡看着镜中美丽却异常陌生的自己,一滴轻盈的泪不知不觉滑落,不禁哑声:“可都准备好了?” “是。” 梨儿心中也不禁难过。 藜缓缓起身,身上明亮的奇珍异宝此刻伴着她的一举一动闪烁着夺目的光彩。 一身的流光溢彩。 一身的绯红凄迷…… 藜淡笑,静静凝望丫环梨儿轻轻道:“万事小心!” “是” 梨儿已难过说不出话来,为她盖上最后的盖头。 低头,看见藜的手轻轻覆着她拍着,不禁抬头对上藜明亮的眸宇冲她浅浅一笑: “自己保重……” 然后,细碎的莲步迈出,每走一步都是绯红的迷人色彩,流转无尽的光芒。 两名侍女上前扶住藜,钻进那大红的车驾。 她自己也尾随其后…… 五彩的礼花在天空绽放,刹那惊天动地亮如白昼。 婚礼设在大殿殿外。 契君一身明黄站立,今天是他登基之日,也是他大喜之日。 皇上特命他可以不用身着红袍。 婚宴上张灯结彩,来宾如云,好不热闹非凡。 终于,契君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他看见,大红的喜车停在殿前,他心爱的藜正从车上钻出一步一步走向他…… 绯色的嫁纱飞舞,每走一步,都荡起他心中柔软的悸动…… 明晃晃的盖头摆动,藜的身影略显玲珑。 时间漫长得像是一根线,他收紧喉咙。直到她在侍女的搀扶下来至他身边,他的心才微微宽下,用深深的眼打量她。 这一切,美得像梦一样…… 满座的宾客突然鸦雀无声,他们惊异于这位女子的惊艳! 为了她,他设宴一百八十座;为了她,他以沉香焚香;为了她,他网罗天下珠宝,只为她一身璀璨…… 契君深深凝视她,她的脸隐于红布下,他看不真切。 “好了,今日是君儿的大喜之日。” 这时已贵为太上皇的老皇帝发话。 语落,三十八座大炮齐发,九十九盏灯齐亮!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千片花瓣纷纷落下。 看着那明黄的身影和绯红的嫁纱交错,在众人的恭贺下正有条不紊地一一拜堂。家英突然捂住脸,无缘无故地哭了。 笨蛋战戟,此时一定很伤心吧! 不顾周遭异样的目光,家英快速跑开,躲在一个没人的角落,眼泪大颗大颗掉落。 笨蛋战戟! 傻瓜战戟! 你这个傻瓜,藜都嫁人了,你知不知道? 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家英的眼泪一颗颗滑下,远处还在不停的恭贺,闪亮的礼花不时燃放。 仰望清冷的月光: 战戟,此刻你在哪里? 结束一天的婚宴后。 契君明黄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太子殿,远处藜盖着大红的盖头正坐在床边等他。 “我今天太开心了……” 契君的步伐有些虚浮,他醉歪歪来到藜旁边,双颊通红。 “我今天喝了很多酒,我好怕这是一场梦。藜,答应我,就算是梦也不要让我醒过来,好不好?” 他的眼神复又清明几分,深深打量她:“为什么换了盖头?你知道,我拍这是梦,我只有看见丝纱下你的脸才安心。” 他的声音柔情,伸出手轻轻触碰她的盖头。 只要你用心,你会发现藜的双手正紧紧握着,搭在腰间。 手顺着她的盖头轻轻滑下,契君突然抱紧她在她耳边呢喃:“藜,从第一眼时,我就深深爱上你。这一辈子,我只钟情于你。不会有三宫六院,我只要你一个,只要你一个……” 腰间紧握的双手稍稍放松,呆怔片刻像是感动,又很快再次握紧。 “你今天……很香呢!梨香,真的很好闻……” 契君的神情很快沉醉,将头深埋于她颈间。 怀中的藜越显娇小玲珑。 突然,寒光一闪! 从腰间抽出的软剑如毒刺一般直取契君人首! 电光火石之间,险险躲过一击。 契君一冷神,藜单腿上劈,契君顺势扭剑至她身后。 双手被控制住。 剑尖挑向藜。 契君冷道: “你是谁?” “殿下!” 打斗的声响很快惊动警卫,他们迅速包抄进来。 束缚下的“藜”动弹不得。 双眼微眯,契君微微挑动剑尖—— 红布飘落…… 一张极其熟悉的脸顿时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驿站外。 一匹马驰骋而来。 清冷的月光下,发出“滴答答”的急速蹄声。 此刻,早已有两三个蒙面人在此守候。 见来人跳马下来,立马跪身:“属下参见三公主……” 十五、汗国三公主 - 梦回梨花落满塘 - 叶美茜 清冷的月光下,藜的脸庞渐渐清晰。 一身淡黄的丝纱。 沾上风尘仆仆的痕迹。 “你是谁?” 大红的盖头被挑开,却是梨清冷的面容。 “怎么会是你?” 契君大为吃惊。 “……” 梨漠然直视前方,只字不发。 “不好了!太上皇驾崩了!” 一瞬间,所有人容颜失色。 白纱。 孝服。 契君兀自一笑,他以为他做了一个最美的梦,却不料是噩梦的开始…… 她果真给了他一个最刻骨铭心的梦。 “皇哥哥!” 家英赶进来。 入眼的是满目的狼藉。契君跪在地上,旁边……旁边……是灵柩。 “这是怎么了?”家英的眼泪一下涌出来,“父皇……父皇……” “父皇没了……” 契君的眼里终于挤出一滴眼泪。 “怎么回事!谁干的!” “是她……是她……” “……?” “我不相信会是她……” “谁!” “……” “是藜?!” “……” “果然是她!!!” 家英跳起来。 “我要去杀了她!” “回来!” 现在她只有杀人的冲动!她早就知道藜不是好东西,却不料,她会这样迫害她的家人! “回来,家英!” “不,我冷静不下来!” “回来!”契君吼道,钳制住她,“她们已经跑了,你要上哪儿去找她?眼见父皇尸骨未寒,你要他入葬前连我们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哥哥……” 家英渐渐平静下来,啜泣哭道。 “我早就知道藜……早就知道……” “你说什么!” 恍若五雷轰顶,契君震道。 双手被握得生疼,家英哭道: “我和父皇都知道,为了你……为了你……” 手渐渐没有力气。 家英的手被松开,一下跪在地上,哭着一步一步爬到父皇身边,哭道:“父皇……父皇……” 脑中一片混乱。 浑身使不上任何力气。 她说什么?父皇和她都是为了他…… 契君无力跌坐在地,头痛欲裂。 他恨她! 他恨她! 寒冷的晚风再次吹进。 木窗大开,吹乱殿内的所有奏折。 “冷吗?” 此刻他似乎还能看见藜温柔的笑,和伸过来暖暖的手。 “别只顾着奏折,累坏自己。” 藜的眼眸尽是温婉,下垂间不经意间透露温柔。 “我想陪陪你。” “今天这么晚了,回去就不要练琴吧。” “不行,那会荒废的。” 藜笑道。 她的一颦一笑还在心间,那温柔的气息似乎还包围着他。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如果不喜欢他,告诉他就行了。她知道,他从不会勉强她。 哪怕是父皇,他也会尽力去劝说的。 嫁我就这么难吗? 竟逼你如此? 腹内一阵翻绞,契君痛苦弯下腰。肠内翻江倒海,火辣辣的烈酒在体内熊熊燃烧,每分每秒撕裂着他! …… 寒风从窗子灌进来,整齐的奏折向四周乱成一团。藜不动声色走去关上窗户,再弯下腰一一捡起散落的奏折整理好。他看她一眼,她笑道:“已是深秋,小心风寒。”说着一件毯子盖住他,毯子的温暖暂且压住心中的躁动。 …… 寒冷的风再次灌进,他火热的身躯又开始燃烧。 为什么…… 为什么…… 他一口吐出来。他还想着她,这副身体好像是一团火,焚烧他所有的神经。吐出的污秽沾满他身上,他极尽狼狈。 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皇哥……”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家英的呼唤,只见一团火向他扑来抱住他痛苦。 “父皇都走了好几天,你还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她不就希望这样吗?” “……” “刻意接近我,打探情报,边疆沦败。可笑的是,我竟然爱上了汗国的人……” “哥哥……” “如果她想要这一切,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呢?我都会给她的……” 契君的脸上尽是萎靡。 “啪!” 火辣辣的印子打在他脸上。 契君终于清醒几分,不可置信:“你竟然打皇上?” “哥哥,你还有我……” 家英抱紧他,她哭得那么心碎。让他的心也跟着一起疼,他伸出手茫然拍她。 他还有……他妹妹? “吱呀” 终年不见天日的牢房里打开一条缝隙。 家英火红的衣裳映在梨儿面前,梨儿的脸上沾上不少血迹,看来已吃过不少苦头。 她黑白分明的眼瞅着她:“说吧,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哼,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啪!” 皮开肉裂的声音。 收起手中的皮鞭,家英直视她:“西厢上的屏风可否就是你们的暗号?还有那个老侍女,也是你们的接头吧?” “不错,那上面记载的正是我们的汗文,可惜你们看不懂。那个总管,也是我们的人。” 梨儿眼眸阴沉。 “还有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就像琴声传书一样你们都不会发现,还有什么是你们能查出来的?别以为你是公主,就可以高高在上。” “啪!” 又是一道凌厉的鞭子。 家英阴冷:“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是杀不了我的。” 梨淡然道。 “哦,是吗?” 家英直对上梨轻蔑的眼神。 “因为……契君的命令。” 梨笑道。 家英锁眉。 梨眼底更是暗光连闪…… “传我命令,全城戒严,知情者赏黄金一万两!对外布示梨儿被捕后日问斩。” 契君负手而立,此刻他站在窗边发号施令。 “切记,一定让消息遍布全城!” “是,属下一定照办!” 