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子之〖景仁宫〗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CP|W:250|H:190|A:L|U: 第二章 引子之〖福佑寺〗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又是一个忙碌而枯燥的7天。 虽然昨天是处暑节气,配合全国的热辣天气,北京城也是卯劲儿足足酷热了两三个月。看着窗外被微风吹动的杨树叶和长安街上的车水马龙,弘毅有点走神:刚刚下了雨,怎么地上一点雨星子也看不出来呢,北京的气候,你确实够大气!…… “曾处,下班啦!”正准备配合自己的思绪,对窗外的巍峨“帝都”竖起大拇指的时候,弘毅听到同一个办公室办公的小艾的软软细语,不得不收敛神行,淡定答到:“哦,下班啦哈,你先走,我把电脑关了就走了。” “曾处,明天又是周末了,准备干点什么呀?” “没啥,睡觉。呵呵” “您都来北京两年了吧,北京城都快逛遍了吧?” 哎,这个丫头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呵呵”呀?再说下去,我就只有“嘿嘿、哈哈、恩恩、嘎嘎”应付你了呀!弘毅嘴上却说:“北京这么大,慢慢来吧……你老爸的车来接你吗?”小艾的老爸好像是有一定级别的干部,偶尔会在下班的时候让司机多拐一个路口来顺便接上自己的女儿。 “他呀,指望不上,姐们我挤地铁去了!再见!周末愉快!周日加班的时候再见喽!”小艾知趣的拎起来她的古奇坤包,潇洒的一转身,迅速撤了。弘毅目光不自觉的被古奇的logo吸引,并十分配合的在空中画了一个弧线,然后硬邦邦顶在了已经关上的办公室房门。 帝都众生,你就是真能买得起古奇,也未必就可以不做地铁呀。就如同自己的职业生涯,希望总是不断出现,却又总是遥不可及。弘毅想起下午分管领导和自己的谈话情景,还有那句“好好干,继续努力别松劲,机会还是有的……”那之后,自己的眼睛就被窗外突然而至的雨滴吸引了过去。 哎,明天做点什么好呢?对了,单位就在西长安街附近,这两年走了不少老宅子,却还没去故宫西侧的南北长街走一走呢,就去那里看看吧。下班! 2013年8月24日,星期六,北京,北长街。 曾弘毅今天起了个大早,溜达到天安门广场才5点半,正好赶上升国旗。当雄壮的国歌响起,弘毅在人群外围肃然而立,一丝不苟的给自己进行了一次庄严地爱国主义教育。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每次听到国歌中那句“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他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时间点总也不能准确对焦到“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那个令人扼腕的时刻,而是飘飘然出现“1644”的字样:明崇祯十七年,清顺治元年……崇祯自缢、满清入关…… 作为一个国内二流大学国际政治经济关系本科毕业的大学生,弘毅的专业并不算优秀,甚至自己总认为连合格都算不上,好多专业理论知识早就在毕业十多年之后陆陆续续奉还自己可亲可敬的母校和老师了。尽管为了能在仕途上有所建树,按照多数公务员的套路,工作之后他又考了一个公共管理专业硕士学位(MPA),现在还考了一个国际政治的在职博士边工边读,银子花了不少,知识学了一星半点,也就那么回事了。在机关工作,那些东西一点也用不上,四个字“一声叹息”。 “……前进!进!”升旗仪式结束了,人群慢慢散去。弘毅抬头看了看猎猎飘扬的五星红旗和他背后气势恢宏的天安门城楼,定了定神,便随着人流进入了天安门广场西侧的过街地下通道,向南长街信步而去。 钓鱼岛可怎么办呀!小日本把脑袋塞在裤裆里,用脚趾头思考自己的对华策略,而美国把手也塞进小日本的裤裆去爱抚倭奴的后脑勺,恶心你,还一脸无辜,可气、可恶呀……也许是刚刚经历了个庄严神圣的政治意识,弘毅开始管不住自己的思绪了。 还有中朝中韩黄海划界、中日东海分界、北部湾、南中国海诸岛礁、中印陆上边界、克什米尔、外蒙古、外兴安岭、库页岛、海参崴……这一圈下来,祖国的周围还是让人不那么顺气!哎!再加上台湾问题,作为一个中国人,甚至有点憋屈:你个美国佬,重反亚太、战略再平衡,居心叵测! 和所有愤青一样,弘毅有时候也会在网上发发牢骚,嚷嚷着对日强硬、对菲强硬、对越强硬、对印强硬……但作为一个勉强“系统”学习过国际政治理论的半拉子“业内人士”,他知道这些“强硬”中的任何一个一旦变成现实,后果将会很复杂、很麻烦。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表面和幕后,牵一发而动全身,而这一系列的合作斗争、纵横捭阖中,往往因为历史的种种原因,当下的中国,总是会在某几个点上受制于人——高新科技、地缘政治、国际惯例、历史包袱…… 历史,还是历史,中国人、中华民族的历史!两千年的辉煌、还有一百年的屈辱,加上两百年的错失良机呀!是的,屈辱开始于1840年甲午巨变,但屈辱的种子,却是在16、17世纪就开始种下了!明清之际,令人纠结呀!不,不是纠结,是扼腕呀!扼腕呀!扼腕…… “嗷——嗷——”这种鬼哭狼嚎的动静,吓的路人纷纷躲避,还有几个好事儿的主儿停下自行车,手搭凉棚四处寻找: “哪来的老鸹这么叫呀?”一位大姐仰着头四处张望。 “得了吧您呐,这是狼崽子吧!”旁边一位年龄相仿的大姐也停下自行车,一边应和,一边也陪着搜寻。 由于视线过高,她们二位没有发现路边有一个小伙子半弓着身子,一边呲牙咧嘴、一边跺脚蹦跶。这就是刚才还在忧国忧民的弘毅。 原来,想到令人扼腕处,弘毅愤愤然一甩手,结果正正好右手无名指指尖实落落甩在了一个什么物件上。而这个手指头,恰恰就是上个周六晚上他回宿舍之后在背包里乱摸时被那只铜片刺伤的地方。本来一两天裹着创可贴也就没事了,没想到这一甩手,再中靶心、梅开二度,又开始渗出血水来了,旧伤复发那可是痛彻心扉呀。也难怪弘毅嗷嗷的学着狼崽子了。 好一会儿,弘毅缓过神来,看着手指尖上的血珠真是十分郁闷,下意识回过头来去找罪魁祸首,原来是几排密密麻麻的黄门钉!此刻,那九九八十一枚门钉正排着整齐的队列,好像冲着弘毅呲牙而笑——“小子,再让你走路不看道,一脑袋忿忿不平!” 黄门钉、红宫门,这是哪里呀?弘毅定神一看,发现了红墙上的一块铭牌:北长街20号?看规制像是当年皇家的地方呀。再看,旁边的水泥牌让他禁不住读出声来:“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福佑寺》?” 这是什么所在呀?弘毅不自觉的回头注视那各有九横九纵八十一枚门钉的两扇大红门,赫然发现一枚门钉上有一滴垂垂欲下的鲜血!那不会是自己的吧?历史文物不容污损呀!他一步上前出手准备抹去血迹,右手刚一碰触门钉,只觉得突然头脑发晕、热汗淋漓,脸上儿时出水痘留下的小坑小洼竟奇痒难耐,却怎么也无力抬手去抓挠……一下子恍恍惚惚,感觉眼前宫门大开,自己竟昂首阔步迈腿而入…… “小伙子,你没事吧?”耳边响起一声疑惑而焦急的声音,让弘毅穿越一般回到现实。定睛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两位中年妇女在旁边关切的问话呢。 “没事没事!谢谢谢谢!”真是丢人呀,弘毅赶紧抽回双手,一溜烟跑了。 回到宿舍,已是中午了,可一点吃饭的欲望也没有,弘毅竖着重新裹上创可贴的无名指,打开电脑搜索“福佑寺”—— “-福佑寺位于北京北长街北口路东。建于清顺治年间,为清圣祖玄烨的避痘处……” 康熙?避痘? 左手有一搭没一搭摸着两侧脸颊上的痘痕,右手抚着刚才找出来的那一个不请自来的景仁宫窗棂铜片,弘毅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有一点点“戚戚焉”,可“于何处有戚戚焉”?确实一点也没有头绪呀! <ahref=http://>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mp;lt;/a&amp;gt;&amp;lt;a&amp;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mp;lt;/a&amp;gt; 第三章 引子之〖大清皇室〗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2013年8月26日,星期一,北京,某国家机关会议室。 “曾~处~,曾~处~……” 当小艾轻轻呼唤曾弘毅的时候,周一机关例会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赵司长正在主席台上侃侃而谈,将上周全司的工作总结、点评得清清楚楚而又汤水不漏;四位处长也在汇报发言后奋笔疾书,把“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俗语贯彻落实的炉火纯青;作为地方借调的副处级干部,弘毅没有资格发言,自然也就无事一身轻,只是在赵司长讲话中涉及自己分工的工作时才轻描淡写的落下几笔,看看自己的辞藻和司长的定性是否一致。现在,他正在端详自己那根屡次中招的无名指,一脸的委屈无奈。 “曾~处~,曾~处~!” 这次,小艾不得不加重了语气。 “啊~什么指示?”弘毅天马行空陡然落地,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急忙来了一句官场常用语,然后才遁声寻去小艾的方向。 “不敢指示,汇报一下。曾处,马处说一会儿散会了咱们处回去开会,请您提前准备一下把上周那个工作的进展情况汇报一下。”小艾凑在弘毅的耳边小声说道,倒是让他脑海里闪出“口气如兰”这么一个词儿来。 “好。”弘毅点头应允,眼角余光似乎看到小艾笑着坐回自己的位置。 马处长是弘毅所在处室的正牌处长,年近五十,仕途上属于提拔的不快不慢、稳扎稳打型的,据说近期有可能会接任第三副司长,荣升一级,所以近来心情不错,而且有意无意让弘毅承担了一些原本和他无关的工作。而小艾说的“那个工作”,是周五上午马处临时交代给他的,虽是他们宣传教育处的业务之内,但又涉及外事,马处长说的时候一脸“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期待和信任。 “曾处,这件事情是外事司主办,咱们处配合,你就多费费心,先弄出一个前段时间的工作报告来,不行辛苦辛苦加个班,周一早晨先给我看看。”马处略显发福的脸庞上,十分诚恳的出现了“辛苦你了”的表情。 “不辛苦,处长!您放心,我周日就把他弄完,周一一早就给您。”弘毅同样一脸的诚恳,外加一点点感恩戴德。但心里却在抱怨:“周日没办法去上课了,郁闷呀。这个月就这一次课,怎么和导师交代?唉!” “那行,也别太辛苦了。我让小艾周日也来加班,把一些文件资料给你准备准备。” “谢谢处长!我自己就行,别让她个小姑娘也跟着忙活了。” “也行,你们自己商量。”马处点点头,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 “那处长,我先出去了”弘毅识趣的准备撤退。 “哦,对了,我前天和赵司长汇报工作的时候提起你调入的事情了,现在看还是有点政策上的难度,进京指标太少了。……” “明白,处长,不要紧……” “别不要紧呀,你都来了两年了,这么辛苦,几乎天天加班加点的,老哥一定给你帮忙哈!” “谢谢您了,其实,还真要拜托您多给促进促进呢!”顺杆爬吧,巴结巴结。 “你呀,下午可以去找找赵司,让他再继续给你加把劲呀!” “嗯,谢谢您!”说实话,借调工作两年下来,弘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着急不着急了。 下午,弘毅还是出现在赵司长的办公室。 “司长,今天周五了,这是我们处这一周的工作汇总,请您看看吧。”弘毅毕恭毕敬在赵司长办公桌上放下了那一张纸的《一周工作总结》,正好看到司长的青花瓷茶杯里面水不多了,就顺手轻轻拿起茶杯,转身在饮水机上接了热水,又轻轻放回原位,整个过程毫无声息,干净利落。也难怪干这些伺候人的活计如此得心应手,他当年大学刚毕业,在地方上还给市委常委干过5年秘书呢,这点事情得心应手。正要转身离去,赵司长开口了。 “小曾啊,不急,坐一下。” “是。”弘毅如愿入座。 “小曾来了两年了吧,感觉怎么样,还适不适应?”赵司长一脸的和蔼。 “司长,我没问题,您和各位领导对我很关心,我一定好好工作,请您放心!”弘毅一脸惶恐和感恩戴德。 “恩,你干的真是不错,我和分管局长,还有一把手都说过你的情况,他们也都挺满意的……就是今年进京指标卡的特别严,你再坚持坚持,看看明年怎么样,毕竟你前面还有两个别的司借调的人还没进来呢,别着急啊!”赵司长的眼神里露出一番打探消息的意思,盯着弘毅的表情。 “您放心司长,我知道,无论能不能留下,在这一天就一定全力以赴干好工作,一定不给您和领导们添麻烦!”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呢?弘毅暗叹。 “恩,不错!好好干,继续努力别松劲,机会还是有的……”后面弘毅就没再往心里去了,看来两年计划要变成三年计划了。好在前面另外两个司也有他这种借调人员的情况,最长的一个已经借调了五年了,而且和弘毅关系处的不错,属于难兄难弟那种,也时常互通有无、情报互助。 2013年8月25日,星期日,北京,某国家机关弘毅的办公室里。 经过一天的查阅文档材料、翻阅工作笔记,弘毅的电脑里终于有了一份12张页面的工作报告,二号宋体加黑的题目很是清晰——《宣传教育处关于新加坡“625”外事工作的报告》。脚下一使劲,电脑椅优雅的划了半个圆,又停在窗户前。弘毅站起身来,望着窗外的晚霞使劲伸了伸懒腰,说了一句“OK啦,收工!” “太好了,曾处,效率不错嘛!”小艾一下子从潜伏状态变成亢奋指数9.9,弘毅没有回头,但用那根受伤的无名指想一想都能知道背后这个小丫头的样子。也确实,自己无家无口的,周六周日不在办公室加班也是在诺大的北京城闲逛,人家可是豆蔻年华芳华正茂,周日本就是应该挥霍青春的日子呢。 那天弘毅说周日不用她来,把文件材料提前找出来给他就行,结果小艾却说,周日空闲,自动上阵!结果两个人一个负责翻查材料,一个负责勤奋码字,倒是卓有成效。 “曾处,求补偿,您请客吧!”小艾侧身就坐在了曾毅面前的窗台上。 “没问题,大悦城呷哺呷哺咋样?”弘毅连忙站起身来,很自然的佯作收拾桌子。 “姐们儿完全同意,您走着!” …… 火锅餐厅里,两个人海阔天空的聊着。弘毅78年出生,已经35岁了,面对去年硕士毕业年方25的小艾,总有种大哥哥小妹妹的趣味,也基本上无所不聊、话题极广。 “哎,小艾……”弘毅盯着放在小艾面前的调料包,看她半天不吃,准备收入口中。 “我才不叫艾小艾好吧!”小艾明显找茬。 “那你叫啥?”调料包再看我,我就把你吃掉!弘毅倒是有点心不在焉的跟了一句。 “我叫爱新觉罗·瑞蓉!” “噗!”弘毅明显是烫着嘴了,忙不迭“哗啦呼啦”把口中的吃食捯饬下去,调侃的说“奴才叩请格格吉祥……” “小曾子,免了!”小艾优雅的一扬手中的漏勺,得意的说,好像她现在握着的是上好的绫罗绢子一样! “歇菜呗您呐!”一边慌忙躲避漏勺的雨泽,弘毅一边完成了没说完的下半句。 “真的,曾处,我是正儿八经的满洲正黄旗呢!” “别逗了,姐!爱新觉罗就算改了姓也是改成赵、金的多,或者一个罗,哪有您那么省事直接就一个‘艾’呀?”弘毅大学同学有个满族,这些还真是早就和他说过。别看课本没记住多少,这些个知识他倒是善于博闻强记。 “我老爸就姓赵呀,我初中自己改的,就姓艾,艾蓉不行呀?”小艾明显有些急了,脸颊绯红,一双大眼睛盯着弘毅,倒是把弘毅弄得一个愣神。 …… “好好好,艾格格,我承认了好吧!请您息怒,接着用膳吧!”弘毅收敛心思,顺手用小艾的筷子给她的小火锅里夹了一些羊肉,总算化解了刚才的尴尬。 …… “哼,别不服,哪天带你去我们家大宅子给你长长见识去!”小艾似乎也淡定了一下,却依然底气十足的说。 “大宅子?”他老爸的官位真不知道有多大呢,弘毅忍不住瞎琢磨起来。 “对呀,你们汉~人~现在叫做——故~宫~博~物~院!”弘毅再一次被烫了嘴,这次“呜呜”了半天却也没有咽下去。 “我说格格呀,满汉一家知道不?不要给民族团结的大好局面制造不和谐因素哈,还‘你们汉人’?”为了满足自己打击报复的小小变态心理,弘毅决定刨根问底。 “哎吆喂,你还说对了呢,满汉一家,你不知道吧,我爷爷还跟我说过,其实大清康熙爷的母亲叫做佟佳氏,是正蓝旗的。”小艾有点卖弄的说着,而弘毅明显感觉自己纹丝合缝的撞到枪口上了,只有不住点头外加闭嘴的份儿。 “但其实佟佳氏的祖上是姓佟的,他们的老祖宗原来是明朝辽东任职的,后来为了和满洲人做生意方便,就取了个女真人的姓,具体叫啥我忘了呢,反正是在努~尔~哈赤那时候就入了满洲汉旗。康熙的时候他们编了一本什么《宗谱》,承认自己的祖上是姓佟的汉人呢。也就是说,康熙爷也有汉人血统呢。这不就是满汉一家了。”不管怎么说,听了这些之后,弘毅开始对这个满族小丫头刮目相看了。 “你还不知道吧,告诉你,今儿早晨出门前我的电脑显示,历史上的今天,16……16……,哎,不管了,16几几年的8月25日,是康熙皇帝亲政300多年的日子呢!”看到弘毅张着大嘴、流着汤水的吃惊、佩服、一脸没想到的样子,小艾说的更加不容置疑了。 弘毅对历史还是比较感兴趣的,清楚记得康熙生在顺治十一年,也就是1654年的农历三月十八,属马。而他自己出生于1978年4月24日,也是农历三月十八。这种巧合就让他有意无意的更加关注这位“千古一帝”了。康熙虚岁8岁继承皇位,14岁那年的七夕节当天亲理政事,那也就是1667年农历七月初七。今天是2013年8月25日,如果小丫头没说错的话,玄烨亲政那一天就应该是1667年8月25日,正好是346年前的今天。 “346年。”弘毅淡定说道。 “什么?”小艾没反应过来。 “我说,您的老祖宗康熙爷346年前的今天亲自理政啦!恭喜您了呢,大清皇室的小格格!”弘毅一本正经的对小艾说,看着她有点钦佩的眼神,得意的摇头晃脑,而后,两个人愉快的笑了起来…… 吃过火锅,弘毅礼节性的送艾格格打车回去,两人站在路口频频举手,可周日晚上西单的出租车可不是这么玩的。漫长却又充满情趣的一小时后,两人决定放弃招手。 “曾处,我坐地铁回去吧,您也回吧,别管我了……”小艾主动放弃了格格的尊号,恢复了原来的状态,偏偏做回“领导”的弘毅倒是觉得若有所失。 “也好,一号线走着。”两人默默无语,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不急不慢的向地铁站走去。 就在两人看着人行道路口变绿灯准备过马路的时候,一辆汽车疾驰而来!“小心!”弘毅眼疾手快,右手一把拉住小艾的胳膊往后一扯,堪堪避过那辆无德的汽车,“SB,惊了格格尊驾,你丫小奴才死不足惜呀!丫废了你!”弘毅望着汽车的背影,来了这么一句京片子。 “咯咯咯,小曾子,你现在可是准备废了格格我吧?” “啊?”弘毅回头一看,人家小艾安然无事站在自己的身后,可自己的右手还使劲儿抓着姑娘的左胳膊呢! “对不起对不起啊!好不容易接触一把皇亲国戚,便宜赚的狠了点啊,嘿嘿。没事吧?” “没事,谢谢曾处,那我去坐地铁了,再见!”小艾十分“欢型”的跑进了地铁站,头也没回,留下一个优美的背影给弘毅…… 弘毅似乎感觉有一点小小的失落,却也不是十分在意,下意识的用右手抹了一下鼻子,自言自语“撤!”可突然感觉鼻子上黏黏糊糊有股腥味,赶紧拿左手在鼻子上划拉一把,摊手一看,果然是一点血迹。再看右手,那郁闷无名指居然又出血了?! “兴许是刚才拉那位爱新觉罗氏的时候劲儿使过了吧?等等,……爱新觉罗……康熙……大清皇室,为什么一碰到大清皇室的事,我这手就流血呢?……” 弘毅杵在街头,呆立…… <ahref=http://>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lt;/a&gt; 第四章 引子之〖格格〗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曾处,走吧,万里长征继续挨,遵义会后接着开!”小艾的一句很不着调的打油诗把弘毅的绵长思路从昨晚拉回了现实。 “走,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呀!”弘毅有点调侃的接了一句,收拾东西准备回处里参加周一的部门例会。一回头,忽然发现今天的小艾似乎哪里不一样了,还是昨晚地铁口分手时的那一头飘逸的卷发,还是那永远不是十分着调的口吻,可就是感觉不一样了。哪里呢?哦,她今天穿了一件改良过的白色旗袍裙!短袖如意襟,浅V裹式领,高挑细收腰,及膝小裙摆,活脱脱映衬了小艾那出众的身材和大家闺秀的气质,特别是她还带了一副小小的蓝色玛瑙项坠,更是把她白皙的面庞烘托的娇艳动人,而前襟上绣的那一幅凤恋韵语图,似乎也在继续强调旗袍主人的皇室宗亲地位呢! “…………”弘毅终于知道自己走神了,而且一定是心猿意马的走神,因为小艾的脸庞已经绯红,被白色旗袍裙一反衬,十分明显。 “吆,小格格,还真是天生丽质、光彩照人呢,给咱大清国长脸!”弘毅趁着走过小艾身边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调侃却又认真的说。岂不知,他身后的小艾,脸更红了…… 弘毅进门的时候,大部分同志都已经就坐了,除了马处长和尚副处长。弘毅知道自己的位置,而且别人也都是知道的,那个排位第四的地方就是他的。在机关工作,位置感、或者说论资排辈的能力是基本的生存能力之一,现在的宣传教育处,头两位是被大伙戏称为“马上”组合的正副处长大人,中间是郝处,一位50开外的调研员,正处级干部。接下来就是弘毅,借调的地方副处长,再往下,还有科长、副科级、科员、办事员,一共六位,小艾排中间,因为是硕士研究生毕业,虽然刚工作满一年,按《公务员条例》定了副科级,也是不快不慢吧。 小艾跟着两位处长也进了门,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摊开笔记本的同时,很自然的冲对面的弘毅微笑了一下,而后就低下头开始记录着什么了。弘毅却发现这种承袭已久的排序,今天让他有点左右为难,不知道是翘着二郎腿好呢,还是正襟危坐更合适一些,因为坐在正对面的小艾光彩照人,无论自己怎么克制,却总是被深深吸引,哪怕时刻提醒,周而复始的时间间隔不超过两秒钟……好在这个让他犯二的过程持续不过十秒,马处长就发话了—— “同志们,开会哈!”下面是纷纷翻开笔记本的同一动作。 “上周我们处的工作刚才赵司长已经通报过了,而且也做了充分肯定,我在这里就不重复了,就一句,大家上周各司其职,日常工作都完成的很不错,我和尚处长也都知道大家的辛苦!”尚处长恰如其分的点头附和。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曾处昨天主动放弃休息时间,带着小艾用一天的时间完成了那个关于新加坡‘625’外事工作的报告,今早我呈给赵司长看了之后,他十分满意,认为报告语言简洁明了,逻辑思维清晰,引用材料详实充分,提出的下步工作思路切实可行,今天分管部长看完以后,就可以送给外事司了……”这时候是弘毅插嘴的最佳时机—— “马处长,这份报告是您和尚处长亲自指点我动笔的,思路都是你们领导的,我就是代为执笔呢,就是这样,里面肯定还会有一些我考虑不全面、把握不准确的地方,还要请各位领导多给改正改正,我也好有机会学习学习。另外,小艾也帮了大忙,处里面各位同事也是提前都把手头的工作情况和我做了充分交代,我可不敢应承您的表扬哈!”谦虚是美德,即使是过分的谦虚也是安身立命的必备条件。弘毅的眼光扫过会场,看到各位同仁的脸上都有自得之色、满意之情,也就放心了。 “别谦虚,虽然大家都做了扎实的前期工作,但毕竟还是你执笔嘛。”马处长接住弘毅的话口,很自然的把大家都利益均沾了一下。“根据领导的安排,外事司那边提出来这次625任务他们对前期工作介入的晚了一些,所以需要咱们处给予配合,也有可能根据工作需要配合他们去一次。至于谁去,领导还在研究,定了之后会提前告诉相关同志并知会大家一声。” “625”任务的命名,是各单位或者部门对涉及敏感任务的一种约定俗成的内部做法,一般是用月份和日子来简单代指。这个“625任务”,就是今年6月25日发生的一起涉外时间。那一天,我国一艘远洋渔船在非洲东海岸作业完成后,途径马六甲海域归国,结果在新加坡海域遇到了不明武装分子驾船拦截,在对抗过程中,我国大吨位远洋渔船反而把闹事的船给顶沉了。本着人道主义原则,我渔船将部分落水武装分子营救上来,在缴了他们的枪械之后,就近向新加坡提出停靠请求和司法援助,并向国内做了汇报。作为主管部门,弘毅所在单位按照高层领导指示,为了应对一日复杂的我国周边海洋环境,要把这次事件在国际范围内做一次高效有益的宣传,所以以往和外事工作不太搭界的宣教处,从事发开始就参与其中。【郑重声明:绝对杜撰!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散会大约一小时后,马处把弘毅和小艾一起叫进了办公室。 “曾处,刚才分管部长直接找到我,说你大学是学国际政治经济关系专业的,是吧?”马处长问。 “是的。” “哦,领导的意思是,这一次宣传教育处和我们司都是第一次参与外事活动,一定要把最优秀的同志派出去,你正好学的和国际政治经济有关系,而且报告写得很充分,领导很满意,准备让你和小艾陪着我一起去一趟新加坡,当然我们是去配合外事司。小艾是英语专业口译方向的研究生,正好可以当翻译。” “太好了,保证完成任务!”小艾就差跳着做出cosplay里春丽的经典动作了,而且还顺势看了弘毅一眼。 “保证完成任务。谢谢处长给我们这个机会!”弘毅很自觉地把小艾一起拉进来向处长表忠心。 “别谢我,你们工作是司长部长都认可的,而且你们具备这个素质。这两天准备一下,周四出发。”马处长很开心。 其时,窗外的长安街上,新加坡共和国国旗——“红白星月旗”正伴着五星红旗迎风飘扬。新加坡总理李显龙正在北京进行为期一周的国事访问,而这个625事件,也是双方博弈的一个小小的组成部分而已。 下班的时候,小艾款款走到弘毅面前,而不是以往的风卷残云式瞬间飘至,这让弘毅颇不习惯。 “曾处,大后天就出发了,你出国的东西准备了没有呀?” “啊?对了哈,还要准备准备呢!还有时间,明天我去买去。” “明天万一有事可就掉链子了,今晚也没事,我陪你去溜溜弯儿吧!” “您不回家呀,格格?” “切!撂一痛快话儿,去不去吧!”小艾一开始发威,立马拿出了格格的架势。两手一叉腰,想吓唬吓唬这位小曾子,可不知道这样一来,优美的曲线让弘毅再一次心猿意马…… 结果是,半个小时后,弘毅和旁边一位清纯可爱的俏丽美人儿走在了王府井大街上,而弘毅,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各色路人拍来的羡慕嫉妒恨的眼光。 “这是哪国的旗呀?”小艾抬头看着灯杆,不明所以的问道。 “回格格的话,这是我大清亡国38年之后的立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旗——五星红旗!”弘毅佯作打千儿状。 “讨厌!人家是问咱国旗旁边那个好吧……你个小曾子,真是需要家法伺候了……”小艾抬手就打,粉拳轻轻落在弘毅的的右肩膀上,却一下子红了脸,慌不择路的抽回了手来。可不嘛,现在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能和“家法”扯上边呢? 弘毅稍微一愣神,赶紧说“哦,那个呀,你早说嘛,那是新加坡的国旗,也叫做红白星月旗,倒是和土耳其国旗一个名,但不是一样的哈!” “知道了。”小艾依然红着脸低着头。弘毅只好继续: “新加坡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公民多数会说汉语的中国以外的国家,华人占了大多数。在你们大清朝,叫做淡马锡,当时闽南、海南等地过去不少华人。但是19世纪初被英国人占领了当殖民地了。说到新加坡国旗还有点趣闻呢。你看,它的红色代表了平等与友谊,白色象征着纯洁与美德。新月表示新加坡是一个当年新建立的国家,而五颗五角星代表了国家的五大理想,好像是民主、和平等五种理念吧。但是,这五颗星其实还有一个历史渊源呢!当年新加坡的人民行动党,就是李光耀那个党和新加坡共产党组成联盟,取得新加坡自治领首届大选胜利。当时讨论自治领旗方案,有人提出国旗上一定要和新中国一样,有5颗星和红色,这个提案得到了通过,就有了上面的五颗星,你看是不是和咱们的国旗一样也是五颗星星。”弘毅一番长篇大论。 “还真是呢,你懂得不少呢?”小艾终于从懊悔羞涩中走了出来,却又不自觉迈入了情窦初开少女常犯的小小崇拜的“俗臼”,闪着一双求知欲极强的眼睛望着弘毅,弘毅不“嘚瑟”一下都不好意思了。 “别忘了哈,我可是国际政治经济关系专业毕业的。” “对呀,这么说你要是不知道就是不学无术喽!那现在就去给你整一身国际化的行头吧,不要出国给我们丢人呢……”小艾调侃一句,丢下弘毅,笑着跑进前面一家男装商店。弘毅摸了摸自己的皮夹,默默在心中做了一个简短的告别祷告,看似极不情愿实则亟不可待的跟着走了进去…… 第五章 引子之〖新加坡〗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2013年8月29日,星期四,晚10点,新加坡樟宜国际机场。 中国某部公务人员曾弘毅、小艾陪着马处长,和一行的另外三名外事司同事在政务通道门口,正在和新加坡有关方面的接待人员亲切握手。 “Wellcome!欢迎!” “Thankyou!谢谢!”这种一句英文一句中文的官方接触还是让弘毅很享受的,不过闪电速度回忆一下新加坡的历史,弘毅还是认为,这片土地上,曾经有过机会让汉语作为唯一的官方语言的。 正式谈判第二天正式开始。谈判的重点就是围绕我方远洋船员携带武器押解不明身份人员进入新加坡领海是否合法的问题。当然,来之前高层就已经定了调子,那就是以尽快让船员驾船归国为目的,以平等互利为原则,以给予新方适当经济补偿为底线,不能突破。而弘毅的主要任务,就是做好记录,以利于回国后的系列宣传报道,体现中新两国的战略伙伴关系的新成果。而在这一过程中,小艾倒是作为后备翻译,作为马处长和新加坡有关官员的“私聊”翻译而“地位显赫”,经常是完成了一项任务、乃至一句出彩的语言,就向弘毅抛来一个得意的神情,虽然她能得到的仅仅是一个淡然眼神的回应,但在弘毅心里,却逐渐对这个“前朝格格”越来越敬佩和肯定。 本来一切顺利,谈判已按照双方意愿如期进入收官阶段,但突发事件不期而至。第六天的例行谈判,原计划只不过是再一次确定双方已达成的各项成果,然后正式签字生效。而这一过程被新加坡方面的一位“外行”给“跑偏”了―― 弘毅不耐烦的把笔轻轻扔在桌子上,抬头看着对面那位“新加坡移民局(ICA)”东亚处处长托马・赵,一个典型的华裔,年龄和弘毅差不多。其时,他正在侃侃而谈,说我方一位渔民涉嫌偷渡,不能按时放行归国。弘毅外事司的同事正在据理力争,但似乎任何合情合理的理由都不能让对面这位处长的高高扬起的嘴角对地球引力放弃抵抗。 “我国的法律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请贵国一定要充分尊重。”托马・赵摊开双手。 “请赵处长再一次明确,您所说的那位船员,他在我国曾经服过兵役,对制式轻武器的使用有所了解也是很正常的!”外事司王司长义正言辞。 “可海盗也对您所说的制式轻武器了如指掌。”托马・托起了双手。 “您这是在强词夺理!”王司长立即对他的可笑逻辑予以反击。 “我不认同您在这件事上的理解!”托马・托寸步不让。按照惯例,这时候需要的只有暂时休会,双方私下接洽了。王司长正要建议休会,弘毅突然向前探出身子,用英语说道:“请问赵处长,您或者您的家族来到新加坡多长时间了?”王司长对弘毅投来了奇怪的眼神,旁边的马处长听到小艾的翻译后差点跳起来,这可不是代表团职责分工的呀,你小曾可别乱来!而小艾投来的,却是一脸的焦急,还有桌面下她的脚底板对弘毅脚面子的轻轻拍打。弘毅对这些都一概不为所动,只是平静的盯着对面的托马・赵。 “请问这和我们双方的谈判有关系吗?” “如果您愿意回答我的问题,我自然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弘毅微笑着示意我方的正式翻译将这句汉语翻译过去。 “哦,这样……我是十多年前从中国来到新加坡的交换计划大学生,毕业后入了籍。” “祝贺您,您一定是同一批还在国内的大学同学中十分出众的一位!” “谢谢您的夸奖,但请允许我还是要请问您,这和我们的会谈有什么关系?”托马・托记性还不错。 “有关系,”弘毅微笑道,“您在国内上到大学几年级来到新加坡的?”弘毅不失时机的说了一句汉语。 “大学二年级。”托马・托明显顿了一下,还以用英语作答。 “您大一入学的时候,是不是首先参加的是一个月的大学生军事训练呢?” “那是,当时国内都是这样的。”托马・托看上去有一点无奈,甚至第一次用了“国内”这个词来指代自己原本的祖国,而不是现在的主子。好在对方的翻译把它变成了汉语“中国”,并低声提醒了老赵。 “那按照您的定义,您是不是可以算作接受了中国军事训练的人员,按照当时贵国的移民条例,你的入籍申请是否应该被批准呢?” “不不不,我当时只是一名大学生而已,而不是军事人员。” “而我国的那位船员,也早已是一名退出现役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而不是武装分子,我说的对吗,赵处长?”弘毅微笑着加重了语气,死死盯着对面的曾经的同胞。 …… 当晚,中华人民共和国驻新加坡大使馆餐厅,王司长举杯祝酒: “同志们,我们今天顺利完成了所有协议的确认工作,明天一早就可以签约了。我们圆满完成了祖国和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来,今晚可以喝一点国内的茅台酒了,哈哈,但是谁也不许喝醉!干杯!” “干!干!”众人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之后,王司长走到马处长和弘毅的面前,举杯说: “小曾啊,没想到呀,你这编外人员倒是抓住了对方的一个薄弱环节呀,真是让我没想到呀!不错,有前途,回国之后给你请功啊!” “司长,我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你别生气哈,事发突然,我没有提前给您请示呢,这是外事工作的大忌。请您批评我,我绝对正确对待你的批评!”弘毅没有得意忘形,而是一脸诚恳。 “好,不错,对外事纪律还是了解的,但是这一次我认为可以忽略不计,因为你毕竟轻松拿下了。再说你还不是外事干部,也不怪你。但我看你还对得起自己的大学专业,英语也还没全扔回去啊!来,干杯,敬你们宣传教育处的各位!” “敬王司长!”马处、弘毅和小艾异口同声。 第二天,双方工作会谈备忘录顺利签署,中午把酒言欢。宴会上,托马・赵主动过来搭讪,而且自始至终用的汉语,弘毅也大度的和他称兄道弟,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好不容易,小艾才插了进来,打发了一直缠着弘毅说东说西的老赵。 “曾处,下午自由活动半天,明天就回国了,咱们去哪里走一走吧?”小艾一脸期待。 “好啊,你想去哪里呢?但是不买衣服啊,你看我这一身,一个月工资呀!”弘毅故作穷酸像。 “德行!你这叫扬我国威懂不懂?这叫拉动内需懂不懂?”小艾近来在弘毅面前很有格格的架势。 “懂!懂!所以咱下午就不去拉动新加坡的内需了哈,咱留着这次差旅费回去拉动!下午就去不花钱的地方溜达溜达呗,狮城也不大。” “行,听你的!”小艾笑着走开了。 …… 下午,新加坡著名景点新加坡鱼尾狮公园里,弘毅和小艾一身休闲打扮,坐在台阶上,惬意的欣赏着不远处鱼尾狮的喷水英姿。弘毅还是发挥自己的碎嘴特长,从新加坡的历史讲到鱼尾狮的由来,甚至都讲到了鱼尾狮雕像被雷击的轶事,却独独没有发现小艾的肩膀离着自己越来越近…… “弘毅……” “怎么?”下意识回答之后,紧跟着一个激灵,这叫法有点亲密呀! “回国之后我们还能这么看风景吗?” “哎,有点难度。你知道的,帝都的PM2.5是这里的几十倍,咱二位要是往台阶上一坐,是不是要带一大口罩?是不是要披一防尘衣?瞧好吧您呐,大爷大妈绝对会把咱俩当做不和谐因素的……”弘毅眉飞色舞的时候,肋骨部位遭到不明物体打击,差点壮志未酬、命丧海外。 小艾并没有收回自己的胳膊,而是顺势搭在弘毅的胳膊上,红着脸问道:“你多大呀,还和我们85后犯贫呀?”看到旁边这位“大男人”身板挺直脸庞僵硬的样子,小艾笑了,倒是大大方方一把抓住他的手,尽管这是一只一边出汗、一边轻颤的男人的手。 “你应该知道,我不在乎你曾经离过婚,更不在乎你比我大十岁,我只是觉得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你喜欢我吗?”小艾不仅仅是美女,而且绝对是典型的80后敢爱敢恨型的美女。 是的,弘毅有过一段长达七年的婚姻,但换来却是相望无泪的结局。也就是这个原因,他当初义无返顾的来到北京,也是寄希望于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弘毅不得不承认,他也已经开始喜欢眼前的这个姑娘了,只是,彼此之间巨大的差距让他裹足不前、犹豫不定!生活经历、家庭地位、年龄差距、地域差别……所有的这些差距,对于一个35岁的男人来说,不是一句“喜欢”就能迎刃而解的。 “我们还是先做朋友比较好,然后看看彼此的感觉,也听听你家里的意见……嗯……嗯……嗷……”弘毅本想稳扎稳打,未曾想小艾的红唇却一下子来了个霸王硬上弓,瞬间的温柔之后,紧跟着狠狠的一口,大龄离异男青年弘毅就这么陷落了…… …… 半小时后,一对新科恋人手牵手步行来到了新加坡国家博物馆门前。这是弘毅的主意,作为一个70后,这种有文化、有品位、有情调、无消费、低门票的“三有一低一无”场所是初期恋爱的绝佳地点。而我们的小艾格格,此时正小鸟依人的伴其左右,也乐于充当一时半会的“路盲”角色。 “有《康熙盛世》展览呢!”看着门前的英文展览导引牌,弘毅如获至宝。“前两天你不是说您的康熙爷刚刚亲政吗,咱们进去拜谒拜谒吧!” “准奏,曾额驸!”小艾一挥手,等着小曾子前面引路。 汗!这么快就额驸了呀?弘毅知道,大清朝的额驸,也就是驸马,那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很悲催滴,光是随驾而来的陪嫁嬷嬷就是所有额驸的梦魇了。据《清朝野史大观》记载,婚后公主和丈夫是分开居住的,也不能一起吃饭,基本没有共同的日常生活。公主要是想丈夫的话,会叫嬷嬷宣召丈夫进入自己的寝室。而在没有宣召的时候,丈夫是不可以进入公主寝室的。虽然这样说,也从上面可以看出,嬷嬷虽然是中间角色,但是却主导着公主的夫妻生活,权利也很大。公主碍于情面也不方便告诉自己宫中的父亲和母亲,见丈夫还要贿赂嬷嬷。弘毅看了看旁边的小艾,那叫一个无奈。 两人手牵手走在展厅里,对康熙爷的宏图伟业感叹不已,而小艾更是越来越得意,时常就着某一件事物从大清皇室的角度给新晋额驸洗脑,而弘毅也是虚心接受、君君臣臣。 忽然,两人不约而同在一个展柜前停了下来。 “这件东西我好想在哪里见过呢!”弘毅说。 “我也是。”小艾柔柔附和,却没有一丝开玩笑打趣的意思。两人一起躬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展品的解说牌――“Copperplatedinlayenamelfourtelescopes……铜镀金嵌珐琅四节望远镜……” 弘毅转脸看去,想说点什么,却刚刚好迎上了小艾相同的目光,几许疑惑,几多痴情,在两人心中慢慢膨胀开来。区区十几天的相处,竟要凝结出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吗?两人眼中不敢相信的眼神,却无法阻挡已悄然牵起的一双手,十指紧扣的深情,四目相望的真情,竟恍若隔世般,丝丝缕缕汹涌而来…… 第六章 引子之〖爱情〗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恋爱中的人,总是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一转眼,弘毅和艾蓉已经牵手走过了九个多月的时光,竟也堪堪经历了四个时节: 在那个乍暖还寒的孟春,他们曾牵手来到“亭台团殿,红壁蓝瓦”[1]的天坛,在参天古柏和沧桑古槐之间追逐嬉闹,也一级一级登上圜丘坛上层,在圆心石上紧紧相拥,对苍天大声布告自己心中那份至死不渝的爱情,祈求上苍的垂怜和眷顾; 在那个炙热难耐的夏末,他们曾泛舟于什刹海的清凉波光之上,感受“三海碧波荡漾,岸边垂柳毵毵”的惬意。也曾漫步于圆明园的残垣断壁、荷叶柳枝之间,慨叹一个民族的衰落、一个国家的痛楚; 在那个凉爽宜人的中秋,他们曾徜徉于火红香山的层峦叠嶂之间,在千年古树下,在静翠绿草间,在山花野果旁,在山峦转角处,在幽谷密林之中,在峭岩山颠之上,感受那空气的淡雅,环境的芬芳,那纯洁舒美静宜的自然; 在那个数九严寒的深冬,他们相依踏雪于紫禁城,聆听傲雪压松枝的静谧,品读锦被盖皇城的厚重,独享鹅毛扶铜狮的惬意,感悟滴水唤故人的凝重,还有那身后两行深深浅浅的足印,穿行于六百年皇家宫殿之中,那份自在天成,就像他们曾在这里鸾瑟和鸣、如影随形…… 这原本短短的九个多月的时间,弘毅和小艾的爱情迅速升温。无言的默契也好,相守的甜蜜也罢,都让他们情深意切、爱意浓浓。而这份不期而至却仿佛要生生世世的“爱情”,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般,让两人誓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2014年春节前,小艾主动提出要弘毅陪她回家吃饭。对于曾经有过一次不成功的婚姻的弘毅来说,自然清楚这第一次登门拜访二老的重大历史意义和其中蕴含的深意。在小艾的遥控指挥下,弘毅准备了一个礼拜的时间,从服饰发行,到礼物说辞,可以说周密谋划、务求成功。带着十分的信心和十二分的小心,弘毅坐在了小艾“老尖儿”[2]的面前。 “弘毅,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好名字呀!出自《论语・泰伯章》中曾子说的一句话,原文为‘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意思是作为一个士人,一个君子,必须要有宽广、坚忍的品质,因为自己责任重大,道路遥远。说这话的还是你们本家曾子,哈哈,我没说错吧?”上来就是高屋建瓴。 “您说得对,叔叔!您记性这么好呀,出口成章,我自己到现在这么多年还没背下来。”弘毅脱口而出,是因为由衷的佩服,却旋即感到不妥,这么直白,反而有溜须拍马之嫌了。 “小曾啊,你今年多大了?”小艾的父亲和颜悦色,没接话茬,另辟蹊径,却有一种毋庸置疑的权威。 “叔叔,我今年本命年,属马,正好36周岁了。”弘毅赶紧放下手中那杯极品金骏眉,正襟危坐小心答到。 “哦,年龄也不小了。”准岳丈自言自语,旁边的准岳母不动声色的用膝盖轻轻蹭了一下自己的丈夫。 “是,叔叔,我知道,”弘毅决定坦白从宽,毕竟过堂的滋味极不舒服。“而且我还是离过婚的,前面有一段七年的婚姻,还有一个女孩,跟着她妈妈生活。离婚是在四年前。”弘毅尽可能地不卑不亢,但是提起这段往事,他还是有些幽幽然。 “这我们听艾蓉说过,你怎么离婚的呢?”这次轮到小艾的母亲主审了,话题倒是准丈母娘询问比较合适。弘毅不得不钦佩老两口的默契。 “这个主要原因就是感情不和,我和前妻追求的东西不一样,她比较形而上,我比较注重实实在在,时间久了,就对对方有了一些不满,不过离婚的过程没有大吵大闹,和平分手。” “感情不和倒是确实过不下去,不过当时你们有没有意气用事呀?”小艾的妈妈和颜悦色道。 “妈,都过去了还问什么呀?”小艾果断出马,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要紧,”弘毅感激的望了一下小艾,继续说:“阿姨,这种事情确实是艰难的决定,但是有问题总要面对您说是吧,而面对之后的结果如果只能如此,我们作为成年人也只能接收了。” “恩,年轻人敢爱敢恨就是好的,只是要把握好,不能得过且过。”小艾的爸爸总结陈词,结束了这个比较敏感的话题。 “我听你们部里外事司的老王说你前段时间和小艾去新加坡会谈的时候表现不错呀!” “叔叔您过奖了,小艾才是得心应手呢,我就是看不惯中国人欺负中国人而已。”弘毅说了句实话。 “说得好啊,小曾!”看来是说到了老爷子的心里去了。“你这脾气我看好,小艾和你说过吧,我们家其实是满族,而且是爱新觉罗!虽然是前朝旧闻了,但是中国不能总是被别人欺负!我就不认这个理儿!中国人必须要有血性,要敢于面对风险和挑战!”老爷子精神百倍,似乎立即可以横刀立马、指点江山! “爸,弘毅其实对咱满族还是挺了解的,因为呀,他居然和康熙皇帝一个属相,甚至一天的生日呢,都是三月十八的呢!”小艾见风使舵的本事也让弘毅刮目相看了。 “是吗?那岂不是你的这个本命年和康熙爷出生差了整整六个甲子?”老爷子一脸的惊讶愣是没有隐藏住。 “我哪敢呀,叔叔,巧合而已吧?”看着老爷子的表情,弘毅有点吃不准怎么接话茬了。 又海阔天空的聊了一会之后,弘毅知趣的告辞了,毕竟第一次登门,要给小艾留点时间接受二老的深入垂询,乃至盘问。 回到宿舍,弘毅就接到了小艾的电话。 “弘毅……”电话那头的小艾明显是红着眼圈。 “怎么了,别吓我哈。”弘毅有点焦急,却不怎么担心。自己离过婚,年龄差距这么大,小爱的父母有些说辞和疑惑绝对正常,弘毅绝对十二万分的理解。 “我爸妈说,你,离过婚,让我,慎重一点。但,你放心吧,无论怎样,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曾弘毅,这辈子就是我的了!”小艾控制了情绪,一字一顿的说。 “别为难,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弘毅只能这样表态,心中却也早就五味杂陈了。躺在床上,他怎么也睡不着。在弘毅看来,如果小艾一开始给他的印象是青春、美丽、活泼、多才的话,那么现在,小艾对这份爱情所体现出来的执着和坚韧更是让他如获至宝,倍感珍视,甚至有些自鸣得意。回忆起今晚自己的表现,倒还中规中矩,就是老爷子说那句“六个甲子”时的表情让他不明所以…… 那天过后,弘毅也会间或受邀登门拜访二老,和这一家人相处的也算和谐融洽,转眼就到了2014年的春节,弘毅就要正式步入自己的第三个本命年了。小艾倒是闲不住,什么红裤衩、踩小人红袜子、红腰带等等,一件件的送上门来,甚至还按照他们满人的风俗习惯,给弘毅准备了一件红色背心,并且牵强附会的说这就是现代版的满族红肚兜,强令弘毅立即佩戴停当。看着小艾颐指气使,弘毅也乐于言听计从了。 春节一过,好事连连。 先是鉴于曾弘毅在新加坡的突出表现,经部一把手亲批,调入手续居然顺利办完了,而且为了体恤在弘毅之前就借调进来的其他两位同志,大伙三人利益均沾。这反而让弘毅成了他们两个的恩人一般,只是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心照不宣。 同时马处长不负众望升级为副司长,尚副处长接任处长一职,弘毅自然排在尚处长之后,任职宣传教育处副处长。接着赶上了部机关公务员住房配售,弘毅按照大大低于市场价的换购价如愿购买了宣教处原调研员老郝的一套三居室住房的使用权(只是使用权,没有产权,如遇工作调动,原则上需要由公务员住房管理部门作价回购,房屋使用人不能在社会上转手出售,避免了巨大差价带来的种种腐败和利益兑现),当然,老郝荣升副巡视员,住房标准也是水涨船高,兴高采烈的搬进了三室两厅的新房。紧接着,小艾也凭借新加坡之行的优异表现,顺理成章的调入外事司担任专职翻译,级别也自然而然由副主任科员调整为主任科员,正科级。 将近三年的苦苦等待终于修成了正果,弘毅的心情自不必说,至于小艾的调动,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朝夕相处了,但这却透露出一个信号――小艾的父母基本上接纳了弘毅,因为按照约定俗成的机关工作惯例,同在一个部门工作的一对恋人如果结为夫妻,那么原则上就要有一个人调整到其他部门,这叫做“回避”。小艾的“提前回避”,说明老爷子开始未雨绸缪了。话又说回来,即使工作时间弘毅没办法再对原本就在旁边、现在楼上楼下的小艾眉来眼去,但是因为有了自己的住房,小艾居然也在经过一场家庭内部的纵横捭阖之后,隔三差五的“入主”弘毅的新家,堂而皇之的享受一下“格格”的待遇。“好在现在还不用陪嫁嬷嬷登场!”弘毅暗自庆幸。 2014年4月17日,农历甲午年戊辰月戊午日。 今天就是曾弘毅36岁的农历生日,还是小艾他们家康熙爷玄烨主子的360年诞辰纪念日。弘毅和小艾分别和各自的分管司长请了一天假,两位领导也是心照不宣的欣然应允。两人一起第N次来到故宫博物院,想在这种“三有一低一无”场所[3](参见第五章)来过一场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生日PARTY。其实故宫博物馆每年4月1日起10月31日止就进入了旺季,每张门票为60元人民币,还不包括珍宝馆和钟表馆。这种价位,比新加坡国家博物馆还高,可管理水平就值得商榷了。 弘毅拉着小艾直奔景仁宫。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每次进到紫禁城,也说不准是谁拉着谁在走,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两人执手信步,目的地却总是出奇的一致,这次自然一样。这点让两人始终无法参透,却成为他们标榜自己举世无双的爱情的重要砝码。 作为故宫的捐献馆,景福宫正在举办《定窑瓷器展》。两位恋人却明显对宫内的基本规制和摆设更加感兴趣,时常停在一个地方,若有所思,而弘毅比小艾更加热衷于这样做。 “小艾,你看。”停在殿门前的弘毅叫过来小艾,摊开手心,上面是一件大致呈三角形的铜片。 “好啊,你破坏文物!”小艾嗔怪道,尽管是小声到只有两人才能听到。 “我也说不好,奇怪着呢。”弘毅把上次景仁宫还有福佑寺的荒诞经历和小艾讲述了一遍,自然也不能落下西单之夜抓了一把小艾的胳膊、占了便宜却见红的糗事。伴随着弘毅演讲情节的跌宕起伏,可怜见她女朋友的表情换个不停,时而掩口而笑、时而不屑一顾,时而痴痴相望,时而紧蹙眉梢……当知道弘毅四次小剂量“放血”的时候,小艾更是紧张兮兮的一把抓起弘毅右手,仔仔细细把那曾经饱受委屈的无名指含端详了遍,而后轻轻捧在腮边,喃喃自语道:“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大大咧咧的,不知道心疼自己……”在小艾堪称“感人至深”的“呵护”下,弘毅瞬间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自然也就忘了要把手里的铜件物归原处这件事…… “游客们请注意规范自己的言行举止啊!”一个懒散的声音还是从不知哪一处犄角旮旯里散发了出来,两人赶紧端正行止,才发现旁边的一对小夫妻正看着他们窃窃私语,而那个女的,一手扶着自己看似怀胎足月的大肚子,另一只手正忙不迭的遮掩身旁看似不足三岁的小男孩的双眼。 好尴尬呀,这不是教坏人家小孩子嘛!而且,弘毅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这母子二人……小艾倒是发挥了自己的应变之长,立即蹲下身子,嗲嗲地说:“小朋友,告诉姐姐,你多大了呀?” “山岁了。”小男孩比小艾更嗲。 “你跟着爸爸妈妈还有小弟弟来看故宫呀,真棒!”小艾乘势而上。 “我不喜欢小弟弟,抢妈妈!妈妈不抱我了……”小男孩很是委屈。 “好了好了,见谁都说这个,妈妈可以抱你呀,来,妈妈抱抱……”孕妇看到小男孩有掉眼泪的趋势,赶紧弯腰安慰。 “小弟弟,你马上就要做哥哥了,要和妈妈肚子里的小小弟弟关心妈妈才对呀,不要让妈妈太累了……”小艾和颜悦色的规劝小男孩,明显爱心泛滥进行时。 “哎呀~哎呀~……”突然,本已弯下腰的孕妇做出极其痛苦的表情,身子缓缓挺直,一股浑浊的液体流了下来。 “快,你老婆要生了!”曾毅左手一把扶起还蹲在地上的小艾,右手拉了一把木门,趁势一个箭步冲到还在愣神的年轻丈夫身边,大声提醒!反应过来的小艾也顺势抱起地上的三岁小孩揽在怀中。 “妈妈!妈妈!”孩子吓到了,小艾紧紧抱住小男孩不停安慰。 “媳妇!媳妇!”丈夫也吓到了,只是一遍遍惊呼。 弘毅无奈回头冲着旮旯里刚冒出的那个脑袋喊:“快打999!找人帮忙!”那人赶紧低头拨起电话来…… 弘毅和闻讯赶来的几名故宫工作人员抬着担架把孕妇送上急救车后,小艾才把抱了一路不停大哭的小男孩交还惊魂未定的年轻爸爸手中。弘毅这才想起,那个怀孕的妇女就是自己第一次来景仁宫看到的小孩子的妈妈!怪不得那么面熟呢!巧合吧!回头看着气喘吁吁、两鬓冒汗的小艾,弘毅慢慢把她揽在怀里,心疼地说:“走吧,救死扶伤的大格格,我代表那两个小家伙向你表示由衷的感谢!” “切!谁用你代表呀!你自己没有态度呀!”小艾故作不满。 “本人也是一万分的崇拜!敬礼!”弘毅赶紧举起右手,一个标准的敬礼! “呵呵……等等,你怎么流血了呀!”这次小艾是真急了,一把拉下来弘毅的右手,也顾不上擦就用自己的嘴巴吸起无名指尖上的污血来…… “哦,又是被那个景仁宫的殿门给伤着了呢。没事没事了,多不卫生呀,没关系的,多大点事儿呀!……”弘毅还在聒噪,突然看到小艾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发送出来的既嗔怪又心疼的眼神,很自觉地打住了…… 良久,弘毅突然发现自己的左手居然还抓着那件铜件。刚才慌慌张张一顿忙活下来,把它奉还的事情是忘了个一干二净。看来,只好再替故宫博物院保管一段时间了…… 晚上,小艾轻描淡写的给爸妈打了个电话,通报了自己的驻跸[4]地界儿,在忍受了父母的一番责难之后,就小鸟依人的躺在了弘毅的身边。 “你说我的这根手指头怎么就那么悲催呢,亲?”弘毅右手揽着小艾,正好把无名指伸在小艾面前晃悠。不过此时此刻,经过小艾的包装,无名指已经被五花大绑,创可贴、止血纱布里外里裹了好几层,在弘毅提出反对意见的时候,小艾正色道:“外事干部要具备一些简单的急救知识你懂不懂?我昨儿刚上的课,没想到今天就给您伺候上了,怎么着,你还委屈了?”尽管弘毅立即闭嘴,小艾事后还是不依不饶,在雪白的纱布上画了一个点头哈腰的大内太监形象才肯罢休,这让弘毅十二分的不爽,却也不敢怒不敢言的! 此刻,小艾一手拿着那个铜质窗棂件上下摆弄,一手揪着弘毅的倒霉无名指频频让大内太监点头哈腰,开心够了,才打趣说到:“这只能说明,你呀,火力旺,精力足,需要通过放血的方式排解排解!” 弘毅听了,愣了一下,突然一脸贱笑的说:“我精力足呀,需要排解呀,那小曾子就奉召前来伺候格格大驾了哈……”同时一个翻身,毫无道理的把小艾压在了身下。 “来人呐,传侍卫,将此歹人拿下,押到‘厂子[5]’给净喽……哈哈……哈……嗯……起开呀你……讨厌……啊呀……啊……” …… 弘毅惬意的躺在小艾的身边,正回味刚才的种种妙不可言,一手揽着娇艳欲滴的美人,一手轻轻把玩着那个明黄打底、嵌绣牡丹的荷叶香包。这个“上有带,下挂穗”的精美物件,是小艾送给弘毅的生日礼物,而且还是她在奶奶的调教下,一针一线亲手缝制出来的,据说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刚才一番颠鸾倒凤之后,小艾羞涩的把它交到弘毅的手中,弘毅却戏称其为“小抱枕”,结果自然是免不了一顿“家法伺候”。小艾倒是具有人本关怀的精神,肉体惩罚结束之后,就给弘毅上了一堂传统文化教育课。 原来这种正面外嵌牡丹,背面满绣柿子的荷包香囊,寓意“万事(柿)如意”,是他们满族的传统工艺品。小艾还说,最早的荷包是用鱼皮或兽皮制成,用以装食物,供长途射猎时充饥。满族进关以后,荷包除了盛食之俗得以长期延续外,就逐渐演变成为八旗男女的随身佩物。当年皇帝定亲时,要把这种荷包系在选中秀女的衣襟纽扣上,叫做“放小定”。而在民间,待嫁姑娘要把亲手绣的荷包作为信物送给情郎。弘毅自然是感动不已,当知道小艾为了在只有名片大小的黄锦上绣十几个小柿子而挑灯夜战,而且数次刺破手指的时候,他当仁不让的把小艾的宛若青葱的食指心疼的含在口中,“舌指交错”一番,说是要“爱心疗伤”,结果自然又是得寸进尺、游龙戏凤了…… 看着旁边刚刚经历人生的第一次、沉沉睡去的小艾,弘毅放好手中的香包,而后轻轻拂去她有些凌乱的长发,露出那白皙透红的脸庞。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在梦中又看到了一脸痞气的弘毅,时而嘟嘴、时而微笑,时而羞涩,竟比醒时那份娇柔也分毫不差。弘毅禁不住轻轻在小艾的额头落下一吻,喃喃自语道:“放心,你给了我,我一定对你好,也只对你好,生生世世,对,生生世世!” 而小艾恰恰就在这时翻了一个身,很自然的把手臂搭在了弘毅的身上。春天的北京夜晚还是很凉,弘毅心疼的把她的手轻轻拿起,准备放进被子里。突然发现她的手里居然还握着那个铜件。轻轻掰开芊芊玉指,把铜件拿在自己手里后,弘毅给小艾盖好被子,望着来路不明的铜件,却陷入了沉思:这个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会在这九个多月的时间里三番五次、不明原因的反复出血?为什么这件事背后似乎都和三百六十年前的今天出生的爱新觉罗・玄烨他老人家有这样那样的关系?而自己深爱的这个丫头,还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满族格格[6]?而这三百六十年所谓6个甲子,难道还真有什么“六个甲子的轮回”不成?…… 带着诸多疑问,弘毅终于握着这注定要陪伴他一生的铜件、拥着注定要和他缠绵一世的爱人,沉沉睡去…… [1]引自散文《天坛听雪》,作者:以风为马; [2]老尖儿: 【1】老尖儿,北京土话,指父母,其实是“老家儿”,读快了就成了“老尖儿”,老尖儿这词挺好的,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尖儿,父母自然应该是孩子的老尖。 【2】老尖儿,还是满族口语,就是年岁最大的意思。如你看那个老太太有福气,都成了小村里的老尖儿了。 [3]“三有一低一无”场所(弘毅语),就是有文化、有品位、有情调、无消费、低门票的“三有一低一无”场所,也是弘毅自认为的初期恋爱的绝佳地点。 [4]驻跸[zhubi] 1、皇帝后妃外出,途中暂停小住; 2、帝王出行时,开路清道,禁止通行。泛指跟帝王行止有关的事情。 [5]厂子:据说是给准太监做阉割手术的地方,位于紫禁城的西华门外,是一间比较破旧的小屋(待考)。 [6]格格是满语对未出嫁女子的称呼,其汉语直译是“姑娘”。清朝建立之后成为一些满族贵族女性正式封号的一部分,构词用法则近似于汉语中的“夫人”。满族人日常使用时无论身份贵贱,未出嫁者都可称为格格,然而作为封号及汉族人使用时则多指身份尊贵的年轻女性。 <ahref=http://>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lt;/a&gt; 第七章——穿越与出生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曾弘毅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和艾蓉一会儿纵马奔驰在美景如画的草原之上,春风不但裹挟着牧草的芳香扑面而来,却也忙里偷闲,在碧蓝如洗的天空中放牧着白云,大地一片青青。他和自己心爱的女人时而冲进大片的羊群,时而追逐天边的云朵,就像天上的白云落地上,又像地上的白云挂苍穹……一会儿,两人又卧于草甸之上,艾蓉正把玩着弘毅腰间的荷叶香包,而他自己则仰望着翱翔的雄鹰,就好像那是他自己,俯瞰山川,壮志凌云……一会儿,自己一身戎装、跨马抚刀,昂首前行,回头望,车架里的艾蓉正款款回望着自己,眼神里满是爱意和崇拜!自己的身后,黄龙华盖、骑驾卤簿,浩浩荡荡的马队逶迤而行……我,曾弘毅,终于可以指点江山、傲视苍穹了!而这一切,还有自己心爱女人的陪伴! 正得意间,突然却天地倾覆、乌云蔽日,不知从哪里涌出滚滚洪水,浊浪滔天,竟然瞬间将一切泯灭!弘毅两眼圆睁、双拳紧握,努力找寻艾蓉的身影,却一片混沌,终无所获。天地在渐渐闭合,山川在慢慢凑聚,身边的一切都在向自己压来,密得透不过气,紧得动弹不得,宇宙迅速变成了一个紧密的口袋,将已经蜷缩一团的自己包裹起来…… 不,不能坐以待毙,即使要死,也要和自己的小艾在一起! 弘毅振作精神,卯足力气要顶天立地站起来,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化作了上古时代的盘古,要开天辟地做一番伟业,坚持,再坚持,要冲破这令人窒息的世界,换来一个崭新的环宇,和自己的小艾共度今生!想到小艾,弘毅不再犹豫,任凭头顶重压千斤,任凭脚下地动山摇,要站起来、要顶天立地站起来…… 终于,那一片混沌被冲破一个口子,弘毅在夹缝中挺身而出!尽管久违的光芒让他双目难开,久别的春风让他浑身颤抖,但,他终于冲破了那重重束缚,又来到了这个世界上,而这个世界,也终将因为的他的再次归来而改天换日! 志得意满的弘毅感觉自己慢慢的飞升起来,就像是有一双大手在托举着他飞向太阳,让他如日中天…… 可就在本该好好享受开天辟地旷古奇功带来的自豪的时候,弘毅突然感到自己的屁股上被实实在在的拍了两板子,倒不是很痛,但谁这么没有素质呀,没看到自己正在天马行空、大作好梦嘛?一定是小艾,这丫头一准又在耍格格的威风。哎,原来是黄粱一梦呀,也好,先配合一下刚刚以身相许的美人,然后“从头再来”!主意一定,弘毅还没睁眼就作势大哭起来—— “哇哇~哇哇~好痛呀!” 纯正的婴儿啼,这下总该让时不时就对小孩子爱心泛滥的小艾满意了吧,说不定还可以“梅开三度”呢,嘿嘿……想到这里,弘毅赶紧睁眼,去寻找自己的温柔乡! 但这一睁眼,可着实让弘毅下吓个半死:自己正倒悬在半空中,而且是一丝不挂!“裸体倒是好理解,谁叫自己昨夜愈战愈勇呢,可这个大头朝下的动作是不是有点过了?小艾,看我怎么收拾你!”弘毅赶紧顾目四盼,却发现眼前是一件肥大的藏青色衣裳料子,衣襟、领口处还镶着精细的花边,而这件衣裳的背后,竟然是一个已经发福的女人的身体。不,这绝不会是小艾那魔鬼身材!小艾呢?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她的一点蛛丝马迹。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小艾!小艾!小艾!”弘毅大叫不止,可自己的嘴巴竟然不听使唤,只是一个劲的在大喊—— “哇哇~哇哇~哇哇~” 弘毅崩溃了,小艾不见了,不知道安不安全,仅凭这一点就让他恐慌不已,自己还偏偏在这个时候失语了,关键一点,另外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正倒提着全裸的自己。面对这“一怕、一惊、一羞”,弘毅此刻简直生不如死,无论如何愤怒的呐喊、苦苦的呼唤,弘毅只能听到自己“哇哇”的大哭,间或有那个女人貌似激动万分的“啊个、啊个”的呼喊。万般无奈,弘毅闭上了眼睛…… 好在倒悬的时间不是很长,弘毅就感觉自己被平躺着放了下来,有一块棉布之类的东西在自己的“胴体”上四处游走!弘毅想反抗,卯足力气要翻身爬起,却发现自己的四肢也已经不听使唤,只能杂乱的乱抓乱蹬……“完了,哥们儿这才刚和小艾以身相许,不料就被这老女人霸王硬……”一想到小艾,弘毅又陷入巨大的悲伤之中,忍不住再次尝试呼唤小艾,尽管得到的回音依然是那恼人的婴儿啼。 在弘毅响亮而漫长的吼叫、哭喊、或者说是啼哭声中,他感受到一只大手托着自己的脑袋,从背后把自己抱起,很快又慢慢进入一团温暖的水中。虽然放不下心中的焦急和恼怒,但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的舒服惬意。于是,弘毅慢慢放弃了哭喊,开始盘算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突然,弘毅感到自己紧握的右手正在被人使劲的掰开!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呜哩哇啦”的说着什么。弘毅堪堪扭头,看到了那个黄铜片!应该就是自己的铜件,尽管此刻铜片变大了好多,但绝对就是它。 “凭什么给你!偏不!就不!”弘毅心中来气,手上来劲,死命握住拳头,决不放弃!但,女人的力气好大,一番争夺之后,铜片易手。懊恼的弘毅尝试咒骂一番,但还是在自己的烦人的“哇哇”声中选择了放弃。不过这样一来,他倒是有时间仔细分析一下自己的处境—— 眼前的妇人四十开外,脸上涂脂抹粉,身着肥大马褂,怎么看怎么像清剧里的老妈子,此刻正面露惊讶之色,仔仔细细端详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个铜件,不一会功夫,就欢呼雀跃的跑向不远处的一张大床前,俯身便拜,同时语调激扬的说着一些什么,反正弘毅是一句不懂。现在,一群看似十三四岁的古装小姑娘正喜气洋洋的摆弄着他:擦身、包裹、时不时逗引他一下……为什么都是古装?为什么都还是初中生的年纪?为什么她们如此肆无忌惮的摆弄自己的……“裸体”?十万个为什么!算了,先不和小丫头一般见识!继续观察、伺机而动!打定主意,弘毅还是向那个把自己从梦中给拉出来的中年妇人那边看去——不过,引起他兴趣的倒是那张大床:床角有雕刻精美的床框和床罩,床框挂着蓝绸缎藤萝幔帐,缎面绸里五彩苏绣的帐子此时已被收在两边。看了几期《鉴宝》节目的弘毅,立马觉得这货值钱!尽管此刻已经再一次被紧紧包裹起来,但弘毅还是努力向四处望去:红木窗、密窗棂,贴着薄窗纸,透着外面的艳阳高照;两面火炕南北相对,铺着黄面坐垫,上有洋漆炕桌、四方宝瓶;两扇原本紧闭的红色房门刚刚被打开一扇,露出外间明晃晃的宝座屏风、香几宫扇、香筒甪[lù]端[1]……只是可惜,满屋子没有一件玉器呢![1]弘毅有些失落。 [1]按照满族风俗,产房不放玉器。 此时,床上躺着的女人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盖着一床绣龙大锦被,貌似奄奄一息,可听到中年妇人的禀报,似乎十分激动,瞬间强撑坐起,周边几个宫女模样的年轻女子急忙上前搀扶。 “呵呵,难道自己被拉来演电视剧?这分明是一处清宫剧呀!”弘毅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发现原来那床上的女人正向自己伸出两只手臂,一脸的急切! “我的戏份到了,可台词是什么的确是不知道呀!”弘毅一着急,又开始哇哇大叫(大哭)起来。 后面剧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弘毅的预料,因为其实他就是充当一个道具,直接被刚才那个中年妇人抱了起来,送到床上女人的怀中。可这样一来,弘毅瞬间感觉事情大了去了——自己一个30多岁的大男人,被两个女人抱来抱去居然毫不费力,这绝不可能! 但一切的否定都是徒劳,当弘毅近距离看到正抱着自己的小女孩时,他彻彻底底凌乱了!是的,那是一个看样子也就是十四五岁的小女孩,一脸稚气未脱,此刻正一边流泪、一边在弘毅的脸上亲来亲去…… 顾不得再看一众宫女忙不迭去给女孩拭泪、居然还有几个跪拜下去貌似在苦苦相劝,弘毅赶紧整理自己的思路—— 今天是公元2014年4月17日,农历甲午年三月十八日,自己的36岁生日。不久前的“刚才”,也就是今天晚上,自己正在和小艾缠绵悱恻,看着小艾睡着了,在拿着铜片和香包胡思乱想一番之后,才昏昏睡去,接着就感受天地合一、翻江倒海,自己本想来一把“盘古开天”,好不容易挣脱了混沌一片,再一次看到光明,然后就到了这里,而且是倒提、全裸……等等,天地合一、翻江倒海?混沌初开、顶天立地(倒着的)?只能啼哭、不能言语?难道?难道—— 我是一个刚刚诞下的婴儿! 弘毅不由得再一次睁大眼睛,拿自己的脸蛋去比较那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女孩的身形,只能说答案很残酷;再咬一咬自己的嘴唇,没有反应?舌头试试,居然没有牙齿?——妈呀!现实真的很骨感呀!真的,自己已经成了襁褓之中婴童! 难道?难道……穿越!真的是穿越!天哪,上帝耶稣佛祖观音玉皇大帝真主安拉还有至圣先师孔老爷子呀!别搞了!会出人命的!网上的穿越小说哪一个不死人呀?穿越!那些可都是**丝青年、无聊透顶,一旦穿越,就开始死而重生、委以大任也好,儿女情长也罢,反正是逍遥自在、乐不思蜀了!我这睡得好好的,不就是做了个春秋大梦嘛!至于嘛玩的这么狠!而且,我在那边也刚刚可以缠绵悱恻了,事业也开始步入正途了,你们干嘛穿越我呀!我不要穿越!我不要死掉!我还有父母家人、还有事业房子、还有我早已许诺要和她相守一生的小艾!小艾!我的小艾!你在哪里…… 洪亮的啼哭,再一次回荡在屋内…… [1]根据《明清皇宫陈设》,王子林著,故宫出版社,2011。 <ahref=http://>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lt;/a&gt; 第八章——重入景仁宫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想到小艾,弘毅悲从中来,禁不住痛哭起来。 这一哭不要紧,抱着弘毅的小女孩再也顾不上自己的鼻涕眼泪,手忙脚乱就扯开早已被汗水湿透的中衣,将弘毅托到胸前。 婴儿弘毅正在闭眼大哭,委屈的不行,突然感觉自己嘴里一下子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原本酣畅淋漓的发泄被瞬间打断,这让他非常不爽!睁眼一看,眼前竟然是那个瘦弱女孩十分突兀的肩胛骨!自己的鼻子正顶在她的胸脯上! “干啥干啥呀!哥们儿虽然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好人,但也绝不是诸多小学校长的同好呀!哥们儿而且强烈谴责那些禽兽不如的杂种!我怎么能干这种事情?尽管事出突然、毫无防备,现如今我还成了婴儿身……但哥们儿的党~性~原则很强滴!”想到这里,弘毅大义凛然的用舌头(而且只能用舌头!手脚皆入襁褓,实属无奈之举)使劲顶着口中之物,也顾不得具体是什么位置了,扭头抗拒好半天之后,才勉勉强强摆脱尴尬。 那个中年妇女此时走上来,恭敬但却决然地将弘毅从小女孩手中抱了出来,在看到小女孩一脸失落、无助和不舍表情的同时,弘毅顺便偷窥了一下他刚才游历过的地方——虽不是一马平川,却也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而已,丝毫没有成熟女人的风韵,更不要说什么初为人母的博大了!“唉,这么早学人家就当娘,你这不是自己残害未成年的自己嘛!”弘毅叹道!(此时也只能用嘤嘤哭泣来表达了。) 看来真的是穿越了,而且从屋内的火炕、女人们的打扮来判断,自己属于“清穿”类!弘毅此时已经从最初的恐惧、愤怒、无奈中慢慢走了出来,开始用头脑思考问题了。还有刚才看到的外间的宝座屏风、陈设用度,这里八成是故宫!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做紫禁城!那自己岂不是进入到“宫廷型”穿越了吗?!有点看头呢!只是我的这个“再生娘”有点太小了吧?(弘毅应该算是进入角色蛮快的那种道具!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等一下,这里的建筑规制、陈设铺排怎么这么熟悉呀!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网上?(再也上不了网的话可怎么活!)书中?——还是亲身来过?这是哪里呀!再仔细看看…… 得其所愿,在“婴儿”弘毅决定要“仔细看看”的时候,中年妇女小心翼翼的抱着襁褓开始运动起来:向后转!齐步走!……弘毅得以再一次参观这里的诸多景致——屏风字画几幅,桌椅几凳几套,绫罗幔帐几挂,倒也清新古朴。“这些到了后世一定非常非常值钱呢!如果弄上手一些,穿回去之后和小艾就可以去环球旅行,了了她的心愿!”财迷婴儿眼珠乱转之际,一副古画引起了他的兴趣:画中女子十分懒散飘逸,似乎刚刚睡醒,旁边应该是一株大大的兰花。其上有五个繁体字,凭着几乎没有的书法功底,弘毅勉勉强强连认带猜的读到:“燕姑梦兰图”[1]。这下可好,出来的语言居然是唧唧咕咕的婴语,倒是逗得抱他的中年妇女忍不住轻轻用手拨弄了一下他已经变成“婴儿肥”的小脸蛋儿。 “哇~”,还没有适应自己新生婴儿角色的弘毅以36岁成年男人的角度来判断,这一举动是在太过恶心,继而用现在自己唯一的主观能动性——大哭,表示了基本毫无用处的“坚决反对和强烈谴责[2]”!好在那妇女显然被吓着了,赶紧收敛形色加快脚步向屋外走去,全然不顾背后那刚刚成为婴儿弘毅生身母亲的小女孩虚弱的呼唤…… “那应该是满语了,听不懂也难怪,”弘毅想,倒是回忆起刚才自己初来乍到时听到的第一句就是“啊个、啊个”,现在看来应该是满语“阿哥”的纯正发音了。哈,还好,自己穿越之后还是老本行:男的!只是将来自己回去了要是写一部清宫穿越小说的话,不是格格身份,没有那么多儿女情长的“情~色~”,会不会没有读者呀?(借古喻今一下,提前跪拜各位看官!赏几个吧!) 正在弘毅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时候,两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大门从他的眼前徐徐飘过(其实是被抱着的弘毅在飘才对),啊!这不是那扇对他再熟悉不过的大殿正门吗?难道……难道这是景仁宫?没错,就是紫禁城东六宫之一的景仁宫!就是故宫博物院东路的捐献馆!那大红为底、明黄装饰的殿门上,窗棂的右下角不就是堪堪少了一个黄铜件!也就是刚才被这个女人生生夺去的自己的黄铜件! 襁褓中的弘毅立即开始运用自己数十次进入故宫博物院游览所积淀的历史知识开始论证自己的身份——历史上景仁宫的主人都有谁? 康熙帝的生母孝康章皇后佟佳氏,于景仁宫生皇三子玄烨! 雍正帝朝的熹贵妃、也就是乾隆帝生母孝圣宪皇后,但她是在后世的雍和宫生的弘历,排除! 还有乾隆帝朝的令懿皇贵妃,生皇十五子颙琰,即嘉庆帝,但弘毅和小艾多次去过圆明园,看到过嘉庆皇帝是出生在圆明园的“天地一家春”的记载,同样排除! 嘉庆帝朝的孝和睿皇后、咸丰朝的婉贵妃还有那个光绪朝的赫赫有名的珍妃,都曾经住过景仁宫,却没有诞下过皇子! 这么说,自己初次穿越就极有可能是“千古一帝”康熙皇帝!是生在顺治十一年三月十八的爱新觉罗·玄烨!一瞬间,自己和玄烨同于农历三月十八出生,都属马,尽管相隔三百六十年;第一次参观故宫景仁宫就中指流血;第一次到“康熙避痘处”(后世福佑寺)再次流血;新加坡看《康熙盛世》展览和小艾情定终生;和小艾再来景仁宫又是见红……这些原本的巧合像过电影一样出现在弘毅脑海中,特别是小艾爸爸那句“整整六个甲子”的惊愕,难不成真的成了“六个甲子的轮回”! 当然,那一次在西单抓住小艾这个“大清格格”胳膊的第一次亲密接触,自己也流了血见了红。让自己流血的还有门上的那个铜件,穿越前的睡梦中,自己还把它抓在手里,一起穿越到了这个时空!难道是早就注定?对了,那个铜件还在那群女人手中呢!它,会不会就是打开折扇时空之旅大门的关键?一定要想办法拿回来才行怎么拿回来?自己现在是个刚刚出生的婴儿,现在的自己最拿手的估计只有吃奶了……女人的“博大”胸怀……“博大”?…… 本来弘毅的脑子确实是在正大光明的道路上飞速旋转,而且此次穿越事件的脉络也逐渐明朗起来,但,此时此刻他的眼睛却生生将尽忠职守的大脑拉去了歪处—— 原来,中年妇女抱着襁褓中的阿哥急匆匆步出明间殿门,一道耀眼的阳光扑面而来,闪得弘毅只好赶紧闭眼,而就在闭眼之前,他清楚地看到屋檐之下那经典的故宫专用的匾额:“景仁宫”!错不了了,自己第二次“出生”地点就在景仁宫! 中年女人过门前月台,下台阶穿院子来到东配殿,一进门就把正在冥思苦想的弘毅送到了一位20出头的年轻女子手中。这个女子容貌端庄,举止得体,先是恭恭敬敬现将弘毅交予旁边一个宫女,而后端正身形跪了下去,叩头之后,利索的解开了马褂和中衣,这才回身从宫女手中重新接过男婴,一起端坐于火炕之上,将弘毅送向自己的胸脯…… 弘毅确实看得一清二楚,而且目不转睛,尽管大脑刚才还在克己奉公的运转,现在却心甘情愿跟着那一对保持静止状态的眼珠子胡作非为…… “这才是女人呀,佟佳氏,你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呀,别怪我哈!……可我毕竟还是新时期的优秀青年,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去年的薛~蛮~子~案件不就是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吗?可现在这对尤物饱满的迅速向自己逼过来,这么热情,断然拒绝是不是不太好?对了,我现在是个婴儿呀,在360年前的大清朝,刚出生的我,不吃点这个还怎么活?我可不能把幼小的康熙大帝给活活饿死呀!……嗯……嗯……张嘴吧!我是被动的,我是无辜的,我……嗯!味道还不错!……小艾,我错了,回去之后家法是一定逃不过了,看在您家康熙爷的面子上,格格还是从轻发落吧……我发誓,今天的一切和去年那个时空热炒的‘成人奶妈’风波绝不是一回事呀!……真是饿了,多吃点吧……”要不是现在还被捆在结结实实的襁褓之中,也许弘毅还会像另外一个时空所有被解放出来的婴儿那样,把一双肉嘟嘟的小手顺势搭在另外一边那浑圆的球体上…… 正在弘毅肆无忌惮的时候,温柔的话语从少妇的口中款款而出:“小主子,别着急哈,慢着点哈……小主子真俊朗……奴才曹孙氏,打今儿起就是您的奶嬷嬷了,一定把您供的白白胖胖的,不仅奴才,奴才一家子都是您的了……” 什么?我能听懂?弘毅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错,就是汉语,熟悉的母语,而且带有已经微乎其微的北京口音[3],竟是那么熟悉,听着如此温柔。还有,曹孙氏?那不就是曹雪芹的老祖宗了吗,看来,穿越成为康熙的可能性又增大了几分!如果非要穿,那就穿成千古一帝还勉勉强强说得过去…… 孙氏仍在继续和怀中的男婴交流:“奴才刚刚生了一个孩子,可他却不过满月就早早走了,本来奴才还以为他命苦福薄,现在才知道,他有福呢,奴才这一对儿奶子的奶水,原来天意注定就是主子您的,是大清皇家的,他可消受不起,他这是为主子您引奶来的,而后也就识趣的去了……”[4]弘毅正在享受,看到孙氏眼圈红了,分明有几滴泪珠滚滚,眼看就要落在自己的脸上了。松开口去躲还是不躲?这对正在大快朵颐的弘毅,是个问题。 恰在此时,旁边的中年妇女语气生硬的对着孙氏说了几句满语,孙氏忙不迭的拭去了泪水。弘毅知道那个稳婆[5]看到了奶妈在皇子面前流泪这种不敬行为,故而予以呵斥,也许她根本不知道孙氏说了些什么。弘毅很是同情这个把自己的胸脯甚至全家都义无反顾奉献给了自己的端庄少妇,于是狠狠的瞪了稳婆一眼,继续动作起来。 “哎呀,别着急,我的小主子,奴才的奶水多得是呢,哎吆,小主子这生龙活虎的劲儿,将来一定大富大贵呢!哎吆……”听着孙氏的轻声呻吟,弘毅越发来了劲头…… 景仁宫,小爷我回来了! [1]根据乾隆时期的陈设猜想,查不到顺治时期的陈设,暂且借用一番,后面不再涉及此例。看官勿责! [2]诸位看官此处不必过多联想天朝外事语言!谢谢! [3]曹孙氏,曹玺之妻,为东北入籍汉人。按照清皇室规定,宫廷乳母必须为旗籍,而且多子,其给皇子第一次喂奶称为“开奶”,其丈夫(奶公)有时也会协助照顾乳子。故而关外的汉人的汉语理论上会带有一些明朝官话(北京话)的口音。当时正史上他和曹玺在康熙出生后四年才有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曹寅,此处杜撰一下。 [4]关于曹孙氏第一个孩子早殇纯属杜撰,看官请以正史为准! [5]稳婆,就是接生婆。 第九章——取悦皇太后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奶足”饭饱之后,弘毅识趣的闭上了眼睛,开始进一步理顺思路。看来穿越这种微概率事件不幸降临到自己头上了,太不幸了!尽管刚刚合法合情合理的享受了一次人奶,而且是直接饮用,但此时此刻,对小艾的思念却再一次战胜了一切!如果再也见不到深爱着的小艾,再也感受不到她的微笑、她的细语、她的指摘、她的撒娇……她的所有的一切,再也不能和她十指紧扣、相拥而行,再也不能情投意合、并蒂连理……那孤家寡人的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想到这儿,弘毅嘤嘤抽泣起来的发生了,却很快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一双温柔的手晃来晃去,耳边也传来关切的低语:“主子不怕哦……好好睡吧哦……哦哦……” 唉!弘毅虽然悲伤至极,但在这悉心的照顾之中,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有人喜欢穿越,其实是对现实生活的种种无能为力的不满造就的。而自己,却正在感受着生活的美好,并且满怀着十足的信心去和小艾一起迎接更加美好的未来!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自己穿越了!不知道此时此刻,那个世界的自己会不会还活着,或者是已经在睡梦中安静的故去?一想到这里,弘毅心如刀绞,自己一个人穿越,带来的是多少人的悲痛欲绝呀!小艾啊,爸爸妈妈啊,不知道你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呀?不知道穿越有没有回头路?即使将来当皇帝,也不能拿来和爱情亲情作交换呀…… 可又有什么办法,作为婴儿,现在就是想悬梁投河、撞车跳楼的给自己再主动创造一个微概率事件也是不可能的――一点儿也动弹不得!事到如今,只能得过且过吧!小艾!爸爸妈妈!你们要坚强!一定要坚强!我对不起你们呀……弘毅再一次放声大哭起来,惹得孙氏忙不迭安抚。 好半天,宣泄了情绪的弘毅慢慢平静下来,闭着眼睛开始考虑当下最要紧的问题:自己怎么办!作为穿越来说,不幸中的万幸,自己很有可能成了婴儿康熙,如果历史不被改变的话,不到七年之后自己就会成为康熙皇帝[1],虽然还有鳌拜、三藩、台湾、漕运、黄泛等等一大堆事情,但是二月河先生已经帮着自己想好了对策了,现在看来至少是生命无虞,而且还会大富大贵、富有四海!作为一种不打招呼、毫无章法的穿越行为来说,老天爷,算你还有点公德心吧!那就只能先安心做婴儿了,漫长的六十九年人生才刚刚开始呀…… 弘毅满脑子胡思乱想之际,就听到外面有个尖尖的声音在高声呼喊,听不懂,满语。他也懒得去管,还是闭着眼睛冥思苦想,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绪之中,甚至连自己被匆忙抱起,一颠一颠向门外走去这件事都没有兴致去搭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感觉自己跟着孙氏降低了水平高度,又从孙氏怀中移动了平面坐标之后,这才悠悠的睁开眼睛: 一张略施粉黛、保养精细的脸庞就在面前,一双炯炯有神、和蔼亲切的眼睛正望着自己。此刻抱着自己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看到自己睁开了眼睛,立即兴奋的说了几句什么,马上就有另外一个年龄相仿的女人也把脸庞挤进了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弘毅仔细端详这两个人,一个慈眉善目,一个和颜悦色;一个精心打扮,一个不施脂粉;一个头盘“两把头[2]”戴牡丹鲜花,另一个也把两个抓髻梳得一丝不苟却毫无装饰[3];一个满心欢喜双手抱着被裹在襁褓中的自己,一个也紧赶慢赶伸出手指来轻轻拨弄自己的脸蛋……虽有高低贵贱之分,却似姐妹情深一般,亦步亦趋、相得益彰,都是对自己爱不释手的样子。这两位会不会就是……赶紧给个超萌的笑笑先! 其实弘毅猜得不错,为首的就是大清“昭圣慈寿恭简安懿章庆皇太后”、顺治皇帝生母博尔济吉特氏,其名为布木布泰,小名“大玉儿”,蒙古科尔沁部贝勒寨桑之次女,死后被康熙、雍正、乾隆数次追加谥号,最终谥号为:“孝庄仁宣诚宪恭懿至德纯徽翊天启圣文皇后”,后世简称为“孝庄皇太后”。另一位就是她的贴身侍女苏麻喇,最初蒙语名叫苏茉儿,意思是毛制的长口袋,大清入关后改称满名苏麻喇,意思是“半大口袋”,因她长期生活在皇太后身边,人们渐渐尊称她为“苏麻喇姑”。 原来此时的佟佳氏,还仅仅是个庶妃,地位不高,虽然刚刚诞下皇子,可按制还领受不到贵为皇太后亲自登门探视的优待。但对于自己的孙子,皇太后则是有些急不可待了,毕竟皇脉延续事关国祚长久。当她得知自己再添一孙时,原本就密切关注景仁宫消息的皇太后喜不自禁,命人速速前去把小皇孙带来给自己瞧瞧。 “苏麻奥黑度(苏麻妹妹),你瞧这胖小子,今儿才生下来就会冲着哀家笑了呢,一定是个聪敏阿哥,瞧着可真让人欢喜呀!”皇太后看到自己一接过来原本熟睡的小婴儿,他就睁开眼睛和自己对望,还浅浅的笑了起来(作为新生儿,会笑真的很难!)实在是喜上眉梢,情不自禁冲着苏麻来了一句蒙语。 弘毅看到笑容得到回应,尽管听不懂她说了些什么,但还是如释重负。 “皇太后,奴婢瞧着小皇子颇有咱们草原儿女的从容刚毅呢,将来长大了一定是一只勇猛微风的巴日斯(蒙语:老虎)。”苏麻喇也发现襁褓里的小孩儿似乎正在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从来没有做过母亲的她,喜爱之情更是自然流露,溢美之词就像蒙古长调一般脱口而出。 “老虎?老虎还不够,期望他能够和二阿哥[4]一起,带来更多的小阿哥,将来都成为我大清朝的龙!保佑我大清世代永昌的龙!是苍龙更好,蛟龙、螭龙、应龙也罢,管他五爪、四爪还是三爪,[5]都是我大清的龙子龙孙!是不是呀,小小子?”皇太后忍不住也来轻轻拿捏弘毅的胖脸蛋,话语却改为了满语。 “主子说得对呢,奴婢还是不如主子您想的长远呢!”苏麻喇也连忙改回了满语,一边后退半步,欠身施礼。 “苏麻呀,老姐姐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在家里别奴才奴才的,叫人听着生分不是,快过来,咱姐俩今儿就也来个乐呵,那个汉人是怎么说的来着,叫做……叫做……”看到苏麻喇识趣的抽回了手去,把自己孙子整个一张胖嘟嘟的小脸蛋留给了自己来独享,皇太后十分满意。 “启禀皇太后,您说的是不是‘含饴弄孙’?”旁边一个太监用汉语问道。 “含饴弄孙?”正被玩弄的有点不耐烦的弘毅再一次听到一句汉语成语,瞬间来了精神!急忙转过头去寻找。 “对对,含饴弄孙,哈哈……哎哟,你们都看看呀,我的孙儿耳朵可真尖呢,正瞧着有贵呢!”皇太后对小婴儿的一举一动十分感冒。 “奴才谢小爷[6]抬爱!”那个叫做“有贵”的太监忙不迭的冲着弘毅跪倒遍拜!滑稽的动作逗得弘毅忍不住喊道:“瞧你那个奴才样!哈哈!”难怪,这可是弘毅穿越入清以来受领的太监下跪第一人呢,也就全然忘了自己还“不会”说话! “皇太后您快瞧,小爷说话了呢!”苏麻喇听到弘毅的喃喃几声,心都快醉了。 “可不是嘛!有贵啊,我的皇孙儿看重你呀!”皇太后一边抱起弘毅放在嘴边亲近,一边对跪着的有贵说道。 “奴才何德何能,能让小爷错爱!奴才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好皇太后和小爷!”有贵继续小鸡啄米。 “好了好了,起来说话。我看我这皇孙儿现在就这么聪明伶俐,将来一定会像他皇阿玛、皇玛法[7]一样,干一番大事业!”皇太后扭头问苏麻喇:“苏麻,你看这小子对汉话倒是挺感兴趣,这满汉一体也是我们大清坐稳江山的根本,皇子会说点汉话也是好的。但更不能忘了我大清乃是满蒙一家,这江山,可是我八旗健儿和蒙古汉子一点一点打下来的!我看呀,以后你要多教教他满话蒙话,也不能让他忘本!” “奴婢领命!”苏麻喇轻轻一拜,应承下来。 “有贵,服侍小阿哥的奶口[8]、保姆都安排好了吗?”皇太后转向有贵。 “回皇太后的话,已经安排好了。奶口是正白旗包衣、去年万岁爷新设内十三衙门惜薪司郎中曹尔玉的内人孙氏,她现在就在门外候着呢。” “哼!十三衙门……哀家就不明白,那亡明的二十四衙门就那么好?皇帝非要仿其旧制?定是他身边那个阉奴居心叵测!”皇太后有些愤愤,看到屋内所有的“阉奴”诚惶诚恐一起跪下,才悠悠说道:“都起来吧,你们倒是忠心服侍主子,量你们也没有这个胆子!”皇太后被怀中婴儿弘毅的扭动之举收回了心思,重新关注起自己这个刚刚出生的孙儿。 “哦,你刚才说奶口是正白旗包衣?怪不得呢,是个汉军八旗呀!哀家这孙儿对你的汉话感兴趣,敢情是要找吃口了呢!啊,是不是啊?哈哈哈哈……”屋里一众人等都跟着笑了起来,气氛顿时大大的轻松。过了一阵,皇太后才开口道: “苏麻,你去赏了这个孙氏去,叫她好生伺候,不得有半点差池!另外,有贵,皇帝[9]那边通报了没有,怎么这会儿还不见他过来?” 有贵躬身回道:“回皇太后,奴才已经差人过去禀告了,主子[10]知道小爷现在您这儿,应该正往慈宁宫这儿赶呢!” 弘毅自打听到那句“含饴弄孙”之后,就意识到作为初生的康熙,必须要极大地引起这两位中年妇女的兴趣才行,否则弄砸了,自己的穿越绝对就会是一个悲剧了。于是,他时不时挤挤眼、咧咧嘴、说几句动听的喃喃自语,要不是裹在襁褓之中,一定会手脚并用了,特别是用那一双乌黑透亮的眸子,把满屋子的人逗引的笑个不停。 [1]正史中玄烨虚岁八岁登基,实际上还不满七周岁。 [2]清初满族妇女常见发型,俗称“小两把头”,具体形制可百度。 [3]清初后~宫满族妇女头饰十分简单,平日里基本上不做太多装饰。 [4]顺治第二子福全,当时未满一岁,应该还没有起名字。 [5]龙的正统叫做苍龙,对应皇帝。五爪龙也是唯有皇帝可用。 [6]清朝内务府官员和太监一律按皇子的排行称“几爷”,此时弘毅尚未被顺治序齿(排行),但是最小的皇子,所以被称为“小爷”。 [7]玛法,满语,爷爷的意思。 [8]乳母,奶妈。明沈榜《宛署杂记・奶口》:“东安门外稍北,有礼仪房,乃选养奶口以候内庭宣召之所。” [9]清代皇后、妃嫔、满汉大臣无论当面或背后都称皇帝为“皇上”,只有皇太后或皇太妃称皇帝为“皇帝”。 [10]清朝太监称皇帝为主子。 第十章——上天降祥瑞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慈宁宫首领太监有贵正站在宫里小心伺候着,忽然瞥见外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焦急的向自己招手,只好悄悄倒退着来到门口,闪身而出。 “小功子,你小兔崽子可别在这个时候给我出岔子哈!没见着皇太后在里面正高兴着呢!主子快来了吗?”有贵一改刚才的恭谨,此时腰板儿挺得十分直流,恶狠狠盯着眼前叫做梁功的小太监,低声责问。 “师傅,奴才去了,主子……主子他……”梁功有些胆怯。 “你个兔崽子,支支吾吾的没办过差呀!快说!”看到自己的小徒弟如此行状,尚有贵不由得提高了一点嗓门。 “有贵,是小功子吗?皇帝怎么了?进来回话!”皇太后的谕旨从里间传了出来。 “嗻!”尚有贵用食指狠狠点了一下梁功的脑门,说了句“你给我机灵点”就急忙转过身去,低着头迈进里间,梁功也赶紧跨过一步,跟在师傅背后,堪堪迈过门槛,就“噗通”一声跪伏在地。 “回皇太后的话,主子他现在正在景仁宫……龙颜大怒!” 原来,梁功按照师傅尚有贵的指示,去保和殿[1]恭请皇帝移驾慈宁宫,却扑了个空,又急忙转去景仁宫。十三衙门在婴儿弘毅诞生之后就第一时间禀告了顺治皇帝,虽然佟佳氏对他来说早已可有可无,数月之前的云雨之事也已经风轻云淡,但毕竟自己又多了一个儿子,在消磨了一段时间之后,还是决定起驾景仁宫。去了之后才知道儿子被他奶奶提前一步接走了,正准备甩手去慈宁宫,却看到床之上的佟佳氏脸色苍白、蓬头垢面、虚汗淋漓、气若游丝的样子,竟也一时不忍就此离去,缓缓坐在床前的宫座之上。 “佟佳氏,你,还好吧?”半天,福临[2]只拼凑出这么几个字。 “皇上挂念,臣妾……还好……”虽是这么说,十五岁的佟佳氏还是忍不住泪如雨下,三分是生产的剧痛,七分却是男人的冷漠,其实,这个男人从来就不是自己的,甚至也不是当下这座**里任何一个妃嫔的…… “别哭,你为朕诞下皇子,功不可没,朕知道……”福临有些心软,毕竟,他们有过一段过往,尽管稍纵即逝。“……小皇子出生时,可一切顺利?”好不容易转换了话题,福临如释重负,做好了听到“一切大好、母子皆安”的禀奏之后,就转去皇太后那里的准备。 “奴才回主子的话,小爷和佟贵人[3]都好!”稳婆跪在一旁,低声回话。 “朕知道了!”福临起身欲走…… “只是,请主子御览此物!”稳婆双手高举过头,正捧着一包绢子,里面似乎裹着什么东西。 福临并未动手,自有旁边的总管太监吴良辅前行一步接了过来,小心打开,稍微一怔,旋即毕恭毕敬双手呈到皇上面前。 “哦?这劳什子东西有何来路?为何给朕看这个?”福临拿起这个黄铜件,不耐烦的摆弄着,准备扔回稳婆的脸上。 “皇上,这是您和臣妾的儿子出生时,就,就握在手里的东西……”佟佳氏说话时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因为,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祥瑞!如果那样,就会实现这**中许多年轻女人正在苦苦追求的“母随子贵”…… “什么?在他手里?”福临一脸茫然,沉默片刻,旋即勃然大怒! 躲在门外廊下的小太监梁功飞一样的向慈宁宫跑去…… …… 皇太后、苏麻喇一行抱着婴儿弘毅匆匆赶到景仁宫的时候,皇帝正在摔着一件又一件自己能够顺手拿起的任何物件,而佟佳氏则虚弱的跪伏在床上,太监宫女跪倒一片,而那个稳婆就直接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都是惊恐不已。看到皇太后驾到,福临这才暂时收住。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福临仍然有些不甘,跪拜之时还在轻轻颤抖。 “罢了。皇帝呀,今天我们爱新觉罗家再添皇子,天帝庇佑的大好喜事,你这是做什么?”皇太后一脸不悦,一边说,一边在福临的搀扶下坐进了景仁宫正殿明间的宝座。苏麻喇、尚有贵分列两边,而且,尚有贵首领,因为在皇太后身边而得到一个内十三衙门从四品的副总管太监头衔,却十分自然把正四品的吴良辅总管挤到一边去了,谁让这里皇太后最大?奴随主贵呀!吴良辅狠狠瞪了尚有贵一眼,也只好默默调整自己的位置。 “皇额娘,这个稳婆竟敢欺君罔上,儿臣正准备拿办她!”福临用手恶狠狠指着地上软做一团的稳婆。他少年登基,却被“皇父摄政王”多尔衮玩弄于掌股之间,多年的屈辱,让他在亲政之后最为痛恨对自己的欺瞒。如果佟佳氏和这稳婆串通一气非要弄个奇异祥瑞,借此想要在**独占鳌头,自己绝不会轻饶!毕竟,去年八月才刚刚废了皇额娘那个侄女的皇后位、降为静妃,现在这**主位被那几个一无是处的妃嫔看在眼里,时常相互间勾心斗角,对自己又谄媚邀宠,令人好不生厌! “佟佳氏,你先不要跪着了,躺下吧!”皇太后没有理会儿子的情绪,对着床上的产妇轻声说道。 “皇额娘,媳妇儿冤枉呀!”佟佳氏似乎在拼劲最后一点力气,大声哭诉。福临听了眉头一皱,其实在皇太后面前有资格称儿媳妇的,应该只有皇后才是!其余妃嫔都是小妾而已!可谁让皇后位现在空着呢?当着皇太后的面,又轮不到自己率先发作,只好忍住,却在心里对佟佳氏又有了一份嫌弃。其时刚才佟佳氏也是临时起意,心思一动,就把原本一个庶妃应自称的“奴婢”改为了“媳妇儿”。[4]恰恰这一声寻常人家的称呼,竟一下子揪住了皇太后的心思,当下心里就更加软了起来。 “好了,你刚诞下皇子,可不许流泪,会留下毛病的。放心,任凭是皇帝,也要讲个道理不是?”看着自己的媳妇儿虚脱般躺下,皇太后转而对稳婆说:“你这奴才,把事情原原本本给哀家讲个清楚!若有半句虚言,小心你阖家的性命!” 稳婆捣蒜般的口头,而后强打精神,为了自己的老命努力回忆不久前的灵异事件,并且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说到小皇子从娘胎里出来就真真切切握着这一件铜件时,全场肃静,连皇太后也大动心思,示意尚有贵从吴良辅那里取来铜件细细端详起来…… 弘毅作为一个亲历者,现在却只能老老实实躺在孙氏的怀里,居然没有人记得要在第一时间询问一下当事人!由于不懂满语,现在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左顾右盼。当看到一个太监把自己的铜件呈送给皇太后御览的时候,弘毅忍不住大叫:“还给我!还给我!哇~哇~哇~哇~”从而打破了因为皇太后的亲自勘察而静的出奇的气氛。 “皇太后、主子,奴婢有一言,不知可否禀告?”望了一眼奶嬷怀里的小皇子,苏麻喇终于开口说话了。她一开口,皇太后欣然点头,而福临也稍一点头,说道:“苏麻喇姑请讲!” “皇太后、主子,这事待考有二:一是小皇子是否真的能自胎内带来此物?二是此物件从何而来?”看到众人微微点头,苏麻喇继续说道,“这第一件,可以令稳婆当面打开小皇子的襁褓,验看右手有无痕迹。这第二件,令内十三衙门惜薪司即刻校验这是何物,来自何处!” “好,就按苏麻说的办!”皇太后看了福临一眼,当机立断。马上,一众太监宫女忙碌起来,不一会儿就搬来一个炭火炉,在景仁宫用了起来。今天是顺治十一年三月十八,春寒料峭,无论事情真假,反正可不能冻坏了皇子阿哥。 准备停当,孙氏才小心翼翼抱着弘毅,轻轻放在皇太后面前已经铺了锦被的御案之上,随着襁褓被一层层开启,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弘毅听不懂满语,自然不知道苏麻喇的意思——如果他真的握着铜片出生,还和稳婆一番争夺,那么用劲一定很大,必定会在右手手心留下印记。可都过去两个时辰了,能不能留下痕迹,连苏麻喇也实在存疑…… “皇太后!主子!您快瞧!”一直在旁边抻着脖子的尚有贵突然尖着嗓子大叫起来。皇太后闻听身子一颤,却最终稳坐如山,只有福临快走两步,拉过这刚刚见面的儿子的小手,竟然呆若木鸡——弘毅的右手上,不仅仅有着一道深深的压痕,而且一条细如柳条的红色胎记自左向右贯穿整个手掌,恰恰和那道压痕呼应的严丝合缝! “啊~”稳婆不负众望的提升了当时的气氛,如愿晕倒在地,几个太监悄无声息的把她拖出殿外。佟佳氏听到宫女低声传报,再次开始抽泣起来。皇太后和苏麻喇长嘘一口气,放松了神色。 “看来此事无假了吧,皇帝?”皇太后问道。 “是的,皇额娘,朕,知道了……”福临开始端详面前这个“生有异象”的儿子,充满了好奇。 弘毅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大体明白自己被现场查验的原委了,当他趁着面前这个一身明黄的年轻皇帝看着自己走神的机会,赶紧抽出手来,也看到了自己右手(婴儿小手也算自己的手的话)掌心那一道和铜件长短吻合的胎记,激动地立即摆出一个V字手势,庆祝胜利——我不是假的!但由于自己的新生儿身份,这300年后的经典动作极不规范,只能被别人理解为他的又一次喃喃自语和手舞足蹈而已,并且顺便提示各位注意到小皇子现在衣衫单薄的境况。于是,弘毅很快就被变回“粽子模式”,只能消停下去。 “皇帝……”皇太后轻轻呼唤自己的儿子,同时示意苏麻喇将小皇子送到自己怀里。 “儿臣在。”福临按照额娘的意思坐在了她的宝座旁边。 “皇帝还记得不,顺治十年七月我大清可是喜事连连,先是十七日,庶妃董鄂氏[5]诞下二皇子,接着二十二日,大清《钱法》[6]颁行,哀家记得可清楚着呢,哀家在替皇帝高兴呢,皇帝又有了皇子,大清世代永续呀!这钱法一行啊,大清国运昌盛、钱足物丰”。皇太后就像普通母亲一样和儿子聊家常一般,继续说道:“也赶巧儿,二十二那天,正好佟佳氏去给哀家请安,要走的时候,哀家就见她衣裙有光,形似盘龙,一问,才知道她幸得龙种,月事堪堪已经误了两次。哀家当时就对近旁的人说了一件事。有贵呀,你给皇上说说哀家是怎么说的。” “嗻!”尚有贵快步走到众人面前,端正形色,大声说道—— “那日,皇太后对周围近侍说:‘朕曩孕皇帝时、左右尝见朕裾褶间、有龙盘旋、赤光灿烂。后果诞生圣子。统一寰区。今妃亦有此祥徵。异日生子、必膺大福。’”[7] 福临听到额娘提及自己承续大统的天意所在,而且还和这小皇子的出生联系起来,也不禁轰然跪倒在皇额娘面前,哽咽说道:“皇额娘圣明!儿臣不胜惶恐!”周边人众,无不跪拜。 “好了,都起来吧。皇帝呀,你是真命天子,你的皇子,那自然是皇天眷顾!而佟妃也乖巧,怀胎十月,哪一天也没有落下给哀家请安,是个好媳妇儿,你要好好宽慰一下佟妃呀!”皇太后和颜悦色的说,也不失时机改变了对佟佳氏的称呼,算是对皇帝的暗示。 “儿臣遵旨。吴良辅,传朕旨意,佟佳氏自入宫以来,恪守宫规、贤明淑德,少而婉顺,长而贤明,行合礼经,言应图史。兹仰承皇太后慈谕,命礼部尚书郎球持节,以册印进封尔为康妃[8]!” “奴才遵旨!”吴良辅跪拜承命。“臣妾谢皇上恩典!”新任康妃也急忙叩拜于病床之上,终于由一个贵人越过嫔的级别,直接晋级妃!母随子贵,此话不假!皇帝面对康妃佟佳氏,掌心向上轻抬手臂,勉勉强强说了一句:“起”,就算是夫妻之间的相敬如宾、良好互动了。 于是,新生儿弘毅的“祥瑞之象”得到了大清皇家认可,而后世的官方文献上,就有了这样的记录:“先是,孝康章皇后诣慈宁宫问安。将出,衣裾若有龙绕。太皇太后见而异之,问知有娠。顾谓近侍曰:朕曩孕皇帝时,左右尝见朕裾褶间有龙盘旋,赤光灿烂。后果诞生圣子,统一寰区。今妃亦有此祥徵,异日生子,必膺大福。”[9] [1]清初乾清宫毁于李自成起义军。顺治二年改外朝三大殿之一的“建极殿”为“保和殿”。顺治三年十二月,保和殿维修完毕,“暂改保和殿为位育宫”,自此直至顺治十三年内廷的乾清宫维修完毕,顺治皇帝一直都住在“位育宫”,直到顺治十三年才复称“保和殿”。 [2]爱新觉罗·福临,顺治皇帝的名字。 [3]佟佳氏在顺治朝以“庶妃”身份入宫(这种**等级,其实是康熙朝所立,应为康熙登基后写的,而佟佳氏入宫之初为何等身份,本人一直考证不得。权且用康熙朝的制度揣测),应为贵人、常在、答应一类的低品。被顺治帝临幸后,按理应进位,也无史料记载。权且按照最高一级的“庶妃”——贵人称呼吧! [4]清室各级妃嫔如何自称网上莫衷一是,弘毅自己认为,顺治朝和康熙朝截然不同。康熙朝才对**妃嫔等级、编制加以完善和规定。康熙朝自皇后而下,“高阶妃嫔”为皇贵妃一人、贵妃二人;“中阶妃嫔”为妃四人、嫔六人。以上三等后妃,地位较高,可以居一宫主位,当属皇帝的“高级妻妾”序列,可以在皇上面前自称“臣妾”,在皇太后等长辈面前也应自称“臣妾”。而“低阶妃嫔”即贵人、常在、答应,无定数,属于“庶妃”系列,只能随上述“皇帝妻妾”分住东西六宫,虽也有名分,但地位更地下,在妃嫔、皇帝和皇太后面前貌似自称“奴婢”较为妥当。佟佳氏此时还只是一个庶妃,地位不高,在皇上面前称“臣妾”勉勉强强,在皇太后面前就应称“奴婢”较为妥当了。而且,在怀上康熙之前,佟佳氏到底是不是景仁宫的正主儿还存疑呢! [5]此董鄂氏不是大家熟知的董鄂氏,而是另有其人,其父长史喀济海。康熙十二年尊封皇考宁悫妃。 [6]采用正史记载的时间。 [7]出自《清实录》。 [8]杜撰的封号。 [9]《清圣祖仁皇帝实录》,康熙儿子雍正主持编纂,呵呵。 <ahref=http://>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lt;/a&gt; 第十一章——铜件乃天赐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好了,皇帝。”皇太后看到儿子儿媳两个人“夫谦妻恭”的“和气美满”自然心中宽慰,于是和颜悦色招呼福临,准备继续推进其余棘手问题的早日解决。 “再听听苏麻说说,这第二件事,小阿哥手握的铜件又是怎么个办法?”皇太后示意一旁的奶嬷孙氏接过了一直抱在怀里的小孙子,自己则正襟危坐,以凸显一家之主明察秋毫的威仪。可怜襁褓里的弘毅,糊里糊涂就被自己的“新任奶奶”当做了超萌道具,用来教化、激励自己的“新任爸爸”福临要感念母恩、继承父业、上受天恩、下启子孙。 “奴婢领旨!主子,可否请吴良辅总管宣召内十三衙门惜薪司[1]派员前来勘验?”苏麻喇欠身答道。 “苏麻喇姑说的是,吴良辅,宣内十三衙门惜薪司今日执事近前听旨!”福临对苏麻喇自小就有一种堪比娘亲的尊重,自然应允。 “嗻!”吴良辅快步跑出殿门,给廊下的小太监面授机宜去了。 过了不多一会儿,一名官员匆匆忙忙赶到景仁宫门口,稍一停顿摆正官服之后,小步快跑至正殿明间,倒头就拜:“奴才,内十三衙门惜薪司郎中曹尔玉,恭请皇太后圣安!恭请主子圣安![2]” “起吧!”这次,轮到他这个皇帝来主审内臣了。 曹尔玉没有立即起身,而是趴在地上滑动了半圈,又冲着弘毅的地方拜了一次:“奴才给小爷请安!”孙氏急忙闪了一个半身,把手中的婴儿稳稳当当的前伸出去,自然而然的只让弘毅接了这一拜。原来,跪在地上的,正是他的男人,她可不能心安理得正面消受自己老公的跪拜。曹尔玉这才站起身来,轻轻向自己的夫人颔首之后,垂手低目恭谨而立。孙氏脸稍微一红,随即端正了神态。 弘毅好奇的看着“原生态版”的君臣见面的规矩礼节,比对着后世那个年代大量宫廷剧里的杜撰细节,正津津有味,却全然不知,自己马上就要向滚滚前行的大清历史长河中投入第一颗石子! 福临看着眼前的包衣奴才,一时没有说话。这个曹尔玉,他爷爷曹锡远在前明万历年间曾任沈阳中卫指挥。天命七年,被太祖皇帝(努~尔哈赤)所擒,他们一大家子都成了太宗(皇太极,其时为四贝勒)府上的“包衣阿哈”,后来到曹尔玉这辈,入关前都已入了旗藉。作为自己父皇的包衣人,他还算对自己尽心尽力的服侍,才干也尚算勘用,只可惜吴良辅说得对,包衣奴才也还是人,不像那些“中人”[3],都是朕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条忠犬。 曹尔玉站在那里,良久不闻天音,偷偷一瞧,皇上正看着自己出神,赶紧垂下眼睑,心中却早已注意落定——来的路上,他悄悄塞给传唤自己的小太监一把碎银,还光明正大的送上一脸谄媚的笑意:“小公公[4],您给我透个话儿,办好了差事我这不是也能继续孝敬好您吗?”那小太监若无其事的接过银包揣进怀里,脚下却依然健步如飞在前带路,好在路上把景仁宫的事情粗粗讲了一遍,倒是小皇子手握铜件而生、皇太后宠爱有加的环节增加了细节描述。听完之后,曹尔玉也已心中有数,宫中何处用得上如此大小铜件的地方,也在心中梳理了一遍。此时,他已站在皇上面前听令,却在心里问候了百八十遍旁边那个中人:“唉,阉货当权,这十三衙门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呀!你个吴良辅,蛊惑皇上,恃宠而骄,同为汉人,却根本不把我们这些汉八旗看在眼里!……” 看到儿子陪着奴才一起发愣,皇太后只好先开了金口:“曹尔玉,你来看看这是什么?”一边示意旁边的吴良辅把捧在他手中的铜件送过去。 吴良辅其时已是内十三衙门的总管,这十三衙门,以宦官主理,辅以包衣,眼前的曹尔玉,是他名正言顺的属下。于是他虽双手将铜件交予曹尔玉,却轻轻补充了一句:“你可要小心验看!” 曹尔玉跪下接过那物件,也对吴良辅回了一句“嗻”,就仔细端详起来。半响,抬头道:“回皇太后的话,此物系黄铜打造,做工也算精细,只是把玩已久,有些磨耗。”抬头看了一下面前几位尊者,都没有不满,他接着说道:“依奴才初判,此物应为紧固双交四椀菱花槅扇上雕花的构件,观其规制,应属内廷某处宫殿殿门。” “嗯,你可知是哪座宫殿?”福临回过神来,问道。 “这……奴才愚钝,尚不得而知,请主子赐罪!”曹尔玉一伏在地。众人一时也无话可说,是呀,诺大的紫禁城,上哪里去查找一个比鼻烟壶还小的铜件的出处呢? 旁边的吴良辅可是心思巧密的奴才,当他第一眼看到此物后,就判断是宫中的东西。刚才皇帝大发雷霆,他趁着四处收拾残局的功夫,早已把这景仁宫里里外外查验了遍,心中也有了几分判断。于是,他弓起身形、脚步轻移,腾挪到福临和皇太后面前才跪在地上,尖声尖气的说道:“启禀皇太后、主子!奴才斗胆,不知可否进言?” 皇太后一脸厌恶,但却不便发作。毕竟这阉奴当下正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而且总领内十三衙门事务,既然这件事交办给惜薪司,说句话也是他的分内之事。“起来说话!”皇太后摆了摆手。 “谢皇太后恩典!”吴良辅又转向躺在床上的新任康妃叩了个头,这才站起身来。虽然这康妃早已失宠,却刚刚晋位,礼数不能少了。而后,小心说道:“刚才曹尔玉既然断定这物件乃是宫内用度,那诺大的禁城,不如就从这景仁宫查起。”偷眼望去康妃,却也淡定。其实,佟佳氏听到此话,心中愤恨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皇太后也看了看佟佳氏,迎着那一双泪眼,微微点了点头,斥责道:“大胆奴才,这康妃住所,岂是你说查验就能查验的!”吴良辅急忙再一次跪倒。一旁因不懂满语而不明所以、只是观望的弘毅,看到那中年太监来回折腾,又笑出声来,引得孙氏急忙安抚。 皇太后看了看小孙儿,想了想,又说道:“但此事事关我大清皇子的身家清誉,也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免得奴才臣子生出一些闲言碎语!”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要康妃放宽心,我老人家要给你们母子二人做主了。“曹尔玉,准你在这宫中各处勘验,小心办差!”皇太后吩咐。 “嗻!”曹尔玉叩头领旨,一边心中掂量皇太后和吴良辅所说两个“小心”各自的分量,一边起身走向身后景仁宫明间的正门,端详片刻,又将宫中正殿、配殿、后殿甚至几处耳房的门窗统统看了个遍。在经过康妃床前时,他还躬身一拜。虽然已经落下床帏,可康妃明明看到他眼中的宽慰之色,也是微微点头,算是答谢,心中自然安稳不少。曹尔玉就这样溜达了半晌,这才回到正殿宝座之前,重新跪倒:“回皇太后和主子的话,奴才勘验完毕。” “有何得获?”福临抢先问道。 “回主子,景仁宫内只有正殿明间中幅西侧殿门左下角缺失一紧固窗棂的铜件,其余无缺。” 福临听闻,起身走向不远处的殿门,果然,曹尔玉所言不虚。跪在曹尔玉身旁的吴良辅,也是面露得色。 “曹尔玉,快快查校惜薪司文档。去年康妃有了身子,哀家念其有功,不是命人重新修葺布置过这景仁宫吗?怎么仍有残破之处!”皇太后有些懊恼。 曹尔玉急忙出去安排一番,不一会儿,就捧着一本卷宗回来禀报:“回禀皇太后,顺治十年七月初五日,上谕暂停紫禁城各处宫殿及各项工程。八月十九,因上彰(皇帝表彰)平西王吴三桂平定两川重镇之功,以太宗第十二女和硕公主下嫁其长子吴应熊,皇太后乃下懿旨内十三衙门,两川已定,公主出嫁,恰逢景仁宫佟佳氏幸的隆重,三喜临门,着由惜薪司修饰景仁宫,按满洲老家风俗规制景仁宫东暖阁,以备佟主之用。……簿内记载……增补项第三十六件为……正殿明间中幅西侧殿门左下角缺紧固窗棂之用铜片一件……九月十五日,乌斯藏阐化王遣使贡于朝,恰景仁宫工程毕……俱已修整停当,奏请皇太后知道。”曹尔玉一边翻看,一边挑紧要关键处来说,毕竟跪着汇报工作实在不好受。 这事儿大了!既然原本缺失,重修过后居然还是丢了,于是宫内所有的宫女太监,按照福临的上谕,挨个被吴良辅单独询问,得到的答复都说是修葺之时确已按上,但未等整个工程完工,那门上新补的铜件就又丢了,查无所获,奴才们都以为不到半个巴掌大的物件不值得惊动佟贵人,更不敢冒犯皇太后恩典,于是都不约而同熟视无睹、有意隐瞒起来没有奏报。而凑巧的是,那些休整景仁宫的日子里,佟佳氏被皇太后恩赐暂居慈宁宫东配殿!那个稳婆,更是在佟佳氏将要临产之时才第一次入了景仁宫,更无机会从中作梗。 众人渐渐确信,这小皇子手握吉物而出,不是人为,而在天赐!后世的记载还继续写道:“至上诞降之辰,右持精铜,形若方鼎,生而有之。太皇太后谓之曰:上乃天所庇佑,持鼎而诞[5],咸享四海。是时,合宫异香,经时不散。又五色光气,充溢庭户,与日并耀。宫人以及内侍,无不见者。咸称奇瑞云。”[6] [1]其时,惜薪司有维修宫内建筑的职责。 [2]这种请安语言应该是清朝正式方式,那些“给主子请安”、“皇上吉祥”之类的,应该不会存在。因为道吉祥是太监圈里流行的见面问候语,皇帝、后妃、大臣们绝不会用下层太监之间的问候语去称呼上位者。 [3]中人,奄人也。太监貌似在皇上面前说自己,总比阉人好听一点吧。 [4]公公是古代对一些有一定地位的太监的尊称,他们比一般太监地位要高。 [5]自此以后,“持鼎而诞”的描述就在穿越时空的清朝固定下来了。 [6]《红楼梦》中贾宝玉含玉而生的情节就是据此而来,哈哈,YY。 <ahref=http://>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lt;/a&gt; 第十二章——结怨吴良辅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审问景仁宫下人期间,皇太后看福临百无聊赖,就提醒他去宽慰康妃一番。福临虽然一万个不乐意,但皇太后之命不能违背,只好再次坐在佟佳氏的面前,思绪却回到了去年的那个时候―― 顺治十年六月十二日,乌斯藏[1]达~赖~喇嘛上表谢清廷封号,并进贡藏马十匹进至京师。福临十分高兴,进内廷禀告母后。正好一众妃嫔正在当时仍为皇后的博尔济吉特氏带领下给皇太后请安,知道此事之后,皆大喜,于是皇太后带着一群妃子去射殿[2]看皇帝亲御藏马。福临纵马驰骋一番,妃嫔看得是欢呼雀跃,其实她们还都是和福临年纪相仿的少女,天真活泼就是本性。福临被众多“后~宫佳丽”看得一时兴起,下马之后意犹未尽,就问谁能上马一试身手。这下女孩们又都矜持起来,有的是不擅此术,有的是脸皮儿太薄,有的蒙古女孩虽也跃跃欲试,可身子正在“来红”,实在不便。于是气氛有些压抑。就在这时,佟佳氏款款启奏,说自己愿意一试。佟佳氏本是正蓝旗固山额真、三等精奇尼哈番佟图赖之女,汉军镶黄旗人。虽为汉人,但却不似关内汉族女儿只会琴棋书画,自小跟着父亲出入军中,也学习了弓马骑射。此时看无人应答,自己也已出完“月红”[3]半月有余,身子清爽,就自告奋勇了。福临大喜,亲自扶她上马,开始还有些担心她逞强坠马,后来见她骑术精良,心下大喜。本来这藏马较之于蒙古马还稍显矮小,持久又力好,能在高原通行无阻,在山地骑乘和驮载,步伐敏捷稳健,更不用说是在平原地带了,实在是适合佟佳氏这样的小女孩乘骑。皇太后看了也是心中欢喜,随即赏赐了不少东西。 当晚,一时兴起的皇帝就在保和殿临幸了年方十四、“飒爽英姿”的佟佳氏。事毕,志得意满的福临躺在佟佳氏身边,激昂陈词:当年唐朝文成公主进藏,唐蕃和睦,却未能真正一统。朕入定鼎中原,万民共主,蒙藏皆已臣服,首要就是“满汉一体”,天下一家了。你佟佳氏祖上就是关外归顺我大清的汉人,今日,朕也在你身子上满汉一家了!……此后一月内,福临趁着兴头又陆续翻过几次佟佳氏的“绿头牌”[4],并且把佟佳氏由一个小小的常在,进贵人。果然,集满蒙汉“三位一体”的三皇子的小种子,就在佟佳氏腹中孕育开来…… 变作婴儿的弘毅并不知道,历史真是如此的“巧合”:360年后,自己第一次进入景仁宫(2013年8月),到穿越而生(2014年4月),正好是八个多月。而另一个时空,佟佳氏“十月怀胎[5]”,从得知有孕(顺治十年七月)到诞下皇子(顺治十一年三月),正好也是八个多月。也就是说,佟佳氏知道自己怀孕而禀报皇太后之时,就是弘毅开始与景仁宫血脉相通之日。(回应各位读者,说我前面章节“引子太长”,是因为伏笔太多呀!但都是因为本人水品不行,一点也不委屈。) 而福临还要为“种下”婴儿弘毅而引发的问题大动肝火。当内务府[6]禀报说皇太后为庆贺庶女和硕公主下嫁,已下旨翻修景仁宫时,福临老大不乐意,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在一个多月前的七月初五日,就下旨暂停宫内一切工程建设,[7]连自己的正规住所乾清宫都暂缓重修了,以节约用度与南明作战,关键是自己一头雾水,压根就忘了是在什么情况下宠幸的佟佳氏。叫内务府查看记录,自己到底何月何日办的这事儿,可他们居然毫无记载。福临大怒,下旨严办这些无用的奴才。幸亏记得自己因为达~赖~喇嘛上表谢朝廷封号一高兴,当天就临幸佟佳氏,这才命人记录在册。看到皇帝恼怒,身旁的太监吴良辅顺势进言,说是内务府承袭大清入关之前旧制,其内是一众包衣奴才领着宦官给主子办差。这包衣奴才不是阉人,自己家眷众多,经常为俗事分心,而且多是满洲宗室的门人、包衣,往往吃里扒外。不像阉人没有后人、没有出身,只会尽心服侍皇上。他还建议万岁爷仿效明朝旧制的“二十四衙门”,让包衣奴才只办差,不当权。福临对吴良辅的良策大为赞赏,于是传谕内院,命于保和殿设执事官(主要掌管皇帝起居,顺便记录皇帝的风流小账)。又仿明代旧制,设司礼监等十三衙门[8],作为内廷机构侍奉皇帝及皇室,并以宦官吴良辅为总管,居四品。十三衙门恢复的同时,内务府便遭裁撤,原被驱逐出宫的旧明宫监,都被吴良辅授意陆续收入宫中,据说竟有千人之多。吴良辅等主要宦官,凭藉皇帝对他的宠信,公然结交外臣,揽权纳贿,成为一大祸患。也引起了满汉群臣、甚至是皇太后的警觉和不满…… 志得意满的思绪终于被殿外的嘈杂惊扰,景仁宫里的福临只好淡淡安抚佟佳氏一番,就重回宝座之旁陪着皇太后,思考着当下的情形:现在看来,这新设不足一年的内十三衙门,在如何处置“景仁宫奇瑞”这件事情上,还是不太得力呀!回去之后还要提醒吴良辅才好! 而皇太后听了吴良辅关于询问结果的禀报,有些心烦,随口问道:“你是皇帝的内十三衙门的大总管,你倒是拿出一个章程来吧!” 吴良辅刚才大呼小叫的把这景仁宫里的上上下下一众奴才训斥的过瘾,就好像自己在呵斥那躺在床上的新进康妃一样,还在意犹未尽、暗自过瘾,竟没有听出皇太后话中的不满之意,就闪烁其词、暗有所指的回道:“奴才觉得,还应对这些宫人严加审问,景仁宫明明修葺一新,为何却平白无故少了物件,又平白无故落在了刚刚诞下的小爷手中……” “平白无故?!什么是平白无故?!难道你要说是这景仁宫的下人为了取悦哀家、取悦皇上,竟然欺君罔上、编造异事来求得鸡犬升天吗?!难道我爱新觉罗家就不能募得天帝垂爱、降以祥瑞吗?!难道你还要质疑哀家当年在慈宁宫说的那番平白无故的祥瑞之象吗?!你个大胆的奴才!”皇太后突然盛怒,大声斥责!吓得吴良辅跪伏于地,连呼“奴才该死!”……福临却一句话不说,脸色铁青的看着吴良辅,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本来嘛,你怀疑就怀疑吧,说得这么直白干嘛,还用了什么“平白无故”的词儿!刚才朕的老娘可刚刚拿朕的出生说事儿,你这蠢奴才还要触怒圣颜!蠢材、蠢奴才! 就在众人不知如何才好的时候,还是苏麻喇出来评判了。她款款走到孙氏面前,轻轻抚弄了小弘毅一番,转身说道:“皇太后,主子,小爷手握禁内御用之物降生,还偏偏就在这景仁宫,的确就是天降祥瑞与我大清呀!”这是迎合皇太后的,自然会得到那位老姐姐的赞许。 “而且,惜薪司也已载明,这铜件是在康妃有孕之后才补上的,也是尽心尽力办差的说法。”这句话是给足了皇帝和吴良辅的面子,福临十分受用,而吴良辅也心怀感念,越发清晰的知道对这个苏麻喇,以后一定要小心伺候。至于为什么先后遗失铜件两次,苏麻喇不想提醒,别人也无心牵挂了。 “再者,偏偏景仁宫失落了这个物件,而小爷就诞生在康妃的寝宫。小爷出生之时,绝无外人,稳婆近侍绝不敢、也断不能弄虚作假。更为要紧的是,他手掌之上的胎记也断断造不出假来呀!手握御用之物生在皇家,这是我大清国祚长久、永续万世的天降祥瑞呀!奴婢恭喜皇太后、恭喜主子!”苏麻喇说着抱过孙氏怀中的弘毅,倒头遍拜。这一来,就等于是拍板定案了,任凭谁也不敢说大清不能国祚长久、永续万世呀!于是所有人都跪拜下来,山呼万岁!躺在床上的康妃对苏麻喇姑的感谢自不必说,就连小皇子的奶口孙氏,也是感激涕零,喊得最为起劲。她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就把对早亡儿子未尽的爱全部投入到弘毅的身上,视如己出。谁要是这时候对这个小婴儿有半点不利,她真的愿意以命相搏。恰恰就是那个自己老公的顶头上司,建议设立什么十三衙门,弄得自家丈夫整天就像孙子一样对这些阉货低头哈腰的,还要忍受不男不女之人的奚落刁难,而且刚才对小爷的险恶用心更是罪该万死呢! “早看你不顺眼了,吴良辅你个阉货!你既已不是男人,却连个女人都不如!我们女人还能生子哺乳,你就知道搬弄是非、仗势欺人,做些恶心透顶的丑事!今天居然想要编排我的小爷,早晚有你好看!”孙氏在心中默默诅咒,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吴良辅。此时,这个阉货如释重负,也在山呼万岁。 躺在苏麻喇怀里的婴儿弘毅早已因为“被跪拜”而眼冒金星,但是从这恢弘的集体跪拜场景中,他得出一个基本判断:自己和自己的铜件,还有自己的再生娘,应该是安全了。而刚才让皇太后动怒的那个中年太监,和青年皇帝明显是穿一条裤子的,估计不是什么善与之辈,以后要多加留意、小心提防! 一桩本似欺君罔上的大案,终于化解为天降祥瑞的大吉,并且在一道上谕内外、君臣同喜的诏书中圆满落幕。当曹尔玉膜拜完毕、慢慢退出向殿外,“恰巧”经过孙氏面前时,低声用汉话说了两句话:“小主子成了!小心吴良辅!”已经被送还给孙氏的弘毅把这两句话听得明明白白、一清二楚,仰头看到孙氏眼中的宽慰,心中种下一个念头:“这一家人真正可用!”然后,狠狠盯住那个重新站在皇帝身旁、又做趾高气扬状的太监吴良辅: 死太监,你和小爷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1]清初称今西藏大部分地区为乌斯藏。 [2]雍正八年(1730年)改建,并改名为“箭亭”。就是后来重臣“赐紫禁城骑马”进入内城后,到了箭亭必须下马的地方。 [3]古人称月经为月红。 [4]清朝皇帝选秀女、召幸后妃时用绿头牌。清宫在挑选秀女时,牌子上写明该女子的旗籍、父名、本人年岁、有无生疤等内容。初选通过称之“留牌子”,等待复选。落选者称之“撂牌子”,即可自行婚嫁。另外,皇帝每晚召幸后妃时,同样靠翻绿头牌决定。即在皇帝晚膳时,后妃们都递上绿头牌,皇帝决定当晚召幸谁,就将其牌子翻过来留下。。 [5]常识,十月怀胎其实也就是九个多月,俗称十月。给少年儿童普及一下生理卫生知识,哈哈! [6]不是笔误,那时还是内务府!清入关之前就已设立。 [7]史书记载确有此事,时间也对。 [8]正史记载内十三衙门应设立于顺治十年六月二十九日,此处拖延两个月,为了配合剧情需要。请见谅! 第十三章——母子分离苦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在苏麻喇的运筹帷幄之中,一场因婴儿弘毅的到来而险些产生的动荡顺利演变为“天降祥瑞、永佑大清”的华彩乐章,皆大欢喜,除了总管太监吴良辅。看一眼今天刚诞生的“小爷”,吴良辅就气不打一处来。刚才皇太后对自己大声呵斥的时候,真是命悬一线。在砍头危险被苏麻喇化解之后,那一股忿忿不平的心气儿就占了上风。眼前这正在逗引小婴儿的皇太后、皇上,还有那个新进康妃的佟佳氏,他们这一家人所表现出来喜得贵子的欢喜,更是让自己一个废人倍感煎熬。特别是那个佟佳氏,入宫之初不过是个小小的常在,居然也不懂或者说不屑这宫中的规矩,连一分像样的见面礼都不曾孝敬过自己!虽然自己因此总是处处刁难,避免皇上施她恩泽,可造化弄人,那天在射殿竟让这个小丫头成了!更可气的是,因被宠幸按惯例进位贵人之后,她对自己更是没有一点“孝敬”之意!还有这佟佳氏的老爹佟图赖,小小一个三等精奇尼哈番、固山额真,在下朝的路上见了自己,居然趾高气昂,还真把咱家当做那不中用的阉货了吗?!不行,不能让这康妃再得意下去了,要让她知道这**之内,谁才是那响当当的人物! “皇帝,你瞧这小子,长的和太宗皇帝还真有几分相似呢……”吴良辅刚要使出手段,突然听到皇太后发话,只好悻悻然继续站在一旁。 婴儿弘毅正苦于自己的脸蛋被这一帮“至亲”摸来拧去的,好不烦躁,顺便对梦穿大清的自己,现在到底拥有一副怎样的相貌产生了好奇,可惜动弹不得,要不然早就爬起来找一面铜镜端详去了。可惜,还不懂满语的弘毅听不到下面的对话―― “皇额娘,儿臣也是觉得有几分相似之处……”抬头一看自己的娘亲,此刻却不知何时已在眼角渗出几滴泪水,正在眼眶里打转……福临知道她是又想起了当年,赶紧跪在额娘膝下,也眼含热泪说道:“皇额娘,别难过了。您为了咱大清、为了爱新觉罗家付出了多少艰辛、忍受了多少委屈,儿臣决不敢有一刻忘怀!您放心,这大清的天下,儿子我一定让它万世永续!……您可要保重身体呀!……” “嗯,让皇帝难过了,都是哀家不好,起来吧,今天咱一家三代人,就像寻常百姓家一样,好好说说话。”拉起福临按在身边,皇太后继续道,“刚才来这边之前,有贵还刚刚告诉我一句汉人的词儿,叫做含饴弄孙,哈哈,说得好呀,哀家一个老太太,看着皇帝现在把咱大清治理的越来越好,心里高兴,我呀,就可以专心的咬着糖块,和那两个小孙子玩去了呢!”皇太后看了福临一眼,见儿子有些兴奋的意思,接着又说:“不过呢,有件事还请皇帝一定要下旨办好才行。” “请皇额娘示下。”福临正在为皇太后不再干预朝政的意思高兴,听到这句话,心头一紧,赶紧问道。 “就是那《太宗实录》还要抓紧勘定才好,不可大意。” 原来是这事呀!福临心下大宽。《太宗实录》就是全面记录福临之父、皇太后之夫、先帝皇太极一生的官方档案,而且还要公开发表。而皇太后和洪承畴、多尔衮的历史渊源如何载之典籍就成为博尔济吉特氏的一大关注重点。而作为皇帝,福临是知道这其中的要紧的。 “请皇额娘放心,儿臣来这儿之前,也正在保和殿看刚刚编成的《太宗实录》。不是也叫他们给您送来一本圣裁了吗?”福临回道。 “嗯,哀家也是看了,修得不错。可惜那个大学士、总裁陈名夏了,非要胡言乱语什么‘只须留头发、复衣冠,天下即太平矣’的蠢话,皇帝严办他是对的,他不中用,天下有德有才又对我大清忠心耿耿的士子可有的是!就像那个纂修副总裁,叫做蒋赫德吧?哀家看他治学严谨、心思聪慧,就可加重任呀!”皇太后抓住了这件事的根本,主要执笔人陈名夏原来是皇帝的人,幸好刚刚被绞,当下如果将新任执笔人收入帐中,对自己是大大的有利。 看了母亲一眼,福临也接着说道:“儿臣也是这个意思呢,皇额娘圣明!吴良辅,即刻传旨下去,擢升《太宗实录》纂修副总裁蒋赫德为国史院大学士。[1]”吴良辅只好先去传旨,无奈将心中的怨恨先暂且放下。 皇太后满意的看着儿子,欣赏他明白自己的心思。可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脸色一闪,接着说道:“皇帝,哀家近来身体也不错,时常摆弄一些花草,近旁还有苏麻相伴,也是惬意得很。再加上康妃生了这个小皇子,还有咱们原来的大阿哥[2],两个小家伙可以经常来陪着哀家解闷儿,欢喜得很呐。”福临有些茫然,一时没明白额娘的意思。 “所以呀,哀家打算这几日就下一道谕旨,让那些亲王贝勒家的福晋、侧福晋们都歇一歇,不用三天两头往哀家的慈宁宫跑了,也好专心在家相夫教子。赶明儿就停了命妇更番入侍后妃的旧例吧。”皇太后见福临默然,以为是他动了心思,就直接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 “原来是针对她?!”福临恍然大悟,在心里默默说道。其实,皇太后早已发现福临和他弟弟、博穆博果尔的福晋董鄂氏眉来眼去,似有隐情。 “这**之事,一切全凭皇额娘安排,儿臣无异议。”福临口中无碍,心下却早已恼怒他额娘,也顺带把自己的小儿子算了进去:生个儿子,却牵扯出这许多事情来! 作为婴儿的弘毅看着那娘俩对话,实在是百无聊赖,只好回头去看奶嬷嬷孙氏,嘴里“嗷嗷”唤了两声,算是招呼一下,却全然不知自己的新任皇阿玛福临正在“爱屋及乌”的愤恨自己呢。 孙氏发现小皇子看着自己嗷嗷,立即母爱泛滥,奶水立即大有喷薄而出的态势。可是在皇太后和皇上的面前,自己可不能像寻常百姓一样拿过来就喂。好在皇太后经验老道,听到小孙儿呼唤,就知道是他饿了找奶口呢。其实弘毅还真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闲的无聊罢了,各位看官也不要胡乱揣测才好! “孙氏呀,你也喂喂小皇子吧,别饿着他。这大半天的折腾,他也累了、饿了呢。对了,苏麻,你可记哀家到了这景仁宫后,这么半天了,这小皇子还一口奶水没有吃呢,瞧他也不哭闹,尽由着他皇阿玛来研判了,哈哈,果真是大有灵性呀!” 苏麻喇一边帮着把小弘毅送到孙氏手中,一边应承道:“可不是嘛,主子的皇儿,个个都承了太祖太宗和主子的英明,绝对错不了的!” 看到孙氏抱过婴儿准备闪到偏殿去哺乳,因为弟妹董鄂氏的事情而兴趣全无的福临早就准备找个借口告辞而出,正好顺势说道,“皇额娘,儿臣还有一些题凑没有批完,就先给您跪安了。”刚要走人,早就回来站在皇上身后、蓄势待发的吴良辅却说道:“主子,小爷的居所您看是在何处为好?” 原来,为了防止**嫔妃诞下皇子之后“母凭子贵”,进而干涉朝政,清朝在入关以后就执行严格的皇子独居制度,小皇子生下后不久,就要离开生母到宫城北部的乾东五所或是乾西五所去单独居住。当时,大阿哥就已经住在了乾东五所的东一所。但是,这个制度并没有明确规定皇子出生之后多久才要搬去独居,而这个“多久”,可以是十天半月,也会是满月之后,没有定数。而此刻,我们的婴儿弘毅从上午十点多出生,到现在才不过半天,任凭谁也还没有想起这件母子分离的惨事来呢。 闻听此言,床上的康妃一个轱辘爬了起来,大声喊道:“皇太后、皇上,让奴婢多陪陪小皇子几天吧!”然后就在床上咚咚咚的叩起头来,无助的泪水泉涌一般,一会就湿透了身下的锦被。 见此光景,福临有些懊恼,回头看了看吴良辅,想说什么,却也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他还是自己新任的内十三衙门总管,这些**的规矩,也是有的,适当给奴才一点权威,哪怕是小小的一点,往往就会换来奴才对自己这个主子的十万分的殷勤侍奉。只是福临也在想,吴良辅这么早就提出这个动议,是不是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皇太后和苏麻喇也是一怔,虽说这是宫内规矩,可母子连心呀,你吴良辅为什么这个时候就提出这件事情,实在是让人厌恶。可规矩就是规矩,这也让皇太后不好随便表态,无论准或不准,都是让人坐蜡。 “皇太后,主子,奴才已命内十三衙门惜薪司将东西五所全部打扫干净,就等着皇太后和主子颁下旨意,奴才就把一应用度给小爷摆布停当去。还有小爷的使唤,分别是保姆八人,奶嬷八人,针线上人、浆洗上人、灯火上人、锅灶上人各四名,还有守门、清扫等执事太监,共计四十人,都已经安排停当。”吴良辅根本无视在床上叩头的康妃,跪在地上就直说自己的打算。 “这……”福林一时没有主意,回头看着皇太后。 “皇帝,这祖宗立下的规矩不能改,你定下的章程也不能动,吴总管说了,这事还真就得办!”皇太后一边说,一边瞪了吴良辅一眼。不管那边这个阉货又是磕头又是谢恩的,她继续说道:“但是皇子尚小,诞下不过半日,不可大费周章。康妃也是才加恩宠,就让他们母子再多耽搁些日子吧。另外,那些为小皇子准备的使唤人等,让内十三衙门把名册呈上来给哀家看看,都是些什么货色,如果不妥,就从我慈宁宫调过去几个,也好替哀家多长长眼。特别是那个小功子,聪敏缜密,就调过去给小皇子的使唤人们做个佐领吧,皇帝,你说呢?” 跪在地上的吴良辅此时也是心意已决,抢在福临开口之前说道:“奴才叩请皇太后尽早将小爷移居东西五所!”不管皇太后的眼神能把自己千刀万剐,他继续说道:“奴才是前朝的内宦,亲眼看到那些亡明的皇子皇孙们,就是因为在生母身边日久,对女眷多有儒慕之情,动辄就像女人一样柔弱哭泣,成不了大器。不仅如此,他们还都习了一些纨绔浮夸之气,小小年纪,只知道作威作福,仗着自己的母妃庇护,有恃无恐,全无中兴天下之志,那前明不亡才怪!而我朝太祖太宗皇帝早已立下规矩,我大清绝不能有那些没用的爱新觉罗子孙。皇子只有离母独居,才能习得弓马、豪气凌云,才能杜绝子仗母势、母凭子贵,才能保我大清万世永昌呀!”说完,吴良辅也“咚咚咚”的叩起头来,一边也是泪流如注,一副冒死进谏、死不足惜的忠臣模样。 这样一来,任凭是皇太后,也无可辩驳了。那太祖太宗的训诫,就像一座大山,绕不过、爬不了,只能乖乖就范。连那边的康妃,也赶紧止住哭泣,跪在床上。这时候再要求和小皇子住在一起,那就是“子仗母势、母凭子贵”了,就必定耽误了皇子的成长,就妨碍大清的万世永昌了,谁担待得起呢? “既如此,今日就让小功子护着小皇子移居乾东五所的二所,去和东一所的大阿哥作个伴儿吧……哀家身边的伶俐近侍也让苏麻挑几个一并跟了过去。皇帝,你说呢?”皇太后无奈的表态了。 “儿臣谨遵皇额娘懿旨。”福临听了吴良辅的演说,心下欢喜,更觉得自己任用此人,真是英明至极了,也就满口应承下来。不过转眼看到悲切的康妃,心下一软,接着说道:“皇额娘,儿臣幼时的乳母朴氏[3],虽遵懿旨在宫中颐养天年,却也正值壮年。儿臣也甚是倚重她的温良慈善,不如一起陪着小皇子迁居东二所,也好有个年长持重的统揽照应。”一举多得,这朴氏虽是皇额娘照拂有加,却也是自己的至亲一般,既可以体现自己这个做皇阿玛的对小皇子的关照,又可以安插耳目,防着慈宁宫的人一势坐大。 “也好,皇上思量得周全!”皇太后知道儿子的心思,也就允了。 这娘俩“推心置腹”、你来我往的智斗,独独苦了床上的康妃。生了儿子,却一天也不能亲近,因为,那是他爱新觉罗家族的皇子,是大清国的国祚所在,是天下万民的小爷,甚至上天庇佑的话,将来可以是哪一位皇后福晋的,却唯独不是她佟佳氏的…… 皇太后宽慰了康妃几句,也觉得心中难耐,就起驾回宫了。福临那是一刻也不愿意多待,随便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安慰话,也起驾回了保和殿。在康妃的哀求下,吴良辅勉为其难又让孙氏从偏殿把婴儿弘毅抱了进来,交到生母手中。康妃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哀和无助,抱着婴儿痛哭起来…… 望着自己的再生娘如此凄凉,弘毅大体也就猜出来是要母子别离了。当康妃的泪水成串打落在自己的脸上时,他也想起那个时空自己的父母,不知道他们是如何面对自己的“离去”,还有对自己情深意切的小艾,他们此刻又会是怎样的悲痛。于是,弘毅也痛哭起来,痛彻心脾的痛哭…… 顺治十一年三月十八日的景仁宫, 上午,天地初开,天降祥瑞; 下午,纵横捭阖,波澜壮阔; 傍晚,母子离别,撕心裂肺; 而北边的乾东五所,灯影闪烁,吉凶未卜…… [1]正史记载,顺治十一年三月十八日,两件大事,一是玄烨诞生,二就是这个蒋赫德任国史院大学士。 [2]自皇太极称帝后的崇德三年八月,清皇家制定人口登录制度,由礼部负责,并命宗室子女“每得一岁,将其年龄、名字记于档册交来”。这种档册登录,为以后皇太极的子女将夭殇者也记入《玉牒》留下了素材。清入关后于顺治九年设立宗人府,皇家人口登录制度正规化,此后,《玉牒》所记皇家子女也更完整,排序也更准确。顺治、康熙两朝,皇室子女在日常实际称呼时,并不是按计殇统排法,而是以成育者排行。如顺治皇帝的皇子,《玉牒》虽记为:第一子牛钮(或作钮钮),顺治八年十一月生,3个月后夭殇。第二子福全,顺治十年生,后来封裕亲王,康熙四十二年51岁时亡故,而福全的弟弟康熙皇帝在这一年为福全所作的碑文中,则称其为是“皇考世祖章皇帝之长子”。所以,本文大阿哥都是指福全,二阿哥为玄烨,和后世小说中的“习惯用法”不一致,再次做一说明! [3]朴氏,朝鲜人,顺治乳母之一。顺治十六年(1659),当南明的郑成功围攻南京的消息传到北京,福临大发雷霆,扬言要御驾亲征。面对百官劝阻,他竟用剑把御座劈成碎块,于是再没有人敢站出来谏止。其母孝庄太后转身退去,另遣福临的奶妈出面劝阻而止,因为奶母是被满人敬之如自己生身母亲一般的。朴氏前后经历太祖、太宗、世祖、圣祖四朝,卒于康熙二十年(1681)。康熙帝对朴氏加以追封:“世祖章皇帝乳母朴氏,保育先皇,克昭敬慎;朕躬幼时,殚心调护……今封为奉圣夫人,顶带服色,照公夫人品级。”朴氏葬于清东陵,其墓是东陵周围四个陪葬乳母园寝中规制最大的,也是东陵最早的陪葬墓,两统托龙碑和七统碑很有特点,是东陵的必去之处。 第十四章——迁居东五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尽管婴儿弘毅和“小小少妇”康妃两个人哭的情真意切、感天动地,但是总管太监吴良辅却在一旁沾沾自得。耐着性子忍了半晌,他终于来到床边,稍稍一躬,就用阴阳怪气的娘娘腔说道:“康妃呀,小心您的身子了,都说刚生完孩子的女人不能哭,要不然这月子里就可有得瞧了,您的身子这么娇弱,有个三长两短,那就真可惜了!” 说完,吴良辅就伸手去接康妃怀中的弘毅。就在这时,他却怔怔盯住了婴儿,更准确的说,是聚焦在了婴儿前面的区域!原来,康妃经过这一天的折腾,产子、哺~乳、跪拜、叩头,现在早已是衣衫不整了,母子两个痛哭一顿,不知何时胸前的中衣早已歪斜,露出了雪白的胸脯。虽然在刚满36周岁的婴儿弘毅(这么别扭,看官勿责!)看来,这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不成熟型,但在永远失去了男人“雄风”的阉人眼中,却是不可多得的“尤~物”。吴良辅那双本应伸向弘毅的贼手,却看似无意为之、实则迫不及待的向康妃中衣之内探去…… 本来婴儿弘毅闭着眼睛正在痛哭,好不容易平静一些了,准备利用现如今唯一、却也十分有效的感情利器——一双清澈乌黑的大眼睛去安慰一下再生娘,来个至少温情一点的离别,可刚一睁眼,就看到一双细皮嫩肉的手正向康妃的胸部袭来,还以为是宫女为她整理衣服呢,抬头一看,一张猥琐奸佞、垂涎欲滴、变态扭曲的丑脸就在眼前——吴良辅! 弘毅大怒,原本那个时空一众衣冠禽兽、不得好死的个别“小学校长”恶心透顶的行径一股脑的窜了出来,不待多想,弘毅张开血盆……小口,对准刚刚抵达自己面前,半个指头却已经窜进中衣的手掌,狠狠的“咬”了下去,可惜呀,现在的弘毅只是新生儿一枚,一颗牙齿也没有,也就只能用两片嘴唇夹住而已。可就算是这嘴唇的一夹,挽救了康妃的清誉,也把变态老阉人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的康妃在吴良辅那色眯眯夹带着惊惶无措的脸上找到了答案,立即收拾衣衫,正色道:“吴总管,你是要抱走小皇子吗?本宫看你年老体衰,手脚已经不大灵便了,就不劳你费心了。小功子,你搀好了吴总管,别一会儿出去的路上有个三长两短,让别人以为咱这景仁宫的人害了一个老奴才,好说不好听呀!”没有占得便宜,还被人暗地里诅咒了一番,吴良辅一把甩开新进东二所佐领太监梁功冷笑着伸过来的手,自己懊恼的走到外间正殿候着去了。 不理睬那阉货,康妃转而对着孙氏,用汉话说道:“孙氏,你来抱去小皇子吧……你我虽为主仆,但妹妹我就在这里给你一拜,好姐姐,请你好好照拂我的小皇子,他还这么小,一口我的奶还没有吃上,就……”一边把婴儿弘毅抱在怀中给孙氏行礼,康妃又一次泪如雨下。见此情景,孙氏也是有喜有悲,喜的是康妃主子居然认了自己做姐姐,悲的是这母子生离,揪人心肠。孙氏急忙跪倒,也用汉话回道:“奴才不敢僭越造次!请康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将小爷伺候周全,也一定把小爷喂得生龙活虎!奴才虽然是一个奶口,但奴才会每天告诉小爷,她的娘亲是谁,他的娘亲是多么喜爱他、牵挂他!” 一句汉话“娘亲”,直把同为汉人的佟佳氏听的心如刀割,强忍着悲痛,又是好一个在婴儿弘毅的脸上亲了一遍,才不舍的将他交给了孙氏,眼里却是万般的感激和拜托。此时的弘毅,被刚才那句汉话也感动的稀里哗啦,自然而然的配合着这“一递一接”再次啼哭起来。 康妃瞬间不舍,又要伸手来接,一旁的小功子知道这个过程要是这么彩排下去,天亮也没有个完结,就上前一步,拦下同样心肠柔软的孙氏,对康妃说:“康主子别难过,小爷在东二所一定周全,您就放一万个心!要是有谁敢对小爷不利,小功子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和他拼个死活!”这当然也是一句汉话,弘毅明白,门外的吴良辅也明白,直接就在门外“哼”了一声应对。有了刚才小皇子那貌似“天威难测”的一口,这一时半会儿他还真是不敢再进去了,毕竟,这位小爷是手握奇瑞诞生的,还真说不准是个厉害角色,现在暂且缓缓,后面在皇上面前还有你们的好受!吴良辅忍不住腹诽一番。 最终,令人肝肠寸断的母子离别桥段还是不得不落下帷幕,弘毅在孙氏的环抱中坐上了小轿,小功子扶轿,吴良辅前引,几个被苏麻喇叮嘱一番之后留下的宫女左右伺候,一行人穿入夜色,一路朝北,向乾东五所而来…… 昏暗中,孙氏再一次将当下婴儿弘毅唯一的吃食送了出来,弘毅配合一大家子人忙活了半天,实在是又渴又饿又累,就毫不客气的享用起来。渐渐地,一阵困意袭来,在闭上眼睛之前,弘毅突然想到,如果这是一个梦,我就会在梦醒时分再一次回到小艾的身边了。到那时候,一定要告诉她,这大清皇家的**,步步惊心;这爱新觉罗的女人,宫锁沉香;这顺治王朝的后台,康熙奶奶;这穿越大戏的主角,弘毅康熙!还有这皇室专用的奶口……这个……这个……这个还是算了吧…… 慈宁宫。皇太后只吃了一点儿点心,也罢了晚膳。苏麻喇知道这位老姐姐现在的心结,就淡淡说道:“皇太后,奴婢觉得皇上身边的那个吴良辅,需要早些提防才好……” “哦,为何?”老姐姐明知故问。 “奴婢只是觉得,一个太监做了正四品的主事,将这**之内大小事务揽于一身,偏偏又赶上皇上是有些心性的,奴婢就怕他把皇上引得……”苏麻喇虽然没有看皇太后,但是多年的相处,她知道此刻,老姐姐会想到谁了。 “你是说,那个福晋董鄂氏?他吴良辅会有这个胆子不成?”皇太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望着苏麻喇。 “刚才在景仁宫您也瞧见了,几句太祖太宗的遗训就堵住了奴婢的嘴,这心思可是难说啊!”苏麻喇将话头引到自己身上,避免皇太后的尴尬。 “哼,太祖太宗训示的时候,他个阉奴还在这北京城里伺候前明崇祯呢,这会子倒张口闭口的教训起哀家来了!要说老祖宗的遗训,还是我们这些老人清楚,是吧,苏麻?” “皇太后说的极是!”苏麻喇赶紧应承。 “我看呀,这太祖太宗的遗训不能任谁都捡起来说事儿,赶明儿《太宗实录》编修完成,就和皇帝说一声,赶紧再把太祖太宗的圣训编纂出来,好让那些奴才们不敢胡言乱语。”皇太后和苏麻喇说到了关键处,连自称哀家也免了,显得格外贴己。 “苏麻记下了。”这边也相应变了自称。 “苏麻,还有,明天你去东二所看看我那可怜的小皇孙,可千万不能让他饿着冻着的,提醒那帮奴才小心伺候,否则我可严惩不贷!毕竟这是我们皇帝的第三个儿子,可大意不得呀!”皇太后强调。 “苏麻明儿个一早就去把您的懿旨宣了去,可这样一来,就没有人服侍您梳头了呀!”苏麻喇打趣道。 “好你个苏麻,我就等着你回来给我梳,还少了你的差事了?啊?”皇太后也顺势玩笑起来,这一主一仆,此时此刻,没有群宫女太监在旁伺候着,就更像一对姐妹,再也没有刚才在景仁宫里的那般拘束持重…… 保和殿。福林端详着一方金印,那是本月初七琉球国中山王世子尙质遣使进贡,请朝廷赐颁新的敕印时,一并缴还的故明敕印。可这金印在灯光下一闪,晃得皇帝却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音容笑貌。可恶呀,本来盼着清明节喝雄黄酒的时候,能够再和她调笑一番,偏偏皇额娘这个时候要停了命妇更番入侍后妃的旧例,那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吗?难道我这个当皇帝的,要见天的往一个“带哦”(拟音,满语弟弟的意思)的府上跑吗? 看到皇上一副烦躁不安的样子,吴良辅心里明白,皇上又在想那个弟妹董鄂氏了。去年中秋,皇太后在慈宁宫和一群入侍的福晋、格格们赏月,皇上也去了,就一眼瞄上了太宗皇帝十一子博穆博果尔的福晋董鄂氏,两人比赛吃螃蟹谁吃得干净,输的罚酒,结果自然是皇上输了,董鄂氏给他斟酒的时候,皇上的眼都直了,还故意碰了董鄂氏的手指头。那董鄂氏却也含羞带笑,一点没有嫌恶的意思。这一切都被吴良辅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了。 “主子,今晚翻哪个宫的绿头牌?”吴良辅接过执事太监的银盘,问道。 “去。”皇上没有兴趣,只用了一个字。自从见到弟妹董鄂氏之后,**就没有一个看着还算顺眼的女人了。 “主子,带到下个月十八日小爷满月,按照咱满族的风俗,要办满口,这宗室至亲都是要来给您和小爷祝贺喜庆的,奴才一定安排的让您满意……”吴良辅笑眯眯地说。 “朕知道了。”福临继续出神。 见皇上没有明白,吴良辅悠悠的说:“到时候十一贝勒和福晋一定会到的……” 福临突然眼睛一亮,赶紧说道:“对对对,是要好好准备才好。吴良辅,朕命你悉心准备,好好操持此事!”看来这个小皇子还是有用处的,福临暗喜…… 西单购物街。此时的弘毅拎着一大堆购物袋,跟在小艾身后,气喘吁吁。四月份的北京已经开始慢慢暖了起来,甚至可以说有些热了,弘毅满头大汗,可前面的小艾却是不管不顾,挨着个的进店、购物、出门,再进店、购物、出门……弘毅就只能跟在后面进店、付账、打包,再进店、付账、打包……“小艾,你等等我呀!”眼看就把小艾跟丢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弘毅喊道。小艾突然停下来,大吼道:“再让你去吃~人~奶,再让你去用奶妈,你去吧!不用再回来找我了!”说完,小艾哭着跑掉,消失了……“小艾,小艾,我是万不得已呀,不吃那口当时我就饿死了呀!谁知道那是在做梦呀,要早知道做梦饿不死,我才不敢呀……小艾!小艾!”不管周围的人群停下脚步投来鄙夷的目光,弘毅拼命大喊……忽然,孙氏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和蔼亲切的说:“小爷,别哭了,来,让奴才喂喂您,小爷一定是饿了……”说着,就把一对白花花挺立的吃食送到自己的嘴里……“不要,不要!我不要吃~奶~,我要小艾……”弘毅死命挣扎,却尽是无谓的抵抗,最终也抵不住这嘴边的诱惑……“呜呜,小艾,不要走,呜呜……”又忽然,自己的妈妈来了!他揽过弘毅,一遍遍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的说,“娘离不开你呀,我的儿呀!”…… 乾东五所之二所。孙氏几乎彻夜未眠、衣不合襟,一遍遍将昏睡中的弘毅揽在胸前,一次次轮番将双~乳~塞进小爷的口中。看着迷迷糊糊却不时啼哭的婴儿,孙氏喃喃自语道:“可怜的孩子啊,你离不开娘亲,娘亲也离不开你呀……”似乎是说给小皇子,也似乎是在说给那个早殇的儿子……抬头看看这空荡荡的二所东间,孙氏轻叹一口气:“这儿今后就是我们的家了,好好睡吧,不怕,没人会欺负你,不怕啊,乖乖睡吧!还要快快长大呀,那时候,就真的不会再有人敢欺负我们了……”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 蛐蛐儿叫铮铮, 好比那琴筝儿声, 琴声儿轻,声儿动听,摇蓝轻摆动, 娘的宝宝闭上眼睛, 睡了那个睡在梦中……” 伴着熟悉的《摇篮曲》,东五所里这个遭遇大变的婴儿,终于慢慢睡沉,还努着小嘴,发出了一个轻微的声音——“娘!” 【写此篇的时候,弘毅的母亲身体有恙,默默给她祝福,也祝天下所有的“娘亲们”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第十五章——奶妈加保姆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醒了,睁着自己刚刚升级、乌黑清澈的婴儿大眼,一眨不眨的望着四周弥漫的黑暗。 原来那是一场梦:繁华的西单、恼怒的小艾、温柔的奶嬷,还有悲伤的母亲……刚才,他还以为已经结束了这场情非得已的梦穿,回到自己应该在的那个时空,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已,却被醒来后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所有的一切,无论这边还是那边,似乎都只是梦境。面对看似真实的穿越,弘毅依然心有不甘…… 耳边均匀的呼吸告诉弘毅,自己应该是躺在乳母孙氏的怀中。可到底什么才是梦境?这黑黢黢的宫殿,还是刚才泪洒西单?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如果注定了穿越,也只能面对现实。残酷的现实,却也有让自己向往的一面。如果将来成了皇帝,这**需要配备多少妃嫔才好呢?听说这清朝真实的**里,没有几个漂亮的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真正要想的是——如果作为后来的康熙皇帝,下一步要做什么?怎样做?平白穿越之前,毫无准备,没有补充一点点历史、语言、文化、宗教、武术、科技等等都需要用到的知识,仅凭一些小说、电视里的“戏说”,自己能在这个时空站稳脚跟吗?能和历史上真实的“千古一帝”做的至少一样好、甚至更出色吗?而康熙所面对、所带来的种种遗憾、甚至是失误,自己又有多大的把握去避免、去克服?怎么办?怎么办?……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这是弘毅最喜欢的诗人顾城的《一代人》,只有两句话的诗歌,却让他每次默诵都感慨万分,也有着自己的理解:“黑”是扼杀光明的结果,黑夜便是光的坟墓,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特定时代象征。然而“黑色的眼睛”却无疑是黑夜的叛逆,它的黑色是黑夜“给”的,是黑夜阻断光明的结果。眼睛的黑并不象征着背弃光明,反倒是渴求光明的象征。也就是说:由特定的黑色时代中走来的“一代人”,他们伟大的觉醒是其他“无缘”于“黑夜”的人们所难以企及的…… “现在,我要用这双黑色的眼睛,去寻找怎样的光明?”弘毅茫然困惑……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漆黑一片的四周,隔着窗棂白纸透进了一丝鱼肚白色,逐渐又成了淡蓝色。天快亮了。 陆陆续续出现了走动的声响,先是一两个人的脚步,慢慢变成了一群人的忙碌。孙氏也醒了,其时她也不过二十出头,却是现如今这二所里面年龄最长的人了,需要率先垂范才好。一夜的折腾,她也没休息好,但是看到小皇子瞪着大大的眼睛在出神,却立即来了精神,一边顺势把原本就四敞大开、枕戈待旦的雪胸凑向弘毅,一边轻声用汉话说道:“我的小爷呀,起得比奴才还早呢,是不是饿了,也不唤一声,是不是看到奴才睡着了?这么体恤奴才,呵呵,真是折煞奴才了呢。”弘毅正在心事重重,面对已经享用了数次的吃食,也没有提起兴趣,对那口口声声离不开的“奴才”二字也有一些不忍,于是冲着孙氏笑了笑,没有张口。 “小爷不饿吗?好吧,我们出去走走,看看日出。”孙氏合上衣襟,抱起弘毅走出门外,立于月台之上。恰恰这时,伴随着一盏盏宫灯的熄灭,最后一片殷[yān]红朝霞再也遮盖不住身下的火热奔放,堪堪露出一丝退缩,接着一片霞光四射,只一眨眼,金黄的旭日就跃升而出。先是一角、半圆、全圆,刹时万道金光投向大地,巍峨宫阙金光四射、朱红高墙斜影逶迤、御苑琼台宫人如织……阳光普照了大地,又是崭新的一天! “小爷,你看,日出了!”孙氏在怀中半托着弘毅,将他迎向朝阳……“狮子王辛巴?”弘毅在被阳光刺的一眨眼的功夫,突然想到了那个动画片里经典的镜头,感觉自己就是那只出世不久的小狮子,正在被举到如轮的太阳面前…… “咯咯咯咯……”弘毅笑了起来。这一笑可把孙氏给高兴坏了。毕竟今天才是小皇子出生的第二天,还没听说谁家的孩子现在就会笑的这么好看了呢!“小爷真是天降祥瑞呀!看这笑得多好看!要是皇太后和康妃主子知道了,不知道会多高兴呢!小功子!小功子!快来看,咱们的小爷笑了呢!”一下子,新进二所佐领太监梁功和一众宫女丫头都围了过来,叽叽喳喳赞叹个不停…… “都消停了先,”梁功最先打住了这一时的嘈杂,率先跪了下来,“奴才们给小爷请安!恭祝小爷就像这初升的太阳,红红火火,光耀大地!打今儿起,奴才们就一心一洗伺候您了,你说往东,奴才们绝不往西!”众多宫女、太监和使唤人见状也纷纷叩拜,由此,弘毅就在小功子的勉力而为下,由一个新生儿,正式升任这一群人的小主子了。其实梁功并不知道,如果他这句话被吴良辅等人听到了,那可就麻烦大了!“如日升天、光耀大地”,这些词儿,在当时那可只有一国之君才配享用的,一个小皇子,是万万不敢僭越造次的。只是今年才十三岁出头的小太监梁功,压根儿就不认得几个字,也没有上过一天学,不知道其中的利害,也就得过且过了。反而是在后来,这几句话却给他带来了无限荣光!弘毅替小功子和自己暗暗出了一把汗,看看那一群人倒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这才放下心来,倒是对这个小太监的一片忠心和敏捷心思大有感触。 请过早安,东二所的人们在梁功的调度下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时不时会有皇太后和康妃赏赐的各色用度陆续到来,倒也忙的不亦乐乎。 弘毅刚刚在屋里享用了一顿孙氏“无配送”、“点对口”的“早餐奶”,正听着她和自己唠嗑聊天:譬如,去年十月才由皇后被废为静妃的博尔济吉特氏,现如今是性情更加乖张古怪;旁边的东一所还住着大阿哥,他的母亲是庶妃董鄂氏,和自己的额娘佟佳氏关系以前还算不错;还有一个庶妃巴氏,去年腊月十三刚生下一个女儿,排行三皇女,而且还是她给皇上生了第一个儿子牛钮,可惜不到百天就殇了……这朝堂上也不轻省,前两天听说刚把个大学士叫陈名夏的给绞了,因为他给皇上说什么“留发复衣冠,天下即太平”,这不是找死吗[1]?今年正月二十,南明残喘小朝廷的几个臣子沿长江而上,登上金山、遥望南京城,说是要遥祭明孝陵,一见八旗雄师前来,又吓得跑了回去;还有那个亡明的臣子郑芝龙,前几年就归顺了,去年还被封了同安侯,可他儿子郑成功就是不降,还经常带兵北上袭扰;而在闽浙的外海,还有一个台湾岛,却被红毛鬼占着…… 虽然孙氏着重渲染的尽是一些时下**之内的旧闻轶事,间或穿插一些道听途说的当朝大事,但对于现在属于半文盲的弘毅来说,这一小会儿的闲聊就信息量巨大,无论是后庭还是前朝,每件事都会让弘毅盘算好久…… “奴婢给朴嬷嬷请安!”突然换了满语,弘毅不知所谓,却也暗自下了决心,这门国语[2]一定要尽快掌握,还就不信了,以自己30多年的智力水平,学不会满语吗! 孙氏抱着大清皇子,没有给这位朴氏行跪拜之礼,而是微微躬身行礼。朴氏也轻轻一闪,避过这一礼,接着却郑重的磕头说:“奴才朴氏给小爷请安!”这才再次起身,小心谨慎的从孙氏手中抱过婴儿弘毅。 弘毅现在还不知道,这位朴氏就是昨天福临安排给他做保姆、曾经也是他福临的奶嬷嬷的那位朴氏。朴氏年近四十,和皇太后、苏麻喇的年纪相仿,见到这个圆润饱满的小男婴,那是喜不自禁的喜欢。虽然仍是宫中一名奴婢,但因为哺育当今皇上有功,所以早已是被敬养起来,不做那些杂役了。昨晚皇上近前的太监过来传谕,说是主子请她再做小皇子的奶嬷嬷(保姆),这可把一天天无所事事的朴氏欢喜得不得了。人到中年,就是喜欢有点事情做,而且这件事情还是被自己视如己出的皇帝安排,又是照顾新生的小皇子,自己的老本行,那可是求之不得呢! “孙氏,这两天烦劳你了。”同一行业,自然多了几分亲近。 “回朴嬷嬷的话,奴婢不辛苦,为小爷那是本分。”孙氏这时候就要跪下去说话了,本也不必如此,可面前的女人是皇上的奶妈,地位自然尊贵许多,比一般的贵人、答应和常在还要金贵许多呢。 见孙氏如此通情达理,朴氏也是面露得色,继而赞许有加。“老奴奉皇太后和主子的旨意,打今儿起就和你一起照顾小爷了,还要多多烦扰你了!” “奴婢一切但凭嬷嬷安排,定当尽心尽力。” “好好好,昨日恭请小爷吃了几口?” “小爷诞下之后半个时辰开奶,之后一个时辰一请。只是昨夜小爷有些不安,奴婢也没敢睡,凡是醒的时候,也还是每两个时辰请一次。” “嗯,小爷初诞,身子娇弱,也不可请的太频,白天两个时辰一请,夜晚只请两次就好!” “嗻!”朴氏是如今这宫中奶嬷嬷行业的元老了,对与不对都要听着,孙氏倒也没觉有何不妥。 “来,让老奴瞧瞧。” “嗻!”孙氏走到朴氏面前,麻利的解开马褂和中衣,露出了自己的胸脯。朴氏仔细观看,那双球形阔圆润,色泽白皙,未见斑渍;一对乳~峰~突兀挺拔,颜色粉嫩,此时正有两滴乳液涔涔而出,可见贮备充足;凑过去闻一闻,奶香徐徐,未有异味。看罢,她又接过孙氏早已准备好的一只青花瓷碗,伸到一只圆球下,看着孙氏自己用力一挤,几注姣白的奶~水~似喷泉一般喷薄而出,不一会儿就盛了小半碗。朴氏将奶~水~于碗中左右晃动一番,再端详片刻,又凑在鼻下闻了一闻,这才轻轻呷[xiā][3]了一口,又在口中转圜了一顿,说道:“孙氏,这奶~水~勘用,只是近日少吃一些酸腥,多用一些清淡的吧。”直看得弘毅想到一个词——“化学实验”! “老革命”就是能呀!孙氏不得不钦佩,连忙应承下来。 查验完毕,梁功带着四十名使唤人前来给朴氏行礼。朴氏对众人也是颔首回礼,款款布置了个周全,让小功子也是佩服不已。在朴氏怀里的弘毅大体明白这是在搞任新领导和群众见面会,突然觉得,也许自己在另一个时空的机关工作经验在这里还是大有可为的!再看眼前的架势,分明是自己的“潜邸[4]”班子成立庆典了! “董贵人驾到!大阿哥驾到!苏麻大姑姑到!”听到殿外的执事太监大声通报,弘毅立即收拾心思,现在一天过后,满语有些词汇也是明白了,大体知道另一个阿哥和苏麻喇来了,另外打头的那一人却毫无头绪。 “奴婢给董主子请安!给大阿哥请安!苏麻姐姐好!”朴氏率众出了房间,在月台之下请安。 “朴嬷嬷快请起!我可不敢当呀!”来人怀抱另一个小男孩,轻轻扶起同样怀抱男婴的朴氏。弘毅仔细打量,这贵妇年龄和佟佳氏康妃相若,却是满色红润、淡着妆容,多了几分少妇的雍容与华贵。一行人进的正殿按次落座,庶妃董鄂氏将怀中的正在爬上爬下的男孩交给身后的奶嬷嬷,自己伸手要过来弘毅,十分亲切的打量起来。旁边的苏麻喇也凑近说道:“奴婢奉皇太后旨意,也过来瞧瞧两位皇子,看看这东五所的排布是否合适,两位小阿哥的用度是否齐全。”虽然是专程来看小皇子,但是在门口与庶妃董鄂氏和大阿哥不期而遇,苏麻喇还是及时调整了词汇,将两个阿哥都囊括进来,免得董鄂氏吃醋。 “奴婢谢皇太后!”庶妃董鄂氏欠身答谢,脸上面露喜色,心里却明镜一般知道苏麻喇的初衷,手上却继续抚弄怀中的婴儿。“我昨个就听说这小皇子生了,本赶着去景仁宫瞧瞧佟妹妹,又听说皇上在那里亲自调度,也就不好造次了。这不,今儿一早就抱着大阿哥过来看望这小皇子,也让他们兄弟见个面。”董鄂氏没有称呼新进康妃为“康主子”,作为一个庶妃,明显是对昨天还同为庶妃的佟佳氏有些不满。苏麻喇是何等聪明,而且还听出了她话里话外对小皇子“天降祥瑞”的怀疑。“董主子为了大清统蓄的一片苦心,奴婢定当向皇太后和皇上禀报。这位小皇子持鼎而诞,和大阿哥一样,都是天佑大清,天降祥瑞,保我万世永续、定鼎中原。皇太后和皇上都已下旨殊荣佟主子为康妃了,她和您董主子一样,为咱大清也是立下功劳的了。”说完,苏麻喇定睛端详着董鄂氏,面色温柔,眼神里却展示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董鄂氏脸色一怔,随即附和:“苏麻喇姑说的极是,谢皇太后和皇上垂青,一会儿我就去康妃那里拜贺。”她自觉无趣,顺手要把小婴儿交还朴氏起身告辞。此时的弘毅,却突然冲着董鄂氏“咯咯”笑了起来,小嘴嘟嘟着发出“啊啊”的呼唤,似乎是要亲近与她。董鄂氏见了,也是心中诧异,不好当着苏麻喇的面就这么转身便走,只好重新把小皇子抱在怀中,说道:“这小皇子真是喜人呢,生的眉清目秀、器宇不凡,你将来一定要鼎助大阿哥啊,你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呢!” “董主子所言不差,两位皇子现在就可在这东五所亲近起来,将来无论谁承续大统,他的兄弟可都是国家栋梁、大清根基呀!”苏麻喇微微一笑,继续耐心的纠正董鄂氏的杂念,徐徐劝诱。 董鄂氏心中有些不忿,面色也就暗沉下来。虽然自己生的不是皇上的第一个阿哥,但是大阿哥牛钮早在前年正月就殇了,其时还不足百日。所以自己的儿子是名正言顺的老大了,虽然不是嫡生长子,却应该是将来皇位继承的首选。听了苏麻这些话,不禁心有不甘、暗自伤怀,再加上同为庶妃、同样诞下皇子,人家佟佳氏却因为“天降祥瑞”,立即成了康妃,自己还是庶妃一枚,好不失落。 这时已经八个月大的大阿哥也发现了董鄂氏怀里的小家伙,产生了浓厚兴趣,伸着小手要来抓挠取乐,这可把旁边的朴氏、孙氏甚至梁功都焦急的不行,想去抱回小阿哥,却还是不敢造次,身子前倾好几次,脚下却丝毫不敢乱动。小阿哥万一有个闪失,谁也不能担待!可那边这位,还是大阿哥呢,也得罪不起呀! “董主子,咱们一起去瞧瞧康妃吧?”关键时刻,还是苏麻喇一句话,化解了尴尬。弘毅看出了自己班子成员的担心,暗暗感怀。 当大阿哥被抱走的时候,突然哭了起来,一副不舍不弃的样子。弘毅看着,分明感受到一个小哥哥的喜爱,也是有些不舍,顺带着哭了几声予以配合。毕竟,同为皇子,现在就要开始表现的分外亲密才好,这清宫的宫斗之离奇、之血腥、之无耐、乃至其无中生有、平地生雷的可怕,弘毅真是看了不少。平白多一个对手,那要耗费多少脑细胞呀,还是拉拢一个算一个吧。 苏麻喇和董鄂氏看着两个皇子这么默契,也是心下宽慰,就分别抱着让他们两个亲近了一番,这才安排大阿哥回去休息,一同做伴去了景仁宫。 景仁宫。新进康妃半倚在床上,先不动声色接受了董鄂氏和苏麻喇的请安,才对二人施礼道:“本宫身子不方便,不能出去迎接董姐姐和苏麻姑姑,还请赎罪!” 庶妃董鄂氏微微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吐纳一番,这才恭敬说到:“康主子折煞奴婢了!” “董姐姐,你可别这样说,我们姐妹都为皇上生了小皇子,今后还要相互帮衬,好好拉扯两位皇子才对。而且大阿哥为大,我也一定会让小皇子处处恭敬大阿哥才行。苏麻姑姑您说是吧?” 苏麻喇对康妃的通情达理、大度温婉十分看好,点头说道:“这**就像寻常百姓家一样,也是和谐相融才好,康主子说的极是。” 其实,就这短短的几句话,在苏麻喇心中就早已见了高下,那自然过后在皇太后面前陈述起来,孰高孰低也已立显了,顺带着也就影响了两位小皇子在她心中的亲近程度。 无论如何,这宫斗来不来、何时来、怎么来,都不是你弘毅说的算的! [1]福临的臣子百姓们大概想不到,他们的皇帝在宫里经常穿汉式服装,还曾经头戴明朝皇冠、身穿明朝皇袍,对镜沾沾自喜,认为比满服强多了。他之所以会这样作,可能是受了身边太监们的影响,也可能域内汉民反剃发易服的抗争引起了他对汉服的好奇,更有可能是他不拘常规、好奇好玩的天性又按捺不住了。顺治十一年二月,福临一时兴起,甚至将明朝的朝服从内廷拿到了内院,向大臣们展示,众人都说好,而福临当时竟然没有反驳。于是陈名夏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他向宁完我说:“只须留头发、复衣冠,天下即太平矣!”陈名夏何以会对宁完我说这几话,实在匪夷所思,仿佛他不知道宁完我与他嫌隙颇深,反而要自授其柄,自己找死一样。不到一个月,顺治十三年三月初一,宁完我发难了,劾疏很长,列陈名夏行事叵测、结党营私、纵子行贿等多条罪款。 [2]清初以满语为国语,强行推广,后失败。 [3]呷哺呷哺,偶的最爱! [4]指皇帝即位前的住所。 第十六章——给爹当道具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新生小皇子在二所扎下根来,每天就是吃人~奶、听故事、看众人迎来送往、想自己“前世今生”……其间,顺治十一年三月二十日,“皇阿玛”下旨,令自己的五哥、宗人府宗令、和硕承泽亲王硕塞,会同多罗安郡王岳乐,代替自己给刚满三天的小阿哥“洗三与打聪明[1]”。旨意中还明确说,等到小皇子满月之时,皇帝要亲在位育宫“办满口”,并要求宗室亲戚按满族风俗,届时都要前往祝贺他爱新觉罗家族子嗣兴盛。 一向对大阿哥不是十分上心的福临,这次却对二阿哥如此提爱,让康妃喜不自禁,却令庶妃董鄂氏胸中愤恨,也让皇太后颇感“意外”,决定抓紧实施自己的“刹车”计划。 弘毅在“侍从班子”的精心照料下,长得飞快,很快就奶胖奶胖的,颇让人喜爱。不仅如此,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弘毅暗自用心,刻苦学习满语,三十天下来,除了不会读写,听懂日常对话已经没有问题了。甚至于,他还抓住朴氏和自己唠嗑时常用朝鲜话唱儿歌、说故事的机会,将那时的“思密达”日常语言学习了个大差不差。其实在原本的那个时空,弘毅从小就生活在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他的那座城市韩国人很多,耳濡目染也有一点韩语功底,此时突击培训,效果明显。架不住天天喝饱了没事做,只有听外语了。不行各位看官变成婴儿试试,专业八级也不在话下!幸亏此时的弘毅说不出话来,要不然一定让整个大清朝上上下下把他一个还没满月、能说会道的“多语种”婴儿视为神人、顶礼膜拜了! 带着未来三十多年的心机和小聪明,弘毅默默观察身边这些人的礼仪礼节、言行举止,认真强记、刻意模仿。随着北京的天气进入四月,天气一天天温暖进而燥热起来,婴儿弘毅身上的束缚也越来越少,除了晚上睡觉还会因为“睡扁头[2]”的习俗而备受煎熬之外,倒是时常可以在炕上自由活动一番了,也就会经常做出一些超乎婴儿范畴的举动,说一两句、继而四五句简单的满语,在惹得朴氏、孙氏开怀大笑的同时,不断分头给皇上和皇太后禀报小皇子的种种异能。出于对弘毅视如己出的心爱,汇报最后的结论都是“天降祥瑞、灵动超常、他日定堪大任”之类的吉祥话!引得皇太后在二十多天的日子里,驾临东五所四、五次,说是探视两个阿哥,却总是在大阿哥的东一所稍一落脚,就转去二所了,把个庶妃董鄂氏弄得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特别是听出宫采办的宫女回来说,宫外坊间很快已经传开了,说三月十八那一天的中午,大内[3]景仁宫诞下一位皇子,手握方鼎、器宇轩昂、声如雷震,生下来那一刻,日光烨烨、红日似火,皇宫大内里面所有的屋子,甭管你在什么犄角旮旯,都照的通明敞亮,将来这小皇子一定是出息的很呢!连皇太后和皇帝都特例去了景仁宫,一直陪着小皇子到天黑才各自返回。而且生了小皇子的那个后妃听说被立即册封为康妃,比那些生了孩子的庶妃强了不知多少倍呢!……听到这里,庶妃董鄂氏再也按捺不住,先把宫女一顿呵斥,命她去受“板著[4]”之罚,自己就气得哭倒在床,却也无可奈何。 顺治十一年四月十八中午,位育宫。 看着皇上有些坐卧不安,吴良辅却故意视而不见,只是不断地添茶倒水。 也难怪福临如此失态,四月初五,皇太后果然颁布了“停止命妇入侍”的懿命,以“严上下之体,杜绝嫌疑”。难道是皇额娘听到一些风声,想斩断自己同她之间的来往,把他们刚刚萌生的恋情冷却、淡化,让它在无声无息中消亡?不管怎么样,福临暗下决心,自己对她可谓是一见钟情,必定至死不渝。这**之中,任谁也无法改变!可今天就是小皇子满月的日子了,那件事吴良辅这奴才办得如何了?也不和朕透个底,真要朕自己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么!想到这儿,福临抬头看着吴良辅,发现那老奴正在偷眼打量自己! “吴良辅!咳……咳……”顺治急火攻心,突然咳嗽起来。近来操劳国是,他的身子也越发虚弱起来。 “奴才在!”吴良辅急忙上前轻抚皇上的后背,一脸的关切。 “别来这些没用的!朕问你,差事办得如何了?”顺治忍住咳嗽,急切地问道。 “回主子的话,差事已经办好了,请主子宽心!”吴良辅接着凑到皇上耳边,窃窃私语起来…… 景仁宫。康妃抱着好几天不见的儿子,一脸的欢喜。虽然皇太后关爱,总是有意无意在去乾东五所看望两位阿哥之后,抱着小阿哥又来到这景仁宫,但比起母亲对儿子的思念,这样的相处却还远远不够。好在儿子在朴氏、孙氏的照顾下一天天健壮起来,而且聪明伶俐,现在正嘟着小嘴,喊着“么么、么么”,似乎在一遍一遍的练习“额么”(满语妈妈)的发音呢!真是天降祥瑞,这么早就开口说话,昨天他姥姥、自己的娘亲进宫请安的时候都说,天下还没听说满月的孩子要说话呢!还有,过一会儿皇上就要亲自给儿子办满口了,这下可是会让整个**的嫔妃们不羡慕死才怪呢…… “老奴给康主子请安!” 突然,吴良辅那令人生厌的声音出现在耳边!而且还狂妄至极说自己是老奴,而不是奴才!一想起那张猥琐卑鄙的嘴脸,康妃就愤恨难当!可自己贵为嫔妃,犯不着和一个奴才较劲,况且还是皇上身边正得宠信的奴才! “起来吧!吴公公有何事前来?” “不是老奴有事,而是皇上那交办之事……”吴良辅幽幽说道。 康妃心下一沉,知道他所说何事了!这件事,是吴良辅打着皇帝的旗号,在小皇子迁居东五所不久之后就来说下的,其间尽是威胁恐吓,说自己如若不办,小皇子长成之前,自己断难相见!等到能见了,儿子认不认娘就难说了!在此威胁之下,康妃虽是一万个不愿意,却也只能应承下来。最后,吴良辅带着杀气说道:“皇上说了,皇太后要操劳的事情太多,不要轻易打扰,否则,哼哼……”于是,康妃也断了向皇太后寻求帮助的念头。 “那吴公公就禀报皇上一声,臣妾已经安排妥当……”康妃无奈回答到。 怀里的弘毅听得真切,却不知道二人所谋何事,也只好瞪眼看着。偏偏吴良辅得意之时看到小皇子正盯着自己,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本想再训诫康妃几句,却一下子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愣了片刻,躲过那入木三分的眼神,只说了一句“那就好”,就赶紧回位育宫复命去了。 等吴良辅走了,康妃抱着婴儿弘毅,流泪说道:“儿啊,为娘的是不是在作孽呀……”弘毅不忍,连忙继续“么么、么么”的叫起来,这才让康妃破涕为笑。是啊,有儿子的陪伴,还管他什么是福是祸呢…… 顺治十一年四月十八日,入夜,位育宫。宫灯高悬、彩带交错,宗室贵胄齐聚一堂,小皇子的“办满口”庆典如期举行。皇帝率众举行上索仪式。福林先从一个名叫“佛立佛多鄂漠锡妈妈”的口袋中将“子孙绳”请出,上面栓一小弓箭,代表小皇子的诞生,然后毕恭毕敬的将一端栓于殿内祖先板的斜柱上,另一端则拉至门外,栓在早己准备好的柳枝上。