稳重的脚步声消失以后,殿内又恢复死一般的沉寂。 没有她在的日子…… 双眸眯起,契君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阴狠。 他一定……让她付出代价! “三公主,属下等惶恐,若是公主冒然返回,属下等恐怕性命不保。” 藜淡淡扫视跪在地上的一群黑衣人,不禁皱眉。 “你们是说,我去救我的丫环有错?”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一群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斗胆进言:“契军早已有所准备。” “我知道,他是想引我出来。全城散布这样的消息,不就是为了让我亲自去救我的丫环吗?他知道,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恕属下直言,梨总侍卫一定早就料到这样的情况,应该早已做好防范。公主此番冒然前往,无异于以软击硬。我们多年的潜伏也就功亏一篑。” 藜不语,此事轻重她还是知道。 “再说……”黑衣人不安看公主一眼,伏跪在地,“国王早已下令,要我们……务必带回公主!” “你是说……父王?” 藜的眼中终于出现一丝动容。 他原谅她了? 还是……他只当她是一颗棋子? 闭上眼,她终是妥协了。 “起程。不过……务必保证梨的安全。” “是!” 众黑衣人等这才松了一口气。 寒风从敞开的窗子里灌进来。 她还是没有来…… 这已经是行刑前的最后一天。 难道她真的这般狠心,连她的贴身丫环也不要了? “呼——” 契君一把掀翻桌上的所有奏折。这些奏折飘下来,仿佛弥漫的谎言。就像她带给他的痛苦一样,以为是突来的幸福,才发现不过是无尽的地狱。 他恨她,恨到留下杀死父皇的仇人,也不惜要引来她,让她也尝一尝折磨的味道。 他失算了。 像孩子一样被她玩弄于手心,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唇边泛起微微的苦意。她不知道,她走以后,他再也没有关窗的习惯。必须……让每日的寒风吹进,才能保持这清醒。 他埋下头,让寒风钻进每一寸衣襟。内心的痛苦又一波波涌上。 窗外漆黑的夜,无尽的黑暗。 窗帘微微摆动。 突然—— 一支箭飞射进来。 深插入朱红大柱上。 契君警觉。 只见箭尖一头栓着纸。 待他看完,手上青筋暴起。 纸张在手中化为碎片。 “轰——” 一拳直插进桌内,没多久,血色便涓涓淌下。 在无尽的黑暗中,燃烧深深的愤怒。 璀璨的夜明珠铺陈,颗颗点亮夜里的绚美光芒。灿若星辰,如梦如幻。众侍女身着华丽的黄金纱裙,一一上前领着藜向大殿走去。 所到之处,奇珠异宝,炫目夺神。由黄金铺垫的大道上缀三百三十二根银丝交错而成,光芒反射到湖面,湖面波光粼粼奇光异彩。金碧辉煌的大殿直矗,气度恢弘,庄严如一尊庙宇,仿佛梦幻的国度。 因此有人形容,天上灵霄,人间汗都。 汗国的极度富贵和华丽,简直令人觉得奢侈。其中,以国都汗都为盛。而奇门幻术的盛行,更是为这悠久的古国增添了几分神秘,几分梦幻。 藜徐徐跪在地上。 中年男子背手而立,欣长的身影倒映在辉煌的殿内。 “起来,我的公主!” 男人缓缓扶起她。 藜徐徐起身,身上缀着的宝饰流动温煦的光芒。她已回到她的王国,恢复公主的身份。她的身份再次尊贵,她的服饰再度华丽! 流苏下的藜缓缓抬眼。 国王正打量着她,他的冷漠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关怀,慈祥的目光。 “父王——” 顾不上繁文缛节,她抱住他。 “您已经……” “原谅你了。” 眼泪倏地落下。 不管他过去对她如何厌恶冷漠,现在她回来了,他再也无法冰冻一颗身为人父的心。何况,那是她母后的过错,她只是个无辜的孩子呀! 那个时候,他怎么忍心责怪她,忽视她…… 她离开的时候,只是带走了一个侍卫;她回来的时候,带回的,更是一颗父亲牵挂的心…… “我的公主,越来越美丽了……像你的母亲一样……” 他拍着她,不无欣喜。 “父王……”藜离开他,急跪在地,“母亲的事……” “孩子,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扶起她,慈祥打量她。 “你会再度拥有你所有的一切。” 藜震惊,看着他,她的父王眼里是那么认真,不像是假话。 一时百感交集,几欲落泪。 但是孩子,还有最后一件事帮我完成。 藜感激望去—— “帮我……杀掉战戟。” 心中一痛,险些窒息。 父王温热的手搭在她肩上: “完成最后一件事,你依旧是汗国最尊贵的公主。你母亲的事情……我也会原谅。” 这笔交易太诱惑。 心中不知不觉抽痛。 “小姐怎么样?皇上应允了你的要求吗?” 梨儿等不及飞奔而来。 见到藜左右拥立的女婢时,才慌忙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不禁笑道:“我忘了,现在该改口叫‘三公主’了,‘皇上’也得改改了,契国的习惯太多,一时改不过来只顾着关心你了。” “罢了,”藜笑道,转而吩咐身边女婢,“你们先下去吧。” “是” 女婢们低头恭敬退下。 在梨儿的伴随下,藜缓缓踏进自己的内殿。和契国契君一样的华丽,保持着十年前的样子。 “父王原谅我了。” “是吗?” “小姐……不,藜公主,奴婢真替您高兴!” 梨儿由衷高兴,在契国她从未这样高兴过。 只是,小姐在欣喜之余,眉目似有隐约的忧伤。不禁问道:“公主,是发生了什么吗?” “父王要我杀死战戟,作为最后的条件。” 藜平静道,扶着床沿坐下。 “小姐……”梨儿皱眉,小姐对战戟的感情她太清楚了。小姐表面上不说不做,内心细腻的感情只有她这个在身边伺候了十年的人才真切感受到,可是她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若是小姐在感情上优柔,岂不功亏一篑? “小姐对战戟的感情……还是放下的好。” 梨委婉提醒。 “小姐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岂能再为战戟忤逆国王?况且,小姐在契国潜伏十年的理由,不就是为了国王的原谅吗?” “梨,你是否真愿意留在我身边?” 藜不关心梨儿的警告,将话题转到更为重要的地方。 “公主,属下曾发誓追随您!” 梨儿急切跪下,情真意切。 在边境逃脱的时候,她曾跪在小姐面前,誓死追随她。在夜色里,藜扶起她,告诉她以后会有时间让她真正选择。是做之前的御前总女侍卫,还是留在她身边做个普通的丫环。 “不做你的统领女侍了吗?” “小姐,梨儿不做。” “要知道,总侍卫的身份可是尊贵的。丫环的身份太卑贱!” “小姐,只要让梨儿留在您身边,做个普通的丫环我也愿意。” “你曾是父王派来监视我保护我的保镖,现在不惜自降身份,是否是父王的意思?” “小姐,梨儿不敢梨儿不敢!”梨儿伏跪在地,拼命解释,“属下曾是国王的人没错。但和小姐朝夕相处的十年,真真正正看到了公主的寂寞忧伤。若是换了别人,谁又看得到小姐平静背下的孤独呢?” “那么……现在你是谁的人?” 藜叹口气,平静看向梨儿。 “是公主的人。梨儿追随小姐是真心实意的!” 看着梨儿急得险些落泪,藜心里的最后防范也柔软下来。在深宫的数年潜伏,她不是不知道梨的忠诚。可这深宫,也让人学会了防范。 扶起她,藜温和道: “你我主仆情深,我本想让你恢复职位重造辉煌,不料你执意留在我身边。既如此,我便不勉强你。你是为我自降身份,这份恩情我自当记得。以后,你我不是臣主关系,还是和在契国的一样。没人时,就以小姐相称。” “谢……小姐。” 梨哽咽。 梨儿和她,虽是主仆,但在深宫里的十年,是被更深的感情无形羁绊着。 成为彼此唯一的安慰…… 母后曾对她说过“女人最怕深宫里的寂寞。宫闱深深,纵然心里始终爱着的只有那一个人,却难耐寂寞的心。哪怕对他的心没有改变过半分,也逃不了背叛的罪名。” 母亲背叛父王的罪证曝光后,父王勃然大怒。她也由全汗国最尊贵的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突然一落千丈。 宫里的小伙伴逐渐远离她,往日的阿谀奉承不再,落藜殿很快冷清下来。因为母亲的原因,父王连对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厌恶。 尽管她跪在大殿外淋雨三天三夜,告诉父王母亲的心并未背叛过他,求他放过母亲。他还是不肯相信,命人将她生冷拖下去再不应见。那时,她才明白自己的卑微和无助。 最后,母亲也惨死在天牢里…… 闭上眼,藜悄悄握紧衣襟,手指微微发白。 但是现在,她终于凭借自己的方式让父王原谅她了。 母亲若是泉下有知,也会欣慰吧。 ……杀掉战戟……你母亲的事情我也会原谅…… 如果杀掉了战戟…… 蒲扇的睫毛在洁净的脸上颤了颤。 那么……契国的事情她也一并忘了吧…… 十六、狱中相见 - 梦回梨花落满塘 - 叶美茜 契国的边疆一望无际。 浩瀚的沙漠扑面而来。 银色铠甲的新任将军负手而立,身形高大,神情坚定。在素有“城中之城”之称的金汤池中,宛如一尊屹立的雕像,灿灿生光。 新大将军的名字叫——“战戟”! 不错,正是出自名门之后的秦二公子。 传闻,新帝即位后,便不顾大堂的反对,强制将战戟调离至此。态度之强硬,令不少人以为秦二公子与新帝私下有隙。 对于这位新来的大将军,他们也是敢想不敢接近。撇开新帝的忌惮不说,单是这位大将军高贵的气质,也令人生畏。 还是有人小心翼翼上前:“将军……” 战戟匆匆看了一眼,便将信封收下。 信的表面署名:落藜。 当晚,战戟下令令三军严加防范,择日发军。便不知去向。 部队里私下议论纷纷,只听说将军临走时仰望月色足足三个小时,似乎满怀心事。 但将军的私事,又岂是属下敢随意乱断的呢? 不了,了之。 浓浓的夜色将月亮包裹。 