准备停当,福临率领爱新觉罗皇族全家向祖先板叩拜,这才结束祭祀仪式。 “皇上有旨,赐宴!”吴良辅上前大声宣布开席! 福临今天看着十分高兴,这也让皇太后很是满意,只是当她看到身后那个现在再熟悉不过、甚至每天都会在心里默默“记挂”着的女人,心情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苏麻,这刚停了命妇入侍,皇帝就偏偏要按照老家的风俗给二阿哥办满口行家宴,你说不会有什么事吧?”皇太后低声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奴婢刚才已经问过宗人府,今晚宴席一结束,一众福晋格格的就各自出宫,应该不会有事。”苏麻喇也是心中无底的样子。 皇太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观察着、盘算着…… 不一会儿,皇帝果然走下宝座,到皇额娘这边敬酒来了。福临拜过皇太后之后,又受了各位福晋、格格的“半蹲儿”,与大家举杯同庆。整个过程居然只是和那个小福晋有过短暂的眼神接触,而且一触即收,没了下文。随着皇帝得体的返回宝座,皇太后和苏麻喇这才放下心中巨石一般轻松起来,特别是皇太后,慈祥的接受着一众命妇的道贺,时不时和女人们说笑着什么…… 婴儿弘毅当时可没有功夫去观察这一大院子的贵妇们,什么福晋、格格的,虽然貌美如花的也有、巨丑无比的也在,他现在正被宗人府的大爷叔叔和爱新觉罗家的姑姑婶子的弄的全副武装,浑身上下什么马褂马甲、马靴瓜帽的,穿戴了个满满当当。远处,自己的姥爷佟图赖正在给皇帝的主桌上呈送“河咧[5]”;这边,自己的两个舅舅佟国纲、佟国维正在给自己挂悠车,听再生娘讲,这个悠车还是当年自己的再生阿玛小时候用过的呢,一直被朴氏所珍藏;面前,皇室宗亲进上来的各式小衣服和小铃铛等玩具,可谓琳琅满目,有好多是三百六十年后早已失传、弘毅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新鲜玩意”;旁边,几个宗室的姑姑婶婶的,将两个馒头合在一起,拿着让康妃咬了一口,谓之“满口”。从这天起,她就可以增加饮食,再没有什么禁忌了,也就是汉人所说的做完了月子。与此同时,宫女们陆陆续续给各桌端上了满满一大盆长面条,意谓绵绵不断健康长寿,宗室皇亲们忙不迭捞起面条来,表现的好像这皇家有沾不完的喜气一样……热闹了好一阵,随着高居御座的皇帝一抬手,众人安静下来,而康妃则一边推起装着弘毅的悠车,一边哼唱起来―― 小阿哥, 悠悠扎, 你爹出兵发马啦, 大花翎扎, 亮红顶扎, 挣下的功劳是你爷俩的。 你阿玛出兵发马喀, 我可爱的小宝宝你等着吧, 大花翎子啊, 亮红顶子啊, 挣下的功劳是你们爷俩的啊。[6]。 …… 虽然是今晚的主角,可弘毅自始至终感觉自己其实就是一件道具…… 繁华散尽,宴席结束,人们纷纷出西华门散去。太宗皇帝十一子博穆博果尔的福晋董鄂氏[7]是自己一个人走的,因为他的丈夫常年在外征战,自己也早已对独自一人出入宫闱习以为常。只是本来平静的生活,却在去年中秋入侍之后起了波澜。那天,她随侍皇太后,偏偏皇上来了,又偏偏和自己比赛吃什么蟹子,又偏偏让自己赢了,还偏偏心甘情愿罚酒认输,再偏偏有意无意的碰了自己的手……羞死人了。自己常年见不到十一贝勒,本来就春夜无眠,偏偏偏偏遇到一个英俊潇洒的青年后生对自己有情有意,偏偏偏偏这个后生还是自己的小叔子!偏偏偏偏这个有情有意、英俊潇洒的小叔子,还是当今皇上……打那以后,皇上看自己的眼神总是火辣辣的,偏偏偏偏自己的心里还是那么受用、那么渴望……但今晚皇上却冷淡了许多,匆匆一眼就转身离去了,自己瞬间感到了失落、委屈!……乱呀,心好乱呀!……好在皇太后已经下了懿旨,停了命妇入侍,以后再也不用如此尴尬了……可为什么这心里面却分明有几分不舍,甚至于还有一些怨恨,这黑黢黢的宫禁,难道就这么让自己留恋吗?……哎呀,脸好热,难道是又想起了那个小叔子皇上?羞死了…… 福晋董鄂氏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到有人招呼道:“十一贝勒福晋!十一贝勒福晋!请留步!” 这不是在叫自己吗?董鄂氏连忙停步,回头看,却是今晚一直站在皇上身边的那个总管太监,正在给自己请安。 “公公何事?”董鄂氏问道。 “奴才刚才瞧见康妃主子,康主子说,想请福晋到景仁宫一趟,去看看小阿哥。”吴良辅低头回答。 “这……”康妃倒也相熟,早前在皇太后面前说笑,总是落不下她们两个的。可这天色已晚,至于这么着急又去瞧小阿哥吗?刚才不是已经瞧过了吗?况且来通传的还不是那个自己认识的小功子?……好多疑问在心里想着,却不能对康妃的意思有所违背。 “哦,康主子说,忙活了一晚,却没有和您说个贴己话,还有,康主子还说,她生了二阿哥之后,就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说是想和福晋好好说说……” 董鄂氏脸红了,一个太监懂什么生孩子之后的事情呀,这是康妃想和她说说怎么才能和十一贝勒诞下一男半女的窍门吧…… “如此说来,本福晋就去。” “请福晋上轿!”吴良辅回首招呼不远处黑影里的一顶小轿跑了过来。“天黑路远,康主子说请您坐轿!” “谢康妃的恩典!”董鄂氏款款上轿,消失在黑暗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董鄂氏才感觉到轿子停了,走出来一看,倒不是景仁宫的规制。正在纳闷,吴良辅又近前来,躬身一引,说:“请福晋跟奴才来。”看着董鄂氏有些犹豫,又催促道:“福晋,请!可别让主子等久了!” 听了这话,董鄂氏也不敢多想,就跟着吴良辅入了后殿。才进门,就有人挡在跟前,一抬头,董鄂氏大惊失色,差一点晕倒!这主子,根本不是什么康妃了,而是……而是她的小叔子!是当今的皇上! “皇……皇上……奴婢惊了圣驾……奴婢……那康主子……” “别说了,董妃!你可想死朕了!”年轻的皇帝不等董鄂氏再继续羞答答、娇滴滴的胡言乱语,一把抱住了垂涎日久的美娇娘! “皇上!皇上!别……别……”嘴上说“别”,董鄂氏却已经软做一团,柔柔倒伏在皇帝的怀中了。福临一使劲,就把董鄂氏横抱起来,匆匆进了位育宫的寝殿…… 当晚,吴良辅打发了西华门外焦急等待的董鄂氏的奴仆,而康妃也差人到了十一贝勒府上,说福晋今晚暂留景仁宫随侍,明早返回…… 其实,弘毅哪里知道,自己和额娘,都被自己的阿玛当成了道具! [1]满族的“洗三与打聪明”:在孩子出生的第三天,要进行“洗三”,将一个儿女双全又有威望的老太太(称为姥姥)接到家中,由姥姥用一大铜盆给孩子洗热水澡,边洗边唠叨:“洗洗头,做王侯;洗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脸蛋,做知县……”。最后用一根大葱打三下,边打边说:“一打聪明,二打伶俐,三打明明白白。”说完,孩子的父亲将大葱扔到房上,亲友们一齐向孩子的父母道喜。 [2]“睡扁头”是满族人所特有的,就是让婴儿枕着装有粮食的小枕头,这叫“头枕粮仓”,日后大富大贵,并叫婴儿仰面躺着,日久天长,把婴儿的后脑勺睡得又平又扁。同时,婴儿后背也睡得扁平、肩宽,满族人认为这样是美观。 [3]其时清廷还没有下旨命名宫禁为“紫禁城”,一般沿用明朝是的俗称“大内”。 [4]“板著”就是受罚宫女面向北方立定,弯腰伸出双臂来,用手扳住两脚。不许身体弯曲,一直要持续一个时辰,即两个小时左右,一般情况是受罚宫女必定头晕目眩,僵仆卧地,甚有呕吐成疾,至殒命的。 [5]满月时,姥姥家要给孩子蒸“河咧”(长蛇型的面驹驹),俗谓吃了可多生发。 [6]满族悠悠调的一种。 [7]各位看官可要看仔细了,本章情节需要出现了两个董鄂氏,一个是“庶妃董鄂氏”,一个是“福晋董鄂氏”,两个人后来都是顺治的女人了。历史上,顺治**一共有三个董鄂氏的妃子同时在位呢!汗! 第十七章——玛法受惊了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任凭你是皇帝,也是如此。很快,婴儿弘毅因享受盛大的办满口所带来宫中“热议”,就被关于那晚匆匆抬进位育宫的小轿所引发的“暗议”取代了。就连朴氏那天满怀自豪地抱着小弘毅说起四月底五月初,她老家的朝鲜鸟枪队会同宁古塔昂邦章京沙尔虎达统领的清军,在松花江上一场恶战击败了罗刹匪军[1]的时候,也不忘说了说这福晋董鄂氏的传闻。 当婴儿弘毅躺在孙氏的怀里听梁功神情诡异、娓娓道来的时候,感触颇多:首先是震惊——原来后世议论的什么顺治专宠董小宛是假的呀,那个十一贝勒福晋才是正版董鄂氏,后来的董鄂妃!再就是担忧——据说后来董鄂氏进了皇贵妃,而且生下皇四子,那可是自己皇权争夺战的第一个正牌对手呀!万一自己的穿越改变了历史该怎么办?当不成皇帝还不如反穿越回去算了,如果能够也好,就怕回不去还遭罪!最后就是愤怒——自己和再生娘都成了他顺治皇帝无情利用的工具,这种滋味实在是难受! 弘毅是五味杂陈,而皇太后就剩下暴怒了,也不顾什么仪态举止,一把将手中名贵的青花瓷茶杯摔了个粉身碎骨!也难怪,自己苦心经营,颁了禁止令,结果就被自己的儿子这么“巧妙”地绕过去了!什么满洲风俗、什么宗室团聚,全是大大的阴谋!一定要抢在那个小小的福晋占得先机的前面把事情搞定才行!看我博尔济吉特氏家族的女人怎么力挽狂澜好了! 福临知道纸包不住火,却心甘情愿飞蛾扑火一般一往无前。为了见到那晚和自己干~柴~烈~火、如胶似漆的美~娇~娘,他隔三差五就去十一弟的府上嘘寒问暖。长此以往,此事唯一的借口,就是幸巡南堂、顺便路过贝勒府了。 顺治十一年六月初二日,宣武门内,南堂。德国老头汤若望正跪拜在“无玷始胎圣母”像前,做着虔诚的祈祷。作为一个天主教耶稣会修士,他已经来到中国传颂福音整整三十五年了! 今天是西历1654年7月15日,三十五年前的今天,1619年7月15日,他和邓玉函、罗雅谷等22名教友们抵达了澳门,被安置在圣·保禄学院里。一踏上中国土地,他们便开始精心研习中国语言文化,甚至以掌握北京官话为目标。这些西方修士入乡随俗,脱下僧袍,换上儒服,住进中式房屋,并潜心研究中国经史和伦理,寻找其中东西方文化的融合点。感谢天主,无论是大明还是大清,我,约翰·亚当·沙尔·冯·白尔,都可以依仗您的赐福,去影响这个中央帝国的中枢,为传颂福音服务……只是,近来听说皇帝突然和一名将军的妻子有了不洁之事,而且这位远征在外的将军还是皇帝的同父异母的弟弟[2],你可知道,我的孩子,淫乐的罪过更大呀!希望天主能够让你回心转意吧!“你们要逃避淫行。人所犯的,无论什么罪,都在身子以外,惟有行淫的,是得罪自己的身子。[3]”……另外,万能的主,您是否将你的赐福倾注于前不久出生在这里的一个婴儿身上?据说,他降生的时候,手握圣器,光华烨烨,难道他会成为一位圣徒吗?如果是这样,我一定要对他多加关照,施以您的福音,让他早日信奉您,听从万能的天主的差遣…… “皇上驾到……”门口又传来熟悉的吴良辅的尖嗓门。汤若望只好暂停祈祷,走到南堂门口去接驾。 “玛法[4],朕又来了!”福临边走边喊,只有在这个洋人老头面前,他才会表现出和自己年龄相称的轻松和不羁。路过自己御笔亲题“通玄教师”的匾额前,他还十分自得的端详了半天,这才走进了南堂大殿。 “臣,汤若望,恭请皇上圣安!”汤若望作势要跪拜,福临赶忙拉起他来。“玛法,朕不是说过了吗?以后你就免了这些三叩九拜、请安跪安的俗礼了!来,快和朕说说,你在干什么呢?”福临拉着汤若望坐了下来。 “老臣正在为皇上祈祷呢!”汤若望一脸忧伤的说道。 “哦,是吗?为朕祈祷什么?”福临脸色中露出一丝小男孩才有的惊慌失措,忙不迭低下头去,却用皇帝的口吻继续问道。 “皇上,吝啬和淫乐,哪一个罪过更重?” “这……”福临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有点加速了,果然是躲不过这个自己十分倚重的老玛法! “你们要逃避淫行。人所犯的,无论什么罪,都在身子以外,惟有行淫的,是得罪自己的身子。岂不知你们的身子就是圣灵的殿吗?这圣灵是从神而来,住在你们里头的;并且你们不是自己的人,因为你们是重价买来的,所以要在你们的身子上荣耀神。”汤若望背诵了一段圣经,然后手划十字,望着圣像! 福临也随之跪在圣像之下,思索良久,才低头说道:“圣明的主啊,你可知道,朕这一切绝非荒淫!朕生在帝王家,没有一天能够得到阿玛和额娘的疼爱,懂事以来,只有前朝和后庭的尔虞我诈、血雨腥风!朕亲政之后,可曾有一天懈怠?为了大清、为了天下臣民,朕只有殚精竭虑、死而后已!可即使是这样,他们连一份像样的情愫都不肯给我!那个废后骄横刁钻、奢靡纨绔,根本不能给朕些许慰籍,反而是处处刁难、处处羁绊!**女眷,也个个对朕曲意迎逢,还不是为了母凭子贵?哪一个曾真心对过朕?哪一个又知道朕内心的苦楚?这一次,朕是真心喜欢她,看重她,而她,也不拿朕仅仅作为皇帝,而是一个男人,一个能够顶天立地的男人!为了她,朕愿意放弃一切!万能的主呀,您不是说信了您就会进入天堂吗?我真的希望,现在就和她一起去到天堂,再也不要这什么劳什子皇位和天下了……”说到这里,福临竟然泣不成声…… 汤若望千言万语,也不知一时从何处劝导,呆呆看着面前的小皇帝,又在圣像面前划着十字,心中暗道:“你不做皇帝事小,福音传播事大呀!耶稣会的指示现在没有你可办不了啊!”也只能是默默陪伴,相对无语。 半响,福临止住了悲切,重新换做皇帝的尊容,抬头说:“玛法,朕今日来,是要请你去参加朕的小皇子一月之后“百岁”庆典,你可愿意?” “哦?皇上是说那位天降祥瑞、持鼎而诞的小皇子吗?”汤若望来了兴趣。看来天主有了旨意了! “哈哈,就是他!玛法,你说他真的是天降祥瑞吗?”福临追问,也显露了心思。 “皇上,臣是您和天主的奴仆,却不能揣测天主的圣明安排。就像很多大臣口中所说,您的‘天威难测’一样,这一切,都要依照主的安排!”汤若望避实就虚。 “嗯,天威难测……好吧,那朕就看一看天主安排是怎么样的吧!”福临点头记下了。 这是福临又一次来到汤若望的南堂,一老一少,就像一对祖孙,在圣像之下促膝长谈,谈论的,有教义,有人生,有感情,也有朝堂…… 转眼就到了顺治十一年的七月初一。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婴儿弘毅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首先是着重加强口舌肌肉的锻炼,一天到晚自言自语个不停。在朴氏眼中,这一切就是奇迹!特别是小皇子偶尔还“思密达思密达”的和自己对话,那种抚育殊荣的自豪,让她很是看重!再者,弘毅十分擅长去揣测皇太后、苏麻喇、康妃乃至大阿哥生母庶妃董鄂氏的心思,见了面不是要抱抱,就是趁机来一个大大的口水热吻。好在骚扰对象年纪都不算太大,而且清初的**也没有浓妆艳抹的风气,所以尽管每次弘毅都是备受良心谴责,却也做的顺理成章。特别是那庶妃董鄂氏,虽然早就把这个小孩子作为了大阿哥的竞争对手,却也一时半会儿下不去狠手…… 顺治十一年夏天的北京,热的出奇,可就是因为热,坊间陆续又传出了故事:“知道小阿哥降生的时候为什么日光烨烨、光华四射吗?原来这位小皇子降生前,原本是天界的三足金乌[5],手持方鼎下凡来了大清朝皇帝家,就是上天要让大清定鼎中原、如日中天!更何况乌鸦本来就是满洲人的吉祥神鸟呀!远的诸如乌鸦衔来朱果令佛库伦怀孕,生下了满洲人的祖先——爱新觉罗·布库里雍顺;近的就是一大群乌鸦覆盖在太宗(**哈赤)的身体上,让追兵以为是乌鸦啄食腐尸而放过追捕。看来这大清有了小阿哥,那就一定是天意所向、大统正朔了!既是金乌下界,那这天气再热,也就正常不过了!”云云…… 当福临陆陆续续听到这些坊间传言之时,只是微微一笑,看来这个天降祥瑞的小儿子还能给入关不久的大清,带来不小的作用呢!日光烨烨、光华四射?!好啊,你一个小阿哥就如此神明眷顾,朕,大清皇帝,作为你的阿玛,那就更是奉天承运、执掌华夏了!只是可惜,今天朕要给那小子过百岁,却不能让“她”再来宫中一聚了,皇额娘又急急忙忙颁了懿旨,今后宗室女眷,不宣不得入宫!唉,也罢,不求这片刻温存!还是先借着小皇子的喜事,扫扫这一个多月来的晦气! 原来,福临这一个多月的确不顺心。外朝之事,先是六月初一黄河溃决于大王庙,接着六月初八,陕西西安、延安、平凉等地发生地震,弄得民生涂炭,再加上朝廷屡次招降那东南郑氏[6]未果,让一心要做个勤政爱民好皇帝的福临好不心烦。这内廷就更是让福林憋屈。自从去年废了皇后博尔济吉特氏之后,皇太后总说这**不可一日无主,早早就又给他选了蒙古科尔沁部镇国公绰尔济的两个女儿,还是她博尔济吉特家的,一个要做皇后,另一个做妃子。要是按照汉人的辈分论起来,两个女孩要管那个废后叫姑母,管自己的额娘叫姑奶奶,那不也是皇帝我的侄女嘛!虽说满洲人不太讲究这个,可浸~淫汉俗日久的福临还是感到难以接受。尽管百般无奈于五月聘那二女为妃,又于六月十六日策立其中那个大的为皇后,紧接着六月十八日成了大婚,但他到现在都没碰过她们……还是那天在这位育宫,和那个“她”的一夜激~情,竟是出奇的尽兴,做她的男人,真是美不胜收呢!……这事情吴良辅办的不错! 想着当日吴良辅那神秘莫测的样子,福临就好笑。一个奴才,能这样尽心为自己效命,确实难得。想着想着,突然回想起当日小皇子出生,那琉球国中山王世子尙质遣使进贡,请朝廷赐颁新的敕印时,一并缴还的故明敕印来。抬头一看,到御案上的那枚旧明金印还在一旁,福临于是端正心思,叫过吴良辅,做了如下安排:颁发册封世子尚质为琉球国中山王诏书和敕谕各一道,赐镀金驼纽银印一颗。其“印文六字,琉球国王之印,左满右篆,不称中山。”特遣正使兵科副理官张学礼、副使行人司行人王垓赍[jī]捧诏书、敕谕和印信,前往琉球国行封王之礼。另外,“颁赐国王蟒缎二匹、青彩缎三匹、蓝彩缎三匹、蓝素缎三匹、衣素二匹、闪缎二匹、锦三匹、绸四匹、罗四匹、纱四匹;妃青彩缎二匹、蓝彩缎二匹、妆缎一匹、闪缎一匹、蓝素缎二匹、衣素二匹、锦二匹、罗四匹、纱四匹。”[7] “这琉球国抵近倭国,实乃要冲之地,必须笼络停当!”福临对吴良辅说道。“奴才记下了!”吴良辅应承道。 七月一日下午,慈宁宫。汤若望坐在皇太后和皇上的下手,正和娘两个聊着天,讲述着西方世界的轶事和天主的仁爱。周围还有一群宗室皇亲,也是闲聊着,显得其乐融融。当然,这次宗室来的全是男的,没有命妇女眷,屋里的女人,就只有**妃嫔众人。论起来,都是自己家人,叔叔大爷的倒也不用特别回避,连那个洋人汤老头,皇太后还时不时叫他阿玛呢,也算是“远房亲戚”吧。 不一会儿,朴氏抱着婴儿弘毅走了进来。众位宗室起身相迎,朴氏也是带着小皇子一一行礼。走到汤若望跟前,弘毅眼前一亮,这个官居三品的洋人老头,身着孔雀补服、蓝宝石顶戴、鹖羽蓝翎[8],年纪六十上下,胸前佩戴十字架,虽也谦恭,却和皇太后与皇帝谈笑风生……弘毅紧急调动自己现有最高配置加以运算,苦了这三个多月的小脑袋里所有内存条!运算结果如下——最早一批传教士都有谁?利玛窦?早了点,明朝的!应该玩完了!……南怀仁?晚了点,康熙朝为主,估计现在还没登场吧……中间那个承上启下的洋人叫啥来着?……南堂!前几个月还和小艾去过的,有圣方济各的雕像?不对,前面还有一个人的塑像……汤若望!对了,就是他!一定是他!和皇帝这么亲近,错不了!这可是个人物呀,据说天文、数学、枪械、地理无所不通,还懂得开矿冶炼!而且对康熙皇帝继承大统那也是有功之人呢!而且是大大的有功!……对他一定要尽快熟络起来才好!怎么办?弘毅突然有了灵光一现,计上心头!既然穿越了,老老实实过了100天了,也该出手了吧,要不然回去写回忆录都没有人看了!谁爱看一部忠实记录历史的网文?哪怕是亲历者写的也不行吧!读者大大们又不是做考古研究的……又跑题了,婴儿弘毅收拢心思,严阵以待! “老臣给小皇子请安!”汤若望虽然好奇这个天降祥瑞的小爷是个啥样子,可是还要先把常规礼节做到位! “Halloo![9]”弘毅努力说得清楚一点,虽然对那些满人来说还是一样的婴儿自语,对于你,老汤头,哈哈…… “Ha……”几乎脱口而出的常用问候语,差点回了一句,却让汤若望吓出一身冷汗! 这是纯正的英格兰口音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汤若望顾不得礼节,一把从朴氏怀中抢过婴儿,仔细端详! “Hi!”弘毅灿烂的微笑,又在他的怀里轻轻来了一句。“老玛法,对不住了,不出奇招是不足以拿下你滴!”弘毅心里暗喜道。 汤若望确信无疑了,这个小男婴如果不是中世纪的女巫,那就绝对是天主的使者了!汤若望确认无误是这小婴儿说的,才毕恭毕敬把小皇子交给目瞪口呆的朴氏,也不管不顾旁边皇太后、皇帝和所有宗室大臣的疑惑,当场跪倒,按照宗教仪式,手划十字,奉颂天主(拉丁文弘毅一句不懂,估计是!) 直到这位洋大人忙活完毕,却又在小皇子面前毕恭毕敬,一动不敢动了。皇太后这才笑着说,“汤阿玛,你这是怎么了?他还只是个幼童,你又何必如此大礼呀?” “不不!启禀皇太后,这位是万能的天主派来的圣人,是我耶稣会修士所敬仰的圣人!”老汤连忙纠正。 “哈哈哈哈哈……”屋里所有人,包括后间的女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一个不过百天的婴童,虽然贵为我大清皇子,但也懵懂未开,还不至于是你们天主的圣人吧!”叔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笑道。这里他辈分最大,倒是可以先把皇子的威仪拿来说事。 “不,安郡王,圣人刚才已经用英吉利语言传下了福音!” “什么?英吉利?这英吉利是什么所在?”济尔哈朗不解。 “英吉利乃是那欧罗巴大陆西北一隅的一个岛国,区区三岛,却是后起之秀呀!” “那你凭什么说小皇子会那什么英~英吉利的语言?”济尔哈朗追问。 “皇太后、皇上,请恕老臣不恭之罪!”汤若望望向主位。看到两人轻轻点头,汤若望走到朴氏面前,再一次手划十字、双手握拳于胸前,轻声说道:“AlmightyGod!” “这不就是‘万能的主’吗?幸亏是英语,大学六级我还白白浪费了不成?”弘毅听得仔细,本想随口就答,转念一想,低调低调,树大招风呀,还是不要太招摇!于是故意歪动小嘴,口齿不清的说了一句“卜~赖~思~友”【(god)blessyou】。其实,就是婴儿弘毅想说清楚也是办不到的,毕竟才刚刚一百天,思想可以成熟,肉体却需要成长呀!刚才的hallo和hi,这两个单词音节简单,作为生下来就不断勇闯语言关的弘毅来说,不是太难!但就这几下子,就足以让汤若望彻底臣服了! 他汤若望本来只是借着这个机会,来打消心中还存有的一点点疑惑,但是答案却是如此的明确,这个三个多月的婴儿会英语!即使是在西方,三个月的神童都不会说话呢!他一定是显圣的天主的使者!尽管发音模糊,却是问答相合! 汤若望知道,今天即使和在场的所有人解释半天,也不能让他们信服天主的神奇,所以,他决定暂且带过此事,回去赶紧通知各位修士,将此圣音传回罗马! “老臣愚钝,可能是离乡日久,竟生了思慕之情。刚才小皇子喃喃耳语,却恰恰与那英吉利语言相似,老臣误了皇太后和皇上,老臣该死!”汤若望找了一个台阶,跪倒请罪。 “哈哈,汤阿玛这是说的哪里话呀,有什么罪过呀。不肖说你了,哀家和这个小子时间久了,也总是以为他在和哀家聊天说话呢!哈哈,我们都老了,耳朵不灵便了呢!哈哈!”皇太后笑着宽慰汤若望,心里却在疑惑他的一番表演。 皇帝没有说话,以他对老玛法的了解,此中必有原委! “哈哈……”其余众人只是笑话洋人也和自己一样,总有一天会老死终了,却不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百岁”仪式照常进行,佟图赖呈上了一百个大馒头,谓之“蒸(增)百岁”,又奉上铜钱一百,谓之“百岁钱”。弘毅被倒是第一次见到顺治朝的铜钱,流露出贪财小人的本性,伸着小手从朴氏那里要过来一枚,和任何一个婴儿一样,不一会儿就放在了嘴里,惹的额娘、保姆、奶嬷都是一阵紧张……就是要表现得和一般婴儿无异才行呀,要惊吓,就惊吓你汤若望一人好了!要改变,就从当下的历史开始! 该出手了! [1]顺治九年(1652年),驻守宁古塔佐领海色率军队攻打沙俄侵略黑龙江的哈巴罗夫匪帮,海色失利。第二年,清政府派能征善战、熟悉黑龙江情况的沙尔虎达任宁古塔昂邦章京,担当起驱寇靖边的重任。顺治十年(1653年),沙尔虎达到任,即着手整顿军备,扩建满洲八旗,在原设的宁古塔上三旗的基础上,又增设正红、镶红、正蓝、镶蓝、镶白等下五旗,共为宁古塔八旗。补充武器,训练旗兵,并派军队赴黑龙江查边。宁古塔气氛为之一变,军民倍受鼓舞。沙尔虎达奉行清廷指令,采取坚壁清野的措施,把常受俄军侵扰的当地居民内迁,这一战略撤退是为了保证抗俄有生力量更有效地进行反击,因此,沙尔虎达对内迁的各族人民进行了妥善的安置和整编,增强了抗俄队伍的战斗力,扩大了清军的兵源。顺治十一年(1654年)夏,沙俄斯捷潘诺夫率370余人乘船偷偷驶进松花江,逆水而上。沙尔虎达闻讯,率领600名清军,在朝鲜100名鸟枪手的配合下,领20只大船,140只小船组成的船队,还有骑兵、火炮兵共700多人出击,在松花江口一带进剿,激战3日,沙俄军队战败,向黑龙江上游逃去。 [2]《汤若望传》中有类似记载,但是所指为谁,学术界还未形成统一意见。 [3]引用的圣经内容不知是否准确,有教徒可以核证拍砖!谢谢! [4]满语,爷爷。顺治皇帝对汤若望的尊称。 [5]根据《山海经》等古籍的记述,中国远古时代太阳神话传说中的十日是帝俊与羲和的儿子,它们既有人与神的特征,又是金乌的化身,是长有三足的踆乌,会飞翔的太阳神鸟。 [6]指后世所称“郑成功”。 [7]摘自《历代宝案》。 [8]正史记载,顺治八年(1652),顺治在一天之内加封汤若望能议大夫、太仆寺卿、太常寺卿三个官衔,使他从原来的四品晋升为三品。文中描述皆为三品穿戴。 [9]Halloo今天译作“一种喊声”,在十七世纪的英国莎士比亚时代,就是打招呼的用语了,是今天hello的前身。 第十八章——孝庄你要笑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婴儿弘毅的成长速度十分惊人! 百天刚过的一个早上,趁着乳母孙氏稍不留意,他自己坐了起来!当孙氏放下桌上的参汤盅一回身,发现二阿哥端坐在北炕上,正冲自己呵呵的笑呢!孙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安稳心情,劝说自己大胆再看:这小家伙还坐在那里冲自己笑!万历妈妈[1]观音菩萨还有汤老头的天主呀!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情!本想着赶紧去请朴氏过来给个章程,孙氏突然想起什么,赶紧端正形色跪拜在地:“奴才孙氏给小爷请安!” “咯咯、咯咯!”弘毅这个乐呀,自从吓着了汤若望,他就开始筹划着积极入世了。这翻身坐起的动作可是辛辛苦苦练习了五六天才成的。整个过程中,三十多年的运动神经怎么也支配不好这一百多天的小胳膊小腿,他深刻理解了原本那个时空,自己对部里的网络中心那帮兄弟是多么的不仁慈了。空你有最高版本的游戏软件,非要给你配备一个低版本的硬件,你就是把电脑捯饬散了架子也运行不起来呀!网络中心的小王、涛子,哥哥错了呀!回去请你们吃乳鸽!要不你们穿过来吃大餐吧!呵呵……顺便给这个17世纪的紫禁城装上一套内部网络哈!什么?服务器?你们自备!…… 还好,今天早晨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了,趁着孙氏转身,弘毅赶紧翻身一使劲,成了!此刻,看着孙氏跪在地上,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还不忘笑上两声,抬了抬小胳膊。 孙氏彻底服了。这小皇子出生以来,各种异像不断,今天不但坐了起来,而且还煞有介事的抬起小手晃悠,那意思八成是让自己起来的。“谢小爷!”孙氏爬起来,赶紧找了几床锦被给小皇子临时搭了个宝座,倒不是配合弘毅现在器宇轩昂、君临天下的架势,而是怕他一骨碌摔在地上!看着没有异常,这才几步跑到门口,喊道:“小功子、小功子!” “唉!我的好姐姐,有何吩咐?”梁功就是这么激灵,随叫随到! “你快瞧瞧咱的小爷,坐起来了!”孙氏除了惊讶,更多的是自豪和满足,和自己孩子第一次坐起来时,所有的母亲一样。 “哎哟!这可真是奇了!奴才给小爷请安啦!”梁功也是面对端坐于上的主子,采取了常规动作——跪拜。 “赶紧去告诉朴嬷嬷!”孙氏提醒道。看着小功子施展自己草上飞的绝技,孙氏却手足无措起来。本来,面对一个吃奶的婴儿,自己如何摆布都是自然,现在小皇子坐了起来,那架势像个小大人一样,自己再贸然一把抱过来喂奶聊天的,就不太得体了。 弘毅也看出了这种尴尬,穿越本来就是常理难测,自己这违反自然规律的成长,看来后面还不知道要影响多少人、多少事呢,可千万别弄巧成拙了!当务之急是要让孙氏这一班人敬重自己、信服自己的同时,还要一如既往的对待自己、关爱自己才好!惊喜演出项目就此暂时结束吧! “嬷嬷、嬷嬷!”好在这两个字是那么亲切,孙氏看到弘毅一双小手伸向自己、口中呼唤着自己的时候,母性一下次就冲破所有的束缚,展露了母亲的慈爱,忍不住抱起弘毅,狠狠的亲了一口,说道:“小爷长得可真快,奴才一下子都没思量过来呢!小爷是不是坐累了,来,在奴才怀里歇一歇……”为了继续拉拢孙氏,弘毅果断采取了下一步动作——找吃食!发觉小皇子脑袋拱来拱去、小嘴巴巴作响,孙氏再也没有什么担心了,毕竟,即使小皇子大器早成,再怎么说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而自己,还是这个小皇子的奶娘!早熟也好,自己奶娘的地位也会今早稳固,你瞧那朴氏不就是例子吗?再也没有犹豫,孙氏心安理得的献出了自己的粮仓……“小爷,奴才刚才真是被您吓着了,都是奴才粗陋,没见过皇家的天威呢!您放心,孙氏还是会好好奶您、照顾您,将来您长大了,您还是爷,我还是奴,但,奴才早就说过,奴才自己和全家早都是您的了……”弘毅听了,这才放宽心。毕竟,穿越是个系统工程,你神一样的出手了,周围也不都是傻子,万一把你当成妖怪孽障伍的,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可能性很大! 朴氏急匆匆赶来,又让弘毅表演了一次翻身坐起的功夫,也是连颂祥瑞,思量着赶紧上报。皇上日理万机的,一帮人最后决定先禀告皇太后。 不一会儿,传话的小功子回来了,喜滋滋的说皇太后听了十分惊喜,命咱们赶紧送小爷过去慈宁宫。弘毅团队按照早就有的“应急预案”,调度了三五个精明人,朴氏、孙氏和小功子等,就这样簇拥着二阿哥来到了慈宁宫。 一进宫门,弘毅就感觉气氛不对。月台之上跪着三五个宫女太监,分明就是景仁宫的下人。屋里面传出来的,却是额娘康妃的哭泣之声。 “快!”弘毅喊了一句,对于这些简单满语词汇从小爷口里蹦出来,朴氏她们早已见怪不怪了。一行人加快脚步,孙氏和梁功就立在殿门之外,朴氏独自一人抱着弘毅进了西间。 果然,皇太后端坐于上,满面怒容;苏麻喇侍立一旁,欲言又止;再生娘康妃跪在地上,轻声哭泣……有事儿!弘毅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总的感觉就是不太妙。原本自己茁壮成长,这几位**大拿都是分外欢喜,但如果康妃受损,作为儿子,不良影响还是有的。原来,知道小阿哥能坐了,皇太后惊喜之余,又想起了那件让她漏夜难安的事情,就又派人去把景仁宫康妃招了过来。景仁宫比乾东五所离着慈宁宫要近许多,自然是康妃先于小阿哥到了,也就给皇太后充裕的时间来训诫一番了。 “你先起来吧。”皇太后这是给康妃说的。 “快把我的小皇孙抱过来,让哀家瞧瞧,听说今天又长本事了?奇了呢!”这是冲着弘毅说的。 于是,弘毅很卖力的先在皇玛玛[2]的旁边表演了翻身坐起的连贯动作,外加一个标准的端坐定型!“九点九分!”他心里暗自打分,看着一帮人高声叫好、啧啧称奇,好不得意。但关键时刻需要用关键招数了!不管皇太后伸手要抱过自己亲近一番的意思,弘毅率先伸出双臂,但不是回应皇玛玛,而是冲着康妃——“额颞!额颞!” 康妃哭了,委屈、幸福、自责、骄傲,一下子把自己击穿了,哭的很伤心,甚至是跪行到皇太后面前,一把抢过儿子,亲了又亲,吻了又吻,弄得弘毅多少有点后悔,这一脸唾沫星子外加鼻涕眼泪,代价稍高! “皇太后,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您惩罚奴婢不要紧,奴婢不敢有丁点儿怨言,只是不要嫌弃我的儿子、您的孙儿呀!您瞧他多聪明呀……奴婢就是进了冷宫,也会给您和皇上天天上香拜佛、祈求万福长寿呀……”康妃一手抱着弘毅,一手揪着皇太后的衣襟,频频叩头,泣不成声。 “额颞额颞!不~~~~哭~~~~~!”弘毅继续演! “好了好了,起来吧,别吓着二阿哥了!”皇太后看小皇子跟着在自己面前一上一下的,担心给弄个三长两短的就亏大了,只好连带那个大的一起叫起来算了。 “康妃,你难道不知道这宫中的规矩?难道不把哀家的话当回事了吗?”皇太后抱过孙子,心里的石头落了,又继续批斗。看康妃就是哭不接话,又只好继续自己来。 “那十一贝勒的福晋夜宿位育宫[3],你在其中也做了手脚不是?你还让人去传话?那是你的男人呀!你这不是给自己使绊子嘛?” “回皇太后,奴婢岂能不知其中的龌龊呀!可……可……可皇上让人传话过来,如果奴婢不从,又或者向您禀告,就……就再也见不到小阿哥了呀!奴婢怕呀,皇太后……奴婢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再也不能失去儿子呀……呜呜……”康妃只好说了实话。皇太后良久没有说话。 “唉,算了,皇帝也是有难言之隐,你不要怪他。但任凭谁也不能瞒着哀家去做那些个下九流的事情,知道了吗!”看着康妃应承,皇太后强迫自己消了消气。本来,这事就是自己儿子、或者是儿子身边的佞臣出的歪主意,康妃只不过是个道具而已,而且这道具还是一套,包括自己怀里的小孙子,甚至包括自己! 看着皇太后面色难看,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弘毅又急忙开演,用小胖手在皇太后的脸上轻轻抚摸,“咯咯”笑着,然后来了一个字“笑!” “呵呵,哀家这孙儿让我笑呢!哈哈,好吧,皇玛玛就听你的,笑!”本来,这小皇子天生有瑞,这三个来月又是惊异不断,皇太后早已命太医院做了详细诊断。老太医忙乎的够呛,弘毅也不担心,那个时候也没有断层扫描、多普勒成像的技术,连个水银血压计都没有,自己会吃会睡的,一定是没有异常!果然,最后的“皇家医学结论”自然只能是“天生祥瑞、天造神奇、未见异常、乃是天数”了。这一结论倒是很符合皇太后等人的期盼。 “笑!笑!”弘毅继续用手指着自己的额娘。“哈哈,你的儿子心疼你,让哀家冲你笑呢,好了,康妃,以后要记住了,咱娘两个才是一条心!一个阉奴裹挟你,你就软了,还怎么成得了大事?”皇太后按照弘毅的“指示”宽慰了康妃,并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毕竟,母凭子贵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康妃是要好好收拢为己所用的,但也不能没个边儿没个沿儿的。提到那个“阉奴”,就是要顺便提醒康妃,所有的细节,即使你不交代清楚,也还是满不过自己的耳目。 “媳妇儿记住了,以后都听婆婆您的!”康妃也不傻,顺杆爬的本事还成! “笑!笑!”弘毅继续用手指着窗外…… “还笑呀,皇玛玛不是笑了吗?……”皇太后笑着向弘毅手指的方向看去,起先漫无目的,却突然将笑容凝固了…… 弘毅见了,心情大爽!再生娘救下来了,下面,就看自己的皇奶奶有没有那个悟性了!“孝庄啊,我可看好你!”弘毅暗道…… 命人送小皇子和康妃各回各宫后,皇太后和苏麻喇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 半晌,还是皇太后开口道:“苏麻,这小阿哥……不简单呀!” 自从那天汤若望表现异常之后,她就开始理顺自己这小皇孙到来之后的种种异象:手持铜件而生、一个月开口说话、百天会讲洋文,到今天的翻身正坐,外加小功子说的“怒咬吴良辅”,每一样都让自己这个老人惊诧不已、难以理解!特别是今天这指着窗外让自己笑!那分明不仅仅是窗外呀,那是要我冲着这皇宫之外去笑!向谁笑?还能有谁?那个十一贝勒福晋“董鄂氏”!的确,强拧着来效果不佳,自己的两个亲侄孙女的遭遇就说明了一切,的确需要以柔克刚了!笑!未尝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难为这三个月大的小婴孩,竟想到了我的前头去了……难道说,这小皇子真的是我大清的福分,上天赠送的祥瑞?如果是这样,也只能是这样理解,那就要格外重视这个小家伙了,必须牢牢的为我所用才行! “皇太后,奴婢也是觉得,这二阿哥降生,的确是我大清的福分呀!他现在就如此聪颖,如果用心调教,加以恩宠,将来必定能成大事!”苏麻喇早就猜透这老姐姐的心思了,不过主仆有别,不能和盘托出。 “嗯!我看以后你要经常去东二所亲自看看,不能有任何闪失,这小皇子,我们要亲自照拂住了!” “奴婢遵旨。” “还有,去问问今日宫直[4]的太医院院使,让他开出个章程,这**之内,妃嫔不宜常食之物,特别是那些个难以致孕的食材,要逐一列个明细出来,报与哀家。皇帝盛年,子嗣传承可是大事呀!”皇太后摆弄着手中的茶碗,悠悠说道。 “……奴婢这就去办!”苏麻喇心中有些不忍,还是转身而出。这件事,她一定要亲自去办。 看着苏麻喇离去,皇太后继续转而望着窗外,似乎看得更远…… [1]又称“佛头妈妈”、“佛朵妈妈”、“万历妈妈”、“歪里妈妈”或“喜兰妈妈”、“喜勒妈妈”,是清代满族朝野上下普遍祭祀的女神。 [2]满语,奶奶。 [3]位育宫,建于顺治三年十二月,自那时起,顺治就居住在此,知道顺治十二年乾清宫重修完毕,才将乾清宫作为皇帝寝宫,顺治十三年位育宫改称保和殿。前文多用保和殿,有误,请读者原谅。 [4]太医院御医在宫城之内值班待命,叫做宫直。 第十九章——祖孙来深谈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一年七月十七日。大阿哥满周岁了,但却是平淡的一天,尽管皇上下旨,让宗人府给大阿哥排定齿序,为皇长子,汉名为爱新觉罗・福全并记入《玉牒》[1],但是比起二阿哥小皇子“办满口”的优荣来说,实在是太过简单了。倒是因为坊间的种种小皇子天生祥瑞的传言,人们也不太在意这个皇长子,诺大的**,除了庶妃董鄂氏为此心烦之外,就是婴儿弘毅比较上心此事了。 坐在炕上的弘毅此时正在玩弄一支毛笔。这支笔是刚才他看见小功子歪七八扭往账本上记着什么的时候,一句“来”唤过来人,加上一把抢过来的。正在思索怎么找个合适的机会开始练字,还不能吓着这些人,却听梁功和孙氏聊了起来。 “姐姐,我听说上个月初九,皇上下旨,令宗室子弟停习汉字书了呢!”作为汉人,梁功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却不妨碍对老祖宗的事情上心。 “唉,我听我家官人说了,是因为满族老家大臣们觉得汉人的东西把咱们旗人的骑射老本事都弄到读书论道上了,所以才逼着皇上下旨的。”孙氏一个“咱们旗人”就站稳了立场,但是观点听着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弘毅想起这句话,貌似是孙中山老人家说的,现在看很有道理。满清八旗,过不了多久就该被同化得差不多了,就连自己那个皇阿玛,其实不也是潜心研究汉儒学问吗?不过此令一下,自己抓紧时间学习繁体字的计划恐怕要缓一缓了,需要想个周全的办法才好。 正想着,那边隔壁的院子忽然热闹起来,看到小皇子转头望去,小功子赶紧凑前说道:“小爷,那是宗人府过来给大阿哥定《玉牒》呢,一会儿就消停了。”其实面对这位小爷,梁功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听明白,反正说的周全,伺候的尽心。 “大阿哥?”看来历史和二月河先生的小说还是不一样呀,这原来自己牢记的二阿哥福全怎么就变成了大阿哥皇长子了呢?穿越容易,学习困难呀,后世好多东西都成了以讹传讹了,现在倒有很多东西都要好好学习才行! 转念一想,不过貌似后世二月河的文章的确用开阔的思路给了自己好多再一次改变历史的机会呢!呵呵。二阿哥玄烨?三阿哥玄烨?有了!弘毅笑了,“福全阿福全,你还是要为我所用呢!”想到这里,弘毅已经有了自己满周岁时要实施的小小计划。 “福全!”这是弘毅故意说得,吐字清楚、声音洪亮! “对对对!小爷真是奇了!您怎么就知道大阿哥赐汉名‘福全’呢?奇了,真奇了!”梁功和孙氏都是吃惊加欢喜,跟了这么一个大师级神人,自己将来一定错不了了呢! “去!”弘毅伸手指向东一所的方向,说明自己要过去的意思,另一只手随意抓了一样零食。一班人立即行动起来。他们早就习惯听从一个几个月大的小屁孩的指挥了,谁叫人家是皇子,偏偏还懂事早呢! “小皇子驾到[2]!”门口执事太监高声通报,屋里的宗人府官员都转过来请安,找来找去只有小皇子一个人,还是被抱在怀里的,不见任何嫔妃过来,也是松垮下来。请了安就继续按程序进行,很快也就功德圆满回家睡觉去了。 庶妃董鄂氏一脸的失落。这皇长子入《玉牒》,**嫔妃到现在还没有一个过来道贺,更不用说皇太后和皇上了。皇太后只是差人送过来一些赏赐,还下旨让董鄂氏过来和皇长子一叙天伦,也就仅此而已了,倒是苏麻喇姑来了一趟,寒暄几句也就走了,现在要抓周了,就剩下自己娘俩,外加一个看热闹的小皇子! 弘毅就是来看福全抓周的。首先是熟悉一下自己下一步过周岁时的流程,另外就是看看那后世的大将军福全到底现在志向如何,自己也好早作打算。果然,坐在炕上的皇长子面对琳琅满目的东西犯了难,一会儿抓起这个,一会儿扔下那个,急的庶妃董鄂氏不行,也不敢帮忙,十三衙门的太监现在很是尽职尽责,生怕记漏了点什么给主子责骂的机会。 最终,福全如愿握住了一把小刀,还有一枚铜钱,结束了艰难的选择。“哈哈,不仅爱打打杀杀的,还是个爱财的主呀!”弘毅大喜!赶紧开始按计划行事。 “姨姨抱抱!”弘毅施展自己的超萌大法,向董鄂氏伸出手来。对于一个庶妃来说,作为皇子,还没有必要称“娘亲”之类的那么肉麻,考虑到自己现在最好只采用单音节双字来表达,弘毅采取了后世小孩子常用的词汇。 庶妃董鄂氏心情不好,但是也不能对不请自来的小皇子太过怠慢,就勉为其难从孙氏手里接过弘毅,却正眼也没瞧一下,继续关注自己的皇长子。小福全看到有人过来抢娘,急忙也爬过来要进怀里。董鄂氏同时抱着两个小孩,感触良多。同为皇子,而且自己的还是皇长子,为啥风头都被这个小的抢了去呢!实在是忿忿不平呀。 正要借机会把二阿哥扔了,却听到他说:“阿浑[3]!阿浑!”低头看,两个小家伙已经把手握在了一起!听到称呼,大一些的福全也奶声奶气的回道:“窦窦,窦窦[4]。”弘毅又摊开手掌,里面放着一块奶糖,十分执着的送到了福全的口中,于是,两兄弟之间的友谊顺利搭建起来了…… 而这一幕,恰恰被门口的皇太后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她也是刚进门,而且阻止了门口太监的通传。本来没有心情过来,听了苏麻说到庶妃董鄂氏的神情,也是于心不忍,毕竟皇长子也是自己的孙子,还是要一视同仁一些为好,所以才起驾东一所。刚进门,看到董鄂氏怀抱两个小孩子,兄谦弟恭、其乐融融,心下十分欢喜,只是更加得意那小皇子一些…… 逗弄了大阿哥一番,皇太后下了懿旨,特许董鄂氏带着皇长子回自己的寝宫亲近一晚,然后就抱着小弘毅上了自己的凤辇,不过不是去隔壁的二所,而是回了慈宁宫。 皇太后相信自己的判断,那就是眼前的这个小男童,一定是什么神人转世之类的,绝对不可以等闲视之。她需要弄明白,这对大清、对自己、对皇帝来说,到底是福是祸,所以,临机决断,事不宜迟。 望着坐在自己床上的二阿哥,此刻像所有的孩童一样,正摆弄着手里的玉如意,又时而看看自己,微微一笑,天真烂漫,却又意味深长,大玉儿[5]还真是不知道从何处下手才好。 偷偷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皇玛玛,此刻像所有精干老道的皇太后一样,正一脸慈爱看着自己,眼神里却充满了疑惑揣测、举棋不定,弘毅决定还是低调行事,见招拆招。 “小孙儿呀,你喜欢你的大阿哥吗?”还是皇太后主动出招,否则一晚上也没个进展。 “阿浑!阿浑!” 好啊,首先说明听得懂!皇太后暗喜。 “对呀,阿浑好吗?”追问。 “用!”弘毅低头玩着那个价值连城的玉如意,差点走神去思考顺治朝的古董玉器是个什么价位,能不能在二环以里买个大点的宅子,好在及时收了心思,稍微一想,才简短作答。 皇太后傻眼了。神人呀!一个用字就说明了一切!什么意思?用其所长呀! “那皇玛玛好吗?”继续追问。 就知道你要来这个!弘毅早有准备,一甩手,玉如意生生摔在地上,借着那股惯性,顺势向前倒去!(破坏文物?谁让咱现在是富二代呢!但看着玉碎的古董,弘毅还是有些自责) 旁边站着的苏麻喇吓了一跳,生怕二阿哥从床上掉下来,赶紧上前一步想要搀扶,却被皇太后一把死死拽住! 于是,弘毅在炕上完成了一个现代人穿越之后的第一次磕头,虽然下半身是坐姿,但上半身却依然是标准的磕头。 “这一拜,春风得意遇知音,桃花也含笑映祭台……这一拜,报国安邦志慷慨,建功立业展雄才。”弘毅在心里唱着自己喜欢的《三国演义》插曲,倒也没有感觉自尊心有多大的伤害,本来嘛,面前这位是自己肉身的正宗奶奶,跪了就跪了,更何况这一跪可是安身立命、大展宏图的根本保证呢,不跪才傻呢! 足足保持了四五秒钟,也不哭不闹,等着……皇太后终于笑了,不慌不忙抱起自己的好孙子,说道,“真是懂事!给哀家磕头呢!看这小模样,还真像那么回事呢!哀家受了!”回头望望苏麻,却在哪里恍然大悟、含笑不语。 “苏麻,明天哀家要带着皇长子和小阿哥去太庙[6]祭祖,祷告苍天,我大清后继有人了!” 成了!尽管是拉着福全陪衬,至少这一拜,值了! “嬷嬷嬷嬷!”弘毅秉承自己低调的行事原则,很自然的向孙氏伸出双臂,要求一键返回“吃奶模式”,以免太过刺激这些古人的分析能力,顺便结束了祖孙二人之间的第一次深入交谈,即使整个过程弘毅只说了一个字、做了一个动作而已! 看着二阿哥在孙氏的怀中远去,皇太后如释重负。既然他有如此心思,以后就不再也不能把他当成吃奶的孩子来看待了,这大清的天下,还需要哀家这个“老太婆”提前入手规制才好呀! 含着吃食坐进撵[niǎn]里,弘毅也是如释重负。既然打定主意,穿越而来就不能碌碌而为,那还不如乘势而上,现在的形势,只有暂时倚重自己的这位皇奶奶了。但只怕有些事情的发展,不会就那么顺利的随了这位年仅四十一岁的“老太太”的心愿了,“玉碎”的环节您留意了没有呀?哼哼! 心中一使劲,嘴上不自觉用了力气,直到听到孙氏又在轻声呻~吟~,弘毅才很不好意思的做回吃奶屁孩的乖乖样子…… [1]自皇太极称帝后的崇德三年八月,清皇家制定人口登录制度,由礼部负责,并命宗室子女“每得一岁,将其年龄、名字记于档册交来”。这种档册登录,为以后皇太极的子女将夭殇者也记入《玉牒》留下了素材。清入关后于顺治九年设立宗人府,皇家人口登录制度正规化,此后,《玉牒》所记皇家子女也更完整,排序也更准确。顺治、康熙两朝,皇室子女在日常实际称呼时,并不是按计殇统排法,而是以成育者排行。如顺治皇帝的皇子,《玉牒》虽记为:第一子牛钮(或作钮钮),顺治八年十一月生,3个月后夭殇。第二子福全,顺治十年生,后来封裕亲王,康熙四十二年51岁时亡故,而福全的弟弟康熙皇帝在这一年为福全所作的碑文中,则称其为是“皇考世祖章皇帝之长子”。所以,本文大阿哥都是指福全,二阿哥为玄烨,和后世小说中的“习惯用法”不一致,再次做一说明! [2]此时玄烨还未排定齿序,正式场合暂且只能叫做小皇子,私下里称作二阿哥,也含有德寿长久的祝福之意。 [3]满语,哥哥。 [4]满语,弟弟。 [5]孝庄皇太后小名“大玉儿”。 [6]清朝皇室的祭祖场所是在奉先殿,不过那要等到顺治十四年(1657年)重建奉先殿之后了。 第二十章——苏麻教阿哥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祖孙“深谈”的第二天,顺治十一年七月十八日,皇太后携两位皇子,出了宫城,来到皇城[1]东南的太庙“告祭”祖先。其实七月初一、婴儿弘毅过“百岁”那一天的上午,皇帝已经来过太庙进行每个季度首月的“时享”,半个月之后皇太后又来一次,名义上是昨日皇长子刚刚入《玉牒》,要到列祖列宗面前禀告一番,保佑爱新觉罗家族血脉不断、繁衍昌盛,可真正的用意,倒没有几个人眼下就能参透的明白。 作为幕后的主角,小弘毅被苏麻喇亲自抱在怀中,在皇太后的引领下,陪着皇长子走进了太庙。看着大阿哥懵懵懂懂的样子,弘毅实在是提不起把他作为将来继承皇位竞争者的兴趣,反而是对比着后世北京市劳动人民文化宫的陈设,津津有味的细细观察。 为了突出祭祖的主旨,太庙四周围以三道红墙及层层松柏,衬托起金碧辉煌、错落有序的建筑,营造出一种神秘肃穆的气氛。建筑群采用中轴对称式布局,琉璃门、汉白玉石拱桥、戟门、三大殿依次排列在中轴线上,井亭、神厨、神库、配殿依次排列于两侧。祖孙三人正顶着烈日走在太庙的中轴线上,一会在各处配殿前叩拜、一会儿又在燎炉前焚烧祝帛,可怜刚满一岁的小福全,早已是满身臭汗、晕头晕脑的了。于是他也要享受弘毅的待遇,非要身后的人抱着,皇太后眉头紧皱,却不搭理,只是拉着福全的小手继续前行。“唉,一点爱心都没有,他才一岁,穿着厚厚的朝服,大太阳底下这么规矩,太可怜了。福全小家伙呀,谁让你生在了帝王家呢!谁又让你生在我的前头当了老大呢!”弘毅看着心疼,想着皇太后和自己的老谋深算,却无可奈何。 好不容易走进亭殿(前殿),皇太后率先跪下,福全和弘毅(被抱着)也分跪左右。皇太后正要开始重头戏的时候,却听见左边的二阿哥不安分起来,很是失望的扭头一看,原来他正努力从苏麻喇的怀里要挣脱,还一边轻声说着“下、下!”皇太后示意苏麻放下二阿哥,只见他努力坐在跪垫之上,又是往前一扑,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了! 这一过程被殿内所有的王公大臣看得一清二楚,纷纷点头称奇,一时间殿内有些嘈杂。皇太后心中大喜,也轻轻咳嗽一声,大殿瞬间恢复了应有的宁静。在继续进行繁琐的祭祀活动之后,皇太后的“重要讲话”开始了―― “列祖列宗在前,太祖太宗皇帝在上,媳妇博尔济吉特氏率爱新觉罗・福临之子前来贡祭。想我大清入关今已十年,弓马骑射、安定天下,休养生息,万民敬仰,华夏四夷,共奉一主,天威浩荡、继往开来。承蒙祖宗庇佑,昨日,爱新觉罗・福全已记入《玉牒》,小皇子也已安度百天。今日,媳妇就带他们来告祭祖宗,请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保佑他们早日成才,为我大清帝业、也为天下苍生,立下千秋伟业!待到他日,择其良者,大统永续、万世永昌!呜呼!” 一段颇具皇太后风格的祭文读完,身后的大臣跟着颂唱“大统永续、万世永昌!”皇太后满意的两边望望,那二阿哥正趴在地上有模有样的三叩九拜;这边厢,那皇长子经过一番折腾,却早已歪斜在跪垫上,睡的正香! 也罢,就是让你们这些臣子知道,两位皇子的天壤之别! 果然,众位大臣望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皇子,自有一番计较在心中了。 陪着皇太后返回宫城的路上,第一次出门的弘毅仔细打量四周的景致,早晨天没亮就起床准备这场“告祭”了,黑乎乎啥都没看清楚。这才发现后世的故宫现在还是一片废墟之上的大工地,却似乎也是刚刚开始重新动工的样子。仔细一想,才记起1644年李自成匆忙撤出京师之际,一把大火几乎将宫城烧成废墟,现在什么太和殿、乾清宫之类的,正在抓紧重建。他和小艾流连忘返的诺大故宫,许多都是康熙时期在顺治朝的基础上返修而出、后来自己的孙子乾隆又大兴土木而来的。恰恰是祖孙三人祭祖这一天,坐在位育宫的福临下旨,以卓落为吏部尚书,伊图为刑部尚书,郭科为工部尚书,阿克善为左都御史[2]。这一纸诏书,停了顺治十年七月初五日“暂停宫殿及各项工程”的命令,工部尚书郭科开始主持修建乾清宫宫殿、坛庙工程,也才有了后世的恢弘故宫。“好好修吧,这些都是给小爷我做准备滴!哈哈!”弘毅不禁暗自喜悦一番。 回到东二所,弘毅美美的睡了一觉。来到大清已经四个月了,但他每天的梦里都会见到自己的小艾,要么嬉闹,要么哭诉,没有一次不是这样。尽管每次醒来,都会无助的惆怅好久,但只要一睡下,就必定会和小艾在梦中相会。 “奴才见过苏麻大姑姑!”孙氏和小功子给刚进门的苏麻喇请安。看到熟睡的小皇子,苏麻喇轻轻止住他们,悄悄坐在旁边,继而斜躺下来,凑近那张白皙、泛着奶香的小胖脸,就那么慈祥的看着,也不说话。眼前的这个小婴儿,睡着的时候才真的像一个婴儿,时而咯咯发笑,时而紧皱眉头,时而挥动小手,时而喃喃自语,没有一丝心机,却是惹人疼爱。可是你生在了这皇宫,就必定要经历太多太多,尽管你天生奇瑞,但你可知道,前路险恶呀!想想当年的小小福临,也是如此可爱,自己恨不得天天抱在手里,含在口中,可现如今,皇上的位置已经把他改变的自己都不认识了,那份亲爱,早已成为尘封的回忆…… “唉……”苏麻喇情不自禁叹了一口气,正要拭去眼角的泪水,却发现小皇子的小手已经伸了过来,正替自己柔柔抹去了两滴眼泪。 “小爷,你醒了呀!奴婢失礼了!”不管是在皇太后、皇上,还是在这小阿哥面前,苏麻喇总是以奴婢自称,从来没有僭越半步。 “姑姑~抱抱”弘毅现在这一路数可谓一招鲜了,只要这**的女人,谁也逃不过!何况苏麻喇其时才三十八岁,虽未婚嫁,却也是风姿绰约、韵味十足,一想到后世人们对自己和这位苏麻喇姑的种种猜测,弘毅甚至认为不搞一点小小暧昧都对不起历史、对不起观众了! “奴婢不敢让小爷如此称呼呢,奴婢只是一个奴才……”还说还说,赶紧抱抱!弘毅干脆自己爬起来,直接拱进苏麻喇的怀中。 苏麻喇笑着说:“小爷虽是襁褓之中,却独享天意,大器早成,皇太后命奴婢打今儿个起就开始教授小爷满文满语,小爷可愿意?” 弘毅把脑袋埋在苏麻喇的怀中,决定先来个柔情攻势。果然,苏麻喇看这小皇子如此亲近自己,不由得不母爱泛滥,轻轻抱着,柔柔说道:“小爷,这满语满文是我大清的国语国文,马虎不得,皇太后也是看您天资卓越,这才早早教授,你要是明白,就点点头让奴婢知道吧!” 弘毅只好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不等苏麻喇再说下去,他小手往旁边一指,早有小功子立即将那只基本都快秃了毛的小狼毫送到面前。 “哎呀,小爷是早有准备了呢!真是圣人再世!不过这支笔虽是狼毫,却都是他们下人使用的糟烂物品,品级太低。”苏麻喇回首示意,从慈宁宫跟过来的宫女丫头赶忙呈上一个铜盘,苏麻喇伸手取过一支毛笔,说道:“小爷,此乃御用的关东辽毫,是皇太后钦赐给您做开笔之用的。” 好吧,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新青年,我这文房四宝的常识,就由着苏麻喇姑来从头普及吧!关东辽豪?要是有网络就好了,至少可以度娘一下呢!现在自己还真是文盲一般,好好听讲吧…… 从那天起,苏麻喇就成了这东二所的常客,只要是皇太后那边得空,她就必定到来。虽然弘毅的满语听力至少是达到了“四级水平”,这自学成才和系统听讲还真是不一样。况且人家苏麻喇就是善于此道,没有什么填鸭式教学模式,而是寓教于乐,什么满族悠悠调啦、儿歌啦、民间故事古代传说啦,全是信手拈来、娓娓道来,听的弘毅大长见识,不仅听力水平直线上升,口语会话也是突飞猛进,连满文书写也是入的门来,尽管现阶段还是七扭八拐的不成样子,可考虑到自己那三十多年就用毛笔涂过一遍油漆的底子,这已经很不错了! 况且,苏麻喇身上的母性光辉也让弘毅十分受用,从来没有呵斥说教,总是和颜悦色,不急不躁,因而弘毅也是时常借机会撒个娇,一头就钻进苏麻喇的怀里半天不出来,逗得这位“姑姑”是开心不已!(这对于只有四五个月的孩子来说,太正常不过了!后世的种种桃色猜测,笔者这里只能说――鄙视你们!嘿嘿……) 多少年之后,弘毅还记得东二所那个初秋的傍晚,自己躺在苏麻喇温暖的怀中,一番左拱右挤之后,抬头看到空中那一轮刚刚出现的明月,再瞧瞧月光下眉清目秀、棱廓分明的苏麻喇,突然想到:“如果苏麻喇是后世幼儿教育的鼻祖,有多少年幼的小朋友会免遭那些无良幼师的摧残和迫害呀!” 【此文写于教师节前夜,祝所有辛勤的老师们节日愉快!师恩似海、永世不忘!辛老师、孟老师、兰老师,祝你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1]皇城是明清北京紫禁城之外、北京内城之内的宫殿、苑囿、坛庙、服务区域的统称。因由城墙环绕、并设置城门,因此被称为皇城。宫城,不是小倭国的那个破地方,而是指代后世的紫禁城。此时宫城还不叫紫禁城,本文后面会有提及。 [2]正史记载。 第二十一章——计收郑成功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在苏麻喇的温柔怀抱中、悉心调教下,二阿哥的“国语[1]”进步神速,不到一个月,竟然能够用满语简单对奏了,这不仅让苏麻喇叹为观止,也在宫城之内传为美谈,连皇上都一时按捺不住一名十六岁少年的好奇,亲自摆驾东二所过来瞧了一次,满语问道:“你在干嘛?”,弘毅一边玩着玩具一边思量,还不想现在就说什么“像您一样平天下”之类的豪言壮语,以免吓着他,就满语回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福临啧啧称奇后,却想到自己六岁亲政之时,面对一桌子满汉奏折却不明所以的窘境,突然脸色一沉,拂袖而去。噎得弘毅只能在心里暗道:“嫉贤妒能的孩子!” 转眼到了顺治十一年的中秋佳节,宫城内到处是张灯结彩、一派喜气。因为不是牛、龙、羊、狗这四年,皇帝不必亲往月坛祭祀,只是派遣重臣代祭便罢。月上梢头,皇太后和福临率领众妃嫔和两位皇子、两位皇女,在慈宁宫祭拜月神之后,一家人开始了把酒赏月,除了皇上一贯的心不在焉之外,倒是其乐融融,特别是一众没有子嗣的妃嫔争相引着二阿哥说话,气氛活跃不少。弘毅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往往是说了一两句,就祭出自己的“一招鲜”,吵着要抱抱,把这**佳丽都亲近了个遍!“小艾,我这是工作好吧,这叫群众基础对吧,可不要想歪了哈!”弘毅倒是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热闹了半晌,看福临坐在那里喝着闷酒,一旁的皇后博尔济吉特氏也是小心伺候却不曾有只言片语,皇太后终于开口说道:“皇帝,去年中秋你把那蟹子吃的精光,今夜怎么不见你动过一下呢?”福临脸色一红,知道她是在说自己去年和十一贝勒的福晋董鄂氏比赛吃螃蟹的事,随即却没事一般说道“皇额娘,儿臣今夜稍感倦怠,想回去再看几份奏折,那东南郑氏招安之事还需排布……” “哦,那同安侯郑芝龙之子郑渡、郑荫不是也去了吗,难道这次还会是无功而返?”皇太后没有让儿子走的意思,却一改以往不涉朝政的做法,追问下去。 “儿臣确已派他二人前去,可郑芝龙却上书陈奏,说此次诏安,其子郑森[2]还是未必会就范呀!唉!”福临也有些懊恼。 “听说上月亡明永历遣人到了泉州,封他为延平王了?” “正是,儿臣去年册封其为海澄公,他坚辞不授,却想做亡明的什么延平王!儿臣……” “放同安侯!”弘毅一手抓着一块“无污染纯天然”手工打造精品月饼,一手拿着一只充塞着蟹黄的半拉子螃蟹,却没有急着塞进嘴里,而是口齿清楚的喊了一句。这一喊,把所有的妃嫔、宫人都吓到了。皇上和皇太后议政,你虽贵为皇子,却还是不到半岁的一个小屁孩,你插什么嘴呀!顿时,康妃已经吓得抢前一步,“抓”过自己的儿子,一起跪在地上。“请皇上赎罪,臣妾疏于管教……”好吧,朴氏、孙氏、小功子等在场的都有份,集体下跪吧。 福临却没有立即发作,而是转向他的小儿子,和颜悦色的说:“二阿哥,你刚才说什么?”其实他早对皇太后自从太庙告祭之后的表现十分在意,对这个生下来就有“大智慧”的小儿子却有点“羡慕嫉妒恨”的感觉,今天他主动出手,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以后我这个当皇帝的,就有的是办法收拾你们祖孙二人了! 皇太后也是心中一紧,虽然二阿哥天资聪颖,堪为神人,可毕竟才半岁不到,这要是对奏有误,可就前功尽弃了。于是急忙说道,“黄口小子随口胡说,皇帝理他作甚!” 听到皇上的问话,弘毅赶紧爬向皇太后腿边(此时绝对不是谦虚心虚腿发虚,而是弘毅的确还不会走!),等到皇玛玛把自己抱进怀中,取得了和皇阿玛平起平坐的位置之后,“咯咯”一笑,用四字一句、类似俗版“青词[3]”的语言开始作答了! “郑森在外~其父在内~一日不降~其父平安!”[4] 轮到所有人大跌眼镜了,难道不是这样吗?福临也大感意外,却不好表现的太过惊讶,继续问道:“皇儿说得有理!呵呵,那你说说怎么办呢?” “漳州诈降~为其肱骨~大封其父~遣其归去~”看着皇帝惊讶的眼神,弘毅继续说道:“许以台湾~命其世守~世子分封~化整为零!” 顺治呆住了,思索良久,也是点头赞许,接着又说到:“此事还有一处,郑成功他誓死不剃发蓄辫啊!”他没有意识到,这一问,就等于说是承认了小小弘毅的谋略和地位,两人开始商议国是了! “郑氏不剃~百官必剃~朝廷派员~襄理政事!”弘毅终于说完了,再也不管皇上的表情,开始在皇太后的怀里大快朵颐起来,引得大阿哥福全也要这要那,却把一旁的皇长女惹得一阵大哭。 皇太后也是半响才在这嘈杂之中回过神来,对着福临说道:“皇帝,此策是否可行,可与诸位议政王大臣和紧要的部卿商议之后再做决定吧!”同时却把弘毅搂的更紧了,还实实落落在他的脑门上亲了一口! “儿臣记下了!”皇帝也是有些恍惚,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打死他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二阿哥会有如此心机! “今天这事儿,你们都听好了,谁要是走漏个半点风声,休怪哀家大开杀戒!我的皇孙儿,可是在这儿乖乖的吃着月饼呢,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皇太后突然脸色一沉,大声对着众多儿媳妇和宫女太监们宣布。 “臣妾(奴婢、奴才)遵旨!”所有人口中奉颂,齐刷刷跪倒在三个人面前――皇太后、皇上,还有抱在皇太后怀里的二阿哥! 十日之后,一匹快马驰往漳州,将一份皇帝的手谕直接送给了漳州城里一个小小的把总,并接走了他的一家老小,进了皇城赡养。第二天,漳州守将不知何故将这个把总吊在树上一顿猛抽,幸亏众将劝解,这才饶了他的性命。数月之后,顺治十一年十一月,郑森围攻漳州,漳州把总刘国轩[5]于十二月初一日夜,引郑军入城,兵不血刃,迫使清漳州守将张世耀等降郑。朝廷随即发兵进剿,却大败而归。刘国轩面对郑成功的审问,说出了“实情”:自己因怕延平王围城,提前将家眷送出城外,却被张世耀得知,重罚之下,起了反意。郑森派人出城寻找,确实找到了一家十数口的遗体,见刘国轩哭晕在地,这才对其信赖有加,授予刘国轩都督佥事,管护卫后镇事,不久,晋升其为右虎卫随征营正兵镇,自此让他进入了郑氏集团的核心要害…… 千里之外的朝堂之上,顺治十一年九月初一,经过半个月的争论妥协,朝廷终于下旨,同安侯郑芝龙进封同安王,其子郑森册封海澄王,许其世代永镇台湾,麾下将士,编入汉八旗,平台之前,暂驻一府(泉州)之地安置兵将。诏书中还说,“郑氏父子虽为前明旧将,却也忠君事主,堪为嘉奖。同安王归顺之后,睿王(多尔衮)令人看守防范,又不计其在籍亲人作何恩养安插,以致子弟疑惧反侧。朕又思郑芝龙既久经归顺,其子弟即朕赤子,芝龙之子郑森者,孝子仁人,恐其父在朝为质而顾虑不降,何忍复加征剿,今父子二人同朝为王,特许共处泉州一地,也可得享“父慈子孝”之天伦。诏书至时,海澄王若降,不必来朝,就地屯守练兵。如若不降,也可弑父而反,乃乘逆寇稽诛[6],王师暂息,坐享渔人之利。如是,满汉八旗不必立即追剿,而应同仇敌忾,待收复宝岛台湾、驱除西洋鞑虏之日,华夏将士方可列阵相向、一争高下!……海澄王以为天堑不能飞渡,投鞭不足断流耶?非也,实乃西洋鞑虏辱国之患在先,自家兄弟倪墙之祸在后!徒以薄海同仇,特伸大义。夫以中华全力受制潢池,而欲以江左一隅兼支中国,胜负之数,无待蓍龟矣!海澄王麾下诸君果识时知命,笃念故主,厚爱贤王,宜劝令削号归藩,永绶福禄。朝廷当待以虞宾,统承礼物,带砺山河,位在诸王侯上,庶不负朝廷伸义讨贼、兴灭继绝之初心。至南州诸彦,翩然来仪,则尔公尔侯,列爵分土,有平西之典例在。”[7]此番安抚诏书,可比历史上顺治九年福临亲政伊始,于十月初九下的那一道诏书更加情真意切,态度也更加决绝。 当日,顺治皇帝与同安王郑芝龙一起,率领满汉重臣一起登煤山[8],祭拜故明崇祯皇帝,祭文[9]曰:“夫君父之仇,不共戴天。《春秋》之义,有贼不讨,则故君不得书葬,新君不得书即位,所以防乱臣贼子,法至严也。闯贼李自成,称兵犯阙,手毒君亲;关内[10]臣民,不闻加遗一矢。平西王吴三桂介在东陲,独效包胥之哭。朝廷感其忠义,念累世之宿好,弃近日之小嫌,爱整貔貅,驱除狗鼠。入京之日,首崇怀宗帝、后谥号,卜葬山陵,悉如典礼。亲、郡王、将军以下,一仍故封,不加改削;勋戚文武诸臣,咸在朝列,恩礼有加。耕市不惊,秋毫无犯。……故而大明之亡,亡于闯贼李氏,非亡之于清朝也;大清之继,继于天命民意,非取之于明朝也。……贼毁明朝之庙主,辱及先人。关外国人不惮征缮之劳,悉索敝赋,代为雪耻。山海关外,固为华夏,满洲之人,源于商周;同根同种,风俗有异,中华一统,普天共主!清曾为明臣,明亦曾为元民,明清代继,中国永续!云云……”此文一出,那些亡明遗民无不痛哭流涕,有感动的,也有悲愤的,但,更多的是震惊,是思索,包括远在福建的郑森。 祭拜崇祯之后,顺治皇帝又在位育宫与郑芝龙长谈,内容不得而知,据说小皇子其时正好被苏麻喇领着去给皇上请安,并在殿中玩耍良久…… 又过月余,九月三十日,顺治皇帝亲送郑芝龙于大清门之外,君臣相泣而别,同安王驰马三里,皇帝竟寸步未离,王止马,有内监传谕说:“王兄可返(造反)!”郑芝龙哭拜于马下,歃血而誓,曰:“臣此去,永世不返,永镇台湾为我大清东南之门户!”奇怪的是,同安王一行南下的殊为从容,全然没有鸟出牢笼、鱼归大海的急迫,堪堪到了腊月,才进了泉州。同行的护卫,还押解着一批囚徒。经年之后,世人才知道,这些囚徒,都是当年清军攻陷郑森老家福建南安县后,凌辱郑森之母田川氏的首恶之人!不久,坊间又悄悄传说,从祭文,到皇帝那句意味深长的送别之语,再到郑芝龙的从容不迫,竟都是出自宫城那位持鼎而诞的小皇子之手! 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在小皇子的坚持、哭闹、劝诱、威胁之下,皇太后最终妥协,悄悄派人给时任浙江巡抚秦世祯写了一封密函,令其疏请朝廷增造战舰,于浙江沿海精选水师,一则牵制郑氏水师,二则准备东征台湾;同时,要另上一疏,言沿海渔舟,请按保甲法,以二十五舟为一队,无事听采捕,有事助守御。这一办法,二阿哥弘毅称其为“海上民兵”,得到了皇太后的赞许。她哪里知道,后世的2013年4月8日,中国新的领导人上任不久,就到海南琼海市潭门镇看望海上民兵连。听说渔民们维护海洋权益的感人事迹后,他说,我很受感动,你们都是好样的。党和政府会进一步关心你们。他叮嘱大家一定要注意出海安全,祝大家出海打鱼顺利,打更多的鱼,打大鱼(由衷赞一个!)。弘毅这可是现学现用而已!后来,秦世祯的这一疏奏,在皇太后的授意下,很快得到了朝廷的批准。 同时,密函中还提到了一名六岁的戴姓幼童,其父为官吏,工于器械造办,现居于浙江仁和。只令秦世祯暗中查访,寻获之后,不必回报,亦不可擅自惊扰,只是通融保全,任其发展,静待上谕…… 看着皇太后发函之后的疑惑神情,弘毅笑而不答。他知道,自己穿越这码子事情,对这些上位者越神秘就对自己越有利,多说无益!他只在心中默默祈祷:“戴梓[11]啊戴梓,希望我的穿越不要影响你的兴趣爱好呀!好好学习快快成长,对于你,祖国人民寄予厚望呀!” 弘毅在那里大快朵颐吃月饼,明天也是中秋节了!祝各位大大中秋节愉快!工作顺利!家庭幸福!换转乾坤!万事如意! [1]清朝以满洲语为国语。 [2]即郑成功,生于日本平户市千里滨,幼名福松(日本名),父郑芝龙,母日本长崎平户市川氏女,明崇祯三年,成功七岁,自日本加国,在安平求学,取名森。其十五岁入南安县学,为廪生,二十一岁入南京国子监,取字大木。因蒙隆武帝赐明朝国姓朱,赐名成功,取号明俨,世称“国姓爷”,又因蒙永历帝封延平王,称“郑延平”。成功的寓意就是匡复大明,估计清朝皇帝们不会叫他郑成功! [3]青词,亦作青辞、绿章,原是道教举行斋醮时献给上天的奏章祝文。一般为骈俪体,用红色颜料写在青藤纸上。要求形式工整和文字华丽。在明朝嘉靖帝时,由于嘉靖帝爱好青词,使善写青词者能够得到重用。《明史・宰辅年表》统计显示,嘉靖十七年后,内阁14个辅臣中,有9人是通过撰写青词起家的(著名的有夏言,严嵩及其子严世番,徐阶等人)。 [4]正史记载:1654年(明永历八年,清顺治十一年),农历二月,清廷再遣使与郑成功,承诺给予兴、泉、漳、潮四郡为封地;郑成功以“兵马繁多,非数省不足安插”为由,再拒绝之。八月,清又遣使往议;郑成功的亲弟郑渡、郑荫也在使节之中。郑成功称“清朝没有诚意”,并谓“我一日未受诏,父一日在朝荣耀”,又一次拒绝清朝提出的条件。 [5]刘国轩,字观光,明崇祯二年(1629年),生于长汀四都西口菜坑。明季动荡,刘国轩早年即以智略闻名乡里。1644年,兵燹波及刘国轩的家乡,乡民结寨自保,刘国轩曾献伏兵计,并亲自指挥乡民大破扰民之敌,略申其将兵之才,此时他年仅15岁。1683年8月,刘国轩在说服郑克爽和群僚后,即令修表归顺清朝,实现了台湾与祖国大陆的统一。康熙帝褒奖他归顺有功,授他为天津卫总兵,委以扼守京畿门户重任。刘国轩在天津任上,兴修水利,奖励农桑,提倡文教,1693年在天津病逝,终年65岁。康熙帝追赠他为光禄大夫、太子少保封号,赐葬顺天府苏家口。 [6]稽诛:稽延被讨伐、被诛戮的期限。 [7]正史之中,顺治九年(1652)十月初九,年方十五岁的少年天子福临,下了一道十分重要的敕书,赐予浙闽总督刘清泰。此敕全文如下:“近日海寇郑成功等,屡次骚扰沿海郡县,本应剪除。但朕思昔年大兵下闽,伊父郑芝龙首先归顺,其子弟何忍背弃父兄,甘蹈叛逆,此必地方官不体朕意,行事乖张,郑成功等虽有心向化,无路上达,又见伊父归顺之后,睿王令人看守防范,又不计其在籍亲人作何恩养安插,以致成功等疑惧反侧。朕又思郑芝龙既久经归顺,其子弟即朕赤子,何忍复加征剿,若成功等来归,即可用之海上,何必赴京,今已令郑芝龙作书,宣布朕之诚意,遣人往谕成功及伊弟郑鸿逵等知悉,如执迷不悟,尔即进剿。如芝龙家人回信到闽,成功、鸿逵等果发良心,悔罪过,尔即一面奏报,一面遣才干官一二员,到彼审察归顺的实,许以赦罪授官,听驻扎原住地方,不必赴京,凡浙闽广东海寇,俱责成防剿,其往来洋船,俱著管理,稽察奸宄,输纳税课,若能擒斩海中伪藩逆渠,不吝爵赏。此朕厚待归诚大臣至意,尔当开诚推心,令彼悦服,仍详筹熟察,勿堕狡谋。”《清世祖实录》第69卷第6、7页。 [8]景山。 [9]参考《多尔衮致史可法书》。 [10]《多尔衮致史可法书》原文为“中国臣民”,本文作者改为“关内臣民”。 [11]戴梓,(1649~1726)中国清代火器制造家。字文开,号耕烟,汉族,浙江仁和(今杭州)人。通兵法,懂天文算法,擅长诗书绘画。曾制造了“连珠火铳”和“子母炮”。曾侨居扬州,晚年在辽东自号耕烟老人,生于清顺治六年,卒于雍正四年。戴梓博学多能,通晓天文、历法、河渠、诗画、史籍等,是著名的机械、兵器制造家。他出生在官吏之家,自幼聪颖不凡。在父亲的影响下,少年时的戴梓喜欢上了机械制造,曾自己制造出多种火器,其中的一种能击中百步以外的目标。 第二十二章——宫斗真来了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一年深秋十月的一天,孤月高悬,秋风萧瑟。 位育宫内的福临正紧锁双眉、满面怒容的看着刚刚呈送御览的东南战报,思索良久,朱笔抬抬落落,终是写不下只字片语…… 两扇殿门在秋风的推搡下抖动良久,再也坚持不住,“吱扭”一声败下阵来,狠狠的撞击在门楣上。狂风旋即而至,奋力裹挟起那份恼人的战报,“呼啦”一下扑在了皇帝的脸上! 眼前瞬间陷入黑暗,这彻底击碎了福临仅存的一丝忍耐,他一把揪下脸上的长册,大吼着甩向门外的风中,“该死!你们统统该死!” 昏暗之中,所有随侍左右的宫女太监纷纷跪倒,只有总管太监吴良辅快步上前关了殿门,又折返回来重新点亮御案上的纱灯,再去捡起战报,小心翼翼对折在一起,这才轻轻放回皇上面前。“主子息怒,龙体要紧。”吴良辅一边察言观色,一边轻声宽慰。 “息怒?朕息怒容易,却如何熄得了这前线的接连败仗?”福临亲政以来,西贼张献忠之残部李定国飘忽不定,久未剿灭;南明小朝廷虽是苟延残喘,却也时常兴风作浪;东南郑森屡次拒降,虽有小皇子献上的博彩一般的险招,现在却还远远没有落到实处。那天与众位议政大臣商议收复郑氏之计的时候,这个坐在皇太后怀里的半岁乳子,却一再坚持“来年再纳(郑森)”,但凡有人质疑,他就重复一遍“来年再纳”,接着诡异一笑,就钻进皇太后的怀里。看得出,皇额娘也是疑虑重重,却还是照着孙子的意思,给她的儿子及诸位大臣定下了调子。昨日刚刚按照那小子的编排,自己与同安王郑芝龙上演了一出凄凄婉婉的“十里相送”,今日,前线就送来战报,说大西军李定国部挥师东进,已经拿下广东高明,正在围攻新会,妄图与郑森在新会合兵一处!如若得逞,贼兵则可自东、西两个方向合力进攻广东,进而图取广州。如此一来,残明势力就可得以合流。若逆贼再沿长江北上,攻赣、皖、苏各省,则其复辟图谋有望,大清江山则岌岌可危! 哼!一旦小家伙的预测有所偏差,管你天降祥瑞也好,妖言惑众也罢,朕这个做皇帝的,也只能大义灭亲了!想到这里,福临恶狠狠的将拳头砸在了御案之上…… 与此同时,永寿宫东配殿,皇长子之生母、庶妃董鄂氏也同样火大!中秋之后,那东二所的小子一日比一日坐大,天天吃着各式点心,却一字一蹦的指点起朝政来了!相比之下,自己那东一所的儿子都一岁有余了,却还只会说几个“吃、要、玩、不”这样的单字。虽然长得健硕,可又有何用!尽管这是幼子长成的惯例,可谁让她佟佳氏诞下那样一个横空出世的异端!偏偏皇太后还要说他是天降祥瑞的大清福兆!难道就这样听天由命坐以待毙?难道就这样看着自己的皇长子慢慢远离皇位?难道就这样等着自己将来老死宫中?不!天不怜见、我自图强!到底要看看鹿死谁手!庶妃董鄂氏再也坐不住了,唰的站起身来,一把拉开自己的房门,头也不回的向近在咫尺的永寿宫正殿走去,留下身后原本就昏暗的灯影,任其在秋风中摇曳,“噗”地一声熄灭…… 废后静妃博尔济吉特・孟古青正侧卧在永寿宫正殿的炕上,伴着一盏孤灯,看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浮动,仿佛回到了年少时那广袤的草原,草甸在风中摆动的样子,就和这影子一样轻柔、自在。作为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的女儿,自己从小锦衣玉食、天真无邪,长大了出落得倒也标志可人、聪明伶俐。只可惜这朵原本就应该属于草原、可以傲视风雪的山丹花,却生生被栽培到这皇宫的高墙深院之中…… “静主子,庶妃董鄂氏求见。”静妃的近侍宫女小心翼翼的启禀。自从去年废后以来,原本心高气傲的静妃变得更加乖张、古怪了,稍有不慎,身边的宫女就会被打被罚,这深更半夜的打扰,让年纪不大的小宫女胆战心惊。 静妃面朝里侧卧在炕上,没有一句回应,只是肩头轻轻抖动一下,再也没有下文了。“主子……”宫女小心抬头,良久才轻唤一声。不料静妃突然翻身坐起,一双清澈的大眼就这么盯着宫女,看到她浑身上下抖成了筛子,才笑着说道:“本宫这许久不曾有人探望了,天还没亮太阳就会从西边出来吗?哈哈,好吧,让她进来吧。” 宫女如释重负,退着出来,却很不得能够土遁一般消失。 看着摇曳灯影之下的前皇后,庶妃董鄂氏也是有些后悔。刚才自己一时冲动、义无反顾跑过庭院,就直接冲到静妃的寝殿门口,全凭着对自己儿子那股母性的劲头,现在却是犹豫不决起来。 “奴婢给静主子请安!”犹豫不假,礼数还是不少才好。董鄂氏小心谨慎的来了一个半蹲,就停在那里了。 “董贵人别多礼,我这废后可消受不起。”静妃口中谦虚一下,却像猫戏老鼠一般盯着董鄂氏,看看下面有什么好戏。 “静主子,奴婢听得下人一句议论,思前想后,还是要过来和您禀报一声才好……”董鄂氏蹲在那里好一个端详静妃的表情动作,却看不出有什么不利,这才下定决心,慢慢站起来,接近静妃身边,果断出手。 “哦?任他们那些下人去嚼舌头根子吧,本宫现在自在的很,除了每日去给我的皇姑姑(指皇太后)请安,再就是陪着新进的皇后和淑惠妃我那侄女们闲聊,我还有什么话柄供他们乐呵?哈哈……”静妃一脸的轻松,笑呵呵的问道。 “回静主子,奴婢听说去年八月……”董鄂氏也抬起头,紧紧盯着静妃的脸庞,一字一顿说道。 去年,顺治十一年八月二十六日,是静妃心中的痛处,那一天,皇上下旨,“谕礼部朕惟自古帝王,必立后以资内助。然皆慎重遴选,使可母仪天下。今后乃睿王于朕幼冲时因亲定婚,未经选择,自册立之始,即与朕志意不协,宫阃[kǔn]参商[1],已历三载,事上御下,淑善难期,不足仰承宗庙之重,谨于八月二十五日奏闻皇太后,降为静妃,改居侧宫。” 前一天的夜里,自己的姑姑、皇太后在慈宁宫和自己也是泪眼相望,无可奈何,任凭自己哭倒在膝前。那时候,自己是多么的委屈,多么的无助啊!自己,端丽矜贵如玫瑰,只是无奈有刺。自己的眼里,同样有真情,同样有天真,但更多的是难犯的凛然。没错,自己骄横,皇后不该有的骄横,甚至是和皇上针锋相对、大声呵斥,乃至责难讥嘲。难道自己就真的不知道这对一个励精图治、雄心勃勃的少年天子来说无异于最大的羞辱吗?越是知道,就越是要不顾后果地想要刺伤他,就像他刺伤了自己一样!那就真的豪奢吧,食器全是金的;那就真的善妒吧,见不得他对宫女稍和颜悦色。可谁又知道,豪奢背后是素朴,善妒背后有痴心。可惜的是,不容自己有转身的机会,他已远去,永远不再归来。自己和皇上也许很相似,一样的骄傲,一样的敏感,一样的心性。相似的两人,就像天雷地火,一交会,不是爱得天崩地裂,就是恨得不共戴天。可惜的是,他们是后者。也许自己真的有千般劣迹,可是让自己变本加厉走向末路的,只是这一个男子不爱她,这个男子贵为皇帝,能决定自己的生死荣辱。自己只是想让他疼爱自己,无爱便恶毒。你不爱,便让你恨,反正不要在你心里平淡无痕迹,宁可“红颜未老恩先断,花落人亡两不知”……而此刻,你董鄂氏贸然前来,又在自己面前揭起伤疤,却是为何?忍耐,再忍一忍,听听下文再说…… 庶妃董鄂氏见静妃眼中分明有了悲伤愤怒,却依旧不动声色,于是再添一把柴,继续说道:“……去年八月,皇太后下懿旨给佟佳氏翻修景仁宫,就是听有人讲,佟氏所怀龙子,乃是上天赐福,而您无辜被贬,乃是命中与小皇子相克……为了大清一脉,必须先把您……”聪敏人一点就透,此刻,董鄂氏希望自己面前的静妃一定要冰雪聪明才好。 “哼,下人的胡言乱语你也要信?”静妃脸上一阵讥笑。 “奴婢知道下人的胡话不足取,可今天奴婢还听说,那康妃可是志得意满,说自己的二阿哥还未序齿就可安定天下,说现在的皇后也就是个摆设,她自己……她自己……”董鄂氏不慌不忙,按既定方针步步为营,说到紧要关头,正如所有宫斗大戏里的模式,还真是欲言又止、吊足胃口…… “她自己如何?”静妃不傻,按照固定套路接个话,配合自己微微抬起的眼角,让董鄂氏继续。 “她自己……将来还是要接了皇后的位子,让博尔济吉特氏姑侄三人一个下场!”董鄂氏悄悄咽了一口唾沫,眼中有一些恐慌,但最终还是恶狠狠抬起头来,勇敢地直视着静妃。 “混账!”静妃一句评论,却不知道是说眼前的董鄂氏还是那位景仁宫里的康妃。自己可以委曲求全,因为这**妃嫔们,她本不在意。在意的,只有让那皇上每次看到自己就懊恼不已,就心烦意乱,要报复,就对着废了自己的皇上。可自己的乖张自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皇后之位还在自己博尔济吉特氏手中,姑姑废了,还有侄女,你皇上就是走不出我们科尔沁博尔济吉特女人的手心!但,如果有人想要让自己的侄女也走上自己的老路,那就必须让她也万劫不复! 看到重又跪倒在地的董鄂氏,静妃心思一转,平复了心气,说道:“董贵人,你是不是怕她佟佳氏的儿子抢了你们的风头呢?” “静主子,奴婢万万不敢!奴婢只是怕她康妃一势坐大,母凭子贵,将来连皇太后都不放在眼里了!皇长子如果有一天能够……能够……,奴婢一定要让他知道,皇太后、静主子,还有皇后和淑惠妃,都是他的恩人,自比生母不差丝毫的……”董鄂氏趴在灯影之下频频叩头,可就是不抬头。 “起来吧,你对皇姑姑和一双侄女的心思,本宫记下了。你回去吧!”静妃淡淡冲着黑影说道。 “静主子!静主子……”待董鄂氏抬头还要进言,却发现静妃已经躺在炕上,只把一副婀娜的背影冲着自己了…… 皇太后端坐慈宁宫宝座之上,慈祥的听着自己的侄女静妃在重诉昨夜的对话,并配合着情节的进展一会儿点头,一会儿锁眉,很是认真。终了,她笑着对静妃说,“孟谷青,我的好侄儿,这件事你是怎么个打算?” “侄女只是担心她康妃坐大,对您不利,对我们博尔济吉特氏不利,其它倒是不太在意。”静妃摆弄着茶杯,淡定答道。 “嗯,满蒙联姻,事关大清长治久安,不可大意。其它的,哀家自有章程!”皇太后很是欣慰的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地道的马奶酒。 当天下午,皇太后一道谕旨,说二阿哥天资聪颖,大器早成,乃是皇天所赐,着苏麻喇等仔细抚育。康妃诞子有功,但凡夫俗子,不足以教育皇子,着即日起不得擅入乾东五所,不得私自接近小皇子……可怜的佟佳氏,不明所以的就被剥夺了儿子的探视权,或者说是原本就不存在的探视权…… 皇太后清楚,**的内斗是好事,只要不影响自己的权威和利益,多多益善。眼下,自己的利害所在还就是这个不满周岁的小阿哥。妃嫔可以冷落,可以训诫,这小阿哥,却必须细心呵护、为己所用才行…… [1]“宫阃”,原指后妃居住的卧室,这里则是指顺治帝与皇后的夫妻感情;“参商”,“参”、“商”是天上的两个互相不能碰见的星星,参星出来的时候,商星则正好沉没,彼此谁也见不到谁。这里是指,顺治帝与皇后的关系,已经水火不相容。“宫阃参商”这句话则是说,顺治帝与皇后夫妻关系不和睦,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生活了。 第二十三章——算计老毛子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不满周岁的二阿哥小弘毅,趁着秋高气爽,正在发奋学习。虽然皇帝爸爸不允许宗室子弟再习汉书,可汉字却是没有禁止吧,那就苦了“侍从班子”里前明宫里留下来的两个粗通文墨的老太监,被小功子“检举揭发”,弘毅经常要他们教自己汉文书写(当然是繁体字),还逼着他们每天准备两则民间传说和明宫里的轶事,借以了解当时的人文常识。如此一来,除了苏麻喇每天来教习满文满语、蒙文蒙语,朴氏还会每天“讲授”一些基本的日常朝鲜口语(朝鲜通用文字就是汉字,倒也没必要学习那些“谚文字母”了),渐渐的繁体字终于开始步入正轨了,从只会猜不会写的境地彻底扭转过来。弘毅真觉得自己是在向“多语种人才”的康庄大道上奋勇前行呢,将来如果能够回去,一定要在小艾面前炫耀一番才好! 几乎每天学习完毕,弘毅还要安坐在朴氏或者孙氏的怀里,按照自己的意思出去转悠一圈。本来不满周岁的小孩哪会拼命学习到如此程度呢?自然是小皇子要出去玩耍,刚一指挥,一帮太监宫女就立即落实到位了。于是,弘毅倒是隔三差五就去慈宁宫找皇玛玛玩耍半天,以促进祖孙之情,顺便打听一些当朝大事,自然少不了“顺道”去看看自己的再生娘,那个可怜的康妃。本来嘛,不让母亲去看儿子,可没说不许还不懂事的幼儿自己跑去看娘亲!还有那个废后静妃,弘毅主动去觐见了几次,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生母被“禁足”是不是和她有关系,但是出于后世**丝青年对于“废后”这档子事情的莫名好奇和今世自己与博尔济吉特氏扯不断理还乱的各种关系,弘毅还是主动出击。自然在一番“要抱抱”的既定战术攻击下,“半大少女”静妃就顺利沦陷,每次见到小阿哥就会抱过来任其“揩油”。倒是静妃的所谓乖张,在弘毅眼中实在就是少女的直率和天真,所以两个人玩耍的不亦乐乎,感情日深……当然,是“母妃”和“婴儿”的感情日深! 一晃秋去冬来,已经是顺治十一年冬月(农历十一月)了。此时八个月大的弘毅已经可以四处乱跑了,虽然胳膊腿儿还是婴儿配置,架不住他自己有意“超频”,在皇太后眼中,正好是“蹒跚学步”的懵懂样子,倒也愈发可人了。 这天,小阿哥弘毅又不请自来的到了慈宁宫,皇太后问了一些满语蒙语的家常话,弘毅还是用简单的四字一句的方式应答自如,听的皇玛玛嘴都合不拢了,让苏麻喇拿出好多果子点心的,犒劳自己的小皇孙。弘毅正坐在皇太后腿上,抬手喂皇太后一口、自己吃一口的时候,皇帝也来了。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福临看到弘毅在场,稍一犹豫,还是行了觐见大礼――跪拜。弘毅知道青年皇帝的心思,也提前一骨碌从皇太后膝上出溜下来,一步好几晃的投入了苏麻喇的怀抱。 “皇帝今儿个怎么又来了呀?”皇太后一边抖去身上弘毅留下的点心渣子,一边关心的问道。 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识趣的闪到一边,福临这才从地上起身,稳稳坐在宫女端过来的宫凳之上,说道:“儿臣看了一些兵部的题本,心下烦躁,过来到皇额娘这里讨些吃食呢。” 皇太后听了,笑着示意宫女把新添的点心盘子呈到皇帝面前,打趣说道:“皇帝日理万机,到哀家这里消停一会儿也好,尝尝苏麻的手艺吧!” 