这似乎是这一月最阴暗的日子。 战戟到达荷塘边时,只说了一句:“我相信你。” 月色下蒙面的淡黄女子转过身来。 他便苦笑,他早知,她不是她。 然后,打晕,抬走。 一切如他所料。 他相信的,单单只是落藜的字迹。 上面写着:一切不是你听到的那样。听我解释,战戟,荷塘边。 浅浅的流水,袅袅的蒸气向上。 “小姐!” 斟茶的手略一倾斜,一泼茶水偏斜。 “哎呀” 梨儿赶紧来擦拭。 藜淡淡的平静,她问:“战戟怎么样了?” “他正被我们的人拖来。我们的人,他信了,以为是你。” 梨儿慎重道。 他信了? 聪明如他,会看不出其中有诈? 还是,他把自己完全交了出来,信了她一回? 他信她…… 浓黑的蒲扇垂下,挡住眸内平静的波澜。 他信她。 心中一暖。 唇边淡淡勾起一抹笑意。 “哎呀,我的女儿!” “父王!” 藜兴奋起身。 汗王张开了他的双臂。 “我的公主,我本以为你会摆脱不了男女之情。看来,你还是选择了父王啊!” 老国王脸上有说不出的满意。 藜脸上微红,她知道契国的日子父王一直派人监视着她。但这种事情第一次被人提及,脸上还是稍有难堪。 “情窦初开的年纪,难免有些小秘密。你是汗国最尊贵的公主,择日我定当为你指婚。平息你心里的……那点小寂寞。” 虽说是玩笑话,难免引来室内的哈哈大笑,调起了不少气氛。 藜的脸上红晕更甚一步。 “你呢?看上了哪国的王子,是客国的岁太子还是发国的坤皇子,尽管跟父王说。” “女儿不才,客国的岁太子才貌双全,女儿哪敢高攀。” 藜浅声道,露出一些小女儿应有的娇羞。 闻言,汗王大笑。 “罢了罢了,以后你看上了哪家公子再告诉本王也不迟。本王,定当为你做主!” “只要父王记得女儿,就是女儿莫大的荣幸,女儿……已经心满意足了。” 藜浅笑温婉,只要能让父王再次接纳她,她在契国的一切都值得了。像现在这样,能被父王关心着,谈论儿女私情,她已经心满意足。 “知道了,本王会用以后的时光好好弥补你。赐给你——无上的尊贵和荣耀!” 老国王龙颜大悦。 藜和梨儿一起开心。 “报!” “进来。” 藜合衣而坐,她正欲解衣就寝,不料三更半夜还有来报。 “有什么事吗?” 藜冷静道。 “新抓的契国人质。不肯开口。” “什么方法都试了吗?” “是,那人毅力极强,我们……”使者声音小了下去,“没有办法让他开口。” “哦,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藜略一吃惊,汗国的法术极多。就算他受得了酷刑,能在方术下还保持清醒,定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那人的名字?” “战……战戟,契国大将军。” “什么?” 藜蹙眉。 “带我去。” 藜合衣而起,外面风寒,披了件外套。使者不敢怠慢,唯唯诺诺跟去。 昏暗的地牢里不见天日,火把幽幽地燃烧着。 一个人影半隐在牢笼边,衣衫褴褛,依稀可见刚毅的脸庞。 “当”牢门突地一响,厚重的回音在幽深寂静的大牢内回响。 “开门,点灯。” 一个冰冷熟悉的声音响起,战戟一怔,很快扯出一个苦笑,神情依旧自若。 一个华丽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依旧是那一抹淡黄的熟悉,只是夹杂了从未有过的华丽陌生感。尊贵,无上,冰冷冷漠。以一种俯仰众生的冷漠静静观望着他。在她面前,他如同一只蝼蚁,如此卑微弱小,随时被她操控生死。 人,早已物是人非。那一抹熟悉的温柔,早已不在…… “你找我来,不就是为了有话要说。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我无话可说。” “使者明明说,只有见到三公主,你才肯招供。” “是啊,我要见三公主。那是……我要见……落藜。” 语至“落藜”,十分温柔。 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现在我明白了,三公主就是落藜。” 战戟的声音异常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人,只是各为其主。” “是啊” 藜的眸中寒霜一点点凝结,在这幽暗的地牢中,她浑如一个发光体,洁净的肌肤如霜雪一般洁白,淡黄的丝纱少了以往的低调素雅,却多了一分王室贵族的高贵冷艳,流淌无尽的奢华高贵,如皇者气息,君临天下。 在场的人无不被这股高贵震慑,鸦雀无声。 只有战戟,依旧如故,无惧无畏。 “直到现在,你还是不肯说吗?” 声音已冷至极点。 “我无话可说。” 战戟没有一丝波澜。 “上鞭。" “啪!” 牢内响起倒抽一口气的惊寒。 “啪!” 又是一鞭。 鲜血飞溅。 藜一连抽了三鞭,战戟早已皮开肉绽,衣不蔽体,鲜血一条条流下浸湿衣物,却倔强地抿住嘴,抑止住颤抖的身躯,没有一丝羞愧。 “咣当”一声,皮鞭被甩下。藜转身吩咐:“去拿笛来。”看得在场的人是心惊胆战,险些站立不稳。 长长的横笛被捧上来。 藜冷声道:“你可知这是什么笛?这是我们汗国的秘术——魔音笛。” 闻言,众人皆是一震,战戟也不例外。 汗国的大巫师禹精通奇门幻术,曾仅以三尺短笛吹得敌人丢盔弃甲。而三公主自小师从巫师禹,同样摄人心魂。 魔音笛江湖上鲜有记载,只是听说再有定力的人也招架不住,一样如实招来。若不然,身心被魔音笛反噬,如沐狱火,生不如死。 战戟的脸色阴沉下来,稍露犹豫,片刻之后终是镇定。 “我只问你一点,”战戟道,“我的将军令是不是你换掉了?” “是。” “……” 沉默,是沉默萦绕在两人之间。 片刻之后,藜拿起长笛,看向他:“要我吹吗?” 似有一丝担忧。 “要我听吗?” 战戟同样回应道。 “那天,我猜到不是你,但我还是去了,因为……杨柳岸边我答应过你,让你等我。所以我选择相信你,相信落藜,而不是三公主。我给过你机会,将性命交给你,三公主。” 藜脸上温温的。 是泪吗? 有温热的液体不断流下。 “现在你还是要吹吗?我是秦家的三公子,是边疆大将军。若是我承受不住,你觉得我会怎样?我也只好咬舌自尽,将性命回报于那个我喜欢的女子。” 战戟神色自若。 藜的眼泪不断流下,她缓缓将笛放在唇边,只吹出了一个音阶。战戟立刻头痛欲裂,欲生欲死。 眼泪不断“叭嗒叭嗒”落下,打在魔音笛上,笛声变得断断续续,却是令人心碎的声音。 在契国的回忆一点点变得清晰。 她是三公主吗? 她是落藜吗? 她怎么会变得如此冷酷? 笛声终于停止了,她缓缓将它放下。 这份哀伤似乎也感染了随从,她发现有人流泪了。 她怕有人看出,将魔音笛递回使者,笑道:“契国大将军,你的口才倒真是好。我本打算动之以,却不想有人誓死不从。既如此,也只能这样了。先留你一条活口。等我日后找好了办法,再来会会你。” 语罢,一群人消失在昏暗中。 在幽暗的地下。 战戟的脸上。 同样也是湿湿的。 十七、救走了战戟 - 梦回梨花落满塘 - 叶美茜 “小姐。” 梨儿担忧地将一块毛巾搭在藜额头上。夜已深寒,小姐一回来就昏不醒,全身高烧,口中迷迷糊糊重复着同一个名字。 她听说,今天小姐使用魔音笛了。这种法术最忌讳使用者在使用过程中对敌人动情。一旦动情,则心智大乱。而小姐今天的使用对象又是战戟,搞不好被法术反噬了。 不用想,自然也知道小姐口中念念不忘的那个人是谁。为了掩人耳目,她把侍从都屏退了。要是风声不小心走漏到国王那里,小姐好不容易得来的地位恐怕不保了。 她很怕,王后当年发生的事情会再次重复在小姐身上。国王肯定不能容许第二次的背叛,到时如何保住小姐的性命呢? 这样想着,她彻夜未眠。直至天亮,她才守在小姐的床边趴着睡着了。 “梨儿,父王可否知道这件事?” “禀小姐,对外梨儿只称小姐感染了风寒不便见外。” 自那日,一连几天小姐都十分憔悴。终日躺在床铺上,尚且虚弱。 忧思片刻,藜终于说道:“梨儿,我一直想着这样的生活是否正确?” “小姐,”梨儿吓得“扑通”一声跪倒,“您不能这样想啊,您明知道国王……” “我又何尝迷恋过权势呢?我真的是三公主吗?在这深深的院墙内,无尽的富贵和冷艳,又是给谁看呢?” “小姐……” 聪明如她,藜想说的话她早已明白,不觉泪如雨下。 “我一直想弥补母后犯下的错,代替母后受罚。如果用我的幸福,来换取父王的原谅,我甘愿只如一个傀儡般生活,被人操控,不能有自己的人生。” “……” “可是现在,我开始怀疑自己了。也许,不该去契国的。若是那时没有去,我应该现在还是那个备受冷落的三公主。去了以后,好像就不一样了。” “您不能这样想啊,您在契国的十年付出为的是什么啊?” 梨儿哭道。 “是啊,为的是什么呢?藜浅笑道,”好像变成自己了。不是以三公主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普通的女子,变成认识战戟的落藜,温婉而优雅。皇宫,似乎不再适合和我了。” “小姐……”梨儿已明白她接下来的话。 “终于,不再活在母后的阴影下,开始想要自己的生活。我也想要为我爱的那个人,付出一次……” 说到这里,藜已泪眼朦胧,她看向梨儿却是无比的坚定,“帮我……救战戟。” “小姐!” 梨儿大惊失色,她早已料到,只能泪流满面。 “父王这几天要接待外宾,幸好没有时间管这里。你带一对人马护送战戟,尽快将他带出汗国。” 藜已是平静。 “国王不会放过你的!无论我们逃到哪里,都不会放过我们!” 梨儿哭诉道。 “我知道,我不打算逃。不想再给父王蒙上一层伤害,我们母女都对不起他的厚爱。只能留下来,如果能减轻他的伤害。” 藜的眼眸终是蒙上一层哀伤,转过来:“对不起,连累你了。” “别这样说,小姐……”梨儿已是啜泣,“梨儿早说过,梨儿一辈子都跟随你。只是,战戟不值得小姐这样做啊……” “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 藜淡笑,温婉至极。 “是,梨儿明白。梨儿这就下去准备。” 梨儿转身,抹一把眼泪。 “不管小姐愿意不愿意,梨儿都要跟随你。小姐在哪里,梨儿就在那里。” 这才关门退下。 只留下满室的寂静。 今天一过,宫内势必翻天覆地。 藜的指甲嵌进手心,眸宇渐渐湿润。 暗夜,黑黢黢一片。 一个玲珑的身影一闪而过,瞬间又有几个黑影蹿了出来。 在悄无声息的夜里,寒光一闪,瞬间放倒几个。 靠在牢笼里的人一惊,战戟突然睁开眼。在寂静的夜里,他能感到不同寻常的气息。 越来越近了,在黑暗里,他能感到细微的呼吸和寒光一现的阴寒。 突然,门“吱”地轻开,战戟一震。 一个玲珑的黑影出现在他面前,她说:“跟我们走。” 子夜微寒,藜寂静裹紧被子坐在床上。窗外幽黑幽黑,翻涌夜的深寒。 不知道她们成功了没有? 只觉得更加寒冷。 契国的边界。 战戟站在湖边,岸边已准备好了马车和衣物。 “只要再往前走,你就回到了契国。” 黑衣人道。 “你们是谁?” 战戟蹙眉道。 “不方便告诉你。” 高大的黑衣人冷声道。 一个玲珑娇小的女子走出来,缓声道:“这是主上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记得主上的恩情。” 声音有些刻意伪装,还是听得出一丝熟悉的感觉。 黑衣人们渐行渐远。 盯着那名玲珑的女子。 战戟心中渐渐明了。 夜寂静得苍白。一个玲珑的女子坐在藜床边,伸手探了探她额头。 藜抓住来人的手:“他怎么样了?” “一切都好,已平安到达。” “那就好。” “国王明天回来。”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藜巧笑。 玲珑女子淡笑,轻轻掖女子被子。细微之处,透着微微的心碎。 十八、失宠的公主 - 梦回梨花落满塘 - 叶美茜 救走战戟的第三日。 “报,公主,国王觐见。” 梨儿抓住藜的手。 藜摇了摇头。 “梨儿,能否把我打扮得漂亮点?” 藜笑道,目光中是数不尽的温婉,仿佛不是去见国王的,而是见新郎一般。 “好。”梨儿压下心头的哽咽。 夜明珠、流苏、如玉簪一一戴上。铜镜中的藜美若天仙,于流淌的流光中溢出一股素雅的美丽。 “你说,当年的母后是否也是这般美丽?” “小姐真是很像当年的王后。” 藜细细打量镜中的自己。 “我现在好像明白了,母后当年见父王的心情……” “小姐” 梨儿只得淡淡微笑。 “怎么哭了?”藜轻轻拭去丫环梨儿的眼泪,“我不是走向地狱,而是去另一个地方,可能有我母亲的地方。” “可惜战戟看不到小姐美丽的样子。” “他看不看得到,又有什么关系?” 藜怔怔。 也许终如他所说的吧,她留给他的只能是背影。 遥遥相望,两难相悦。 这许温柔,怕是给不了他。倒不如转身离去,不展现她的美丽。 毕竟,她是汗国的三公主…… 这份错误,理应惩罚,这许情愫,应当埋没。 辉煌的大殿内,国王负手而立。稍许苍老的身影依旧倔强地挺立着,薄唇紧抿,双目含火。 明丽的琉璃瓦,烁烁的夜明珠。 藜一步步踏上辉煌的黄金阶,一身的珠光宝气与恢弘的殿宇相呼应。代表无限的尊华高贵,是汗国最为重视的公主。 “父王。” 藜轻轻跪下,不卑不亢。 “啪!” 清脆的耳光震荡,滚落一地的珠宝。 藜几欲昏倒,火辣辣的耳光令她短暂失去理智,跪跌在地。 父王蓦然转身,双目喷火,那愤怒的眼神如同当年对待母后那般。 有过之而不及! “贱人!” 一口沫液啐在她身上。 “你和你母亲一样的下贱!” 老国王的目光那么哀痛,仿佛一夜之间苍老。 “本以为你和你的母后不一样,没想到还是一个德行。为了一个男人,为了自己的私欲,不顾道德不顾伦理。你是汗国的三公主,你的忠心呢?” 父王俯下身直视她,那目光令她刺痛。她明白,父王有多么爱她的母后,多么爱她,对她们给予了多大的希望。 可是她们呢?怎么对待他的? 母后的背叛。 女儿的欺骗。 她们给他的伤害太多了。 她曾是他的掌上明珠,也曾被他冷落,到再度被他珍惜,失而复得。他用一颗父亲的心重新接纳她,宠爱她,给她无上的尊荣。 可她呢?仅能回报伤害。 那目光,不忍直视,她别过脸去。闭上眼,不能看父王的心。 “哼!”国王冷哼一声,“来人,把三公主打入天牢!” 语如晴天霹雳! 天牢,一去就无回! 终身冷禁,孤独终老。 那是……母亲去的地方。 殿内留下空荡荡的脚步声,父王已渐渐走远,不带一点留恋。他终于抛弃了她。 一阵新的脚步声急促响起,走进。她抿住唇,不让自己流泪。眼泪还是不知不觉流下…… 母后,对不起,我依旧让您失望了。走上了……您曾走过的路…… 汗国最尊贵的公主就这样被拖走。 一夜之间,宫内哗变。 国王也因此变得阴晴不定。 黑暗,地牢,霉臭。 “吱——”地一声门被推开。 藜跌跌撞撞地被推进去,跌在芦苇上。 “吱——”地一声门又关了。 只剩下令人害怕的寂静和黑暗。 黑,黑得好像瞎了,眼前一切空洞洞,只能摸索着。像个盲人一样。 芦苇下有些细微的响动,她不知道地下是什么东西,又不敢伸手去探。可能是老鼠蟑螂吧。她怕它们会咬她,只好蜷着,不敢挪动。 听说,母亲就是死在了这里。最后一次,用侍卫递进来的碗割腕自杀。 母亲在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来到这里的人,几乎全死了。 天牢真的如传说中的那么可怕? 这样想着,牢房里的寂寞令她蜷紧身子,只能自己抱着自己。现在,她大概明白了这样一种心情,只能自己抱着自己的感觉。 因为,没有依靠。 她好想念母亲,契国的那些日子渐渐远离她,汗国也抛弃了她。生如浮萍,贱如草芥,就算是皇室贵胄,一旦入狱,也不过如此吧。 …… “母后!母后!” 她隔着牢笼哭喊,铁笼被她摇得“当当”直响。 “你快走!被父王发现了你就惨了!” 母后大惊失色,掩藏不住担心。 “母后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啊?您不是爱着父王的吗?我们不是生活得好好的吗?” 她不明白,不明白母后怎么会突然背叛父王,和后宫的太监私通。若不是母亲亲口承认,她怎么都不会相信。 那个时候,她还太小,什么都不懂。不懂大人的世界有多寂寞,有多难耐。 只见母亲细细看着她,叹口气,终于缓缓道:“你还太小,不明白,后宫女人的寂寞。女人最怕深宫里的寂寞,宫闱深深,纵然心里始终爱着的只有那一个人,却难耐寂寞的心。哪怕对他的心没有改变过半分,也逃不了背叛的罪名。” “也许未来你遇到这样一个人时,便会明白我的。希望你不要嫁入皇室,只是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子。可是,你的命运又怎能如我所愿?因为我,你的日子会很艰难,希望你不要责怪母后。” 母后说完,便不再作声。只是默默退回角落,将背影留给她。 “不!我不走!我去求父王,告诉他您是爱着他的!” 母后,我怎能让如此美丽的您在牢笼里孤独终老,凋谢生命? 我是汗国最尊贵的公主,是父王的掌上明珠,是你们疼爱的结晶。父王可以误解您,但我会让你们和好的。 就像当初一样。 然后,我去了大汗殿。在父王的殿前跪了三天三夜。下了三天三夜的雨,跪了三天三夜。 可是……父王始终没有管过我…… 我成了父王眼里的透明人。 他开始毫不吝啬地把对我的独宠分享给大家,我备受冷落。 我开始渐渐明白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般简单。我发现,皇兄皇妹开始远离我,人们背后对我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我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族一夜沦为备受冷落的失势公主。 人们都远离我。 我明白母后的背叛对父王带来的伤害,不仅仅是名誉上的。 为了不让王室蒙羞,父王对外封锁了消息。只道王后因病暴疾,我依旧是汗国的公主。 只是,那份父爱再也无法获得。 一切的荣华富贵,早已名存实亡。 再以后,我在深深的宫院里体会到了什么是孤寂,什么是备受冷落。 父王的心早已不在我这里了。 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了契国的消息让父王头痛,我便擅做主张跑了过去。 我收敛了我的公主光芒,尊贵,高傲,内敛如兰,淡雅如梨,一点点磨平自己的光芒,变得温润婉和恰如寻常人家的碧女。汗国的日子,让我学会了隐藏和伪装。 然后,我以一名流浪街头的艺女形象,被契国皇子带进了宫院…… …… 手抚上地上凹凸不平的芦苇。 藜的脸上荡起了一层柔和的温柔。 母后,我现在明白您的心情了。 爱一个人,总是令人心碎。纵然至始至终你爱的人,只有父王一个人。那深深的院墙,总能隔绝夫妻的情谊。在无数的黑夜中,您寻找那一种替身,代替父王的温存,借以慰藉孤苦的内心。 明明爱着那一个人,却不能要求他独属自己。只能在深深的宫院里,遥望着他,看他和另外女人的身影,守着那一份孤寂。 那份绝望,那份凄美。 所以,在父王质问您时,您才会说您爱他,爱那个替身。惹得父王勃然大怒,明知这份伤害,就不愿再让自己爱的人承受委屈。 父王要求您忠贞,作为交换,用王后的尊贵赐与您——他爱的人。可您却不能用所有的荣贵,换他一人之心。因为……他是国王。 既是绝望,不如结束。 您在孤寂的日子里,守着对父王最后的爱恋和绝望死去,将秘密留在这里。 现在,我明白了。 藜的泪落在手背上,在黑暗里划过一串晶亮。 父王以为,我是为了战戟,放弃了他。 现在,女儿总算成为一名寻常人家的女子…… 寂静的夜,是否如藜的美丽? 在静谧中绽放一种美丽,一种幽香,不知不觉将他吸进去。 她是没有感情的么? 温婉的她。 冷漠的她。 到底哪个才是她? 她是那个令他心动的女子,还是那个冷漠高傲的汗国三公主? 她善于隐藏感情么? 总是在平静的外表下,轻垂下眼眸遮住内心的波澜,不露一丝痕迹。 但他却从她的琴声中捕捉住一丝落寞。 要是现在她肯弹琴给他听,他便能听出她的心思,明白她对自己存的是怎样一种感情? 