福临从盘子里拿起一块桂花糕,向苏麻喇点头说道:“苏麻喇姑的桂花糕是朕最爱的了,朕年幼之时,可是没少缠着苏麻喇姑讨要这吃食呢!” “主子取笑了,您是天子,任凭什么,奴婢也要给您端来才行呢岂敢承受这‘讨要’二字?。只是那时候主子常常是数九寒冬要进桂花糕,逼得奴婢没有法子,这才每年八月桂花盛开的时候,就亲自将其采摘存放于冰库之中,按月取出一些挤去苦水,用蜜糖浸渍,这才做得现如今这桂花糕呢。”苏麻喇也是一边抱着弘毅,一边娓娓道来。 “辛苦苏麻喇姑了!”福临宽慰一句,却没了下文,只是低头小口品着点心。 皇太后看着皇帝不说话,等了一会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问道:“哀家本不该过问朝政,但是看皇帝似有难解之事,不妨说给额娘听听,咱娘两个商议商议也好。” “还是皇额娘心疼儿臣。”福临急忙放下手中的点心,也顾不得接过宫女送来的手巾,就起身拜谢,然后一边归位一边说道:“兵部题本来报,说是今年夏天,那些被宁古塔昂邦章京沙尔虎达击溃的罗刹[1]匪兵”,入秋之后与由尼布楚窜入黑龙江的另一股匪兵相遇,两军合并后准备在黑龙江上游右岸的呼玛尔河[2]过冬。匪兵还修筑了城防,企图凭坚固守,抵抗我大清八旗。儿臣一时也想不出什么人可以统兵前去进剿,特来请皇额娘指教。” “原来是这档子事情呀,皇帝可以在朝中满蒙大臣之中择其能征善战之辈便可。”皇太后心中早已有了想法,但是却要等到皇帝自己说出来。 “儿臣是有了一个人选,可是,去年刚刚被儿臣贬斥,如今再委以重任,就怕……”福临一脸的犹豫,看了看皇太后,欲言又止。 “哀家知道了,皇帝是说那个蒙古正白旗固山额真[3]、一等阿达哈哈番兼拖沙喇哈番[4],明安达礼吧?”皇太后特意强调了此人的爵位,看到皇帝点头,这才继续说道:“去年二月,蒙古喀尔喀部土谢图汗所属四台吉率部来归,那时候明安达礼还在兵部尚书的任上吧?他明安达礼是世居科尔沁[5]的蒙古老人了,自然对这漠北蒙古的部族不善,所以才上书朝廷加以防范。正赶上那兴安(今陕西安康)总兵任珍以疾解任还京,却自己处置其家属**,擅杀多人,行贿兵刑二部。皇帝也是心急了一些,就指摘明安达礼‘坐徇总兵任珍擅杀’一罪,直接给他罢了尚书一职[6],降为一等阿达哈哈番兼拖沙喇哈番,有爵无职,成了闲人。现如今用人之际,也难怪他作势托大了。”看到皇帝继续点头,面露愧疚之色,皇太后这才说: “也罢,哀家这个博尔济吉特氏的老骨头也不能不出面了,为了大清的天下,为了皇帝的基业,哀家倒要看看,蒙古诸部一色人等,有谁不给这个面子了!苏麻,这就叫明安达礼即刻进见!” 听到博尔济吉特氏这几个字,又想到废后静妃,还有现在那个晾在正宫的皇后,再看看自己的皇额娘,福临一下子有些泄气,这个蒙古部族,还真的是“须臾不得离”呀!唉…… 苏麻喇放下怀里的弘毅,就去门外安排。而弘毅却坐在炕上心思飞转――作为国际政治专业的学生,很早就对沙俄早期对西伯利亚远东地区的侵蚀过程倾注了太多的关心,这个呼玛尔河和后来的尼布楚、雅克萨,都早已是他心中的一块心病,特别是对于即将要到来的后世称为“呼玛尔之战”的小规模战斗,就这样清楚明白的送到自己面前,决不能错失良机!一定要给自己有可能的“亲政”之后的中俄关系,打下一个大大的楔子!于是,小弘毅也开始细细谋划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明安达礼才“赶到”慈宁宫。弘毅细细打量这个蒙古族将军:身材魁梧、虎目圆睁、不怒自威,的确是一员沙场大将的标准配备,特别是在当下有些愤愤然的情况下,更是有一种威风,让皇帝也不得不让着几分。 “明安达礼。”皇太后用蒙语唤到。 “奴才在!”本已落座、暗自置气的蒙古大汗霍然起身,亦用蒙语回到。 “你父亲博博图随太宗征战天下,却早逝于锦州城下,如今已经堪堪一十八年了,哀家每次想起,再见到你,都是心下伤怀呀……”配合着如歌的蒙语,皇太后的泪水潸潸而下。 “皇太后,奴才……奴才……”这边蒙古大汗早已泣不成声了。 “你可知道,大清的天下,就是我满蒙一家的天下,大清皇帝,也是我漠南蒙古、漠北蒙古和漠西卫拉特(即瓦剌)蒙古诸部的博格达彻辰汗!没有你这样的蒙古勇士,就不会有大清的定鼎中原,更不会有大清的开疆拓土、独步天下!”皇太后继续说道。 “奴才知道,奴才生是大清的奴,死是大清的鬼!”明安达礼立即起誓。 皇太后悄悄示意皇帝,福临赶紧站起身来,走到明安达礼面前,双手扶他起身。 “皇上……” “朕知道你委屈,更知道你忠于大清的心肠就像那草原的天空,清澈无边!去年的事情,确是朕唐突了……”福临也用蒙语宽慰。 “皇上,奴才万死不足以报效浩荡皇恩呀……”明安达礼终于感动,改成了嚎啕…… 坐在炕上的弘毅津津有味的看着母子二人联袂演出,实在是佩服得不得了,却也没忘记自己的“老谋深算”,就等着伺机而动、积极介入了。 “朕欲命你为征北将军,统帅八旗往黑龙江征讨罗刹匪军,爱卿以为如何?”福临见好就收。 “奴才一定要荡平那些区区蛮夷!请皇上、皇太后放心!”明安达礼志满意得的样子。 “好!就让那些个罗刹贼兵知道我蒙古勇士和大清八旗的厉害!”皇太后也是器宇轩昂。 看此情景,弘毅知道自己该出手了――“弹粮充足,东西夹击,不可轻退,斩草除根,午门献俘!”在君臣相得、同仇敌忾的氛围里,喃喃的蒙古语却让他们为之一惊,不约而同回头望着炕上端坐的那个婴孩! “哀家的小皇孙儿,你刚才说什么?”有了中秋节运筹帷幄、智取郑氏的经验,皇太后和皇帝倒不怎么意外,反而是明安达礼惊出一身冷汗,立即对这个已经会说话、而且是蒙古话的小皇子敬重起来,因为那五句蒙古语,每句都很靠谱,很在理,更很玄妙…… “弹粮不足,不能久困,轻易撤兵,后患无穷。”弘毅还是自己玩着手中的点心,谁也不看,就是低头说着蒙语。 “那怎么个东西夹击呢?”福临问道。 “济度统兵,直取北海(即贝加尔湖),断其退路,截其增兵。” “可济度之兵还需南下进剿郑氏?”福临追问。 “献忠余孽,意欲东犯,郑氏倒戈,东南必降。”弘毅信心满满。见此光景,福临也不再追问,反正上次的计策也快是见分晓的时候了,一旦郑氏不降,就有你个小毛孩子好看! “为何要取北海?”皇太后问。 “崇德七年(1642年),太宗圣谕:余缵承皇考太祖皇帝之业,嗣位以来,蒙天眷佑。自东北海滨(鄂霍茨克海),迄西北海滨(贝加尔湖),其间使犬使鹿之邦,及产黑狐黑貂之地,不事耕种,渔猎为生之俗,厄鲁特部落,以至斡难河源,远迩诸国,在在臣服”。 弘毅脱口而出,背诵了一段皇太极的老话,暗暗自得这几个月的功夫没白费,也看到了皇太后和皇上眼中的惊讶和赞许。毕竟,这太宗打下来的江山,任谁也不敢轻言放弃。 “恕奴才愚钝,请小阿哥示下。这‘不可轻退,斩草除根’又当如何?”见皇太后和皇上对小皇子如此言听计从,就轮到明安达礼询问具体战法了。 “贼城坚固,强攻不得,层层围困、炮轰箭射,飞鸟不出、一人难逃,鏖战百日、贼必自降,活捉匪首、午门献俘!”弘毅突然抬头看着明安达礼,接着重重说道:“弹粮充足,退则辱国!” 正盯着弘毅暗自思量的明安达礼,冷不丁看到这小婴儿眼里的那股决绝之色,竟然不顾什么礼数,愣是膝下一软,就跪倒在弘毅面前,诚惶诚恐的说道:“奴才万死不辞,绝不敢辱国!一定备足粮草弹丸,血战百日,取那匪首献到午门之外!” 皇太后和皇上面面相觑,对弘毅的计策实在是说不出有什么不足。那就让这天赐祥瑞的小家伙,来提前排布这一场远在千里之外的战争吧,失败了,也就知道什么“大器早成”全是诳语;成功了,还是大清皇室的威仪所至!毕竟,那只是一个远在天边的不毛之地…… 而在弘毅心里,那个叫做呼玛尔河的地方,却通向广袤的西伯利亚雪原…… 一个月之后,顺治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一日[7],上命蒙古正白旗固山额真明安达礼为征北将军,统帅官兵往黑龙江征讨罗刹匪军;命宁古塔昂邦章京沙尔虎达率军前往增援,合力围歼匪军;又以济度为定远大将军,率军前往北海(贝加尔湖)东南一百五十里之色楞格河谷地地区,并于乌兰乌德设屯驻守[8]。罗刹远征军(如果几百号穿着军服的土匪和探险者也算的话)正不知不觉陷入了大清帝国的包围之中…… [1]即俄罗斯。 [2]呼玛河,黑龙江上游【右岸】较大支流,位于黑龙江省西北部。清代称“呼玛尔河”(又写作瑚马尔)、“库玛尔河”,后简作今名。呼玛河保护区包括呼玛河及其沿岸的丘陵、山地、沼泽和冲积小平原,呼玛河发源于大兴安岭北坡大布勒山和博乌拉山一带,届黑龙江水系,有一二级支流118条,主支流河道总长3357公里,流域面积76085公里。水域中珍稀濒危野生动物种类繁多。 [3]官名。固山,满语,汉语译为旗。额真,亦满语,为一旗长官,管理全旗户口、生产、教养、训练等事。满旗初起时,旗主管辖全旗所有事务。后金(清)天命十一年(1626),皇太极设固山额真,为旗的军政长官,语意虽同,但时与旗主有隶属关系。顺治十七年(1660),定八旗官职汉称,以固山额真为都统。 [4]两者都是清爵名。顺治四年(1647)定名,乾隆元年(1736),定汉字为轻车都尉和云骑尉,满文如旧。 [5]属于漠南蒙古。 [6]蒙古喀尔喀部土谢图汗所属四台吉率部来归的时间和“任珍案”时间与正史相符,笔者做了逻辑上的小小安排。 [7]正史如此。 [8]康熙世界史杜撰,要是正史就好了,呜呜! 第二十四章——圣婴显神通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正如弘毅所预料,顺治十一年十二月十六日,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继茂奏报朝廷,官军大败西贼张献忠(其时已死)残兵李定国[1]于新会。而破贼之时,李定国也确曾快马联系漳州郑森一部,恳请其尽早如约发兵,同御清兵,但结果却是遥遥无期的沉默…… 早些时日,顺治十一年十二月十日,优哉游哉的同安王郑芝龙一行,也是刚刚进了漳州城。郑氏父子四人相见,抱头痛哭。郑芝龙哭罢,竟然大违常理,率先给三个儿子跪了下来,说自己降清一事,虽是为了华夏大计,却也令父子分离、兄弟掣肘,这实在是做父亲的苦衷和无奈。这样一来,郑森、郑渡、郑荫三个儿子相继跪在父亲面前,频频叩头,其场景也是凄凄婉婉,催人泪下。 当晚,漳州城郑森府邸。郑芝龙一幅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样子,看着下首的三位儿子,特别是那位自己和倭国姑娘田川氏所生的郑森,抹了半天眼泪之后,才用倭语说道:“福松,我带来那十多名囚犯,正是顺治三年,清军进驻家乡安平大肆淫掠、令你母亲田川氏被辱自杀的首恶之人。数年征战之后,也还就剩了这几个苟活在世上,其中还有几个已经做了正六品的门千总、营千总。为父此次行前,皇上特下严旨,命兵部予以勘验核查,终于将他们清查了出来,并交予为父。皇上还说,‘当日破城纵兵淫掠之人,乃是那殉国的尼堪将军手下一员大将,也早随着尼堪殒命了。但失察之责在朕,朕有愧于郑氏一族,亦无颜见海澄王。今将苟活于世的罪人赠与海澄王,但凭发落。如王还不解气,也可提兵前来京师,朕自当引颈向刃!’” 说这话的时候,郑芝龙自然是肃立于前,每说一个“朕”字,就抱拳向北,一副恭敬顺从之色,分明是在宣示皇帝口谕。说完,就静静看着刚才唤其倭名、此刻在座位里如坐针毡的郑森,而其他两个儿子,早已是拜伏于地,口口声声称颂“皇上圣明!” 终于,郑森暗自叹了口气,也端正衣冠,此刻自然是明朝衣冠,跪倒在地说道:“臣,郑森,叩谢圣恩!天恩浩荡,郑森腆居王位,自当报效朝廷,为我大清开疆踏海、收复台湾,永世镇守东南门户。”郑森再抬头看着自己父王的时候,早已是泪流满面。这当然不是感激涕零的泪水,而是于心不甘的委屈。 “父王,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只是现在那大西军李定国刚刚送来加急战报,催我前往增援。儿臣既然受了皇命,自然不能出尔反尔,只是这背信弃义之名,委实难当啊……”郑森起身归座,继续说道。 郑芝龙脸上却是一阵红一阵白,好不尴尬。这“背信弃义”四个字,就好似万千钢针,一簇簇插进自己的心头。是啊,自己的历史,就是一部不断“背信弃义”的发家史呀! 原来,郑芝龙18岁时,与兄弟齐至澳门的舅父黄程处学习经商,并于澳门接受天主教洗礼,往来东南亚各地,后到日本九州,因习剑术,结识并娶了福建华侨铁匠翁翊皇的义女田川氏为妻。一开始追随于日本平户岛的华侨大海盗商人【李旦】门下,初时担任翻译等工作,逐渐成为李旦的得力助手,深得信任。李旦过世后,郑芝龙逐渐接收其势力。1624年中秋后,芝龙将事业重心自日本九州岛迁到台湾,归附“日本甲螺”(倭寇首领)【颜思齐】。此后不久,荷兰东印度公司登岛,驱逐了以台湾为基地的其他势力,郑芝龙遂携妻子定居于大陆。1625年颜思齐死,芝龙结合诸海盗首领,号称十八芝,拥有当时福建沿海实力最强大的一支武力及商业团队,领导海贼数万人,经营走私与劫掠事业,横行于台湾海峡,但对泉州百姓却是异常仁慈,不但不杀人,甚至救济贫苦,威望比官家还高。 1628年(明思宗崇祯元年),朝廷招安海盗,郑芝龙欲降,透过蔡善继安排接受福建巡抚熊文灿招安,成为官员,率领原部,为明廷守备沿海以防海盗倭寇和荷兰人进攻,率军讨伐其他昔日结拜兄弟的海盗力量,包括李魁奇、钟斌,官至总兵。不久便返回福建泉州南安老家,成为当地首富,也是少数迎娶了日本人却仍能正式返回中国内地的海盗。1633年,于福建沿海金门海战击溃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从此控制海路、收取各国商船舶靠费用,郑芝龙也因此迅速富可倾国,俨然为闽南的领主与海上霸主,并对缴保护费的商船(一艘大船需缴三千两银钱)给予郑家的令旗;如不缴费而想经过芝龙海域的,恐怕难逃被劫的命运。芝龙如此强横,使荷兰东印度公司营运不宁,荷兰人数度联合其他势力合取芝龙,但其仍持续扩张其势力,并将荷兰人数次击败。 至此,郑芝龙的通商范围广及东洋、南洋各地:大泥、浡尼、占城、吕宋、魍港、北港、大员、平户、长崎、孟买、万丹、旧港、巴达维亚、麻六甲、柬埔寨、暹罗。据估计,其兵员有汉人、倭人、朝鲜人、南岛语族、非洲黑人等各色人种,高达二十万人的军力,拥有超过三千艘大、小船的船队,成为华东与华南海洋世界的唯一强权。不久,郑芝龙应明朝廷要求,继续率军讨伐其他昔日结拜兄弟中仅存最大力量刘香,在虎门大获全胜,名震福建、官至都督。不久福建省发生旱灾,郑芝龙提议载饥民移台湾,并给予移民十分优惠的资助条件。台湾土地肥沃,因此而引发了汉人向台湾岛移民的浪潮,这是历史上首次大规模有组织的由大陆向台湾移民。当时荷兰东印度公司统治台湾南部,在大员(今台南市)修筑热兰遮城、普罗民遮城两城,驻防近两千人,但大陆移民却多达数万。此外的贸易商业,在日本锁国后,只许中国人和荷兰人前往贸易,郑芝龙借由对日本的贸易,更加富有。 1644年(崇祯十七年,清世祖顺治元年),南明弘光皇帝册封郑芝龙为南安伯,福建总镇,负责福建全省的抗清军务。1645年,郑芝龙、郑鸿逵兄弟在福州奉明唐王朱聿键为帝,年号隆武,郑芝龙被册封为南安候,负责南明所有军事事务,一时间权顷朝野,短短的几个月时光是郑芝龙政治生涯的顶峰。虽然有理想的唐王想打回自己的老家北京,但他这位不太有理想的部下并不打算北伐,郑芝龙认为:“明朝清朝一回事,不就是换个主子吗?”这为后来他投降清朝埋下伏笔。 顺治三年(1646年),郑芝龙见局面不利,不打算再继续支持南明隆武帝,遂与清朝洽商投降事宜,仅带心腹从人北上降清。其子郑森劝止郑芝龙未果,遂至孔庙哭庙、焚儒服,对自己的父亲说:“若父亲一去不回,孩儿将来自当为父报仇”,后率部出海入金门,继续反清。同年,清军攻克福建,擒隆武帝朱聿键,而投降清军的郑芝龙,却遭到南征主帅贝勒【博洛】的背约,移送到京师。芝龙被编入汉军正红旗,顺治五年(1648年)八月,以归顺封一等精奇尼哈番。顺治十年(1653年)五月,晋封同安侯。为安抚郑森,清朝对投降的郑芝龙优待有加,芝龙数次奉令命郑森归顺,森均坚辞不受,直到小皇子出此计策。 由此可见,先后归顺明朝打压兄弟、归顺清朝打压残明的郑芝龙,对“背信弃义”四字是多么熟悉和忌惮! “森儿呀,为父也有难言之隐呀!”郑芝龙强忍心中恼怒,特别是想到那日在位育宫,皇上对自己的叮嘱。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那个不足半岁、神异圣婴皇子的意思才对——“郑森不臣、不孝之心久矣,然同安王万不可意气用事。为今之计,唯有以君臣之礼、父子之情、母子之恩、兄弟之义、后世之福令其挂怀,以儒生之忠孝气节为其顾虑,以朝廷兵威之浩大使其忌惮,才可令其就范。他日平定台湾,郑氏一族将永为台湾镇守,朝廷只委派驻防将军、提督学政、布政使、按察使前往协理,后世子孙,皆可世萌王位,保世代优荣……”想到这里,同安王郑芝龙继续露出一脸的关切和忧虑,慢慢说道: “你可知假若你继续反清,势单力孤,必不久远。父王南下之前,朝廷已令大将军济度统兵十万,厉兵秣马,蓄势待发。再者,浙江巡抚秦世祯也已按朝廷示意,于浙江福建沿海招兵买马、广造战船。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继茂镇守两广,业已拿下新会,如今之势,于森儿可谓腹背受敌、南北受困,唯有顺势而为,暂驻福建,协力朝廷,平定东南。之后,我父子四人齐心协力,收复台湾,方可得一安身立命之所,也才能使子孙后世得享太平呀!”郑芝龙说完,扶起跪在地上的儿子,好看清他脸上到底作何表情。 见郑森面色戚戚、愁眉不展,郑芝龙心中大喜,知道他已经清楚明白自己这几万人马现在的处境,于是接着说道:“况且即使你兴兵北上,或可以暂得一时之逞,却终归难敌一国之力。那南明小朝廷,如今内斗不断,分崩离析只在须臾,森儿又何必愚忠于他?南明一亡,你如断臂膀,也只能遁走台湾了。与其这样,为何不借助朝廷之力,早日克定台湾,以为我郑氏根基?即使驻防将军、提督学政、布政使、按察使等朝廷官员前来协理,也是受制于你的管辖,正如他平西王吴三桂、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继茂一般,为政一方、得享荣华呀!”说完,郑芝龙十分淡定从容的坐回自己的主座,抱过那把跟随自己数十年的西班牙五弦木吉他,自顾自弹奏起那首最爱的舞曲,伴随着旋律的明亮欢快和抑扬顿挫,有意无意观察自己儿子的脸色变化。 郑森何尝不知他父亲所言不虚。自从顺治皇帝和自己的父亲一起祭拜崇祯、布告天下之时,他郑森,就已经如架上羊羔,无一日不被煎烤——兴兵起事,陷自己父亲兄弟于水火;按兵不动,又无奈南明朝廷和大西军的裹挟威逼。更可恨的是,顺治皇帝居然说,自己可以弑父反清,却又不和自己正面交锋,而是要等到收复台湾、驱除洋夷之后,再来所谓“华夏勇士、一争高下”!也就是说,自己弑父可以、反清可以,但,你扰乱东南,妨碍朝廷收复台湾,你就是华夏万民的罪人!作为一个自诩为华夏正统的大明国姓爷,手下兵将和黎民百姓对这一点是不能容忍的!为今之计,也只能顺势而为、做了这个海澄王了!想到这里,郑森露出了决绝之色,“哗啦啦”一声拔出佩刀,倒是立即让那一边的西班牙吉他舞曲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破音,一旁的两位弟弟,也是吓得不知所措。 看到眼前这一切,郑森心中又万分的鄙夷,可又能如何,那个曾经扬威海上、屡破荷兰的父亲,现在已经死心塌地效命于清廷,两旁的兄弟,也是百无一用的书生,可自己,又怎能取笑他们呢?事到如今,也只能寄人篱下了!想到这里,郑森缓缓跪倒于父亲面前,轻叹一口气,转而器宇轩昂的说道: “父王,儿臣明白了!自今日起,你我父子同心,就为这大清世守台湾、永不返(反)朝!”说罢,轻轻抚食指于锋刃之上,瞬间血珠殷出。接着用力一扯,撕下那前明朝服的衣襟,就着指血,写下八个大字:“世镇台湾、永不反朝”! “好!森儿,你为华夏一统、为黎民百姓、为大清江山,立下了大功一件啊!”郑芝龙如获至宝,这才从衣袖中取出一卷黄绸,郑重其事的慢慢展开,正色道:“海澄王郑森接旨!” 郑森没有料到还有这一手,正有些犹豫,但看到两个兄弟都早已再次跪倒听旨,也只好半信半疑叩头听旨。 “臣,海澄王郑森,恭迎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2]:海澄王郑森上尊天意、下慰民心,率部归顺,朕心甚慰!着即日起,可续享‘成功’之号,曰海澄王郑成功,以示天下一家,共尊大清,望同安王郑芝龙、海澄王郑成功,能上承朕志、下慰民心,内辅朝政、外扬国威,使海内一统,四海臣服!若朕及子孙有负于卿,二王皆可提兵反朝,以正天威!钦此!顺治十一年九月初一。” “臣领旨谢恩!”郑氏兄弟跪接圣旨,焚香供奉,大功告成。而那份血书于明朝官服衣襟上的誓言,连同同安王郑芝龙的“总结报告”一起,连夜快马加鞭寄送朝廷。第二天,同安王郑芝龙押解前来的一众人犯,被齐刷刷腰斩鞭尸,海澄王也哭晕在地…… 于是,就有了前文所提,大西军李定国十分懊恼的孤军抵抗满清官军,其结果是大败而回、遁入云贵。 北京宫城。顺治十二年元旦,是弘毅在大清朝过的第一个后世称为“春节”的节日,那一天,不足九个月的皇儿子竟然被皇太后抱着,一同坐在皇帝身边接受了文武百官、满汉重臣的“简单”拜贺[3],没有人提出异议,甚至也没有人觉得不妥…… 当天,历来对痘症唯恐避之不及、有好几年都在正月出宫避痘的福临,却第一次心安理得的在慈宁宫喝得酩酊大醉,甚至还抱着自己的小皇子好一个亲热,那之前,他已经在位育宫翻了康妃的绿头牌…… “母凭子贵”!许久未曾再享天宠的康妃,躺在位育宫龙床上看着身边酣睡的皇上,由衷的感叹。她也知道,当日上午,同安王郑芝龙、海澄王郑成功共同上血书于朝廷,接受封号,改编率众,说是进击台湾之后,请朝廷委派布政使官,自此郑氏一族世守东南,永不返(反)朝!接着,郑氏父子反戈一击,配合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继茂,一举击破大西军数万人马。大西军李定国痛斥郑氏背信弃义,也只能收拾参军一路向西,直至转入云满,只剩下了苟延残喘。还有那个前明的鲁王朱以海[4],也一并被押解至京师。只是在自己儿子的坚持下,被好生安置看管起来,没有问罪。还有自己的族叔、福建巡抚佟国器[5],也被皇上下旨做钦差,入泉州慰劳郑氏、犒赏三军。 入夜,宫城东北角的乾东五所之二所。婴儿弘毅,此时正坐在炕上练习着什么,面前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任凭他抓来抓去,一边抓,还一边振振有词:“民族英雄~郑成功!……”继而对旁边的梁功说道:“换大的!” “嗻!”小功子急忙端来一个大盘,里面放着印章、书本;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小刀小弓;甚至还有首饰胭脂和一堆吃食……突然,二阿哥弘毅一把抓住了小功子的冬帽,一下子稳稳攥在手中。最近这一两个月,小皇子不知为何经常这样抓来抓去,看什么抓什么,而且是一把抓!抓过宫女的头饰、抓过太监的帽子,什么都抓,但就是不乱扔!抓住之后笑一笑,又示意下人们过来拿回去。自己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中招”了! 捂着自己的光脑门,梁功也不忘奉承几句:“小爷,您这抓的真准呀!待会儿奴才是不是给您来个有点难度的?呵呵!” 弘毅笑着送还回去他的帽子,也没有接话。 小爷我有整套的练习计划,你根本不懂,我这是在练习“握距肌”懂不?马上就有大用了!弘毅心里盘算着那个“大日子”的到来…… [1]李定国,字鸿远,小号一纯。明末杰出的军事家。幼从献忠起义,明末清初大西农民军领袖之一。家世务农。崇祯三年(1630),年方十岁的李定国就参加了张献忠起义军,受到张献忠的喜爱。李定国随张献忠起义军转战于秦、晋、豫、楚,临敌陷阵以勇猛称,又喜读兵法、《资治通鉴》诸书,在军中以宽慈著。有文武才,以勇猛著称,杀敌不计其数。大西政权建立,擢安西将军,同孙可望、刘文秀、艾能奇一起,被养为义子,合称四将军。后数年,大顺元年,献忠死后,率大西军余部进驻云南,联明抗清。从而立下赫赫战功。南明永历八年,清顺治十一年(1654年),李定国与郑成功联系,相约会师广东新会,东、西合力进攻广东图取广州,则明朝势力得以合流;若再沿长江北伐,攻赣、皖、苏各省,则复兴大业有望矣。郑成功派林察、周瑞督军西进,却因故延误了与李定国的约期;致使李定国孤军奋战,加之瘟疫流行,虽克复肇庆,却于广州城外大败而回。李定国本来对与郑成功会师北伐,抱有很大期待,甚至促成李、郑连姻来巩固盟谊;但却因郑成功屡愆军期而误了大事,李定国对此相当失望。南明永历十年,清顺治十三年(1656年),李定国率精兵迎桂王入驻昆明,号五华山为“滇都”,李定国受封为晋王。 [2]标准读法,而不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请查实再拍砖! [3]正史记载,顺治十二年元旦,上谕“免行庆贺礼”,估计是避免痘症。见于《清朝官修:清世祖实录》,中华书局,1985年标点本。 [4]朱以海,南明监国鲁王。崇桢十七年(1644),袭鲁王封爵。次年,清兵陷南京,张国维、钱肃乐等起兵浙东,拥他在绍兴监国。与在福建称帝的唐王政权相倾轧。绍武元年(1646),清兵攻取浙东,流亡海上,走石浦,依附张名振,后至舟山。永历七年(1653),取消监国名义。后病死台湾。 [5]佟国器,时任福建巡抚,佟养性之孙。康妃佟佳氏的太爷爷为佟养真(又做佟养正),为佟养性之堂兄。 第二十五章——抓周揽天下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二年进入正月之后,“万寿节”和“千秋日”紧接而至。这顺治朝的万寿节,和元旦离得很近,因为正月三十日,就是大清皇帝爱新觉罗·福临的生日。而二月初八日,又是皇太后的“千秋圣诞”,这三个大日子连在一起,给新年伊始的京城内外、全国上下增添了无尽的喜庆。 万寿节当日,福临身着盛装,端坐于太和殿遗址工地[1]临时搭建的彩门之前,接受王公百官的朝贺及贡献的礼物。殿贺之时,小皇子弘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再一次表现自己“持鼎而诞、天资聪颖、大器早成、奇瑞非常”的机会,照例还是从皇太后的膝盖上自己跑下来,随着众人的三叩九拜,一丝不苟的完成了整个过程,把另一边一岁多点、正吃着手指头呆呆观望的皇长子福全,比得竟似天壤之别一般。福临看在眼里,也是喜在心头。毕竟,东南郑氏的一举一动完全在这个不满周岁的儿子预料之中,大大增加了自己作为皇帝的天威浩荡。就是那极北之地的运筹,现在看也是按部就班,济度的数万大军也已经不必南下了,正在往那冰天雪地的北海之滨大张旗鼓的行进。几个月后,就看这个小家伙的语言是否能够再次得偿所愿了。 一整套贺寿仪式结束之后,十九岁(虚岁)的福临也照例宣布,此后七日,禁止屠宰,不理刑名,普天同庆。接着,他第一次主动从旁边皇太后的手中抱过了小皇子,搀扶着自己的皇额娘,在群臣恭送皇上的山呼声中,前往慈宁宫。 入夜,皇太后照例于慈宁宫设宴庆贺皇帝诞辰。此时的宫城及御苑,虽然又一次处于冬春之际的“痘症[2]”突发之际,也依旧是绣幙相连,笙歌互起,金石千声,云霞万色;皇城之外,自天安门至大清门,一路彩坊接连不断,连缀着彩墙、彩廊、演剧采台、歌台、灯坊、灯楼、灯廊、龙棚、灯棚无数。直隶以及各省进京的臣民代表也搭设彩坊,沿路的京城各部、寺、监官衙同样建经棚、设彩坊。几里一个御座,御座周围便是一个热络、繁丽的景点。一路上,用彩绸结成的“万寿无疆”、“天子万年”等大字赫然出现在彩墙上;蒙古、汉军都统以下武官建百老献寿台,台呈九级,扮成百名老人的演员各执金寿字,层累而上。当是之时,京城内外,可谓金碧相辉,锦绮相错,华灯宝烛,霏雾氤氲,弥漫周匝。京师之外,各地文武百官也都设置香案,向京城方向叩拜天恩…… 到了皇太后的千秋之日,虽不如“万寿节”隆重,却在慈宁宫张灯结彩,宗室子弟齐聚一堂,欢声笑语,其乐融融。而当天的重头戏,竟也来自于两位皇孙。 其时,皇长子有些紧张、却也仪态得当的牵着小弟弟弘毅的手,一起跪倒在皇太后面前。哥哥福全行了三叩九拜之后,奶声奶气的说:“皇玛玛,孙子们给您贺寿了!”而旁边的小阿哥也是叩头行礼,却不说一语,礼毕,这才和哥哥一起齐心协力展开了藏在他们身后的一张大红字帖,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寿”字,旁边却歪歪扭扭画着好多祥云和蝙蝠的样子,引得一众妃嫔前仰后合、纷纷称奇。皇太后乐的也是合不拢嘴,只一个劲的说“好”。见此情景,皇帝福临又起了好奇,坐在一旁问道:“大阿哥、二阿哥,这旁边的祥云和蝙蝠,朕已经知道了来历,呵呵。可这寿字是哪位母妃给你们代书的呀?” 皇长子福全见皇阿玛亲自过问,“啊啊”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祥云和蝙蝠是自己花了一天的时间倒腾上去的,偏偏没有回答皇帝最关心的问题。福临耐着性子听了半天,发现今天的小阿哥有些奇怪,居然就是有模有样的下跪行礼做动作,没有只字片语,似乎一下子回到了不满周岁的婴儿本来的样子!十八岁青年皇帝的好奇心再一次蓬**来,顾不得再搭理福全,就问道:“二阿哥,你今儿个怎么不说话了呀?”随后得逞一般自顾自的笑出声来。 “回皇阿玛,儿臣还小,哥哥为长,由他禀报,合情合理。”弘毅站在那里,低眉顺目的,像个小大人一样,更加招人喜爱。 “哈哈,皇额娘,您调教的小皇子果然出息呢,一岁不到,就会孔融让梨了,儿臣也是自愧弗如呀!”福临笑着对皇太后说道。 “皇帝年少之时,也是聪慧过人,可不比你的皇儿差呀!呵呵,再说了,他们聪颖,也是皇帝血脉相传不是?”皇太后说着,看了看康妃佟佳氏和庶妃董鄂氏两人,微微点头。 两个女人本就是心思机巧之人,哪能不明白,立即带头施礼,把刚才皇太后提前彩排好的贺词诵读了出来:“臣妾恭贺皇上身体康健、皇家枝繁叶茂、大清万世永续!” “好好好,朕知道了,都起来吧。”福临乐呵呵抬手示意,心里却总是疙疙瘩瘩的。这几句话看来都是皇额娘安排的,而且是让两个有了子嗣的妃嫔来说,那意思不就是让自己在**之中多多“耕耘”吗?不就是想要用这些个女子拴住自己吗?朕是偶尔还会临幸他们,可那只不过是龙性大起、随便找个去处发泄一下便罢了,可是,自己的心早已不在这里了,早就跟着自己的现任弟妹福晋董鄂氏去了那十一贝勒的府邸。 弘毅看着皇上的表情,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本着自己一贯乐善好施的精神,大声说道:“回皇阿玛,这寿字不是哪位母妃代写的,而是儿臣亲书,恭贺皇玛玛万寿无疆、寿与天齐!” 这一下真是把皇帝彻底解放出来了,所有人的心思都给收拢到小小弘毅的身上了! “你是说,这是你写的?”福临来不及念怀小儿子的解围之功,就开始大为惊讶。 “回皇阿玛的话,是儿臣所写。”弘毅郑重其事的跪答。 所有人,包括皇太后、苏麻喇和康妃,都是一脸的不信,静待下文。 “好,吴良辅,取笔墨纸砚,给小皇子研磨!”福临决定亲自考校一下。 “嗻!”不多一会儿,吴良辅就捧回来一套文房四宝,只不过,那毛笔却有中号大小,笔杆比弘毅的手腕也细不了多少了。一旁的康妃见了,恨不得上去掐死这个阉奴,却又不敢造次,自个儿急的眼泪就快下来了。 看着吴良辅一旁忙活,小弘毅瞧瞧望了望康妃,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这才让小功子抱到御登之上站稳,煞有介事的等着。 很快,吴良辅就磨好了厚厚稠稠的一方浓墨,又将那毛笔在其中翻滚饱满,这才笑着双手呈给弘毅,还说道:“请小爷用笔!” 你奶奶的,瞧好吧!弘毅心中暗自问候这个没有后人的阉货的先人,稳稳接过差不多有自己一半身高的毛笔,淡定心思、运足气息,而后就提笔疾书起来。福临真是想跨前一步看个究竟,但还是忍住了,端坐一旁。 好在小皇子让大伙的等待持续了不久,就放下了毛笔。梁功和吴良辅一人一边,将御用宣纸展示在众人面前。 “建極綏猷[yóu]![3]”福临脱口而出,脸色暗沉了一下,紧接着又沉思不语。皇太后也是面色庄重,一语不发。众人皆是心中大惊,不敢声张。而康妃佟佳氏,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毕竟,小阿哥这几个字,明显有点教育皇上的意思了,再严重一些可就是大不敬的罪过! 良久,福临大喝一声:“好!”这才安定了众人的心思。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天子上对皇天、下对庶民,负有双重神圣使命,既须承天而建立法则,又要抚民而顺应大道。虽然是自己的儿子写给老子看,但是却是为政之要,也的确不可轻视。 “难得小皇子一片苦心呀,这字体虽然稚嫩、尚难入流,但其立意深远!好!”福临抬手示意吴良辅,“将这幅字好好收着,朕回去再给两个皇子重新题写一幅,等到今年太和殿落成,命人将朕的这幅字镌刻于匾额,高悬于九阶之上、轩辕镜下,让臣工奴才们天天瞧着,好知道朕这个大清皇帝的鸿鹄之志!” 随着众人扑通扑通跪倒唱诵,弘毅也在心里暗喜:看来这几个月的手部力量训练、苦练书法还是管用的呢!回去要好好赏赐一下那两个前朝入宫的老太监了!虽然这字体皇上老小子看不上,可他哪里知道,太监传授的字体如此就很不容易了呢!也不知道后世康熙到底学的谁的字帖,回去还要抓紧练习才好呢![4] 只是这四个字,却让皇太后和福临,都对这个不满周岁的幼子多了几分打量,毕竟,一个还没有序齿的幼童,竟然有如此宏图大志,实在是太过异端了。皇太后还可以理解为后继有人,而福临,又会作何感想? 顺治十二年三月十八日,景仁宫康妃佟佳氏之子满周岁了!这天下午,皇帝福临和汤若望商议之后,正式给小阿哥取汉名“玄烨”,“玄”字此时在福临的心目中是十分重要的:儿子的名字里带着“玄”字,给洋“玛法”的御赐匾额里两次带有“玄”字,这个在重大场合频繁使用的“玄”字,是汤若望传授的包括天文、历法、机械以及天主教信仰在内的、为他深深服膺的一套学说之谓。而“烨”者,乃应和小皇子出生之时“日光烨烨”之祥瑞,二字为名,也是福临祝愿洋“玛法”所传学问辉煌光大之意也。而后,福临正式给玄烨定齿序为排行老二,为皇二子,命宗人府计入《玉牒》称二阿哥。 夜里,遵照皇太后和皇帝的意思,皇二子玄烨的抓周在慈宁宫进行。面对一炕头的印章、书本,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小刀小弓,甚至还有首饰胭脂和一堆吃食,小玄烨气定神闲,回头看了看皇太后、皇帝,还有自己的再生娘康妃,他突然往前一扑,满伸双臂,一股脑把所有物件统统揽入怀中,划拉到自己的面前,却惟独将那些胭脂粉黛、各色吃食落在外面,而后又将面前物件合臂抱起,轻唤一声“来”,自有旁边小功子急忙端过来一个大大的银盘,玄烨一股脑全部放在上面,又自己接过银盘,看了小梁子一眼,示意这几个月的反复演练很是到位,又稳稳放在膝盖之上,这才挑了几样合口的点心,大快朵颐起来…… 这可把皇太后和康妃欢喜的不得了。“哀家算是看明白了,皇帝,你的这个皇二子真是天赐大清呀,这治国平天下的物件,他一样也不落下呀!哈哈”皇太后回头冲着福临笑逐颜开,却迎面遇到一张冷脸! “好,命宗人府记录在册!皇额娘,朕先回去了。”福临淡淡的说着,打了一个千,就要转身离去。 “皇阿玛,儿臣有奏!”听到这一句字正腔圆的满语,福临犹豫一下,还是转回身来,此刻的弘毅,或者说玄烨,早已跪伏在炕上,一本正经的启奏皇上的样式。 “说。”福临看了看一旁的皇太后,无奈说道。 “儿臣自请序齿为三,代请大阿哥福全重排序齿为二,尊早殇之牛钮为大阿哥!”弘毅头也不抬,而且是第一次说了一段正常的语言,再也不是四个字、四个字的往外蹦词了。 福临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个问题,随口问道:“为何?” “回皇阿玛,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兄慈弟敬,才能家和万事兴。虽然长兄牛钮早殇,但他毕竟是皇阿玛的第一个儿子,做弟弟的,虽未能学孔融让梨尊兄,但是还可以在听到自己的称呼之时,就想起他作为皇长子的引领启迪。再者,自古仁孝治家治天下,二阿哥福全为长,儿臣也一定要尊重二哥、倚重二哥,还有后来的四弟、五弟……我们兄弟齐心、和谐相容,将来为皇阿玛分忧解劳,为大清肝脑涂地!儿臣叩请皇阿玛应允!”玄烨说罢,再次叩头。 无论如何,福临和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了,自古以来,皇子伺位、尔虞我诈之事数不胜数,但是自请降齿序往后排的,倒还是第一个!而且,小玄烨言辞之中的情意也是词真意切。良久,福临长叹一口气,才停止了对自己第一个儿子的思念,语气温柔的说,“玄烨,你的苦心朕知道了,这大清的基业,你们兄弟终是要好好承续的,将来也要互相和睦,万不可伤了兄弟和气。只不过这皇家齿序,历来有定数,未成而殇者,不计。你的一番心意,朕想你的兄长牛钮,地下有知,也会感怀的。起来吧!” 弘毅见此情景,也不再纠缠,毕竟不能什么事情都完全遂了自己的心愿,此事还可以从长计议,于是乖乖爬进了皇太后的怀里。 此时的皇太后,那是一个欢喜的了不得了,她清楚,这番话让皇帝如此动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皇帝序齿为九,比那个现在正在远方征战的十一阿哥贝勒博穆博果尔大几岁,小玄烨这一次自降序齿,必然刺痛福林心中的兄弟情分,至于那个福晋董鄂氏,也会让他思索良久吧…… 返回位育宫的路上,多情的青年天子福临又想起了自己的长子牛钮,不禁落泪唏嘘……吴良辅在旁边偷眼打量,见皇上如此动容,知道是被那康妃的小儿子打动了,赶紧暗自思索一番,悄声说道:“主子,这皇二子今儿个唱得可是哪一出呢?” “哦,你是何意?朕的皇二子尊长敬兄,还能有何意?”福临有些不解,对于身边这个阉人,自从自己第一天进入北京城,他就侍奉左右,信赖有加,无论听到什么闲言碎语,自己却从来没有过一丝嫌弃。 “主子去年就为大阿哥福全序齿,列为皇长子了。这小爷却愣是要主子您把他降为皇二子,自己还不惜降为皇三子,这里面是不是有些念想呢?请主子圣裁!毕竟主子您可是风华正茂、正值壮年……”吴良辅那躲躲闪闪的眼神,配合着两侧侍奉宫人所持宫灯投来的摇曳灯影,在这漆黑的宫城之中,显得愈加阴森。 “刁奴,你这次可是想多了,他一个才满周岁的婴儿……”福临本来是要和颜悦色“训斥”吴良辅,维护自己的儿子一番,却突然不再说话了——是呀,如果这个皇二子表现的像是正常一周岁孩子的样子,吴良辅所说的一切都只是胡言乱语罢了,可他,偏偏不是!那克己持重的神态、缜密周全的语言、决胜千里的谋略,都说明他的确是天造瑞异,但,这对于自己的皇位,到底是福是祸呢?毕竟,风华正茂的自己,近日来却多有劳顿之色了,而且至今还没有尝过汤玛法所说的洋人称之为“爱情”的滋味呢…… [1]正史记载,1644年(崇祯十七年),李自成军攻陷北京,明朝灭亡。李自成向陕西撤退前焚毁紫禁城,仅武英殿、建极殿、英华殿、南薰殿、四周角楼和皇极门未焚,其余建筑全部被毁。同年清顺治帝至北京。此后历时14年,将中路建筑基本修复。1683年(康熙二十二年),开始重建紫禁城其余被毁部分建筑,至康熙三十四年基本完工。 [2]痘症,既是天花,死亡率极高。 [3]建极:典出《尚书·周书·洪范》:“皇建其有极”。建,立也。极,中也。原义为屋脊之栋,引申为中正的治国最高准则。周武王伐殷胜利,商纣王**。遭纣王囚禁的箕子(纣王叔父)重得自由。武王拜访箕子,请教天道,箕子为他讲解天地大法。“洪范”即“宏大的法则”。其中箕子讲述的第五条为“皇极”,意为人君为众民之主,当自己先建立宏大中正之道,然后教化人民。绥猷:典出《尚书·商书·汤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绥:原义为挽手上车的绳索,引申为安抚、顺应之意。猷:道,法则。商汤讨伐暴君桀,革除夏朝的王命,回到国都亳之后,将伐桀大义诰示天下,即作《汤诰》。此句意为天帝将善道赋予下民,使民有常性,那么能顺乎其道的则为天子。 [4]康熙、乾隆都以明代书画家董其昌的书法为宗法,备加推崇、偏爱,甚而亲临手摹董书,常列于座右,晨夕观赏。康熙曾为他的墨迹题过一长段跋语加以赞美:“华亭董其昌书法,天姿迥异。其高秀圆润之致,流行于褚墨间,非诸家所能及也。每于若不经意处,丰神独绝,如清风飘拂,微云卷舒,颇得天然之趣。尝观其结构字体,皆源于晋人。盖其生平多临《阁帖》,于《兰亭》、《圣教》,能得其运腕之法,而转笔处古劲藏锋,似拙实巧。……颜真卿、苏轼、米芾以雄奇峭拔擅能,而要底皆出于晋人。赵孟頫尤规模二王。其昌渊源合一,故摹诸子辄得其意,而秀润之气,独时见本色。草书亦纵横排宕有致,朕甚心赏。其用墨之妙,浓淡相间,更为绝。临摹最多,每谓天姿功力俱优,良不易也。”据说,康熙还亲自临写董书,致使董书得以风靡一时,出现了满朝皆学董书的热潮。一时追逐功名的士子几乎都以董书为求仕捷径。在康熙、雍正之际,他的书法影响之深,是其他书法家无法比拟的。董其昌的书法,历来评说褒贬不一。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百度一下“董其昌”。 第二十六章——谁的董鄂氏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二年三月二十五日,慈宁宫。 皇太后和苏麻喇正一起摆弄着那些花花草草,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几次都是一剪子下去,却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生生折断了……苏麻喇早就瞧在眼里,却也没有提醒,依旧是稳稳的送过去铜盘,准确而安静的接住那些惨遭涂炭的枝叶。 皇太后现在的心思,的确不在这些蓄势待发的花花草草之上。此刻,她觉得委屈、烦躁,其实还带着一些恼怒。刚才借口“花期未至、竟长势太过,实在是居心叵测”,居然一剪子把那盆平南王尚可喜之子尚之信送来的云南“八大名花”之一——龙胆的枝干减去大半!“龙胆、龙胆,我大玉儿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大的龙胆!”皇太后好久没有在心里念叨自己这个温婉的乳名了,自从睿亲王多尔衮身故之后,又有谁会冒犯天威来自己面前说出这个曾经是“满蒙第一美女”的名字呢…… 昨天,皇帝特旨从宽了吏科副理事官彭长庚和一等子爵许尔安的死罪,将两人流徒宁古塔[1]。而他们的罪名,正是颂功多尔衮,言其勤劳一生、功不可泯,请皇帝为其平反昭雪,复尊号,修陵墓。儿子福临还是放不下对那位“皇父摄政王”的仇恨,还有对自己的不解、不满,乃至不屑!福临啊,你可知道,那个时候,额娘不那么做,你还能当得了几天的皇帝?亦或是你还会不会是皇帝?也许,你就会像现在的太宗第十一子博穆博果尔一般,虽也贵为宗亲,却是悲悲戚戚吧!况且,他多尔衮对我大玉儿也是十分看重的,尽管临死也不忘声色犬马,逼得那朝鲜上下鸡飞狗跳的给他找寻“宗室公主”……还有那个“叔和硕郑亲王”、自己的堂小叔子、老不死的济尔哈朗,一听说此事就一蹦三尺高,非要斩草除根,力主严办那两个臣子!当年要不是我劝说多尔衮留你小命,你以为还能从摄政王之位全身而退?那你还有今日不成?这个老不死的济尔哈朗,仗着自己宗室辈分,恨不得把整个满洲贵族的利害都揽承到自己的身上,俨然一副宗室头领的样子,而且还处处打击汉臣士气,全然不顾“满汉一体”的国策要害!要不是看你近日每况愈下,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非要把你摆布停当不可才好! 唉,可惜了那两个臣子了,尽心尽力听令于自己,一听说皇帝下旨“广开言路”,就迫不及待出来翻旧账了,虽是想迎奉一下,可你们到时想法子知会我一下呀!你们哪里知道,皇帝的什么“极言无隐”,最终还是过不去睿王多尔衮这一道坎呀!也罢,儿啊,你对额娘的误会,我忍了,你对额娘的不解,我也算了。但是,你要是还想在后庭的一意孤行、执迷不悟,却不要怪罪额娘替你来调度一番了! 想到这里,皇太后扔下剪刀,净了净手,就坐回宝座,命所有宫人侍女暂且退下,只留下了苏麻喇,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自己御用小木匣上的镀金小锁,从中取出了一本小册子,上面只简单书写了两个字——《明细》。苏麻喇一旁瞧着,也一动不动。 这就是她那日命太医院“宫直”院使书写的一份明细[2],在苏麻喇的授意下,仅此一本,而且封面上也语焉不详。但里面罗列了不少后庭女眷禁忌之物,且言词详尽、林林总总。皇太后不知第几次这么认真的翻看了。终于,她的目光停了下来,落在了其中一条之上:“红珊瑚”。所谓红珊瑚,其实就是对胡萝卜的雅称。大玉儿原来并不知道,这个胡萝卜还有这么多用处!太医写道:红珊瑚,俗曰胡萝卜,《本草纲目》载:“元时始自胡地来,气味微似萝卜,故名。”其能调补中焦,安五脏,益肝明目,利膈宽肠,健脾除疳,强体免疫……好处是一大堆,但最后却有一行大字:传闻常人虽大有裨益,然新婚少妇万不可久用,恐致难育!…… 思度良久,皇太后终于双手一合,卷起《明细》,把它轻轻放回木匣,将要关闭之时,一道金光闪过……皇太后一怔,还是小心关闭,并加上了那把镀金小锁,这才放回原处。再抬头时,眼中已然充满了果决!这才唤了一声“进茶”,门外的首领太监尚有贵立即招呼近侍宫女走进来小心伺候起来。 “苏麻,二月皇帝册封太宗十一子博穆博果尔为和硕襄亲王[3],这几日是不是就该从山陕阵前回朝受礼了呀?”皇太后表情自然的很,似乎是刚想起来一样,从容淡定。历经太宗、顺治两朝,当日的稚嫩大玉儿,早已变作当朝的皇太后,无论做什么事情,哪怕是一个阴谋,行事起来也依然是这么气定神闲一般。 “回皇太后,襄亲王昨个儿已经进了京师了。”苏麻喇一下子明白了这些日子皇太后的踌躇所为何来!心下有些不忍,可对于这位老姐姐的绝对忠诚,让她也平缓如常的对答。 “嗯,他虽不是哀家亲生,却也年纪小小就痛失太宗皇帝的疼爱。刚刚长成,又常年在外征战,如今也是大清的肱骨了!皇帝进封他为和硕亲王,虽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既然昨个儿就进京了,他额娘、哀家的堂妹、懿靖贵妃娜木钟那边,可听说有什么赏赐没有呀?”皇太后明知故问。 “说是今日上午他们母子在宫中见了一面,中午还一起进了午膳。襄亲王现在正在位育宫主子那里呢,倒没听说大贵妃那边有何赏赐。”这次是太监尚有贵作答了。他和苏麻喇分工明确,这些通报消息的工作,自然是他这个内十三衙门副总管的长项。 “嗯,襄亲王刚回来,你传了哀家的话去,让内十三衙门尚膳监多备一些宫中吃食送过去……” “嗻!”尚有贵赶忙应承,却也没有立即就走,而是立在原地,等着下文。其间,还看了苏麻喇一眼。 “对了,让尚膳监多备一些红珊瑚,赐予襄亲王福晋董鄂氏,以后也要按期送去一些,就说此物乃太医院勘定的,对女眷大有益处,她每日可餐餐进用,以强身健体,也好让她早日给博穆博果尔诞下个一男半女的……另外,襄亲王于哀家也是视如己出一般,至今尚无子嗣,就让福晋董鄂氏自今日起,陪着哀家一起吃斋念佛,求佛祖保佑她能够早日得偿心愿吧!” “奴才知道了,这就去办!”尚有贵这次再也没有丝毫犹豫,正要转身去安排调度,却被皇太后叫住了。 “襄亲王府上可有些可靠之人?也好每日照顾他们周全”。皇太后低头喝茶,不经意的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奴才前几日已经安排好了,襄亲王府的近侍之中,已经和奴才知会了一些福晋董鄂氏的生活起居,也是谨慎得力之人……”尚有贵低头回道。 “哀家知道了,此事你要放在心上。给那人一些赏赐,就说你的意思,要他好好伺候亲王福晋!” “请皇太后放心,奴才一定办好此事!”说完,看皇太后再无他话,尚有贵这才退出宫外。 “皇儿呀,额娘是按照皇二子玄烨的说法,在冲着那个董鄂氏笑呢,这也是为你好,好让你们也都笑着呢……”皇太后想到这里,脸上充满着无奈,但,旋即露出了一丝冷笑……一旁的苏麻喇却在心底轻叹一声。 位育宫。 福临正在接见昨天刚从山陕前线回来接受亲王册封的十一弟博穆博果尔。看着眼前还是个半大孩子,却早已因为连年征战而一脸沧桑、面无表情的弟弟,福临心中也是不忍,想好言宽慰几句,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了。 襄亲王坐在下首,头也不抬,话也不说,只是恭恭敬敬、面如死灰。可昨日的自己,打马入了大清门之时,可不是这种心态。那时候,自己是多么想赶紧进宫看望自己的皇帝哥哥呀,告诉他所谓大顺残军是多么不堪一击,告诉他自己是多么能征善战,告诉他爱新觉罗家的天下是多么广袤,告诉他自己的一颗赤诚之心是多么火热……当然,还有自己的福晋董鄂氏,已是一年多没有见过自己那美丽多情的爱人了,孤灯暗影,孑然一身,她是多么的不容易呀!可为了皇上哥哥、为了大清、为了天下,我这么做是值得的!福晋呀,我的董鄂氏,你可要理解本王呀!现在皇上已经册封我为亲王了,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坐在京师内的府邸豪宅之内,享受天下太平的日子了,到那时,你要给本王多生几个虎娃才好呢…… 怀着十四岁少年的诸多憧憬和期待,自己赶回了宅子,门前,一班下人奴仆早就列队翘首,满怀期待……倒也不尽然,有几个小厮却在那里交头接耳、不知所云。但管他呢,奴才就是奴才,总是这么猥琐不堪!随他们去吧! 冲进后殿,自己终于见到了朝思夜想的董鄂氏,她还是那么漂亮迷人: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虽然眼神有些躲闪之意,却一定是分别日久,有些害羞罢了!她可是当年宫中选秀之后,皇太后和额娘懿靖贵妃亲自挑选赐婚给自己的,她的美艳自不必说,虽然大自己三岁,却更仪态万千、风情万种呢!顾不了许多,寒暄几句之后,就支开左右,抱起了自己的美~娇~娘…… 一夜纠缠,羡煞神仙呀!尽管床上之事,她不甚主动,可常年征战在外的自己,如狼似虎、霸王强弓,哈哈,别有一番滋味呢! 好心情一直保留到今早自己进见生母之时。初见亲儿,额娘他泪如泉涌,自己只当是她心疼担忧罢了,好言好语安慰几句,就把话题转到了自己在远方的战场之上,还有额娘在这宫中的生活……可额娘依旧默默流泪,却不似以往征战归来那副蒙古女儿的豪气干云了!突然,额娘一句“儿啊!”,生生打断了自己的侃侃而谈,终于告诉了自己那个如今在这皇宫之内人人皆知的秘密! 晴天霹雳!果真是晴天霹雳!自己愣在那里,没有一句话,就是陪着额娘的哭泣之声,坐着。原来,自己突然晋封亲王,却是这个缘由! 现在,自己还是这么坐着,对面只不过是换了那个秘密的主角,我的九哥,皇帝福临罢了。我该怎么做?忍气吞声?怒目相向?拜倒苦求?还是说个明白?可是,他毕竟是皇上,是一国之君!太宗皇帝曾亲口告诉自己,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时候,他,就坐在旁边…… “十一弟?你……朕……,你,辛苦了!”福临挪了挪身子,语无伦次的说了一句不知所谓的话。 “臣弟不辛苦!皇上言重了!”襄亲王起身作答,毕恭毕敬。 “十一弟,你尚未有子嗣,朕也替你着急,不如多选几个侧福晋吧,也好早日有后……”福林试探道。 “……”沉默。 “十一弟,你的福晋董鄂氏这次朕并没有册封为王妃,就是怕她难育……误了你呀……”福林不甘心。 “……”死一样的沉默。 “襄亲王,要知道爱新觉罗家族不可不人丁兴旺呀!朕这天下,还靠诸位宗室鼎力相助才行呀!”福临换了称谓,穷追不舍! “臣弟为大清肝脑涂地、在所不惜!这家事,也是皇上可以随意排布的,即便是臣弟这性命,皇上也可随时取了去!否则,她,还是——我的——福晋!”博穆博果尔终于说话了,直视着自己的皇帝哥哥! “……”福临瞠目结舌,慌乱中注意到自己弟弟眼神中的愤怒,竟然不知所措,连忙转过脸去,也是半天再没有说话。 就这么算了?那不行,自己对董鄂氏情深意切,绝不能忍受卧在他人之侧!昨夜,自己彻夜难眠,一想到那襄亲王府中正在发生的一幕,自己恨不得提剑前往,那时候怎么会想起这人还是自己的兄弟!可现在,那人就在眼前,分明就是那个自幼玩在一起的亲兄弟!许多年前的点点滴滴,可谓历历在目,却终归掩盖不住董鄂氏那摄人心脾的娇艳! “十一弟!我……她……她……我们……我……我们终归还是兄弟!”福临再也拿不住皇帝的身架了,跳下御座,一把抓住了弟弟的胳膊! “主子,奴才万死不敢造次,奴才叩谢圣恩!”襄亲王后退一步,用力跪了下来,改了称谓,口诵主子、自称奴才,接着跪伏于地,却也挣脱了福临悬在半空的双手…… 半天,两兄弟就这么一站一跪,雕塑一般。 最后,襄亲王博穆博果尔跪拜谢恩、起身退步、转身而去。他奉旨回府修养,半月后再返回山陕阵前督军;皇帝福临称颂辛苦、下旨优待、恩准跪安,也转身落座,一脸苦楚……唯一相同的,就是兄弟二人转身之时,各有两行热泪潸然而下;不同的是,做臣子的泪中满是幽怨愤恨,做皇上的泪中全是无奈伤怀…… [1]正史确有其事。 [2]参见本书十八章。 [3]正史记载。 第二十七章——博弈起居注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五十七岁的“叔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斜躺在打磨厂[1]亲王府邸的卧榻之上,心事重重。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书信,接过侍女端过来的汤药,一饮而尽。放下玉碗,他默默品味着汤药的滋味:好苦呀,却也苦尽甘来、甘苦共济。就如同自己这一生一样,曲曲折折,却也荣辱不惊—— 自己的父王给自己起了个蒙古名字“幸福快乐”,是希望自己一生平安,可,作为爱新觉罗家族的子弟,有几个能真正得到这种幸福和快乐呢?十三岁时,父亲就含冤死于自己亲兄弟太祖**哈赤的牢房之中,虽然自己和其他六个兄弟都被太宗收于宫中待若亲子,自己也被封为和硕贝勒,却还是无能为力的看着自己的大哥、三哥惨死刀下。那时候幸亏有他皇太极和自己作伴,也是亲如兄弟一般。可自己的哥哥阿敏虽然被封为二贝勒,地位仅次于太祖第二子大贝勒代善,与皇太极并重,却是对父兄的惨死耿耿于怀,居然趁着东征朝鲜,要屯居久住,不再归国,再加上后来的兵败弃城,终于为太宗皇太极所不容,被削爵囚禁,不久也就病死牢中了。 父兄的遭遇,让自己开始了如履薄冰、谨慎小心的生活,对当了皇帝的皇太极、对当了“皇父摄政王”的多尔衮,自己都是曲意迎逢、畏手畏脚,这才有了自己崇德元年的“和硕郑亲王”和顺治元年的“信义辅政叔王”两次进封。甚至在侄儿福临登基之后,主动要求将自己排在多尔衮前面的名次放到多尔衮之下,并要求诸王大臣商讨国事时,只报告多尔衮即可,不必报告自己。之后自己首倡皇帝进封多尔衮为“皇父摄政王”,自己的所有这些一再退让,阿谀奉承,都是为了避免矛盾,维护皇族内部的团结和皇朝的利益。可即使是这样,那个独揽大权的多尔衮还是不能放过自己! 顺治四年,多尔衮因为自己兴建这座府邸之时,要求巍峨而超过规制,又僭越擅用铜狮、龟、鹤等,竟被罢“议政”和罚银两千,爵位从亲王降为郡王。面对这一切,自己还是忍了,表现的诚惶诚恐,心甘情愿去做那个什么“定远大将军”,率师下湖广,与南明军队作战,整整一年才凯旋回师。 也就是在那一年,顺治七年,自己终于用多年的隐忍等来了机会:多尔衮薨了!自己成为朝中资历最老、地位最高的亲王。于是,自己审时度势,联合诸王参劾多尔衮一党,将大权归于侄儿福临。这也是自己一生中最光辉的业绩。与此同时,自己选择了功成身退,辅佐皇上亲政,放弃了炙手可热的权力。所以在福临亲政后,自己的称号也只是“叔和硕郑亲王”,不再主掌朝政。而这一切所换回来的,自然是福临对自己这位叔父的尊敬非常,凡自己的上疏、建议,福临都认真对待,积极采纳。 刚才那封书信,就是自己的次子、新进“定远大将军”济度从北海之滨送回来的平安家书,说他已经安然进抵北海东南一百五十里之色楞格河谷地地区,并于乌兰乌德设屯驻守,而且已经歼灭了几股小规模的罗刹哥萨克人。东边的明安达礼据说也开始有所动作,估计战况也就在这几日可以送至朝廷了。济度信中还说,不知皇上此次听从皇二子玄烨的安排,是否是真心实意,不知阿玛王是否能够探得一二御前消息,儿子也好在边陲有所安排应对…… 是啊,皇上到底在想些什么呢?自己这个年轻的侄子,虽说性情有些暴躁、处事有些乖张,但是也堪称一位有勇有谋、果敢决绝的君王了,只是亲政以来有些过于亲近一帮故明贰臣、疏远满洲老家的王公大臣了,毕竟,那帮汉臣有句话是很有道理的,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还有就是去年以来弄得沸沸扬的十一贝勒、新任襄亲王的福晋,自己另一个侄子的女人,和皇帝有些不清不楚了,也让自己这个皇族尊长有些坐蜡,本想着观望一些时日再作计较,可就偏偏受不了自己堂嫂、皇太后布尔布泰那双怨恨的眼睛……头绪太多了!但自己必须抓住一个根本,那就是皇上到底在想什么、做什么!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要设立那个“起居注官”才好!而且一定要是自己信得过的满洲重臣当此重任才行!这一条,在自己的堂嫂、皇太后千秋大寿前一天,也和她禀报了一番。得到皇太后的应允之后,自己才上书皇上,请设“起居注官”。自己那篇上疏里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字斟句酌出来的,一个多月过去了,自己还能背诵下来: “太祖创业之初,日与四大贝勒、五大臣讨论政事得失,咨访士民疾苦,上下交孚,鲜有壅蔽,故能扫清群雄,肇兴大业。太宗缵承大统,亦时与诸王贝勒讲论不辍,崇奖忠直,录功弃过,凡诏令必求可以顺民心、垂久远者。又虑武备废弛,时出射猎,诸王贝勒置酒高宴,以优戏为乐。太宗怒曰:‘我国肇兴,治弓矢,缮甲兵,视将士若赤子,故人争效死,每战必克。常恐后世子孙弃淳厚之风,沿习汉俗,即于慆淫。今若辈为此荒乐,欲国家隆盛,其可得乎?’遣大臣索尼再三申谕。今皇上诏大小臣工尽言,臣以为平治天下,莫要於信。前者轸恤满洲官民,闻者懽忭。嗣役修乾清宫,诏令不信,何以使民?伏祈效法太祖、太宗,时与大臣详究政事得失,必商榷尽善,然后布之诏令,庶几法行民信,绍二圣之休烈。抑有请者,垂谟昭德,莫先于史。古圣明王,进君子,远小人,措天下於太平,垂鸿名于万世,繄史官是赖。今宜设起居注官,置之左右,一言一行,传之无穷,亦治道之助也。” 上疏之后,福临很快就批示“嘉纳之”,可又没了下文,怎么“纳之”才是关键呀,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知道皇帝到现在是个什么章程呢?偏偏进了正月之后,自己常年忍辱负重、在外征战所落下的旧疾复发了,这身子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怪不得自己又开始回忆过去的事情了!唉!看来这件事还是要撑着病体抓紧促进一二才好! 想到这里,济尔哈朗喘着粗气换过来身边的侍女,颤颤巍巍穿上朝服,准备出府…… 慈宁宫。皇二子玄烨正骑在首领太监尚有贵的脖子上,陪着皇太后摆弄花草。可怜那个尚首领,为了让二阿哥舒服,自己一直保持半蹲状态都将近半个时辰了……可即使如此,他的双膝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摔了自己不打紧,要是摔了皇子……呜呼哀哉! 小玄烨弘毅正好抢在皇太后之前用小手抓住了一片枯叶,赶紧喊了一声“起”,在尚有贵的精密配合下,毫不费力的将它撸了下来,再一声“转!”,回身不偏不倚正好放在苏麻喇端着的铜盘之上。这个过程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皇太后和苏麻喇笑着说:“苏麻,你瞧瞧这二阿哥,使唤起下人来那可是调度有方呀,看来你的调教是大有裨益呢!” “奴婢可不敢恬功,都是二爷自己睿智聪颖呢!”苏麻喇也是笑,并没有拘礼拜答,只是唠着家常一般回应。 可皇太后的话却提醒了弘毅什么,他赶紧笑着说了一声“放”,从尚有贵身上下来之后,还作势敲了敲这个太监的膝盖,说道“辛苦!”这可把奴才尚有贵吓坏了,一个机灵就跪在弘毅身前,把头低得不能再低,就差将面门都扣在地上,诚惶诚恐的说道:“奴才贱身,岂敢承蒙小爷这等关爱,奴才万死!奴才不敢!” 就等你这个样子呢!哈哈!弘毅挪步到尚有贵旁边,伸出一双小手插在他的腋下,轻轻使劲,作势要扶他起来,同时说道:“你虽是下人,却更是我皇玛玛身边的得力之人,有好些个差事等着你去排布。我还小,一时忘了,让你如此辛苦!我记下你的心意了!”说完,也不管地上尚有贵是何反应,回头望向皇太后。 皇太后听到这些话,慈眉善目的笑了。是呀,自己的奴才只有自己才可以随意指使,也必须只对自己忠心不二!他小小玄烨如此明白,说明心中有自己这个皇玛玛! “有贵,起来吧,二阿哥器重你,你要心中有数!”皇太后意味深长的说。 “嗻!奴才万死不敢辜负皇太后的信任!不足以报答二爷的亲近!奴才有数!奴才谢小爷的错爱!”尚有贵这才从地上颤颤巍巍爬起来,弘毅也在这时才看到,那张白嫩如女人的脸上,早已是泪流满面了。可这时候奴才的归属已再次申明了,自己也就不必继续费力演出去给这个太监擦眼泪了。目的已然达到——稍微施以恩惠,拉拢一下尚大首领,同时告诉自己的皇奶奶,你的人我尊重极了,也就是“爱屋及乌”呢! “启禀皇太后,和硕郑亲王求见!”还没等众人开始下一场互动,下面传来执事太监的禀报。 “哦,我这小叔子哈尔吉朗终于来了呀,快宣他进来。”皇太后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回身端坐在宝座之上,顺手抱过来弘毅,放在膝上,开始含饴弄孙了。 “奴才……咳咳……奴才哈尔吉朗,咳咳……叩请皇太后圣安!”哈尔吉朗进得门来,人还没到眼前,请安的话却陆陆续续先到了,等到他一步三颤、四五步才挪到皇太后面前,马蹄袖甩了一半的时候,也正好听到皇太后说:“哎呀,老哥哥呀,你就别来这些虚礼了吧,自己家人还这样,生分了不是?快,有贵,给郑亲王挪一个软和的垫子过来!” 苏麻喇也帮着一起将老态龙钟的哈尔吉朗扶在座位上坐稳,这才重新站在皇太后身边。 “奴才……咳咳……谢过皇太后赐……赐座。”语言这时候又比行动慢了半拍。 “我说老哥哥呀,你这身子骨可不是你自己的了,是咱们大清的呀!我还寻思着这两天就陪着皇帝一起去你府上瞧瞧,你倒好,费这么大的周折自己倒先过来了!……先别说话哈,把那些奴才啥的都去了先,就咱两个老人说个话,哪那么多规矩呢?是吧?”皇太后笑着吩咐。 “奴……哦,臣谢过老嫂子了!”济尔哈朗倚老卖老先装个糊涂,然后才做出貌似明白过来的样子。其实他比皇太极要小七岁,称皇太后嫂子,就是现如今这家常话最好的尊称了。 两位爱新觉罗家族仅存的元老,端着参茶,从龙兴关外、定鼎中原,说到儿孙们的近况,进而说到自己的身体,全是那些车轱辘话,也绝对配得上老头老太太拉家常的固定模式,听得弘毅是昏昏欲睡,好不耐烦! “咳咳……老嫂子,我们都上了年纪了,咳咳……可是这大清的天下还是需要您多多匡扶才行呀!”终于,这一句话送到弘毅耳朵里之后,小玄烨才知道正题切入了。 “哎呀,老哥哥你也是呀,你可是现在宗室的首席呢!就说前几日你给皇帝的那个奏疏,就是一片忠心呀!”皇太后也是开始把话题往正途上引领了。 “老臣不敢居功,可就是现在皇上身边的那些贰臣[2]太过招摇,长此以往,大清首崇满洲的国策可是要受损了呀……”说到正题,老家伙的咳嗽也没有了,还一脸忧愁的望着皇太后! “呵呵,这满汉一家也是终归要有个规制才好,老哥哥说得对!哀家以为那个起居注官确实必要!我们这些老人也好知道那些汉人都给皇帝出了些什么注意呢!”皇太后没有应和满洲众臣的地位受到汉臣挑战的问题,只是对起居注官加以特别的关注。 “老臣也是这个想法,只是,只是皇上还没有给个章程呀。”目的不一致不要紧,各取所需就好了! “嗯,哀家现在也不好干预朝政,你们还是要在朝堂之上多多劝进才好呢!”老狐狸对付老油条,半斤对八两! 弘毅看着他们在这里玩八卦打太极的,本来不想参与,忽然回过味来,对于这个所谓“起居注官”的重要性有了极其深刻的认识!何为起居注?不就是有个人在旁边记录皇帝几点起床、几点睡觉、几点刷牙、几点上床这些事情吗?可再往深处想一想,这个记录的人必定要一天到晚跟在皇帝身边,而且是光明正大、职责所系的跟屁虫!那天长日久,还一定是皇帝的亲信才好!这么一说,如此炙手可热的位置,自己是不是也要参与一下呢!正好两位老人家在现在这个节点上没有磨合到一起,自己就有机可乘了! “皇玛玛、老玛法,我想请你们每天都给孙儿讲一讲咱们满洲龙兴关外的故事呢!”弘毅插话,只是入了齿序之后,他也越来越注意了,开口之前都要叫人,而且是端端正正、一本正经的说话。 “呵呵,我的二阿哥呀,皇玛玛正和玛法说正事呢,你先别……”皇太后何等聪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看到布尔布泰突然打住话语,哈尔吉朗正在奇怪,脑子里突然回想起小玄烨的话,也是恍然大悟! “二阿哥,老臣、老臣也受教了呀!”当然,作为宗族首领,这句话是老狐狸哈尔吉朗心里说的,口头上却是:“回二阿哥,老臣老了,说不动故事了,咳咳……但是专门找个人给您讲老家的故事是不是更好呢?” 聪明的老头老太太!弘毅知道他们都明白了,就恭敬答道:“孙儿谢皇玛玛、谢玛法!我有了‘日讲’了呢!咯咯咯!”…… 位育宫。福临看着“叔和硕郑亲王”哈尔吉朗呈上来的另一篇上疏,陷入了沉思…… 昨天,郑亲王拖着病体入了慈宁宫,吴良辅很快就告诉了自己谈话的内容,还顺便说了皇二子要听满洲老故事,自己也才对这件事有了一个最终的章程。一个奴才没有这个心思,自己做皇帝的却必须有这种敏锐!小小玄烨好谋略呀!自己怎么早没想到呢!老叔王那上疏里面每句话都容不得自己反驳,可凭什么就要听你们摆布、非要设立什么“起居注官”呢?虽然不忿,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彻底回绝,要不然怎么会压着郑亲王的疏奏一个多月留中不发呢?直到现在,有了小玄烨的主意…… 对于现在皇太后和郑亲王的思量,他早已是心知肚明: 于皇太后,无非就是借助安排起居注官,来监视自己的言行,防着自己再出宫,去那个襄亲王府私会美人董鄂氏,顺便知道自己理政的点点滴滴罢了! 于郑亲王,则是在掌握自己的一举一动之时,顺便安插一众满洲大臣在自己身边,希望日久天长能够影响、甚至左右自己,疏远汉臣、坚持首崇满洲! 而自己,现在却要让你们知道,皇帝也不是吃干饭的!特别是在自己的儿子给出了一个十分刊用的办法之后…… 顺治十二年三月二十八日,皇帝终于下旨,谕:“朕惟自古帝王,勤学图治,必举经筵日讲,以资启沃,特设日讲官……”。原来的“起居注官”,就这样变成了“日讲官”,而最为要害的是皇帝对“日讲官”人员的安排:选满、汉臣八人,以原官衔充日讲官,每日为皇帝讲解经书,并规定每年二、八月春秋二季举行“经筵”之后,按日举行日讲,侍奉左右。于是,首批十六名“日讲官”,都是翰林院和詹事府的官员,以原衔充任。其中,有皇太后看重的翰林院编修,也有郑亲王耳提面命的满臣,还有福临器重的汉族大学士…… 有了皇二子玄烨的建议,慈宁宫、位育宫、郑亲王府,三种势力最后达成了优雅的和谐……或者说,四方和谐,还有东二所里面的我们的小弘毅,也是满意之极——皇太后委派前年因病致仕的少保兼太子太保范文程之子,庶吉士[3]、弘文院编修范承谟,为诸皇子“龙兴圣迹日讲官[4]”。看着满汉重臣一同“日讲”,皇太后得偿心愿,还有身体日渐不堪的老郑亲王,以及那个又开始冲自己乐呵呵的皇帝福临,弘毅十分的惬意,自己的朝堂博弈的首秀,于一片祥和之中圆满落幕了…… [1]打磨厂,明清时代地名,位于今“大木仓胡同”一带。郑亲王府,现为教育部部址所在地。 [2]“贰臣”,指在前一个朝代做官,投降后一个朝代又做官的人。后泛指叛逆者。 [3]庶吉士,亦称庶常,名称源自《书经·立政》篇中“庶常吉士”之意;是中国明、清两朝时翰林院内的短期职位。由科举进士中选择有潜质者担任,目的是让他们可以先在翰林院内学习,之后再授各种官职。情况有如今天的见习生或研究生 [4]此官职绝对作者杜撰! ……………………………………………… 今天弘毅中了急性扁桃体炎,昨夜高烧不退,今早就去了医院挂水!刚回来,更新的慢了,抱歉! 第二十八章——历史真变了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二年四月,乾东五所之二所。皇二子玄烨正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半天也不见抬头。朴氏和孙氏坐在下首面面相觑,却又不敢言语,生怕打扰了二阿哥的雅兴;一张又一张宣纸很快就从桌案上飞进侍立一旁的小功子手里…… 弘毅其实不是在练字,也不是抄写字帖一类的,他在做图纸!是的,图纸!每一张交到梁功手里的纸上,都是类似于五角星一类的图案,开始佐领太监梁功还一惊一乍的问弘毅说:“二爷,您这是做啥呢?”“二爷,这个星星奴才也会画,您都花了半个时辰了,奴才替您画吧?”“二爷,@#¥%…………” 弘毅穿越了一年多了,学会了满语蒙语朝鲜语、满字蒙字“繁体字”,可就是没学会对这些所谓的“奴才”横眉冷对、趾高气昂,平常都是和和气气的,可今天的确是没有功夫搭理这个贴身近侍,也只是摇摇头、摆摆手,却始终没有说话。于是,一个时辰之后,小功子也就彻底消停了。 弘毅有点焦急,焦急于数千里之外的那个叫做呼玛尔河的地方,按理说,明安达礼所率的五千大军早就应该抵达了,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战报送来呢?自己让小功子这几日去慈宁宫尚有贵那边“问候”他师傅好几次了,也让朴氏去位育宫打探,可结果都是毫无动静! 按理说即使是用六百里加急战报,五千多里的路途,是不是十多天就可以到了京城了呢?难道自己的穿越像所有的主角都担心或者“期待”的那样,让历史发生了变轨不成?可自己这一年来,很是低调呀,一直是按照历史原来的轨道在适应、观望,最多就是小小的“推波助澜”一下,连一旦写出小说来那些读者大大们的抱怨都不顾了。如此小心谨慎,历史不应该现在就有大的颠覆吧! 为了掩饰自己的焦急,以免皇阿玛疑心自己摄政,弘毅开始考虑下一步的打算,其中重要的一步,就是小小的改造一下大清初期的陆军战法,也就是现在画着的一个个大大小小、或者铺排、或者层叠的五角星!但是真要动起手来,才发现原来自己仅凭一些电脑游戏里的储备经验,要把这个小功子说的“五角星”画的真实有用,还是远远不够的!周长几何、锐角钝角……到底如何摆布呀!欧洲欧洲!早知道不玩那么多游戏,而是看看欧洲军事技术发展史了呢!唉…… 对了,也有半年多没有吓唬那个汤老头了呢!这玩意儿老头在欧洲的时候应该见识过吧!不如再吓唬吓唬他?哈哈! 弘毅对自己的灵机一动自得不已,这才笑逐颜开的放下毛笔,也一并把两个保姆的担心放了下来。弘毅在小功子怀里那一堆“图纸”中,找出了一张自己最“满意”的,再次提笔在上面写了一行洋文,一边写一边对用毛笔写英文感觉诸多不便,好不容易写完了,这才对梁功说:“你可认识南堂?” “回二爷的话,南堂奴才认识,就是钦天监监正,那个洋人汤若望的……大庙!”小功子思考了一下,给后世的教堂起了一个自己好理解的代称。 “咯咯咯咯,大庙!”弘毅被逗笑了,差点笑得一头歪倒,吓得梁功赶紧去扶这个才刚满周岁的“婴儿”二爷。重新坐稳之后,弘毅只说了一句:“把这个送给汤老玛法。” “嗻!”梁功小心折好白纸、仔细放进衣襟,告辞去了南堂。 弘毅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这才意识到身后两个奶嬷嬷的焦急和不忍,马上回复婴儿模样,在炕上向孙氏爬过来,说道“嬷嬷,饿了!” “二爷,奴才这就伺候您!”孙氏和朴氏笑逐颜开,孙氏更是手脚利索的敞开胸脯,将弘毅抱进怀里,送上了一对儿“吃食”。虽然弘毅早就有意戒了这口,可自己一个月前第一次拒绝吃奶,朴氏就坚决不许,说二爷虽然天资过人,可身子还是乳儿,那就必须按照自己哺育皇上的经验,喂到您七八岁之后才行!她为此还差点去慈宁宫哭诉!当时弘毅看看奶妈孙氏失落窘迫、伤心欲绝的样子,再想想那个时空所有一众diao丝男青年“可遇不可求”的神情,也就只好“万般无奈”、“极不情愿”的主动爬进孙氏的怀里…… 福临在位育宫有些愣神,拿着手里的战报许久没有说话。皇二子玄烨的判断没有错! 刚刚从呼玛尔河前线八百里加急送至京城的战报上说,今年正月三十日,大军进抵呼玛尔河与黑龙江交汇之处,随即放出斥候骑兵,展开外围戒备。 二月十七日,明安达礼果断将在呼玛尔城堡外树林中伐木造船的20名俄兵全部消灭。当日,罗刹[1]守将派出80余人出城救援,立刻陷入我军的重围,被全部击毙。 二月二十三日,明安达礼军将红衣大炮移近呼玛尔城堡,在距城约50丈和65丈的两个炮台同时开炮,并向城内射击箭书,令其投降。匪军置之不理,遂下令围城。 二月二十八日夜,清军从四面对城堡发动了密集的攻势,云梯、钓竿、火药包等攻城器械纷纷靠上城墙,战斗激烈。从午夜战至天明,未能攻克。为避免伤亡过大,明安达礼下令后撤,在距城一里半处安营扎寨。清军一面继续炮击城堡,一面断绝城内水源,捣毁敌船。至三月初十禀报朝廷之时,仍在围城之中,贼军也已初现弹尽粮绝之态…… 明安达礼在战报中再次起誓,不破贼城,誓不生还! 福临虽然暗自惊异二阿哥玄烨的神机妙算,但还是有些茫然,这个呼玛尔城堡攻打起来竟然这么费力?难道就这么重要?虽然是太祖太宗打下的基业,却也冰天雪地,毫无用处呀!对付一个远在天边的什么罗刹,真的需要朝廷下这么大的力气吗?……对了,洋人之事,可以去问问汤玛法呀! 宣武门内,南堂。 汤若望浑身颤抖的跪在圣像面前,手捧一张上乘宣纸,一遍遍祈祷得到天主的提示……刚才,他从慈宁宫的老人、那个与自己早就相识的、叫做梁功的小太监手中接过皇二子的“书信”之时,就是激动万分!这个天主派来的圣人,终于在自己漫长的等待之后送来了福音…… 送走梁功,自己打开宣纸乍一看,就明白自己真的有幸能够服务于这位天主的使者了!那上面明明画的就是星形要塞[2]的建筑草图!圣人害怕自己不明白,还用毛笔在下边写下了一行英文:Starfort! 万能的主啊,您这是要让着诺大的中央帝国更加不可撼动呀!如果星堡得以在大清帝国的边陲要塞推广,那一定是大大的有利呀!而我,作为您的仆人,也会在这个帝国皇帝的支持、崇拜之下,将您的福音传播给更多的人,无论是鞑靼人[3]、蒙古人,或是汉人…… 正在汤若望祈祷之时,皇帝也来了! 于是,一番对奏之后,福临终于进一步确信:自己的皇二子是多么的天降奇瑞了! 原来,罗刹原本不过是蒙古王朝钦察汗国治下的一个小小诸侯,近二三百年内才迅速坐大,不断东来,这才有了自己的父皇和太祖皇帝对几次窜入外兴安岭兴风作浪的罗刹匪军的沉痛打击,因为这个罗刹急切的想要在东海之滨要到一个什么出海口!而且,他们对外自称鄂罗斯,国王居然自称什么“凯撒[4]”?汤玛法说这个词在欧罗巴就和“皇帝”的意思差不多了!岂有此理!普天之下只能有朕这一个皇帝才行!这样说来,自己就不能做一个分疆裂土的窝囊皇帝了! 送走皇帝,汤若望就急忙提起鹅毛笔,凭着自己的回忆,在那张白纸上图画起来……许久,在重新检查一遍、毫无疏漏之后,这才在那行英文之前,添加了几个词,并自言自语的读到:ADrawingofStarfort【星形要塞图样】! 四千多里之外,黑龙江和呼玛尔河交汇处的呼玛尔岛。官居从一品的蒙古正白旗固山额真、钦命征北将军、一等阿达哈哈番兼拖沙喇哈番明安达礼,和刚刚带领一千兵丁赶到的正二品宁古塔昂邦章京[5]沙尔虎达,一主一宾安坐在中军大帐,气氛却有些压抑。 “沙将军对本将用兵之道有所怀疑吗?”明安达礼有些懊恼。自己率领五千精兵,已经把这个小小的呼玛尔城堡围困的水泄不通,完全是按照京师里面那个皇二子所要求的“层层围困、炮轰箭射,飞鸟不出、一人难逃”要求办的,只是围困日久,自己杀性大发,才于几日前发起了总攻。可自己偏偏小看了这个围以方形土墙的城堡,几千人攻了整整一夜,竟然损失惨重,死伤三四百人。幸亏自己也是久经沙场,眼见情势不妙,又想起皇二子那句“贼城坚固,强攻不得”,于是急忙下令后撤,转而施以铁桶围困,这才保住了颜面。谁成想这个沙尔虎达刚一来,就看出了其中的破绽,让自己很没有面子! 沙尔虎达奉旨提兵一千前来助阵,十几天的路程上他早就分析明白了:虽然自己屡有战功,但是既然诏书上说自己是“增援”,这个配角就定下来了,其它的倒也不在乎,把罗刹人消灭干净、确保盛京安全才是正题。此战五千对几百,本不需要自己这一千人马,但皇上一定是看中了自己多年征讨罗刹匪军的经验,还要时刻提醒他明安达礼才好呀。 沙尔虎达一到,却没有进入清军大营,而是先和侍卫一起围着呼玛尔城堡四周围纵马奔驰了一圈,当然,不能离得太近,这罗刹的火绳枪的威力他是有数的。只见这四方城堡面阔三十余丈,围以方形土墙,四周再围以坚固的双层木桩,墙角筑有扶壁。城堡四周挖有很宽、很深的壕沟,壕沟外布满“木刺障”,而在“木刺障”外面再围上一层铁蒺藜。在木刺障上还安设了防护板。城墙从上到下都凿有炮孔。更有甚者,罗刹人还在墙堡中间填满了沙砾,以防御清军大炮的轰击。 待到打马登上距城堡最近的清军炮台,也就是一座小山之上,沙尔虎达对城内布防也有了直观的认识。原来罗刹匪军为了对付火攻和围城,在城内掘了一口很深的水井,连着井又修了4条很深的斜沟,可通向四方,以便一旦木质防御器械被烧着时从井内引水灭火。此外,他们还安设了三角铁支架,支着的巨大的铁容器,里面盛着夜间照明用的树脂,以防备夜间被清军冲击时,能够望见对方。在寨墙上还放有木桶,以防止突然袭击。在寨里还修筑了安放大炮的炮墩,利用炮墩向进攻的军队开炮射击。城头之上长杆林立,这自然是为了准备推倒大清八旗的云梯和盾牌。再看一眼壕沟沟底,横七竖八陈列着前几日留在这里的两国士兵的尸体,可见当时战斗的惨烈…… 回中军大帐的路上,沙尔虎达一直一言不发,从此城堡的布防规制来看,罗刹匪首也算是懂兵之人,各种因素都考虑的十分周到。而明安达礼的用兵,却离不开蒙古骑兵老一套的冲击合围,只可叹那些陈尸城下的兵丁了…… 刚才见面伊始,两员战将也是寒暄一番。分宾主落座之后,沙尔虎达才将自己的分析和盘托出,无非就是不可强攻,只有死困。尽管明安达礼知道这个皇二子玄烨的安排不谋而合,却碍于面子,先倒打一耙了! “明帅!卑职不敢。只是这孤岛之上的城堡,虽然坚固,却也是四面楚歌之地,如今只要我军切断江面交通,对其围而不打,并尽快高筑炮台,用红衣大炮摧毁其城内水井,他一日重修,我来日再轰,从而城中水源一断,自可不攻自破。”沙尔虎达没有按照明安达礼的问话回答,而是直接点出下一步的动作规划。见那上位者没有明确反对,沙尔虎达继续说道: “况且前日明帅兴兵佯作猛攻,只不过是灭其锐气,让那罗刹匪军闻风丧胆、不思进取而已,卑职以为大可为!” “哈哈哈,本帅这些个把戏,都被将军看破了呀!哈哈!”明安达礼看见一部宽阔的梯子摆在面前,急忙顺着爬了上去,而且适当的改变了自称:“本将”改为“本帅”,自然也就固定了这中军大帐中的排位。 “况且简郡王、定远大将军济度的人马也应该在北海安营扎寨了,料那罗刹国王纵是有天兵天将来增援,也没有办法跨越雷池半步了!为今之计,就是一个困字为上了。城内几百人的匪军,熬不到夏天!明帅,您认为呢?”沙尔虎达继续积极建言献策! “好!本帅与将军不谋而合呀!再有,还请将军调动你麾下那一百朝鲜鸟枪兵,明日就于这呼玛尔城四周,择其高处,远射匪寇!”明安达礼大喜,顺便发号施令起来。 “嗻!”沙尔虎达有些犹豫,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生生忍住,应承下来。 当夜,沙尔虎达在寝帐之中唤来自己的儿子。“巴海,去年为父率领将士在日哈[6]痛歼罗刹匪兵,你也去了。” “是的,阿玛!”巴海躬身作答。 “嗯,你说那朝鲜鸟枪兵列阵而射,威力可叹。可若是分而散之,各择高处,可有奇效?” 巴海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回道:“阿玛,儿子以为分而散之不如接阵而射。这鸟枪需两人协同,一人发火而另一人瞄准。况且其准头不足,需百杆鸟枪齐发,才可狙中数十。若分而散之,一则三五为群,难以藏匿。二则单枪狙击,难以命中!” “嗯,你和为父想到一起去了。”沙尔虎达点头称赞,面露喜色。看来自己的这个儿子,将来也是一员智将!接着又眉头一皱,轻声说道:“可是明安达礼不善火器,却要为父将这一百鸟枪兵分散使用,他是主帅,却也违抗不得呀?” “阿玛,儿子有一办法,不知可行否?”巴海眼睛一亮,也是低声说道。 “哦,说来听听?” “嗻。我们可命兵卒于抵近城墙之高处挖掘土坑,坑前垒土数寸,能容二三人卧于其中,命鸟枪手二三人为一组,伺机而发。如此一来,可解决准头不足的痼疾,且难以被城头罗刹火枪兵击中。” “好!妙计!如此说来,也可于城外数十丈射程之内,并行挖掘一条长沟,深度齐肩,可令鸟枪兵依旧结阵列于沟内,可保性命无忧,而且齐射威力依旧呀!”沙尔虎达不愧是老将,儿子的妙计在他这里立即就加以改良演进!父子二人相视而笑,心下大宽。 几日之后,罗刹匪军的一名哥萨克士兵惊讶的发现,城外出现了一圈浅浅的壕沟,都是博格达[7]军人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挖成的。可是如果这也算壕沟的话,三岁的哥萨克小孩也能骑在小马驹上一跃而过,顺利的砍下那沟中所立之人的脑袋了!难道这些人傻了不成? 就在他招呼身边的战友,纷纷站起身子准备看场滑稽剧的时候,那浅沟之内伸出无数杆鸟枪,“劈劈啪啪”一阵白烟,身边立即倒下十几个兄弟!守城的哥萨克人急忙瞄准开火,可等他们点燃引信之后,才发现浅沟之中的士兵早已蹲伏下来,藏得严严实实,只有一杆杆鸟枪的枪管还露在外面!无奈胡乱放了枪弹,还没有重新上膛,那些鸟枪兵又露出头来,又是一阵白烟,连那个这世界上第一次看到如此“浅沟”的哥萨克年轻人,也命丧在这远离自己家乡的异国他乡了…… 于是,历史还是在弘毅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细微的改变:数次使用火器挫败俄罗斯的沙尔虎达父子,不知不觉中创立了后世称之为“散兵坑”、“战壕”之类的热兵器时代的基本军事设施! 数月之后,远在京师的弘毅听到此事时,一头从炕上的“宝座”中栽倒,趴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给那个原本就要去进行“呼玛尔之战”的明安达礼,委派了一个和这场战斗好不搭界、却有着比较丰富火器使用经验的沙尔虎达来搭班子,这个小小改变,竟然真的让历史发生了变轨! [1]鄂罗斯当时的官方称谓。 [2]星形要塞(Starfort)是要塞的一种样式,是在火药时代来临后,为了应付大炮而逐渐发展出来,最初出现于15世纪中叶的意大利。星形要塞的一个特点是有许多三角形的棱堡。到了16世纪,星形要塞的设计被传扬到意大利以外的地方,在欧洲被广泛采用,直到19世纪。 [3]传教士对满洲人的称呼。 [4]德语、俄语中的“皇帝”和“恺撒”是一个词根,“沙皇”就是“恺撒”的意思。 [5]顺治十年(1653年),清朝将宁古塔驻防官改为昂邦章京,与盛京昂邦章京同为镇守一方之最高官员。康熙元年(1662年),改为镇守宁古塔等处将军。康熙十五年(1676年)移驻吉林乌拉城,到乾隆二十三年(1757年)改称镇守吉林等处地方将军。 [6]地名,松花江口附近。 [7]博格达:蒙语“皇帝”的意思,哥萨克用此称呼清朝皇帝。 <ahref=http://>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mp;lt;/a&amp;gt;&amp;lt;a&amp;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mp;lt;/a&amp;gt; 第二十九章——福全好兄弟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二年的初夏来得很早,而刚过周岁的小玄烨也开始在宫中四处乱窜了。如果说穿越以来的第一年,弘毅还要处心积虑、按部就班展示自己的种种“异能”,并且发愤图强的攻克“满蒙朝”三大语言关,“第一学年”下来,结果可以说十分令人满意。 既然这宫廷内外、朝廷上下、官民人等都已经认可自己的种种异数的确是“天降祥瑞”,那么,已经满周岁、入序齿的皇二子,接下来就可以转入“战略相持”阶段了――根据时局朝政的不断变化,通过皇太后、皇上,还有苏麻喇和内庭后妃,甚至是汤若望等一众臣工,来潜移默化的对家国大事施以影响了。 心中有了战略规划,行事自然轻松不少。趁着今天春光明媚,弘毅主动出门去找自己的大阿哥玩去了! 一岁八个月的福全其实还算不上弘毅的合格玩伴。虽然庶妃董鄂氏忌惮于小玄烨的奇异天资和皇太后、皇后一脉的特殊关爱,早就开始对小福全特别加以“魔鬼训练”,可在弘毅这个另一个时空当过爹的人来说,大阿哥现在充其量也就是被强化成后世二岁宝宝的水平而已。通过观察,弘毅知道现在小福全有了一定的自理能力了,可以自己吃饭,自己洗脸,自己脱衣服,自己跑跑跳跳,甚至最近一个月还进入了“口语爆发期”,能用简单的句子表达自己的意思了,也就是说,现在的福全,基本具备了玄烨降生第一天的“眼口协调能力”(怒咬吴良辅)、满月的“听说表达能力”(会说满蒙朝)、满百天的“身体行为能力”(翻身自己坐),以及满半岁时的“语言组织能力”(中秋议郑氏),至于弘毅穿越而来的政治智慧和叵测心机,估计这小子是一辈子也赶不上了…… 弘毅一进东一所的大门,就看到大阿哥正在院子里苦练单腿跳跃,一头汗一身土,却乐此不疲、十分执着。