送他回来的是她吗? 她放不下他吗? 和他一样,放心不下。 她抽的那三鞭,鞭鞭抽在心上。没有什么比见到自己爱的人冷漠的神情,更刺痛人的。 他不怕汗国的酷刑,不惧生死,但她鞭笞的,真的很痛。那一下下,都像在嘲笑自己年少时对她的心,被欺骗的可笑。 战戟扶住栏杆,他很头痛。明知她对他的感情都是假的,他和契君不过是她手上的棋子。 可……他还是忍不住关心她。仰望这一轮月色,担心放他走后的他是否安全? 浓浓的云雾涌动夜色。 边疆的气息越来越不寻常。 战局越来越紧急。 汗国正在加大兵力,大军压来。 契君似乎也有意针对他,送来的圣旨都十分不利于当年的局势。 他们希望他败下阵来。 无论死于敌方,还是我方。 战戟捂住头,现在的情况举步维艰。风卷动帐篷,灯芯一晃,一个玲珑的身影一闪而现。 “谁?” 战戟道。 十九、屈泪的羞辱 - 梦回梨花落满塘 - 叶美茜 “这就是汗国的三公主啊?” “恩,跟她母后一个样,被打入天牢。” “啧啧啧,真是糟蹋了这美丽。” “听说啊,”那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她母亲当年就……” “了不得啊,大王眼皮底下敢做这种事情,恐怕也只有她们母女了。” “估计是没希望了,怕是要终死在这里了。” “这样的人儿没了真是可惜了,不如我们来尝尝味道。” “哎,大哥,做不得啊,她可是大王的心头肉啊。” “哎哟,什么心头肉不心头肉的。在这儿的人,有几个自己活下来的?不就死无对证了。什么最尊贵的公主,咱们来尝一尝,也不枉此生了!” 藜不自觉向内蜷了蜷,这里黑漆漆一片的。她明显听得出他们的猥琐和垂涎,声音中隐隐透出的兴奋。在这里,也有后妃被强暴的先例。 况且,来这里的人都是不能出去的。里面发生什么事,外人如何知道?到时呼天天不应,呼地地不应的。 她还怎么能用公主的身份压他们? 门“吱——”地一声缓缓打开。 两个暗黢黢的人影向她靠近。 她向后退了退,不能让他们看出她的害怕。 “三公主,大爷我难耐寂寞啊,不如来给我爷俩解解闷?” “混账,也不看看我什么身份!” 藜冷声道,依旧带着公主的高贵。 现已今非昔比,她不愿多说激怒他们。识时务者为俊杰,只希望这种威慑可以吓退他们,不敢再犯。 “泼妇!也不看看爷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还当自己是三公主吗?” 来人更强硬。 “爷,咱们还是算了吧。” “滚蛋!老子什么人没碰过。进来这里的就不是人,是食物。别拿你的狗眼看人低,老子今天就要把你要了。” 那人说了就扑了上来。 藜心中大惊! 难道……以前的那些嫔妃她们都被……? “你以为天牢是干嘛的,就是我们想怎么玩你就怎么玩你,折磨你到生不如死。你在我们眼里,不过是废物。这……才是天牢!” 心中的震惊一阵翻过一阵,原来,这才是父王的用意。 她去的,不是牢房,是天牢。是个任人宰割的地方。 父王在用这种方式惩罚她们母女。 但她心中还是想保留那么一点点贞洁,为战戟,也为自己。 她和母亲不一样! 眼泪突兀留下来,以往她都没有这样害怕过,总是保持淡定用理智去解决。 现在,她没有任何力量! 他们像狼一样扑上来,她连连后退。脚还是被抓住了,一个用力,拖得她生疼。他们扳掉了她的鞋子,握住了她的脚踝,她挣逃不过。 “再倔,再倔老子捏断你脚,让你残废!” 她又不敢动,生平第一次被人威慑! 两双猥琐的手摸过来,开始扒她的衣服。她只有裹紧纱衣小声啜泣。 原来,一个人可以卑贱到如此弱小的地步,任人侮辱,肆意践踏。 “妈的!你今天不服软,非要老子用强的!” 一巴掌拍在她脸上。 尊贵如她,何曾受过这般耻辱! 她不能用手捂脸,双手死死抓住衣物。母后……母后……也曾受过这般侮辱了吗? “咝”地一声,衣裳开裂。 他们在撕她的衣服! 薄薄的丝纱瞬间被扯开好几条口子,寒冷的冷风灌进来,衣裳下她洁白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抑制着。 然而,这赫然呈现的洁白躯体却令他们双目放光,更加肆意妄为。 竟伸手去抓她的裹衣! 她死死抓住,不肯放手。另一双手与她僵持着。 一双手趁机探入她的衣内。 她整个人一个惊栗,呆若木鸡。任她有天大的力气,怎能以一敌二? 何况她只是毫无束鸡之力的弱小女子? 眼泪簌簌掉下,她倔强地抿住双唇。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大喝,令牢内的一切变得安静。 那两人退下后,她不动声色裹紧衣物。领队的管头只是默然看着衣衫破烂的她,那眼神,不过是欣赏一个美艳的猎物! 她并不领他的情。 等牢门“吱——”地一声关掉后,她忍不住失声哭泣。 “你为战戟这样做值得吗?” 梨儿的话又浮现在她耳边。 一切都是她的选择,只能咎由自取。 注定……与这满室的寂静相伴为生…… 二十、女子的温热 - 梦回梨花落满塘 - 叶美茜 月色笼上,藜靠在冰冷的墙角。 她很饿,很冷,白天的经历让她害怕担忧,以后在这牢狱里的漫长岁月她该如何度过,如何才能不像玩物一样任他们摆弄? 难道真的只能任人欺辱任人糟蹋吗? 一想到这里,身上的寒冷更甚,她只能抱紧自己躺在潮湿的芦苇上。这里还有老鼠,时不时有小老鼠蹭在她身上。 在漆黑夜里,芦苇下面蠕动的,是老鼠,是虫子。 她抱住的自己,是那么的弱小,衣衫褴褛。 母后……她好想念她…… 时不时寒冷的晚风从破烂的衣服里吹进来,让她羞愧,莫名恐惧。 白天的极力反抗令她现在已虚脱到极点,又染上风寒,整个人迷迷糊糊全身发烫。 半梦半醒中,她好像听到“咣当”一声。 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打横抱起,紧贴着宽广的胸膛,里面有力的心跳声令她莫名安心。 在他的怀抱中,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沉沉睡去。 深夜。 竹林屋。 战戟背手站在树下,蝉鸣声一片。 一个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披上只着着单衣就跑了出来的女子自身后抱住他。 “藜” “我怕你走了。” 已是深秋,女子温热的气息通过薄薄的单衣传过来,还有幽幽淡雅的梨香。 怀中的藜是那么的不安,在他的臂下微微颤抖。此刻她蜕去了所有的伪装,她的脆弱一览无遗。 梨把一切都告诉他了。 她和藜在契国的十年付出,藜的身世,以及藜为他放弃的尊贵。 她本该是最大的赢家,可以继续用感情折磨他,游走自如。可是现在,她把主动权交给了他,变得那么被动,那么脆弱。 她为他放弃了原本想要得到的和属于她的一切,汗国最尊贵的公主竟然沦落至此。 除了他,再也没有了依靠。 双手不自觉地环紧,试图给她一些依靠,安抚受伤的情绪。牢狱里的一切他不是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他不想问。 能做的,就是给她一些温暖,让她安心。 深秋的寒意已经很深,她穿得这么少,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她就来找他,抱住他,要他不要走。她的心里是有他的。 战戟的眼眸染上湿意,他不忍心扳开她的手让她回去加衣服。他一颗颗解开自己的纽扣,打开外套,紧紧裹住藜。 用他的体温温暖她,试图慰藉她恐惧的内心。在汗国作为人质的那段日子,她给他的伤害他都会忘。 怀抱怀中温热的女子,这种感觉是真实的。他的藜……回来了! 梨静静站在窗枢前。 看着大衣里相拥的两个人。 小姐的心,终于是落在了战戟那里。 曾有那么一刻,她是很想杀战戟的,以绝后患。她有很多次很多次杀战戟的机会,都被小姐阻止了。 那夜,小姐留宿战戟,就已知她们的暗杀计划。 她被救走的那天,也是契君喝醉收到纸条的那晚,那张纸也是她放的。 上面写着:落藜喜欢战戟。 惹得契君勃然大怒,引发君臣之争。 小姐不除,她就借别人之手。 这一步,走得极妙。不仅借刀杀人,还挑拨离间。 只可惜,小姐最终走不出情关,落得如此下场。 想来也不甘心,又别无他法,她只好去请求战戟支援。汗国这边,她们已经没有势力了。 梨双眼微眯,若不是小姐,她早就把战戟千刀万剐了。 该死的,把我们小姐心都拐去了。 可是,小姐要是真和战戟在一起了,她真要认他当主子吗? 她能否效忠敌人呢? 是夜。 油灯轻燃。 烛火微弱。 藜托盘进来。 “我熬粥了,你要不要吃点?” 战戟正俯首埋案,头痛不已。 “怎么了?” 藜缓缓坐下,见他神色忧愁。 “是汗军,汗方加大十万兵力,向我方袭来。” “父王就是这样,绝不能容许别人背叛。” 藜说着,便沉默下来。 战戟见她目光闪烁,心知她的心思,握紧她的手道:“放心吧,汗国的日子我都会忘记。” 她对他做过的事情,还处在愧疚当中。心知她一时走不出心中的阴影,倒不必勉强。她不知道,她为他放弃的一切,足够让他感动! “以后,我们就这样好不好?” 藜抬头,见战戟的神色十分温柔,一下不知他什么意思。 战戟笑笑,伸手挑拨她的发:“等我打完战,我们就这样好不好。” “说什么呢?” 都快成老夫老妻了。 后半句她没说出来,脸上立马飞上了红晕。 战戟细细看着她,以前她总是带着疏离,现在这般近在眼前,让他突然很想放下一切回归平淡的生活。 现在他认识的藜才是真正的藜,剥离刻意的伪装,原本她本来的样子,也是这么的可爱,令他禁不住沦陷。 战戟看得有些痴了。 藜不得不转换话题:“京城那边怎么样了?” “还没有派兵给我的意思。” “是因为契君吗?” “恩。” “对不起,连累你了。” “说什么傻话,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战戟搓搓她的手。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都不弄点吃的给自己补补。” “我弄了……是给你吃的……” 藜小声道。 “好啊,你——”战戟故作斥责,“还不张口,让我喂你。” “别闹了。” 藜笑了。 两个人的嬉戏。 满室的欢愉。 梨笑了。 她的小姐很开心。 她也就,很幸福…… 二十一、做一对平凡的烟火夫妻 - 梦回梨花落满塘 - 叶美茜 “哥!” 家英不顾众侍卫的阻扰径直冲了进来。 “汗国加大兵力,你为什么不给战戟派兵?” 契君看一眼奏折,慢悠悠放下笔杆。 “我这个妹子真是性子越来越急了。” 不慌不忙,竟说一些无痛无痒的话。 “你是不是在针对战戟?” “……” 契君沉默。 “因为藜吗?” “……” “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越来越冷漠。” 家英薄怒,黑白分明的眼珠依旧是执拗的倔强。 “我怎么样了?” 契君故意冷声道。是的,从藜走后,他就开始大变。他嫉妒、愤怒、冷漠,再也不是以前那阳光温暖被她欺骗的大男孩。 沉重的皇位压在他身上,欺骗的痛苦令他喘不过气来。他只能每日埋首政务,严斥下属,以皇者的冷漠俯视众生,威慑天下。 如果是她在,也许还能好一点。至少他能做一个明君,一个谦谦自俭的皇子。 “哥,这是国家大事,你怎么能公报私仇呢?” 家英气得跺脚。 “金汤池多么重要!一旦战戟战败,汗军南下,秦家也会因失去三公子与我们生隙。父皇留给我们的最重要武力后盾就没了。” “那又怎样?没了他,天下还能翻了不成?” “你这是公私不分!”家英一字一句郑重道,直视新帝,“你还是决定不给战戟兵力吗?” 契君心烦。 “那好……”家英直视他,“我,去找战戟!” 眼神是无比的执拗! “回来!” 契君大怒。 家英的身影怔了怔。 “你还是放心不下他吗?” “是。” 她不想骗自己。 “你知道……”契君顿了顿,眼神黯淡许多,“他和藜在一起了吗……” “……” “不久前,三公主救下了战戟,失去在汗国最尊贵的身份。” 家英的喉咙动了动,好像有热泪卡在那里。 “现在,你还要去找他吗?” “是。” 家英的回答很简短。 “我不能看着他死,我要去救他。还有,不想父皇的江山毁在你手里!” “你去找他又能怎样!如果我不给他派兵,你想和他死在一起吗!” 契君咆哮,掀翻满桌的奏折。 家英早已走远。 他最亲近的妹妹,也远离他。 她一个人又能改变什么? 就算她求他,他也不会给战戟派兵。 可是。 他最亲爱的妹妹,也要失去…… “驾驾驾!” 家英雄姿英发,驾马奔驰。 “停下!快停下!” 后有追兵,前有守兵。 哥哥不会放她走的! 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层层阻扰她。 念此,她双眼微眯,心下一横! “驾!” 一声高喝,汗血马拔地而起,冲出层层重围。 短短几秒,已冲出宫门。 最后一道关卡…… “停——” 侍卫搬来防栏,手持令牌。 家英自知强冲不过。 不得已,当下勒马,跳下马来,手持令牌大喝道:“我是公主,还不快放行!” 众侍卫齐齐下跪。 “可是,皇上有令……” “大胆!” 家英怒喝。 领头的当场焉下来。 再无一人敢反抗。 家英跨上马去,双腿一夹。 “驾!” 一骑扬尘,绝技而去。 战戟,等我…… 还有和藜之间的事,我一定会解决! 远方。 藜坐在桌前看着圣旨,沉默不语。 战戟踱步回来。 “怎么样,皇上还是不肯派兵吗?” “……” 战戟默然。 “汗国法术多变,这样下去必然兵败。” 藜担忧。身为汗国的公主,汗国的秘术她最清楚。 “不如,我来……” 以彼之道还自其人之身。不知道,她的魔音术可否派上用场? 战戟只是淡笑,握住她的手。 “你会的,他们都会。他们太清楚了解你了。” “说的也是。” 藜苦笑。她虽师从巫师禹,但若大巫师前来,她势必败下阵来。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 大军压境,谁也想不出办法来。 巧妇难为三两米。 纵然是战戟,也苦于兵力不足。 “战戟,我们……” 战戟伸手捂住她,制止她接下来的话。 藜静静仰望他,目光柔和澄澈,蕴含动人的情愫。他明白她的意思,但他不能这样做。 “秦家的公子,从来没有临阵逃脱的。我若逃了,我的家族势必受到牵连。秦家军为江山而生,身为秦家三公子,我无可推卸。” 藜静静看着他。 “你不能跟我去。万一战败被他们抓回去了,又会遭到非人的折磨。等我,等我打完战,我们就隐逸起来。只有我和你两个人,好不好?” 战戟看她的眼神很认真,很温柔,她的眼中不时有晶莹的闪烁。 “等我对天下负完责,对家族负完责,就来对你负责……” 他在她耳边温柔说,低沉得像述说一个秘密。轻轻拥住她,在他的臂弯里,她无比的安心踏实。 他变了。 不再是以前单纯的那个少年。 什么时候,他的身躯发育得如此完善,有力的骨骼,宽广的胸膛。 变成了一个男人。 她要变成一个女人吗?在他的怀里,远离所有的世俗。成为一个普通的女人,仰靠他给的那份安心和温暖,度过一生。 平凡的生活,令人向往的袅袅烟火。 战胜后,他们……成亲吗? 闭上眼,以往的城府欺骗逐渐远离,只留下彼此坦诚的感情,渐渐依靠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等我对天下负完责,对家族负完责,就来对你负责…… 他是有当担的男子汉,她是一个温婉的,属于他的女人。 烟火蜂鸣,乱世浮华,他们是乱世佳人,也是珠联璧合。 他有国之重担,他有家族使命,世承将军,他从一个少年成长为肩负责任的男子。 所有的责任他不会临阵脱逃,更不会儿女私欲,置尘世不顾。 而她,也成长为等待他的女人。 年少无知两小情生,到从少年变为成年。 她们走过太多。 让我们一起祝福,战后的他们,能够携手尘世,远离那些纷争。 炊烟袅袅,世外清幽。 她抚她琴,他描她眉。 她奏她心,他武他言。 往后余生,再不相负。 ——快写到结尾了,最美的祝福,美茜至上 二十二、家英的到来 - 梦回梨花落满塘 - 叶美茜 清晨。 “戟哥哥!” 战戟和藜和衣而睡,一晚研究军务,他们都很累。 “戟哥哥!” 战戟惊醒。 “是家英。” 藜也醒来。 “戟哥哥,你在这里吗?” 战戟看她一眼:“我去见她,你先别出来。” “恩。” 藜应一声。 在契国的一些事,战戟也略有所闻。他相信藜,只是怕家英误会了什么,伤害藜。 “死战戟,怎么起来得这么迟?” 家英一见到他就蛮横,打他一下泄气。 战戟才披衣出来,睡意未消。 “公主来这里又是为的什么?” “我这不是怕你死了吗?” 公主到底是公主,刁钻蛮横,口无遮拦。 “敢情皇家妹妹特意来陪我的?” 战戟继续调笑。 “可亏你还记得‘皇家妹妹’啊?还以为你早把我给忘了呢!” “不敢不敢!” 战戟心虚。 这个皇家妹妹可是惹不得! 不过,他还是想继续逗她一下。 “特意这么远跑来找死,我真是感动啊……” “混蛋!谁要和你一起死了?” “要不,你有活的办法?” “我……” 家英语塞。 战戟忍不住爆笑。 “好啦,实在不行……”家英跺脚,“我就和你一起死好了!” 战戟突然笑不出来了。 心中五味翻涌。 家英的倔强,他是知道的。 公主本性不坏,心地善良。 只可惜,他只拿她当妹妹…… 何况,他已经有藜了,有要负责的女子。 “你怎么了?” 家英见战戟突然不语,好奇。 “你还是走吧。” “什么?” 家英眼珠瞪大。 “不要和我一起送死了。” “不要,人家好不容易才来找你的!” “那你就快回去!” “你这是在向我发脾气?”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谁来保护你?” “不要!我不要回去!” “我不想有人跟我一起死!公主作陪葬,我秦战戟消受不起……” “你这是在赶我走?” 家英吸吸鼻子,满脸委屈。 “我一个公主千里迢迢赶过来,纡尊降贵。讨厌!混蛋!” “所以……” 家英一下扑过去,抱住他。 “就算不是战戟,也是哥哥。我要……和你死在一起。大难当头,我不能看你有危险。还是,你从来没拿我当妹妹?” 委屈的声音令人心酸。 他本想赶她走的,看见这样的她,竟一时也狠不下心。战戟拍拍她。 “我不管,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家英蛮横呢喃。 “小姐,我们要小心了。” 梨儿上前。 藜站在窗前。 窗外的一切她看得清清楚楚。 “公主对他,也是真心。” 堂堂的一国公主不远万里赶来,任谁……都会感动。 藜小声命令道: “不许伤害公主。” 月华如银。 战戟细细打量家英。 这个自小就跟在他身后,刁钻蛮横的公主。此刻浅睡在小榻上,入睡的样子总算有了一丝安静。 默默看着她,战戟不知不觉给她披了一件衣服。 藜自屏风后走出。 “藜。” 战戟轻声道。 “她睡了吗?” 战戟默然。 “我会给你选择的机会。” 战戟略惊,看向藜,她却是平静的神色。 藜默默走着,走至窗前,仰望窗外的月色。像是不经意,又像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我想,”战戟将头扭至一边,不忍看家英,“我的选择已经很明确。” “不后悔吗?” 藜浅笑,微微自嘲。 战戟兴许有些生气,一男两女共处一室显得有些尴尬,径直走了出去。 留下藜和家英两人。 两个女子呆在一室。 消除她的所有戒备。 藜久久望着家英,缓缓走至她身边。睡梦中的家英不能意识到藜的靠近。 一根明晃晃的银针亮出来! 藜笑了。 她本可以要了她的命的。 只是。 她想给战戟选择的机会。 如果他选择是她…… 那么,她自己可能会消失,把时间空间都留给他们。毕竟,她和家英有不可逾越的隔阂。 现在,他选择是她…… 眸宇间的目光柔和,她愿意和她消除这层戒备,化解恩怨。 让战戟不左右为难。 藜俯下身,轻轻拾起被家英乱蹬的棉被,慢慢铺平。 看着她浅笑。 不论公主的到来会发生什么,是否会让局势出现转机。 