“还真是个做大将军的料子,现在就开始体能训练了呀?”弘毅远远地腹诽一番,才欢呼雀跃的冲这个小毛孩跑了过去。“阿浑阿浑,你在干啥?”弘毅及时调整心态,用另一个小毛孩的角度去提出问题。 “窦窦,阿浑……练……布库[1]。”福全看了一眼弘毅,居然没有停下来,还在那里跳着,表现的十分专心。 布库?那不就是传说中十三年之后,自己对付鳌拜所用的招数吗?虽然清史专家对智擒鳌拜的诸多细节存有疑问,但“戏说”的也不一定就是空穴来风呢!……弘毅一愣神,却被福全发现了。“咯咯,窦窦怕了,窦窦怕了!”那小子善意的嘲笑虽然没有激怒弘毅,却是让弘毅有了一个念头:假使将来需要这一幕大戏,何不现在就开始练起来呢? “谁说我怕了?来,我们比试比试!”弘毅撸起袖子,却立即认清了现实: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依然只是周岁婴儿的标准配置,年长八个月的优势在福全那里得到了充分体现……事到如今,却也不好就此服输,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福全瞪着眼睛看了半天,因为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满语“比试比试”这个词汇,看到自己的弟弟撸起袖管,这才明白什么意思。“好哦好哦,一起布库,一起布库!” 但是两个皇子的举动,把各自两拨伺候下人都彻底吓坏了!一个一岁、一个一岁八个月,加一块儿还不到三岁,居然要在这里练布库?谁输谁赢都要有一个趴在地上哭鼻子,其结果就是这两茬人要趴在长凳上挨板子! “二位爷、二位爷,我们去放风筝好不好?……二位爷,后花园的冰都化了,奴才们去给爷捞鱼好不好……” 两位小毛孩充分展现了皇家少爷的绝对霸气,根本不搭理那些下人的种种引诱,开始了“少儿摔跤”项目的比赛。说是布库,最终演变成了蛮力角逐,内圈两个人你扭我拉,外围一群宫女太监左右护持,也是好不热闹……经过长达两分钟的鏖战,其结果自然是年龄占优的福全“力大无比”,一下子把小玄烨摁趴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待会儿这二阿哥一哭,我们几个这顿板子算是铁板钉钉了……”下人们在二阿哥趴在地上那一瞬间纷纷懊恼的闭上眼睛,暗自叫苦,可等了半天也不闻震天哭声却是为何?再睁眼看去,却见那二阿哥趴在那里笑了起来! “阿浑好本事!玄烨服了!”一岁的玄烨虽然被按在地上动态不得,却一脸喜悦,毫无委屈。福全也是喜欢这个弟弟,见他认输,也就从玄烨背上下来,伸手拉他起来,准备自我表扬一下……正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他们皇阿玛的叫好声: “好!朕的两个皇子果然是我爱新觉罗家的血脉,这么小就知道争强斗勇了!满洲健儿就要有这股子劲头!” 宫女太监急忙闪到圈外,跪伏一地,山呼“奴才给主子请安”。福临也不理他们,径直走到布库“赛场”的中央,更不顾两个小子一身尘土,在地上捞一个、夹一个,一起抱在怀里,高兴的说:“皇阿玛还真没想到,你们两个,大的勇猛、小的刚强,胜的礼让,败的磊落,好呀,太好了!哈哈!看来再过些时日,朕就要给你们找个满洲巴图鲁[2]做谙达[3]了呀!哈哈……” 原来,福临今天的心情十分不错。刚才在位育宫得到奏报,说五月初,大西贼军“四将军”之一刘文秀,率领大将卢明臣等六万兵马,东攻湖广。五省经略洪承畴得知刘文秀大军来湖南,就从各地抽调军队守长沙,并调派大量军队,包括荆州满八旗兵赶赴常德以加强防御力量。 贼军欲取常德,刘文秀分水陆两路并进,派部将卢明臣率领一支军队乘船由沅江前进,自己率军由陆路进发,结果由于连续雨天导致道路崩坏,陆路部队行军非常慢,根本没法实现水陆两路并进方针。结果卢明臣部在常德城下遭清军优势兵力伏击而失败,卢明臣战死。刘文秀也不得不退兵。 这对于近年来常闻败绩不问胜报的福林来说,可是十分的受用,对自己坚持重用“贰臣”洪承畴的做法自得不已,进而对小玄烨的罗刹战法也更加上心起来,毕竟,自己的大清太需要将士凯旋所带来的鼓舞和威慑了!于是,他一时兴起,就第二次摆驾乾东五所(上一次亲自来是听说小玄烨可以说话的时候)。没成想刚进了咸和左门,就听闻那东一所吵吵嚷嚷的,进来正好看到两个皇子的布库之戏,便早早制止了身边吴良辅的干涉打算,直到最后两人尘埃落定。 对两个皇子赏赐一番、又陪着亲近了一阵,福临这才意犹未尽的返回位育宫,也没有处罚任何宫人。也许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十九的福临对父子亲情此时有了更深入的理解,直到传膳之时还在回味东一所的那场布库:大阿哥年长,赢了二阿哥不在话下,难得的是他胜而不骄;更难得的是小玄烨,年仅周岁,居然败而不馁,更没有歇斯底里,可见气量非凡。这两个儿子,现在看来其乐融融,甚是相得,将来希望能够就这样长久下去啊…… 吃完了御膳,照例那些绝大多数自始至终都没有被动过一筷子的山珍海味是要赏赐下去的。福临特意安排将一些利于幼童下腹的菜品送到乾东五所去,而且是安排吴良辅亲去,以体现自己这个皇阿玛的慈爱。 吴良辅是不用自己端盘子端碗的,他只是引领者两个内十三衙门尚膳监的司膳太监,优哉游哉往乾东五所而来。一边走,一边盘算着: 自己跟随皇上十二、三年了,这许多年小心伺候、曲意迎逢,虽说终于坐上了内十三衙门总管之位,却也得罪了许多人,特别是皇太后。那个老不死的一直在背后死死盯着自己,害得咱家就是要做点私事也是谨小慎微,生怕落下口实。而如今这两个皇子,尚在年幼,能不能躲过痘症之类的天祸长到成年却也未知。 那个大的倒也好说,看似没什么心机一样,他的生母庶妃董鄂氏也是对自己经常封个赏银啥的孝敬一二,咱家对她们母子也是不错,毕竟他是皇长子,地位紧要。 但那个小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说是什么天降祥瑞,在咱家看来就是活脱脱一个异数,好几次想提示皇上这是“福祸未卜”,却终归还是不敢,毕竟这还是他的亲骨肉!今儿个皇上还特意赐膳,看来咱家憋住了没说是谨慎得当的。但是,一想起那日这小毛孩刚一出生,就在康妃怀中咬了自己一口,坏了咱家的风流好事,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还有,这一年多他可是异端频出,把个皇太后收拢的亲密无间,一老一少腻歪的叫人胆颤!如果现在不施以一些个厉害,让他怕了咱家,将来一旦长成,对咱家反而是凶多吉少了…… 眼瞅着东一所的院门就到了,吴良辅在心中也有了一些计较:先紧着好的给大阿哥!于是领着几个小太监迈进了东一所的大门。可进得门来,却发现两个阿哥还在院子里玩耍!只好大声说道:“两位爷,皇上赐膳了!” 原来这清朝皇帝一天只吃两顿御膳,一顿是早晨,一顿是下午两点左右,晚上只是用些餐点,也就是随便吃点。所以吴良辅来送膳的时候,两个小毛孩正好刚睡起午觉,又凑在一起玩得正欢。 福全和小玄烨听了“赐膳”,就有模有样的跪谢皇恩,然后兴高采烈准备大快朵颐了。吴良辅皱着眉头,对旁边的梁功等人说:“你们就这么办差呀,还不快领了两位小爷去洗漱一番再回来进食?” “不!不!在这儿!”可惜吴良辅遇到了两岁小孩的语言逆反期,福全很是坚决的否定了老太监的要求,说完就伸手去捞小太监端着的盘子。那司膳太监怎敢得罪皇长子,急忙躬身准备伺候。 “慢着!”吴良辅厉声制止,自己走到福全身边,又回头看了一眼小玄烨,撇了撇嘴,却转头温柔的对福全说到:“大爷儿,您慢着点,这些吃食有好有孬,您看,这个乌鸡汤最好,您吃了长身体,那些普普通通的不是还有二爷吗?就赏给他好了……” 弘毅听得清楚,本来不至于对这点小事计较,可一看到刚才吴良辅瞧自己的眼神,就立刻回想起去年自己躺在康妃的怀里时,看到的那副猥琐嘴脸,简直一模一样!这下弘毅再也按钮不住,却不是上去拳脚相加,而是计上心头! “阿浑阿浑!你能打过我,可打不过大人呢!”弘毅踮着脚,一脸的挑衅。 “不,福全能,福全能!”皇长子立即回过身来,自愿配合。 “你不能,你是个小孩,打不过大人!”弘毅继续添油加醋。 “我能!就能!”福全大概没有料到一贯和自己十分要好的弟弟会这么突然的瞧不上自己,小脸憋得通红,蓄势待发。 “那你敢不敢试试?” “敢!” “这里的大人,就是他年纪最老、官职最大!你打过他,我就服你!”弘毅将小手如愿指向了吴良辅。那老奴脸色瞬间大变,恨不得转身就跑。谁让这两个小孩子都是皇子呢,虽说那小拳头不大,挨几下无所谓,可万一他们一时高兴,命令自己打自己的话,那挨自己的揍更是白挨呀! “好,你,过来!”福全怒气冲冲回过头来。 “爷!爷!奴才打不过您,奴才输了!”吴良辅到底是老奴,赶紧认输。 “没打就输,他们大人都看不起我们小孩!”弘毅及时调整对策。 “不打不算!你,来!”福全不依不饶起来。 “奴才不敢呀,奴才真的打不过您!”吴良辅快哭了。 “他瞧不起你,大阿哥!”弘毅很佩服自己此时此刻的恶毒。 “呀――”福全已经挥动小手冲了上去,直接命中老太监那曾经的命根子地界!这就不是弘毅的主意了,可是谁让如今的福全个头也就那么点儿,挥拳相向,高度匹配! “哦……”吴良辅没有料到这一招“猴子捅桃(如果没有被摘桃的话)”,一疼二吓三害羞,还真是捂着下~身就蹲了下来。 “好呀好呀,阿浑巴图鲁!阿浑巴图鲁!”为什么现代比赛场边一旦有了美女拉拉队,场上球员都玩命的整,弘毅此时有了深刻理解。 福全得到崇拜,继续加强攻势,愣是把吴良辅连打带推,弄倒在地上了! 此时的福全,可没有了上次对小玄烨的大度,在弘毅十分卖力的“擂鼓助威”中,完美展示了什么是痛打落水狗。一顿小拳头也许对成人吴良辅不算太大威胁,可一个两岁不到的小孩子,现在还没有学会“全面殴打”一个人,只是很执着的冲着自己第一拳落下去的位置继续反复施工,终于,随着临门一脚对那个曾经关键的部位的祭出,吴总管熬不住了! “嗷――”他只觉得一阵久违的气短胸闷、痛楚无比之后,就像一条濒死的老狗一样,下意识的踢了一下腿,却给自己带来了滔天大祸! 吴良辅这无意识的一蹬腿,正好踢在了小福全的大腿上,福全后退一大步,转了个圈,堪堪一头顶在了身后太监端着的银盘上。本来那个司膳太监看到吴大总管狗嚎一般长啸,下意识过来帮忙,却忘了手里的满满一盘吃食,刚放低了身形,就被皇长子头顶了上来,哗啦啦摔了一地……最最不巧的是,福全毫无防备被踢了一脚,毫无理由的转了个身,面朝下倒了下去,一头扑在了刚才那碗乌鸡汤滚烫的残骸上!等众人扑过去抱他起来,全都面如死灰――一块锋利的青花瓷碎片,偏偏刺入了小福全左眼的眼眶之中,一股鲜血顺着瓷片的边缘,涔涔而出…… 乾东五所乱套了,在福全和弘毅的嚎啕声中,皇太后和皇上急匆匆赶来,庶妃董鄂氏和康妃赶来了,皇后和一众妃嫔赶来了,还有太医院的宫直也是一拨一拨的赶来…… 皇太后听梁功哆哆嗦嗦禀报完毕之后,立即下旨将总管太监吴良辅、二所佐领太监梁功、东一所佐领太监和负责送膳的司膳太监,以及在场的所有宫人全部五花大绑,听候发落!等她开始找寻现在唯一囫囵的孙子小玄烨时,却发现二阿哥已经主动跪在案发现场了!皇太后仔细端详,确认他毫发无损之后,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做声,就任凭小玄烨跪在那里…… 不是弘毅高风亮节主动承认煽风点火的罪名,而是他注意到了皇帝福临脸上复杂的表情――对受伤儿子的担忧、对当事下人的愤怒、对治伤太医的焦急、对始作俑者的无奈,还有对肇事老奴的不忍!对,就是最后这一丝不忍,被弘毅看得明明白白!原来这个死阉怒吴良辅,到了这种时候,在皇帝福临的心中还是坚不可摧!一想到顺治十二年到顺治十八年之间还有漫长的时间,弘毅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1]“摔跤”的满语叫布库。 [2]满语“勇士”。 [3]满语。意为伙伴、朋友。清代昭连著《啸亭续录・谙达》:“凡皇子六龄入学时,遴选八旗武员弓马、国语娴熟者数人,更番入卫,教授皇子骑射,名曰‘谙达’,体制稍杀於师傅,盖古保氏之责。” <ahref=http://>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mp;lt;/a&amp;gt;&amp;lt;a&amp;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mp;lt;/a&amp;gt; 第三十章——违心救阉奴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太医!大阿哥伤势如何?”皇太后在福全的哀嚎和庶妃董鄂氏的啼哭声中,焦急询问太医院院使。 “回皇太后,皇长子被碎瓷伤了左眼,幸而入目不深……”太医院院使从一群手忙脚乱的太医之中费力的穿出来,跪倒在皇太后和皇上面前,小心作答。 “眼睛可能保住?”福临一下子从座位上挺身站起,大声询问。 “回皇上,现在看,眼睛……眼睛可以保住,就是……”太医院院使心里发虚,嘴上也打了结。 “就是如何?快说!”皇太后追问。 “恐怕是会留下一些症状,大阿哥的左目也许会……失明!” “我可怜的儿呀!……”一旁心急如焚的庶妃董鄂氏,再也忍耐不住,长呼一声,就作势晕倒在侍女的怀中…… 皇太后有些责怪的看了董鄂氏一眼,吩咐外圈的另一些太医赶紧救醒她,然后再一次回过头来,发现皇帝的表情十分复杂,却隐忍不发,就明白这件事情需要谨慎处理才好。 “哀家的皇长孙你们太医院必须拿出个办法,一定要保住福全的左眼,万万不能没了眼睛!”皇太后坚决的对所有太医说道。 “至于伤愈之后是否失明,你们只要尽力而为,哀家和皇帝必然不会责难你们,知道了吗?”皇太后知道有些事情现在是再着急也没有用了,关键是那些可以趁势而为的事情,才是紧要! “臣等知道了!”一众太医急忙领旨,然后有各自散开,验伤、清创、敷药、会诊、开方……虽然嘈杂,却也忙而不乱。 福临吩咐将庶妃董鄂氏送去内间休息,自己走到福全的身边,关切的问这问那,好一会儿之后才发现,自己在这里,太医们反而施展不开,只好悻悻的走回皇太后身边。 “皇帝,一群奴才竟然捅出天大的篓子,必需要严惩!”皇太后没有看福临,反而是盯着庭院里那一群五花大绑、跪在当间的太监宫女们,恶狠狠的说道。 “皇额娘说的是!东一所佐领太监立即杖毙,随侍宫人各杖四十,二所佐领太监、司膳太监杖二十!”福临点头,随即宣布了处罚决定,只是回避了总管太监吴良辅。 “慢着!这些奴才是该处罚,但是那罪魁祸首,皇帝还是要严惩不贷!”皇太后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毕竟,梁功的证词直接指向了吴良辅,而吴良辅虽然百般狡辩,却也难逃其咎! “这个……皇额娘,吴良辅虽有过失,却也终归是无心之过……况且也是福全出手在先……”福临一字一句的斟酌着应对,脑门上居然渗出了汗滴!此时他心里清楚明白,事情绝不是处罚一个吴良辅如此简单! 首先,吴良辅对于儿时的自己,如同父兄一般。那时候,自己继位不过一载,父皇初薨,母后又受困于多尔衮,根本没有机会关爱自己,只有吴良辅一天到晚陪着自己,悉心伺候饮食起居,耐心讲解汉人风俗,生动描述前朝轶闻,连自己的“初尝人事”,都是他一手安排那个早已忘了样貌的宫女…… 再者,作为自己独断乾坤的重要一环,就是听从吴良辅的建议,仿明朝旧制设立了內十三衙门,两年多来,身边的奴才和包衣,对自己越来越言听计从,至少再也不敢虚与委蛇,这大功一件,终归是要放在吴良辅的身上! 其三,吴良辅忠心事主,宫内宫外,只会听从于自己一人,这就必然会得罪慈宁宫的皇太后,有这个奴才在,皇额娘的火头总不至于直接冲着自己来,作为一个挡箭牌,吴良辅是十分的称职。 其四,老谋深算的前朝旧宦,十分精于心计,自己很多无从下手的紧要事情,都是假以他之手来铺排,当下就有一件事,就是那自己朝思暮想的弟妹、福晋董鄂氏! 还有,今日之事,表面看是两个小皇子挑起事端,可背后有没有西边慈宁宫的谋划还是一问!毕竟,刚满周岁的玄烨,可不是看上去那么幼稚,说不定背后有什么私相授受、心机想通的事情,仓促处罚了吴良辅,说不定日后自己就要后悔不已了! 看到皇帝沉思,皇太后蓄势待发,弘毅决定立即果断出手,否则,双方骑虎难下、针锋相对,自己的谋划就要落空! “皇玛玛!皇玛玛!大阿哥会不会死?呜呜……不能让他死呀!孙儿要和大阿哥一起玩呀!呜呜……”弘毅跪着向皇太后的膝前扑去,使劲用一双沾满尘土的小手搓揉着眼睛,流着两行浑浊不堪的眼泪,哭诉起来。这一副委屈惊吓、楚楚可怜的表情,让周围的后妃们都流了眼泪,更让本就不想斥责玄烨的皇太后,一下子软了心肠,也顾不得刚才一脸的决绝,伸手要抱起这个小不点,嘴上说着:“玄烨不怕哈,阿浑不会死,他就是流了点血,没事的哈,不哭了哈……都是那个老阉怒伤了我的大阿哥,又吓着了我的小孙儿……来来,皇玛玛抱抱……” 偷眼看到皇帝脸上更加凝重的忧虑和烦躁,弘毅没有顺势爬上皇太后的膝盖,而是突然用自己奶胖的脑门,使劲向地砖上“咚咚”敲了两下,然后顶着一脸的花里胡哨,边哭边说道: “皇玛玛,孙儿……孙儿错了!呜呜……都怪孙儿不好,不该和大阿哥逞强!不该和一个奴才去比试厉害,呜呜……大阿哥下手虽不重,却也是天资勇猛,一下子就打在了吴总管的要害,虽然他一直没有抵挡,却也是情急之下,疼的翻滚起来,呜呜……这才……呜呜,这才不小心碰到了大阿哥,大阿哥摔倒之时,孙儿也要搀扶,结果却一起碰到了那些瓷盘瓷碗,本来是我要先倒下的,大阿哥为了救孙儿,自己却扑在了下面,流血了!呜呜……呜呜……皇玛玛,您就先惩罚孙儿吧,孙儿错了!呜呜……”配合着原本的楚楚可怜,现在却又附加了一个“敢作敢当、毫不推诿”的标签,这一下,皇太后一时半会还真是难以再做定论,暂时无语了。 一旁的福临听出了其中的关键,吴良辅的要害遭受“重伤”,何为要害?一个太监的要害是不言自明的!大阿哥舍身救幼弟,小皇子仗义说实情!好啊,小玄烨,你做得好! “皇额娘,如此说来,这吴良辅也是伤及要害、事出有因。关键所在,是福全虽有创伤,毕竟性命无忧,况且他小小年纪,竟也知道护佑玄烨,实在是皇家幸事了。来人,吴良辅目无皇威,擅伤幼主,罪不可赦!但,念其事出有因,阴差阳错,忠心事主,且年事已高,革去内十三衙门总管太监一职,降为佐领太监,罚杖二十!”福临果断出手,抢在皇太后反对之前做了定论,急急忙忙颁下了旨意。 原本在院子里软做一团的吴良辅,此时失声痛哭!在被行刑太监拖出院外的时候,还在大声喊着:“奴才谢皇太后、主子不杀之恩呀!谢小爷圜护之恩呀!奴才谢恩呀……谢恩……” 可怜东二所佐领太监梁功,也是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板子,但当他看到旁边吴良辅肥肥大大的屁股上也很快渗出血迹、玷污了裤子的时候[1],虽然按照制度必须要高喊“奴才错了!主子饶命”之类的规定说辞[2],还是强忍剧痛笑了几声——咱的小爷就是厉害,再让你飞扬跋扈,如今不也和小功子我一样遭这茬罪吗?可为什么二爷非要解救这个老奴才的性命呢?唉,爷的心思,奴才我真是想不透彻…… 听着不远处宫女太监的鬼哭狼嚎,再看看怀里哭个不停的小玄烨,皇太后最终还是放下了赶尽杀绝的念头,毕竟,小玄烨做得对,硬要在一个奴才身上和皇帝争个高下,的确是得不偿失。如此看来,皇二子还是想的长远…… 福临望着缠着绷带、渐渐睡去的福全,再看看啼哭不止、惊弓之鸟一般的玄烨,无奈的摇摇头,只是默默坐着…… 皇后博尔济吉特氏,也是不忍看到皇长子如此娇小就遭此大创,悲伤之色溢于言表,却时常望一眼皇上,就在心里遐想:假若皇上能够和本宫有个皇子,那该有多好,只可惜大婚至今自己还没有破红,这也就可遇而不可求了…… 已经醒来的庶妃董鄂氏,面如死灰,心如刀绞,以往所有的一切努力,瞬间就似乎要化为幻影!可怜的儿子啊,可怜的自己…… 康妃坐在庶妃董鄂氏身边的炕上,陪着流泪,一个劲的低声数落自己儿子的无状,心里却对小玄烨的前途一片期待:大阿哥伤了,虽然性命无忧,可太医却说“一目有损”,如若是真,哪朝哪代会放着囫囵皇子不选,非要选一个身有残疾的做皇帝呢[3]…… 只有废后静妃一脸的平静,无所谓的面对眼前的一切,偶尔看看董鄂氏,嘴角轻轻扬起一样的嘲讽:哼,当初你搬弄是非,我只是随波逐流、应和一下,也算是侧面给你提了个醒。现在皇长子若是真的留下残疾,你也就趁早死了那份心吧…… 弘毅一边断断续续的啼哭,一边望向已经睡去的可怜的福全,心中充满了愧疚:唉,历史进程有时候真的是残酷!福全呀,你为什么偏偏要是皇长子?虽然我无心害你,可诸多微妙的巧合竟依然汇聚成历史长河的浩浩荡荡……福全,无论将来历史走向何处,我,曾弘毅,一定不会负了你…… 此时耳边恰恰传来吴良辅极富个性的嗓音发出的哀嚎求饶之声,弘毅再偷瞧福临,竟于焦急无奈之中还露出了一丝不忍……老阉奴啊,不是小爷我要救你,自作孽不可活!而是你还不到该死的时候呀,暂且多留你项上人头几日,也好让皇帝和皇太后,还有你自己,各自记着小爷的“情意”吧! 毕竟今日之事,取吴良辅这老阉奴的项上人头易如反掌,但真如此,这宫城之内谁会是最大的赢家?皇太后!谁是最大的输家?皇帝?谁是最大的台前操盘手?我,弘毅! 这么一算计,答案很明白:给别人做嫁衣,自己担风险。而且自己的那位皇太后到底会对自己如何,对皇帝如何,甚至是对未来的大清如何,也都还是未知数,没有必要这么早就冒头,出来死死得罪皇帝去巴结皇太后吧。 “左右逢源”是中华民族无数先民用了好几千年的妙招了,自己穿越之时可没有带着武库舰、坦克装甲、特战部队之类的,连个时下很流行的“外挂交易设备”都没有,不能想要什么就“时空传送”什么,还是老老实实靠脑子来“与天与地与人斗”吧!现如今,不明确选边站队就是最好的主动态势!…… 还有小功子,你跟着受委屈了…… [1]明清杖责太监,一般是不脱裤子打光屁股的,因为这是为了给太监“留面子”。 [2]这是一个态度问题。明清对太监行杖责之罚的时候,五个太监分别要按住被打之人的头、四肢,一个太监执杖行刑,一名太监唱刑(数数)并监刑。如果被打的太监不哭喊着认错,就是大不敬,惩罚更加严厉。 [3]据《永宪录》(属于杂史)卷三记载:“裕亲王(福全)向以损一目不得立。”顺治崩后未能继位的原因是他有一只眼睛残疾。但于正史未见记载。 第三十一章——防患于未然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光阴荏苒,斗转星移,北京宫城乾东五所一个月前的那场喧嚣,也早已被夏蝉的鸣响所取代。其实,历史从来就没有什么注定,更不会一味追随某个人、某件事的脚步,它只会眷顾有所准备的人、有所预谋的事。如果你不积极入世,那么历史的车轮就会按照他自己的轨迹滚滚前行,那时候,要么你跳入飞驰的车厢与历史同行,要么留在车下,成为历史的弃儿,再或者,挡在历史车前,枉死于历史的铁流…… 二所之内,两三名宫女围在东厢炕前,轮流摇着两把巨大的宫扇[1],让这盛夏的室内却也凉风徐徐。炕上,弘毅刚刚享受完吃食,正在孙氏温柔往复的绢扇之下,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 一个月前,自己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将一个人的生命掌握于手中,差一点一念之差就要了那个吴良辅的老命,虽然还是忍耐下来,可这件事情带来的触动却经久难息―― 历史对自己意味着什么?是按部就班的去享受千古一帝的豪迈,还是大刀阔斧的去开拓千年未曾有之的变局?是自己的到来注定会改变历史,还是历史的长河终究会湮灭自己?我需要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也许,历史从来就不是让某人随心所欲而能改变的,只有在他澎湃汹涌之前、涓涓细流之时,才能施以小小的影响,投入一颗石子、挖掘一处水塘,或者暗修一条水道,长此以往,这看似恢弘的历史长河,才会涌进自己的规划之路。假若当日自己一言之下杀了现在还不该死的吴良辅,大大的改变了历史,那登基之后的康熙第一个要杀的人会是谁?说不准就成了太皇太后布尔布泰了! 即使是这样,这条大河,也不会就那么顺从,一定还会时常出现偏差,甚至决堤漫坝!就比如好好的福全,怎么就会这样瞎了一只眼睛呢,不管历史中这种事情是否真正发生了,但那小家伙涔涔鲜血就真实的流淌在自己的眼前,是多么让自己伤心、自责呀!所以,这真正的历史穿越,根本就不能单纯依靠什么后世几百几千年的智慧和科技,去肆意妄为的改变和蛮干,而是应该顺应历史的潮流,利用历史的力量,施以穿越者的智慧和才干,才能不泯灭中华五千年来自身发展积淀下的功绩,才能尽最大可能避免历史大厦的倾覆! 而这种春风化雨似的改变,绝对不是一人能够单打独斗来完成的事情!但,如今的自己,恰恰就是个孤家寡人,只好暂且独自勉力为之、静待羽翼丰满之时了。 想到孤家寡人,弘毅立即就再一次想起了小艾――唉,亲爱的小艾,你还好吗?一年多了,你是否已经忘记了我?可我,还是每入梦中就会遇到你……好想你…… “二爷,您怎么不高兴了?太热了吗?今天可是小暑呢,是会热一些的……”卧在一旁的孙氏敞露着胸怀,照看着小玄烨,发现他瞪着眼睛冥思苦想一番之后,居然开始有些难过起来,眼看泪水就要涌出眼眶了,赶紧好言相劝。无论在外面表现得多么成熟睿智,可在这二所的炕上,在自己雪白丰满的胸脯面前,二阿哥就是自己的孩子,那浓浓的亲情,丝毫未曾割裂! “嬷嬷,我没事……大阿哥那边好吗?”弘毅见孙氏关切自己,知道该回到眼前的现实了,就赶紧转移话题。自从福全受伤,至今已经一个多月,弘毅怀着深深的歉意,每天早晨都要孙氏过去探望一番,自己也是几乎每天都要亲往。好在一岁多一点的小孩子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仇恨和抱怨,也压根就没有把他的遭遇和这位小弟弟挂起钩来。两兄弟还是恩爱如初。 “大阿哥好多了,左眼眼眉处的疤瘌都快掉了呢,这几日一直嚷嚷着奇痒难耐,总是自己伸手去抓。奴婢嘱咐他的奶口了,可千万别由着大爷任性,一旦抓掉了血痂,这疤痕就是再也去不掉了。”孙氏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唠着家常,怡然自得的样子,就像母亲和幼儿在一起一样温情。 弘毅抬手示意炕前的宫女不必再为自己摇扇,因为他敏锐的看到两名年纪才十五六的使唤丫头现在已经开始在额头上渗出了汗水,毕竟作为受党教育多年的青年人,到现在虽然不能说事必躬亲,可是对于别人的劳动,弘毅依然保持着应有的敬意和尊重。 “下去歇歇吧!”弘毅关切的对宫女说道。 “奴婢谢二爷体恤!”宫女们尽管早就切身体会到这位小爷的仁慈善良,但每次享受到这种关怀,依旧感恩戴德。作为慈宁宫那边“委派”过来的老人,自然是把小玄烨的醇厚慈良在皇太后面前演绎的绝对像一部催泪大戏!尽管小爷依旧时常会做出一些异于常人的举动,比如前些日子就亲自动手制定了一个什么《东二所服务人员日常考核奖励办法》,将下人们那些琐碎的日常事务逐一罗列了出来,而且根据办差的好坏程度各自对应了一个“数值”,做得好的有加分,做的不好就减分,每个月由梁功和朴氏负责“统计”,最终得分以70分为及格,85分为良好,95分及以上为优秀,竟然比那三年一次的“京察[2]”中的“四格”、“八法”更为详细。最难得的是,这位主子爷明确规定,处罚项目中只有扣薪、训斥和禁足等项目,却没有任何的体罚,连最基本的“掌脸”【打耳光】都不曾有,让躺在病床上带病主持工作的小梁子十分不理解!相比之下,那奖赏的名目可就多了去了,有所谓“集体表扬”、“大会表扬”、“档案记功”、“特赏”、“档赏”等等,甚至还有每个月一天的出宫探亲或者游玩…… 弘毅没有继续与宫女们煽情,而是伸手合上了孙氏的胸衣,翻身坐了起来,说道:“走,过一所瞧瞧去。”孙氏感激的看了看自己的“乳儿”,连忙穿戴停当,抱起弘毅出了门。 刚下了殿外月台,弘毅果然指着东耳房说道,“嬷嬷,我们先去瞧瞧小功子吧。”孙氏点点头,一边走过去,一边在心里暗道:我家的男人说的没错,咱这小爷虽然天降祥瑞,却是天性善良,对每一个下人都从来没有过任何的责罚,假若真有一天能够坐上龙位,不单单是我们一家的幸运,还是天下万民的幸运呢! “二爷,您怎么又来了呀,奴才受不起呀!”梁功本来是趴在炕上修养的,这会儿一见自己的主子又来了,一个“鲤鱼打挺”一般的动作就要下炕,全然不顾那屁股上的隐隐作痛。 “躺着!”弘毅适当的运用了自己皇二子的权威,制止了小功子的努力。“我不早说过了吗,一个月之内不让你做活!许你在炕上调度指挥就好!” 弘毅让孙氏把自己放在梁功的旁边,继续说道:“小功子,你真是受委屈了,好在这板子挨得有价值,我记着你的好!一年多了,当日在景仁宫,你就呵斥了那个老阉奴,我记着;后来给我找毛笔找师傅学写字,我也记着;这次拿自己的性命扛着老阉奴受罚,我也记着……这一件件功劳,我都给你记着呢!而且,将来你再帮衬了我,我还记得,知道吗?” 弘毅原来因为想小艾而变红的眼眶,这时候绝佳的配合了自己的语言氛围,让梁功已是泣不成声了!是呀,当日自己挨了板子,被扔回这东耳房的炕上,自己没有哭喊,因为自己觉得值!可当二爷自己跑着进屋、还从太医头里拿过创药亲给自己的屁股上药,任凭朴氏、孙氏怎么阻拦也是不管,那时候,自己嚎啕大哭起来,哭完了,居然一使劲跪在炕上,向二爷表示了誓死忠心的誓言,全然不顾屁股上早已血流如注,也顾不上在孙氏和宫女面前暴露自己的大红屁股了……可从那以后,二爷几乎每天都来看望自己,这份恩情,怎么也是还不完的。 “二爷,奴才的小命就是您给的,奴才万死不辞,效忠我的爷!”小功子学着戏文里的语言,又一次信誓旦旦。 弘毅一边扶他躺下,一边又想起了什么,接着说:“功劳是功劳,我也是器重你的。但你可见着了老阉奴的下场?居功自傲的话,多少功劳也是白费,你还要记着这条!再者,除了当好我交给你的差使,假若听信了别人的差遣,再大的功劳,我也是记不住的!” 说完,弘毅就示意孙氏抱起自己,出门去了东一所,背后的梁功诚惶诚恐说了些啥他也没在意,其实,说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自己!就看自己如何用人,如何管人。 作为清史知识极为有限的后世青年弘毅,隐约感觉到这个精明忠心的小功子将来十有八九会成为自己的心腹之人。可越是这样,越是有一种不安:有些时候,人可以改变制度,但在很多时候,是制度造就了人,不知道历史上的梁功,会不会发展成康熙版的吴良辅? 还有一条,这小功子可是从慈宁宫过来的,无论如何,要早做准备…… 到了东一所,弘毅及时转换心态,努力当好一岁多小弟弟的样子,和福全戏耍的不亦乐乎。顺便有意检验了一下,两人比赛分别用左眼和右眼来辨识一丈之外的事物,果然,十分不幸,小福全的左眼留下了一道明显的伤疤,左目视力也真的丧失殆尽了…… 虽然这一条,对于将来登上的皇位的玄烨,有可能是万幸的,但对于弘毅,却真的是心疼。这一个多月,弘毅吵着嚷着哀求皇太后把汤若望这个三品钦天监监正当太医使唤,希望这时候的也不太怎么“着调儿”的西医可以挽救福全的左眼,效果有一些,保住了眼球,可还是保不住视力…… 弘毅不知道,这么单纯救护福全的做法,在皇太后、皇上,乃至庶妃董鄂氏的眼中,就是仁爱慈善的极佳体现,平白在后台给自己增加了分数呢!当然,还有一个附加效果,就是和汤若望越来越熟络了。 有一天给福全换完药,汤若望悄悄给弘毅看了那张星堡的图样,经过这位传教士的详细设计,呈现在弘毅面前的才算是真正的“设计图纸”了。 弘毅十分满意,问了一句:“老玛法,此物可堪用?” “二阿哥,此物必然堪用呀!用它来对付火炮的强攻再好不过,任何方向发射过来的炮弹,在星堡城墙上都只会留下一道长长的擦痕,炮丸却不能正面用力于城墙之上!您奉天主旨意将此物东传,一定是我教义发扬光大的绝好机会呢……”汤若望知道弘毅明知故问,却回答得十分认真。 “那这张图纸就留在您那里,什么时候有用,我自有分寸!” “奴仆明白!”作为洋人,在皇帝面前都不必自称奴才,却在这里说了一句“奴仆”,只能说现在的弘毅在汤若望眼中,就是天主的使者,自己既然是天主上帝的奴仆,就自然是这位使者的仆从! 弘毅没有客套,反而追加了一句: “耶稣教会的事情,我是有所思量的,但是此事不能操之过急。老玛法可授意在华的教士,一定要小心谨慎为我大清服务,假以时日,我会给圣音东传创造一个最大的契机!记住,还要假以时日才好!另外,我的事情,不要和罗马教廷太早透露……” 从那以后,汤若望就把小玄烨真正奉若上主一般,却是从不和别人提及,也打消了在和罗马教廷的通信中继续汇报天主使者诞生于东方皇宫之内的念头。弄得一年多前就从汤若望的书信中得知这位神奇王子的教廷来了好几次文书一再追问,而汤若望总是回复说,眼下还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可以上报…… 正在两个小皇子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位育宫执事太监过来传旨,说是皇上要陪同皇太后一同登煤山御览宫城,着各宫主位和两位小皇子一同随驾前往。于是,小朋友们高兴坏了,拉着手直接坐在太监的脖子上,就出门等着了,接上御驾去了宫外的煤山。 【假期实在是需要相应国家号召,带上父母去旅行,呵呵,迟更好多天了,十分抱歉!】 [1]【宫扇】圆扇,也叫“宫扇”、“纨扇”。是一种圆形有柄的扇子。宋以前称扇子,都指团扇而言。王昌龄《长信愁》诗:“奉帚平明秋殿开,且将团扇共徘徊”。《杖扇新录》载:近世通用素绢,两面绷之,或泥金、瓷青、湖色,有月圆、腰圆、六角诸式,皆倩名人书画,柄用梅烙、湘妃、棕竹,亦有洋漆、象牙之类。名为“团扇”。圆形或近似圆形扇面,扇柄不长。团扇系中国的发明,又名纨扇,而后传入日本。折扇系日本发明,而后传入中国。 [2]明朝以后朝廷京官的考察,又称内计,有别于外官考察称为外察,即外计或大计。明太祖建国时,立有官员考察制度,最初为三年一考,后改十年一考。明孝宗弘治十四年(1501年),改为六年一考。明武宗正德四年(1509年),规定“巳年”以及“亥年”为考察之年。清代承袭明制,改为三年一考,初改明代“三等八法”为“四格八法”作为升降标准,三等为称职、勤职、供职。四格为才能(分长、平)、操守(分清、勤、平)、政绩(分勤、平)、年龄(分青、壮、健);守清、才长、政勤,年或青、壮、健为称职列一等;守勤才长政平、守勤政勤才平、年或青、壮、健为勤职,列二等;守勤才平政平,或才长政勤守平为供职,列为三等。八法为贪、酷、不谨、浮躁、罢软无为、才力不及、年老、有疾;不谨、罢软无为者革职,浮躁者降三级调用,才力不及者降二级调用,年老、有疾者休致。以八法者送吏部处分称“劾”。1759年后八法去除贪酷不考改为“四格六法”,贪酷改为可随时题参,革职拿问,永不叙用。 <ahref=http://>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lt;/a&gt; 第三十二章——教训老阉奴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原来,今天是顺治十二年的六月初四,节气正好是小暑。此时大地上便不再有一丝凉风,而是所有的风中都带着热浪。 福临听刚刚身体复原就被自己叫回来重新执事的吴良辅说,这小暑,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天贶节”,“贶”的意思是赐赠,即天赐之节。传说宋代的皇帝这一天要向臣属赐“冰”和“炒面”。民间还有叫法作“晒衣节”,人们在这天要把衣服和书籍拿出来晾晒,谓之“晒龙袍”,据说此日晾晒后,可以避免被虫蛀。民间还有“冬不坐石,夏不坐木”的说法,是因为暑过后气温高、湿度大,尤其是中老年人,不能长时间坐在露天放置的木料上……反正名堂说法一大堆,对于入关不久的满族皇帝,可谓受益匪浅。正好十三衙门来报,说是皇上的正牌寝宫乾清宫就要竣工,主体建筑早已完工,就剩下内部装潢了,几件事情一下来,福临的兴致极高,又受了关于小暑节气种种说法的启发,就启奏皇太后,请她老人家出宫,去煤山登高一望。皇太后听了皇帝的说法,是要请老人家出外走走、去去湿气,也就欣然应允,并要求带上两个皇孙同往。 弘毅和福全随着圣驾出玄武门【即康熙朝之后的紫禁城北门“神武门”,改“玄”字避讳康熙帝“玄烨”的“玄”】,径直登上了煤山,一路上,福全大呼小叫看得不亦乐乎,而弘毅则沉稳了许多。这倒不是故意,原来顺治年间,后世“景山公园”里的那些建筑群还没有成型,一路上倒是有些荒凉,看的弘毅有些意兴阑珊而已。好处是登山的话,路线选择都差不多,又让弘毅禁不住回忆自己和小艾游览景山公园的情景来。 一行人在吴良辅的引领下,沿着煤山东路逶迤而上,自然是先到了前明崇祯皇帝上吊的地方。自从有了上次和同安王郑芝龙共同祭拜崇祯的事情之后,福临到了这里也是再次凭吊一番。在那棵大槐树下,福临突发奇想,下旨立即将这棵无辜的大树加上锁链,名之曰“罪槐”[1],以慰民心。弘毅看着历史在自己面前“重复”,也是感慨良久,进而从自己的小轿子上下来,也是有模有样祭拜了一番。 之后,一行人来到了其时煤山上仅存的建筑“寿皇殿”前,吴良辅禀报皇太后和皇上说,这就是煤山最高处了。两人正要下来观赏一番,弘毅却说:“那里不是更高吗?”大伙顺着小玄烨所指方向,发现西南不远处确实是有一处山头,比寿皇殿的位置更高些。 “是呀,为什么不去那边登高一望呢?”福临也是不解,问领路的吴良辅。 “回主子的话,此处所在就是这煤山现有规制的最高之处了,那前明的皇帝们,也都是在这里御览宫城。西边那山包虽然地势高一些,确实没有什么讲头的……”吴良辅小心作答。 “难道这里就有讲头吗?”弘毅不等皇帝说话,就接过话茬。对吴良辅,现在是趁热打铁,继续灭一灭他的威风才好!皇太后在一旁也是默不作声,等着瞧小孙子的表演。 “回二爷的话,这寿皇殿乃是前明皇帝大行之后停灵之所……”吴良辅本来是想用明朝皇帝停灵一说来验证这处所在的规制极高,连皇帝死了也要在这里暂时安放,可见这是宫城外十分重要的地方了。可惜的是,他恰恰说了弘毅最想听到他说的东西! “大胆,前明皇帝停灵?一个失政于天下的故明皇朝,他们的那些个皇帝大多是些玩物丧志的废物,皇阿玛虽然数次祭拜崇祯,乃是因为他虽亡国,却有些志气,最后也自缢于天下,但求死身而保全天下百姓,也算是可悲可叹、可怜可敬了。但你今天,却要我皇玛玛和皇阿玛也要来学那些无能的明朝皇帝不成?”弘毅不得不佩服自己落井下石的本领是越来越高了。 “奴才不敢,奴才万死!”吴良辅作为老狐狸,现在真是学乖了,见势不妙,就是跪倒谢罪,不再啰嗦了。 “算了,这里的确不是什么御览宫城的地界,皇帝呀,哀家看玄烨说的也没错,那处山包不高,离这里也不远,似乎还是中轴之上,登高一望如何?”皇太后满意的看了看玄烨和福全,打了个圆场。 “儿臣也是这么想的。”福临发现今天老娘没有借故再算计吴良辅一番,赶紧应和。弘毅找茬的目的只是为了继续在吴良辅身上施压,而不是赶尽杀绝,自然也是不再多言。 到了煤山的最高处,皇太后和皇帝安坐在早有小太监一路小跑背上来的御座之中,俯瞰下去,宫城景色一览无余。诺大的宫城方方正正的摆在眼前,宫殿楼台的规制也是清晰非常。 皇太后一边一个孙儿,不时的指指点点,让他们去辨认何处是什么所在。福全出宫的次数屈指可数,根本就是一头雾水,而同样难得出宫的弘毅则回答的准确无误,又是让众人吃惊不小。福临对小玄烨的回答偶尔有拿不准的地方,就回头去问吴良辅,每次也是得到肯定的答复,说二爷所言无误!这吴良辅现在对皇二子可是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了,别说这小子辨认的十分准确,就是真有个偏差,他现在也是绝对不敢在皇太后面前就指出小皇子的错误了。 “皇玛玛,为什么叫煤山?这里没有煤!”福全进入语言敏感期后,对什么问题都有可能提问了。 “福全呀,皇玛玛也要问问这些前明的老人才行了呢!皇帝知道吗?”皇太后故意点了吴良辅的将。 “朕还真是有所不知,吴良辅,仔细回话!”福临无奈。 “嗻!回皇太后和大阿哥的话,这座山原本不叫煤山,据说此山元代就有了,叫‘青山’来着,于其上建有延春阁。前明永乐年间,明成祖朱棣将挖掘宫城筒子河和太液、南海的泥土堆积在‘青山’上,以破坏元朝的‘国运风水’,就把延春阁基址牢牢压在山下了,从而形成现有的五座山峰,称“万岁山”。也就是从那时起就在这里堆煤,以防元朝残部围困北京引起燃料短缺,因此又称‘煤山’了。”吴良辅说完,偷眼看皇太后和皇帝,特别是那小祖宗玄烨,发觉几个人都是频频点头,心下大宽,悄悄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 说完了闲话,御驾终于开始观望起宫城,只见宫殿巍峨、气派非凡,特别是一站在弘毅指出的中轴线之上,自玄武门起,钦安殿、坤宁宫、交泰殿、乾清宫,再到保和、中和、太和三大殿,这在福临手中重新崛起的中轴线主要建筑,金碧辉煌、无与伦比,极大地满足了福临“天下共主”的自豪。 “好啊!吴良辅,你看朕的宫城,比那前明的宫城如何?”福临忘了要雪藏自己的老奴才的心思,一高兴还是让吴良辅上前回奏。 “回主子,大清的宫城可比明朝的宫城强了一万倍!” “比前明的强?”福临来了兴致。 “岂止是强呀主子,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吴良辅见拍到了点上,也有些飘飘然。 “皇阿玛,既然不可同日而语,为什么都叫宫城?”不能指望福全了,弘毅再次亲自出手。 “哈哈,二阿哥说的有道理,那这两个宫城,又如何区别呢?”福临心情好,就想听听这历来有大智慧的二儿子有什么主意。 “儿臣年幼,还要吴公公教我!”有些事,你躲是躲不掉的! “奴才不敢!”吴良辅以不变应万变。明摆着玩不过,咱还躲不起呀! “既然吴公公谦虚,那本阿哥就在皇阿玛面前卖弄一番了,吴公公,说的不对的地方,你来填补!”弘毅也不再逼迫,转而面相福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好啊,二阿哥,你就详细说说,皇阿玛也好考较一下范承谟这些日子教给你的学问!”福临转身回了御座,准备好好听听。 “儿臣遵旨!”弘毅语气淡然,却忘了自己周岁多一点的身躯,配合这种神情,着实是有趣极了,引得皇太后差点笑出声来,在她心里,能不能讲出个所以然倒是其次了。 “皇阿玛,这宫城,前明也称紫城,取‘三垣’中的紫微垣,其中北极星又叫北辰,是天的中心,为天帝之星,而北斗七星则为天帝车驾。这组恒星是‘运乎中央、临制四方’的天帝所居,又称其为‘紫宫’。皇阿玛是天帝之子,天子在人间的皇宫应天象而建,所以紫城是‘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的格局,与天帝相类。” 这番言论福林不知听了多少遍,但这次是自己一岁多的儿子发自肺腑,自然是受用非常,也就频频点头。 “但皇阿玛,我大清入关,上承天意,下安民心,自是那气数已尽的前明所不能比拟,因而,这宫城正名也应该顺天意安民心。儿臣斗胆,请皇阿玛给宫城正名!”弘毅恭恭敬敬跪倒启奏。 “哈哈,好!今日朕陪皇太后登高,御览宫城,正好开一先河!不过,宫城正名可事关重大,玄烨,你可有主意?”福临轻轻扶起弘毅,满眼笑意的问道。 “儿臣以为,可在‘紫城’二字之间,再加一个‘禁’字。”弘毅胸有成竹的样子。 “禁字?为何?” “皇宫自古又叫‘大内’,是禁地,而紫禁城,自有宫禁森严之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一言,九鼎至尊,帝王未言,不可乱语,此皆为禁!”弘毅不适时宜的瞧了一眼吴良辅,吓得这老奴赶紧悄悄后退半步,低头不语。 “好啊,皇帝,你的二阿哥说得如何?堪用否?”皇太后对前面什么天帝、紫城之类的不慎感冒,但是听到最后,终于来了兴趣,也说到了她的心里去了,于是连忙促成此事。 “好,吴良辅,传朕旨意,自今日始,京师宫城正名为紫禁城,这煤山名字也是太俗,既然今日皇太后登高御景,也一并改为景山,西华门外南台为瀛台!”福临说道。 “景者,高大也。《诗?殷武》有‘陟彼景山,松柏丸丸’之句。再者,皇玛玛和皇阿玛今日至此‘御景’。而且,这皇家紫禁城,足以为万民景仰了。那南台三面临水,衬以亭台楼阁,恰似海中仙岛瀛台!儿臣祝贺皇玛玛、皇阿玛!”玄烨背着小手振振有词,再一次得到了福临的赞赏,也让所有随驾侍奉之人齐齐跪倒、高呼万岁。 从景山返回紫禁城的路上,皇太后一直将玄烨抱在怀中,一路上,皇太后只问了一句话:“二阿哥为什么要对付吴良辅呀?”她得到的回答也只有简单的一句:“阉奴之患,在主不在奴!” 皇太后听了先是一惊,继而点了点头,再也没有言语…… 过了几日,顺治十二年六月二十八日,福临突然下旨,命工部铸立十三衙门铁牌,再次强调阉寺中“但有犯法干政、窃权纳贿、嘱托内外衙门、交结满汉官员、越分擅奏外事、上言官吏贤劣者,即行凌迟处死,定不姑贷。特立铁牌,世世遵守。”…… [1]正史有记载。 <ahref=http://>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lt;/a&gt; 第三十三章——力保直言臣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福临近日多次巡幸即将竣工的乾清宫,进京之后,自己只能暂居于位育宫,这正牌寝宫,在多尔衮有意无意的搪塞下,迟迟不得开工。亲政以来也有四年多了,东南、西南一直没有平定,更是让自己无暇关注此事。现在,终于就要归正位了,可喜可贺! 那日登临景山御览宫禁回来之后,皇太后就三番五次提醒自己前明近侍专权、阉寺乱政的教训,说什么自古明君圣主无不是御下有术、杜绝专宠,一旦近侍坐大,罪在奴才,可错在主子!这样一来,福临也是醍醐灌顶,思考了几日,才让工部铸了那块铁牌,立在刚刚落成的交泰殿内。一想到自己开创了后世子孙的又一条戒律,心里美得不行,而且暗暗起誓,今后内监违令,一律严惩不贷! 吴良辅近来也是小心谨慎了许多,本来皇太后那边对他就是十分介怀,现在三番两次在二阿哥那里吃了亏,更是不得不夹着尾巴。唯有一件事,就是当日在东一所,小皇子为什么要主动圆场就下自己,吴良辅一直没有想明白。 表面上都明白,自己是皇上的宠信,即使皇太后执意要置办自己,最后的结果也不一定。可吴良辅总是感觉这小小玄烨背后的算计也许更大!可躺在床上趴了一个多月,还是参悟不透。如此一来,自己只有更加小心,暂时收拢了要对付东二所皇二子甚至景仁宫康妃的念头,生怕着了慈宁宫那边的道!例如这一次皇上看着日益完备的乾清宫,有意无意地说,宫中陈设器皿还是要精选为上,他也只是进言,让自己的徒弟吴仁出宫入江南采办。福临大喜,重进吴良辅为内十三衙门总管太监。 “师傅,奴才这次去江南采办,多谢师傅在皇上面前美言提携,奴才回来一定好好孝敬您老人家呢!”得了美差的位育宫侍监吴仁正在给炕上的吴良辅捶腿捏脚,忙的不亦乐乎。 “你个小兔崽子,知道这个差事多么金贵吗?咱家可是在皇上面前好一个为你说辞呢!”吴良辅抬了抬脚,指正了一下拿捏的具体部位。 “奴才懂得!奴才一定好好办差,回来好好孝敬您呢!”吴仁一想到江南富庶,急忙用揉搓脚丫的手抹了一把嘴巴,继续按照吴良辅的意思加了把劲儿的伺候。 “小仁子,你知道怎么办这件儿差事吗?”吴良辅微闭一双三角眼,瞧瞧打量自己的徒弟兼干儿子。 “奴才去了之后,尽心办差,把扬州地面儿上的精细物件都给皇上弄进宫来……”吴仁顿了一下,接着说,“奴才是顶着皇差去的,那些个地方大员要有个眼力价儿便罢,若是冥顽不化,奴才叫他们好看!这孝敬上来的东西,自是师傅先验看了之后再做决断……” “嗯,不错,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过来……”吴良辅满意的笑了笑,伸手示意小仁子上前来,然后捏了捏他那白皙如女人的脸蛋,接着说道:“你可知道咱家喜欢何物?” 吴仁自从进宫当了太监,凭着自己的激灵钻营,再加上老乡关系,终于成了吴良辅的徒弟,又凭着自己颇有几分女人样的白皙娇柔,进而成了“干儿子”,岂能不知这老奴才的癖好? “奴才晓得,这次顺便挑选几个相貌姣好、手艺出众的小丫头,进的宫来做些粗陋的针线活儿,也好让干爹您调教一二呢……”吴仁顺势将一双细嫩的白手深入了老太监的中衣…… 吴良辅心里还有一个打算,皇上自打设了那个“日讲官”之后,出宫日渐不便,更是好久没有去襄王府探视“弟妹”董鄂氏了,尽管那襄王进封之后就立即请旨返回了山陕前线。现如今,如果借这次公差顺便给主子谋取几个水灵一些的女子,一是承了皇意,二来自己也可以败败心火,扫扫近日的晦气。至于那块立在交泰殿的铁牌,离着自己太远,理他作甚…… 新进“兵科右给事中”季开生正趴在书案前舞弄着一把刻刀,虽然今年京师初秋依旧骄阳似火,可他一丝不苟、专心致志,任凭汗水一滴滴落在手背上,都顾不得擦拭。终于,最后一刀抬起,一方印刻大功告成了! 季开生举着印石端详了半天,实在是找不出什么不足之处了,这才自己取来印台,调整呼吸,缓慢而准确的将这一上午的心血按入火红的印泥,均匀施力之后,轻轻抬起,又仔细扣在一方宣纸之上,复而轻抬印石,四个如血的大字跃然纸上——“千古江山”! “哈哈,来人,将此印交予夫人品鉴一二!”季开生十分满意这方金石力作,呼唤门口的侍女。 “老爷、老爷……”回答他的却是自己从老家带来的书童、现任府中管事季福。 “何事如此慌张呀?”季开生头也不抬,继续观赏自己的得意之作。这“千古江山”四个字,可寄托了自己这般饱学之士对大清山河的爱慕敬仰之情,对皇上知遇提携的感恩戴德,等到有了机会,一定要敬献给皇帝御览才好。 “老爷,咱老家您的堂侄女逃难来了府上,正在夫人那里哭诉呢。夫人请您赶紧过去。”季福喘着粗气,一看就是从后院跑来。 “逃难?没听说老家江南[1]泰兴一带近日有兵祸天灾呀?何来逃难一说?”季开生很是不解,按理说东南郑氏一族终于归顺了朝廷,自然不会发兵北上,天灾更是没有听闻。看季福面露难色,知道也不会有假,于是急匆匆往后宅而来。 果然,夫人卧房之中正在哭诉的就是自己一名远房堂侄女小莲,今年刚满二八,生的俊俏,此时却哭的悲切。“大伯,救救侄女吧!”一见自己的堂伯父,小莲跪拜在地,泣不成声。 原来,入秋之后,扬州地界来了一批官差,说是奉皇上旨意,采办各色用度,还要征召妙龄少女,进宫为役。这一下可吓坏了当地百姓,眼看着真有几家年龄二八上下、颇有几分姿色的小姑娘被强征了去,凡是家里有未出嫁的姑娘的,都纷纷背井离乡,去躲避这一灾祸。而且,据说钦差是一名宫内的大太监,一路上搜刮民脂民膏,甚至还有调戏少女的恶习,可谓作恶多端,但就是一路上处处以圣旨皇命为旗号,地方各级官员,那些个有些良心的充其量也就是敢怒不敢言,自不必说那些平日里就鱼肉乡里的贪官污吏了,更是借机层层加码、处处盘剥。一时间,江南素有“竹西佳处,淮左名都”之称的扬州,可谓鸡飞狗跳、民怨沸腾。季开生的堂兄就住在扬州,见此情景,万般无奈,将自己唯一的女儿换上一套破衣烂衫,又在脸上抹了个乌漆墨黑,这才安排一名可靠下人陪着来到了京城,投奔眼下自己家族最大的后台了。 季开生不听则已,一听真是怒不可遏。倒不是因为自己的家人侄女受了如此委屈,而是这件事对于入关不久的大清皇朝来说,真是损害极大!他季开生自诩英毅刚强,直言敢谏,连同朝为官的同年进士都私下里把自己称为“本朝开国第一名谏臣”。 去年八月,京师地震频生,季开生就上疏直言:“地道不静,民不安也。民之不安,官失职也。官之失职,约有十端:一曰格诏旨,二曰轻民命,三曰纵属官,四曰庇胥吏,五曰重耗克,六曰纳餽遗,七曰广株连,八曰阁词讼,九曰失弹压,十曰玩纠劾。”所列十条“弊端”,道出了巩固大清江山统治关键,深得皇上赏识,立即予以采纳,自己从正六品的礼科给事中调兵科右给事中,升为从五品。虽然还是一个小小的给事中,可按照大清吏制,他是可以直接面圣弹劾百官的,这叫做“封驳”。一个阉寺居然横行江南,不知便罢,知道了就不能不出头直言了! 第二天,顺治十二年七月初三日早,御门听政,兵科右给事中季开生奏谏有使者奉旨往扬州买女子进宫为役。皇帝震怒,说这般造谣惑众之人,岂可留在朝中为官,当即将季开生革职查办。 弘毅知道此事之时,正在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一听尚有贵像说评书一样、平淡无奇的诉说这件事情,当即跪在自己的奶奶面前,居然泣不成声起来。 “好孩子,你这好好的哭什么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苏麻,赶紧传太医!”经过一年多的朝夕相处,皇太后布尔布泰对这个小孙子那早已视为掌上明珠,揪心的不行,看他哭拜于地,急忙亲自上前搀扶。 “皇玛玛,孙儿不是不舒服,而是愿意和大清的江山一同玉石俱焚!”弘毅只管磕头、哭诉,就是不起来,还放出了一句狠话! “什么?大胆!谁说大清的江山要毁于一旦了!谁要让你去玉石俱焚了!难不成你意瘴了不成?”任凭地上跪的是自己心爱的孙儿,听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皇太后还是作势厉声质问,心里却是明镜一般,自己天降祥瑞的小玄烨,绝不会无缘无故发什么意瘴。 “皇玛玛,我大清入关以来,终于有了第一个英毅刚强、直言奏谏的汉臣,此乃国之幸事,寓意满汉一体、国运长久、龙兴四海了!可一旦要是将此人治罪重办,则汉臣汉民必定心寒,归附不久的臣民之心极易生变呀!”弘毅配合着语气语调,继续用自己的胖脑袋敲地砖。 他那一世曾去江苏泰兴城内仙鹤湾季氏祖宅游玩,知道了这个季开生,他少年成名,文才卓越,有“江南才子”之称,如果这次被治罪,一定会被杖一百,流戍辽东尚阳堡。更为可悲的是,几年之后他居然会被一个光棍恶霸殴打致死!作为一名直臣,下场如此可悲,何不为己所用,做一个“干部储备”呢? “玄烨呀,你可知道后~宫~不得干政?”皇太后听了,默默点头,却说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 “孙儿知道。可如果季开生所奏属实,那这内监乱政之事,还需皇玛玛下旨彻查才好!” 对呀,如何处分朝臣直言是皇帝的事情,可事情如果涉及内监阉寺,可就是后~宫~之主皇太后的职责范围了! “好!既如此,哀家就清理一下门户好了!”皇太后一脸喜色,孙儿玄烨,现在真的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一般,每一次参言献策,都是字字珠玑,而且还处处为自己着想,比那个疏离日久的儿子皇帝可强多了! “有贵,你去传哀家旨意,让内十三衙门各监司首领到慈宁宫来问话!”皇太后打定了主意,果断下旨。 不多一会儿,官复原职的十三衙门总管吴良辅,就带着一众副总管和首领太监齐聚慈宁宫。 弘毅安坐于皇太后的身旁,虽然一副幼儿模样,这次却没有拿任何玩意儿,更没有吃什么各色糕点,只是端坐,配合着端庄威严的皇太后,也换上了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一对乌黑清澈的婴儿大眼,分明透着一丝杀机。 “奴才恭请皇太后圣安!”这一句十分齐整! “奴才给二爷请安!……”这一句是吴良辅率先称颂的,于是其它的太监头子也纷纷给皇二子请安,声势却有些混乱。毕竟,除了吴良辅有切身体会之外,其余的阉奴也仅仅是有所耳闻,却不曾亲自上阵领受一下周岁有余的二阿哥的厉害! “吴良辅!你是怎么当的差?你的属下连个请安都不会了吗?难道你们是欺负我这皇孙儿年幼,涨了你们奴大欺主的念想?”皇太后先发制人,句句诛心!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吴良辅现在于这二位祖孙面前,那是一点表面的脾气也没有了,立即吓得浑身发抖,颤巍巍跪在地上费劲的回过头来,恶狠狠的说:“你们这些蠢奴,二爷这里端坐,你们还不赶紧好好请安!” 无论是什么位置的首领太监,这时候都被皇太后那句“奴大欺主”吓得六神无主,又看见连这慈宁宫的首领太监、十三衙门副总管尚有贵都率先跪倒了,赶紧跟着尚首领的音调,重新来了一遍:“奴才给二爷请安!” 弘毅知道自己今天的牌位是干啥用的,也不搭理这些跪着的阉寺,只是说了一句:“尚首领,我要喝水!” “嗻!”尚有贵麻利的起身招呼身旁的侍女,同时感激的望向小玄烨。连皇太后也被这小小的聪明打动,冲着弘毅慈祥的笑了。 侍女端过一杯人乳,也不敢亲自服侍,自有身后的孙氏接过来,先用嘴唇轻轻一碰,感知温度正合适,这才跪在弘毅面前,抬手送到小爷的嘴边,看着他呷了一口,起身退回。这个标准的奴才伺候主子的过程,弘毅自始至终没有一丝感谢之意,受之自然,却把那些各监司的太监头子看得十分清醒:这位小爷,虽然才十六七个月大,却早已是心思聪颖,一如成人一般,今后也都要拿他当位正儿八经的主子爷伺候才好了! “皇玛玛,这么多太监都是头子,就是他们来管理咱这紫禁城中的所有中人吗?”弘毅开始进入角色了。 “是呀,他们都是管事儿的太监,这宫中所有大小太监,哪一个拎出来,在这里都能找到主使!”皇太后幽幽的看着下面跪倒的二三十人,慢慢说道。一说完,就有一两个胆小的开始原地打筛了。 “哦,那要是有太监出宫作乱,这里有人也逃不了干系喽?” “孙儿真聪明!正是如此!” “今儿个早朝皇阿玛御门听政,有个臣子说是现如今,就有咱们皇家的奴才在江南,借着采办乾清宫用度,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还要强征汉族少女进宫入役。这个奴才一定是个假货,他难道不知道我朝太祖太宗早有圣训,宫中无汉女!儿臣以为,这个当下在扬州地界作威作福的人,定是个冒牌货!” “哦,吴良辅,可有这种人去江南办这些个龌龊事情吗?”祖孙两人一来一往,让吴良辅后背后殷出了汗渍。 “回皇太后的话,上月确实奉主子旨意,命内侍出宫赴江南一带采办乾清宫用度器皿,却不曾说什么汉女进宫入役的事情。”吴良辅知道,自己又要倒霉了,既如此,也只能丢卒保车。 “原来确有其事,那这个奴才为什么胆大妄为,居然假传圣旨,骚扰民间?”皇太后逼问。 “奴才失职,用人不察,奴才死罪!” “嗯,承认就好,哀家念你也是用心尽力伺候皇帝,就不怪罪于你了。但是这后~宫~众奴,哪一个哀家都有看护惩戒之责,你可要明白!既如此,那个假传圣旨的奴才,你要知道如何处置了。再者,直言上疏的大臣那边,你也要有个态度,别让忠臣被你们这些个奴才伤了赤胆忠心!还有,皇帝那里,你要如何禀报?” “奴才知道了,奴才就说……就说是奴才自己用人失察,那狗奴才出宫之后肆意妄为,居然置皇家天威仪度于不顾,其罪当诛!还有那位直言上疏的季开生季大人,实乃我大清第一直臣,若因为奴才而蒙屈受冤,奴才唯有一死谢罪!” “嗯,你们这些个首领太监可要好好跟着你们的吴总管学着点,敢作敢当、维护皇家,这才是你们的本分!”皇太后最后高声说道。 “奴才记住了!”所有大太监都明白清楚了,那就是有个小太监要稀里糊涂代人受过了。 两日之后,七月初五日,福临下旨:“太祖、太宗制度,宫中从无汉女。朕奉皇太后慈训,岂敢妄行,即太平后尚且不为,何况今日?朕虽不德,每思效法贤圣主,朝夕焦劳。若买女子入宫,成何如主耶?今查,原位育宫侍监吴仁,罔顾朕命,借机采办宫中用度,擅自于江南搜刮民脂民膏,更有甚者,借朕之名,竟强征汉女入宫以为己用,其罪难赦,着江南地方即刻拿捕,斩立决,以正视听、安民心。有兵部右给事中季开生者,英毅刚强,直言敢谏,朕心甚慰,赏黄马褂,钦此。” 随着位育宫侍监吴仁被腰斩于扬州街市,江南沸沸扬扬的“宫中强买女子案”终于渐渐平息;福临保住了面子,也丝毫不心疼一个小太监的性命,反而是收拢了一帮汉臣的心思;皇太后借机铲除了吴良辅的一个左膀右臂,狠狠打压了老阉奴的心气儿;吴良辅虽然痛失爱徒,却也断尾求生,自求多福。 而几日后的东二所,奉皇太后旨意出宫采办二爷用度玩意儿的梁功,回来时捎来一个小匣子,里面有一方金石,上刻青竹言志,还附了一贴鲜红的印宝——“千古江山”!弘毅久久把玩,爱不释手,也渐渐感觉这四个字里,还有着众多汉族文臣的敬仰之情、结交之意…… [1]江南省原为明朝南京(南直隶)管辖地区,满清入关后,于清顺治二年(1645年)设江南省,省府位于江宁府(今江苏南京)。江南省的范围大致相当于今天的江苏省、安徽省和上海市两省一市。江南省是当时全国最发达的省份,其江宁(南京市),苏州、扬州、淮安(楚州区)、松江(上海市)、徽州(今歙县)、安庆、芜湖、池州、宣州等都是当时很发达的地区,江南一省的赋税占全国的三分之一。而由于江南省的发达程度很高,于是清顺治十八年(公元1661年),分江南省为江苏省(包括上海)和安徽省。[[[CP|W:250|H:190|A:L|U: 第三十五章——午门献俄囚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势十二年七月二十日,蒙古正白旗固山额真、钦命征北将军、一等阿达哈哈番兼拖沙喇哈番明安达礼,率领五千八旗军,押解着三百罗刹降兵,浩浩荡荡开近京畿,但到了通州大营之后,就不再前行。这是因为五千精兵,不得皇命不可擅入京师,明安达礼深知此中的厉害。福临随即命大军暂驻通州大营之内,好生看管罗刹降兵,又命安郡王岳乐、兵部尚书噶达浑赶赴通州代为迎接。这一殊荣,让凯旋而归的明安达礼十分受用,心中那一丝因为被贬斥而挥之不去的抑郁也瞬间一扫而光。 通州大营的牢房内,别科托夫显得惴惴不安、郁闷非常。自己作为一名圣彼得堡的市井之人,十年前在一个妓女肥胖的身躯上输光了所有的卢布,又遭到债主的追杀,万般无奈,只好报名成为远东探险队的一员。跟着哈巴罗夫[1]从贝加尔湖侵入远东,强占尼布楚,几年跋涉,生生死死,凭借着自己的一手好枪法,好不容易得到了哈巴罗夫的赏识,成为心腹。 三年前哈巴罗夫被沙皇召回国内,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尼布楚地方的头人。去年得知奥努弗里・斯捷潘诺夫[2]在松花江口被博格达大军击败,自己奉雅库次克督军之命前去增援,两人在那呼玛尔河和阿穆尔河[3]交汇之地会合,做出了一个令自己现在追悔莫及的决定――就地筑城越冬,来年再继续东进阿穆尔河流域“探险”。谁知道博格达军队来得如此之快,而且是如此有备而来,围而不打,活活把城堡里的四百哥萨克人饿毙好几十,要不是自己拿着佩剑逼迫斯捷潘诺夫,估计人吃人的惨剧就会再次上演了,只不过这一次再也不是在黑龙江流域分食达斡尔人的尸体,而是要活吃自己人了!一路上被押解着南下,逐渐领略了中国的美丽和富庶,甚至有了一点点仰慕……又回想起当日作战之时,那些中国军人视死如归的凶猛架势,就怕这一次凶多吉少呀! 安郡王岳乐、兵部尚书噶达浑此时正在大营中军帐里和明安达礼把酒言欢,其乐融融。众人听着长达三个多月的呼玛尔之战的种种轶事,时而嘲笑罗刹匪兵的胆小,时而惊讶于小小呼玛尔城堡的坚固……岳乐一边听,一边盘算着出京之前,皇上弟弟福临那一番交代,旁边还有自己的那个天降祥瑞、智睿天锡的小侄子玄烨,不时语出惊人。看来这次即将到来的午门献俘,会成为大清抵定北疆的开始了。想到这里,岳东突然插话道:“明大人,小王来之前,皇上就说:‘明安达礼一战功成,沙尔虎达戍边有方,堪为嘉奖。’贺喜大人了!” 这边正在喝酒行令的副将以上人等听闻此言,立即端正形色,明安达礼更是急急忙忙从桌案前起身,走到中厅,面西而跪,叩谢圣恩。一番折腾下来,大帐之内的喧闹声也就安静了不少。 “明大人,皇上还有一口谕。请屏退左右才好。”岳乐和兵部尚书噶达浑对了个眼色,接着说道。 “属下遵旨!”不等明安达礼发话,众将官齐声说道,知趣的陆续退出帐外。目送部下鱼贯而出,明安达礼再次跪倒听旨,连噶达浑也要一起陪跪。 “明大人,小王出京前,皇上说:明安达礼此役,虽先损兵,但此后围困匪军日久,幸无冒进,朕心甚慰!朕听说,明安达礼采纳了沙尔虎达的献策,是否有此事?” “奴才回皇上的话,是有此事。奴才开始劝降未果,一怒之下强攻一夜,但士卒多有伤殒,这才转而继续围困呼玛尔城。沙尔虎达将军之后与我会合,也是建议奴才要按照皇上的圣谕来办,那就是‘层层围困、炮轰箭射,飞鸟不出、一人难逃’,这才有了异日罗刹匪军的出城而降。皇上圣明!” “朕听闻呼玛尔城坚固异常,罗刹匪军枪药厉害,可有此事?” “回皇上,确有此事。如果不是沙尔虎达亲率数百朝鲜鸟枪兵增援,战事恐怕不会如此顺利。”明安达礼作为一员猛将,确实没有居功自傲、贪功独享的非分之举。岳乐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明大人请起,下面是皇二子的几句问话了。” “谢皇上!恭请二阿哥垂问!”有了那一次在慈宁宫与这位小皇子的接触,再加上本次战事完全按照人家预设的路数演进,明安达礼对这位两岁的小孩不能不格外尊重,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依旧是毕恭毕敬的样子等着垂询。 “皇二子说:明安达礼和沙尔虎达两位大人辛苦了!” “奴才为了大清、为了爱新觉罗皇族,万死不辞!”明安达礼心里很热乎的感觉。 “听说罗刹火器厉害,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还听说你们二位掘坑道于城外,命朝鲜鸟枪兵藏于其内,填药举火,自己却毫发无损,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再有,那呼玛尔城内,除了死尸,一个罗刹人也没有逃脱,对吧?” “回二阿哥的话,奴才不才,但二阿哥当日教诲,弹粮充足,退则辱国,奴才死了也不敢放走一兵一卒!” “明大人,皇二子说,您终归是绝不辱国的!”岳乐上前一步,双手抓住明安达礼双臂,坚定的说。 “奴才谢二阿哥知遇之恩!”明安达礼差一点泪眼朦胧了。 从中军大帐出来,三人带着一名理藩院委派的罗刹语通译,去了关押匪首的牢房。路上,岳乐只问了一句话:“匪首头目以上,可是按照兵部文书,一人一间密实监房,互相不可见面?”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岳东笑了…… 顺治十二年七月二十一日一大早,罗刹俘虏就被押解进了京师。先是兵部士卒给三百多个罗刹降兵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栓上了白色绳子,然后由官员牵引着,自天安门西侧的长安右门[4]入皇城,献于太庙和社稷坛,表示此次大获全胜,乃是凭着祖宗的护佑和国家的福份。此举称为“献俘”。被当做贡品一样摆弄的洋人无可奈何,礼毕之后又被带回驻地关押。 翌日,时值处暑。京师艳阳高超,万里无云,是个招降纳叛的好日子。 午门内外,天子卤簿,气度非凡、依仗威严;五凤楼下,王公大臣、左右班立、精神抖擞;门楼之上,重檐黄瓦下张黄盖,前楹当中设御座;门楼之下,罗刹降俘列队静候,胆战心惊、后悔不跌。终于,午门鸣钟,皇帝乘舆出内宫了!不多久,金鼓雷鸣、铙歌齐奏,那是皇帝已经过了太和门。御阶之下的吴良辅此刻站在午门城垛处,用红丝绳袋将班齐牌提升上楼,也就是说,该来的都来了,可以开会啦!接着又是鼓乐齐鸣,大清皇帝终于到了午门前,沿着马道,御楼升座! 福临今天十分精神,穿一身龙袍衮服,威严气派。这一套繁琐的程序,正体现了他的乾坤独断!福临于御座之中轻抬右手,示意正式开会!刹那间,午门广场上的文武百官齐齐下跪、三呼万岁,那声势把早已经惴惴不安的罗刹人吓的一时间有些骚动。恰在此时,吴良辅在城门上高声呼喊:“引献俘!”明安达礼器宇轩昂的指挥手下将校,将一队队俘虏引领至城门之下的献俘位。还没等到兵部侍郎大喝“跪”呢,前面一个貌似头目的罗刹人就亟不可待的跪了下去,忙不迭的一个劲儿叩头,叽里呱啦用洋文说个不停。明安达礼瞧得明白,这人正是别科托夫。别科托夫一个人的激动,一下子就彻底摧毁了其它俘虏们那仅存的一点点自尊,也都万般无奈的跪在广场上。望着那些红头发蓝眼睛的洋夷一个个犹如惊弓之鸟的样子,无论满汉,文臣武将全都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吴良辅看着俘虏就位,就将日前兵部在朝堂“宣捷”的“露布[5]”当众宣读起来。之后,刑部尚书图海奏告,将呼玛尔之役所俘执献,请交付所司处置。 此时的弘毅,站在午门城台之上、城楼之下,看的是眼花缭乱、大呼过瘾。要知道自己穿越都快一年半了,期间唯一赶上一次元旦大贺,还因为福临避痘而“一切从简”了。这一次本是没有他来的本分,结果皇帝念及呼玛尔一战玄烨着实有头功一份,所以才破例让他一起跟过来观瞻。跟着皇帝銮驾一路南行,到了午门城楼下,弘毅执意不让朴氏抱着自己上马道,说了句:“此处并非你该上的!”朴氏恍然大悟,跪伏于道侧。福临听见了这一句,突然想起当年自己六岁在盛京(沈阳)笃恭殿登基之时,出宫乘辇前往笃恭殿,乳母因其年幼欲登辇陪坐,他拒绝说“此非汝所宜乘”,显示出不可冒犯的帝王尊严。于是,福临故意停下来,招呼小玄烨过来,牵着他的小手,一同登了午门城楼。只不过弘毅当下肉身太过短小,午门下的人群根本没有看到那个传闻之中神奇的皇二子也来了。 这时,文臣班列之中的大理寺卿罗硕已做好了准备,如果午门之上的皇帝下令处以极刑,他就要引领这一群洋毛夷人前往法场了。罗硕正是那襄亲王福晋“董鄂氏”的大伯父,前段时间京城里因为自己的这个侄女和当今皇上的不清不楚而沸沸扬扬,结果侄女婿十一贝勒博穆博果尔都进了和硕襄亲王了,自己的侄女怎么还是一个“福晋”的名号?越是在这种非常时期,自己越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办好差事才行! 跪在地上的别科托夫十分清楚,现在到了最终决定三百余罗刹人最终命运的时候了,他倒是不慌张,前天那个大清国的什么郡王叫做岳乐的,已经给自己打下了包票,只要按照他的意思行事,会确保自己平安无事,如果办好了任务,说不定还会在这天下中心的皇朝里面谋取个一官半职呢!一想到那些娇小温柔的博格达女子,这心里就有一种急切的期待…… “我是沙皇陛下的臣仆,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伟大俄罗斯的一名尊贵的军官!你们这些黄皮肤懦夫,放开我……”耳边突然传来斯捷潘诺夫那公猪嚎叫一般的噪音,这一句熟悉的俄语,现在却把别科托夫吓了一跳。他恨不得从地上跳起来,随便找个什么东西去把他那张围满胡子的臭嘴给堵死! 福临原本就是准备开释这些罗刹人了,以显示大清皇家的气度,刚要示意吴良辅去传旨“释缚”,随即再宣布释放俘虏。可就在这时,底下一个洋人居然跳起来大声嚷嚷起来,十分的刺眼!虽然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鸟语,但是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绝不是什么乞降留头的哀求! 城垛口处的弘毅也是一惊,横空出来这么一个刺头,傻得冒泡,说不定这一嚷嚷就有送命的危险了!再回头去看皇帝,脸上分明就有了一丝杀气!再看楼下,群臣也骚动起来,那架势就是这种不懂礼数的蛮夷,杀了也是应该……不行,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匪首,坏了自己的大计! 弘毅急忙回身跪在福临脚下,大声说道:“皇阿玛,楼下的罗刹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出有因,儿臣请皇阿玛旨意,可否由儿臣出午门了解一二,以待圣裁?” 福临想了想,知道如果不弄清楚就贸然杀人,也是武断了些。况且这小玄烨出生以来,哪一次都是无往不利,虽然自己总有些怀疑,是不是皇太后从中作梗,正好这一次事出突然,皇太后又不在身边,他自己有主动请缨,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看一看这小儿子的真本事!想到这里,福临果断让吴良辅传旨―― “皇上有旨,着皇二子玄烨,代朕出午门,训斥罗刹匪首!”吴良辅站在城头上大声宣告,经旁边众人一层层声传,终于被午门之外的文武群臣都听了个明白。除了极少数的宗室王公和紧要大臣,绝大多数臣子都是惊讶不已。这“午门献俘”,乃是国家重典,任凭你皇二子天降祥瑞、持鼎而诞,可今日今时也不过是个虚岁两岁的娃娃,怎么可能代替皇上亲训降俘呢?原本就已经骚动的队伍,开始更加骚动起来,只不过再也不理会那个又蹦又跳的大鼻子黄毛鬼,而是齐刷刷望向了午门城楼下的右侧门[6]…… [1]哈巴罗夫,全名叶罗费・帕夫洛维奇・哈巴罗夫,生于1603年。俄国称其为“探险家”,实际上是沙皇俄国早期侵略中国的匪首之一!1625年,哈巴罗夫从托博尔斯克出发,前往曼加泽亚,此后他从曼加泽亚出发参与了一系列的探险活动。1632年至1641年,他参加了对勒拿河的探险。1650年,他抵达黑龙江,此后他沿河而下,1653年抵达乌苏里江与黑龙江的汇合点,并将此地绘入其勘测地图中。1653年被征召回国,1655年沙皇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授予他“贵族之子”的光荣称号,并且封为军役贵族。沙皇殊密院御用文人吹捧他为“俄罗斯英雄”,“新领土的开拓者”。哈巴罗夫成了著名的英雄人物,现今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河口的哈巴罗夫斯克城,即是为纪念其而命名的。 [2]奥努弗里?斯捷潘诺夫,接替哈巴罗夫的匪首。正史上,于顺治十五年(1658年)六月,被宁古塔都统沙尔虎达于松花江下游的尚坚乌黑一带击毙。 [3]阿穆尔河,俄语也是“黑水河”之意,他早就有一个中国名字,叫做“黑龙江”! [4]长安右门位于天安门前的西侧,规格建制与长安左门完全相同,只是坐落方位相反。该门为天安门的西复门。每年秋八月中旬,皇帝诏令三法司会同王侯、大学士、九卿等在西千步廊旁进行"秋审",即复审各省判死刑囚犯的名册、口供和判决。每年霜降前,又在这里举行"朝审",将刑部死囚带入长安右门讯问,确认无疑者则绑缚刑场执行;有疑问者则缓决。囚犯一入长安右门如入虎口,凶多吉少,故时人又称此门为"虎门",或称"白虎门",以附"左青龙、右白虎"之意。明清时文武百官须在此门外下马下桥步行而入。1912年12月,为便利通行,将长安左、右门汉白玉石槛拆除;1931年1月长安街正式通行;1952年因建天安门广场,长安右门被拆除。 [5]露布,即捷报。“露布”制度,始于后魏。东汉时,本来把官文书不加缄封者称为“露布”。后魏以“露布”发表战胜消息,每当攻战克捷,欲使天下遍知,便以漆竿上张缣帛,写上捷报。这种办法后来被广泛采用,露布就成为“布于四海,露之耳目”的“献捷之书”。隋代文帝起,有宣露布之仪。当时在广阳门外集中百官及四方客使,宣读露布。宣读毕,百官舞蹈再拜行礼。 [6]午门有五个门洞,可是从正面看,似乎是三个,实际上正面还有左右两个掖门,开在东西城台里侧,一个面向西,一个面向东。这两个门洞分别向东、向西伸进地台之中,再向北拐,从城台北面出去。因此从午门的背面看,就有五个门洞了,所以有“明三暗五”之说。当中的正门平时只有皇帝才能出入;皇帝大婚时,皇后可以进一次;殿试考中状元、榜眼、探花的三人可以从此门走出一次。在清代,文武大臣出入左侧门,宗室王公出入右侧门。左右掖门平时不开,皇帝在太和殿举行大典时,文武百官才由两掖门出入。 第三十六章——控诉罗刹罪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午门外的人群在焦急的等待着…… 不一会儿,只见一名小太监引领者一顶小辇轿从右侧门徐徐而出,上面端坐一名幼儿,一身石青色马褂,未加朝服,却让所有人齐齐跪倒。为何,因为临下城楼,福临钦赐了一件黄马褂加于玄烨,弘毅借口说有点肥大,着实太热,又求了自己皇阿玛随身携带的一柄折扇!就是这两件御用之物,让现如今的毛孩玄烨,摇身一变,简直成了皇帝钦差了。 弘毅对于这一次在百官面前正式亮相,提前并无准备。毕竟,自己还只是一个一岁四个月的吃奶小孩,民间种种传闻也只能作为一种舆论铺垫,太早抛头露面,未必就是好事。现阶段最好的策略就是潜移默化的影响朝局,顺便考察拉拢几个日后的骨干人才,搭建一个后备干部队伍。要知道,树大招风,可千万别自己还只是一株小树苗的时候,就给来了一阵飓风!但今天事出突然,如果自己不果断出手的话,也许会影响后面的既定部署。该出手时就出手吧! 弘毅坐在辇轿之上,还不忘冲着两旁跪伏大臣间或抬起的脑袋微笑示意,遇到自己认识的几个人,还点了点头打个招呼,这种沉稳大气,让所有人都在怀疑自己的眼睛,一个两岁(虚岁)的孩子,居然如此不同凡响,那做派举止,收放自如,果然是天降献瑞! 终于来到了那群罗刹人面前。弘毅轻声说了一句:“立”。两个抬轿子的太监就稳稳地站着不动了,也没有放下辇轿。这是下城楼的时候弘毅就特别交代小功子的,审问洋人的时候,要抬着轿辇,自然气势上就会高人一等,免得那个高大的罗刹人踩着自己…… “我抗议,你们不能委派一个不会说话的婴儿来会见我!”斯捷潘诺夫注意到了弘毅,立即用俄语抗议。 大清第一多语种人才婴儿弘毅,还没有涉足俄语领域,只好回头招手,让理藩院的通事(即翻译)上前司职通传,这才明白。 “哈哈,下面何人?”弘毅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自然是引起一阵骚动。斯捷潘诺夫也是吃了一惊,怀疑的四处望望,表情夸张。兵部一名参将上来准备修理一下老毛子,但被弘毅及时制止了。 “我,我是伟大的俄罗斯沙皇陛下任命的远东地区先锋官,奥努弗里・斯捷潘诺夫男爵。” “很好,我是普天之下万民共主、威服四方的大清国皇帝陛下的皇二子,我叫爱新觉罗・玄烨!”说这话的时候,弘毅没有理会斯捷潘诺夫,而是环顾四周,自然的到了一片赞许之色。 “至于你说的什么沙皇,本皇子根本就没有听说过。理藩院尚书沙齐达喇何在?”弘毅大声宣召。 “奴才在!”沙齐达喇赶紧从班列中跑出来,躬身垂询。 “本皇子受命,代皇上问话!”弘毅十分自然的一展手中折扇,扇面赫然出现皇上福临亲笔所提“通玄”二字,恰如其分的烘托了此时这午门广场之上的玄妙氛围! “奴才理藩院尚书沙齐达喇,恭请皇上圣安!”沙齐达喇连忙跪倒请安。这是弘毅故意做给斯捷潘诺夫看的,效果也不错。看到一个大官居然神色慌张的给眼前这个会开口说话的小婴儿下跪,斯捷潘诺夫心里也有些发紧,默默祈祷自己今天不要遇到什么圣人转世,否则就不好办了。可眼前这貌似一岁多点的小男孩,居然如此聪颖,实在是大大的不妙! “这俄罗斯何在?”弘毅淡然发问。 “奴才不知,想必此国定是蕞[zuì]尔小邦,不足道哉!”沙齐达喇貌似据实回报,其实居心叵测呀! “那这所谓俄罗斯的什么沙皇可有册封?”弘毅十分满意这种回答,继续问道。 “没有!”沙齐达喇回答的更干脆! “要是那蕞尔小邦的国主想要个金册印信之类的,理藩院如何安排?” “回皇上的话,蕞尔小邦,尚未朝贡,如果倾慕天朝上国,执意归顺,册封其国主一个公侯,也未尝不可。” “哈哈,好!你起来吧!”弘毅十分满意这番问答,回头看着正在听翻译的斯捷潘诺夫。 “不,我抗议,俄罗斯是欧罗巴最伟大的国家!我们不需要你们的册封!”斯捷潘诺夫气急败坏的抗议。 “大胆!你以为本皇子不知道?俄罗斯其实就是罗刹,其国发迹不过三五百年,原本是我华夏南宋景定四年、西历1263年才立国的一个小小的莫斯科公国,再早一些根本就是蒙古大军征服的一个小小村落而已!”弘毅说到这里,望一望那些蒙古八旗的固山额真和蒙族大员们,得到了热烈的响应!很多人不听二阿哥说还真不知道,原来这罗刹当年就被蒙古帝国征服了呢! 斯捷潘诺夫本想狡辩一二,却发现眼前的这个婴儿居然如此了解俄国历史,半惊半吓的哑了火。 “这个小小的公国,在那欧罗巴都算是个末流,甚至是不入流!你们也就是因为欧罗巴诸国忙于征战,趁着我华夏上国明清交替之际,居然东来犯上,无非是想浑水摸鱼罢了。至于说什么‘沙皇’,更是一派胡言!在你们的夷语之中,不过就是一个Caesar(凯撒)的意思,那个凯撒,更不过就是一个区区的独裁官而已,以本皇子看,大致相当于一个布政使吧!”弘毅适当的卖弄了一下自己的国际政治史专业,还有一个英文单词,差点让斯捷潘诺夫晕过去!老远的汤若望却是笑得很开心。 “说的更远一些,你们罗刹人认为拜占庭帝国是罗马帝国的继承人,是所谓宇宙的中心,于是尊拜占庭君主为‘沙皇’,而认为莫斯科的大公们是拜占庭沙皇的大臣。只可惜,欧罗巴诸国都看不上你们的大公,他连做个沙皇的臣子都不配!哈哈……”伴随着众人的嘲笑声,弘毅继续说道: “伟大的蒙古大汗征服你们之后,加上大汗娶了拜占庭的公主为皇后,罗刹人转而尊称蒙古大汗为‘沙皇’,俄罗斯大公即又是蒙古‘沙皇’(即蒙古大汗)的臣子了。虽然后来蒙古大军东返,你们不乐意再尊称蒙古大汗为沙皇了,却始终不敢正式自称沙皇。直到明世宗的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莫斯科公国大公伊凡四世不尊上国、不守臣制,竟然自称什么‘沙皇’!”众人的情绪也随之转变,纷纷投来鄙夷憎恶的眼神,压得斯捷潘诺夫抬不起头。 “你们这些罗刹人都记住了!本皇子的皇阿玛,既是大清国皇帝,也是蒙古诸部的博格达汗!今,本皇子受命于皇帝,再次布告天下:尔国(罗刹)可速去称号,再尊我博格达汗为‘天子沙皇’,为天朝上国世守欧罗巴东隅,方可保万世太平!那乌拉尔山以东之地,皆为大清上国固有,如若尔国贼人恬居不退,福祸自知!自今日始,罗刹与我天朝上国往来文书、人等,都要将你们的国主写作‘下臣罗刹国大公阿列克谢一世’。明白了吗?”弘毅在周围一片哄笑声中,盯着斯捷潘诺夫,露出了狰狞的嘲笑之色。 “我,我抗议……”好不容易明白了通译的翻译,斯捷潘诺夫更是五雷轰顶,这个小毛孩,不单单知历史、懂英语,竟然还知道自己沙皇的名字!这种惊讶,让原本气势汹汹的底气荡然无存了。 “至于你嘛,斯捷潘诺夫……哼哼……什么男爵,你连个正儿八经的军官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一个偷猎之人!”弘毅话锋一转,两眼竟似一把尖刀,生生就要刺入斯捷潘诺夫的胸口一般! “啊?我……,你……”斯捷潘诺夫彻底被征服了,凭着最后一丝理智的余光,他知道,自己的队伍之中出现了叛徒,而且这个叛徒是十分清楚自己的底细的,这个人是谁? 此时的别科托夫跪在旁边,听着通译的翻译,脸上一样惊诧不已,这个高居轿子之上的小婴儿,一开始自己也是十分不屑,甚至怀疑那个郡王岳乐的话是在戏弄自己,博格达皇帝居然让一个小婴儿来处理自己三百多人,完全是儿戏,真正的儿戏! 可听完刚才他和斯捷潘诺夫的对话,别科托夫也是彻底相信,上帝委派了使者,而且是来到了着遥远的东方国度,成为一名皇帝的儿子!如果投靠这样的圣人,看来真是圣母诞神女玛丽亚的安排!……当听到翻译过来的斯捷潘诺夫的底细,别科托夫得意的抬头冲着那个倒霉的家伙笑了一下,而正是这一下,向斯捷潘诺夫暴露了自己的“叛徒行径”。 原来,得知明安达礼押送俘虏到了京畿近旁之后,弘毅就让皇太后出面,找到了安郡王岳乐,一番调度,包括匪首单独关押、防止串供;收买二号匪首,了解匪军内情;打探当今罗刹国主情况,等等。昨天,岳乐提前赶回京城,急急忙忙将得到的一切情报都告诉了皇太后和皇二子玄烨。原本弘毅是准备在“午门献俘”之后再小试身手的,因为这些罗刹降兵,皇帝一定不会统统杀光,自然是会看管起来,择机释放回国的。那样,弘毅就会有比较充裕的时间来进行一系列的安排……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斯捷潘诺夫的无礼,加速了自己厄运的到来! 看到斯捷潘诺夫对着别科托夫呲牙,弘毅果断出手了! “斯捷潘诺夫!你好大胆,还不认罪伏法!”这一声断喝,底气充足,不仅仅把所有罗刹人吓的好几哆嗦,也是让原本乱哄哄交头接耳的满蒙汉大臣们肃然而立,大气儿不敢出!弘毅满意的享受这战果,偷偷咽了咽唾沫,一岁孩子的嗓子尖声哭喊不是问题,难处就在于长篇大论,必须有所准备才行。 “斯捷潘诺夫,你伙同罗刹匪首波雅尔科夫和哈巴罗夫,自我大清太宗崇德六年(1641年)就窜入我黑龙江流域,还给黑龙江起名什么阿穆尔河,你可知道,这阿穆尔不就是我满族一脉、索伦部族人[1]语中的黑水河!你罗刹不断东侵,听说黑龙江沿岸盛产毛皮,遂萌发了向那里扩张的想法。太宗天聪六年(1632年),罗刹匪徒在列拿河中游建立雅库次克据点,逐渐成为侵略我黑龙江流域和鄂霍次克海的主要根据地。崇德八年,你的老长官波雅尔科夫,率领一批哥萨克匪徒,在黑龙江流域烧杀劫掠,向我边民强征实物税,绑架人质,勒索粮食,在抢不到食物的情况下,竟然骇人听闻地分食达斡尔人的尸体!这和那佛教中所指分食人肉之恶鬼‘罗刹’又有何异?”说到这里,无论满汉,所有人都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对这些罗刹野蛮人简直恨之入骨了! “在我大清八旗和黑龙江沿岸边民的打击下,波雅尔科夫不得不撤回雅库次克。他回国后极力宣扬黑龙江流域的富饶,并建议再派哥萨克匪兵去那里,妄图将黑龙江地区纳入罗刹版图。雅库次克所谓督军对此很感兴趣,向你们的大公汇报后,再次向我国东北派来了哈巴罗夫的所谓‘远征队’。顺治七年(1650年),匪首哈巴罗夫哥萨克侵入黑龙江流域,他在那里流窜侵扰了三年之久,给我边疆各族带来了巨大灾难。顺治十年,莫斯科派贵族季诺维耶夫来视察你们侵略所谓阿穆尔河流域的情况。这个独断专行的季诺维耶夫的到来,宣告了哈巴罗夫匪徒生涯的结束,他解除了哈巴罗夫的职务。当哈巴罗夫提出抗议时,季诺维耶夫毫不客气把哈巴罗夫痛打了一顿,并派人把他押送莫斯科。在押送哈巴罗夫去莫斯科的途中,季诺维耶夫没收了哈巴罗夫的全部财物。哈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本皇子听说现在哈巴罗夫回去之后还真的成为了贵族,但,中华大地有句古话,叫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哈巴罗夫之后,黑龙江流域的哥萨克匪帮改由你,斯捷潘诺夫统领了,而你,这几年作为匪兵头目,也是作恶多端!其罪当诛!”仓促整理自己几点的一点历史常识,结合着别科托夫的供述,弘毅一口气说完这么多,接着一甩手,示意辇轿返回午门城楼,留下呆若木鸡的斯捷潘诺夫,任凭他缓过神来之后苦苦哀求也好,歇斯底里也罢,反正是把他留给了那些兵部负责看守之职的将校士卒,好一顿拳打脚踢的收拾,而周围的文武众臣,自发的将这个暴力的场景围在中间密不透风,连城楼之上的福临也是没有看个清楚明白。 弘毅返回城楼后,得到了皇帝的嘉奖。他的那番话,早有人一个接一个的给皇帝同期传送过来了。对于玄烨的种种说辞,福临那自然是十分满意,特别是自己一不留神居然成了远在欧罗巴的那个莫斯科的“天子沙皇”,实在是很有些意思! 于是,午门献俘礼继续进行,也不必担心那个斯捷潘诺夫再蹦高了,他现在已经被招待的只有进气儿、难有出气儿了!明安达礼看到城楼上吴良辅的举手示意,急忙启奏:“奴才钦命征北将军明安达礼,奉旨平定呼玛尔,所获俘囚,谨献阙下,请旨。” “罗刹匪兵,作恶多端,罪不容赦。尚念罗刹乃是未蒙开化之臣国,其蕞尔小邦不忠不顺,尚可宽免一二。朕有好生之德,故尔国之卒,只办首恶,余孽不问!着刑部会同大理寺,即刻查证匪首斯捷氏之罪,若罪名属实,斩首示众!其余众人,押赴通州大营好生看管,择日再议!钦此!”随着吴良辅大声传旨下来,一张规模盛大的午门献俘礼落下了帷幕。 斯捷潘诺夫被刑部狱卒拖死狗一样的带离午门,一众罗刹哥萨克人也被有序的引出城外,只有那个别科托夫,被兵部侍郎单独提着进了兵部衙门…… [1]1616年努~尔哈赤称汗,次年即征服黑龙江中游萨哈连部,当时达斡尔或以地区被称为萨哈连(满语对黑龙江的称呼),或以贡物特点称为萨哈尔察(满语译音意为黑貂)部,或与鄂温克等泛称为索伦部。至康熙初年,才出现“打虎儿”的译名,以后又常译为“达胡尔”、“达虎里”、“达呼尔”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根据本民族意愿,统一定名为达斡尔。17世纪中叶以前,达斡尔人分布于外兴安岭以南精奇里江(今俄罗斯境内吉雅河)河谷与东起牛满江(今俄罗斯境内布列亚河),西至石勒喀河的黑龙江北岸河谷地带。达斡尔族为维护祖国统一,打响了武装抗击沙俄入侵的第一枪。在浴血奋战了半个世纪之后,离开了世居的黑龙江北岸,南迁到大兴安岭、嫩江流域。 <ahref=http://>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lt;/a&gt; 第三十七章——功封贝勒爷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二年七月二十三日,慈宁宫。 皇太后布尔布泰今天十分开心,在皇帝过来请安的时候,将昨日午门献俘礼的详细过程,翻来覆去问了个遍,特别是听到自己的小孙子将那屡次进犯大清的罗刹给兜了老底的时候,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蒙古黄金家族才是当年那个小小莫斯科公国的正主儿,还顺便给皇帝安插了一个“天子沙皇”的尊号,开心得不得了。福临也是心情极佳,暗暗为自己委派玄烨出马的英明决策叫好。 “皇帝,你刚才说小玄烨是坐着辇轿出了午门的?”皇太后笑着问。 “是呀,儿臣在上面瞧着,一开始还说这个小子不懂礼数,幸亏吴良辅看出了端倪,说这样一来,那罗刹人就只能抬着头回复了,显出了我皇家威仪,哈哈!玄烨心思缜密呀!”福临也是乐不可支,顺便表扬了一下自己的宠臣。 “那他昨天穿的什么服饰?”皇太后没有继续接这个话题,而是突然追问。 “这……玄烨当日就是平常衣服。”福临明白了,皇额娘这是想让自己给玄烨一个爵位了。经过昨天的考验,小玄烨也不负圣望,如愿上演了一出好戏,福临已经开始一点点打消了“玄烨不过是皇太后一手调教、耳提面命的傀儡”的想法,那场合,那应变,别说皇太后不在场,就是在场,满朝上下,又有谁能说得明白、讲得清楚呢?看来,自己的这个小皇子的确是天生瑞异的。既然这样,何不将他争取到自己这边来呢,为己所用,也省的皇太后与他太过亲密,倒显得自己与他是毫无人情了! “皇额娘,儿臣也在考虑,可以给玄烨一个爵位了,只是他年纪尚小,儿臣也正在壮年,仓促决定,就怕引起朝野议论……”福临讲了自己的实话。 皇太后低头不语了。是呀,皇帝没病没灾的,突然任命一个不满两岁的小皇子为亲王郡王的,这不是诅咒皇帝嘛! “不过儿臣倒是有一个章程,那就是两个皇子一起晋封,这样一来,群臣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福临看到母亲低头不语,突然有一种感动,那种久违的母亲对儿子思虑周全、一心维护的感动,于是不想让皇额娘继续为难了,赶紧说出了下文。 “哦?倒是个办法,只是皇长子福全未有建功,这两个皇子的爵位不可太高了。”皇太后也分明注意到皇帝福临今日对自己突然表现出来的亲情,自然心生感念,主动予以迎合。 “额娘说得对!”福临省去了一个“皇”字。 “儿啊,我们娘俩好久没有单独说些个贴己话了……”皇太后也动容了。 “额娘,以往都是儿子不好,让你生气牵挂了……” “别说这些傻话,额娘知道你从小受了委屈,额娘也是心中不忍……皇帝放心,这小皇子额娘给你好好教养,将来他们长大成人,就做你的左膀右臂,助你开疆拓土、扬威天下!”皇太后的意思,是说自己绝对没有助长皇子、威胁皇位的打算! “额娘!……”福临心中的的确确是落了一块石头,尽管是恍恍惚惚的一块石头。 两日之后,宗人府议决,皇帝准奏,“功封”皇二子玄烨为“多罗贝勒”,“恩封”皇长子福全亦为“多罗贝勒”,两位皇子同着贝勒朝冠[1]、补服[2]、辇轿[3],岁俸银2500两,禄米2500斛……并登载于皇册。鉴于两位皇子皆未成年,不必另起府邸,仍分居乾东五所。 明眼人都明白两位皇子虽然一同册封为多罗贝勒,但分量却是大大的不同。玄烨是“功封”,是以功勋受封,爵位可以世袭罔替,也就是说,假若日后玄烨不能继承大统,他的嫡长子、嫡长孙一样可以时代承袭“多罗贝勒”这一爵位,所谓“旱涝保收”了。这可是“八大铁帽子王”之外唯一的特例!足见皇太后、皇帝两种力量都对这位小皇子的器重和提携!而福全则为“恩封”,是以天潢近支得封,他如果当不了皇帝,他的子孙爵位皆以次递降,代次降至第七等的“不入八分[4]镇国公”止,这就比玄烨差了不止一个层次。 这样的巧妙安排可都是暂代宗人府宗令、安郡王岳乐的主意。 去年十二月初五和今年五月初八,原宗人府宗令硕塞叔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先后亡故,岳乐就顺理成章成了宗室的首领,说话办事更加有力度了,也更能领会和实现皇上的意思了! 正如福临预料,前日在午门之外亲眼见到皇二子挥斥方遒、怒责罗刹、大扬国威、行止有度,诸位议政大臣、九卿乃至满蒙汉各族群臣,都以为不按惯例“功封”尚在襁褓的玄烨为多罗贝勒实属应该。至于皇长子福全,只不过是跟着沾光,无可无不可了。还真是没有几个人去牵强附会的揣摩皇家是否有立储之意…… 弘毅在东二所实在是坐不住。他深深知道,单凭几句“天朝上国与蕞尔小邦”的说辞,在时下嫉妒奉行“丛林法则”的国际政治大环境里,根本就是毫无用处,只能用来糊弄一下毫无“国际”、“国家”概念的国人而已。当下对俄罗斯最要紧的,对内是提升大清军力,对外则要在谈判桌上谋取利益最大化!这两步棋,目前只能靠自己勉力为之。当然,有了贝勒爵位,自己可以作为的空间也就大大增加了…… 眼下就有一件事情,多罗安郡王岳乐要请多罗贝勒小玄烨过府“玩耍”。当然,尽管作为现如今宗室头面人物,这件事还是要和皇太后和皇上禀报之后才办的。两位上位者自然也是立即应允,虽然目的不同:皇太后布尔布泰认为宗室贵胄亲近自己的孙子,可以为今后打下良好的基础;皇帝福临认为,自己的这位堂兄乃是自己亲政以来的得力助手,让他多影响一下小玄烨,会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而弘毅更是求之不得: 一则,他知道后来的这位“和硕安和亲王”岳乐可与其先辈不同,他是清初改革派的代表,全力支持顺治皇帝的一系列改革,大胆启用汉人,缓解与汉族地主阶级的矛盾。他还力主停止圈地,使人民能正常从事生产活动。要不是后来顺治早亡、保守派“四大辅臣”被任命为顾命大臣,一味复辟首崇满洲的政策,使得清朝在康熙初年出现了倒退的现象,岳乐也不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郁郁不得志。好在康熙帝及时铲除了鳌拜,大清才没有续写元朝的悲剧。尽管康熙亲政后再一次重用这位堂叔,可新版玄烨还是想尽力避免这位清初改革派被闲置许多年的情况发生。二则,现在有一人正在安郡王府邸等着自己,这个也是皇帝福临知道的。 多罗贝勒玄烨乘着自己的新配备的红色轿辇,一行数人,包括同样乘轿的朴氏、孙氏,十分兴奋和期待的往安郡王府所在的“四王栅栏[shílànr]”而来。 穿越一年多了,这是弘毅第一次出宫,而且是来“四王栅栏[5]”,也就是后世的东交民巷使馆建筑群一代。这条街就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南边,再往西还有一个警察博物馆,都是弘毅和小艾当年经常转悠的地方,在这里,他们读过墙上的《东交民巷百年历史》展窗,知道了英国使馆、法国使馆、美国使馆和俄罗斯使馆的位置和历史。而这个安郡王府,后来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被法国公使买下,成为法国公使馆,就在东交民巷和台基厂大街的交界处。“故地重游”,弘毅时不时掀起轿厢上的窗帘,悄悄向外打量,自己和小艾当年的身影似乎早已印刻在两旁苍青色的院墙上、走进了深邃的历史中…… “小艾,你还好吗?”弘毅忍不住又一次感伤起来,幸好是坐在轿子里,外面护持轿辇的小功子没看到这位又一次无缘无故泪流满面的小贝勒爷。 “多罗贝勒、皇二子到——”安郡王府的右门早已打开,安郡王岳乐也早已站在月台上躬身迎候。虽是论辈分自己是四叔,可眼前这位可是现今大红大紫的皇二子玄烨,况且他天生奇才,也深得岳乐喜爱。 “玄烨给四叔请安!”弘毅哪里肯到了正门前,去心安理得接受岳乐的迎接和参拜?于是早早就在栓马桩前就喊了一句“停”,自己下了轿子,憨态可掬、摇摇晃晃才登了几层台阶,却被岳乐赶紧从台阶上下来迎住了。 “哈哈,贝勒爷,您还是让朴嬷嬷伺候着好了,不碍事儿的!”岳乐关切的说,那意思就是弘毅可以心安理得的躺在朴氏的怀里登门进府。 “不必,四叔。侄儿这次是来好好瞧瞧四叔的府邸,每一处景致都不想错过呢!来之前皇玛玛还特意嘱咐,要侄儿好好看望您和福晋,现在就要去给四婶子请安才好呢!”弘毅摆制止了朴氏上前,从容说道。 “奴才谢过皇太后恩典!”岳乐赶紧面朝北边、紫禁城的方向打千儿行礼,之后才拉起玄烨的小手,一同进了府门。 按照皇太后的意思,弘毅先进内宅拜见了自己的四婶、和皇太后同为博尔济吉特氏的安郡王嫡福晋。这位福晋也是常去宫中走动之人,自然十分了解皇太后对于这位小孙子的喜爱不同寻常,再加上宫中、坊间各色传言,对弘毅那可是十分上心,好吃的好喝的招待不停。弘毅也是既来之则安之,好好享用了一番,只是把朴氏、孙氏在一旁忙坏了,一会儿倒水一会儿剥皮的。 “四叔,您府中可有什么‘西洋景儿’让侄儿瞧瞧?”弘毅看着礼数都差不多了,就准备办正事了。 “哈哈,四叔这里今儿个还真有一个洋景儿,那就请贝勒爷过去瞧瞧?”岳乐刚才看着小玄烨大快朵颐,还以为这个小毛孩忘了正事了,听了这句话才放下心来。 两人不带任何随从,进了岳乐书房的密室。 等在这里的,一位是兵部尚书噶达浑,还有一个,就是那日被从午门直接提到兵部的别科托夫。此时的别科托夫,已经没有枷锁上身,正通过通事的翻译,小心翼翼的向噶达浑汇报着什么。见到岳乐和皇二子进来,别科托夫倒头便拜。岳乐他是一进了通州大营就认识了,而这位看似婴儿的小皇子,更是在他眼中犹如天神一般可敬。 原来,早在午门献俘之前,弘毅就和岳乐沟通好了,今日受邀前来,也是两人商议的结果。 弘毅并没有立即搭理别科托夫,而是十分谦恭的将岳乐和噶达浑分别请上主位,自己才“爬”上了岳乐右手的客位。见岳乐和噶达浑微笑着示意贝勒玄烨可以“主审”了,弘毅也不再托让。 “别科托夫,虽然你这次戴罪立功,供述了斯捷潘诺夫的种种罪状,但你也是罪孽深重,轻易不可解脱。你可知道?”弘毅冷冷说道。上次在位育宫和福临、岳乐商议罗刹降兵的处置,弘毅就提出要为我所用的建议:既然费了好半天劲儿才一窝端了,假使轻易释放,得不偿失。况且六千人马围困一个小小的四百多人的呼玛尔城,竟然真是耗费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可见这群匪军也是极有战斗力的,并非乌合之众。如果能在其中物色一两个堪用之人,特别是善于火器使用的,那可就是求之不得了。毕竟沙尔虎达虽然善战,却每次都要有求于朝鲜的鸟枪兵,这让包括福临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憋屈。而这种人才,自然首选两个匪首,而且侧重于“二号匪首”。 跪在下面听俄语通事复述之后,别科托夫急忙频频磕头:“尊贵的大人,我也是迫于生计、被逼无奈才走上这条路的。那沙皇……哦,不不,那莫斯科的大公他早已觊觎伟大的博格达皇帝、天子沙皇的广袤土地和丰沛物产,一批又一批的派遣远征军,以经商贸易或者探险考察的名义,深入阿穆尔河……哦不,是黑龙江流域为非作歹,作为一个小小的队长,我也是敢怒不敢言呀!还请大人们看在仁慈的圣母玛利亚的面子上,饶恕我吧!” “饶恕你?哼哼,那要看你有多大的用处了!”弘毅这一句话,可全然不似当日在午门之外的义正言辞,颇有些市井小人的蝇营狗苟,让岳乐和噶达浑都微微皱了皱眉头,可又说不出什么不妥。两国交锋,如果一味学那宋襄公,只怕会落得一个“蠢猪[6]”的该死下场了。 “我,我有用处呀!尊敬的皇子殿下,我熟悉罗刹国在远东地区的所有堡垒据点,我知道他们每个据点的人员数量、火力配备,我可以引领博格达大军去消灭他们!我,我还会修理火枪,打的也是很准的;我……我还会……”别科托夫使劲搜刮自己的长处,如果座位上那个小家伙不喊停,他甚至最后都会说自己十分擅长和俄罗斯妓女调情! “你会修理枪械?”弘毅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地方,及时打断了别科托夫的絮絮叨叨。这个别科托夫如此表现也是弘毅心中有数的。那日岳乐进了牢房,弄清楚匪首的官职大小,就直奔别科托夫而来,一句“首恶必办”,就吓得这个探险小队长屁滚尿流,忙不迭供出了他们现如今的最高长官斯捷潘诺夫,还有历任匪首的斑斑劣迹。岳乐趁热打铁,说了一句“华夏中国,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应有尽有”之后,这小子立即明白了,说自己愿意皈依华夏,效命朝廷!而且还当场对着他的那位圣母玛利亚发下了毒誓。 “啊?是的!殿下!我精于此道!”这时候弘毅就是说你会造飞机吗?估计他也会说“我精于此道”!但事实上,这个别科托夫的确没有撒谎。作为一名圣彼得堡的资深混混,他接触燧发手枪的时间确实比较早,为了能在和情敌决斗的时候占有先机,他对自己的手铳可谓了如指掌,也的确做达到了“弹无虚发”的程度。 “尚书大人,明安达礼说此役的确是吃了一些罗刹人火枪的亏,看来果有此事了。可否请您将此人带回兵部,校验一下他所言虚实?”弘毅示意同事这句不必翻译,转向噶达浑。 “贝勒爷,下臣这就去办!”噶达浑说外,就要将别科托夫押回兵部大牢。 “大人且慢!”弘毅拦住了噶达浑,继续对别科托夫说道:“你知道什么是天主的安排吗?” 这下子可把别科托夫吓坏了,终于点到了他最最敬仰的天主,急忙手划十字,不断称颂圣母玛利亚。 “本贝勒爷会让你知道,天命不可违,你们的那个什么沙皇,现在就成了上帝的弃儿了!” “伟大的天主的使者,圣母玛利亚作证,别克列夫誓死效忠于您,效忠于天主的使者!”作为一名虔诚的东正教徒,面对两岁不到的天主的使者,别科托夫发下了毒誓。 “你可愿意入我大清旗籍,做我的奴仆?”弘毅恶狠狠问道。 “我愿意!我尊贵的主人!” 于是,在安郡王岳乐的府上,不久就多了一个高鼻子黄头发的洋人奴才,这是多罗贝勒玄烨“寄养”在此处的…… [1]贝勒朝冠:顶金龙二层,饰东珠七,上衔红宝石。夏朝冠前缀舍林,饰东珠三。后缀金花,饰东珠二。吉服冠、端罩皆与郡王同。 [2]贝勒补服:色用石青,前后绣四爪正蟒各一团,朝服通绣四爪蟒文,蟒袍亦如之,均不得用金黄色,馀随所用。朝珠绦用石青色。馀同郡王。朝带色用金黄,金衔玉方版四,每具饰东珠二。佩绦皆石青色,吉服带色用金黄,版饰惟宜。佩绦亦皆石青色。崇德元年,定贝勒冠顶三层,上衔红宝石,中嵌东珠六。前舍林,缀东珠二。后金花,缀东珠一。带用金镶玉版四片,嵌宝石四。顺治九年,定冠顶共嵌东珠七,舍林、金花各增嵌东珠一。带四片,每片嵌东珠二。服用四爪两团龙补及蟒缎、妆缎。 [3]贝勒明轿一,暖轿一。自贝勒以上,用舆夫八人。红盖,红幨,红帏。馀如郡王。 [4]清朝宗室贵族的等级制度,自和硕亲王以下、辅国公以上,共6个等级的贵族统称“入八分公”;与之相区别的,有不入八分镇国公、不入八分辅国公、一至三等镇国将军、一至三等辅国将军、一至三等奉国将军、奉恩将军等六级爵位,则统称“不入八分公”。“入八分”与“不入八分”的“八分”是指八种待遇的标准。“不入八分”者不能享受这八种待遇。八种待遇是:朱轮(红车轮);紫缰(乘马用的缰绳);宝石顶(一品用珊瑚顶,宝石顶在珊瑚顶之上);双眼花翎;牛角灯;茶搭子;马坐褥;门钉(府门上的钉)。 [5]岳乐袭郡王爵并改号“安”后,府亦称为安郡王府,就连府所在胡同的地名也称为“四王栅栏”(岳乐为清太祖**哈赤第七子阿巴泰之第四子,故俗称“四王”,栅栏是之置于胡同口用于防盗的拦挡物,日启夜闭)。 [6]蠢猪者,伟大领袖毛~主~席对宋襄公的批语。 第三十八章——点评汉儒学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二年七月二十七日,位育宫。 “皇上,二阿哥的确是非同凡响呀,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收了那个洋毛别科托夫!”安郡王岳乐绘声绘色的给福临描述昨日在自己府中,小玄烨上演的那一幕收降别科托夫的好戏之后,做了一句总结陈词。 “可收拢这么一个降服洋人又有何用?”福临自然不会责怪自己这位还没有开府的儿子收纳一个西洋门人,毕竟人家已经被自己心甘情愿的晋封为多罗贝勒,而且还很识趣的把这个洋奴放在安郡王的眼皮子底下圈养,也就是告诉自己这个当爹的,我这些事情一点也不避讳皇阿玛你!可区区一个洋人,还是一个败军之将,有何金贵的地方呢? “皇上,奴才本来也是不解,但玄烨和奴才说过,西洋火器十分了得,虽然不能与我八旗铁骑所媲美,却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这次呼玛尔之战,明安达礼一开始也的确吃了罗刹火器的亏,要不是那几百朝鲜鸟枪兵,完胜之日也许还要再拖延一些时候……” “火器确实不可忽视,但骑射之术才是我大清安身立命的根本呀!四哥,你说呢?”福临知道岳乐必定会知道自己的注意,就故意一问。 “皇上,此处就是一个紧要所在了!”岳东果然加重了语气,“昨日,二阿哥给奴才讲了一番何为根本,以及这个根本是否就必须是一成不变的道理,听后确实值得思量。” “哦,快说来听听?”福临从御座上下来,走到岳乐跟前,并出手按住了要起身禀报的四哥,只是命吴良辅另外挪过来一个座位,就坐在岳乐的面前,摆出兄弟二人促膝长谈的架势。 “嗻!”岳乐心中一暖,更加原原本本、细之又细地回溯起昨天的事情来—— 原来,噶达浑押着别科托夫回兵部校验技能之后,玄烨并没有立即告辞的意思,而岳乐正好也有深入交流的想法,两人就在书房密室,又聊了一个时辰之久。 岳乐首先问玄烨,那句询问别科托夫“有多大用处”的话,是不是太过功利?不料玄烨毫无羞愧之意,神情自然的说道:“四叔,侄儿知道你是赞同满汉一家的,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数万万汉人、几千汉臣的所有学问都真的如他们所说,是天下独尊、舍我其谁的话,他们汉人在北宋之时怎么会被大金压制良久,又怎么会在十二年前终于将这天下拱手相让于关外大清?要知道,那时候,在他们眼中,我们满洲就是蛮夷落后之辈,一如今日我们看待这些西洋罗刹一般!” 岳乐大惊失色,毕竟面前的小侄子用一年多来的种种表现,把他自己慢慢塑造成了一个几乎可以“直达天听”的奇瑞圣婴,他这句话,难不成是要暗示大清的国运么? “贝勒爷,你……我大清……”岳乐一时有些语塞,汗珠子都流了下来。 “哈哈,四叔过虑了!玄烨不是那个意思,至少百十年内无此忧虑。”看着岳乐有些放松下来,弘毅稍微顿了顿,因为他知道,作为清初的改革派,岳乐一定是有些长久考虑的。果然,回过味来的安郡王很快又是忧心忡忡,毕竟,但是作为一个力主“满汉一体”从而巩固大清统治长久的皇族宗室,大清国祚是要万世永续才好的,怎么入关百十来年之后就要有国运之忧吗?忧在何处呢? “但是,如果我大清只是一味将汉族遗老那些酸臭无比、固步自封的学问拿来当成宝贝,如果朝廷不能仔细辨别,以至于鱼龙混杂、泥沙俱下的话,估计百年之后,中华雄风不再了!”弘毅意味深长的做出有一个“玄妙不可知”的结论。 “汉家学说怎么会是固步自封的酸臭学问?”岳乐十分不解,甚至有些懊恼起来。 “四叔别急,侄儿并不是要要全盘否定汉家学问。所谓汉家学问,必推儒学为首为要!毕竟华夏五千年,自孔子立圣以来就有二千多年了,其功绩可谓无以比拟。” 岳乐微微点头,静待下文。 “这儒家,基本上坚持‘亲亲’、‘尊尊’的原则,维护‘礼治’,提倡‘德治’,重视‘仁治’。这‘三治’,堪称儒家的三个主义!” “儒家‘礼治’主义的根本含义为‘异’,即贵贱、尊卑、长幼各有其特殊的行为规范。只有贵贱、尊卑、长幼、亲疏各有其礼,才能达到儒家心目中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的理想社会。国家的治乱,取决于等级秩序的稳定与否。儒家的‘礼’也是一种法的形式。它是以维护宗法等级制为核心,如违反了‘礼’的规范,就要受到‘刑’的惩罚。” “而这礼治,可以说是眼下我大清惩戒罗刹等西洋蛮夷的一柄利器,我天朝上国以礼服人,假若那些蛮夷之国不通情理、不遵礼制,轻可以训斥教化,若其屡教不改,则重可以兴兵罚国,刑其首恶!罗刹如果执迷不悟,此法可行!”岳乐这才恍然大悟,那天午门献俘这玄烨怒责斯捷潘诺夫种种罪行,是为了这个原因! “儒家‘德治’主义就是主张以道德去感化教育人。儒家认为,无论人性善恶,都可以用道德去感化教育人。这种教化方式,是一种心理上的改造,使人心良善,知道耻辱而无奸邪之心。这是最彻底、根本和积极的办法,断非法律制裁所能办到。”弘毅越说越激动,也顾不太上现代词汇和当时语言环境的对接了,好在词语虽然生涩,但是其中的含义岳乐还是能够基本明白的,所以也没有打断。 “儒家的‘人治’主义,就是重视人的特殊化,重视人可能的道德发展,重视人的同情心,把人当作可以变化并可以有很复杂的选择主动性和有伦理天性的‘人’来管理统治的思想。从这一角度看,‘德治’和‘人治’主义有很大的联系。‘德治’强调教化的程序,而‘人治’则偏重德化者本身,是一种贤人政治。由于儒家相信‘人格’有绝大的感召力,所以在此基础上便发展为‘为政在人’、‘有治人,无治法’等极端的‘人治’主义。” 弘毅说完这一大段,仔细瞧着岳乐,见他只剩下频频颔首了,才继续说道: “于今日看,侄儿认为儒家学问已有三利二弊。其一利,是提出‘礼治’、‘德治’和‘仁治’这‘三治’;二利是提出了‘积极入世’;三利是提出了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和谐’,不管是“王道”还是“霸道”,和谐是万物共存的根本之道。” “但儒学更有二弊。最大的一弊就是‘迂腐’。第二弊则是‘重徳轻法’。” 弘毅没有详述这二弊的具体内容,却一下子抓住了岳乐的心。是呀,“迂腐”莫大于将满洲排斥于华夏之外,整天个叫嚷着什么驱除鞑虏,谁是鞑虏?宋金之时就在争执谁为“中国”,却都被蒙古征服。明清交替,满蒙又都成了中国之人。这鞑虏,的确需要好好分辨才好。 “难道今日的孔教就是孔丘本义吗?侄儿以为不然,毕竟孔子以下,孟子、荀子、程朱理学,再到陆王心学,这儒家学说可未曾没有一日不发展变化,可孔门子弟却一味的说自己的学说是千年不变的,要求所有的人也是因循守旧,不可僭越!长此以往,中华必将自绝于世界之外,大清的华夏,无论满汉各族,都会受制于西来洋夷的祸患,沦为西洋诸藩的囊中之物了!”弘毅十分悲伤的说完最后一句,长叹一口气。 “为何是那些蛮荒未开的西洋诸藩?”岳乐赶紧追问,特别是说这最大的威胁不是汉人的排满,而是汉人学问的迂腐,以及西洋东来的威胁。 “四叔有所不知,西洋诸藩虽然荒蛮,但那是百年以前的旧事了。早在明朝中后期,西洋人就开始励精图治,于今日,其凭借着海船和火器的造办技艺精良,已经在海路上广而贸易,攫取了数额巨大的利益,更是滋长了他们的国力,走上了一条血雨腥风的暴政之路。此消彼长,假若我中华国人继续沉溺于几千年来唯我独尊的陈年旧梦之中,终有一日,那些个西洋狂人的刀枪就会架在我们的家门口了!”弘毅说的言词确确,就等着岳乐发问。 “此消彼长?此话怎讲?难道汉人的学说还比不过洋人的奇巧?还请贝勒爷教我!”岳乐拿出对待那些汉臣元老一样的尊重,给眼前这个婴儿施了一个汉礼。 弘毅不由得愣了一下:奇巧?这不和后世乾隆嘉庆朝对西洋技艺蔑称“奇技淫巧[1]”一个心态吗?看来即使是改革派,也终归是受制于历史局限呀!看来只好详细给这位当前最可倚仗的贵族大臣好好上一课了! “四叔客气,侄儿就是说一说自己的那些个想法,也不见得都对。”弘毅赶紧跳下来客气一番,重新拉着岳乐入座,自己则顺势背着小手在厅堂里边踱步边开讲…… [1]指过于奇巧而无益的技艺与制品。奇,奇异。淫,过分,极端。指过于奇巧而无益的技艺与制品。《书·泰誓下》:“[商王]作奇技淫巧,以悦妇人。”孔颖达疏:“奇技谓奇异技能,淫巧谓过度工巧。二者大同,但技据人身,巧指器物为异耳。”清代管同所著《禁用洋货议》:“昔者,圣王之世,服饰有定制,而作奇技淫巧者有诛。” 第三十九章——国学与西学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位育宫,听完岳乐复述的皇帝福临,早已陷入了沉思。 玄烨这一番关于汉家学问的长论,其中新意层出,让本来就早已仰慕汉学的福临也是颇有感触,很多东西虽然第一次听说,可稍加揣摩,就会发现所言不虚。这居然让不到二十岁的青年皇帝在心里又一次嫉妒起自己不满两岁的幼子,感伤起自己不学无术、四处游玩的幼年时代! 好一会儿,岳乐或吴良辅,都不敢去打扰正在深谋远虑的皇帝陛下,就这么安静着,各自思考着自己的主意。 福临暗自伤怀良久之后,心境平复了很多。 毕竟,小玄烨不会用这种机会、也绝无必要在自己面前炫耀什么儒家学问,所以,其中必有深意。但这深意到底是什么呢?特别是说大清统治最大的威胁不是汉人的排满,而是汉人学问的迂腐,以及西洋东来的威胁,简直是千古奇闻!这小家伙后面必有下文无疑! “四哥,玄烨还说了些什么?一并说来!”沉默良久,福临决定继续追问下去。 “玄烨的确还有长篇大论……”岳乐十分赞叹这位皇上弟弟的聪慧明白,继续汇报—— “玄烨还说,他以为大清入关之后,对待汉家学说,万万不可抱残守缺,更不能让其固步自封、逶迤不前;对待那些个东来洋学,也绝不能视作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具体有三说: 其一,汉学,实乃孔孟之道、儒家学说,首先就要在这名称之上正本清源。何为汉学?那可不是他汉族一家的学问,孔子之时,哪有什么汉族?华夏万民,我满洲祖先肃慎[1]也有一份!更何况现如今华夏一统,不能随着他们再提什么汉学了,而是可以称之为‘国学’!”福临听了心里暗暗盘算,这一条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毕竟,那群汉族遗老也是成天把“中华中国”的放在嘴边上,虽然是为了将满洲关外区别出去,但汉学推崇为‘国学’之后,他们就不得不承认中国华夏早已自成一体了!” 看到福临点头,岳乐有了底气,继续说道: “玄烨还说,毋庸讳言,这所谓汉儒学说,对于眼下的大清,着实是大大的有用。但也不能一味的偏听偏信,于这一点上,我们应该防止所谓的‘儒学国粹化’,把汉儒学说封为万世不变的唯一正论,对其要去伪存真、完善发展,而后吸收揉入到‘国学’之中。要知道,虽然孔子说什么‘述而不作,信而好古[2]’,但自春秋战国以降,汉唐宋明,乃至今日江南的汉族遗老,都在对所谓经典儒学作者一刻也未曾停歇的改造,其中良莠不齐,不可以偏概全。大清作为华夏正统,自然应该在采纳中外百家的基础之上,将儒家学说改造成为一门与时俱进的大学问!” “与时俱进!”福临重复了一遍,虽然闻所未闻,但是寓意明确,很是好懂! “对,与时俱进!不与时俱进,难道大清朝就在关外看着李氏闯贼灭宗庙、毁社稷而不顾吗?不与时俱进,难道就任凭南明小朝廷兴风作浪吗?”岳乐回想起昨日玄烨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一幅大义凛然的样子,都让自己肃然起敬!【弘毅当时其实是在暗自祷告:江大大!冒犯冒犯啦!恕罪恕罪!好词就是好词呀,绝对是中华文化的瑰宝,按理说可以跨越360年提前用一下吧!所以还是谢谢啦!】 “其二,西学东传,不能一味抵制,而是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借鉴吸收为我所用。西洋地域狭小,人口稀疏,所以他们的学问往往以实用为主旨,却对形而上的人本天命等等理解得甚为玄妙,往往参悟不透。其实汤若望等东来传教士所掌握的西洋技法,还远不是当下万里之外欧罗巴诸国最最现今的奇巧!若是我朝任凭西洋诸国一味钻研实用之学,则在兵器、航海、天文、算学等方面就会日积月累、转而有所突破,到那时,就怕蛮夷之地、野蛮之兵、军势之猛,俱长于华夏文明之邦了。这罗刹小国,目下在欧罗巴诸国眼中都只不过是蛮夷之国,但其火器对大清八旗的厉害却是不言自明。假使这万里北疆被罗刹得手,那么他西可逐鹿欧罗巴,东可掣肘大清朝!现如今,我们就必须未雨绸缪,必须着手扼杀这一势头于其襁褓之内!”岳乐几乎是在背诵,尽管自己对这一段话基本上是云山雾罩的感觉。 昨日,弘毅说这番话的时候,岳乐也和现在的皇帝一样,不置可否。虽然岳乐属于清初改革派了,但如此耸人听闻的国际政治形势,他毕竟是第一次听说,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弘毅看在眼里,也没有继续纠缠,这种现实版的穿越,不是后世很多作者大大天马行空的样子,有些事情,事在人为,却也成事在天了! “其三,国学为体兴文化、西学为用利公器,中西结合皆华夏,用夷长技以制夷[3]。汤若望等人的技艺在我朝可谓精良了,但如果能够多多引进西洋专工之‘士农工商’,进而分批分类逐步引进西洋器物,择其善者而学之,变洋为中、引领潮头! 当务之急,一是用其火器制造这些巧妙技艺,同时凭我华夏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定要做出比他们更加好用的火器!二是明确‘华夷之辨’的唯一标准并推行四海。大清应将华夷之辨区分的主要标准定为是否尊崇华夏礼仪、奉行‘礼德仁’三治,摒弃血缘、地缘、衣饰等标准。这一标准还应该作为万国来朝必须接受的主旨,计入封册,将孝、弟(悌)、忠、恕、礼、知、勇、恭、宽、信、敏、惠等内容广播天下,让天下万国都敬仰华夏、听命大清!……” 福临细细品味着…… 玄烨的很多话虽然是被岳乐复述,里面很多意思可能改变些许,但是主旨要义是十分明确地,那就是自己这个出身满洲的皇帝,不能仅仅满足于“首崇满洲、满蒙一家、满汉一体”,如果在文化上“首崇华夏、博采众长”、在军事上“北阻罗刹、西纳诸洋”、在奇巧上“西学为用,用夷长技以制夷”……那么,大清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假若那时候,自己能够真正成为广大汉民汉臣真心拥戴的开明圣君,那么,现在这些满洲老人的掣肘又算得了什么阻碍呢! “皇上,二阿哥最后还要奴才和您暗语一句,他说他还想要……”岳乐十分神秘的低声说道,细微到只有两人才能听见。 “哦……”福临满脸疑问,却是主动将上半身倾向了同样动作的岳乐,听了几句之后,福临面色大喜,和岳乐相视而笑…… “摆驾慈宁宫!”福临终于收拢了神行,传旨道。 三天之后,经过福临一次次和自己的皇额娘促膝长谈,皇太后终于允许由多罗贝勒玄烨作为总裁,召集龙兴圣迹日讲官范承谟、钦天监监正汤若望、兵科右给事中季开生等人,在东二所以为皇子讲学为名,“秘密”组成一个写作班子,开始编纂一本叫做《国学与西学》的小册子。 初次涉足编修书籍工作的弘毅这两天很兴奋,因为自己的诸多思想,自然有范承谟和季开生二人给翻译成深奥的文言文。虽然一年多自己孜孜以求的学习,可面对浩如烟海的儒家典籍,即使一年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研习不了一成,更别说参悟透彻了!好在那二位都是当朝大儒,又早与自己有过或多或少的接触,往往自己的一个新想法刚说出来,大家伙就引经据典的加以佐证或者是批驳。就连汤若望三十多年潜心研究佛儒释道,俨然也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儒学行家! 虽然几个人时常辩论个面红耳赤,却最后还是采纳了弘毅的意思,因为,现在已经贵为多罗贝勒的皇二子玄烨,将每个人背后的利益都照顾的十分周全,实在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至于汤若望,弘毅只是说了一句话:“西学为辅,国学为主,不过国学不是一成不变的才好,耶稣教义很多好的思想其实是和国学的礼德仁三主义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汤若望立即明白了,自己入华三十余载传送圣音,最大的阻力就是来自那些顽冥不化的老腐儒,如果能够借此扳回几成,岂不妙哉!于是,这个小小的写作团队十分尽心尽力的开足马力运转起来。 福临和岳乐作为清初的改革派,只要不危及满洲统治,是乐于看到一本书能够把汉臣洋夷都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至于皇太后,单纯就是想让自己的小孙子早一些扬名立万,成为自己可以依靠的一股真正力量。至于写什么?还有老汤头汤若望在里面维持不是…… [1]满族是中国最古老的民族之一,其历史最早可以追述到7000年前的肃慎新开流文化和茶啊冲文化时期,肃慎、挹娄、勿吉、靺鞨、渤海、女真,都是现代满族一脉相承的祖先。肃慎,中国古代东北民族,是现代满族的祖先。又称息慎、稷慎。传说舜、禹时代已与中原有联系。周武王时,肃慎贡“楛矢石砮”,臣服于周。商、周时分而于我国的黑龙江、乌苏里江流域和长白山一带。大体分布在今长白山以北,西至松嫩平原,北至黑龙江中下游的广大地域。满族的先民肃慎自公元前22世纪的舜禹时便见诸史籍。《山海经》载:“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有肃慎氏之国。”《竹书纪年》载:“帝舜有虞氏二十五年,息慎(即肃慎)来朝,贡弓矢。”禹定九州时,周武王、成王时,肃慎均派使来贡,最著名的贡品为“楛矢石砮”。周人称“肃慎、燕、亳,吾北土也”公元前夏商周时的肃慎王国、汉至两晋时的挹娄、北魏时的勿吉、隋唐时的靺鞨、北宋至明时的女真。 [2]出于《论语·述而》:“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述而不作--只叙述和阐明前人的学说,自己不随意创作。信而好古--相信并爱好古代的物事。这是孔子的一种治学方式,即完全遵从“述而不作”的原则,只将古代好的东西做陈陈相因,而不创立自己的思想。 [3]大家熟悉的是“师夷长技以制夷”,但那是二百年后的国际政治环境下,现在还不必说“师”,能“用”就很不错了。 第四十章——西洋火绳枪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二年七月二十八日,位育宫。 福临看着兵部尚书噶达浑呈上来的几把西洋鸟铳,有些意兴阑珊。 昨日安郡王岳乐和兵部尚书噶达浑一起将这些玩意儿呈来御览,而且还说是自己的皇二子玄烨的主意。那小子要他两人详细说明了这西洋鸟铳的历史―― 明朝前自己研制的火铳没有准星和照门,后来西洋人发明了这种鸟铳,并在明嘉靖年间经倭国日本传到中国。与明代前期使用的手持火铳相比,鸟铳身管较长,口径较小,发射与口径相同的圆铅弹,射程较远,火力较强;增设了准星和照门,变手点发火为枪机发火,枪柄由插在火铳尾銎内的直形木把改为托住铳管的曲形木托,持枪射击时由两手后握改为一手前托枪身、一手后握枪柄,可稳定持枪进行瞄准,射击精度较高。又因其枪机形似鸟嘴,故名“鸟嘴铳”,又或者说此火铳可以击中高飞的鸟儿,又命“鸟铳”。而在欧罗巴,则叫做“火绳枪”。[1] 对于这几把罗刹人使用的西洋鸟铳,小玄烨居然推崇备至,一定要岳乐和噶达浑两人向皇上详细禀报其所谓“先进”之处――咱们大清现在使用的鸟铳,乃是前明仿制西洋早期鸟铳而造,应该算作旧式的“火绳枪”,是用火折点火绳,使用【手指】压住火绳以引燃点火药,继续点燃发射药。 但这次呼玛尔缴获的西洋鸟铳,应该叫什么“火种式火绳枪”。按照玄烨的说法,洋人的这些居然比大清的火绳枪先进了一个次代?岂有此理! 其实福临并不知道,当弘毅在安郡王府和岳乐说这些时,真的是痛心疾首,但他却没有像后世那些对历史一知半解的穿越愤青一样,把中国火器最终落后于世界水平的责任一股脑全部推给大清朝―― 随着技术的发展,需要火折子直接去点火的问题被圆满解决,西欧的工匠们在枪的后部增加了一个由扳机所带动的小火炬,这个小火炬在战斗的时候一直燃烧着,当需要开枪的时候,就扣动扳机使小火炬向前运动,接触到前面插着的火绳,而小火炬是用浸泡了蓖麻油的布团揉成,上面燃烧着的火不易熄灭。这样一来,火绳枪手在射击失败之后就不必再重新打火折子,射程起来方便了许多。这种新式的扳机击发式火绳枪的口径一般为15至20毫米,管径比一般为40到45毫米,而最大射程一般为60至80米,它在1543年就传入了日本。 根据《明史》中的记载,“扳机击发式火绳枪”传到中国的时间约十五世纪初,比日本早100多年。可是一百八十年后,到了十六世纪末的1585年,太阁丰臣秀吉,在基本统一全日本后,出兵朝鲜时,却吃惊地发现,中国明朝派去援朝抗日的将领李如松所统帅的中国军队,仍然尚未全面装备新式“扳机击发式火绳枪”,更多的是老式的“鸟嘴铳”,更没有大规模的专门使用新式火绳枪的成建制部队。与侵朝日军相比,明军步兵火力处于极大的劣势。因此,丰臣秀吉极轻视援朝的明军。 在这以后,日本不再对中国“言语必和,礼意必笃,毋生嫌疑,毋为诡激”(中国唐朝时日本大化天皇告诫其使者语,史称“东夷貌柔顺”),从此日本不再对中国“貌柔顺”。丰臣秀吉命令日军以新式火枪与李部对攻,由于武器的优劣悬殊太大,李如松所部多次在平壤城下被日军战败,直至战争结束时,明军仍未能在陆战中战胜日军,而是靠以扳机击发式火绳枪武装的朝鲜水师的“龟船”将日军水师大部歼灭,迫使丰臣秀吉下令撤军。这就解释了攻打呼玛尔城堡的时候,为什么堂堂大清宁古塔章京沙尔虎达非要朝鲜派出几百鸟枪兵,那是因为人家朝鲜在明朝末年早就装备了“扳机击发式火绳枪”! 如果说是因为胜利而使中国明朝忘记了吸取教训的话,一些在日本内战中战败的诸候残部拿着这种火枪侵扰中国的东南沿海各省,打得中国明朝的沿海地方驻军难以抵挡。日本的新式火枪使中国的明朝军队的刀剑招架不住,这也是为什麽明朝的“倭患”难绝的主要原因之一。而当时的明军仍不能从武器劣势中觉醒,明军将领们在总结失利的原因时,还是归于败在“不敌倭刀”,而去精研倭刀和倭刀书,而不是去普及新式的火枪。 其实,一直到了明末清初的时候,中国的最顶尖火枪技术一直领先了日本少说五十年,特别是帅选研发出了一种后世的“燧发枪”,其以木制的枪托抵肩射击,口径缩小的枪管精度好重量轻,分离式药室预装弹药,打火式枪机的射速很快,非常之先进,欧洲在18世纪晚期才有了这样的火枪。 但一直到六十年后明朝灭亡时,中国明朝政府军队仅有一支人数很少的“神机营”,只是象征性地使用扳机击发式火绳枪,而没有在军事意义上大规模地使用之,以至于,在利于火枪兵队防御的山海关,吴三桂也会无心防守(明弓的力量小于清弓,射程不如清弓,这样一来,清军骑兵着重甲,用硬弓,可以射到城头上面,而明兵却很难射死清军),至骑兵呈凶的清军轻易地战胜了明军。(虽然明朝的“神机营”的主要战术意图是防守城池,而并非平原战事,但是,只有在北京这样的大城池,在仪仗作用的装备了火枪部队)。只是因为它没有被用于实战,世界历史学界一直没有承认这种武器是中国在那时候发明的…… 明朝不够重视新式扳机击式火绳枪,就更别指望“弓马得天下”的清初诸位了!萨尔浒之战时,明军西路军在萨尔浒山上见**哈赤的八旗军来攻,即令各队结营列队以待。当后金军进至山下时,即刻下令开炮轰击。战幕方拉开,雨雪忽止,天降大雾,弥漫山谷,视线不清,咫尺之外,难分敌我。明军个个恐惧,人人心慌,便点燃松枝当火炬。这恰好把自己完全暴露在金军面前。金军利用其火光,使用弓箭,箭无虚发,每发必中。明军虽有火光易于点燃火枪,但因在明处,难寻目标,非但未能伤敌,自己反吃大亏。加之黑色火药惧潮湿,雨雪中使用不便。萨尔浒之战正好在雨后初晴,湿度最大时,不用火烤干,便无法射击。所以八旗军愈战愈勇,步步逼近,攻入明营,一举夺取了萨尔浒山营寨。萨尔浒之战中,鸟铳(旧式火绳枪)的缺陷暴露无遗。至于后来的清朝,由于是马背民族出身,为保持满洲弓马骑射之本,总是有意无意抵制火器。 正史上,到了康熙年间,清军新式火绳枪的使用还是如此不堪――在1685年和1686年的两次“雅克萨战争”这样的标准攻城战中,清军未能使用火枪,以至俄军火枪兵自恃拥有这种步兵武器的优势,能够以一当十,负隅玩抗。最后,清军依靠远距离的大炮优势火力方才取胜。而具讽刺意味的是,当清军把“雅克萨战争”中缴获的俄军扳机击发式火绳枪样品献给康熙帝时,康熙帝以不得中断前人所授的弓箭长矛传统理由,仅留下二支用作自己把玩,而禁止清军使用此种新式火枪。 正是因为熟知这一段令人扼腕的明清火绳枪历史,弘毅才一反常态的通过岳乐等人来主动“教导”皇上福临,并且明确表示自己的坚持,希望能够引起他的重视。 可在福临眼中,即使这些西洋玩意儿优良一点,不过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火器嘛,也就是那么回事罢了! 自从龙兴关外,作为戎马皇帝皇太极的儿子,自己对火器并不陌生,可是“骑射安天下”的大训让自己多多少少不愿意、或者说不太敢过于重视这些洋玩意。毕竟明朝的火器也是厉害了得,可太祖太宗几次剿灭前明大军,每一次明军都把火器摆在最前面,一味乱射之后,还不是被疾如旋风的八旗铁骑一荡而平?可偏偏明安达礼回来之后却总是说这西洋火器的厉害,好像风卷残云的骑兵还不如只会呆立着放枪的步卒?弄得兵部也有些议论,说什么火器堪用,要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命那朝鲜派遣鸟枪兵了。大清不也有鸟铳鸟枪吗?虽说入关前,八旗的武器装备主要以弓箭、长枪、?[piàn]刀[2]、藤牌为主,鸟枪数量少,鸟枪兵只是附属于弓箭步兵类。 可就在顺治五年,多尔衮还是在清军前锋营的基础上,组建了成建制的鸟枪兵,规定前锋兵制,以一半人习鸟枪,“每兵发给鸟枪一杆”,基本前锋设队长,鸟枪前锋设什长。但这几年几场大的战事下来,大清八旗还不是依靠骑射一次次击败南明?也没见鸟枪兵有多大建树。自然,鸟枪兵人数不多、枪械不新也是事实,主要用在京畿防御也是一说,要不然这次兵部会拿呼玛尔之战说事儿? 但玄烨却说,火绳枪必有大用,但在他看来,即使是这种“扳机击发式火绳枪”,也并不是最刊用的火器!依照目前西洋火器技艺的发展,火枪将在两个方面不断改进:一是击发,二是弹丸、枪药。按照皇二子的说法,西洋几十年前(16世纪后期)发明了一种“火种点火”的方式。就是在一个小管里放一个“火种”或一节短火绳,枪手只是在用枪时才点燃火种,不至于因枪上都带一条点燃的火绳而在夜间暴露目标。其实在明朝就已经有了一种用燧石击发点火的火枪[3],甚至不怕风雨。这种燧石击发点火的火枪现在西洋也已经出现,只不过没有成熟耐用,因而没有装备军队。而那些弹丸枪药,现在西洋术士也是紧锣密鼓的潜心钻研,非要超过我大清才可善罢甘休! 玄烨更耸人听闻的说法是,按照现在缴获的罗刹人鸟枪性能来预测,西洋诸藩的火器将来还会更加“先进”,如果大清现在不早作准备,恐怕将来就会受制于人! 果然,不出弘毅所料,这几句话可是大大刺激了福临“少年天子”唯我独尊的雄心和自尊心!既然亡明可以有,我大清就更应该有!我大清既然要有,那就必须是天下第一! 福临想到这里,终于下定决心:你玄烨不是要在那直隶东北所在的“千里松林”搞什么演武吗?朕本来不想理会这些个关于火绳枪的痴人诳语,可一想到多罗贝勒玄烨呼玛尔之战料事如神,希望这次又是“天降祥瑞于大清”,朕倒是可以让你来试一试。你要的人,朕也可以给你…… “主子,内大臣鳌拜来了!”吴良辅小心提醒正在盯着长短鸟枪冥思苦想的福临,现在自己可是被几次周折真给吓着了,甚至生怕一向对自己宠信的皇上也突然抓起手铳给自己来一枪! “好!快让他进来!”福临不再纠结于御案上的那几杆鸟枪,转过身来面相殿门,等着鳌拜参见。 “奴才内大臣,鳌拜,恭请皇上圣安!”一声穿云裂石、振聋发聩的请安,让心情大好的福临十分受用,享受着位育宫正殿内的阵阵回声,皇帝竟然过来亲自搀扶这个满洲壮汉! [1]鸟铳的主要特点首先是铳管前端安有准心,后部装有照门,构成瞄准装置;其次是设计了弯形铳托,发射者可将脸部一侧贴近铳托瞄准射击;再次是铳管比较长,长度和口径的比值约为50:1~70:1之间,细长的铳管使火药在膛内燃烧充分,产生较大推力,弹丸出膛后的初速较大,获得低伸弹道和较远的射程;最后则是发火机的不同,用火绳作为火源,扣动扳机点火,不但火源不易熄灭,而且提高了发射速度,增强了杀伤威力。 [2]锋利的削刀。 [3]虽然火绳枪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但火绳枪还是在军队中装备了相当长的时间。其经历过的战争和冲突无从记数,杀死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在中国,火绳枪一直用到19世纪末期,使用时间长久,并不是中国造不出燧发枪(明末已经发明出了),而是因为随着明朝的灭亡,之后的清朝对火器不加以重视,没多大发展,加之闭关锁国导致落后。当西方资本主义在工业革命的推动下向古老的东方发动掠夺战争时,这些古老的火器已无力抵挡,直至成为资本主义国家的半殖民地,这正证明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落后就要挨打。 第四十一章——第一巴图鲁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皇帝福临亲手扶起跪在地上请安的鳌拜,展露出十分欣赏、信任有加的一脸亲昵样子。 也难怪福临如此重视这个二等公、内大臣[1]鳌拜—— 瓜尔佳·鳌拜,出生于武将世家,有“满洲第一巴图鲁”的美称。其伯父费英东随其父索尔果投奔努~尔~哈赤,历任固山额真、“众额真”,天命建后金国前,位列“清初开国五大臣[2]”之一。 在崇德初年太宗(皇太极)第二次征朝鲜的战争中,鳌拜开始崭露头角,显示出他勇猛无畏的性格,并从此获得了“巴图鲁”的称号——就在攻下朝鲜“王城”汉城之后,太宗派硕托、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率军攻打皮岛。皮岛在鸭绿江口外,距朝鲜本土及大陆都很近,是一个战略要地,明将毛文龙曾据守此岛,使太宗经常感受到威胁,因而对它十分重视,认为“此岛可比大城”。但硕托等进攻不利,太宗又派阿济格前去增援。渡海之前,鳌拜向阿济格表示:“我等若不得此岛,必不来见王面!”于是他大呼奋力而上,“冒矢石直前搏战”,然后举火为号,引来后续部队,攻下了皮岛。太宗对鳌拜的表现十分高兴,提升他为三等梅勒章京,赐号“巴图鲁”,加世袭六次,准再袭十二次。以后,鳌拜在松锦之战以及入关后的历次战争中屡立战功。 崇德六年初围困锦州及攻克锦州外城时,鳌拜先后率护军击败明朝杏山、松山援军,并徒步攻克明军的步军营,因而从三等梅勒章京升为一等梅勒章京,准再袭十次。崇德六年八月,松山明军突围,被鳌拜率部击退。接着,鳌拜又追击吴三桂、唐通、白广恩等明军各部,获得大胜。于是,崇德七年(1642)六月,鳌拜又升为护军统领,即巴牙喇纛章京,实际相当于都统,即固山额真之职,成为八旗将领中具有较高地位的人物。 崇德八年(1643)八月,福临的皇阿玛皇太极突然薨故,当时势力最大、地位最高、最有资格继统者有三人:一是两黄旗系统的、太宗皇帝的长子豪格;一是两白旗系统的、太宗皇帝的弟弟睿亲王多尔衮;一是两红旗系统的、太宗皇帝的哥哥礼亲王代善,其中尤以前两者的争夺最为激烈。在这场斗争中,鳌拜身为镶黄旗贵族、护军头目,对皇阿玛皇太极可谓忠心耿耿。福临听自己的皇额娘说过,崇德二年,岳托曾派人于夜晚向太宗进献马匹,鳌拜以“此暮夜就寝时,非献马时”为理由,说:“上已安寝,欲令惊动,秉烛观马耶?”加以挡驾。事后太宗听说此事,颇为高兴,将献马一事作为“违法妄行”,“命法司分别议罪”。 鳌拜如此忠于太宗皇帝,自然坚决支持太宗皇帝的儿子继承皇位。后来福临的皇兄豪格自动退出皇位争夺、诸王大臣于崇政殿商议册立这个关键时刻,鳌拜曾与图赖、索尼等六人“共立盟誓,愿生死一处”,并且当众表示:“吾等属食于帝,衣于帝,养育之恩,与天同大,若不立帝之子,则宁死从帝于地下而已。”这才逼着多尔衮无奈不敢仓促自立,推举了福临这个当时才六岁的娃娃做了皇帝。 福临继位以来,这鳌拜更是功勋卓著!顺治二年,鳌拜升一等昂邦章京,随阿济格[3]进攻李自成的军队,直下湖广一带。顺治三年正月,鳌拜随肃王豪格等率军进攻张献忠大西农民军。在汉中打败贺珍以后,得知张献忠率军已到西充一带,鳌拜再次充当先锋,率先头部队前往狙击,结果两军相遇,“鳌拜等奋击,大破之,斩献忠于阵”。打败大西军主力之后,鳌拜等又继续深入四川、贵州等地,斩杀大西政权的大小官员一千多人,基本上消灭了四川一带的大西军。 但是,这次鳌拜却不但没有获得升官的机会,反而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被借口“停其赏赉[lài]”,还险些丢掉了性命。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作为两黄旗的中坚,采取了反对白旗势力的立场,这就必然遭到摄政王的多尔衮的打击。直到顺治七年十二月,那个可恶至极的“皇父摄政王”多尔衮病死,福临自己亲政,才以军功升三等侯鳌拜巴图鲁为一等侯,后来又兼一拖沙喇哈番[4]为二等公。 从此以后,鳌拜作为内大臣之一,常在福临左右,直接参与管理朝堂各类事务,如商讨本章批复程序、联络蒙古科尔沁部,将皇太后旨意传达给皇帝、祭奠故世王公妃嫔,并倡议“大阅以讲武”,自教武进士骑射,协助会审案狱等等,俨然成为了一个能文能武的干臣!对于鳌拜的尽心尽力、始终不渝的效命于自己,福临十分清楚和看重,自然也是十分信任。 “鳌拜,你可认识朕御案之上为何物?”福临拉着鳌拜走到御案之前,故意问道。 “回皇上的话,这些都是些长短鸟枪,奴才如何不知?只不过是洋人用的怯战之物罢了。”虽为重臣,但出身行伍的鳌拜在皇上面前依旧保持者那份直率和刚武,毫不掩饰,这一点也深得福临的喜爱。 但自负的鳌拜并不知道,他看到的“鸟枪”可不是明清交替之际中国和朝鲜军队普遍使用的那种老式“火绳枪”了。而这一点,福临却提前一天就心知肚明。 “‘怯战之物’?哈哈,不错!不错!那你说说,大清八旗的弓箭、?[piàn]刀厉害还是洋人的鸟枪厉害?” “哈哈!皇上取笑奴才了!这还用说?自然是咱们大清八旗的刀箭厉害!那些个鸟枪鸟铳,吓唬吓唬南明的尼堪[5]蠢猪倒也罢了,对于我大清猛士,毫无用处!哈哈哈哈……” 鳌拜洪亮的笑声震得位育宫瓦片似乎都在嗡嗡作响,吴良辅有些烦躁的退出殿外,图个清静。老狐狸其实早就看出来,这鳌拜虽然不是宗室,连个“红带子[6]”都不是,却是继那位死掉的叔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之后,头一号“首崇满洲”的铁杆,那自然是和慈宁宫那边少不了干系,连自己都提醒过皇上好几次了,可就是不见皇上他有所警觉! “吴公公,皇上叫本王前来,不知何事呀?”正不紧不慢往这儿走来的安郡王岳乐,老远就和这位皇帝的近臣打招呼。 “吆,奴才给安郡王请安了!回您的话儿,主子正在和鳌拜说那些个鸟枪的事情,奴才是一个字也听不懂,就出来伺候着了。爷儿您快进去吧,主子说了,您来了不必通传的!”吴良辅对于谁红谁火,谁是自己可以依靠的大树,有种与生俱来的敏感,对于当下大火、堪为皇上左膀右臂的岳乐,自然是不敢怠慢! “如此说来,谢过吴公公……”岳乐一边走,一边很自然的往吴良辅手中悄悄塞了一个小银包,也不理身后老奴才的感谢虚言,径直进了正殿。 “奴才岳乐给皇上请安!” “安郡王来了!快起来吧,过来听听鳌拜是怎么说这些个西洋玩意儿的,哈哈!”福临望了一眼岳乐,眼神里明显全是兴奋,一直在说笑着什么。 “鳌拜给安郡王请安了!”鳌拜此时作为一个内大臣,还是颇知礼数的,主动给岳乐打千儿行礼。“鳌拜大人不必多礼!您这会子是给皇上讲什么笑话呀,小王也来乐呵乐呵……” “哈哈,鳌拜说,这些鸟枪是中看不中用的假把式!哈哈……两军对弈,明军还不等我大清八旗骑兵奔到面前,就吓得点火乱放,八旗猛士只要伏在马腹,十有八九就躲过弹丸,而后全力冲击,明军火枪手还没来得及二次装弹填药完成,就早已成了我们的刀下鬼……哈哈。这人马近战,还是八旗肖勇呀!”福临接过话茬,自己说笑着。 “鳌拜大人,你说那明安达礼,作战是勇猛呢,还是怯懦?”岳乐只是向皇帝点头示意知道,接着就冲鳌拜说道。 “明安达礼大人之勇猛不在微臣之下。” “那你可知道他五千八旗肖勇骑兵,为何在呼玛尔城受困于四百罗刹火枪兵?” “哈哈,他虽勇猛,却还只是一个蒙古骑士,至今不得满洲八旗骑兵战法之要,那便是死兵出前、飘忽不定,勇兵跟进、风卷残云,骑射如风,刀箭如林[7]!”鳌拜终于忍耐不住,体现了自己的刚愎自付一面。当然,他在福临眼中得到的回应,却是“用兵有道、自信果敢”的赞赏。 “小王也是带过兵打过仗的,却不知道面对坚固城塞,我八旗大军的风卷残云可否必定有用?”岳乐自然知道八旗铁骑作战精要,却对于这种宁顽不化、不思改进的做法有些不满。 “自是有用如常!安郡王,你忘了八旗勇士于马上骑射,百发百中不在话下吗?给我一营精兵,我围着那个呼玛尔城跑上一圈,就能用这千余骑射死城中人丁一半!”鳌拜也有些不服。 “皇上,奴才此来正为此事。”岳乐不再搭理鳌拜,转而面向福临说道。 “哦,为何事而来?朕不过是让你过来观赏西洋鸟枪这些玩意儿罢了……”福临不是享乐皇帝,刚才岳乐一执着,他就从鳌拜的言语中知道,这“大清第一巴图鲁”不一定全对了。 “二阿哥、多罗贝勒玄烨,让奴才代为禀报,说他愿意率领通州大营内被俘的三百罗刹兵,与我朝中善战之将,行一次攻城守寨演习[8]。本来奴才想腆居老将一把,请皇命亲帅镶黄旗一营人马为之,如今看来,鳌拜大人却比奴才更知道我大清八旗的运用之道。不知鳌大人可有此意?”岳乐对着鳌拜轻轻一躬,就用带有些挑衅的眼神盯着这位第一图巴鲁了。 福临十分理智的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鳌拜。 “皇上,多罗贝勒尚且年幼,这沙场之上,恐怕……”鳌拜和岳乐都是满洲战将,互相之间为了战场之事有些不服气很是自然,他也不放在心上,却先提出这贵为大清贝勒爷的皇二子实在是太过幼小,自己及时胜了也是胜之不武。 “玄烨虽年幼,然我爱新觉罗家族少年,自小就应锤炼疆场!既然他有此意,爱卿可放心大胆去校验一下!”福临定了调子,如果鳌拜不答应,那就是看不起爱新觉罗家了! “奴才不敢,奴才愿领镶黄旗一营千骑,与贝勒爷一试高下!”鳌拜信心满满、一口应承!凭自己的勇猛和一千将士的用命,小小一个一岁幼儿外加三百罗刹降兵,简直如同儿戏一般! 可怜的鳌拜,不知道今天从一开始就落入了自己的“皇上亲亲”和安郡王的“圈套”——这哥俩就是想用大清第一图巴鲁的名号来验证一下小玄烨说的“火器之厉害”是否属实。而弘毅于日前,故意向岳乐推荐了鳌拜,一方面是为了给自己这个大胆计划提供一个真正的磨砺机会,看看自己对于这个时代的骑兵战术、火器用法的臆测是否正确。另一方面,就是要在鳌拜这些满洲猛将的心目中,尽快树立自己神话一般不可战胜的地位! [1]清代仅次于领侍卫内大臣的侍卫亲军统领,负责协助领侍卫内大臣。清代制度,设“侍卫处”,《清史稿·职官志》说:“侍卫处设领侍卫内大臣,正一品;内大臣,从一品,各六人”。另有散秩大臣若干人。协助领侍卫内大臣掌管统率侍卫亲军,卫护皇帝,地位颇为尊崇,以八旗中镶黄、正黄、正白(称上三旗)旗中选拔侍卫(侍卫分四等,另有蓝翎侍卫等),由内大臣协助领侍卫内大臣统率。 [2]清初开国五大臣指的是瓜尔佳信男公费英东、纽祜禄宏毅公额亦都、董鄂温顺公何和理、佟忠烈公扈尔汉、觉罗公安费扬古五人。 [3]爱新觉罗·阿济格(1605年年8月28日-1651年11月28日),万历三十三年出生,生母阿巴亥,乌喇那拉氏,中国清代亲王,清太祖**哈赤第十二子。清初名将。满族,剽悍少谋。初授台吉,后金天命十一年(公元1626年)以军功授贝勒,崇德元年(公元1636年)晋封武英郡王,清顺治元年(公元1644年)封和硕英亲王。地位仅次于四大贝勒。顺治五年(公元1648年)又以平西大将军督师征讨姜瓖在大同的叛乱。在九江,又招降明军左梦庚部。他要求封叔王,被摄政王多尔衮拒绝。多尔衮死后,他企图摄政,被削爵幽禁赐死。 [4]清爵名。汉称旧为外所千总。顺治四年(1647),定名为“拖沙喇哈番”。乾隆元年(1736),定汉字为云骑尉,满文如旧。 [5]满语,汉人。 [6]清代觉罗别称。天聪九年(1635年),清太祖规定觉罗皆束红带,以示身份。故称。红带子是清代皇室旁支子孙的代称。清制,以太祖**哈赤之父塔克世为大宗,称其直系子孙为宗室;而以其叔伯弟兄之子孙为觉罗。凡觉罗皆系红色带为标志,故俗称觉罗为红带子。清朝的皇族,是从太祖**哈赤父亲塔世克辈份开始算起,然后按嫡旁亲疏,分做“宗室”和“觉罗”两大类。凡属塔世克本支,即**哈赤及嫡亲兄弟以下子孙,统统归入“宗室”;再就是塔世克叔伯兄弟支系的,都叫“觉罗”。按照清朝政府的规定,宗室腰系黄带子,觉罗身系红带子,用以显示身份的特殊。故此宗室也俗称黄带子,觉罗呼红带子。不过比较起来,觉罗的血缘要远一些。 [7]八旗军骑兵分为两类,一种叫做“死兵”,战时冲在最前面负责吸引敌军(主要是大量装备火器的明军)火器的射击,为后面的部队减轻威胁,赢得时间,很有点“敢死队”的味道。死兵身穿重甲且携带盾牌,一般只带短兵器(剑、朴刀、短柄锤、板斧等),一旦冲入敌阵也可进行肉搏战。冲在后面的骑兵叫做“勇兵”,跟在死兵后面发起冲锋。带敌军火器第一发完毕后,利用装填的时间差冲入敌阵与之搏杀。勇兵擅长骑射(后来说的八旗军善骑射就是指勇兵),一般只穿轻甲,以弓箭发动远程攻击,近战使用大刀、长枪、戈、戟等大型冷兵器。因为当时火器发射间隔长,因此采用这种战法确实和起作用,在野战中,明军即使大量使用火器也难以取胜。明军必须在战车、炮兵、步兵(指专克骑兵的长枪步兵)和弓箭兵的配合下,再加上火器的优势,才能获胜。 [8]演习一词,古已有之。明冯梦龙清蔡元放《东周列国志》第七十五回:“遂使孙武演习水军于江口。” <ahref=http://>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lt;/a&gt; 第四十二章——沙场领皇差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作为贝勒爷之后,第一次领命皇差就是在这沙场之上,虽是演习,也不可马虎大意。 在岳乐、兵部尚书噶达浑和明安达礼三人的全力支持下,弘毅带着自己的洋家奴别科托夫和那三百哥萨克骑兵为主的罗刹降兵,从通州大营迅速开拔到了直隶东北方向处叫做“千里松林”的地方。【这里曾是辽帝狩猎之地,既今日的木兰围场附近。】弘毅很是果断的将这一处水草丰美、禽兽繁衍的原始森林和蒙古草原,命名为“木兰围场[1]”,满汉结合,就是“哨鹿围猎场所”的意思。连顺治听了都赞不绝口,说这名字听着分外敞亮敞亮! 在皇帝的亲自安排下,汤若望以钦天监监正的身份提前勘察风水,回来向皇帝禀报说,此地北有山丘似龟,绕以流水似蛇,应对了玄武之像;再者,北宫玄武七宿之第一宿斗宿,又称南斗,所谓“南斗注生,北斗注死”,以此地为演武之所,可主生死而后求生,为大吉之地。皇上及皇子等,自紫禁城玄武门【即康熙朝神武门,避讳一个“玄”字。】北出征战,无往不利,云云。听得弘毅一个劲的自惭形秽,因为这些个中华传统文化竟然被一个入华三十一年的老洋人掌握运用的如此炉火纯青! 接踵而至的,是兵部会同工部奉旨选调的得力工匠和士卒数千人,以及按照多罗贝勒玄烨的要求,紧急从漠南蒙古诸部开采的条石数十万方。工匠们按照别科托夫和汤若望两人的图纸样子,相聚十五里分别修建了一处木材为主的“方形堡垒”和以石材为主的“星形要塞”,两处要塞之外的壕沟、木障、拒马等也是一应俱全。唯有那道“壕沟”,贝勒爷非要按照自己的意思去修挖,弄得蜿蜒曲折,还很浅很窄,根本阻挡不了飞驰的战马一跃而过!尽管如此,工匠们依然夜以继日,整个工期只用了半个月多一点的时间就大功告成,这让一直在工地监工、连八月十五中秋佳节都没有返回紫禁城的弘毅都叹为观止,对三百多年前大清朝的建筑水平有了彻底的再认识!当然,八月十六那一天,苏麻喇主动请旨,策马奔驰到这新成的“木兰围场”,为小贝勒爷玄烨送来了一大堆皇太后、皇上御赐的吃食,看着一脸汗水泥水的小家伙,苏麻喇情不自禁把弘毅揽在怀里,好一个泪眼婆娑…… 顺治十二年八月二十日,皇帝亲率镶黄旗前锋营驾临木兰围场,随行侍驾的还有一众议政王大臣、六部九卿、满蒙汉尚书和皇上身边几乎所有的内大臣。 “玄烨,朕把你的大阿哥也带来了哈!”一进入御帐,福临就指着帐外对玄烨说道。 “儿臣知道了!”弘毅也不管三叩九拜之礼还没有进行,故意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嘎嘎”笑着就冲出帐外,把如今刚刚虚岁三岁的福全拉了进来。两兄弟一见面,抱在一起又叫唤又蹦高的,把一个皇帝行在弄得像个幼儿园一样热闹。所有人也没有挑刺儿的,都望着皇上的一脸天伦之乐陪着高兴。 “阿浑阿浑,你要来做大将军吗?”弘毅牵着福全的手,认真的问道。 “窦窦,皇阿玛说了,这次让你先来,福全就是看看,也好给你出个主意!”福全更是一脸严肃,说的义正言辞。 “好啊好啊,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大阿哥,我们去向皇阿玛请战!”两个小小的多罗贝勒,身着补服,一本正经的跪在御座之下,还是福全先说话:“启禀皇阿玛,儿臣福全、玄烨,请命和内大臣鳌拜决一死战,看看皇家爱新觉罗的贝勒,能不能用一群罗刹长毛打过大清第一图巴鲁!”这套说辞,自然是来的路上,四叔岳乐言传身教的结果。倒是弄得一旁的鳌拜好一个尴尬,恨不得土遁了事。 “哈哈,好好,你们两个小家伙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雄心壮志,朕的大清后继有人呀!那你们两人,谁做主帅谁做偏将?”福临心里乐开了花,顺着话题半逗半引的问道。 “回皇阿玛的话,福全虽年长,但这次木兰演习乃是玄烨的主意,儿臣不能抢功,自然是心甘情愿做个副帅!”福全回答的恰到好处,不做主帅,也不做偏将,而是副帅! 弘毅心中有一丝微动,注意到了这个回应的微妙之处。看来你能够改变历史,历史也会潜移默化改变你的周边人和事,这一个“副帅”,绝不是福全能够自己参悟出来的。本来嘛,满语才刚刚能够应对了,哪会有这些个主意?但会是谁的主意呢?皇帝?岳乐?庶妃董鄂氏?或者是……皇太后?如果是福临、岳乐或者董鄂氏,倒也正常,但如果是皇太后,背后的心机可就复杂了,不得不早加防范!再加上那一日苏麻喇过来抱着自己哭鼻子的事情,自然是心疼自己,可心疼的是自己在荒野风餐露宿,还是另有他意……先暂且记下,当务之急还是演习! “玄烨,你不说话,可是不愿意?”福临见跪着的二阿哥有些沉默,以为他有什么想法,便问道。 “儿臣可没有不愿意,皇阿玛,儿臣是在想,如果我们两个小皇子输给了鳌拜大人,还请皇阿玛圣裁公允,别为难了我们的第一巴图鲁才好!”弘毅眼睛一转,买了个乖巧。 “哈哈哈,朕还真是认为你们二人必输无疑呢!”福临和满屋文武一起笑了起来,鳌拜也是跟着哈哈,只不过对这位以前没有太多接触的二阿哥有了更多的上心,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思,敢于揽事情、善于找台阶、乐于送人情,仅这三条,他日就必有大为!这次演武自己必须小心伺候了,至于输还是赢,自然还是实力说话!无非是不能让这两个小贝勒爷输得太没面子就好!本来嘛,堂堂大清二等公、内大臣、巴图鲁鳌拜,陪着两个皇子来着新成的木兰围场演武,所有人都认为就是一场大大的游戏罢了…… 翌日,皇帝升点将台御览,群臣侍驾。 鳌拜帅一千前锋营骑兵,悄悄遁去,不知身在何处。两个小贝勒爷,以弘毅为首,率领三百罗刹降兵,先来御台前跪谢天恩。这三百哥萨克人早就被弘毅的“洋包衣”别科托夫说服妥当,都知道这次军事演习只有真正表现出自己的最高本事,才会赢得一丝生的机会,才会有可能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如果真的能大获全胜,在这富饶的博格达皇朝大地某个营生也是可能的!你看那个探险队小队长别科托夫,摇身一变成了博格达皇帝最器重的儿子的农奴,连那些关押自己的中国士兵都对他有说有笑、客客气气了,哪里还能看出来几个月以前他还和大伙一起成为俘虏的样子呢! 别科托夫现在可是趾高气昂得很!因为自己的主子爷、多罗贝勒玄烨已经和自己拍了胸脯,说这次军事演习结束之后,就准许他以及今后那些罗刹人、哥萨克人入籍为包衣,只要他们宣誓效忠大清皇帝,就可以保留自己的东正教信仰,还可以编入隶属镶黄旗的军队,自己就成为满洲第四参领第十七佐领,从五品官衔,属下这些哥萨克骑兵称为“罗刹队”,并分别授予他们六品至七品的官衔,享受与旗人同等的优厚待遇,与中国官兵一样得到国家的住房、领取生活费和分到耕地,单身的哥萨克还可以被赐予中国的寡妇为妻,只是现在他们还暂时没有自己的教堂,只能去参拜天主教的南堂和东堂。那又何妨,要知道,这可是俄罗斯皇家禁卫军都没有的待遇呀!自己已经和手下那些个哥萨克人的头目都说好了,没有一两个愿意回去继续给沙皇做农奴了,而是要留在这大清做军官! 弘毅上马之前还十分亲切的冲别科托夫微微点头,弄得这位新入籍的洋家奴好一个激动,急忙学着满洲人的风俗给自己的主子爷打千儿行礼。弘毅心中暗自说道,别科托夫,你可比后世的阿尔巴津人[2]有福多了,刚来就能好好露一小手了…… [1]木兰围场在清代是原始森林和辽阔的蒙古草原。到了清朝晚期,宫廷下令,对木兰围场原始森林进行砍伐。到了清朝晚期,原始森林被砍伐一尽。全国解放后,1962年,国家决定在此建大型机械化林场。经过林场工人几十年的艰苦努力,现在木兰围场已经成为全国最大的人工林场,浩瀚森林已经恢复当年的活力。 [2]阿尔巴津人,中国人里面俄罗斯后裔组成的群体中的一个。他们是1685年移居到北京的俄罗斯哥萨克人后裔,现在有250人左右,主要分布在北京和天津,有一小部分居住在黑龙江。一些资料认为他们被归类为中华民族里面的俄罗斯族,另一些资料认为是满族。17世纪40-80年代,雅克萨登上了历史的舞台,雅克萨在通古斯语中的意思,是河流冲刷形成的河湾。那里本是索伦部达斡尔人的领地。清崇德五年,也就是公元1640年,皇太极征索伦部,烧毁了原有的雅克萨木城。其后,索伦部达斡尔人首领阿尔巴西在旧址兴建新城。顺治八年,俄罗斯人攻占该城,遂以阿尔巴西之名,命之为“阿尔巴津”。康熙22年、24年、25年,清曾多次派兵进剿,最终占领该城。期间,多有俄罗斯俘虏和哥萨克投诚,遂被遣至京师。俄罗斯人,便称之为“阿尔巴津人”。1685年中国军队攻占了阿穆尔河上阿尔巴津要塞(雅克萨),45名俘虏被押解到北京,从此开始了俄国人在中国生活的历史。康熙皇帝对待阿尔巴津人相当慈悲,让所有阿尔巴津人都住在东直门的一个胡同里,把他们编入军队,隶属镶黄旗,编为满洲第四参领第十七佐领,称为“俄罗斯队”。并分别授予他们四品至七品的官衔,享受与旗人同等的优厚待遇,与中国官兵一样得到国家的住房、领取生活费和分到了耕地,单身的哥萨克被赐予中国女人为妻,最初,阿尔巴津人没有自己的教堂,阿尔巴津人参拜天主教的南教堂。后来,关帝庙转给了阿尔巴津人。起初这些哥萨克人被允许与当地被杀头的罪犯所留下的寡妇结婚。他们的后裔与当地中国人结婚,尽管他们已经不再说俄语,但是他们的东正教信仰得以保存。 第四十三章——战壕出奇效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和福全,分别被两名御前侍卫夹在身前,纵马直奔城堡而去。 身后,罗刹鸟枪兵在别科托夫的带领下,排着整齐的队列也是迅速进入了那个仿照胡马尔城堡、“几乎”原版复制的方形城堡。很快,一杆杆鸟枪就从密密麻麻的设计孔探出头来。 弘毅站在城头看着那群罗刹鸟枪兵纷纷就位,而且相当一部分迅速消失在城门洞里之后,这才看着身旁的别科托夫,用目光询问他的意见。 “主人,一切就绪!”短短个把月的时间,别科托夫的日常中文已经掌握了不少。 “好!”弘毅高举右手,猛地一握拳,身后的一面正白旗立即左右挥舞,示意点将台上的贵宾们:守方准备完毕,好戏即将上演!而一旁的福全早已是迫不及待的喊着:“战!大战!” 皇帝一声令下,“兴!”高台之上的镶黄龙旗立即迎风招展,接着,远处一阵号角齐鸣,鳌拜的一千精骑出动了。 鳌拜的确是一员战将,并没有因为对手两个毛孩子加上一群洋毛降兵就掉以轻心。昨天他就仔细查看了这两处城堡的具体位置,心中也就有了打算。这方形城堡建在一处平缓的平台高低上,背后紧邻一条大河,其余三面却是一马平川,连个可以纵马加速的缓坡都没有,一高一低,优劣立显。 鳌拜没有冲动行事,而是压着一营千骑的马步,齐刷刷、慢悠悠自西面十里之外而来。进抵距离城塞八里之处,还按照实战标准操作,立即停止了前进,改为横向缓缓跑马。同时放出几名斥候,在鸟枪射程之外、距离城头跑马观望。只不过城内根本就没有任何动静。 这可不是犹豫怯战,而是在给战马一个预热时间,同时防止城墙上的红衣大炮轰击固定目标。要知道,清初已经对红衣大炮的使用十分熟练,鳌拜自然之道一尊三千斤的红夷大炮可以轻松打到七八里外。尽管按照约定,今日这山寨呼玛尔城并没有配备守城利器红衣大炮,可鳌拜一切从实战出发,展示了一员宿将的基本素养。 不一会儿,鳌拜命令斥候归队。大旗一挥,一千骑兵留下一百作为中军,其余九百分作三个方向,准备自西南东三个方向将城塞团团包围起来。 七八里的距离,在一千骑兵眼中算不得遥远,甚至根本不能将战马的速度提至极限。不过这一次围城小战也不必太过迅速,反正将将跑起马来,一可以躲避城头的鸟枪,二可以更加准确的在马背上施放弓箭。 九百骑兵以迂回机动的路线,很快就逼近了城塞之外的壕沟半里左右,开始迅速加速冲锋。这个距离再加上壕沟与城墙之间的百余步距离,城头的鸟枪还是根本够不到的!镶黄旗先锋营的士卒开始分出两路,继续沿着射程的边缘去南边和东边,而负责西边的三百马队也开始一边提速一边分散,准备迅速跨越壕沟,到城头之下搭弓放箭,然后再趁着鸟枪换药装弹的功夫迅速撤退,准备第二次进攻。 远处的鳌拜满意的看着这支训练有素的骑兵队伍一次有序展开。按照这次演武的约定,清兵箭簇前面一律改三棱箭头为单棱钝头,并包以棉花,沾以石灰,只要有罗刹人身上落下白色石灰印记,那就是阵亡。而罗刹降兵的鸟枪里面,也用打磨圆滑的软质粘土球替代了铅丸钢珠,涂以朱砂,中枪之后虽也痛疼,但不致命。只要是清兵身上落下红色印记,那也一样算作阵亡!不过现在看来,罗刹人在两个小孩子的指挥下,还没有意识到这相对分散又互相呼应的几百骑兵一旦提起速度,那鸟枪兵即使列阵齐放,也不能斩获多少…… 正在鳌拜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城塞帅旗下,突然大旗挥舞,接着罗刹人特有的号角声响起,但见那原本并没有引起鳌拜太多重视的壕沟里,居然出现了一排鸟枪兵,差不多二三十人的样子,也不瞄准就“乒乒乓乓”一顿放枪,瞬间就倒下十几匹战马。 鳌拜一惊,昨日还在嘲笑这小贝勒爷不懂战事,把个壕沟挖的曲折迂回,还那么窄,不到一个马身的长度,而且还浅,不到一人高,人站在里面都刚刚到胸口,这简直就是儿戏了。所以今天才回如此大胆的准备纵马跨越,谁知这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藏了一些罗刹鸟枪兵!好在这些鸟枪换药装弹的程序十分繁琐,即使是在城垛之后,再次开火也需要好久时间,那时候余下的骑兵早就冲到城下了! 正在这时,眼前的一幕让鳌拜傻了眼――第一排鸟枪兵没有立在原地装药填弹,而是俯下身子不见了踪影,身后却站起另一排二三十人的罗刹兵,又是一阵“乒乒乓乓”,又是十几名骑兵落马!再接着就是如此第三次。三百骑兵折了五六十,后面的战马不得不有意减速,避免马踏同袍。这一减速,大大便宜了罗刹人,原本第一排的鸟枪重新端了起来!一阵齐射过后连着又有两拨,鳌拜又损失了五六十人!鳌拜急忙令左翼回撤,跑到距离壕沟之外“木刺障”不足十几步的前锋营将士只好勒转马头,又被装弹完毕的三排鸟枪兵放倒了五六十,三百人跑回中军,只剩下了一百多一点。 另外两队骑兵也好不到哪去,壕沟里的鸟枪兵对从自己眼皮子底下移动过去的骑兵从容瞄准,轮次射击,也是大有斩获。有些骑兵见势不妙,直接冲过壕沟逼到城下,准备回过身来箭射壕沟中的罗刹人,结果城头又是战旗一展,城垛口里又伸出一二十杆鸟枪,一起对付这一两个冲过壕沟的倒霉鬼,那自然是没个跑了…… 一个时辰之后,九百前锋营骑马跑回来不到四百,损失过半。那余下的五百多人,揉着身上的点点红斑,勉勉强强从地上爬起来,去追赶自己受伤受惊、四散而逃的战马去了。 鳌拜大为恼火,这完全出乎他的预料,而且他断定,这个结果也是木兰演武场中所有文武大臣所无法预见的! “众将士,跟我冲!”鳌拜大吼一声,一马当先,带着余下的不到五百人冲下了观战的小山坡,气势汹汹、势在必得!站在城头的弘毅,不禁想起了年少时看到的那一部描写第二次鸦片战争的老电影里面的桥段:三万清军铁甲骑兵被五百英法联军的马克沁机枪屠杀殆尽!何等悲壮!何等凄凉! 尽管艺术创作的与历史严重不符,因为马克沁机枪直到1883年才被英籍美国人海勒姆・史蒂文斯・马克沁发明,但那种落后于历史的惨烈却是血淋淋的现实! 此刻的弘毅,心头也不禁对当先冲锋的鳌拜产生了一丝敬佩!但,这一次不彻底打败你鳌拜,这穿越就真的太逊了!来吧!八旗铁骑!弘毅对着别科托夫一挥手,城头军旗又是一阵舞动,号角齐鸣,城下三百罗刹兵已经悄悄就位…… 近了,很近了,鳌拜和护卫马上就要冲到木刺障眼前了,城头上的弘毅看得十分清楚,底下不远处的那位“巴图鲁”先生怒目圆睁,呀呀的吼叫着什么,已经开始张弓搭箭,准备再逼近一点就要“万箭齐发”的样子了! “放!”还是弘毅率先大吼一声,别科托夫就忙不迭再一次吹响号角,又是一阵鸟枪齐射,不过这一次可不是在壕沟之内了,而是壕沟之后、城墙之下十几步宽平地之上的鸟枪齐射! 城下不远处的鳌拜顿时大惊失色!一路狂奔,他明明看到壕沟里的鸟枪兵都已消失不再露头,还以为他们返回了城堡死守,谁成想这平地之上会出现数百名趴在地上的鸟枪兵?这鸟枪历来都是站成排而后齐放,哪有趴着各自为战的道理,那不是在骑兵刀下找死吗?可为什么趴在那里却不见踪迹? 犯了经验主义错误的鳌拜大人哪里知道,这就是沙尔虎达父子首创的“散兵坑”,已经被弘毅在西南东三个方向,按照一定散射面布置了个密密麻麻、毫无死角。更有甚者,弘毅进一步发展了沙尔虎达的单列战壕技术,又在战壕后面增加了几条交通壕,把散兵坑和战壕连接在了一起,只要罗刹兵猫着腰在交通壕里面来回穿梭,外面的骑兵不仔细观察还真是看不到一个人影! 于是,鳌拜剩下的骑兵在准备跨越木刺障的时候,就被第一波交叉火力消灭了数十人。按照每坑三人的部署,余下的两拨火力齐射再一次把二百多骑兵撂于马下,其中也包括冲在最前面的鳌拜。 看台之上的皇帝福临这时候终于明白了,玄烨所言新式“扳机式击发火绳枪”到底先进在何处!其实,论射程,局限于当时的制作工艺,一般火绳枪的有效射程一般都在100米左右,也就是三十丈。但扳机式击发火绳枪却大大提高了射击精度和轮射速度,平均每分钟能击发2到3枪,而老式火绳枪因为需要用一只手去压火绳入火盖,击发速度很低,射击精度也很低,很多时候还需要两个人互相配合。这种击发频率的进步,在骑兵进入战壕散射面之后就彰显无遗,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三军失帅,阵型大乱,更被余下的几波次散兵齐射消灭了个八九不离十了。唯一的意外就是鳌拜的几名亲兵,虽然早已挂红“阵亡”,也难耐痛失主帅的暴怒,居然翻过壕沟,真正手刃了三五名趴在坑道中的罗刹人……早被告知这次只是演习的哥萨克人也有些愤怒了,纷纷要举枪射杀这些不讲信用的清兵。虽然铅丸被换作了石子,可是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上瞄准他们的脑袋,也一定是一枪一个的。 别科托夫看出了局面的变化,竟然从城头一跃而下,也顾不得疼痛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声用俄语斥责、警告那些两眼冒火的手下,还差点被背后一名清军举刀砍杀。幸亏城头上的弘毅看得清楚,即使大吼一句:“都给我住手!”那名清军凶神恶煞一般的回过头来,看到身着黄马褂的贝勒爷怒不可遏,这才愤愤然收刀退去。 别科托夫被弘毅的大吼吓了一跳,回身才发现自己刚才真是命悬一线,十分感激的面相城头帅旗单膝跪地。 弘毅顾不得其它了,赶紧命传令官鸣金收兵,恰在此时,点将台上的福临十分及时的吩咐镶黄龙旗猛烈晃动,也是传令双方各自收兵,这才制止了事态的恶化…… 第四十四章——初识鳌拜才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一个时辰之后,弘毅、福全和鳌拜三人,一前一后都登上了皇帝所在的点将台,而且都是被别人伺候着上来的。弘毅自然毫发无损,但是不到一岁半的贝勒爷太矮,只能是被亲兵背着上来,福全也是这个待遇;鳌拜中了三四鸟枪的石子,还从马上摔了下来,鼻青脸肿腿脚酸痛,也完全可以被抬上来,但是作为满洲第一图巴鲁,鳌拜还是咬着牙,在亲兵的搀扶下自己登上了高高的台阶。 所有人都是出奇的安静。刚才发生在眼前的一切,虽然不是实战,却一样触目惊心。一千八旗精锐,在第一图巴鲁鳌拜的率领下,对付区区三百鸟枪兵和两个毛孩子,居然在一个时辰之内几乎全军覆没,败得一点脾气也没有!这种震撼,不亚于泰山崩于前! 鳌拜走到皇帝御座面前,奋力将两名亲兵退到一边,噗通一声跪在石板上,大声说道:“皇上,奴才无能,全军覆没,请皇上治罪!”接着就鼻子贴在地面上,再也不抬头了。 旁边的弘毅也是同样的动作,但是一言不发,就是陪跪而已。此时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比不过刚才那一场出人意料的演武! 没有人再说话,只有四周的龙旗军幡,在中秋的凉风中猎猎招展,不是发出清脆的声响…… 此时的弘毅稍微偏了偏眼神,看到几行大汗珠正从鳌拜的脖子上往下成串儿的流着,那黑黑的脸庞要不是还裹着一圈大胡子,现在估计一定是酱紫的颜色了,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伤痛,还是羞愧的缘故。 过了好久,弘毅看到福临的那双明黄战靴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后就是一只大手扶住自己的胳膊,轻轻把自己拉了起来。 “都起来吧。”福临有些无趣的说道。 “谢皇阿玛!”弘毅痛快的说道。此时他是十分理解这些满洲关外走来的八旗贵胄的复杂心情。当年努~尔哈赤十三副遗甲起兵,满洲健儿刀光剑影冲杀出如今的天下,入关不过十几年,就被后世的热兵器战术打得落花流水,这种痛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消弭干净的。但与此同时,弘毅对这个方兴未艾的统治阶层还是有信心的,他们不是二百年后的没落贵族,死抱着祖宗的基业不求进取,对于一个刚刚大争天下、定鼎中原的少数民族来说,学习就是最有用的利器!更何况今天的事情就那么摆在眼前,毫无遮拦,只有直面这令人难堪、令人懊恼、令人痛彻心脾的痛苦,才能激发他们迎难而上的雄心壮志! “皇上,奴才小看了两位贝勒爷的本事,小瞧了二阿哥的神机妙算,奴才输的不冤枉!请皇上下旨降罪,奴才绝无二话!”还是鳌拜率先打破了沉默。 “不,皇阿玛,这也不怪鳌大人。儿臣这战法,是借鉴了宁古塔昂邦章京沙尔虎达和他儿子的创立,只不过又听了罗刹降兵头目别科托夫的供述,这才勉强为之的。今日虽然小胜,却也是机缘巧合罢了,大清八旗的威风犹在,鳌拜将军的虎威犹在,我大清军力的披靡犹在!”弘毅太知道这种场合下,一把手领导的面子十分下不来,那就一定要先主动给领导找好台阶架好梯子,然后把自己尽量放低,如此一来,一把手就会顺理成章的顺便肯定一下各方面的优势,安排大家互相学习、取长补短,皆大欢喜了。我那十几年机关工作的经验呀,照样能为穿越大计服好务呢! “皇上,奴才以为,鳌拜将军之败,不在八旗战力不堪,亦不在于鸟枪火器之利,而在于贝勒爷火器运用之法的巧夺天工!假若我八旗将士能够在弓马骑射的看家本事上,再习得这火器运用之妙,合二为一,那就是天下无双了!”说这话的,正是安郡王岳乐。弘毅终于等到了自己心中的理想答案,忍不住在心中高赞:清初改革派就是不一样! “皇上,奴才也以为安郡王所言极是。奴才在呼玛尔城下与罗刹四百匪兵恶战,也没有遭到这种战法,那些罗刹鸟枪兵,在我八旗铁骑面前,一样是不堪一击,只不过依仗着城高沟深才勉强支撑了三月有余。奴才以为,是贝勒爷的战法精妙,可大力更张才好!”这位是明安达礼了,看来弘毅不知不觉中又为大清培养了一个对火器使用有点心得的重要将领。 “奴才(臣等)附议!”终于,所有受邀观看此次“木兰演武”第一场的满汉重臣,都对火器的使用产生了一个新的认识。 “鳌拜,你以为如何?”福临心下已经有了主意,但还是追问一直跪伏在地上败军之将,毕竟,此时此刻他的态度才是最有代表性的。 “回皇上,奴才输得心服口服。”鳌拜没有抬头,但言辞凿凿,没有丝毫闪烁。 “哦?服在何处?” “回皇上,奴才服在三处。其一,西洋鸟枪发火装药过程流畅,齐射间隔用时较短,奴才佩服。其二,壕沟不拒战马而藏兵,形如土遁,来去无踪,奴才敬服。其三,鸟枪兵卧于散坑之中,看似散乱,实则章法规矩,面面俱到,所向之地无有遗漏之处,奴才信服。总之,对于二阿哥此次对于西洋鸟枪的纯熟运用、对于罗刹降兵的排兵布阵,奴才都是真心的心服口服,绝无二话!”鳌拜说完,在地上转了半个圈,对着旁边的弘毅又是一拜。 弘毅心里也是十分赞叹。毕竟,短短一个时辰的演武,作为临阵指挥,鳌拜居然将西洋燧发枪[1]的优点、战壕与散兵坑的排布特点都大差不差的概括了出来,真可谓是一员良将! 先不说原本几百年之后才会出现的战壕和散兵坑,单说能够一眼看出这燧发枪的优势就不简单了。明末清初之际,中国的所谓火枪,大多数还停留在火绳枪的认识范围之内。这火绳枪的结构特点,是枪上有一金属弯钩,弯钩的一端固定在枪上,并可绕轴旋转,另一端夹持一燃烧的火绳,士兵发射时,用手将金属弯钩往火门里推压,使火绳点燃黑火药,进而将枪膛内装的弹丸发射出去。由于火绳是一根麻绳或捻紧的布条,放在**或其他盐类溶液中浸泡后晾干的,能缓慢燃烧,燃速大约每小时80毫米~120毫米,这样,士兵将金属弯钩压进火门后,便可单手或双手持枪,眼睛始终盯准目标。据史料记载,训练有素的射手每3分钟可发射2发子弹,长管枪射程大约100米~200米。明朝嘉靖元年(1521年),明军在广东新会西草湾之战中,从缴获的2艘葡萄牙舰船中得到西洋火绳枪。1548年,又在缴捕侵扰我国沿海双屿的倭寇时,缴获了日本的火绳枪(铁炮)。明王朝的兵仗局,很重视仿制火绳枪,制成了鸟铳(鸟铳是明朝对新式火绳枪的称呼,因为枪口大小如鸟嘴,故称为鸟铳,又称鸟嘴铳)。 到了1620年左右,法国的马林・布尔吉瓦发明了利用金属片与燧石互相敲击点火的燧发枪并广泛应用到欧洲军队之中。类似的中国燧发枪,是在明末的1635年,由毕懋康发明的自生火铳。自生火铳射击前先将轮弦转紧,瞄准后扣下扳机时弦轮快速旋转摩擦燧石点火。但在清代制出实物后,只供于皇帝打猎使用,并未使用在战场上。 这一次假借罗刹人之手,竟然让鳌拜看出了火绳枪和燧发枪之间的利弊差距!看来还要再试探试探这位鳌拜大人的真水平才好……想到这里,弘毅开口说道: “玄烨不敢领受鳌拜大人如此谬赞!”弘毅急忙往旁边挪了挪,算是闪过鳌拜的大礼,接着说道:“还请鳌大人教我,如若异日贼兵有此战法,我军如之奈何?” “贝勒爷过谦了!不过若要奴才说,以今日阵仗,骑兵不可首发,以免平白受损,而是先用红衣大炮齐射鸟枪兵阵地,毁其阵前拒马,伤其沟中士卒,夺其锐气,而后一鼓作气发起总攻,直取一面之敌。一面壕沟夺下,则兵勇入其内,以短刀弩箭推进。