这一次,她会让战戟相信她…… “哈——” 家英打个哈欠,就乱蹬掉被子,兴冲冲跑出去。 边疆的局势已经很紧急。 皇家妹妹还是无忧无虑。 大概是从小侍候惯了。 没有杞人忧天的习惯。 只要在戟哥哥旁边,她就很开心。 况且,公主架子大,到时候和战戟重返边关,发号施令谁敢不听? 只是,戟哥哥为什么在这里呢? 难道,真如皇兄所说,他真和藜在一起了?为了美人不要江山? 不行,她要去问问他。 正走着,一个玲珑的身影飞闪而过。 家英眼尖,立马认出那身影。仗着不熟的轻功,立马追了出去! 剑光一闪,那人也十分机灵避开。两人同时落地,待看清双方,家英本能打了过去。 “是你?” 过手间,此人正是藜的贴身丫环——梨。 一腔怒气上冲,家英毫不手软,剑剑紧逼过去。梨也不钝,手一带衣带,一把软剑立刻抽了出来。 这正是梨的秘密武器! 在家英用剑抵住藜威胁小姐时,她就躲在纱帘外手握腰带,准备随时拔剑。 她早就想解决她了! 刚好她找上门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不是小姐有令,她哪需避她三舍,早就一剑解决了! 梨的功力也是不俗的,身为御前女总侍卫。单是一人,就可放倒几个高手。 两人交战了几个回合,招招直攻要害,置死地而无余生。家英的手心冒出薄薄一层冷汗,看不出,藜身边的丫环如此藏龙卧虎。单凭这身手,功夫绝不在她之下。 棋逢对手,不是相见恨晚,而是致人死地。双方僵持着,各怀心事。等她解决了梨,藜就再也没人保护,父皇的事她要和她一起算账。同样,梨也细眼微眯,等她杀死了家英,再也没人跟小姐抢战戟。交战之下哪有不失手的,到时小姐也怪不了她。 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轻举妄动。 “你们在干什么!” 藜一声冷声喝道。 家英飞身而起,梨也紧后追去。 只是。 梨晚了一步! 一把长剑架在藜脖颈! 阳光下,明晃晃的刺眼。 藜斜睥一眼,只是冷冷道: “公主就是这样跟人打招呼的?” 家英恨恨看着她! 碍于小姐安全,梨不敢妄动。 “以前,我说过,你不会杀我。” “为什么?以为我不敢吗!” 家英愤极,连手都微微颤动。 “因为……”藜道,“战戟……” 眼泪“哗——”地一下垮下来,家英稍稍平静。 “我说过,你若是伤害皇兄或戟哥哥,我决不饶你!” 藜淡笑:“以前你不杀我,是因为你皇兄。现在你不杀我,是因为战戟。我都知道。” 眼泪越涌越凶。 秋风中飘扬的红衣,是决裂的哀伤! “所以,你是杀不了我的。” 藜笑笑,摊开手中的银针,凝视。 “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杀不了你。本来,我可以致你于死地的……那天,我就在你的旁边。” “……” 沉默中对峙的两个人。 一个淡黄丝纱,一个红衣如火。 一个是汗国的公主,高贵冷漠,淡定自若。 一个是契国的公主,倔强坚强,爱憎分明。 两大公主。 两个情敌。 梨看得呆了,两人站在一起。光是气场,谁也不输给谁。小姐虽然性温,但从容中透出的淡定,同样夺目。 好一会儿,藜轻轻伸出手。细白的指尖抚上剑尖,推开。 家英顺势收下剑,余气未消。强大的气场依旧令人胆瑟。 “天寒,风冷。” 藜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径直走进竹屋。 家英收剑尾随其后,亦走进竹屋。她和她之间还有事情必须解决! 梨同样不敢掉以轻心,跟了进去。 “为何恨我如此之深?是因为契君——你哥哥?——还是因为战戟?” 藜率先开口。 烛火,阴影。 跳动,在墙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家英的眼泪叭嗒叭嗒落下,紧咬住下唇。父皇逝世的那段日子…… 藜一怔。倔强如她,契国的公主何曾在人前如此落泪? 不由蹙紧了黛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父皇……” 泪水先于言语表达,家英闭了闭,恢复平静。 “你为什么害我父皇?” “什么?” 藜大吃一惊。 “不是你吗?” 家英亦惊讶,眼泪怔住。 “小姐,是梨儿,梨儿该死!” 梨儿哭着跪下。 二十三、梨的负罪 - 梦回梨花落满塘 - 叶美茜 “那一日,我被救出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藜蹙眉,她发现有些事情似乎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小姐” 梨儿哽咽道。 “你杀了我吧。是我,都是我……” 烛光摇曳,梨将那天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那天小姐走后,我被女总管救了出来。我知道小姐狠不下心,于是……于是我就让我们的人……杀了皇上。” 梨的声音小了下来。 家英早已泣不成声:“我杀了你!” 剑尖直指梨颈脖。 “还有……还有……契君收到的纸条也是我放的,我想挑拨契国与秦将军的关系。上面写着:落藜喜欢战戟!” 藜一怔,心中一时间五味陈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心痛也有感动。 梨的忠心她是知道的,想不到她为她做到了这般。 难怪父皇会原谅她。 不是梨狠心。 就会是她狠心…… 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她该如何收场?又该如何给公主一个交待? 梨已是一个罪人。 藜只觉心中一痛,险些落下泪来。 梨自幼伴她从小长大,主仆情深,如何能够割舍? 不给公主一个交待,她将会是契国的罪人,她和战戟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一步,难道又要像泡沫一样幻灭了吗? 那些得来的幸福,太易逝了…… 一时间,藜陷入两难境地中。 “公主殿下,请原谅小姐,这一切小姐都是不知道的。都是梨儿忠于小姐,才会犯下如此大错。梨儿……愿承担所有过错。” “原谅?你要我如何原谅?” 家英恨声道,双眼通红。 杀父之仇。 还有她的哥哥,也毁在了这个叫做“落藜”的女人手里。 “你知不知道,你走后,我的哥哥是如何活在地狱中思念你?” 家英呵斥藜。 藜沉默不语,微微垂眸,契君的心她是知道的。 她们两个,颠覆了契国。 如今汗国发难,重兵来袭,她和梨却是站在了契国这边,真是可笑。 “你以为我会原谅你们吗?” 家英昂颌,高冷如女王,剑尖挑起梨的下巴。 梨笑道:“梨儿早就想好今天了。小姐要与战戟在一起,势必困难重重,而梨儿就是这样一个障碍。梨儿是要自行了断还是公主了断,但凭公主。只是。小姐已为战戟无家可归,若是契国再不收容小姐,天下之大怕是没有容身之处。她救了战戟,也是帮了契国啊,还望公主成全。” “好,我就成全了!” 家英冷道,收剑,刺剑! “小姐你要多保重……” 说不完的千言万语,化作梨眼中的盈盈泪水。 她静静看着落藜,自家的主子,她这一生,只忠于她…… 血,溅起一串串血花。 落在斑驳的墙壁上,清晰可见。 烛光摇曳,藜咬唇不忍去看,只见墙上晃动的人影,摇摇晃晃,支离破碎,刹时泪如雨下。 她的这一生,忠于追随她,她知道…… 浓烈的血腥气漫开在狭小黑幽的小屋内。 空气静得可以听见针掉。 她死命咬住双唇,不让眼泪直掉。 半响,她听到家英惊慌失措的声音。 “戟……戟哥哥……” 她蓦然回过头去,只见战戟单手握剑,血流如注。 家英早已苍白了脸,松开剑柄。战戟还单手握住剑尖,保持着怪异的握剑姿势。 剑在空中保持着诡异的平衡,战戟手上的鲜血一滴一滴滴下来,在地上染成艳丽的颜色。 “用我的鲜血来平息您的愤怒可以吗?” 战戟直视道,神色刚毅。 随机,那把剑被他“咣当”一声扔到地上。 依稀可见他手上的血肉翻开。 家英早已无力,瘫坐在地上。 “梨是她最后的亲人。” 战戟蹲下,查看家英放大的瞳孔,她的脸上连一点血色也没有。一个劲地抓住他,低声嚷嚷“不要有事!”。他伸出另一条臂膀,轻轻抱住她。 她吓坏了。 他刚路过这里,就看见这一幕,他听到了她们的所有对话。 即使这样,他还是没有怨怪藜。 甚至愿意伸出手去帮她挡住这一剑。 没有梨的落藜该是多么孤寂,他不想她以后的人生也在孤寂中渡过,这样一生。 这一剑,就连他也没有把握完全接住。 但是,哪怕他这只手从此废掉,他也要替她守住最后的温暖。 “别怕。” 战戟轻声呢喃,怀中的家英瑟瑟发抖,喊着他的名字。 藜看着这一幕,也是泪如雨下。 他竟不惜为她,以身犯险。 跪在地上的梨呆呆看着眼前一切,死里逃生,她还没回过神来。 地上娇小的家英瑟瑟发抖地蜷缩在战戟的怀中,战戟的胸膛很广阔,臂弯也很有力。 烛光摇曳,晃动地上两个人的身影。 那一抹娇小的鲜红此刻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 战戟一直抱着她。 很久很久,久到忘记了时间,家英问:“戟哥哥,你还在吗?” “是啊,我还没死。” 战戟笑道。 她一直重复问,他一直重复回答。 夜色掩盖两个人的身影。 他的一生将为藜守候,但他知道,他的一生都会牵挂于她。 鲜红的夕阳已将半片残山染红。 马蹄有规律的踢踏声开始在黄昏时间响起。 “驾驾驾” 家英红火的衣裳急速归来。 “戟哥哥,我的驭马技术好吗?” “好。” 战戟笑笑。 家英立刻笑靥如花。 勒了勒马缰,放慢了马的步伐。家英以马代步,和战戟并列走着。 战戟牵了牵马头。 “戟哥哥,还记得吗,小时候你都没有这样牵过我。” “有吗?不太记得了。” 小时候的记忆确实有些模糊了。 “每次都和我对着干。” 家英赌气,嘴翘得老高。 战戟忍不住笑出来:“是你和我赌气吧,还不爱讲理。” “哼。你都不让下我……” “每次你那么蛮横,我怎么让你呀!” “还记得那次吗?”