壕沟宽不过丈余,鸟枪无法方便掉头,自然不如八旗将士的刀箭凶猛。如此一来,四面皆可下!”鳌拜果然不是白给的,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一套解决方案,让弘毅又是一阵佩服。 “皇阿玛,鳌大人所言,句句在理,儿臣也是心服口服!假若二次对阵,儿臣必败!八旗必胜!”弘毅跟着摆出了一个高姿态。福全跪在一旁,早已经抬头聆听了半天了,虽然一只眼睛失明,可双目却异常炯炯有神,流露出对这沙场之事的极大兴趣。 “好,你们说的都有理!我大清骑射得天下,但不能仅凭骑射治天下。士农工商,兵田工桑,都有定理,不能一味抱着关外的旧例去排布华夏的臣民。这沙场战事更是如此!朕以为,今日木兰演武可谓精彩!兵部尚书噶达浑可在?”福临大喜,问道。 “奴才在!” “尔部可速将今日演武经过详细记录,将多罗贝勒玄烨之法整理成例,待朕过目之后,以《大清火器御守战法例》颁行天下!” “奴才领旨!” “皇阿玛,儿臣有奏。”弘毅突然前行一步,大声说道。 “好,朕的小贝勒也有事禀奏了,说吧!”福临按照弘毅腹排的步骤肯定了八旗的勇猛和火器的堪用之后,心情不错。 “儿臣感念皇阿玛的褒奖。不过,儿臣还是以为,这《大清火器御守战法例》虽然可以勘定,但是不可颁行天下!”弘毅直截了当。 “为何?”福临一愣,难道这天资聪颖的小玄烨刚才伤着脑袋了,居然忘记了自己这皇帝可是“金口一开、驷马难追”的?竟然让朕收回成命不成? “皇阿玛,只为两个字――保密!”弘毅依然执着。 “皇阿玛,为何罗刹人鸟枪配备齐全,却败在了明安达礼和沙尔虎达两位的手下?因为他们现如今还没有参透这火器使用的精髓。但若我朝颁行《大清火器御守战法例》于天下,罗刹人和那些西洋蛮夷定会知道。那些人里面,可未必都似汤老玛法等西洋教士一样终于我大清!”弘毅望了一眼汤若望,目光柔和却语气沉重的说道。 “到那时,以西洋火器之利,助之以我大清战法之能,岂不是平添八旗将士的劲敌?《孙子兵法・用间》有云:事莫密于间。据此,儿臣建议,于兵部要冲之所设‘密局’,自今日起,所有涉军之策,刊行天下之前,需密局校验,行则不失密,失密则不行,宜改为密授。”说完,弘毅有意识的将目光寻向了明安达礼。 “皇上,奴才曾主事兵部,贝勒玄烨之言确实可行!”明安达礼现在对这位小皇子那绝对打心里一百个敬佩,差不多到了言听计从、附耳听命的程度了。 “也好,兵部可将二阿哥所奏拿出一个章程来报!” “奴才遵旨!”噶达浑领旨。 “好!各位爱卿,今日演武可谓所获颇丰!西洋火器之利、八旗骑射之精,各位都可瞧得仔细了?朕意自今日起,于景山北麓设火器营[2],专职制造西洋鸟枪及各色火药、弹丸。另可在上三旗[3]【镶黄旗、正黄旗、正白旗】设立神机营[4],皆配西洋鸟枪,选善射之士入役,兵部、工部可速做安排。玄烨,你可愿意将你那个罗刹包衣别科托夫贡献出来,充作教头可好?你可别忘了,他的镶黄旗旗藉,朕虽然允了你,但还没有让安郡王给入册呢,哈哈……”福临在做出重大部署的同时,有意无意的点出了这件事情,就是要告诉玄烨,你的那些看似隐秘的安排,其实都在你老子我的眼皮子底下呢! 弘毅心头一惊,福临啊福临,你可知道这火器营是我孙子弘历、乾隆皇帝的首创呀!神机营更是到了咸丰年间才有呢!你抢了历史的戏码了你……算了,历史既然改变了,那就心安理得吧! “儿臣愿意!谢皇阿玛成全此奴!”弘毅心甘情愿的叩谢圣恩。 “奴才(臣等)恭贺皇上龙威天助!祝神机营早日成军,扬威四海!”所有满汉大臣齐齐跪拜。 “都起来吧,明日还要演武这火炮攻城一项,今夜众位爱卿先随朕去欢愉一番吧!”福临一抬手,乐呵呵的先走了。弘毅急忙搀扶起旁边的鳌拜,一边伸手拍打着他战袍上的尘土,一边笑脸说道:“鳌大人,我下手重了些,今日全凭您故意放水,成全我了呢!” “贝勒爷哪里话,奴才真的是全力以赴的演武,也就输得心服口服了。贝勒爷天资聪颖,战法天成,奴才佩服,也绝无放水之说!”鳌拜急忙躬身答到,抬头看弘毅的眼神里,也全是实心实意的敬佩。 当晚,在木兰演武场临时搭建的宴乐大帐之中,福临下旨今夜不醉无归。群臣纷纷给皇帝祝酒之后,又三五成群的过来给两位贝勒爷、特别是玄烨敬酒。于是,弘毅先后认识了一等公遏必隆、一等伯索尼、一等子苏克萨哈等几名内大臣,而二等公鳌拜,更是连敬三杯,一脸敬畏…… [1]燧发枪,由1547年(16世纪中叶)出生在枪炮工匠、锁匠和钟表匠家庭的法国人马汉发明,在转轮火枪的基础上改进而成,取掉了发条钢轮,在击锤的钳口上夹一块燧石,传火孔边设有一击砧,射击时,扣引扳机,在弹簧的作用下,将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引燃火药击发。大大简化了射击过程,提高了发火率和射击精度,使用方便,而且成本较低,便于大量生产。17世纪中叶,很多欧洲军队普遍装备燧发枪,一直1848年,足足装备了200多年。1635年,明代火器研究家毕懋康也制作了燧发枪。它的构造和性能与以前的鸟铳无大差异,主要是改进了发火装置。自生火铳的出现,将我国使用了两百多年的火绳点火法,改进为燧石发火。这是我国火器史上一个大革新。因为使用火绳点火,有很多缺点,遇到风雨的天气,火门里的火药不是被风吹走,就是被雨打湿,以致不能发射;有时还没有瞄准好,就过早地误放了。毕懋康记载的是撞击式燧发枪,扣板机龙头下压,因弹簧的作用与火石磨擦发火。这样,不但克服了风雨对射击造成的困难,而且不须用手按龙头,使瞄准较为准确,随时都可发射。燧发枪配有火石自动打火装置,不怕风雨并不须事先火绳点火,发射速度与精确度大为提升。在中国火器史上是一项意义重大的变革。 [2]清朝火器营分内外两营,专职制造炮弹、枪药和各种战斗所需的火器,平时也演习弓箭、枪炮技术,担负京师的警戒任务。外火器营建于乾隆35年(1770年),有各种营房、官房1700多间,建成后命本营八旗满洲弁兵移驻,俾群聚环居,便于演习。营房西门外,辟有大教场,为八旗火器营兵合练之地。内有演武厅、抱厦、配殿、看守房、月台、门楼等高大建筑。事实证明,在以后的历史上,我们看到外火器营的设立为清统一国家,平准噶尔、定回部、扫金川,降缅甸、镇安南、屏卫关陇,巩固边疆,维护祖国统一和安定起了重要作用。 [3]上三旗为镶黄、正黄、正白。每旗设满、蒙、汉三军,分别为镶黄满、镶黄蒙、镶黄汉,正黄满、正黄蒙、正黄汉,正白满、正白蒙、正白汉。皇帝可任命皇子统领。原则上都为皇帝亲军,但实际上只有满、蒙上三旗才能充任,汉军上三旗实缺额。由满、蒙上三旗(内务府三旗)中选拔郎卫,负责宫廷内侍卫。其中优秀者,则日侍禁廷,供驱走,称御前侍卫,稍次者为乾清门侍卫。内廷侍卫人员必须由上三旗满洲、蒙古军中选任,汉军不得与。“上三旗”实行郎卫制,紫禁城内接近皇帝的要害部位,全由内务府选出侍卫,由领侍卫内大臣六人(镶黄旗、正黄旗、正白旗各二人)统领。分成内外两班宿卫。内班宿守乾清门、内右门、神武门、宁寿门等内宫,多用满人。外班宿守太和门等外朝,兼用满人、蒙人。 [4]神机营,军队名。明代京城禁卫军中三大营之一,是明朝军队中专门掌管火器的特殊部队。清代沿明制,神机营常守卫于紫禁城及三海,皇帝巡行时亦扈从。清政府在咸丰十一年(1861年)建立“神机营”,神机营是清晚期在内忧外患的压迫下创建的一支使用新式武器的禁卫军。 第四十五章——四大辅臣到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入夜的木兰演武场,“多罗贝勒”玄烨的寝帐。 弘毅轻手轻脚给身旁早已熟睡的孙氏盖好凉被,已过中秋,草原上的夜晚已经秋风瑟瑟了。听着帐外风扫草甸的萧瑟之声,弘毅失眠了―― 几个时辰之前的宴会大帐之中,鳌拜给两位多罗贝勒爷敬酒时的神情,让弘毅过目不忘。在皇长子、多罗贝勒福全面前,鳌拜表现的毕恭毕敬,却也是进退有度,虽为臣子,举手投足流露出的依然是第一巴图鲁的豪爽和霸气。作为武将苗子的福全,在自己奶嬷嬷的怀里,就只剩下张着嘴巴、有些惶恐的看着这个心目中的“偶像级”人物的份了。 看福全半天不说话,鳌拜反而哈哈大笑一声,回头对身后的遏必隆说:“遏公,皇长子孔武有力,他日大有可为呀!” “是是是,熬公所言极是!”遏必隆虽然贵为一等公,却似乎对当下仅是二等公的鳌拜言听计从的样子,唯唯诺诺。 转到弘毅面前,鳌拜却是另外一种表现了,先是深深一躬,这才从身旁的内侍手中接过酒杯,有些拘谨的说道:“下臣鳌拜,敬多罗贝勒爷、二阿哥一杯!”语气温顺之中带着试探,居然还偷偷抬眼打量弘毅的神情。 “谢过敖公了!”弘毅也不起身,只在孙氏的怀中举起盛着人乳的酒杯,一饮而尽! “下臣谢过贝勒爷!”鳌拜赶紧也是一饮而尽,身后的遏必隆亦步亦趋跟着急忙满饮一杯,却比鳌拜更加直接的仔细观察着眼前的这位小贝勒爷。 “敖公,大清的天下是你们这些八旗猛士打下来的,就连皇阿玛登大宝、定中原、正根本、清君侧这一样样,也都离不开你们!皇太后经常和我们说起你们,你们虽然不是皇室宗亲,却乃大清柱石,我和皇长子多罗贝勒福全年纪虽小,却也知道敬贤尊能,晓得你们诸位的功绩,将来还是要多多仰仗诸位教习我们才好呢!来,我和大阿哥一起来敬你们一杯酒!”弘毅说着,一个纵身从孙氏怀中稳稳跳了下来,端端正正站在鳌拜的面前,虽然个头才到鳌拜的膝盖上面一点点,可脑袋却扬得气势非凡!弘毅冲福全一个眼色,同为多罗贝勒的福全也立即明白过来,自然是同样动作从自己的奶嬷嬷怀中一跃而下,两个小家伙一同从侍奉太监手中拿过酒杯,齐齐端在鳌拜和遏必隆面前。 鳌拜和遏必隆不敢怠慢两位皇子,先是打了个千儿,接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这才由鳌拜领头说道:“贝勒爷谬赞了,奴才们不敢恬功!为了大清天下,奴才们万死不辞!”鳌拜要不是还端着酒杯,估计早就跪下去了,不过也是把腰板儿弯得更低了,使劲把自己那一脸胡子拉碴的头颅低过弘毅的小圆脑袋! “敖公快起来,虽然今日蒙您谦让,我赢了一局,但是,大清的第一巴图鲁永远不会在战场上向自己的敌人屈服。当时你亲率将士,不顾个人安危冲锋陷阵的英姿,可是把我们兄弟二人都看傻了呀!皇阿玛有你这样的猛将,实乃我大清之福呀!大阿哥,你说是不是呀!”弘毅回头看了一眼福全。 不知不觉之间,两位小皇子一同出场的时候,两个人的先后顺序有了默契的安排,而小玄烨似乎总是能够引领在大阿哥福全身前,偏偏贵为皇长子的福全就是心甘情愿的跟在皇二子的身后。 “玄烨窦窦说得对,鳌拜大人那时候就像一尊铁塔一般扑面而来,福全站在城垛后面都感觉到阵阵凉风呼呼吹过了呢!”福全急忙应和玄烨,甚至还从两岁娃娃的角度坐了一个比喻。 “哈哈,大阿哥玩笑了,下臣哪有那么威风,哈哈。那时候只不过是被二阿哥逼急了罢了……哈哈!”鳌拜稍作谦虚,却还是指向了弘毅的用兵之道。 “哦?鳌大人,这城头之上,可自始至终是我兄弟二人。你为何却偏偏只说我玄烨?”弘毅故作懵懂的问道,用意所在,一是提醒鳌拜不可忽略自己的兄弟,二则也是给福全演示展示一番皇家阿哥在奴才面前应有的气度做派,这第三样,就是要故意说破,希望福全能够参悟明白,鳌拜太不把你皇长子放在眼里了! “对呀,今日我福全可是一直在玄烨身旁坐阵,丝毫没有慌乱无措呢!”福全毕竟此时已经过了两周岁生日一个多月了,按照老说法,已经是虚岁三岁了,经弘毅这么一点拨,立即开始明白自己作为皇长子的威仪不能丢,义正言辞的纠正鳌拜。 “下臣失态,是两位贝勒爷坐阵调兵有度,下臣佩服!”鳌拜不得不更改自己的措辞。 “那鳌大人,输给我兄弟二人你可服气?还有,假若在沙场之上真的面对西洋火器,你会不会害怕?”弘毅给福全挣回了面子,接着又接过话题。 “回二阿哥,奴才输得心服口服,对两位贝勒爷的用兵之术敬佩万分!但即便如此,假若那西洋蛮夷胆敢提兵来犯,管他鸟枪洋炮的,奴才一定第一个提兵迎战,而且身先士卒!保准叫他们有来无回!”鳌拜保持着一百多度的鞠躬姿势赶紧表态,而且悄悄把自称由“下臣”变味了“奴才”!要知道,这可只有在皇帝面前才能如此自称的,而现在,他面对的只是两个小小毛孩! “哦?”弘毅只是发出一个语气助词,再无下文。弄的鳌拜也不敢贸然起身。 背后的遏必隆眼珠一转,诚惶诚恐的说道:“贝勒爷,若是您提兵来取奴才性命,不用鸟枪洋炮的,奴才们束手就擒,不敢造次!” 弘毅看似满意的点一点头,心中却计较万分――看来鳌拜的确是勇猛无比的战将,对排兵布阵的用兵之道也是清楚明白,但对于人情世故还是有些过于直接草率。但背后这位遏必隆可就不一样了,心思诡异、不点自通。两个人一结合,就是各取所需,取长补短了!还要早早提防才好! “哎呀,奴才疏忽了!奴才死罪!我大清皇室的多罗贝勒,在演武场上堪为对手,但奴才等永远不敢与皇家为敌呀!奴才们不会向任何大清的敌人屈服,但也绝不敢不忠心事主!退一万步说,不必皇家提着鸟枪面对奴才,就是皇上一句话,奴才的项上人头都是大清的,更是爱新觉罗皇家的!奴才等的赤诚忠心,还请贝勒爷明察!”这一次,鳌拜终于跪下去了。 “哈哈,敖公说的哪里话,我只是打个比方,小孩子说话没轻没重的,谁要是敢要我大清第一巴图鲁的项上人头,我皇阿玛第一个不答应呢!敖公快快请起!”弘毅伸出小手作势扶起鳌拜,有意无意的看了看主桌那边的皇帝福临和安郡王岳乐,得到了福临他们的目光赞许,心中也是高兴,回过神来,却不经意间发现了正在起身的鳌拜的目光―― 那种眼神,闪烁之中有一丝好奇,敬畏之外又有一种不服,看自己的时候有执着,但一碰到自己的眼光就立即退缩闪烁……这分明是一种揣测、畏惧和浅浅的不忿…… “奴才索尼、苏克萨哈,给两位贝勒爷敬酒!”鳌拜和遏必隆的身后,另外一群内大臣也开始过来敬酒了!这些内大臣都是皇帝近臣,负责安全侍卫,木兰演武几乎来了个遍。现在跟在鳌拜身后,也只能自称奴才了。弘毅听了,心中有了计较:看来这才顺治十二年,鳌拜已经在一般内大臣之中有了一定的影响力了呢! “各位大人,我和大阿哥年纪还小,本应该过去给各位大人敬酒,实在是失礼了!”弘毅代表福全做了礼节性发言! “奴才们不敢,二位贝勒爷虽然年少,但是于这演武场之上排兵布阵、临机调度,颇具大将风范,奴才们和敖公、遏公一样,打心眼儿里敬佩的不行呢!”带头发言的是年纪最大、除了鳌拜和遏必隆之外级别最高的一等伯、内大臣索尼。 呵!好嘛!自己将来登基之初的“四大辅臣”都到齐了呀!弘毅心中暗道。突然,回想起当日慈宁宫的一幕: 在随同皇帝来木兰演武场前的一天,弘毅和福全一起来给皇玛玛请安,接着在慈宁宫玩耍起来。不经意间,他看到皇太后十分惊讶的看着苏麻喇,脸色阴晴不定。由于隔了一段距离,只隐隐约约听到什么“索尼……铜件……”之类的。一听到“铜件”二字,弘毅可装不下去了,自己的那一片铜件吗?还是巧合而已?再说了,一年多了,自己的铜件身在何处也一直没有下文,连最亲近的朴氏、孙氏和小功子都讳莫如深,也不清楚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敢多言。 “皇玛玛,索尼是谁?”弘毅丢下福全跑了过来,才去曲线救国的策略。 “这小子耳朵真灵呀,都快成了兔爷儿了!”皇太后朝苏麻喇使了个眼色,自己抱过弘毅,说道:“索尼是你皇阿玛身边的内大臣,也是咱们娘三个的有功之臣,当年要不是他和鳌拜力主立太宗皇帝之子为新帝,还不知道现如今儿会不会有你和福全呢!唉……” 看着皇太后有些神情落寞,弘毅知道自己打探铜件下落的最好时机已经错过了,只能收拾心思,配合着皇太后的说辞。 “那孙儿将来一定要善待这些有功之臣!”弘毅紧握小手,信誓旦旦,毕竟,历史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假使四大辅臣终究要登上历史前台,那就顺其自然吧! “将来?善待?好!玄烨说得好!”出乎弘毅的意料,自己这句话居然得到了这么正式的肯定! “索尼、鳌拜、遏必隆和苏克萨哈等人,虽然不是皇族贵胄,却一样对大清忠心耿耿。而且,他们都是满洲老人了,不会学那些汉人汉臣的风雅酸腐,孙儿可一定要记住了,要好好亲近他们才行!”皇太后一语中的,说出了自己的计较。 原来这四位后来的辅政大臣是沾了这种光呀!弘毅明白,当年皇太极驾崩,皇位差点就给了肃亲王豪格或者是九王多尔衮。皇帝福临亲政之初,又时常掣肘于议政王大臣,这些人可都是所谓皇族贵胄。这一点上,皇太后心疼儿子,是不怎么喜欢皇族干政的。但是,福临日渐亲近汉臣、仰慕汉学汉仪,却更让这位皇太后担忧。如果说议政王大臣体质还带有一点“原始军事民主制度”的意思,也许还能够勉强接受,可这“汉化”却是在葬送首崇满洲的国策,是在给全体满洲贵族自掘坟墓,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孙儿记住了!”弘毅那天在慈宁宫里,使劲点了点头,一脸的任重而道远:这看似母子不合的背后,却有着错综复杂的几种力量的角力,自己必须小心应对了…… 不过现在看来,这木兰演武场大帐中的“准四大辅臣”,地位普遍不太高,虽然都是内大臣,充其量就是四位侍卫头领,眼下还不值针对他们专门做些什么,先树立树立自己的威望就好了,省的以后欺负自己是个小屁孩! “索大人、苏大人,众位大人,过奖了!我们还都是孩子,以后请你们多多指教,我们也好早日成才,一同辅佐皇阿玛、效命大清!”弘毅端着孙氏早已重新填满的“奶杯”,带头向福临的方向跪了下去。 “奴才万死不辞,报效皇上、效忠大清!”众人赶紧跟着跪拜,众口一词!弄得弘毅很是佩服,这些个大臣的说辞一套一套的,也没看着有什么导演、场务的提前给串串词,居然说的这么齐整! “众位爱卿平身吧!”福临很是满意,抬手示意大家都起来,继续宴会大乐。 索尼转身离去的时候,分明有些犹豫,似乎充满了好奇和期待。弘毅看到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没有多想,毕竟,作为天降祥瑞的小阿哥,这一年多已经是十分习惯各色人物的这种好奇了…… 回味着索尼的异样神情,弘毅终于微笑着睡去了,梦中,自然还是见到了自己的小艾,朝思夜想的自己的爱人…… 第四十六章——星堡显神威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二年八月二十二日,艳阳高照,秋高气爽。 木兰演武场上,旌旗招展,将士雀跃!按照计划,今天要演练这星堡的攻防战术。 汤若望在之前的上疏中说,星形要塞的特点在于其众多相互掩护的棱角,所以不论在哪个方向遭到进攻,都可以从侧后方用火枪、弓箭等武器对攻城的敌人进行打击。不仅如此,相比原本平直的城墙,星形城堡的棱角使得敌人即便用重炮也很难轰开一条开阔而缺乏防守的缺口,难以发动大规模攻城。侧斜的墙面使得炮火的威力大为减小,而星形的棱角又可以让守军前出,在城头施以火炮、火枪作为掩护和反击。即便进攻一方花大力气打开了城墙上的缺口,也仍然要面对各方棱角发动的密集射击,难以迅速突破缺口。这使得破坏城墙发动总攻几乎成为不可能。 为了验证这一说法,今天的呼玛尔城堡和旁边的星堡都没有守兵,而是专门用红衣大炮等“神器”在五里之外采取齐射的办法,看哪一个先被轰出一个能够让大队骑兵和步兵发起冲锋的巨大豁口。 演练先从四方形城堡开始。二十门红衣大炮、十门臼炮[1]在城堡以南、点将台以北一字排开。随着福临一声令下,伴随着炮火齐鸣、地动山摇,火炮演武正式开始了。 这红衣大炮,又叫做“红夷大炮”,自从清军入关后,清朝也大力使用并发展红夷大炮,但清朝人嫌名字不好听,便将“夷”改成“衣”。红衣大炮本是欧洲在16世纪初制造的一种火炮,明代后期传入中国。所谓“红夷”者,红毛荷兰与葡萄牙也。因此后世很多人认为“红夷大炮”是进口荷兰的,其实明朝开始,就将所有从西方进口的【前装滑膛加农炮】都称为“红夷大炮”,明朝官员往往在这些巨炮上盖以红布,所以讹为“红衣”。具考证,明朝进口的红夷大炮只有少量是从荷兰东印度公司进口,后来因台湾问题与荷兰人交恶,大多数是与澳门的葡萄牙人交易得来的,而从中牵线搭桥的,就是我们的汤玛法汤若望老人家。明朝当时的需求量巨大,葡萄牙人还做中间商将英国的舰载加农炮卖给中国。 明朝前期的自制大口径火铳在原理上与这些“红夷大炮”是完全相同的,都是前装滑膛火门点火式的,但是具体做出来就大有区别了。明朝前期火铳多以铜为原料,内膛呈喇叭型,炮管显得单薄,以其口径而言炮管显得太短,其外型基本上与现存最早的元代“碗口铳”相同。这种火铳与红夷大炮相比火药填装量少,火药气体密封不好,因此射程近,此外容易过热,射速也慢,以铜为材质虽然不易炸膛,但是费用较高(铜是铸造货币的金属),而且铜太软,每次射击都会造成炮膛扩张,射击精度和射程下降非常快,作为武器而言寿命太短,唯一的优点是重量轻。在动辄重数千斤的“红夷大炮”面前,明朝前期的火铳真是“小巫见大巫”了。“红夷大炮”在设计上确实有其优点,它的炮管长,管壁很厚,而且是从炮口到炮尾逐渐加粗,符合火药燃烧时膛压由高到低的原理;在炮身的重心处两侧有圆柱型的炮耳,火炮以此为轴可以调节射角,配合火药用量改变射程;设有准星和照门,依照抛物线来计算弹道,精度很高。多数的红夷大炮长在3米左右,口径110-130毫米,重量在2吨以上。 “红夷大炮”最突出的优点是射程,对重型火炮而言,射程是衡量其性能的重要环节,即使在二十一世纪也不例外。明朝自制铁火铳的最大射程不超过三里;而一般三千斤的“红夷大炮”可以轻松打到七八里外,史籍记载最远可达十里!(当时西欧各国已有领海这一概念,领海就是以海岸火炮的射程来定的,16世纪末期的领海是三海里,约合五点五公里)。远射程的“红夷大炮”结合开花弹,成了明朝末期对抗清军攻城的最强武器。当时的战法为:将八旗骑兵诱入城头“红夷大炮”射程,然后用开花弹集火射击,效果显著。 “红夷大炮”铸造精良,威力不凡。相对于中国的传统火器,从红夷炮铸造所遵循的“模数”、施放时的“炮表”化、辅助设施的配备、炮弹的多样化、射程的远近(射程可达2-4公里不等)、爆炸力的高强度中可看出,其威力着实惊人。但它的局限性也不小,如长于攻城,拙于野战,更别提守城了。装填发射的速率不高。且炮体笨重,无法迅速转移阵地,故在野战时,多只能在开战之先就定点轰击,当对方情势发生逆转,则往往无法机动反应。“红夷大炮”是种架退式前装滑膛火炮,每发射一次,都会严重偏离原有射击战位。按照正常的操作程序,需要经历复位、再装填,再次设定方向角和仰角的步骤。训练最有素的英国海军也只能2分钟一发的射速。前装火炮是没有可能提高射速的,因为发射一次以后,必须灌水入炮膛,熄灭火星,以干布帮在棒子上伸入炮膛去擦干,再填入火药,助燃物,塞进去炮弹【顺治十二年的时候还都是实心弹,也就是大铁球!】,然后再点放,这些动作相当缓慢和烦琐,还不包括修正炮位。这是前装火炮的通病,能两分钟一发就不错了,可惜一匹奔跑的战马在一分钟内能跑的距离相当可观,来得急开第二炮吗?所以前装火炮的特点是射速慢,但威力大,轰城墙没有问题,可对付骑兵那是笑话。 而此时清军使用的臼炮,基本上应该和同时期欧洲臼炮工艺类似,多为本土产品。这臼炮最初出现于13世纪的南宋军队中,以发射石弹为主。清初的“将军炮”里,就有很多为臼炮,主要作为大口径轰城炮来使用,而且炮弹也换成了铁弹,甚至也有了由臼炮发射的中空内部装填有黑火药的铸铁炮弹,使用燃烧缓慢的合成药充当信管,藉以引爆内填的黑火药,由于信管的点燃与燃烧速度的不稳定,不爆炸的哑弹在当时非常常见。 这次弘毅授意汤若望上疏,提议以红衣大炮为主,辅以臼炮来轰城,就是要最大限度展示火炮的威力,进而引起福临和一众文臣武将的重视。 一个时辰之后,土木结构的方形城堡,城墙难免开始土崩瓦解,尽管按照别科托夫的设计,这个城堡虽然比真正的呼玛尔城小一些,但是结构却完全一致,也修建的异常坚固,但是面对二十门红衣大炮轮番狂轰,终于在两个时辰之后被轰开了一个三丈有余的豁口。 可也就是这短短的两个多时辰,已经让所有满蒙大臣目瞪口呆了。在他们眼中,坚固的城塞的确扛不住红衣大炮的攻城,但仅仅两个时辰之后就土崩瓦解,的确是太快。 福临没有多说什么,直接示意将余下的十门红衣大炮拖入战场,连同现有的三十门火炮,齐射花岗岩为主体结构的“星堡”。 又是三个时辰之后,点将台上的众人惊奇地发现,星堡虽然被轰的残破不堪,却始终没有被轰塌任何一处倾斜走向的城墙!入夜,继续轰了两个时辰,连红衣大炮都用坏了三尊,弄得兵部尚书噶达浑心痛不已,可即使如此,依然没有轰出一个能够让步骑兵大举攻入的敞亮豁口! 眼看着天色已晚,皇帝福临制止了身旁叽叽喳喳惊叹惊呼、感伤哀叹的文武群臣,下旨停了今日的攻城演武,摆驾御帐,并要求所有大臣入帐议奏。 汤若望陪在皇帝身边走下点将台。这一天的时间里,皇帝拉着他对这个所谓“星型城堡”问东问西,也难怪,眼下除了皇二子,就是他汤若望明白一些了,更何况这星堡图样还是他呈送给皇帝预览的。凭借着多年在福临身边的经验,汤若望从皇帝的态度来判断,这星堡推行的事情,一定是顺理成章了。 一行人下了看台,纷纷上马而行,一路议论纷纷。弘毅安坐在侍卫的双臂之间,轻轻舒缓了一口气。今天自己始终没有多说话,就让汤若望出出风头。毕竟,要做成一件大事,任凭你是无双奇才,单打独斗也是没有用的,必须要根据不同的任务来组建不同的班子。现在的紧要是西洋火器技术的引进和改良,汤老头和他的教士团队,有着别人所不能比拟的优势…… [1]臼炮是一种炮身短(口径与炮管长度之比通常在1:12到1:13以下)、射角大、初速低、高弧线弹道的滑膛火炮;其射程近,弹丸威力大,主要用于破坏坚固工事。因其炮身短粗,外形类似中国的石臼,因此在汉语中被称为“臼炮”。小口径、方便携带的臼炮后来发展为迫击炮。 第四十七章——兼领火器营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木兰演武场,御帐。数十根粗大的蜡烛早已点燃,中央还摆放着一个御用火盆,来驱散仲秋之际草原上的寒气。 大多数人此刻的内心的确是哇凉哇凉的,本以为红衣大炮就算是“神器”了,可对付一个什么星型城堡竟然如此费力,假若四方蛮夷都将这星堡学了去,大清朝的军威何在? 看着阶下一群默不作声的大臣,福临倒是心情愉悦,望了一眼同样正在偷着乐的岳乐,才说道:“众位爱卿,怎么都不说话呀?哈哈,朕看这星堡的确堪用呀!” “启禀皇上,老臣也以为这星堡在那欧罗巴早已通行,足可证明其威力了。”汤若望按照皇上的授意,是坐在下首的位置上说话的。 “皇阿玛,儿臣也以为,此星堡乃是以石料修筑,自然比土木结构的四方城结实,再加上这棱角伸出,普通炮丸的确难以奏效!”弘毅也趁热打铁! “好,众位爱卿可有异议?”福临广泛征求意见。 “臣等(奴才)无异议。” “噶达浑,兵部可从汤老玛法那里取来图纸样式,会同工部加以详细规制。朕以为,就可以先在北海之滨的乌兰乌德加以试用,若有奇效,可推行边远要塞!” “奴才领旨!”噶达浑这两日来成了九卿六部所有人眼中的香饽饽,而他自己,也暗自庆幸跟对了幕后老大! “皇阿玛,儿臣还有一问!”弘毅在下面高声说道。 “哦,朕的多罗贝勒还有何问?”福临赞许的点了点头。 “儿臣以为,既然欧罗巴诸国都早已采用此星堡,那么假若蛮夷侵我华夏之地,而后广筑星堡掣肘大清八旗,该当如何是好?再者,新式火绳枪开来也已经在西洋诸国普及,更是不得不防。”弘毅满脸疑惑的发问,却是冲着一众大臣,说出了他们心中最大的忧虑。 “这个……众位爱卿,玄烨此问该当如何呀?”福临也有些吃惊,暗暗赞叹小小玄烨的未雨绸缪。 “汤老玛法,您说说看?”岳乐毕恭毕敬的向汤若望作揖。 “这个……这个星堡,时下在欧罗巴的确横行无阻,尚且没有轻易攻取的法子……”汤若望的白皙脸庞瞬间变了个通红。 看着汤若望的窘态,所有人都已心中暗暗惊奇,连星堡的始作俑者都没有破解之法,那二阿哥的问题就无人可答了。 弘毅就等着汤若望尴尬了,虽然不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眼下作为耶稣教会的忠实教士,让他过于顺风顺水也是不能够滴。这个星堡的破解之法,其实自从几个月前弘毅将草图交给老汤,就已经开始仔细揣摩了。 “皇阿玛,儿臣虽然没有良策,却也有些思量,不知可否抛砖引玉?”弘毅启奏。 “好,快快说来!”福临很是提气,自己的儿子实在是给自己长脸! “嗻!儿臣以为,星堡之能,在于目前炮丸之弱。红衣大炮和臼炮威力虽巨,但其之能直射,其炮丸也只是以铁丸为主,鲜有开花爆炸!儿臣以为,假若能将炮丸高射,越过城头甚至城墙,并确保每弹必开花,铁质弹丸碎裂无数而飞溅,则可以大量杀伤守城士卒,迅速动摇其军心。再者,假若炮丸可以命中城墙之后起火、爆炸,其威力自然是一枚枚铁丸撞击不可同日而语的!而用此炮此弹进击壕沟之内的鸟枪兵,简直易如反掌。至于火枪,首要的就是在大清推而广之,并且早日形成阵前使用的良法,譬如前明鸟铳的‘三段击[1]’法,可以加以改良,依托新式火枪之利,方可大成!”弘毅一下子把热兵器时代的炮兵战术和单兵火枪战术和盘托出,同时提出了对付今日“围攻星堡”之困和昨日“壕沟+鸟枪兵”模式的破解之策,却高估了清初人们普遍的理解水平。 “……”所有人都是沉默,因为绝大部分人没听懂。 “儿臣愿意领命火器营,请工部兵部派遣能工巧匠,参照前明‘开花弹’的巧艺,使弹丸于爆炸之时发散无数破片,若石榴多子一般,是为‘榴弹’和‘榴弹炮’。儿臣愿请旨,必定于数年之内研制出如此神弹神炮!” 弘毅信誓旦旦,挺胸而立。所谓“榴弹”,也叫“高爆弹”,就是最普通的炮弹,多为钢质外壳内填装高爆炸药与雷~管。炸药被雷~管引爆后,炸裂的外壳变成许多高热锐利的弹片以高速四散。弹片是造成伤亡的主要原因。在后来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将近70%的步兵伤亡是由炮弹爆炸所产生的破片造成的。 “这?……”福临望了望岳乐,看到他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自己也实在是不好唐突决定。 “皇上,老臣在欧罗巴也曾听说这种神炮神弹,老臣愿意协助贝勒爷一试!”汤若望这次急忙站起来,走到玄烨身边,跪倒启奏。刚才安郡王岳乐询问之时给不出破敌之策,一是因为自己的的确确对当时欧洲最先进的军事技术掌握得还不够十分精通,压根就没有听说过弘毅提到的“榴弹炮”。二是作为耶稣会教士,自己毕竟还是西方人,假若东方中央帝国处处走在欧罗巴之前,自己的地位一定是江河日下的,到那时如何继续充当帝师的角色?但现在这位小贝勒爷居然说的八九不离十,再一次把汤若望拉回了现实,那就是,天主的使者所做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自己必须亦步亦趋,以实现天主的意图,做好耶稣的仆人! “既然如此,就按多罗贝勒玄烨所言,着兵部会同工部,研制榴弹、榴弹炮!多罗贝勒玄烨、钦天监监正汤若望二人,兼领火器营左右总统大臣。” “臣等遵旨!” “好!还有那新式火绳枪也要抓紧时间仿制改进,我大清必须拥有天下所有精良火器!此事火器营也可一体承担,会同兵部近日就拿出个可行的章程!” 新任火器营左右总统大臣的弘毅和汤若望赶紧领旨,众人也是一口应承。 “哦,对了,这几件事也一体纳入兵部‘密局’管辖范围,不可泄密于中外!”福临的确是善于纳谏,昨天弘毅只是一提这保密事宜,作为皇帝居然可以活学活用,当下在弘毅心中拉分不少!毕竟,即使是在后世,保密工作也是重中之重,不可懈怠! 其实,榴弹炮在十七世纪的的欧洲已经出现,它的弹道较弯曲,弹丸的落角很大,接近沿垂直方向下落,因而弹片可均匀地射向四面八方,威力巨大。只不过此时此刻,人类还没有真正发明可以用作炮射的现代榴弹。原始的榴弹最早是由中国人在公元1000年左右制造的,当时的榴弹典型设计是在一个中空的金属容器中填满火药。士兵只需点燃油绳,然后尽快将榴弹投掷出去。在当时的战斗模式中,榴弹并不十分有用,其简易设计又使得它异常危险。直到18世纪,这种武器才逐渐被人们摒弃。欧洲人到了15和16世纪,也学会了制造榴弹,并极大地提高了榴弹的威力,恰恰中国同一时期的明朝也开始使用一种叫做“开花弹”的火器。 弘毅不强求能够一朝一夕就研发出实用的榴弹、榴弹炮、扳机击发式火绳枪,甚至更先进的火种式火绳枪【燧发枪的先驱。出现于16世纪后期欧洲,用火种或短火绳取代长火绳,开枪时才点燃,以免持续燃烧的长火绳在夜间暴露目标】、齿轮式火枪【带有簧轮击发装置,原本设计者以为该枪能取代火绳枪,但因价格昂贵,并不普及,王室贵族在当时却非常赞成这种枪的使用,有纪录的使用者包括德国、法国和意大利的骑兵】,还有后来的线膛、各式燧发枪【燧发击发装置:原本由十七世纪法国人发明。摈弃火绳,采用击锤上的燧石撞击产生火花,引燃火药,标志着纯机械式点火时代的结束。燧起击发装置包括:打火石式击发装置(燧石击发装置)、撞击式击发装置(雷~管式火枪、击锤击发枪)、中央点火式击发装置(又称为撞针枪、德莱赛针刺击发枪。弹药从枪管后端装入,针击发火)】,乃至佛格森式来福枪!(这就不必多说了吧!)更为重要和长远的思考,是通过弘毅的努力,为中华民族尽快建立和储备一批现代火器制造方面的专家人才队伍。 当然,此次动议的附加产品就是,一岁五个多月的小玄烨,第一次有了正儿八经的官职——大清火器营左总统大臣! 要知道,正史上最早设火器营是在康熙三十年(1691年)。选八旗满洲、蒙古习火器之兵,另组为营。营兵有鸟枪护军与炮甲两种,额定满洲、蒙古每佐领下鸟枪护军六人,炮甲一人,分内外二营操演,在城内的为内火器营,分枪、炮两营。在城外的为外火器营,专习鸟枪。内外二营,共有鸟枪护军五千二百多人(内有护军校、蓝翎长、队长各一百二十人,并有笔帖式十六人掌文移)炮甲八百八十人,养育兵一千六百五十人(备补充鸟枪护军),三种兵总数是七千八百多人。内外火器营分别定时训练,除操演枪、炮之外,并操演步射、骑射及各项技艺。统领火器营的为掌印总统大臣一名,总统大臣若干人,一般由王公、领侍卫内大臣(正一品)、都统(正一品)、前锋统领(正二品)、护军统领(正二品)、副都统(从二品)内派充任。也就是说,一旦兼任了这个职位,小小玄烨不仅仅有了爵位——多罗贝勒,而且有了一个相当于不低于从二品的官职,而这个时候,内大臣也不过从一品。关键是,这位相当于从一品的“大人”,不过是一岁半的孩童! 历史再一次发生了耐人寻味的变化…… [1]三段击是十六世纪所出现的一种火绳枪战术,在当时火枪无法连续射击的情况下,这种战术弥补了火枪射击速度慢的缺点。在明国和日本都出现过三段击的记载。这种射击方法在连发火器未发明时是一种快速持续有效的射击方法。根据《明史》记载,明朝初期平定南方(云南)的将领沐英首先在使用火器对付叛军大象等野兽兵种时有感于火药装填速度太慢而改进的一种战术射击方式。[1]具体是由三人为一个小组,先由最前面的火枪手射击,然后退至队伍后方专心装填弹药,由第二名士兵上前开火。三人交替装弹、开火,使原本射击一次需要一分钟甚至更久的火绳枪效率提升三倍!近似于欧洲的半回旋战术。当时火绳枪虽然比弓弩威力大,但是火枪射击完后要经过放入火药,放入铅丸(当时真正的子弹并没问世,有的国家甚至用随处可见的石头),从枪管下抽出通条,捣实铅丸和火药,在点燃火绳瞄准敌人,射击完后偶尔要清理枪孔,(若是使用燧发枪则除了瞄准,几乎可以省去这段时间)所以放一枪大约要一分钟,(燧发枪则为半分钟,熟练的只要15秒左右,而且雨天也能使用)而射击完后的间隔近距离作战的敌人就会冲锋(尤其是骑兵),而火枪队会受到很大的损失。所以西方国家就想出了一种战法,火枪队先分三排,第一排射击完后第二排射击,第二排射击时则第排和第三排交换位置,到后方装添火药等,第二射击完后再第三排射击,第二排同开始的第一排交换位置,补充弹药,第三排射击完后再由第一排射击这样来会循环间隔的时间大大的缩短了。前期的火绳枪兵用此战法可以连续不断的打击敌人的士气,并且可以惊吓敌人骑兵的马匹,在中世纪时被封建骑士们所畏惧。而到了燧发枪的问世时,由于对各种天气的适应性(雨天或下雪天可使用)以及装填的迅速和便捷(燧发枪可省去点燃的程序,减小了发射失败的几率并缩短了发射时间),燧发枪搭配三段击战法可以有效地打乱敌人的阵型并且给敌人造成大量的伤亡。因此火枪也逐渐在军事舞台上成为主角,加速了西欧封建势力的灭亡。 <ahref=http://>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mp;lt;/a&amp;gt;&amp;lt;a&amp;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mp;lt;/a&amp;gt; 第四十八章——太后不开心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京师,紫禁城,慈宁宫。 皇太后布尔布泰有些失落,是的,一种失落的神情显而易见的挂在她的脸上。 八月二十三日,演武结束之后皇帝一行并没有急着返回京师,而是在弘毅和鳌拜的共同建议下,又在木兰演武场继续操练骑步兵攻占传统城堡、俄式四方城堡和星型城堡的各种战术,以及西洋鸟枪兵防御战法,自然是把自己的那位孙儿忙活的够呛,一直闹腾到八月二十六日,皇帝才起驾回京。 也就在那几日,鳌拜领受自己的懿旨,每天都会将演武的细节、皇帝的态度、皇子的表现、众臣的反应等诸多内幕从木兰演武场源源不断送至这慈宁宫来。最后一天皇帝起驾返京之时,回来传话的下人说,小玄烨现在居然在参加演武的满蒙官兵中口碑奇好,还说什么“功封”多罗贝勒爷的玄烨真乃“金乌下凡、兵战奇才”之类的言辞早已传遍军中,连驻防京师的八旗军中也开始流传什么“贝勒爷自有天助,自太阳之中引下神火,与百步之外取人性命,连那些远在北地活吃人肉的罗刹(此处就是说佛教中恶魔的本意了)都俯首听命、甘受指使,纷纷从原本普通的鸟铳中喷出神火,而且喷火的速度和频率奇快,最后几十人就打败了满清第一巴图鲁率领的数千精兵,连鳌拜本人也是重伤不起了,这贝勒爷的火器实在是闻所未闻的厉害!”…… 今日已经是八月三十日了,皇帝一行已经返回紫禁城两天了。两天内,福临、岳乐、明安达礼、兵部尚书噶达浑、汤若望、几名参与木兰演武的王公九卿、内大臣,还有小小贝勒爷玄烨,已经数次在位育宫商议军国大事。据太监尚有贵回来禀报,似乎很是君臣相得,几个人时而争论不休、时而其乐融融,很多议决就这样频繁送往兵部、工部,还有远在天边的宁古塔、呼玛尔和乌兰乌德……其中还有一条,竟是钦命多罗贝勒玄烨为钦差,代表皇帝福临,在明安达礼和噶达浑同陪下,去检视畿辅驻防八旗[1]和京师禁旅八旗[2]! 流言终归是流言,眼下也不足为虑,因为木兰演武的每个细节都已经原原本本的呈现在她皇太后布尔布泰的面前,包括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子玄烨的指挥得当、力克强敌,还有几名内大臣特别是鳌拜的信服,以及皇帝福临的最终决断……理智告诉她,结果很好,如果按照这些部署发展下去,配备了先进西洋鸟枪的大清铁骑将会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自己,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巨大失落。 为什么?看着自己的儿孙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难道不值得开心? 答案远非这么简单!要知道,满蒙八旗是大清入关、定鼎中原的凭借,而蒙古八旗,又是不亚于满洲八旗的一种决定力量。而皇太后布尔布泰,或者说她黄金家族的博尔济吉特氏,在蒙古诸部之中就是中流砥柱,这也决定了这位皇太后,在蒙古和满洲的位置和作用!假若一旦火器变成似孙儿玄烨一般运用起来无坚不摧的战力,传统八旗骑兵的作用就会下降,蒙古诸部将不再是必须依仗的军事力量,那作为蒙古势力的代言人,皇太后自己一言九鼎的日子将辉煌不再。 再者,都知道前明火器运用有着丰富的经验,也曾经令满蒙八旗吃亏不少。而西洋火器虽然犀利,但却远水解不了近渴,大清不会把希望单纯寄托在一两个洋人身上。如果要大力发展火器,就必然要倚重前明的火器专家,那都是些什么人?无论年龄大小、籍贯何方、秉性脾气,他们都会是以汉人为主的群体!一个“蛮夷王朝”的决定性军事力量掌握在自诩为“中华正统”的汉人手中,又有谁会保证这些汉人会一直尊崇满洲人的统治?这也是关键所在! 假使说蒙古诸部地位衰落只是涉及自己的荣辱地位,那首崇满洲的国策是否能够延续下去,就是天大的事情了。作为大清皇太后,布尔布泰不得不忧思长远,不得不关注此处,也就自然而然的失落惆怅起来。 “苏麻,火器就如此要紧吗?”皇太后突然问道,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皇太后,奴婢昨日问了小爷这个事情了,您猜他如何说?”苏麻从侍女手中接过茶杯,轻轻放在皇太后面前,不温不火的说道。 “哦?我那孙儿弄出这么大的事情,还有什么说道?”皇太后眉梢一抖,神色在一瞬间有些迫切,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继而恢复平常,不动声色。 “小爷说,假若满洲健儿率先习得火器造办与使用的方子,可保我大清万世!这也是他现在兼领火器营之后的一个计较……”苏麻喇聪明的把话题只说一半,根据听者的反馈来决定是否要继续。 “是不是呀?呵呵,我说这小子不会这么愣头青一般的蛮干……”皇太后来了兴趣,示意苏麻喇细细说来。 其实,苏麻喇早就从皇太后这几日的表现中领悟出事情的关键要害,踌躇犹豫,思量再三,她终于还是主动利用教习小玄烨国语国书的时候,有意提出来,希望小玄烨不要得不偿失,一味亲近皇上而冷落了皇太后,不能失去了皇太后的庇佑和照拂。毕竟,无论是皇太后还是皇二子,甚至是皇上,对于苏麻喇来说,都是自己的至亲至爱。但眼下,似乎小玄烨有些放弃了原本不偏不倚的立场,与皇上走的越来越近…… 当时,苏麻喇只说了一句,“小爷,皇太后这几日身子不爽,总是忧思满洲八旗一旦习得了火器,就会荒废了骑射……”那时候,她注意到大器天成的小玄烨手中毛笔一下子剑走偏锋,废了一整篇儿满语书法。 “苏麻大姑姑,玄烨是不是做过了?皇玛玛是不是不高兴了?”弘毅干脆丢掉手中的毛笔,直接钻进苏麻喇的怀中,抬头闪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问道。 “呵呵,小爷过虑了,皇太后最是心疼你了,怎么会生你的气?她只是担心大清的根本……”苏麻喇本来不想说很多,但是作为一个女人,还是一个从来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儿女情长”机会的女人,心中的母爱自从见到了这位可爱的小阿哥,就不由自主的蓬勃~起来,这份母爱,甚至将自己二十年的忠心事主都可以悄悄掩盖,只要怀中的这位小皇子需要,她愿意赴汤蹈火。 “苏麻大姑姑,玄烨其实也是为了满洲为了大清。木兰演武的结果您也知道,区区四百罗刹匪军,就能在那呼玛尔城抗拒六千八旗将士足足百日,如果这是国战,又会有多少八旗猛士无辜丧命?现如今,我们大清如果尽早掌握火器之利,同时遴选聪敏优异的满蒙汉八旗少年学习西洋火器,数年之后,八旗还是天下第一!到那时,无论是汉人蒙人,还是西洋诸番,都难以撼动满洲天下了!”看到苏麻喇没有反对的意思,弘毅知道这番话最终会原原本本的送到自己那位皇玛玛皇太后的耳朵里。于是接着说了一句很关键的迎奉之言。 “苏麻大姑姑,其实咱们蒙古人才是这天下最会使用火器的民族呢!当年蒙古大军所向披靡,扫灭南宋,进抵欧罗巴,可是大大仰仗了火器之利的。那时候就有了铁制枪管和手铳、手炮,也有了后世明朝的承袭和发展。这些火器后来经阿拉伯人之手传入西洋,西洋诸国才偷偷学了去并加以改进。我大清八旗骑射冠天下,火器也应独步四海才行呢!”苏麻喇果然十分惊讶于弘毅的说法,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情。 其实,弘毅在心里盘算的是,如果利用学习火器这一机会把满蒙汉各族年轻人集中在一起,让他们互相学习、建立友谊,成年之后,开枝散叶,以点带面,那么,来日的民族隔阂一定不会像今日这般对立,“大中华民族”的概念也一定会早一些时日形成! 听了苏麻喇的复述,皇太后心中稍微宽慰一些,虽然前路慢慢,心中的忧虑依旧,但,至少现在,自己的这位天降祥瑞的小孙儿还是没有忘记满洲根本,也未必会一味的投靠皇帝。所有的一切,还需要继续在这慈宁宫静静观察,大清的天下,还需要自己这位皇太后来洞察一切! [1]驻防八旗是被清政府派驻到全国各地扼要守险的八旗军,顺治年间,驻防各地的八旗兵丁有1万5千余人;康熙、雍正年间有7万9千人;乾隆、嘉庆年间有10万余人,一直到清末。按驻地划分可分为畿辅驻防、东北驻防和各直省驻防。畿辅驻防始于顺治二年(公元1645年),是年设昌平州、固安、采育里、张家口、古北口、独石口等地驻防。东北驻防。东北是满族的发祥地,备受清政府的重视。包括盛京驻防、吉林驻防和黑龙江驻防。盛京地区作为清朝的龙兴之地,驻防的兵力仅次于京畿地区。设盛京将军1人总辖之,下设副都统4人、副都统衔总管1人、城守尉8人、协领15人、防守尉2人、佐领131人、骁骑校207人;主要驻防地为盛京、兴京、凤凰城、义州、牛庄、锦州、金州、辽阳、熊岳、复州、宁远、广宁、铁岭、开原等。 [2]禁旅八旗,又称京旗,是八旗兵中留驻京城的部分,是禁卫军性质的部队。左翼四旗,镶黄旗在城东北,驻安定门内,依次而南为正白旗,驻东直门内,镶白旗驻朝阳门内,正蓝旗驻崇文门内;右翼四旗,正黄旗在城西北,驻德胜门内,依次而南为正红旗,驻西直门内,镶红旗驻阜城门内,镶蓝旗驻宣武门内。在这支禁卫军中又可以分为郎卫和兵卫两种。郎卫又称亲军营,主要负责保卫宫廷和作为皇帝的随从武装,是皇帝身边的亲军。郎卫俱由领侍卫府统辖,全部官兵都是从正黄、正白、镶黄等所谓上三旗的人员中挑选的,由这三个旗各派二人为领侍卫大臣以率领之。兵卫主要负责卫戍京师的工作。在兵卫中又分护军、骁骑、前锋、步军各营。又在各营内(包括亲军各营)挑选更精锐者编为神机营、健锐营、火器营、虎枪营等特种兵。这些特种兵都受过专门的训练,配备有当时最锐利的武器,清廷企图不断以新的军事技术和装备来加强自己的亲军,作为王朝的基本镇压力量,不但用以保证皇帝的绝对安全和畿辅地区的稳定秩序,亦用以镇慑其他各军。 <ahref=http://>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lt;/a&gt; 第四十九章——扬名八旗军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就在皇太后布尔布泰在慈宁宫内揪心满蒙八旗地位不保的时候,多罗贝勒玄烨,恰恰就在明安达礼和噶达浑的陪同下,于昌平州检视从京畿各地齐聚于此的八千驻防八旗兵! 一身小号戎装的弘毅,器宇轩昂的端坐在福临御赐的“超影宝马”之上,当然,作为不足两岁的小孩子,弘毅还是十分理智的选择让一名侍卫驾驭宝马,自己心甘情愿被紧紧裹挟在侍卫双臂之间而已。 这匹御赐的“超影”的确无愧它“八骏[1]”之一的美名,浑身上下通体血红,两耳直立,威风凛凛,不禁让弘毅想起杜甫《房兵曹胡马》中的名句:“胡马大宛名,锋棱瘦骨成。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的确如此,当弘毅纵马从整齐列阵的八千劲旅面前风驰电掣而过的时候,听着耳旁的风声呼啸,看着眼前的刀光剑影,他实实在在体味到了什么是“逐日而行”,什么是“金戈铁马”! 队列之中,各营将校分着髹[xiū]漆盔帽、甲衣围裳,端坐马上,持刀行礼;一众兵丁,共着黑漆皮胄,显得坚实厚重[2]。又按旗藉不同,分穿各色棉甲,弘毅早已明白,统身黄色为正黄旗,黄地红边为镶黄旗,统身白色为正白旗,白地红边为镶白旗,统身红色为正红旗,红地白边为镶红旗,统身蓝色为正蓝旗,蓝地红边为镶蓝旗,十分好区别。无论将校兵卒,甲以棉布为里,以绸为面,中实丝绵,分着齐腰甲、罩甲等不同款式,但全身一律镶有铜质泡钉。果然,此次校阅虽然不是皇帝亲临才能举行的“大阅[3]”,但兵部显然十分上心,将平时贮藏于西华门城楼内“大阅”甲胄拿出大半,可见重视程度。 而此时的大清朝,“大阅”制度还不规范,间隔年数、阅兵项目等等,都还没有明确。弘毅也就在马上开始回忆起共和国天安门广场之上那“十年一大阅、五年一小阅”的恢弘气势来,暗自定了决心,要向自己的“再生皇父”好好建议一番。 自头至尾,弘毅一直端坐在马背之上,每一次高高举起手中的所谓“尚方宝剑”,旁边的军士就会高居刀枪,大声“嗷嗷”的呼喊,那气势也的确吓人,可来回跑了一遍,弘毅总感觉缺少一些什么,自己思索半天,这才恍然大悟! “回点将台!”弘毅大声命令道。 “嗻!”身后的骑士立即打转马头,风一般奔回了校场北侧的点将台。 登上高高的点将台,左右的明安达礼和噶达浑急忙迎上前来。 “贝勒爷,这军威可算雄壮?”兵部尚书噶达浑半弓着身子,谨慎仔细的请示这位“奉旨校阅”的圣婴神童。 “噶大人,麾下将士的确是我八旗劲旅!”弘毅微笑答道。 “谢贝勒爷赞誉!”噶达浑嘴巴都咧到耳朵了,明安达礼却感觉有些异样。毕竟自己曾经领教过这位圣婴的神奇,他可不是这么简单的吧?就这么完了? “不过,噶大人,本贝勒奉旨校阅,是否可以宣示一番?”明安达礼一阵轻松,小皇子果然还有下文!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奴才恭请多罗贝勒代皇上宣示三军!”噶达浑和明安达礼立即下跪听旨。 一旁的传令将官见状,手中令旗一展,台下八千将士也是齐齐单膝跪拜,恭迎圣训!弘毅被这齐刷刷“哗啦啦”的铠甲抖动之声、“明晃晃”夺人眼目的甲胄反光撩拨得也是雄心万丈,于是向点将台的边缘紧走两步,跨上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两尺高的“演讲台”!其实,这也是他自己提前一天就吩咐好的应急之策。毕竟台下都是身经百战的八旗猛士,总不能说了半天,人家还没看到台上自己这个小不点吧! “众将士!你们,为了大清、为了华夏,辛苦啦!!”弘毅用足气力,大声说道。寂静的校场上,瞬时间山呼起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到口号的回声逐渐消退,弘毅继续说道: “大清龙兴关外、入主中原,华夏一统,四海臣服,诸位将士,功不可没!” “万岁!……” “八旗骁勇、三军用命,猛士威武、刀枪犀利,蕞尔小邦、暴殄天物,犯我大清、虽远必诛!”弘毅突然想到电视剧《汉武大帝》里面的一句经典台词,脱口而出,自己也是气血上涌,好不豪迈! “万岁!……” 弘毅登时有些泄气,无论自己怎么喊,下面都是一个词,那就是“万岁”!虽然整齐响亮,却是稍显气势不足!而且这个词的背后,实际上是说所有的大清兵士,只是愚忠于皇帝,而不是为了国家大义、民族大利在浴血奋战。如果为了一个人而战,那就必然要有所回报,而为了家国民族而战,是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 一支枕戈待旦的劲旅,必须有一两句衬托军威、凝聚军心,甚至加深袍泽之谊的响亮口号才行!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军事口号就是秦国时期军队的“风、大风”。大风是一句吉祥话,比喻风大好射箭,又形容秦军如大风一般威猛。事实上,中国上古时代军队几乎没有什么口号,主要原因是军队中人大部分只是临时征召而来的农夫,只接受过很少的军事训练,所以有没有口号无所谓,有时候有口号反而坏事,比如淝水之战前秦就是败在一句口号(说谣言也可)上的。而宋明两代中国出现了职业军人,他们的服役是终生制的,所以如果用口号指挥作战,不如用锣鼓令旗指挥更方便。而“齐步走”、“立正”之类的“动作口令”则是清末袁世凯小站练兵时期才出现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最有名的口号就是“同志们好!——首长好!”、“同志们辛苦了!——为人民服务!”这样问答式的口号,还有最近几年十分流行的许三多大大的那句“不抛弃不放弃”!而这种历史,看来需要从顺治十二年的今日有所改变了! 弘毅脑子飞速运转,在被人看来也就是稍加思索之后,就更加卖力的吼道: “众位将士,我大清八旗乃是天下精锐。何为精锐?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才是精锐之师!堪为国战、死而后已才是勇猛之士!满洲勇士、中华锐士,必须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陷阵之志,必须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有进无退!”弘毅咽了一口唾沫,不等下面继续喊万岁,就声嘶力竭的大吼“吾皇万岁!大清万岁!——大清勇士、陷阵之志!中华锐士,有进无退!——大清勇士、陷阵之志!中华锐士,有进无退!” 弘毅如此反复两边,一旁的明安达礼和噶达浑最先明白过来,立即趋步向前,立于弘毅身后,也是振臂高呼起来:“大清勇士、陷阵之志!中华锐士,有进无退!” 终于,八千兵士开始高声齐呼:“大清勇士、陷阵之志!中华锐士,有进无退!”“大清勇士、陷阵之志!中华锐士,有进无退!”……喊着喊着,所有的将校兵士也逐渐热血沸腾,这种“陷阵之志、有进无退”的豪迈,远非一味歌颂皇帝的那种“山呼万岁”可以比拟的! 要知道清初的八旗,不可谓不骁勇善战,那塞外“白山黑水血溅红”所带来的无畏果敢气质,可是汹涌猛烈,“大清勇士、中华锐士”的荣耀,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平添万丈豪气! 校阅结束,在弘毅的坚持下,别科托夫的罗刹队还为这八千八旗兵演练了一番火器攻防。这下早就在京畿八旗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变成了“耳闻目睹”,这位刚才擅长调动众人情绪的大清多罗贝勒、皇二子的威名也就在这八千人中坐实落停[làotìng]了…… 当日下午,弘毅自昌平南返京师之时,还在皇城之外,按照德胜门、安定门和东直门的顺序,“奉旨校阅”了分别驻防三处的正黄、镶黄、正白这“上三旗”兵丁,也算是校阅了禁旅八旗。自然在校阅之时,“大清勇士、陷阵之志!中华锐士,有进无退!”的口号响彻天地,引得一众将士气血张扬! 三日后,兵部上疏,请皇命钦定“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和“大清勇士、陷阵之志!中华锐士,有进无退!”两句为“钦定大清八旗宣示”,前者为皇帝亲自校阅之时的“称颂宣示”,后者为敌前列阵之时的“誓死宣示”。福临大悦,一体准奏,谕旨全国各地驻防八旗即刻遵行。 而随着一道兵部文书传遍全国各地扼要守险八旗军的,还有皇二子、“功封”多罗贝勒玄烨的神奇、豪迈、知兵、善战,以及那些原本普通的西洋鸟枪,在这位皇子手中被运用的如有神助一般威力强大的“官方版本”…… [1]“八骏”,传说中周穆王驾车用的八匹骏马,传说能日行万里(一说三万里)。八马名具体说法不一,主要有:1、以马的毛色命名: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华骝,绿耳。(见《穆天子传》卷一)(小注):赤骥:火红色的马;盗骊:纯黑色的马;白义:纯白色的马;逾轮:青紫色的马;山子:灰白色的马;渠黄:鹅黄色的马;华骝:黑鬃黑尾的红马;绿耳:青黄色的马。2、以速度命名:“王驭八龙之骏:一名绝地,足不践土;二名翻羽,行越飞禽;三名奔宵,夜行万里;四名超影,逐日而行;五名逾辉,毛色炳耀;六名超光,一形十影;七名腾雾,乘云而奔;八名扶翼,身有肉翅。”(见《拾遗记.周穆王》所载)。明胡应麟则认为王嘉所载,皆一时私意诡撰,不足为证,见《少室山房笔丛》卷三四。 后亦用以泛指骏马,也指皇帝的车驾。 [2]清代一般的盔帽,无论是用铁或用皮革制品,都在表面髹漆。盔帽前后左右各有一梁,额前正中突出一块遮眉,其上有舞擎及覆碗,碗上有形似酒盅的盔盘,盔盘中间竖有一根插缨枪、雕翎或獭尾用的铁或铜管。后垂石青等色的丝绸护领,护颈及护耳,上绣有纹样,并缀以铜或铁泡钉。铠甲分甲衣和围裳。甲衣肩上装有护肩,护肩下有护腋;另在胸前和背后个佩一块金属的护心镜,镜下前襟的接缝处另佩一块梯形护腹,名叫“前挡”。腰间左侧佩“左挡”,右侧不佩挡,留作佩弓箭囊等用。围裳分为左、右两幅,穿时用带系于腰间。在两幅围裳之间正中处,覆有质料相同的虎头蔽膝。清朝时,大量使用的铠甲是绵甲,是在坚厚的绵或绢的布料上镶嵌有铁片,并用铜钉固定的一钟铠甲。看上去,就像一件绵大衣一样。绵甲具有一定的防寒性,适合中国北方步骑兵使用,厚实的布料中密嵌着铁甲叶,对冷兵器和火器都有一定的防护能力。 [3]“大阅”,即大规模地检阅军队。《左传·桓公六年》:“秋,大阅,简车马也。”汉张衡《东京赋》:“岁惟仲冬,大阅西园。”唐元稹《赠太保严公行状》:“尝大阅於并城东,种落毕会,旗帜满野,周回七十里不绝。”《清史稿·礼志九》:“天聪七年,太宗率贝勒等督厉众军,练习行阵,是为大阅之始。顺治十三年,定三岁一举,著为令。”崇尚武功,是清朝初期的传统,当时确立了大阅、行围制度,作为倡导骑射之风的措施,皇太极始定大阅制度,顺治时确定每三年举行一次大检阅典礼,由皇帝全面检阅王朝的军事装备和军队的武功技艺,八旗军队各按旗分,披铠戴甲,依次在皇帝面前表演火炮、鸟枪、骑射、布阵、云梯等各种技艺。后世“大阅兵”即由此而来。 <ahref=http://>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lt;/a&gt; 第五十章——开办研究院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二年九月初一,乾东五所之二所。 汤若望很是恭谨的坐在炕下的宫凳之上,丝毫没有懈怠,脑子里飞快的旋转,思索如何给面前的提问者一个满意的答复。昨日刚刚“奉旨校阅八旗”回来的弘毅,也是做在炕上一脸正色,等着自己期待的那份答案。 “贝勒爷,这火炮、鸟枪以及火药的造办工艺,中国也有描述,而且也是详尽,如前明儒将茅元仪所著《武备志》中《军资乘》就有关于配制火药和造用火器的论述。不过于细节之处还嫌太过笼统,现如今火器制造也依赖于工匠师徒之间言传身教、口口相传,所以在性能上的确不如西洋精确到位。”汤若望终于开口说话。 “嗯,老玛法说的很对。如此说来,要是将西洋化学等学科尽早引入中国,引领标准化制造,可否?”弘毅点头称是,继续问道。 “化学?标准化制造?”汤若望重复了两个自己没有听说过的名词。 “嗯,呵呵,化学就是chimiques!至于标准化制造嘛,估计现在的欧罗巴各色语言中也买有这个词汇呢!你只要记得我大清火器制造,需要有一个统一的标准,无论是在火药配置、枪管炮筒铸造,还是零件打磨,无论换了哪一个工匠来造办,出来的火器都是一个样子,而且,从任何一件火器上取下任何一个零件,都能在另外任何一件火器上使用如常,这就是标准化制造!” 对于“化学”这个专用名词,弘毅适时来了一句法语,要知道,作为国际政治专业的本科生,在校期间曾弘毅可是自学了不少法语作为“二外”,个别单词实在是不在话下。 “哦,奴仆明白了!”汤若望虽然心下又是一番大大的惊奇,但也是见怪不怪了。天主的使者,任何奇异都是自然。 “我看,你可以将在华的诸多教士详细排布,看看有没有善于教习的,请入京师,在火器营官署设立火器教习研究院,然后在京师八旗子弟中招募数十名聪敏灵巧之学童,按照西洋学校的模式,从数学、化学、物理、天文、气象等等基础常识开始入手,慢慢教授,假以时日,可以成才。” “这些科目,奴仆还有些不明所以……” 看到汤若望一脸的茫然,这才提醒弘毅,自己刚才说的这些个名次,都是数百年之后西学东渐以来才形成的,很多还是借鉴了日语词汇,也难怪汤若望不知所谓。 “哈哈,是我疏忽了,这些课程分别是……”弘毅有些费力的凭着扔了十多年的大学英语六级词汇量勉勉强强翻译了一遍,摸着脑门上的汗水,弘毅格外思念学英语口译方向的小艾了! “哦,奴仆有些明白了!” “老玛法,其实你在前明时就编纂了那一本重典,叫做《火攻挈要》,也可作为火器教习研究院的基本教材,只是还要不断更新,不能比欧罗巴最新技术差距太远!还有你的那本《坤舆格致》,也可作为地理、冶炼两科的教材来用。呵呵,老玛法的著作等身,实乃是大清之幸呀!” “奴仆谢过贝勒爷信赖!”汤若望已经有些得遇知音的感动了,泪眼汪汪的回道。 “不过,大清入关之后,老玛法为何再也没有什么著作面世了呢?”弘毅突然话锋一转,竟把汤若望问的神情恍惚起来。 “老玛法可知道明末教士熊三拔[1]为何被徐光启[2]所诟病吗?”弘毅幽幽说道。 “啊!奴仆绝无自得之意呀,还请贝勒爷明鉴!”汤若望十分着急,差一点就跪下了! 原来,明代传教士在中国输入宗教和科学,传播科学并不比宗教少,因为中国人需要科学知识,只谈宗教不能得到士大夫的尊信。清代前期的传教士却很少谈科学(除一些天文历法),这是因为汉人不敢接近西洋人,传教士失去士大夫的支持,宗教也就遭到满族统治者的压迫,不能像明末那样顺利发展。而在当时来华的传教士的科学素养并不比明朝中国的学者高明多少。 16世纪欧洲思想界的主导因素依然是神学,科学依然处于裨女的地位。耶稣会兴办教育的目的也只是让传教士掌握必要的知识以论证上帝的存在。《几何原本》的传播就是很好的例子。《几何原本》最为精彩的地方就在于它严密的逻辑体系,传教士学习《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这种形式逻辑运用的宗教论证中。在传教士眼里科学仅仅只是一种感悟上帝的手段。 明代的传教士利玛窦[3],他是天主教在中国传教的开拓者之一,也是第一位阅读中国文学并对中国典籍进行钻研的西方学者。正如他在《中国札记》中所说:“于天主教的信仰奥秘相比,那(科学)真是雕虫小技而已。” 利玛窦之后,另一位中国教区的会长龙华民,甚至直接把科学排除到传教士的言行之外。可见,传教士对科技的认识远远没有达到徐光启的水平。利马窦死后,澳门教会当局借口应以传教为根本,不准传教士散播科学。当熊三拔在徐光启要求合译《泰西水法》时就表现出心不在焉,使徐光启很不满意,说“可以窥见其人”。利玛窦的成功经历,使传教士们认识到,要想在中国传教成功,必须学习中国的语言文字,并尊重中国人敬天、祭祖、祀孔的礼仪习俗,而“最善之法莫若以学术收揽人心”。于是来华传教士大都是当时西方的饱学之士,在科学上有着较高的造诣,以宣传西方的科学文明作为传教的重要手段。然而在满清统治下,“从1644年到1663年,汤若望再没有创造性的著述。”【语出尚智丛所著《明末清初的格物穷理之学》】 “老玛法,你误会了我的意思。耶稣会要想在华夏广播福音,就必须拿出一些真东西来,让中华臣民知道世界潮流的大势才好!”弘毅语重心长的说。 “奴仆谢过贝勒爷点播!”汤若望似有所悟的施礼答道。 “老玛法,我知道你敬重于我,但是千万不要再自称奴仆了,要知道,在大清,连自称奴才也是一种待遇,而且是我皇阿玛才能赐予的一种极高的待遇,你我之间,还是不要如此客气了!”弘毅顺便给了一点建议。 “哦,是是是,奴……老臣明白了,多谢贝勒爷提醒!”轮到汤若望擦汗了。 “好,这火器教习研究院,我的意思是,假以时日,请老玛法将他建成我大清第一所专门学院,也就是西洋的college【学院】,而后,我们还会建立university【大学】,自然包括传播圣音的seminary【神学院】!” “老臣谢过天主圣使、大清第一贝勒爷!”汤若望再也掩饰不住激动,倒头便拜,还自作主张给弘毅增加了几个吓死人不偿命的封号。其实,17世纪中叶的英语虽然还有大量上古英语的词汇,但是词根却是极其相似,眼前这位圣使的几个英文单词,汤若望稍加领会也就明白无误了。 “快快请起,老玛法,此事还需要你来写出一个疏奏,会同安郡王那边知晓,然后一同上凑皇阿玛才好。” “老臣明白!” “上疏中还一定要说明现在的火器造办使用人才匮乏,而将来的炮手炮兵,必须是有着一技之长的,而这些专长,只能通过数年如一日的学习才能掌握。缜密思之,这火器储备、转运、使用、阵战之法、野战之策,甚至还要逆向思维,如何抵挡火器伤害、如何有效战伤救护、如何海陆攻守兼备,等等诸多杂项,老玛法一定要详细筹划,不光要参照欧罗巴现有成例,还要敢于大胆创新…… 再者,这件事情我也和范承谟师傅说过,他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十分明白,但是,我告诉他,这些专门学徒也一样要研习孔孟之道,称之为国学。他果然欣然应允!而这国学的教材,正好可以用上你们正在编写的那一本《国学与西学》!”弘毅娓娓道来,一副志得意满、步步为营的得意。 “老臣真是佩服贝勒爷的神机妙算!”汤若望也是喜出望外,真心实意拍了拍小家伙的马屁。 “对了,老玛法,那荷兰人要求通商之事,你的意思是……”弘毅突然转移话题,仔细观察洋老头神情的细微变化。果然,汤若望神色一怔,有些不太自然的回道: “老臣建议皇上,着荷兰国八年一次来朝,员役不过百人,止令二十人到京,所携货物在馆交易,不得于广东海上私自货卖……”[4] “其实,此事可以有更好地解决办法,不过暂时如此也罢。”弘毅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心中却已经有了明确的打算。两人心照不宣的继续讨论着设立火器教习研究院的具体细节。 按照弘毅的意见,要教习满蒙汉八旗子弟,掌管宗人府的安郡王岳乐还亲自征询了皇太后的意见,听说虽是学习火器技艺,但是更要学习弓马骑射,而且还是自己的皇孙玄烨力主推行的,皇太后这边才勉强答应下来。于是,按照皇帝的意见,大清火器营“火器教习研究院”在景山北麓正式开工兴建。 与此同时,一份简要的招生简章也在京师贵族子弟中迅速传开。大体意思是:根据火器使用的基本规律,按照大清皇帝旨意,拟在京师年满七岁、不足十岁的八旗子弟中,招收火器学徒第一期三十人,满蒙汉各十人,同天子门生。入学考试为三科:骑射、算术、国学。学制十二年,前六年通学各科,后六年根据成绩和志向分学火炮、枪械制造或使用等。学业期满,考核合格的,可直接入火器营,授正六品蓝翎长或蓝翎侍卫,戴鶡鸟尾羽。自明年起,每年只招募时龄七岁的幼童…… 这一消息可谓立即引发轩然大波。要知道,一方面,这几日京师内外、三军上下,都在传说紫禁城内的多罗贝勒玄烨可是“金乌下凡”,自然十分善于运用火器,而这火器一经小皇子调教,立即威力大增,堪为神器!另一方面,很多普通旗人,拼杀一生,到头来,最高也不过得了个正七品的把总而已,更多的就是不入流的领催、百长、吏目、土目之类的。假若自己的儿孙好吃好喝十二年下来,不仅仅是天子门生,而且一下子就能授个正六品的官职,那不亚于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于是,各色人物都开始打探相关消息,连以往有些冷清的南堂,也开始车水马龙,弄得汤若望好一个洋洋自得。甚至连东二所的佐领太监梁功都诚惶诚恐的禀告玄烨,说自己连续得了好几个银包,都是王公大臣要他在小爷面前多多美言谁家的公子如何优异,谁家的少爷天生爱武,等等。这让弘毅哭笑不得,也只是严令小功子将银包送交十三衙门充公,不得私自存留。 最后,吏部不得不在皇帝的严旨之下,刊行了《大清火器营火器教习研究院招生律例》,明确规定了贿赂执事官员谋取子孙入学的八项劣迹,以及相应的惩处办法,并且实实在在惩处了几个顶风作案的八旗族人,这才让京城各色人等为了子弟入学而进行的暗箱操作有所收敛。 [1]熊三拔,意大利传教士,研究西方水利科学的行家。1606年来华,同年到北京协助利玛窦工作。1611年,在修订过《几何原本》前六卷之后,徐光启曾请教熊三拔作《简平仪说》。熊三拔是一个文学造诣很高的传教士,擅绘画,通建筑和宗教的密传学说。熊三拔的成长故事和利玛窦非常相似。在熊三拔启程前往中国的时候,他的爷爷给孙子写了一封信:无论去哪里,都要小心,要带着责任去中国。1611年,在修订过《几何原本》前六卷之后,徐光启曾请教熊三拔作《简平仪说》,之后在序言中他说:“仪为有纲熊先生所手创……熊子以为少,未肯传,余固请行之,为言历嚆矢焉。”1612年,徐光启又请教熊三拔作《泰西水法》,之后在序言中也说:“迄余服阕趋朝,而先生已长逝矣。间以请于熊先生,唯唯者久之,察其心神,殆无吝色也,而顾有怍色。余因私揣焉:无吝啬者,诸君子讲学论道所求者,亡非福国庇民,矧兹土苴以为人,岂不视犹敝蓰哉!有怍色者,深恐此法盛传,天下后世见视以公输墨翟,即非其数万里东来,捐顶踵,冒危难,牖世兼善之意耳?”由此,我们可以更加清楚地看出上面所说的问题,即如果不是熊三拔自私的话,那一定是龙华民禁止传手下向国人传播西方科技的原因。而说熊三拔自私,还能帮助徐光启写就《简平仪说》和《泰西水法》两书——特别是《泰西水法》有六卷之多,还能帮助五官正周子愚写成《表度说》,也是不太能够成立的。 [2]徐光启(1562年4月24日-1633年11月10日),字子先,号玄扈,教名保禄,汉族,明朝南直隶松江府上海县人,中国明末数学和科学家、农学家、政治家、军事家,官至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赠太子太保、少保,谥文定。徐光启也是中西文化交流的先驱之一,是上海地区最早的天主教徒,被称为“圣教三柱石”之首。 [3]利玛窦(1552年10月6日-1610年5月11日),天主教耶稣会意大利籍神父、传教士、学者。1583年(明神宗万历十一年)来到中国居住。其原名中文直译为马泰奥·里奇,利玛窦是他的汉名,号西泰,又号清泰、西江。在中国颇受士大夫的敬重,尊称为“泰西儒士”。他是天主教在中国传教的开拓者之一,也是第一位阅读中国文学并对中国典籍进行钻研的西方学者。他除传播天主教教义外,还广交中国官员和社会名流,传播西方天文、数学、地理等科学技术知识。他的著述不仅对中西交流作出了重要贡献,对日本和朝鲜半岛上的国家认识西方文明也产生了重要影响。 [4]正史中顺治十二年八月,清廷的确下旨准许荷兰国货物在广州馆内贸易,不准于广东海上私自交易。而这一决定也确实听从了葡萄牙一直支持的耶稣会的教士汤若望的意见。 第五十一章——平壤虹缎被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二年九月初二日,乾东五所之二所。马上就要一岁半的小玄烨难得清闲的躺在炕上。 是的,真的是“难得清闲”。弘毅都有些暗自发笑,自己“胎穿”成为爱新觉罗玄烨以来,似乎没有清闲过几日,特别是满周岁、入玉牒之后,这大清紫禁城里似乎每一件所谓大事的背后,都有自己的身影。众人眼中的婴儿,从一开始的“持鼎而诞”,到今天的“大清多罗贝勒”,每一步走来虽然不是什么血雨腥风,惊心动魄,可毕竟故事的主角现在还只有一岁半!这许多影响深远的大事,都是自己积极开动脑筋、利用各种资源来鼎力促成的,其中的辛苦,也只能冷暖自知了。 今天的弘毅,慈宁宫请安干完了,满蒙汉语言学完了,毛笔字书法习完了,大阿哥福全也看完了,连奶嬷嬷喂食也吃完了,看似百无聊赖的就那么躺着,其实心思可以点也没有停顿。不知道为什么,弘毅总是有种“时不我待”的感觉,恨不得每天都要亲自杀死几万个脑细胞,玩着“小命”也要再弄出几件“惊天动地”也罢、“润物无声”也好的“大事小情”来。今天做些啥?这是一个问题! “二爷,入秋了,奴婢亲手给您新缝了一床秋凉被,夜里天凉了,记得让孙嬷嬷给您加上哈。”一旁的朴氏,正和孙氏摸索着手里的那一床色泽艳丽、织物精密的缎面小凉被,一边心满意足的享受着孙氏的赞不绝口,一边回头向弘毅说道。 “是呀,二爷,您看这缎面多华丽炫目,再看这针脚,细密规整,朴嬷嬷可真是心灵手巧呢,奴婢实在是一万个也比不了的。过两天天凉了,咱就铺盖着可好?”孙氏也是笑逐颜开得问弘毅。 “好好,辛苦朴嬷嬷了!”弘毅有些懒散,但还是很有礼貌的回道。而这种礼貌,在两位奶嬷嬷眼中那可是礼待下人的绝佳体现。 “奴婢这点活计算不得什么辛苦,我们贝勒爷才是辛苦呢,为了大清,这么小的年纪可就排布众多大事,我们这些下人跟着您也都是增光非常呢!”朴氏孙氏在弘毅面前早就十分轻松了,虽然依旧保持者奴婢下人的恭谨缜密,却少了别人伺候一般主子的提心吊胆,有了好心情,工作更卖力! “呵呵,我一个小孩,哪能算什么排布大事呀?两位嬷嬷,把缎被拿过来瞧瞧!”弘毅有些不好意思,顺势伸手要亲自查看朴氏的作品,这可喜坏了二人。毕竟,主子亲自眼看下人的活计,这本身就是嘉奖。 “二爷,这缎面叫做平壤虹缎,是奴婢老家朝鲜国的特产,又称为七色缎、多色缎,相当的结实和华丽,朝鲜王室也是用它来给王子公主制作童袍、被褥的。”一边把凉被递给弘毅,朴氏一边给自己的朝鲜老家人拉票。 “哦,果然色泽艳丽,手感细腻,这平壤虹缎的确是好东西。嬷嬷花了不少银两吧……”弘毅夸赞两句,本来想着顺势赏赐朴氏一番,自己现在毕竟功封多罗贝勒,每年有奉银二千五百两呢,给她个十两二十两的,聊表寸心,也算是施以恩惠。 “二爷,这个不花钱的。这是前几日,朝鲜国赍[jī]咨行来的一行十几人不是进了同文馆[1]了吗?那一行人中有个小通事,是奴婢老家堂兄的长子,给奴婢捎来了这一匹平壤虹缎。奴婢正好用来孝敬我们的小爷啦……”朴氏不经意间说了一件让弘毅立即来了兴趣的事情。 弘毅倒是知道,这朝鲜所设的“赍咨行”,就是派往大清正式使团之外的一种不定期使团,是朝鲜与清朝交涉并非很重大的事情所派遣的使节,使行中不设正、副使和书状官。赍咨官级别与正式使行相比也较低,通常由精通中文的司译院官员或是中枢府官员担任。赍咨行的规模不大,包括赍咨官和从人在内一般只有十余人。它的任务是携带奏文或咨文报送清朝礼部,以处理漂民、犯越等具体事务。此外,还担当着押解漂流人、犯越人的任务。每年一度的皇历赍咨行也由赍咨官完成。从崇德元年到光绪七年,赍咨行的次数多达183次。 自清崇德二年(1637年,朝鲜李朝仁祖十五年)初,清太宗迫使朝鲜国王签订城下之盟,是为“丁丑约条”,清与朝鲜的宗藩关系由此确立,朝鲜随即开始派出使团出使清朝履行称臣纳贡的义务。朝鲜派往清朝的“正式使行”分为两类:一类是定期使行,在固定的时间派遣的使行,包括冬至使、正朝使、圣节使、岁币使。顺治二年,将这四行合并为“冬至使”,因此节使的全称为“进贺冬至、正朝、万寿三大节兼岁币使”。另一类是非定期使行。根据某项使命而临时派出的使行,包括谢恩行、奏请行、进贺行、陈慰行、进香行、问安行、参覆行等。此外,还有两种使行只在清初出现。如“进鹰使”,其使命是每年进献打猎用的海东青,再就是护行使,为护嫁多尔衮妃之行,终清一朝只有一次。 “哦?朝鲜派遣了赍咨行?这已经九月了,眼看进贺冬至、正朝、万寿三大节兼岁币使不就要从平壤出发了吗,为何又单独派遣?”弘毅认真问道。冬至使作为一年最重要的正式使团,规模庞大,一般为三百人左右,每年十月初就要携带贡品,动身前往京师。两个使团时间如此之近,让弘毅有些奇怪。 “回二爷的话,听我那堂侄说,他们这次赍咨行,主要是为上次赍咨行期间,有随行朝鲜商人私自贩卖马匹回国,结果被边口守兵发觉。该商人居然拼命反抗,潜逃回朝鲜。朝鲜国王最终将其擒获,这次是押解给我大清惩处的。”朴氏说得清楚明白。 “私贩马匹,这可是流放重罪呀!连使臣也要从重定罪……”弘毅有些可怜这位追逐利益最大化的朝鲜商人,还有他背后一定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朝鲜官员。 “不尊上朝,其罪当诛!皇上早就下旨,说本朝鲜自盛京开基以来,不准卖与朝鲜大马,相沿百有余年,边口照例严查![2]” 朴氏引述了一句福临的圣旨,自己先跪了下去背诵,惹得这屋里的所有人都要一并下跪陪着,连本来躺着好好地弘毅也赶紧爬起来跪在炕上听着“圣训”。看着朴氏脸上的决绝之色,弘毅有些出神:朴氏作为朝鲜族人,虽然骄傲于朝鲜的名贵特产,却早已把自己和大清合为一体,一旦有事,她的正主儿自然还是大清朝。这一点上,可谓大清教化有方,那将来有机会,可不可以好好教化一下那些个后世的“棒子”呢? 弘毅很满意的发现,自己穿越而来的智慧又开始“作祟发威”了:教化棒子,这是后世多少有志青年的朴素愿望呀,居然愣是把孔子老人家的国籍生生给改成了“大韩民国”?!!趁着现在大清还没有甲午之辱,这一条可以优先考虑了。 不过,弘毅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不是自己心底隐约计较的大事!那会是什么呢?弘毅默不作声,仔细回味刚才自己心路历程的点点滴滴:平壤虹缎――朴氏堂侄――赍咨行官――遣送犯人――随行商人――私贩马匹――按律流徒……等一下,关键问题就是那一个字――“马”! 对,就是这满清八旗最最倚重的马匹! 弘毅想起前几日自己意气风发的驰骋在福临皇帝的御马之上,那感觉简直是棒极了!后世的自己虽然也是经常驾驶汽车穿梭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丛林之间,可从来没有领略过那种纵马驰骋的豪迈和洒脱!更何况,马匹,特别是战马,更是满洲男儿的性命一般重要。 虽然自己已经开始着力加重热兵器在八旗军队中的位置和分量,而且效果也不错,至少现在那些亲身参加木兰演武的文武重臣,还有那些观看自己火器操演的京畿驻防八旗、禁旅八旗,都是心惊胆战,不得不承认火器之利。但是,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如果现在就荒废了传统意义上的冷兵器骑兵,一旦造成青黄不接的局面,后果将不堪设想! 何况,在火绳枪发展史上,骑兵的作用也是不可忽略的。特别要说到的就是“龙骑兵”!这种兵种最早出现要追溯到1552-1559年的意大利战争,法国人占领了皮特蒙德,为了对付随时可能在后背出现的西班牙人,当时的法军元帅deBrissac命令他的火枪手跨上马背,于是就组建了世界上最早的机动步兵。但,成团建制的龙骑兵肯定是在三十年战争[3]中诞生,那时候每团龙骑兵有10到15个连队,每连100人。这样一个龙骑兵团比普通骑兵的编制大很多,后者的团很少超过500人。由于早期龙骑兵主要还是依靠移动式的步行作战,因而在与真正的骑兵部队交战时处于不利地位,后期的龙骑兵不断尝试加强其马术与装备,以到达标准骑兵的水准。 但这并不是说,龙骑兵一无可取之处。恰恰相反,在清初顺治朝,如果尽快建立一支所谓“龙骑兵”队伍,将十分不成熟的火绳枪装备部队,结合火器教习研究院的建立,必将带动燧发枪的发展,说不定还会提前引领后装燧发枪的构思和实验! 另一个方面,当前大清朝的军备政策远非无懈可击,还有许多方面可以改正改进,而且,这些亟待解决的地方,要能够和以后火器时代大兴天下的需要紧密结合起来才行! “嬷嬷,你刚才说那朝鲜赍咨行官一行,这次可有随行商人?”弘毅突然问道。 正在和孙氏讨论针线活计的朴氏没有想到小贝勒爷对这朝鲜使官一行如此感兴趣,也不知道是福是祸,赶紧据实答道: “回爷的话,奴婢听我的堂侄说,他们这次是由一个姓闵的朝鲜小官带领着,也照例跟了一些做生意的商人,现在都住在会同馆内。” “哦,照例朝鲜商人可以自由出入会同馆,不知这次是否亦然?”弘毅见朴氏有些顾虑,知道自己可能无意中吓着她了,于是更加和颜悦色问道。 “那是自然了,小爷,他们那些趋利之徒现如今儿一定早就散在琉璃厂附近去淘宝去了!”朴氏毕竟是老宫人了,小爷一笑就知道和自己没有利害关系。 “琉璃厂呀……我想去看看,轻车简从,不着服饰……”弘毅冲着两位嬷嬷说道,而且自作聪明的没有用皇帝才能用的“微服私访”一词。可话还没说完,就发现两位嬷嬷都变了脸色,一脸的惊恐,吓得连摇头都忘了――毕竟带着皇子擅自出宫,没有仪仗随行,一旦出了纰漏可就非同小可,脑袋一定是不保了…… [1]【会同馆】中国古代都城,皆设有朝廷接待宾客的机构,汉以后的鸿胪寺,即专司其职的衙署,至元代改为隶属礼部的会同馆。明清仍设鸿胪寺,但其职责为专司朝仪班位,不再管理接待事务,只是会同馆的主管官员加鸿胪寺少卿衔。另有兵部所属递送公文和接待人马的机构,金代名四方馆,明清为会同馆。与之相关的还有专司翻译外邦文书的机构,明代名四夷馆,清改称四译馆。会同馆虽然不是行政衙门,也不是一种很重要的建筑类型,但却是皇都机制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承载着发展对外关系的功能。 [2]引自《备边司誊录》。《备边司誊录》是16世纪后期到19世纪中期朝鲜李朝的一个官衙日志,共二百七十三册,记载了当时备边司讨论、决定和处理国家各种事务的内容。备边司自创设以来,誊录了从光海君九年(1617)到高宗二十九年(1892)共276年间的国家事务处理记录。我们现在看到的《备边司誊录》,是韩国国史编纂委员会于1952年整理刊行的。 [3]三十年战争(1618年-1648年),是由神圣罗马帝国的内战演变而成的全欧参与的一次大规模国际战争。这场战争是欧洲各国争夺利益、树立霸权以及宗教纠纷剧化的产物,战争以波希米亚人民反抗奥地利帝国哈布斯堡王朝统治为肇始,最后以哈布斯堡王朝战败并签订《威斯特伐利亚和约》而告结束。三十年战争的影响主要是:德意志分裂――由于德意志是三十年战争的主要战场,其经济遭到极大破坏,而且战后诸侯国各割地盘,其内部分裂变成不可逆转,间接令神圣罗马帝国变得名存实亡。荷瑞独立――这场战争后,荷兰与瑞士的独立受到保障,而荷兰更为新的海上霸主。西班牙衰落――西班牙在战争中不论陆战还是海战均告失利,并从此失去了欧洲一等强国的地位。法国兴起――法国在这场战争中取得了阿尔萨斯与洛林,并获得了欧洲霸主的地位。瑞典兴起――瑞典国王取得了德意志的波罗的海沿岸的大片土地,并因此成为了德意志的诸侯,可以随时插手德意志的内部事务。而且瑞典亦得到五百万杜卡登的赔款,并从此一跃成为北欧强国。战术改变――战争中诸国开始实行征兵制,并建立了常备军与后勤系统,使军队可以进行持久战。军队亦逐渐精简化,以符合机动战的要求;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所进行军事改革,即以火枪兵取代长矛兵,先以炮兵进行集中火力的攻击,再以骑兵出动进行突击,最后由步兵负责清理敌军的三段式战法,更成为其后战争的标准战法。欧洲近代民族国家的形成――三十年战争,推动了欧洲近代民族国家的形成,是欧洲近代史的开始。《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的缔结,确立了国际关系中的国家领土、主权与独立等原则,被认为是近代国际关系的开端。《威斯特伐利亚合约》的签订标志着近代意义上的国际社会得以形成,由它决定的国际法也真正产生。《威斯特伐利亚和约》所构建的国际秩序影响深远,一直延续到1815年维也纳会议所确立的维也纳体系。 第五十二章——领悟四九城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一个时辰之后,多罗贝勒玄烨已经拉着朴氏的手,充满好奇的游逛在琉璃厂大街上,看上去就是大户人家的老保姆,领着自己的小少爷,带着一群家奴,出来闲逛玩耍的样子。 照例说,玄烨虽然贵为皇子,而且已经功封多罗贝勒,也算是当朝大臣、宗室显贵了,而且早就出午门祭太庙、收献俘,赴京畿阅八旗、定宣示,更远的都到了木兰围场去大战鳌拜,但那都是祖母提携、皇命在身,关键还有一群人左右护持。 现如今尚未成年的贝勒爷,完全不可能自己带几个随从,想出宫就出宫的,而且还是到这鱼龙混杂的闹市!但刚才朴氏表露犹豫之色的时候,弘毅也不再为难下人,当即起身去了慈宁宫。 半个时辰里,小玄烨在皇玛玛面前软硬兼施,一会儿孩童样哀求,一会儿成人般陈词,可皇太后就是不松口,左一个不准,右一个胡闹,铁定了心肠一般。 弘毅是在无计可施了,就转而望向苏麻喇,一脸哀求。 苏麻喇看在眼中,知道这位小爷绝不是贪玩胡闹的主儿,背后一定是大有文章。但他不明说,只能证明这件事情必须要微服私访才能做得。于是,苏麻喇回身去取了一杯参茶,轻轻走到皇太后面前,看似轻描淡写的说道: “皇太后,奴婢和二爷这么大的时候,早就骑在马驹上去追野兔了。那时候,科尔沁草原上的天空真蓝呀,雏鹰也早已在半空中学着飞翔。也许,那时候的雏鹰有些时候比老母鸡飞的还要低,可,老母鸡却永远飞不到雄鹰那么高!” 皇太后端在嘴边的茶碗果真停住了,半天没有动作。 弘毅实在是对苏麻喇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句话不正和一百多年之后俄国寓言作家克雷洛夫说的几乎一样吗?这位苏麻大姑姑,身居宫中,却有着深邃的思想呀! 《克雷洛夫寓言》中的关于这个寓言的大意是:鹰在高空飞翔之后落在低矮的烘谷房上歇息,然后又向另一个烘谷房飞去。一只凤头母鸡看到了就大发感慨,鹰凭什么备受尊重,如果我愿意,也能在烘谷房之间飞来飞去,以后我们别当傻瓜,认为老鹰有着比我们显贵的门第,它们和鸡飞得一样低。鸽子对此言颇为反感就回了一句:鹰有时确实没有鸡飞得高,但鸡永远也飞不上云端!克雷洛夫的结论是,“评论天才人物,别去寻找他们的不足,而要看到他们的优点,善于理解他们所达到的高度”。 用在今天这件事情上,皇太后就应该理解为:天降祥瑞的小玄烨,一年多以来从来没有肆意妄为,如今突然提出要出宫,一定是有所谋划。虽然情感上是愿意成全了,可要去的地方偏偏是汉人词臣集中的琉璃厂…… 也就在皇太后有所松动、稍有犹豫的时候,还是苏麻喇一旁帮衬,说现如今的玄烨已经是多罗贝勒了,自是不能用单纯皇室幼童的标准来看待,早些见识见识宫外事物也是自然。再者这要去的地方还是琉璃厂,是外城汉族重臣聚居之地,是公认的“京都雅游之所”,想必安全也是没有问题。而早一些接触汉臣的日常生活,也可以防着日后那些个贰臣钻营心机。 心思缜密的苏麻喇继续进言道,可另派内监提前出宫,通知范承谟提前就位,迎候皇子。谁知玄烨却“不识时务”的一万个不愿意,说什么范师傅操劳政事,不能为这一点小事就让他亲往照佛,不如带一名慈宁宫侍卫就好,方便省事,有了危险还可以亮明身份、周身而退。 皇太后布木布泰听了也是认为有理。范承谟毕竟是汉臣,早就是玄烨的“龙兴圣迹日讲官”,每天除了那些个满洲旧事之外,其实早就是非正式给两位皇子启蒙开讲了。最近又要编写那部叫做《国学与西学》的书籍,更是与玄烨的东二所频繁进出,两人显得日间亲密,如果在平白让他带着皇二子外出游荡,那就愈发贴近了。