家英突然脸红了,“为了追你,我都从马上掉下来,本来骑马就没学好……” “啊?”战戟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家英也笑了一下。 沉默了一会。 “秦战戟” 家英直呼他的名字。战戟凝神细听,她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他说,所以认真起来。 “如果没有遇见藜,我们会不会不一样……” “……” 她还是问出了她最想问的问题。 半响,她听到战戟道:“也许吧……” 可惜,她终究是他当做妹妹的人。 家英略一低头,将失落的神情收敛。 战戟不忍见她落寞的样子,又道:“你始终是我的妹妹,我这一生都会牵挂于你……” “开什么玩笑,皇家妹妹岂是你高攀得起?” 家英俏皮的样子又回来,轻松化解了尴尬。 “是啊” 战戟随声附和。 看一眼天色,夕阳已将天空染红,云霞万里,是该到分别的时候。 家英道:“就送到这里吧。” “好。” 战戟回道。 “你现在去哪里?”战戟又问。 “去军营,你随后就来。” “好。” “战胜后,你去哪里?” “和藜隐居山林。” “好,我替你打赢这一场站。” 家英垂眸,眼中是黑白分明的执拗。 一骑红裳,绝尘而去。 那火红火红的艳丽,始终烙印在战戟的心上…… 那个明媚倔强的女子,调皮捣蛋的妹妹。 孤单执拗的身影,如火。 那一头,马蹄快速“嘀嗒嗒”地响着。 家英咬唇,不回头看战戟一眼。 颠簸得厉害,便不会掉泪。 其实,世上遗憾的,不是在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而是在对的时间,他遇上对的人…… 两小无猜,不一定青梅竹马。 其实,那晚月圆,落藜契君大婚。 她站在屋檐下,很想念边疆的战戟。 很想,他抱一抱她,轻唤她的名字。 可惜,有些温度始终不是你能眷恋的挽留。 月银,如华。 竹影,斑驳。 藜站在窗前,见笼中小鸟。一袭黄纱沐浴在月华中,如水灵动。 月银为地上添上浅浅的白霜。 “吱呀”门开了,战戟走了进来。 “她走了吗?” “……” “你什么时候回?” “三天后。” “军营……” 他突然自身后抱住她,她略一错愕,随即目光转为深深的温柔。 刚送走家英,他很累,不想说话。 这几天的事情,令他和她之间有了一丝隔阂。 将头埋在她颈边,他温热的呼吸在她颈边热热痒痒的。她知道,他的心还在她这里。 她明白他的累,他的不舍。 此刻,任他抱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问你是契国的公子。 不说我是汗国的公主。 跨越国界,轻轻相拥。 月色下,我们就只是一对平凡的恋人。 战胜后,做一对平凡的烟火夫妻。 二十四、梨花落吻惹相思 - 梦回梨花落满塘 - 叶美茜 不知何时,塘边的梨花竟已悉数开放。 藜道:“三月初,梨花开。这梨本是春暖花开时应有,却不知为何在这深秋绽放,可见离意已不远。” 战戟道:“梨花冰身玉肤,凝脂欲滴,妩媚多姿,应是柔的化身,又何必去在意时间收敛美丽?” “只可惜梨花虽好,终是不吉的象征,上不了高雅。”藜笑道,目光中不无哀婉。 “那又有什么关系?打从见你第一眼起,我自认冰肌玉骨,世上再无第二人胜你。洁白如梨,何必羡艳牡丹高贵,世人偏爱于丽,我却独爱于此。这世上,再无比梨花更适合你的花了。” 战戟眼底灼灼,藜娇羞,移开了视线。 手还与战戟十指相扣,不觉心跳加快,脸上灼烫。 世上有牡丹,高贵如公主,他却只爱藜,偏被她吸引。 纵然“梨”“离”,这世上,又有何人如她,纯洁如梨,淡雅迷人,不知不觉中令人沦陷为之着迷。 那么,和她要一起面对的,抛弃的又有什么呢? 舍却功名利禄,除去高官俸禄,他要守的,也不过一个如花的女子吧。 为那一处淡雅,颠覆整个人生。 眼见这条路就要走完了,明日他就要上战场。 “藜”战戟不禁轻唤一声,向她迈进一步。 距离被拉小,藜仿佛魔幻般仰起头,眼中是盈盈泪光。 他的双手捧上她的脸颊。 对上楚楚的目光…… 他微怔,失神刹那。 满树的梨花轻轻飘下。 覆盖他和她的身影。 而他在花雨中,低下了头—— 他没有去吻她的唇。 而是吻了她的泪。 怕会亵渎这样的美丽,连唇边的娇嫩也不敢轻易去品尝。 只让她的泪,融化在他的心上。 “等我……” 那是漫天花雨下,他轻轻的誓言。 藜的睫毛颤了颤:“好。” 他不止一次让她等过。 她也知道,他终将会回来…… 因为时光太易逝。 言语太易淡忘。 他只让她的泪融化在他的唇边,能够细细品味的美丽。 而她眼中的朦胧,在他温热的唇边,湿了一层又一层。 花易凋谢,人易老。 昙花再美,也只是刹那。 而这河塘边的梨花落,却如一幅画烙印在心头。 梨香淡淡,伴随她的气息。 一刹那,花开满天,漫落如雨。 弹指之间,已成美卷。 时光一晃,就是三年。 窗前的梨树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树影婆娑,一年四季移了位置。 “小姐。” 她在这里等他,一等就是三年。 依旧是这间小木屋。 依旧在那梨花树下。 她偶尔会去看一看那河塘边,花开花落,拾起几片繁华。 不经意间,手中的残花透出他的气息来。 那日,他在梨花下许诺,连带这花香一并带上他的味道。 琴声幽幽,如痴如诉,浅弹辄止。 自汗国与契国交战后,民荒马乱,乱世年代谁能知谁生死殊途。 梨儿弱弱问道:“小姐,戟公子还没来信吗?” 藜一边弹奏一边笑道:“烽火三日,有谁能够传信?” 梨儿低下头,自那日戟公子来信后,便再也没了消息。金汤池与后缘已被切断,除了眼前的各种流言蜚语,前方的人早已生死未卜。 如果戟公子…… 她不敢假设,如果戟公子不在,小姐的这一生岂不是要耗下去…… 她知道藜的心思,不敢轻易否断。 可她家的小姐也不能白白等下去…… “小姐……” 梨刚一开口。 “我会……等他。” 藜淡笑道,委婉的语气中更多的是坚定。 她自顾自地抚琴,好似什么都不甚在意,显得跟没事人一样。 只有梨知道她家小姐的苦。便只好三缄其口,不再说什么了。 她信他,没有收到他的信,她不会放弃。 铮铮的琴声将眼底的决绝隐藏。 这一等,便是门前花开花谢三年。 而那一头,战戟也拼命在做最后的抵抗…… 作者有话要说: 基本写到大结局,作者可能已经没有时间完结小说了。 这里就讲一下,后面的剧情大意: 战争依旧还在继续,烽火年代也无人再去传信,边关的传闻,总会隔很久一次才传开。 藜和战戟彻底失去了联系,只能道听途说,路人传言的新闻。 同时朝廷也下令,秦战戟私藏汗国公主,杀害先帝的朝廷重犯,而牵连九族。契君妒忌自己得不到落藜,却被战戟打动,甘愿等他,欲诛其族杀其人,让战戟为感情一事付出代价。汗国也因三公主背叛,追捕落藜一行人,势取战戟性命。 却遭家英多加阻拦,秦家军是先帝所留心腹,亦世代有功,不能让契君公报私仇。 杀了战戟,秦家军势必会反,先帝留下的最后坚强后盾也会没有。 所以先帝才不让秦家军一开始出军,是为了保证契君江山的稳定。 没有秦家军,汗国也会毫无顾虑,挥师直下,直取国都,契国真的会覆灭。 契国公主家英联合朝堂多加反对,才让契君未遂私仇,不得已放弃对战戟一家的追责,独生闷气。 其实家英也是有私心,不忍心战戟一死,株连九族。亦是不忍眼见契国覆灭,皇哥公报私仇。于公于私,她都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虽也不想杀父仇人落藜与战戟双宿双飞,却明白藜与战戟早已互许终身,再也拆不散。 而选择原谅,不想杀父之仇,放战戟与藜一生归去。 在弹琴的手,突然弦断,藜刚心生不安,却见梨儿跑来,从梨儿口中得知战戟战死沙场的噩耗,当场晕厥过去。 而后三年,藜只独自抚琴看窗外梨花花开花谢,年年复年年。 去等一个再也不可能回来的人…… 梨儿眼见小姐一年年等下去,却心知小姐与战戟早已情深,无从劝道。 只能陪小姐,一直等下去,让战戟活在她们心中。 小姐等他一世,她便陪小姐,一起等下去。 哪怕,生死相隔,再也相见可能。 却是某一天,塘边梨花盛落之际,独自抚琴的小姐。 却看见,战戟和阳光一同出现在门前,他斜倚着门,阳光隐去他半面身影,和她打招呼。 轻唤她藜,战戟“我回来了。” 一句令她泪如雨下。 原来,战戟没有死…… 沙场上,敌人太多,战戟用计诈死,对方士气高涨,却在松懈之时,被一举击破。 配合他演戏的正是家英,却因棋走险招,必须逼真,家英亲自射箭中他心脏。 生死之际,他梦回梨塘,满树梨花飘落,那轻轻一吻。 让他想起,远方还有一个女子正在等着他,牵挂于他。 他亦牵挂于她,记得自己承诺负完天下责,便去对她负责。 他不能失信于她,亦不能让她空等一生。 这才九死一生,挺了过来。 生死一间的那个梦救了他,他心存牵挂的,再次回到了他所爱的人身边。 故全文取名,梦回梨花落满塘。 结局大团圆,契君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度过了憎恨期,偶尔也依旧会想起藜。若她还在他身边,他是否还能是曾经阳光的那个他,还是,帝王本需无情。 家英也依旧当着契国公主,爱憎分明调皮捣蛋,秦家军依旧守护着国都。 汗国如往繁荣,偶尔还会和契国对持。 天下人都以为战戟死了,汗国也不再发难。 只有秦家人知道战戟还活着,是家英告诉他们的。 即便思念亲儿,也不能再相见,怕暴露于世。 只要知道他和藜在一起,过得幸福就好,秦母也很支持是汗国的三公主落藜,因为她给她儿带来了真正的幸福。 国之纷争终究是国家,只是,世上再无战戟,也失踪了汗国公主。 他不再是契国将军,秦家之子。 她不再是汗国公主,万人仰仗。 曾因国之对立敌对的两个人,而是彼此携手,隐藏于世。 袅袅烟火,终是做了一对平凡的烟火夫妻…… 相爱,终生。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