作为一名汉臣,皇太后对他总是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信任。 最终经过一番折冲,皇太后还是下旨,派自己的贴身侍卫、慈宁宫三等侍卫、署甲喇额真[1]玛拉小心伺候、陪同前往。于是,弘毅带着朴氏、孙氏、小功子和玛拉,一行五人,拿着刻有“奉旨出西华门”的阳文合符,这才乘轿辇自西华门出宫城入皇城向南,再往东折返上“天街[2]”,于长安右门前拐向南,平行于御道,过大清门出皇城入内城,一直走到了正阳门箭楼下,才在城门洞子守军那里寄存了辇轿,转而骑在小功子的肩膀上出了内城入了外城,沿着西河沿儿,再折向西,过延寿街又向南,这才到了琉璃厂附近。一路走来,弘毅突然有些怀念后世的“和平门[3]”了,如果那时候就有的话,也不用这么穿梭往复了。 这一路下来,弘毅算是大开眼界了,也终于对后世那句著名的老北京顺口溜“内九外七皇城四[4]”有个更加深刻的体会,更是那位对于明清城墙的珍爱,迅速打消了要修造“和平门”的小小念头。听朴氏讲解,这天安门就是皇城的正南门,而大清门应该算作是皇城正门天安门的外门,又称“皇城第一门”。而且,当弘毅随口说道“皇城四门”时,朴氏有些出乎意料,犹豫一下才纠正说:“贝勒爷,奴婢怎么觉得这皇城,其门有七……”原来,皇城的南北东西各有一门,南曰天安,北曰地安,东曰东安,西曰西安。在天安门之正南有千步廊,千步廊之正南有大清门。在天安门的东西两侧还有长安左门和长安右门。合起来皇城一共有七座城门。弘毅听完,才感觉自己后市在北京生活工作了这么久,对于这些历史积淀下来的历史,依旧是知之甚少! 一路上,弘毅的眼睛都不够用了,一直四处张望。从里向外,宫城庄严肃穆,皇城高贵气派,内城旗风淳厚,而外城才是一派繁华热络的景象。第一次涉足汉人为主的外城,弘毅切身体会到了清初皇权等级的森严、满汉分居内外城的分明。 “朴嬷嬷,我们为何舍近求远,自西华门直下玄武门不好吗,为何要绕行大清门呀?”弘毅表现的就像一个孩童一样求知欲极强,这是因为他确实不明白。 “回贝勒爷的话,这玄武门您可走不得,宣武门专走囚车,这正阳门才专走龙车呢!”朴氏跟在弘毅的身旁,还是毕恭毕敬回到道。 弘毅这才明白过来,确实不假,老北京这四九城,其实就是指皇城四门内城九门,而且九门功用不同,各司其职: 朝阳门——走粮车,所以,朝阳门的城门洞顶上,刻着一个谷穗儿。 崇文门——走酒车。 正阳门——走“龙车”。宣武门——走囚车,城门洞顶上刻着三个大字儿:“后悔迟”。 阜城门——走煤车。老阜城门的门洞顶上刻了一朵梅花,老干婆娑,颇有画意。梅与煤同音,这就表示这个地方走煤车的意思。 西直门——走水车。西直门的城门洞上面刻着水的波纹。 德胜门——走兵车。北方按星宿属玄武。玄武主刀兵,所以出兵打仗,一般从北门出城。之所以取名叫德胜门。 安定门——老说法是兵车回城走安定门。实际上压根儿就不是那么回事儿。清朝在北京实行的是旗、民分城制,由八旗分立四角八方,那儿用得着收兵全走安定门啊。实际上,安定门走的是粪车,因为以前地坛附近是北京主要的粪场。之所以说成兵车回城,其实是一种名称的雅化,就跟将臭皮胡同改成受壁胡同,臭皮厂改成寿比胡同,牛蹄胡同改成留题胡同,粪厂大院改成奋章大院是一个意思。 东直门——走砖瓦、木材车等各种百姓车。最早的东直门大街其实是现在的东直门外小街,整条大街大概有三里多长,地上铺的是石板路,一共有一百五十多家买卖铺子,过了冰窖口,茶米油盐酱醋茶,只要是老百姓日常生活所必需的,无论是吃的、用的,都可以在这条街上找到。 一路走一路聊,弘毅终于是从朴氏、孙氏和小功子的口中完全弄明白了这九座城门的专门用途。 “哦,应该是‘内九外七皇城七’才对呀!看来这‘内九外七皇城四、九门八点一口钟[5]’的老话儿也是有所偏差呀……”弘毅喃喃自语,却不想被屁股底下的小功子听了个正着。 “爷,您这‘老话’奴才怎么没听说过呀,不过您说得的确在理,奴才这些下人一听就记住了,呵呵‘内九外七皇城四、九门八点一口钟’,好记,实在好记呢!这‘九门八点一口钟’是不是就是说城门上报时辰的?……应该就是……呵呵,‘内九外七皇城四、九门八点一口钟’,好记好记!……”梁功学着文化人摇头晃脑的在那里背诵起来,那滑稽的样子把朴氏孙氏都给逗乐了,却弘毅弄得哭笑不得——原来那时候这句老话儿还没有“普及”吗?难道是自己“首创”了这句老话儿?也罢,自己就给北京方言做点小小的贡献罢了…… [1]清代八旗甲喇额真(甲喇章京)职官的汉译名为参领,正三品。又为组织名。京旗每旗下分5参领。每参领下辖佐领若干。 [2]天街,就是北京历史上有名的长安街,早在明永乐十八年(1420年),永乐皇帝朱棣建都北京的时候,皇家就精心地在皇城的正前方安排了这样一条东西走向的横街。 [3]和平门是北京的一个新城门,建于民国时期(大概是1926年),位于前门和宣武门之间,它并非是北京的传统城门,而只是在城墙上开的两个拱形券洞,用来连通南新华街与北新华街。和平门初名“新华门”,1927年改名“和平门”,以区别于中南海新华门。张作霖时期此门曾改名为兴华门,后改回。门洞高13米,宽10米,各装两扇铁门。1958年将门洞拆除,改为豁口。 [4]“内九”指现在沿环线地铁的原九座城门:东直门、西直门、朝阳门、阜成门、崇文门、宣武门、德胜门、安定门、前门;“外七”是为老百姓进出外城用的:广渠门、广安门、左安门、右安门、东便门、西便门、永定门;“皇城四”是为城里的文武百官进出宫廷用的:天安门、地安门、东安门、西安门。 [5]点:因与“嘡”谐音而作,具体说来就城门上敲击一种形状扁平的打击乐器,这种乐器发声如“嘡”。因此老北京有“九门八嘡(点)一口钟”的说法,同时老北京口语里常说的“钟点”大概也来源于此。“九门八点一口钟”是关于北京“城钟”的民间故事。“九门”是指老北京城最高大的城门正阳门及其左右的崇文门、宣武门,还有朝阳门、东直门、安定门、德胜门、西直门、阜成门。按老规矩,这九个城门,都应悬挂一个报钟点的“点”,当听到城中心钟鼓楼“定更”(一更)和“亮更”(五更)的钟声时,各城门就打点关闭或开启城门(“定更”后惟有西直门不关闭,为皇家运送玉泉山泉水的通道)。可是到了后来,就变成了“九门八点一口钟”,有八个城门挂着点,崇文门却挂着一口“城钟”。相传龙生九子,各有所长,但都未成龙。龙子之一“蒲牢”善吼,但起初它却不分场合、地点,在北京城东南方乱吼乱叫。到了明朝,永乐皇帝朱棣派“军师”姚广孝来调教“蒲牢”。姚广孝法号“道衍”,是出将入相的“大和尚”,他知道“蒲牢”的来历和特长,认为还是把它铸在钟上最合适。以钟为书,钟以载道,姚广孝曾奉永乐皇帝旨意铸了一口遍身佛经的永乐大钟,那口大钟因为钟钮上都铸满了佛经,就没有再铸成龙形钟钮。这回正好,“蒲牢”不是在京城东南方闹腾吗,就把京城东南侧崇文门的点摘了下来,换上铸有“蒲牢”钟钮的这口“城钟”。 第五十三章——赏识好侍卫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坐在梁功的肩膀上,看着身下那颗左右晃动的脑袋,听着原来是自己“首创”的北京老话儿,弘毅见一行人说说笑笑,全然没有在紫禁城里面的那份矜持和压抑,自然十分开心。于是,弘毅一手揪起眼前的那根粗辫子,开起自己屁股底下小功子的玩笑来。 “好,小功子,你回去就教习咱们二所的宫人,把这句话背熟了去,你呀,就成了他们的师傅了……” “爷,小功子要是成了师傅,奴婢担心咱们二所的下人就都给荒废了呢!哈哈!”孙氏才20多岁的年纪,原本也是个喜好热闹的小媳妇,自然不能放过这个调侃小功子的机会。 “孙姐姐,您可别小看我小功子,咱们爷天降祥瑞、圣婴降世,奴才给小爷效命,那自然也不能整天介胡吃浑睡的吧,奴才也是跟着内书堂[1]的师傅背了《百家姓》和《千字文》的!”小功子有些不服气,反驳道。 “好好,你要好好学,将来做了首领太监才会当好差!”弘毅笑着鼓励小功子,陪着众人一起说笑。 半响,弘毅才发现,一路上众人都是说说笑笑,大有“飞鸟出笼”的架势。而唯一没有说话的,就是一直伴随左右的那位三等侍卫玛拉。不是他不善言辞,弘毅也知道,其实玛拉是在尽心办差! 在玛拉眼中,作为大清多罗贝勒爷,这位幼童可非同寻常,天降祥瑞、持鼎而诞不说,就是木兰演武这一桩,就让满朝上下惊为天人了。这次出宫游玩,小爷还偏偏不带仪仗开路。临出宫之前,苏麻喇姑可是把自己叫到近旁好一个交代,事无巨细几乎都嘱咐了一遍。 其实不用她说,玛拉心中明镜儿一般——今天这件差事可是事关重大,决不能懈怠。从未听说虚岁两岁的皇子独自出宫查访,名义上是游玩,哪有这么简单?!于是,自打出了皇城,但凡是接近玄烨一丈以内的各色人等,无论满汉官民,玛拉都是手按刀柄,双目紧盯,蓄势而发,那架势恨不得瞬间一刀上去削了人家的脖子一般,吓得路人都忙不迭躲开这一行五人。 弘毅将一路之上玛拉的表现都看在眼中,心里早对这种忠于职守的年轻人颇有好感。恰在此时,一个衣衫褴褛的瘸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伸着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举起一个破碗,努力想送到弘毅面前。 “小爷,小少爷,赏点吧,多少赏点吧,几天没吃饭了……” “滚开滚开!”梁功虽然是个阉人奴才,可依旧天生对乞丐有着极大的鄙夷,还没等弘毅示下,就大声呵斥起来。要不是双手扶着膀子上的弘毅,看那架势,估计他就要拳脚相向了。 弘毅刚要出言制止梁功,却见旁边的玛拉一个箭步跨在了乞丐和弘毅的中间,两手夹在乞丐腋下,又是稍微一蹲,接着连同那个瘸子乞丐一起,居然跳出足足一丈开外。玛拉站定身形,又轻轻将乞丐放下,看他自己也是站稳了,才撤回双手,从褡裢里摸出几枚顺治“户一厘[2]”,放进破碗,接着说道:“道中间人多,你个瘸子不要摔了,就在这路边讨生活吧!”说完也不管瘸子的千恩万谢,迅速回到了弘毅的身边,继续“警戒”。 比起玛拉所展示出来的深厚功夫,弘毅对一名正五品的御前三等侍卫刚刚表现的平易近人更感兴趣。 首先,玛拉没有似小功子那样对乞丐厌恶异常;其次,裹挟着瘸腿乞丐退出安全范围也是“轻拿轻放”;第三,看乞丐站稳之后,还不忘给予几枚铜钱,虽然不多,却也是难能可贵。这更增加了弘毅对玛拉的好感与好奇,于是他狠狠揪了一下手中的辫子,制止了那时候还在嘀嘀咕咕咒骂乞丐“不长眼”的小功子。 “梁功,赏那个乞丐几个碎银子去!” “爷,这……”梁功有些犹豫! “快去!否则回去有你好受!”弘毅第一次恶狠狠的说道。幸亏现在当做坐骑的梁功看不到小爷的表情,要不然一定是瘫软在地。但也就是这一突兀的一句,吓得梁功立即闭嘴,尽管心中却是有些不平:自己这是害怕乞丐惊了小爷,哪有什么过错? 也难怪梁功腹诽,毕竟弘毅胎穿以来,和大清朝最底层的“贱民”打交道,这还是头一遭,梁功作为宫内“小红人”,暂时欠缺这种情况有那个的应对经验自然可以理解。 梁功驮着弘毅走到乞丐面前,极不情愿地摸出了几块碎银子,刚要甩进破碗,却被弘毅一伸手拿了过来,自己轻轻送到碗内。 “谢谢小爷!谢谢小爷!您是菩萨转世呀!好人有好报……”乞丐顾不得瘸腿,竟要下跪。弘毅还没说话,玛拉已经伸手相搀,轻声说道:“我家小爷赏赐,你腿脚不便,感念在心中就罢了”。 “嗯,你不必客气了,拿着这些碎银子去寻个郎中,把腿看一看吧。”弘毅有些不忍,说道。 看周围有人往这边聚拢,玛拉果断回身,护着弘毅继续前行了,留下身后的瘸腿乞丐早已是泣不成声。 “天子脚下也有如此凄惨的流民,唉!”弘毅本是自言自语,一旁的玛拉却说道:“贝勒爷,他不是流民,一定是有军功的,估计是伤了腿,又用完了朝廷体恤,这才乞讨街头。” “哦?你是如何知道的?”弘毅来了兴趣。 “刚才小的扶他起身,看到他的手上有老茧,应该是长时间弯弓骑射留下的,所以才作此推测。”玛拉边走边说,同时又开始像雷达一样扫视着周遭的一切。 “原来如此,这军功之人为了大清拼了性命,竟然不能善终,岂不是寒了兵士的心?”弘毅有感而发一般,不过心中也在念叨:或许是前朝旧卒也不一定,散落街头终是隐忧,这“社会稳定”才是大局呀!只不过不了解玛拉的底细,不好将这些说出来罢了。 玛拉没有回应,却第一次收回四处打量的警觉目光,向弘毅投来满是钦佩和感念的眼神,随即又是回复以往的神态。 弘毅注意到了这一小小的变化,轻声唤道:“玛拉!” “……小的在!”侍卫玛拉没有像一般下人那样闻听上位者呼唤就立即应答,而是再一次确认周边没有异常之后,才垂手而立,恭敬答道。 “你可是正五品的御前三等侍卫?”弘毅抬手示意胯下“坐骑”继续前行,一边压低声音和跟上来的玛拉说话。 “是!”玛拉没有什么虚词,简单明了,而且回答的时候,一边走,一边眼睛又开始尽忠职守的扫视着周边。 “嗯,有劳你了!”弘毅习惯了如此对待为自己服务的工作人员,点头示意。 “奴才万死,怎敢承贝勒爷一句‘有劳’!奴才斗胆问一句,奴才哪里做错了?还请贝勒爷明示!”谁承想这位御前侍卫居然跪地就拜,还改变了自称! “快起来吧,我没有说你哪里做错了的意思!”弘毅不得不停下来招呼玛拉起身,这才猛然明白,乾东五所的东二所在自己潜心调教下,所谓的“奴才”们慢慢开始习惯自己的敦厚慈善,也越来越轻松自如,但这慈宁宫的侍卫,现在还是绝对理解不了自己的这种“平等待人”。 “嗻!”玛拉闻听自己没有任何过错,立即一个挺身站了起来,继续“扫描”。 哈哈,这个侍卫有点意思,很是简单明了、坦坦荡荡呀!弘毅暗自琢磨,就边走边问道:“你年纪如何?何时入宫当差?家中还有何人?” “奴才今年一十九岁,正黄旗,三年前入宫,初为郎卫,承荫家兄之功,一年前皇上和皇太后恩典,晋三等侍卫衔。” “哦,你兄长是谁?” “回小爷的话,家兄乃是和托,他倒是有些军功。顺治元年,他以噶布什贤甲喇章京从入关,破李自成潼关,移兵下江宁。复从贝勒博洛徇浙江,破明总兵方国安等于杭州。复略福建,所向克捷。攻汀州,先登,克其城。论功,并遇皇上恩诏,授他喇布勒哈番[3]兼拖沙喇哈番[4]。去年家兄从征云南,击败南明贼寇白文选[5],进取永昌,夺澜沧江铁索桥……”玛拉看起来对其兄的功绩十分看重,自顾自讲述他家兄的军功,眼神里流露出许多羡慕! “你兄长是和托?”弘毅吃惊不小! 要知道,正史中康熙帝除鳌拜前,有一次鳌拜借口有病,好多天不上朝,有人说他在家密谋不轨,康熙立刻带领侍卫到鳌拜家看望。门卫刚要进去报告,却被康熙止住,他和自己的侍卫径直来到鳌拜卧室。鳌拜见皇上突然来临,神色便不安起来。侍卫迅即走至鳌拜床前,掀开席子,只见一把锋利的钢刀闪闪发着寒光。鳌拜对此十分紧张,似乎要发作,不料康熙却笑着说:“刀不离身,是咱们满人的故俗,辅政大臣时时不忘组训,实在可嘉可奖!又何足为怪?”从而稳住了鳌拜。康熙回到宫中,立刻以下棋为名召见索额图,研究铲除鳌拜的具体方案。而这位识破鳌拜的御前侍卫,据说就叫做和托! “正是家兄!”玛拉虽然有些奇怪,却也谨守本分,没有多问一句! “好!你可羡慕你的兄长在沙场建功立业?”弘毅暂且放下这个和托是不是就是那位识破鳌拜的和托这一计较,对眼前这位懂得克己奉公的年轻侍卫更加喜爱起来,故意问道。 “身为满洲男儿,哪一个不想在沙场建功立业?”玛拉志向满腹的答道。 “好,只要你心怀长远,终有一日,你们兄弟二人都是沙场上的巴图鲁!”弘毅鼓励一句,也就不再打扰玛拉的“工作”了。 走了好一会儿,一行人终于进入了琉璃厂所在,街道两旁的店铺逐渐密了起来,周围的汉官文臣、举子贡士[6]也越来越多。 “朴嬷嬷,我们可是到了?”弘毅凭着后世和小艾去琉璃厂文化街淘宝的印象努力判断,尽管千差万别,却也有些相近之处,就试探问道。 “回贝勒爷的话,我们到了。爷要先去什么地界儿玩乐一会子?” “哦,好。不过朴嬷嬷,这里大多是读书人,我们不要太过张扬了,咱们也改换一下称呼,我叫你玛玛,你称我孙儿可好?”弘毅想到什么,这微服私访不都是这么玩的吗?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要不是这位小爷刚说不要太过张扬,朴氏那管什么人来人往,一定是要当街跪下谢罪的。自己一个奶嬷嬷,即便资历再老,在皇家血脉面前,也只能是奴婢下人,怎敢称呼自己的小主子为孙子?还想不想活了! “啊……也罢,你就称我公子,我便叫你婆婆,这总行了吧?”弘毅真正在这三百六十年前的大清朝实践“人人平等”才知道,电视剧看多了也是白看,没有用!这些下人绝对不敢在主子面前平起平坐的,更别说沾点辈分上的小便宜。那些清宫戏里面大臣和皇帝对酌饮酒、插科打诨的事情,现在看来八成都是“戏说”! “小功子,放我下来!”虽然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们都不太在意一个骑在家奴脖子上的小孩,但弘毅还是感觉有些别扭,主动要求自己走路。这才有了前面所述祖孙二人其乐融融、牵手逛街的一幕。 [1]明宦官学习之所。太祖定制,不许内侍识字,以防其干预政事,但未见只准用文盲为内侍的规定。其后又选通书算之小内史监典簿,掌文籍,与上述禁令矛盾。永乐时,许教官入内教内侍读书,选内使十岁上下者二三百人学习。自此以为常制,选翰林官四员为教习,内宫遂多通文墨。本文此处借用,将错就错,只因暂未查得清代类似机构。也请各位书友帮助答疑解惑,谢谢! [2]“一厘”,是顺治通宝的一种,俗称“顺治三式”。顺治年间为了稳定经济前后进行了五次改制,最终取得成功,确立了清代的货币体系。随着五次改制同时产生了五种形式的顺治通宝闻名于世,史称“顺治五式”。顺治三式又名顺治“一厘”式,是继顺治一式、二式之后铸造的第三类顺治钱形式。顺治十年(1653年)七月各省、镇钱局停铸单字记局钱,开铸顺治背一厘钱,每文重一钱二分五厘,较背单字钱制作精好,背文由穿右一本省记局汉字与穿左“一厘”组成。由于“一厘”二字取折银一厘之意(一千厘准银一两),可直接与官银兑换,故称其为计银一厘式。户部所铸专供大内,称户一厘。史料记载顺治一厘式共有十九局开铸,分别有:户一厘、工一厘、蓟一厘、宣一厘、云一厘(密云局)、东一厘、临一厘、原一厘、阳一厘、陕一厘、同一厘、河一厘、浙一厘、宁一厘、昌一厘、江一厘、福一厘、云一厘(云南省局)、荆一厘。 [3]清代爵名。清顺治四年(1647年)定名。清乾隆元年(1736年),定汉字为骑都尉,满文如旧。 [4]清爵名。汉称旧为外所千总。顺治四年(1647),定名为“拖沙喇哈番”。乾隆元年(1736),定汉字为云骑尉,满文如旧。 [5]白文选从小放羊务农,体大食多,膂力过人,生性好弄刀棒。明崇祯四年(1631),他与冯双礼(绥德人)参加张献忠(定边人)农民起义军,任火头军、士勇,每次作战,战功卓著,担任前军都督,屡立战功。张献忠死后,随孙可望、李定国抗清,屡建战功,大顺元年任大西国前军府都督。张献忠死后,随从孙可望入云贵联明抗清。永历十一年(公元1657年),孙可望谋叛南明,发兵十四万南攻昆明,企图一举消灭李定国,令白文选为先锋,但白文选并没有执行这一命令,与李定国共同平定了孙可望的叛乱,孙可望降清,白文选以功封为巩昌王。次年,率军驻守七星关(在今贵州毕节西南七星山上),抵御清军,后战败入滇,与李定国转战滇西,坚持抗清。永历十五年(公元1661年),败于腾越茶山,降清,受封承恩公,隶汉军正白旗。 [6]乡试中者为“举人”,第一名称“解元”第二名称为亚元,第三、四、五名称为经魁,第六名称为亚魁。中试之举人原则上即获得了选官的资格。凡中式者均可参加次年在京师举行的会试。会试取中者称“贡士”,又称为“中式进士”,第一名称“会元。会试後贡士再由皇帝亲自御殿覆试、决定取舍、等第的殿试,试期一天,依成绩分甲赐及第、出身、同出身,然後释褐授官。明、清考试程序极为复杂,参加初试的士子叫“童生”,童生经过“县试”(知县主持)、“府试”(知府主持)、“院试”(学政主持),合格者为“生员”;生员经过省“乡试”,合格者为“举人”;举人经过京城“会试”,合格者为“贡士”;贡士经过“殿试”,赐出身者为进士。 第五十四章——偶遇季开生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说起这琉璃厂的历史,弘毅可是信手拈来。 实际上从历史上远在辽代,这里并不是城里,而是郊区,当时叫“海王村”。后来,到了元朝开设了官窑,烧制琉璃瓦。自明代建设内城时,因为修建宫殿,就扩大了官窑的规模,琉璃厂成为当时朝廷工部的五大工厂之一。到明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修建外城后,这里变为城区,琉璃厂便不宜于在城里烧窑,而迁至后世的门头沟区的琉璃渠村,但“琉璃厂”的名字则保留下来,流传至今。 顺治年间的琉璃厂,还没有后来康乾时期那种规模和繁华,却也是初具规模、人来人往了。虽然街道两边的商铺大多数是低矮老旧的民居租赁改造而来,经营范围也还是一些文房四宝和古旧书籍,但穿行其间的官宦学子却已经不少了。 其时,各省赶来参加顺治十二年乙未会试的举子早已散去,但等待殿试的贡士们却依旧云集于此,一是因为大清入关京城内外城实行满汉分居之后,大批汉人、**都迁居外城,而琉璃厂恰恰是在外城的西部,当时的汉族官员多数都住在附近,后来全国各地的会馆也都建在附近,来自全国各地的商贾、官吏、读书人等在会馆下榻的人也纷纷到这里游览,于是明朝时红火的前门、灯市口和西城的城隍庙书市都逐渐转移到琉璃厂,而进京赶考、投亲靠友的举子贡士也就纷纷汇聚于此了。二是因为经过顺治三年丙戌科、顺治四年丁亥科、顺治六年己丑科、顺治九年壬辰科这四次会试,明朝年间早已形成的赶考举人住宿相对集中、互相切磋诗词学问、打探消息互通有无的惯例也开始恢复。十几年下来,琉璃厂附近的文化产业、还有酒肆客栈等“三产”已经开始名扬京城内外了。据说后来到清朝咸丰以及同治、光绪年间,由于朝廷中大量文官雅士们的参与,逛琉璃厂成为流行于文人墨客中的一种风气与时尚,有些官员下朝后根本不回府第,而是径直去了琉璃厂。 弘毅自己走在一行人的最前面,看着两旁各色时下名流雅士书写的各式牌匾招牌,感受着清雅古朴的文苑意境,甚至差点淡忘了此行出宫的真实意图——寻找朝鲜人! 原来,弘毅之所以执意出宫,就是想要亲身查验一下这朝鲜赍咨行使官所带来的行商,是否真的在做一些朝廷明令禁止的黑市交易。马匹买卖目标过大,行事之人一定谨慎小心。而这琉璃厂最多的就是书籍,清朝也是严禁典籍私自出口国外的,因为那时候,丰富的典籍图书是作为恩典,颁赐给那些一心仰慕中华文教的恭顺藩国的。早已自诩为“小中华”的朝鲜人,估计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的…… 走着半个时辰了,弘毅竖着耳朵在听有没有朝鲜话飘过,却是两耳空空,全是天南海北的各式方言,就是没有“思密达“!一行人过了一座桥(现在已经消失,位置在今天南新华街和东西琉璃厂大街交汇处)后,弘毅有些失望之时,恰好一间普普通通的门店吸引了弘毅的注意——店铺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台阶上两口朴素的卷缸分列两边,里面盛着一些空白卷轴,门楣两边镂空雕刻着“松竹梅”岁寒三友,正中高挂三个虬劲有力的大字:“南纸坊”。 “婆婆,进这里瞧瞧去。”弘毅走了半天,一岁多的体力劣势展现出来,准备到这里歇歇脚。刚要抬脚进去,却被身旁的玛拉一步领先,轻盈而迅捷的率先步入这纸店,四处打量一番,这才闪开身形,恭请贝勒爷玄烨入内。 弘毅微笑点头,表示完全尊重这位五品侍卫的劳动。倒不是对于这南纸有何偏好,而是弘毅突然想到要带些回宫,罚那个不懂民间疾苦的小功子用劣等草纸抄写那《千字文》百八十遍的,而且这个月梁功的二所宫人考核,一定是要大大的减分作为警示才好! 进了店门,弘毅以一位后世三百年的观光客的眼光,细细打量起来:店内没有柜台,四壁都是书架,摆满了书籍,每本书都附有标签,上边写明书目和价目,属于超市性质!临窗位置摆放了一张榆木擦漆的八仙桌,四边搁了几把椅子,算是顾客喝茶品书的地方吧。 弘毅还没看完,就见一位伙计就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几位贵客光临,可看好了小店的白折纸【空白题本、奏本[1]用纸,已经折好了的】?”弘毅刚要回话,却发现人家店小二的眼睛只是盯着身旁的玛拉和梁功,根本没有看到自己一般。也难怪,自己一岁多点的形象只能在紫禁城里彰显,这市井之处,又有几个人知道自己就是那传说已久的“金乌下凡、持鼎而诞”的神奇皇二子呀! 看到玛拉有些左右为难,弘毅稍微点了点头,玛拉也算是聪明机灵之辈,立即应承下来:“随便瞧瞧,伙计自己忙去便罢。” “好嘞您呐,本店虽小,可是这管家白折、文人画纸,文房四宝、各色用具一应俱全,而且你要是喜好哪位大家的书画金石,本店那边还有‘笔单[2]’,您也可以下订。得嘞,您几位慢慢瞧着,小的就不打扰了。您要是逛累了,这边还有小店奉茶之处,您可慢慢歇脚。”小伙计十分讨巧,一边退身离去,一边迅速将店家的“主要营业范围”和“便民服务项目”介绍了个周全。弘毅听了,对比起几百年后那些小店里的服务员纠缠不休的所谓“推销“,实在是对这家店铺好感倍增。 经过一年多自己在宫中的潜心习练,再加上师傅范承谟以龙兴圣迹日讲官的名义来教习,弘毅的书法造诣大有长进,自然对这文房四宝有了兴趣。进了这家“南纸店”,也想着搜罗一番。所谓“南纸”,就是时下流行的安徽“宣纸”,江苏“粉蜡笺”,福建、浙江、陕西“竹纸”等著名纸张,如果寻一些回去,也算是有所收获了吧。 弘毅刚在孙氏的协助下爬上了张椅子,准备一边歇脚一边观瞻一下,角落里突然出来一人,径直朝他走来。弘毅和玛拉都注意到了,而且玛拉已经作势就要上去阻拦,却被瞧了明白的弘毅抬手制止。 “季师傅,怎么你也在这里呀,真是太巧了!”弘毅没等来人甩袖下跪,先坐在那里张口定了调子,同时辅以挤眉弄眼。 “呃……臣……臣……真……真是太巧了!小爷今日怎么得闲出……出来巡游呀!” 这人正是兵科右给事中、《国学与西学》编修之一季开生季大人。本想过来行觐见皇子贝勒的大礼,却被表情怪异的小玄烨悄悄制止了,急忙改“臣”为“真是”,“出宫”为“出来”,还算是机灵。但是生于天聪元年(1627年)的季开生,时年不过三十,自然不敢以“为师”、“老臣”自称,只好简单应对一番了。 “我和婆婆、乳娘,还有马(玛拉)大哥出来逛逛,您怎么也在这里呀?” 弘毅抓紧时间介绍一众下人的现在称谓,以防季开生露馅。季开生也是随着弘毅的介绍注意抱拳施礼,一一见过。众人齐齐回道“见过季大人”。只有玛拉被称作“马大哥”,一时有些受用不起,来了个单膝跪地打千儿还礼,同时也是冲着贝勒爷请罪的意思。 “哦,天中家住附近,也与这南纸店的老板素有交好,今日过来寻些文房用度,不想巧遇小爷!”季开生心思飞转,用自己的表字“天中”自称,对答起来也是自然了许多。 “下官张岁寒,见过总统大人!”季开生身后,另有一人,生的有些猥琐,两只小眼睛,一张尖下巴,虽然不是后世影视剧中典型的反面角色,至少是个唯利是图之人的标准样貌,这时却恭恭敬敬、以下属之礼来参拜弘毅。弘毅有些懊恼,自己小心维护的“准”微服私访,眼看就要被这个愣头青给搅局了。 “上官大驾光临,小的没有远迎,只好歇业半日,恭请大人品鉴店中一应事物!”张岁寒似乎看出了小家伙的不悦,跪在地上说道。 弘毅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店内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也许是本来人就不多,竟在不知不觉中被刚才那位机灵乖巧的伙计全都打发走了。此时他已立在门口,对几个要进店购物的书生作揖打躬,挡驾于门外。 “哈哈,店家客套,快快请起,我们打扰了你的生意了!”弘毅就因为这一点,立即收拢了以貌取人的打算,准备客客气气请他起来,却突然从刚才的几句话语中领悟出什么。看那张岁寒已经起身肃立一旁,接着问道:“你刚才自称……你也是?” “回总统大人的话,下官不才,腆居您麾下火器营七品笔帖式[3]。”张岁寒恭敬答道,弘毅也终于明白了这位“店家”的眼力了得。自己是火器营左总统大臣,属于他好几级以上的领导,张岁寒所以才以“下官”自称,而且是行了跪拜大礼。自己与他素未谋面,一定是从季开生的举止言行中窥探出了一二,知道自己就是那位声名远播的多罗贝勒、皇二子玄烨了。 原来,清初之时,一些下级官吏往往会拿自己的俸禄做些小生意来贴补家用,那时候天下初定,朝廷之上也没有对这种事情加以禁止。而这南纸坊,正是这位张岁寒用积攒的俸禄开办起来的。 “哦,那这次还真是进了自己家门了,哈哈,就是影响了张大人的生意!”弘毅在朴氏的帮扶下,当仁不让的坐上了主位,和颜悦色的说到。 “属下不敢承领,贝勒爷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张岁寒及时更改了称呼,由下官变为属下,关系就更进一步了。 “那你这南纸坊都做些什么生意呀?”弘毅四下打量,突然在店中醒目位置发现了署名“季冠月”的篆刻“笔单”,忽然想起那方季开生送给自己的“千古江山”的印石,也就想起来,季开生,字天中,号冠月,原来“大清第一直臣”也是需要靠自己的受益赚些外快,贴补些家用的。如此一来,就对这个从事第二职业的自己的属下有了一些理解,多了一些体谅。 “回贝勒爷,小店也就是卖些文房用具、笔墨纸砚之类的,无什么特别之处。”张岁寒含糊达到,估计是不想扯季开生下水的意思。 “南纸坊自然是纸张上好,其它的也都是也副业罢了。”季开生有些脸庞微红,也是半遮半掩替张岁寒圆场。 “哈哈,刚才店内伙计还说,你们这里的白折纸不错,应该是个主营吧?”弘毅笑了,知道这两人互相维护的心情,本就没有深究的意思,于是将话题引向他处。 “贝勒爷果然英明,小店这里的经营也是隐瞒不过皇家圣子的!”张岁寒赶紧应承。 “那你给我说说这白折纸的门道吧。”弘毅和颜悦色的问道,舒缓一下他们两人的情绪。 “嗻!”张岁寒回身取来一些样品白折,细细说来…… [1]奏折是重要官文书之一,也称折子、奏帖或折奏。它始用于清朝顺治年间,以后普遍采用,康熙年间形成固定制度。至清亡废止,历时两百余年。清代官吏向皇帝奏事的文书,因用折本缮写,故名“奏摺”。也称“摺子”。奏折页数、行数、每行字数,皆有固定格式。清朝入关之初,沿袭前明旧制,官员有事报告皇帝,公事用题本,私事用奏本。题本盖印,奏本不盖印。 [2]所谓“笔单”,就是书画篆刻家们经过名家推荐,订出其作品出售的价格标准。店家可以代客订购,从而从中提成。 [3]笔帖式,满语,也作“笔帖黑色”,意为办理文件、文书的人。清入关前称有学问的人为“巴克什”,天聪五年(1631年)改为“笔帖式”。清各部院、内行衙署均有设置,主要掌管翻译满汉奏章文书、记录档案文书等事宜。清入关后,国家制度日臻完善,政务活动急剧增加,文书档案工作也日渐繁杂,清政府遂在各衙门广置笔帖式。笔帖式为国家正式官员,有品级。早年有五、六品者。雍正以后除极少数主事衔笔帖式为六品外,一般为七、八、九品。笔帖式升迁较为容易,速度较快,被称为“八旗出身之路”。 第五十五章——大谈义利观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原来,这“白折纸”可一点都不简单。 张岁寒向弘毅说道,大清入关以来,天下日渐平定,国家政事也是日益繁多。盖承平之时,朝内衮衮诸公无所事事,乃于阅看外省各大吏呈递奏折时,挑剔其件中之破体字及与各种款式之不符者,以为尽心于国事也。大凡臣下呈递折件,字要工楷洪武正韵,尤当谨记本朝历代皇帝之庙讳,与天边皇、背旨、落地臣,种种之避忌。稍有疏忽,即被阅折大臣指出,轻则罚俸,重则降级,是以封疆大吏均皆引以为戒。故对于选用奏折,必须纯洁无疵者为上上品。 张岁寒深知奏折关系官吏前程者甚大,对于此事十分留心,每一白折必经十数人之手拣选而得,稍有微细之墨迹即打入残货内存,故而其价格虽然比较他辅昂贵半倍有余,但却逐渐得到周边汉人臣子的信赖。因为他这“南纸坊”但凡售出的白折纸,绝无丝毫毛病,用主买去准可放心。天长日久,就连京城周边的各省疆吏,都会委派下吏入京成批购买,生意也是日渐兴隆起来。 “看来张大人可是生财有道呀!”弘毅听完,感觉这张岁寒的确精于商道,而且分析判断能力不错,知道和自己一样的官员在这折子上,都有哪些特殊需要,而且能够抓住商机!单纯做一个笔帖式貌似有些屈才了。 “总统大人!属下虽然经商,可即使如此,也不敢忘记孔圣人‘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的古训,只是经营这些文房四宝、文雅用度,得几分小利而养家糊口,实属生活所迫,万般无奈罢了。于公务,属下定当尽心办差,不辱使命!”没成想官商通吃的张岁寒却像是被戳中要害一般,竟然义正言辞的来辩解。看来,他把弘毅的称赞当成了讥讽。 “哈哈,谁说孔夫子不求利来着?”弘毅一下子来了兴趣。巧的很,作为后世国际政治经济关系学院毕业的大学生,他可对儒家的义利思想有过一番粗浅的研究,今天张岁寒这句话,勾起了弘毅要用后世的儒家解读来卖弄一下的兴趣。 “君子唯义而已矣,何必曰利?”张岁寒引用了一句孔老二的经典名言,就不说话了。至圣先师的话你也敢否定?还真是鞑子的后代,尽管传得神乎其神什么“圣婴”,也不过如此罢了。 弘毅看出了“张店长”的不屑,也不着急,慢慢说道:“关于义和利,其实儒家经典都有论述,你们切不可以偏概全。” “儒学乃是入世的大学,其关注的所在很多,义与利便是其中一个大论。何谓义?何谓利?义者,“事之所宜也”,关乎特定伦理、道德,是儒者们心中至高无上的道义。利者,“人之用曰利”,多指常人所需之物。如何看待义利二者?这义利观就事关重大! 其一,儒家并非不讲利,而是认为利存在必定合理,这在儒家诸贤的论著中皆有揭示。孔子认为追求富贵是人的本性,‘富与贵,人之所欲也’,认为君主在主持国政时应把解决子民的生计放在首位,所谓‘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而要‘因民之利而利之’。子贡问政时,他回答:‘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可见孔子看重人民的生计,不过他存着“死生有命,富贵在天”的思想,并对义给予了更多的关注,故‘罕言利’,对利持谨慎保守的态度。推崇‘民为贵’的孟子,也强调人民的生计利益,‘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蓄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岁免于死亡’,指出君主治国应以民利为重。荀子也肯定了利的客观存在性,指出‘义与利者,人之所两有也。虽尧舜不能去民之利,虽桀纣不能去民之好义’。董仲舒也肯定了义与利相互依存的关系:‘天之生人也,使人生义与利。利以养其体,义也养其心。心不得义不能乐,体不得利不能安’。可见在儒家义利观中,讲利与否并不是最重要的问题,义与利的关系,即二者孰轻孰重,才是义利观的核心所在。 义与利的关系,包含着两重内涵。首先,在君臣父子、上下尊卑之间,儒家强调三纲,家国大义至高无上,应限制自我私欲。其次,要做到居仁由义,求利之时,不能背义,要受义的制约,孟子所说‘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正是此意。 儒家之于义利,一直是重义轻利。孔子赞颜回“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也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彭更曾问孔子:“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以传食于诸侯,不以泰乎?”孟子回答:“非其道,则一箪食不可受于人;如其道,则舜受尧之天下”。可见,孟子并不在乎利大利小,关键在于是否有义,有则利再大不为过,无则利再小也不能受。到了朱熹,更是指出“利是从那义里面生出来,凡事处置得合宜,利便随之,所以‘利者义之和’盖是义便兼得利”,可见儒家主张的是见利思义,以义导利,强调人的“趋利”要与“有道”一致。孔子说:“富与贵,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人之所恶也,不易其道去之,不去也”。求富贵去贫贱都应以义为准绳,以义导利,以义去恶,否则将适得其反。义利兼得,这才是儒家的理想! 当这种理想境界不可得,即义利不能两全之时,儒家做出了先义后利、舍利取义,甚至舍生取义的选择。“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辞也”。在此,孟子极大地强调了义的重要性,为了义,生命都可以舍去,更不用说一己之私利了。董仲舒提出“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要求人们超越功利,保持道义和人格上的完满。朱熹极力宣扬“不谋利,不计功”的思想,在义与利的选择上,强调“必以仁义为先,而不以功利为急”,利永远在义后,选择义,淡化对物欲的追求,取得道德上的满足感。 可见,儒学之义利观,不是不求利,而只是利从于义,义占据着举重若轻的地位,对利的追求与获取,不仅要受义的制约,必要的时候,因义而弃利,这才是儒家重义轻利之精要――以义求利。在求利的同时,以义为准绳,不损害他人和家国根本,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为中华之义而求利又有何不可? 何为大义,何为重利?在我看来,忠君爱国、引领天下于大道为大义,富国惠民、供养强军定寰宇为重利!张大人假使能够做大做强现在这一家小小的纸店,引领天下商家之风尚,成为中华巨商、富甲天下,则岁献朝廷之税赋定然可观。再假使,各行各业皆有忠君爱国、心怀华夏的巨商,往来于海内、行商于天下,则我皇家朝廷岁入必然可观,我中华国力必然独步天下,我大清臣民必然富足充实,我士农工商四民必然安康和谐,当其时,大道之行,天下为公。至圣先师之夙愿可成矣! 然成此大义重利,则需从微义轻利入手,何为微义?人人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此为微义;商家童叟无欺、公平良德,亦为微义。何为轻利?小本起家、节用薄敛,积少成多、诚信经营,此为轻利。微义人人得之,则汇聚为大义,必然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轻利商商取之,则渐进为大利,必然富国惠民,天下万民衣食无忧,国中军士利器在手,何愁天下不安、四海不平? 张大人,你若愿为这天下第一儒商,我愿助你一臂之力!” 凭着大学时代的记忆,弘毅一口气说了一大段,引经据典,字字珠玑,听的张岁寒,还有那个季开生,简直目瞪口呆、无以反驳。弘毅喝了一口水,也不说话,坐在那里静静等待。 “下官季开生,听闻贝勒爷此言,才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季开生深深一躬,诚恳说道。受益于近几日日夜拼搏编修那本《国学与西学》,他算是比较早的接触那些后世的先进思想了,所以接受起来也是比张岁寒快了许多。 “季大人客气,刚才我所说的那些,如果堪用,大人可以择其精要,编入《国学与西学》一书也可。”弘毅要求道。 “下官明白!”季开生满口应承。 “属下何德何能,今日得贝勒爷提点,实在是三生有幸!还请贝勒爷赐教!”更具商业头脑的张岁寒,明白了之后,耐着性子等季开生表态结束,赶紧顺着弘毅那一句“你若愿为这天下第一儒商,我援助你一臂之力”,来寻求金点子了! 第五十六章——入股松竹斋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可不是无缘无故来这里一时性~起、训诂孔孟义利观的,要是没有这位颇具商业头脑的张大人接话茬,后面还真就没了意思。 听到张岁寒的要求,弘毅暗暗表扬自己识人不差,很是欣慰地“赐教”起来: “好吧,承蒙张大人不弃,玄烨就谬论一二,还请大人指正!” “属下不敢,唯有洗耳恭听、言听计从!”张岁寒唯唯诺诺,一幅官商两道游刃有余的万金油做派。此时此刻,弘毅倒是十分受用。 “依我看来,有三处可为—— 其一,店名字号需要古雅、上口。南纸坊太过普通,我这一路过来,南纸坊、南纸铺、南纸店比比皆是。虽然张大人经营有方,雇主却也只能凭着其它买主的口碑,一路打听才会登门。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然而,好酒更需好彩头不是?” “是是是,贝勒爷高明。可不知如何改个好名号呢?”张岁寒算是攀附上弘毅这棵大树了,只是一个劲讨要主意。 “不如改做‘松竹斋’,正好也对应了张大人的名号。”其实弘毅自打看了这店铺的门脸装饰,再听闻店家自报姓名,就知道自己进了哪一家,后世又会是那琉璃厂文化街上的哪一个中华传统老字号了!所以,这字号给起来是再简单不过了…… “多谢贝勒爷赐名!要是您能再给亲自题写一个,那就更好了。”“张店长”的确是个做大生意的料子,绝对会来事儿。 “呵呵,这个还是有劳季天中季大人吧,他的刀笔功夫甚是了得!”弘毅认真调侃了一下季开生,说刀笔功夫,一是感念那方印刻,再就是提醒他有兴趣可以参与一下这家店铺以后的经营。虽然弘毅知道,要让季开生这样的纯正、传统、甚至有些迂腐的第一直臣去参与商铺的经营,难度可比登天,但是,既然他能够挂笔单,也不是没有一丝希望在里面。更深层次的意思,要是将来你们哥几个能发展个股份制出来,岂不是更好? “下官惭愧。”也不知道季开生惭愧在什么地方…… “其二,这店名有了,可白折纸还需另外再寻思一个名字,作为商标……”弘毅不再理会季开生,十分专注的说道。 “商标?”几个人一头雾水的样子。 “对,商标!呃,就是商品标识。你们想,这张大人的白折纸如此畅销,将来一旦做大,各家商铺岂有不跟风而上、分一杯羹的道理,那时候,老字号松竹斋自然是首选,可行销四海的白折纸样子不都一样?这不就冲淡了自家收入?所以要取个自家的响亮名字,区别与他家劣品赝品,也好让买主辨识。一旦自家产品有了瑕疵,买主可以依据商标登门退换,损失完全由店家承担,所谓诚信经营是也。”弘毅说的很是得意,拽起了“之乎者也”了都。 “这个好办,就用‘咱的’松竹斋便可。”张岁寒自以为是,加重了“咱的”两字,那意思就是今后真要依您所说做大做强了,少不了小爷您的好处呢。弘毅暂时没有搭理这一处,继续往下说。 “我看,这白折纸的商标可以定为‘荣宝’,号称‘荣宝折’,取‘以文会友,荣名为宝’之意,如何?” “松竹斋荣宝折……谢过贝勒爷,这商……商标,也是古雅风韵之极!”张岁寒一揖到地,就像是捡了金元宝一般。 “只不过……”季开生却在一旁支吾起来,真不愧他的“大清第一直臣”名号。 “不过如何?”弘毅早就知道有此一问,故意笑着问道。 “恕下官直言,这折本是要呈送御览的,格式规制皆有定数,天下的白折纸因而都是一个模样,只能从纸张品相、手折精巧上来判断优劣,如何能一眼就知道是荣宝折呢?”季开生直言不讳。 “季大人果然直人直言,好!不过这却不难!首先,这荣宝折可以以十册为一包,十包为一捆,批量售卖与零散单卖结合起来,批量销售的包、捆,在外面的裹纸上统一印制商标,以便于区分别家。这单卖的嘛,可以在每一册荣宝折封底前,最后一折天外之处统一印刻一方‘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款章!旁边另附一行小字:荣宝折恭贺!想必皇阿玛不会反对吧?假以时日,这荣宝折打出了名堂,说不定哪一天就成了钦定专用的了,那时候,还可以再刻上‘大清皇室钦定’字样,那就是官商了呢!”弘毅对自己的主意那是一个自鸣得意,配合着说辞,一会儿向北拱手,一会儿摇头晃脑,好不气派! “太好了,属下一定照办!多谢贝勒爷提携!”张岁寒那也是一个笑逐颜开。 “先别高兴太早,我还要告诉你,为何不能用商号做商标。这松竹斋是商号,不可混同于商标。将来你的生意做大了,不会只满足于白折纸一项,到那时,‘你的’松竹斋就是通行四海的名号,不能等同于某件商品。眼下就有一个进项可观的买卖……”弘毅故意卖起关子来,看得季开生和张岁寒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想到堂堂大清皇子、多罗贝勒爷,居然如此“趋利”! “这便是第三了。今年乙未科的殿试就要开考,那些个进京赶考的贡士,金榜题名的自然会继续留在京里等待,而大部分名落孙山的,只好收拾行装打道回府。为减轻负担,临走前必定很多人会把用不着的书籍、笔墨纸砚等就近卖掉,低廉的价格自然可以大量收购其中的品相上乘者。如此一来,久而久之,到琉璃厂松竹斋卖书和字画的人会越来越多,也不限于落榜举子贡士了,有些坐吃山空的落魄人家也会为了维持生计,把家里收藏的文玩【古董的老说法】拿到这里卖掉,张大人那时候就可以多种经营了。你们说,这些个进项难道会少了不成?” “属下老少一族都要生生世世感念贝勒爷的提携眷顾呀!”张岁寒彻底服了这位满口仁义道德,其实一肚子“利益至上”的小贝勒爷了! “我还没完呢!今年是会试、殿试之年,你可找寻一些有才贡士,赠送一些上好的笔墨纸砚。待到殿试结束,张大人又可高价聘请一二三甲得中之人数名,请他们复写自己的试卷,然后你大张旗鼓的张贴于店外醒目之处,上书——三鼎甲殿试卷!以彰显新科文魁的风采,教化天下士子心智,这就算是大义之举了[1]。待到来年再举行会试之时,周而往复,你这松竹斋在举人们心中,就不可小觑了!松竹斋、荣宝折的字号、商标,自然广播四海了!哈哈!” “妙!实在是妙极妙极!”这回轮到季开生一惊一乍的了。 “小功子!”弘毅见好就收,准备使出绝杀妙招了! “奴才在。爷有何吩咐?”梁功莫名有些紧张。 “明日你从我的年俸中支取二百两银子,交予张大人。” “嗻!” “贝勒爷,属下无功不受禄,万万使不得呀!”张岁寒本来是想等到生意做大了之后,定时来孝敬这位贝勒爷的,也好作为自己的靠山,谁承想这位爷居然先给自己送银子?一激动,“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张大人起来吧,这不是赏银,而是我和季大人的份子钱。我们二一添作五,算是入股,你这前店后铺的店面和手艺,也都算作资产入股和技术入股,我看可以折合官银八百两。你占八成,我们两个各占一成。亏了,我们陪小你赔大,赚了,我们二人各自分红一成,可好?”弘毅来了一个强买原始股。 张岁寒那里还顾得上去弄明白什么是资产入股、技术入股之类的,就只剩下叩头谢恩了。 弘毅让梁功扶起张岁寒,心满意足的想着:松竹斋、荣宝斋[2],我让你们的前身早成立了17年,而且还一并引入了股份制理念,说不定将来你就会成为中华民族老字号里走出去的第一人了,期待呀! 正在弘毅沾沾自喜之际,门口却传来那个小伙计和别人争执的吵嚷声…… 【特别声明】本章标题及内容多次涉及中华老字号“荣宝斋”及其前身“松竹斋”。为了不侵犯相关权利人的合法权益,作者本人于2013年10月21日分别向荣宝斋官方网站所附几乎所有可查联系邮箱,如rbzwebrbzweb@;rbzcbs&lt;rbzcbs@&gt;;rongbaozhaiqikan&lt;rongbaozhaiqikan@&gt;;gongyi_gy&lt;gongyi_gy@&gt;;rongbao&lt;rongbao@&gt;;rbzsh&lt;rbzsh@&gt;;rbzhyhl&lt;rbzhyhl@&gt;;rbz_pawnrbz_pawn@)发送了征询意见函,内容如下:【盼回复:想在文学创作中用一下贵号前身松竹斋,请斧正。如同意,后面会有延伸,征求意见。谢谢!】并附有文稿相关正文。截止本稿发布,只有荣宝斋典当行和荣宝斋期刊编辑部有所回应。其中,荣宝斋期刊编辑部为自动回复,内容如下:【您好,我已收到您的来信。稍后会给您回复。谢谢!】荣宝斋典当行回复为:【您好,我们是荣宝斋典当有限责任公司,您的相关事物请跟荣宝斋联系,我们只是荣宝斋的下属典当公司,没有权限回答您的问题,感谢您的关注。】 鉴于此,本稿保留一切法律所赋予的正当权利,并再次告知荣宝斋方面——欢迎来函! [1]此处参考了一则轶事。《清稗类钞?考试类15》所载,殿试卷有重字:光绪庚寅科吴肃堂修撰鲁之殿试卷,其中重写一“而”字,惟适当翻页之处,一在前页末,一在后页首,阅卷者匆匆翻过,未及觉察,遂得大魁。迨下科琉璃厂懿文斋书肆将原卷张于壁间以示人,全幅了然,其误乃见。盖向例,逢会试年,琉璃厂纸笔文具店必设法将上数科三鼎甲殿试卷横张于壁以示人,俾考试者知所效法。观者愈多,则生意愈盛,亦招徕之妙法。懿文斋、松竹斋,其尤著者也。 [2]荣宝斋是驰名中外的老字号,迄今已有三百余年的历史。荣宝斋坐落在北京和平门外琉璃厂西街,是一座古色古香、雕梁画栋的高大仿古建筑。荣宝斋的前身是松竹斋,始建于清朝康熙十一年(公元1672年),松竹斋的创办者是一个浙江人,姓张,他最初是用其在京做官的俸银开办了一家小型南纸店。纸店的经营范围主要是三部分:一是书画用纸,以及各种扇面、装裱好的喜寿屏联等等;二是各种笔、墨、砚台、墨盒、水盂、印泥、镇尺、笔架等文房用具;三是代客订购书画篆刻家的商业作品,从中提成。自1672年北京荣宝斋前身“松竹斋”南纸店的建立至今已有三百余年历史。1894年设立“松竹斋”连号“荣宝斋”,并增设“帖套作”机构,为后来木版水印事业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第五十七章——私访何其难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几人在店内相谈甚欢,不料门外吵嚷之声骤然而起,十分刺耳。 玛拉忠于职守,准备出去料理一番,却被弘毅拦住,低声道:“商家自有运营之道,你可稍安勿躁!” “嗻!”玛拉顺从的侍立一旁,却早已警惕万分。 “你这伙计十分可笑。大白天店铺开着大门,却不让我们进去,天下哪里还有此等怪事?”听声音应是南方口音,年纪不大,虽然不悦,却也矜持有度。 “就是,我们进京已过半年[1],自然知道你这南纸坊有些好书售卖,为何却不让我们进去呀?”另一个南方口音说道,年纪也是与前一人相仿的样子,同样不卑不亢。 “两位贡士爷,实在得罪,今日小店内有贵客,暂不营业,可否改日再来?您也可告诉小的你想买的文房用度、书籍古册,小的告诉掌柜的,明儿个您来的时候五折奉送可好?”小伙计机灵乖巧,一听就明白这二位都是会试得中的贡士,也不能轻易得罪,准备好言宽慰、施以小惠,尽快打发两人离去。 “哼!你当我们是贪图便宜之辈吗?我们只要原价购买,岂有平白占你便宜的道理?而且是要今日就买,因为你没有闭门谢客!”为首的南方口音说道,却依旧是温文尔雅,没有歇斯底里。 …… 听着外面聒噪,张岁寒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准备向贝勒爷告罪,然后出去打发了吵嚷之人。 “且慢,人家说的有理,就让他们进来吧,原本就是我们理亏不是?”弘毅对于采取这种“文明吵架”方式的南方贡士十分感兴趣,准备见识一下他们的风采。要知道自从去年陈名夏[2]被杀之后,朝堂之上汉臣之间的南北之争有所收敛,代价却是南方汉臣的地位急剧下降,以属于“辽东旧人”的汉军旗官宁完我和属于“北人”的北方籍汉官刘正宗为代表的“北人”势力抬头。而这些北人,多多少少带有一些守旧势力的意味。在弘毅的潜意识里,总会联想到背后的大腕,也许就是自己至亲至爱的皇玛玛——皇太后布尔布泰。 再过几天马上要到来的顺治十二年乙未科殿试,一直为弘毅所关注,其中之一,是想早一些从中遴选几位日后自己可以倚重的新生代力量。 其二,就是要看一看最后的名单中,到底会有多少南方贡生,从而预判一下未来几年朝局的走向、评估一番顺治朝改革派和守旧派之间角力的态势。毕竟,后世穿越而来的弘毅知道,今后大清文脉、国策,乃至于中华文明在封建王朝最后二百多年的走向,是少不得南方士人的参与的。 毕竟,大航海时代早已到来,工业化时代暂未登场,这一时期,海上交通贸易是否顺畅,将决定一个文明的发展方向。中华文明必须尽早重返海上贸易格局,并且要尽力再登顶峰,眼下自己已经暂时创造了一个有利条件,那就是东南郑氏的归顺。东南沿海逐渐平定,这才有了大军挥师北上贝加尔湖,才有了与俄罗斯一决雄雌的历史机遇。但这还远远不够,要紧的就是通过海外贸易积攒实力,扩军备战。 其三,那些前明的遗民们,此时此刻,大多数还在南方坚守着自己的理想,或多或少受到他们影响的南方士子们,如果能够多一些进入仕途,就能潜移默化的影响朝局,就会早一些收拢这些遗民的心思…… 张岁寒此刻已经在店门外向那两位新科贡士作揖赔罪了。 “两位贡士多多包涵,刚才小店有些要事需要办理,这才挡了二位的尊驾。不过现在已经照常营业了,多谢二位光临小店,请进请进。哦,另外,刚才伙计所说不实,今日二位可以各选一本古书,无论珍本也好,孤本也罢,本店一定双手奉送,分文不取!还祝两位学子他日殿试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张岁寒不愧是官商,知道诸多贡士自命清高的本性,上来就是作揖赔罪,满足他们的虚荣。而后故意加大了优惠力度,珍本孤本对于这些学子可谓诱惑颇大。接着送上美好祝愿,任凭你是满腔怒火,也是不好发作了。再者,那店面上悬挂得中进士试卷的法子,同样太有吸引力了!这二位一旦金榜题名,岂不是现在就要开始结识一二才好? “店家客气,多谢多谢!但如果我们二人看好了贵店的东西,定要照价清付。我们江南贡士,绝不以蝇头小利而辜负圣人之道!”两人一同进得店内,为首一位二十五六岁样子的年轻人义正言辞,再一次说明了自己绝不贪图便宜的立场。 弘毅坐在奉茶座位上仔细端详这二人: 都是精干长衫马褂,头戴瓜皮帽,足蹬黑布鞋,腰挂精致香囊,一看就知道家境不错。两人年龄相仿,大一些的那位正是刚才做代表性发言的,小一点的也有二十出头,却比领头人更显稳重沉稳一些,虽然恭敬有加,却也是不卑不亢。尽管两人都是国字脸、带着口音的官话听起来也有些相似,但年长的高高瘦瘦,年轻的有一点矮胖,一看两人绝不是血缘兄弟,更像是结伴入京赶考的同年。 高个青年背着双手四处环顾,矮个胖青年却注意到了当下店内唯一的“客人”、满洲幼童这一行人的不同: 店面东南角的奉茶席上,本有四把椅子,可只有一个一两岁的幼童端坐正位,其余三男两女,皆是垂手而立,任凭其余三张椅子空闲也没有要坐下的意思。 正中那位正襟危坐的幼童,长方脸型、下巴微尖,唇方口正、小鼻高挺,剑眉浓黑、眉尾上翘,天庭饱满、轮廓分明,两颊红润、两耳贴面,眼睛虽然不大,却又炯炯有神,此刻正默默观察着他们二人。尤为特别的是,时下无论满汉,似他这般年纪的幼童,皆是扎着两个总角的,而这一位,却早已是剃发蓄辫了[3]…… 周围众人之中,为首的一个三十岁上下,一看就是读书人,却又貌似有了功名;另外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却是身板挺拔、浑身利索,分明是个习武戎马之人;余下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格外细皮嫩肉,乍一看似二八少女一般娇弱,却是地位最底下的,正在幼童一旁小心伺候。后面两名女眷,皆是满族两把头,其中四十多岁的老妇人,穿戴却是最为讲究,行为举止也是最能放开,却依然站在幼童身后;另一位二十多岁少妇,虽是满族装扮,却见两位青年贡士进来,隐隐有一些汉女的羞涩慌乱,正在慢慢踱到老妇人的身后去了…… 矮个青年见状,心中早已有了几分判断,于是不慌不忙冲着这一行人施了一个半礼。年纪最大的那一位官员没有任何表示,坐在椅子上的幼童却是微微颔首当做还礼,声音洪亮地说了一句:“先生自便!”。 这一情景更加印证了矮个青年的判断无误,只见他回过身去,走到高个青年身旁,轻轻耳语几句之后,拽着他转回身来。 “咳,我说店家,刚才我们也有不对之处,的确打扰了你招待贵客,还请……还请原谅!”高个青年有些不情愿,但在矮个青年的催促下,最终还是有礼有节的作揖赔罪。 矮个青年听他说完,分明是不甚满意,轻叹一口气,自己居然双膝跪地,说道:“学生、顺治十二年乙未科会试贡士闵叙,不知多罗贝勒爷在此,惊扰尊驾,万望恕罪!” 闵叙说完,使劲扯了一下旁边高个青年的衣襟。那位这才一边嘀咕着什么,一边很不情愿的跪了下来,一边马马虎虎十分不服的说道:“草民杨雍建,得罪爷了!” 弘毅实在是无奈无语无颜面对了!自己两岁不到的肉身,好不容易出了紫禁城,出来办个正事顺便透透气,不成想先被老万金油、官商通吃的张岁寒识破,现在居然再次被两个初出茅庐的新科贡士一语中的,奶奶的,后世那些编造什么“微服私访”的编剧们,求求你们,能不能不要一身粗布衣服就算微服?不带仪仗就是私访?给力一点好不好呀!这不是让我很没有面子嘛! [1]会试一般是在春节二月,而殿试一般是在秋季九月,之间相差七个月。 [2]陈名夏是当时清廷中南方籍汉族官僚的首领,因此,陈名夏案也称“南党案”。此案的背景比较复杂,在幕前直接出力的人主要是属于“辽东旧人”的汉军旗官宁完我和属于“北人”的北方籍汉官刘正宗,他们指责陈名夏的主要罪名是勾结朋党,擅权乱政。这也并非完全诬陷。清初“南人”、“北人”之间的朋党之争,源于明末党争,入清后仍然“南北各亲其亲,各友其友”,一直明争暗斗不断。陈名夏作为南党的首领自然不免结纳人才,“所推毂南人甚重,取忌于北”,而他的为人,“好为名高”、“性锐虑疏”、恃才凌人,四面树敌,与“北人”、“旧人”,甚至入清后才出仕的新一代汉人官僚矛盾日益激化。但是陈名夏最终被杀的真正原因,恐怕还是他过深地卷入了满洲贵族内部的权力斗争,不自觉地成了皇帝的绊脚石,因此尽管福临十分赏识他的才华,一再宽恕他的罪过,到底还是决定借他的人头,杀一儆百。“以儆效尤”的对象,不限于南北,也不限于满汉,凡是朋党勾结、希图擅权专政的满汉贵族与大臣都在儆戒之列。“南党”也好,“北党”也好,还有所谓新人和“旧人”,都不过是棋子罢了。 [3]清初规定,男童八岁(虚岁)剃发蓄辫。 第五十八章——结识新贡士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偷瞧了一眼一旁的众人,都是面无表情,等着自己出手了。好吧! “你们二位贡士可是认错了人吧!我姓曾,名弘毅。”弘毅平静问道。说完之后十分解气,快两年了,第一次报出真实姓名,隐姓埋名的日子不好过呀! 季开生在一旁差一点笑出声来,暗自感叹这位小爷真是机灵,给自己临时起个名字都是这么得心应手!可看到弘毅那一双幽怨的眼睛,也赶紧收拢神行。 其实,弘毅是在生气,难道我的真姓名如此好笑吗?哼!我可不会傻到再次相信后世那些编剧作家了,什么姓黄姓艾的,什么龙儿聋儿的,现在看来一听就是假的! “学生不敢冒昧,还请弘毅公子赎罪!”矮胖青年一看就是圆滑,见贝勒爷掩盖,自己就坡下驴,作为大清第一人,承认了曾弘毅的身份。 “哼,做了贝勒爷还不敢承认不成?这北京城都传遍了,您天降祥瑞、持鼎而诞,金乌下凡、月余能言,大破鳌拜、二品大员!怎么面对我们两个小小贡生,竟也如此扭捏不成?”瘦高个虽然跪在那里,却自顾自嘟囔起来,很是不屑他所以为的弘毅这种做作! “大胆!”季开生冒了一句,说完了就后悔了,这一来不就承认贝勒爷的确连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魄力都没有了吗! 一旁的玛拉、甚至小功子,都准备按照弘毅小爷的吩咐,上去收拾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了。本来嘛,你既然都知道了贝勒爷的尊驾在此,还敢嘟嘟囔囔说一大堆,欠扁! “哈哈哈,玄烨玩性大起,冒昧之至!怠慢二位贡士了,见谅见谅!”弘毅不怒反笑,对于两位贡士对自己身份猜测结果所表现出来的巨大反差,一下子来了浓厚兴趣,主动汇报了自己的这个时空的真实身份,算是态度端正、立即改正了。 “贝勒爷赎罪,小民打扰贝勒爷尊驾雅兴,罪在不赦!”矮胖青年一如既往,还再一次悄悄扯了扯旁边同伴的衣襟。不过弘毅的坦荡荡也让那瘦高青年为之一怔,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主动说道:“草民失状,惊扰尊驾,请贝勒爷治罪!” “哈哈,哪里哪里!这就叫做不打不相识!况且是我玩闹在前!快,两位贡士快快请起。张大人,请给二位看座。”弘毅大度的一笔带过,请二人入座。 “嗻!”一旁站着的张岁寒急忙上前扶起两位年轻贡士,说道:“两位青年才俊万万不可客气,今日小店虽有贝勒爷贵客驾到,却是考虑不周,没有闭门歇业,这才有了误会,都是本人的过错,与两位无干。” 新科贡士闵叙和杨雍建都是有些忐忑的坐在弘毅对面,余下一个座位也就给了季开生。 “杨兄,你虽然执拗,却不畏权贵、不失风范,玄烨佩服之至!”弘毅认为,一次愉快的不期而遇,必须从解决误会开始。于是果断向还有些忿忿然的杨雍建下手。 杨雍建本来也就是认为这个房间流传的天降祥瑞、金乌下凡的皇二子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却不料第一次听闻一个吃奶孩童如此器宇轩昂、却又谦卑有礼的和自己攀谈,一时有些发愣,不知如何开口了。 “哈哈,杨兄,玄烨虽然年幼,可承蒙天眷,自幼就有些粗通事故了,加之一年多以来我的祖母、父皇,还有季先生的悉心教育,现在虽然不敢望两位新科贡士的项背,却也是能够说几句囫囵话语的呢!”弘毅有些调侃的说给两名贡士听闻,然后耐心等待回话。 “贝勒爷见谅,杨某的确是第一次识得这民间传颂的金乌下凡的皇子,的确冒失了。”杨雍建恢复了清醒,也端正了形态,开始认真面对这位刚才还瞧不上的幼童。 “金乌下凡?是说三足乌亦或‘踆乌?’[qūnwū][1]?我有那么黑吗?啊?”弘毅突然想起去年央视热播的《中国汉字听写大会》,其中就有踆乌一词,于是赶紧显示一下自己的所谓“学问”,顺便调侃自己一句。几人闻听笑作一团,气氛一下子融洽了许多,也开始了漫谈。 原来,这闵叙[2]和杨雍建[3],一个江苏江都人,一个浙江海宁人,后世虽然两地分属两省,可在顺治十二年,却都是隶属江南省,自然二人都是江南同乡人。去年省试结束之后,得中举人的杨雍建北上赶考,路过江苏江都,巧遇也同样准备动身进京参加会试的闵叙,两人家境相仿、年龄相若、脾气相投,都有些执着执拗,要不然不会齐刷刷非要进这南纸坊不可。虽然杨雍建更加果敢直接,但是闵叙却又多了几分机灵圆润,这脾气相投、性格互补的两位,于是决定结伴入京[4]。幸运的是,两人在春季会试中又一同得了贡生,更是亲密无间,就每日里一同温习读书,探讨学问,甚至互通有无,逐渐感情日深、情同手足了。今日出来闲逛,却不想有了和传闻中的皇二子多罗贝勒玄烨同桌而坐的巧遇。 季开生也是江南省人士,自然可以参考“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固定模式,攀谈一阵家乡风物,也与两位贡士很快就熟络起来。于是,弘毅和这三位“南人”,借着清新古雅的松竹斋店内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八桌,天南海北的攀谈起来。 “闵兄,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弘毅饶有兴趣的问道。 “学生不敢,贝勒爷天降祥瑞,自然是寻常官宦人家的公子少爷不可比拟的!”闵叙恭谨回答。这种答案弘毅自然不会满意,却也微微点头,刚要说话,一旁的季开生却再一次表现了自己大清第一直臣的本性,率先说道: “闵叙,对贝勒爷问话还要从事应对才好!” “是,学生失状!”闵叙一个机灵,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恭恭敬敬冲着两位上位者施礼,之后反而不敢坐下了。 要知道,那时候如果直接称呼读书人的名字,而不是表字,那就和后世指名道姓的严厉批评之类差不多了。 弘毅见状赶紧圆场道:“不妨不妨,闵兄不必拘谨,季大人也是性情中人,你不要顾虑,还是说说你的判断变好!” “是,学生是这样才得以识得贝勒爷尊驾的……” [1]踆乌,古代传说中太阳里的三足乌。《淮南子·精神训》:“日中有踆乌”。高诱注:“踆,犹蹲也。谓三足乌。”李邕《日赋》:“烛龙照灼以首事,踆乌奋迅而演成。”中国古代天文学家勤于观测,精于观测,对太阳的细微变化都进行了详细的描述。他们最早发现了太阳黑子现象。“踆乌”,原来就是太阳黑子的形象。电视介绍,乌鸦会故意停留在烟雾中,并解释说,烟雾具有一定的杀菌作用,乌鸦耐着烟呛而停身烟雾中,可能是利用烟雾杀菌作用来防病治病。古人可能注意到乌鸦喜欢停留在烟雾中的习性,而其它鸟则无不远离烟火,因而认为乌鸦是与火有关的神物,再加上乌鸦通体漆黑如炭,如同从火中化出,古人更可能干脆认为乌鸦就是火的化身,是活气勃勃的“火”的另一个表现形式。太阳是世间最大的火,至少古人有这种认识,乌鸦因而就与太阳产生了联系,成为载着太阳飞行的神鸟。《山海经·大荒东经》:“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大意是,汤谷上长着一棵扶桑树,十个太阳就栖息在这株树上,一个太阳刚刚回来,另一个太阳则起身出去,十个太阳都负载在乌鸦身上。就这样,乌鸦从一种凡鸟一跃成为驮着太阳飞行的神鸦。 [2]四库提要说,闵叙号鹤瞿,安徽歙县人。《太学题名碑》作江苏江都人,疑其寄籍也。顺治乙未进士,官至监察御史。是编乃其督学广西时所作,叙述山川物产,颇为雅洁。其辨“狄青取昆仑关”一事,核以地理,足订《宋史》之误。《粤述》?一卷(大学士英廉家藏本),清朝闵叙撰。 [3]杨雍建(1631—1704),字自西,号以斋,海宁盐官人。清顺治十二年(1655)进士,授广东高要知县。后被荐举任兵科给事中。曾一日上九疏,以敢谏著称。十七年,上书奏请严禁结社订盟,使明清之际盛极一时的党社运动顿遭扼杀。后历任兵部督捕理事、左右通政、太仆卿、左副都御史。康熙十八年(1679)出任贵州巡抚,时云南吴三桂子吴世璠割据未平,贵州初复,民生凋残。任间立营制,禁侵掠、减徭役、禁革私派、抚恤流亡,开荒耕种,民渐以安。清军平叛后北归,途经贵州,有军纪不严者,辄上章奏劾,军中号为“杨一本”。二十三年,授兵部侍郎。两年后以母老乞养归。著有《政学编》、《黄门疏稿》、《抚黔奏疏》、《景疏楼集》等。 [4]闵叙、杨雍建两人历史上确有其人,所属籍贯也对,二人也都是顺治二十年乙未科得中。但两人的关系却是弘毅文中杜撰。加上季开生,这三个原本历史上毫无交集的人,笔者查找了三个小时,才找到他们的共同点——都是顺治朝江南省人!哈哈,有了杜撰的基础了! 第五十九章——识才辨其长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原来,闵叙一见到弘毅的从人,就知道非富即贵,这才赶紧施礼抱拳。再听到这位看似不过两岁小孩子居然十分清晰地说了一句:“先生自便”,立即把进京以来屡次听说的那位圣婴,和眼前的富贵幼儿结合起来,果断参拜,直到自己口诵“贝勒爷”,弘毅却自称“弘毅”,何为“弘毅”?“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是也!这种满怀天下的雄心壮志,更不是普通两三岁的幼童可能具备的,这就更加印证了他的判断。 季开生听了闵叙的判断过程,为了照拂红衣的面子,于是耐着性子称赞一番什么“审时度势”、“临机巧辩”之类的美誉之辞,却打心眼里对一旁不太多言的杨雍建更感兴趣。 第一次和贡生这种“高级知识分子精英”开“座谈”会,弘毅一开始有些紧张情绪。 看过很多穿越小说,相当一部分主角会通过诗词歌赋的“超强能力”来笼络一批文人、词臣,这几乎成了后世穿越的一大利器。弘毅于是在几人落座之初,就开始搜肠刮肚想找一些名句来撑场面,可惜呀,这是清初了,唐宋大家的诗词,即使弘毅自幼熟读唐诗宋词八百首,也只能说明自己学习功底扎实而已,和“超强能力”毫不搭界。清朝中后期的诗词作品,弘毅除了知道一位袁枚袁子才,其它根本就是没有任何修为可言了!闷了好半天,才想起当初和小艾去琉璃厂文化街遛弯儿的时候,看到宣传栏中有两句还比较好记,用在当下也比较应景。 “两位公子得中贡生,学问、气度都令玄烨钦佩不已。今日借张大人这雅店落座一叙,真可谓是‘裘马翩翩贵公子,往来都是读书人’。” 弘毅其实这是自作聪明了,要知道清初时候,国家百废待兴,能够不做遗民而参加科考的文人墨客,风格也大多趋于务实,几次科考内容大多是贴近时务的,到了殿试环节更是以时务策论为主,那些附庸风雅的诗词在这些贡生眼中,实在是有些“不识时务”。 于是,脾气耿直、很有季开生风格的杨雍建笑着说,“贝勒爷好诗,可惜这‘竹枝词’的前两句为何隐去?” “这……”弘毅有些失措,是呀,当时宣传栏上就说了这两句,自己哪知道前两句为何物?甚至不知道这两句原本是某位大人所作诗词的后两句呀!还有什么是竹枝词,更是一头雾水! “自西兄,你真是令人无语。贝勒爷这是在考校你我的诗词学问呢。这样,小生冒昧,抖胆先编凑几句,自然不比贝勒爷诗文,只是请贝勒爷和诸位品评。”闵叙果真机灵,自以为是的分析一番,就开始低头思索这首诗的头两句了,正好是化解了弘毅的尴尬。 片刻之后,闵叙娓娓道来,“……新开雅店催新春,文房四宝贵气陈。”他没有大言不惭的复述弘毅那后两句,明显是在自谦,不肯自称“贵公子”。弘毅刚要趁势叫一声好,然后转移话题,却听到杨雍建的评价—— “诗虽不错,然诗词歌赋于孔子门生,本是平常。为今之要,应是时务,应是如何为大清开万年盛世!”杨雍建终于按耐不住,轻声说了一句自己的真实想法。 “哈哈,自西(杨雍建表字)贤弟,莫要着急,这时务策论嘛,过几日就有皇上亲自考校你们了呢,我们先放松心情,品论一下贝勒爷和鹤舑(闵叙表字)的诗情如何吧?”季开生虽然开导了一番,却对杨雍建的耿直惺惺相惜。接着吟诵起来: “新开雅店催新春,文房四宝贵气陈。裘马翩翩贵公子,往来都是读书人。呵呵,不错,的确是应题之作,天中受教了!”季开生对于这首临时拼凑的竹枝词,只能是适度称赞一下,算是圆场了。 “好,的确不错。玄烨受教!闵公子可是先贤闵子骞的后人?”弘毅也是就坡下驴,立誓今后一定不要再玩弄诗词了,赶紧转移话题。【康熙本来流传下来的诗词就不多吧,哈哈!找补回来了】 “回贝勒爷的话,闵损、闵子骞正是小生先祖。”闵叙谦恭回答。 “哦……闵子骞为人寡言稳重,一旦开口语出中肯。孔子有云:‘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弘毅话外有话的说道。 “是,闵叙定然铭记在心!谢过贝勒爷提点。”闵叙表情恳切,不见一丝一毫的难堪和不悦。 “嗯,那鹤舑(闵叙表字)可清楚闵氏由来,你这一脉又是……”弘毅本姓曾,祖上乃是“曾子”曾参,和闵叙的祖宗“闵子”闵损,同为孔子门生,所以才有此一问。 只不过人家“闵子”位列孔子“四科”(孔子的学生分为四科、十二哲、七十二贤,其中四科,即分为“德行”、“政事”、“言语”、“文学”四类,都是孔子最好的学生),曾参却是孔门后期的弟子,小孔子46岁,而且天资一般,比不了闵损当时在孔门的地位。又不过后来他勤奋好学,颇得孔子真传。连孔子的孙子孔伋(字子思)也师从曾子,又将孔门学问传授给孟子。因之,曾参上承孔子之道,下启思孟学派,对孔子的儒学学派思想既有继承,又有发展和建树,与孔子、孟子、颜子(颜回)、子思比肩共称为“五大圣人”。在这一点上,曾弘毅又找回好多面子。 “回贝勒爷,闵氏源于鲁国国都曲阜。南北朝时,闵氏后人同其他中原士族一样,避乱进入安徽、江苏等地,但之后也多有流离。例如北宋年间,小生第十九世祖之子闵称道出使高丽,后定居朝鲜骊兴。家父也祖居安徽歙县,后来才寄籍江苏江都。”闵叙概要说了一遍自己的家族历史,特别提到了朝鲜“骊兴闵氏”,大约这是让他比较自得的家族名人吧。 “哦,闵兄和朝鲜骊兴闵氏同宗?”弘毅找到了更感兴趣的事情。 “是的……”闵叙有些奇怪,不明所以。 “那你对朝鲜人来京商贸有所知晓吗?”弘毅追问。 “这……请贝勒爷宽恕小生孤陋寡闻……”心思聪敏的闵叙有些失落。 “呵呵,无妨无妨,我只是随便问问……”弘毅也同样有些失落…… “贝勒爷,这朝鲜商人的事情,属下倒是有一些消息,不知堪用否?”另外一个聪明人、一直站在一旁小心伺候的张岁寒“张店长”及时介入。 “好,说来听听。”弘毅重燃希望。 “贝勒爷,这朝鲜商人一般都是随着朝贡使臣而来,根据行使目的不同而有所区别。这冬至使团,人数众多,朝廷也不加以限制活动,所以那时候就会有不少商人带着朝鲜书生来咱这琉璃厂附近,私买典籍史册。属下也是看周边店家有此买卖才知道的……”张岁寒半遮半掩的说,打量弘毅的表情,毕竟,这是朝廷明令禁止的。 “那平日里呢?”弘毅没打算深究他的生意合法与否,眼下只想尽早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平日里,主要是那些赍咨行使带来的商人,又以私买马匹为主了。入京之时全是老弱瘦马,走的时候就变成了高头战马……”张岁寒放下心来,和盘托出。 “原来如此。于何处交易?” “就在那菜市口旁的骡马市。” “好,离这不远!小功子,我们这就去!”弘毅跳下椅子,准备出发。 “爷,不可呀!” “贝勒爷且慢!” “爷,改日再去如何?” 以上三句话同时是脱口而出,分别出自朴氏、季开生和张岁寒。 弘毅愣住了,满脸狐疑的看着周围几人。看情形要不是已经有人率先反对了,剩下的几位也会挺身而出了。 “呵呵,诸位别急,为何拦我?”弘毅现在可没有那种害死人的面子问题,立即爬回座位,耐心问道。 重新落座的季开生也冲着张岁寒点头,示意由他来说明。 “爷,这骡马市一则临近宣武门外菜市口,阴气太盛。轻易前去,恐怕有损皇家威仪。二则,骡马市每日早晨为生市,而后为死市,交易疲者,以赴屠厂。现在已经将近申时三刻(下午四点半),连死市也都闭市了。”张岁寒硬着头皮说。 “哦,原来如此,好吧,既然没有了集市,人自然也就走光了。我听取你们的建议!”弘毅欣然接受大家的集体意见。 这种民主作风,弘毅身边的朴氏、孙氏和梁功都很习以为常了,季开生也是由于编辑《国学与西学》,早就有所感悟,只是侍卫玛拉、店长张岁寒、倔强萝卜杨雍建和滑头闵叙都未曾料到,一个不到两岁的皇族娃娃,居然这么好说话,一点也没有哭闹坚持,连一个不高兴的脸子都没有,真是让这些人大大松了一口气。 “爷,天色渐暗,是否回宫?”小功子见机插话,尽忠职守一下。 “也罢,今日确实时光飞逝,和几位还没有叙谈畅快呀。对了,不知几位明日可否得闲,陪我一同去那骡马市看看?”弘毅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 答案自然是众人应允,连杨雍建都没有对这件事情嘀咕——去看朝鲜人交易,总比在这里舞文弄墨有劲多了。 出了松竹斋,众人纷纷拜别。唯有季开生坚持要求护送弘毅进了皇城才好,弘毅也就同意了。 上了梁功的“人辇”,刚走出不过十几米远,弘毅就隐约感觉周围似乎和刚来的时候不太一样,文弱书生少了,彪形大汉却多了许多,而且总是和自己这一行人保持着一种适度的距离,看似漫不经心,却是亦步亦趋。 弘毅有些紧张,不会这么寸吧,自己穿越之后第一次微服私访,别把剧情设计的太刺激行不?万一有个闪失咋办? “玛拉?”弘毅低声叫了一声,等了半天却没有回应。回头望去,却见玛拉早已摁着腰刀悄悄接近了后面远远的一名壮汉,……难道要上演武戏不成?弘毅后悔自己没有一下生就开始习练武艺了…… 后面的玛拉突然停下了脚步,看样子还和那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一转身跑回弘毅身边,若无其事的随着前行。 “玛拉,可是宫中之人?”弘毅见这警卫人员都淡定如此,自己立即放平心情、综合判断,然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玛拉明显一愣,脱口而出:“小爷瞧见了?” “说!”弘毅见玛拉不慌不忙,知道定然无碍,顺水推舟做一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圣贤主子也好! “位育宫。”凑近弘毅的耳朵,简短回道。 位育宫?皇帝福临也知道自己出宫之事了…… 最终,弘毅还是放下心来,无论皇上小阿玛如何计较自己出宫一事,反正眼下是安全无虞了。 “季大人,这两位贡生你看如何?”弘毅开始关心另外一件事情了。 季开生没有听清楚玛拉和这位小爷说了些什么,也不好多问,赶紧思索了一下上位者的问题,而后说道:“下臣以为,两人都是有才华横溢的,只不过秉性不太一样。” “哦?说来听听。” “那就恕下臣直言了。闵叙儒家名门之后,诗词学问看来也是不差,只是太过圆滑,难免溜须拍马多一些,日后假使有了一官半职,恐怕钻营之心会重一些。杨雍建却是一副耿直心肠,虽然有时失于鲁莽,却是刚正不阿。他日若有官职,必定也能奉公行事。”季开生作为第一直臣,说这番话绝对是情理之中。 “季大人所言不虚。不过,这两人的特点不一,却看谁来用他们了。假使上官公正,闵叙也会为官端正;假若上司刁钻舞弊,杨雍建恐怕只会凶多吉少。”弘毅说出自己的主见。 “为人臣子,自当上承圣恩,下为黎民。这上司之事,如何管得了?”季开生还没有参悟明白。 “哈哈,不用他们去管,来日殿试如果上榜,只要给他们各自委托一个得缘的上司,就可人尽其才了。这用人,还是要用其所长,不能以偏概全,更不能因噎废食……” 一旁的季开生,终于有所领悟的点了点头。 “毕竟这千古江山,各色人才都要辈出才好呀,季——先——生!”弘毅故意引用了季开生送给自己的那一方金石阳文,而且在梁功的脑袋上郑重抱拳施礼,一句“先生”,让下面的汉臣再一次泪流满面…… 第六十章——父子亲情浓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一行才到了正阳门箭楼前,却见一队驻守宣武门内的镶蓝旗“禁旅八旗”早已列队城下,门前大道两侧,整齐站立的,是两排正黄旗郎卫[1],估计有百十号人,带队的正是内大臣索尼。 “奴才,内大臣索尼,拜见多罗贝勒爷!”老远看到弘毅回来了,索尼快跑几步,俯身打千儿。他身后的镶蓝旗一名正四品牛录额真(顺治十七年定汉名为“佐领”)也早已单膝下跪,行军中大礼。 “火器营左总统大臣玄烨,见过索大人!索大人还是快快起来吧,玄烨不敢当此大礼!牛录额真也请起吧!对了,索大人为何在此?”弘毅坐在梁功的肩头,急忙施礼拜见,接着关切询问。 “奴才今日宫中当值,是奉皇上口谕,调正黄旗下郎卫一百,前来迎接贝勒爷的。还请贝勒爷快快上轿,奴才护持您返回宫中。”索尼起来之后,一边向正在和自己行礼的季开生淡淡一礼,一边将自己的任务说了个清楚明白。 “皇阿玛叫你来的?儿臣叩谢圣恩!”弘毅听闻,赶紧从奴才的肩头下来,面北跪谢,然后急匆匆上了自己的辇轿北上,别过季开生。 临走之时,弘毅还不忘掀起轿子的窗帘冲着依旧整齐列队的镶蓝旗众将士高喊一句:“镶蓝旗众位兄弟辛苦了!”那名牛录额真听闻,赶紧抽出腰刀,带头高呼“大清勇士、陷阵之志!中华锐士,有进无退!”听得索尼惊叹不已,暗自估量这位小贝勒爷在军中的影响日深。弘毅听了却是受用非凡——自己前几日校阅八旗,如今看来效果明显呀! 这一回弘毅一行可不用来回拐弯了,北入正阳门、大清门、天安门、端门、午门,很快就进了紫禁城。在索尼的引领下,直奔位育宫拜见皇上福临。 几个月以来,福临对小玄烨有了再认识,心中也十分清楚,其实很多事情,这个小儿子是实心诚意在为自己排忧解难,故而也就越来越在意他的一举一动。两个时辰之前,听吴良辅说皇太后那边准许皇二子便服出宫游玩的时候,福临实在是吃了一惊: 一来是一个不到两岁的娃娃便服出宫,一旦有所差池,有损皇家威严事小,折损了这个神奇的小帮手事大!二来玄烨不是普通幼童,自己从未听说他有游戏贪玩的嗜好,出宫游玩?一定是另有隐情。 看到皇上如此焦急,吴良辅又赶紧补充说,随行人员有慈宁宫侍卫一名,安全应是无忧。但福林依旧心焦,于是命自己的贴身侍卫十人改作常服,速去查找玄烨行迹,予以暗中保护。又命当值内大臣索尼,领一百自己的亲军——郎卫,前去正阳门外予以策应。 小轿刚入太和门,二所的另外一批抬辇太监早已等候在此。弘毅匆匆改轿换辇,却不忘对身后几名早已大汗淋漓的舆夫太监说了句“一路辛苦,快快回去休息”,听的众人感动不已,连连叩头,就连索尼也是点头称赞。 弘毅乘着轻辇,在索尼等人的护持下,飞快地向位育宫移动着。两名抬辇的太监几乎双脚离地一般,都是沉侵在刚才抬轿众人得到“赏识”的感同身受之中。刚转过太和殿,弘毅却跺了跺轿底板,示意停下来。索尼不知何故,正准备提醒这位小贝勒爷,皇上可在位育宫焦急万分的等着呢! 弘毅不等索尼开口,就先说到:“玛拉,你辛苦半日了,就先回皇太后那里休息,顺便代我禀告皇玛玛,就说孙儿奉召先去位育宫问话,过后再去给她请安。” 玛拉虽然是接了差事,却也是心中暖暖柔柔,对体贴下属的小皇子又多了万分亲近。于是也赶紧恭谨打千儿,说了一句“奴才拜谢小爷体恤,一定周全禀报皇太后知晓”,这才急匆匆转向慈宁宫。 护着轿辇重新上路,索尼心中好一个思量:小玄烨前几日木兰演武,果真精通用兵之道,而且应对鳌拜也是拿捏极准,可见非同一般的天资聪颖。今日皇上急招,这小爷自打进了正阳门,一路自始至终都没有像寻常人一般询问皇帝意图,而是镇定自若。 刚才宽慰舆夫下人、侍卫玛拉,更是从容淡定,没有慌乱失态。特别是排布这个玛拉,一句辛苦,十分收拢人心,看那玛拉神态,也早已服服帖帖了。特别是这后一句,分明是要他赶紧告诉皇太后自己进了位育宫,在现如今圣意不明的情况下,其中自有寻求皇太后照应之意了。未雨绸缪,上下兼顾,实在是不简单、不简单呀!看来那件事情,或许可以找个适当的时机,在这位小爷面前缓缓提及…… “我的贝勒爷吆,您可回来了!主子这几个时辰可真是担心您呀!奴才这里也是就着一副老朽心肠,怕您在外头着凉挨饿的呢……”索尼的思路忽然被自己十分熟悉的吴良辅老鸹叫一般的嗓音打断,不得不收回心思,好好办了眼前的差事。 的确是吴良辅听闻太和门前放哨的小太监禀报,自己先急急忙忙从位育宫出来,跑到中和殿旁边来迎驾小贝勒了。 “呵呵,烦劳吴总管牵挂了。本贝勒爷这不是好好的吗?难道你信不过我东二所一班人,他们还会将我折损了不成?”弘毅先扬后抑,而且第一次自称“本贝勒爷”,夹枪带棒的回给了吴良辅。 “奴才不敢,奴才说错了,奴才该死!”吴良辅真是自叹倒霉,好心好意出来巴结,却还是一头钻进了口袋。情急之下,这老奴边走边左右开弓,连扇自己嘴巴子! “慢,在我面前,不要来这些个自虐的丑态。你只要记住,你身负要职,哪一天真要出了差错,就省去这些个体罚,直接投胎再生去吧,也好重新做个囫囵人!”弘毅在轿辇上伸手制止了他,言辞凿凿的再一次警告。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老阉奴,弘毅总是心有不甘一般,非要教训一顿才好。 一旁的索尼又一次起了计较:吴良辅乃是皇上身边近宠,早就和一些个朝中重臣私下往来、收受贿赂,这小爷刚才几句话清楚明白,定然知晓。看吴良辅的表现,前面几桩事情他也是得了教训,不然不会这么谨小慎微。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老奴才也许早晚有一天,就毁在这位小贝勒爷的手上!小小玄烨对吴良辅也是毫不避讳,言辞之间杀气颇重,看来也是个乾纲独断的苗子! 一行人终于风尘仆仆进了位育宫。还没等弘毅请安,正在殿内转的像陀螺般的福临,一把抱起了自己的儿子,反反复复上下打量,十分细心的抹去弘毅额头的尘土,又扶正了他背后的小辫子,这才一起落座,说道:“玄烨,你还太小,以后不可如此玩闹了!” “皇阿玛,你真是一个好阿玛!”弘毅没有接话,却是揽着青年皇帝的脖子,奉上一颗大大的糖衣炮弹。 “……”福临语塞了,这孩童的赞美,让他瞬间有种被融化的惬意和感动,竟不知如何接话了。 “皇阿玛,儿臣让您担心了,玄烨下次一定不这样了,您别着急,玄烨记下了!”弘毅看到计策生效,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面对的不过是十八九岁的一位少年,自小却是饱经坎坷,心理承受能力十分有限,这父子情深的良方,也不能下手太重。 “玄烨的阿玛,好吗?”福临幽幽问道。 “阿玛好呀!阿玛对玄烨和福全阿浑可好了!每日赐宴不说,安排贴己下人照顾我们,对我们的额娘也是慈爱,还有,您还封我们多罗贝勒,让我们从小历练。于人情,您护犊心切,于国事,您点拨调教。玄烨和福全都是感念非常!阿玛,玄烨和福全正是因为您的爱护,这才小小年纪就要学着做点事情,为皇阿玛您分忧解难,更为大清尽力绵薄!还请皇阿玛保重龙体,多多修养,不要日夜操劳国事,不要让玄烨和福全少了阿玛的庇佑!”弘毅说的两眼泪汪汪,小手紧紧搂着福临的脖子不放。 “玄烨啊,阿玛不会让你们经受阿玛幼时的苦难,不会,绝不会!”福临分明是想起自己六岁丧父、母子分离、受制于九王多尔衮的种种悲伤,竟然泪流如注! “皇上!……”索尼站在下首,也早已泣不成声,跪倒在地俯首顿哭,陪着皇帝回忆那些苦难的过去。 君臣父子哭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停歇。福临定眼一瞧怀中的玄烨,早已将泪水和一路上的风尘黄土搅合成了花脸一般,看着更似幼童一般楚楚可怜、惹人疼爱,于是笑着说道:“瞧你的灰头土脸,不怕丢了我皇家威严,让你的皇玛玛责罚不成?吴良辅,快拿些温水,朕给玄烨亲自擦洗!” “嗻!”跪在地上哭的也似泪人一般的吴良辅急忙出了殿门,不一会儿就亲自端上来一盆温水,伺候着父子二人洗漱一番。 所有人的情绪都被弘毅调动的莫名其妙好一个波动,终于平静下来。就连接到弘毅通报、密切关注位育宫动静、随时准备过来救急的皇太后,也是在听闻下人原话禀告之后,给弄了个悲悲戚戚,暗自神伤,也打消了移驾位育宫的念头,和苏麻喇一起缅怀起自己往昔的峥嵘岁月。 “玄烨,你给朕好好说说,为何要轻车简从、出游宫外?”福临依然将弘毅抱在膝上,柔和的问道。 “皇阿玛,儿臣去了琉璃厂。” “琉璃厂?” “是的,儿臣也要学皇阿玛的英伟,不要整日介深陷宫闱之中,儿臣想看看那些新科贡士都在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回来给皇阿玛说些个有用的实话!” “实话?哈哈!好!朕就愿意听实话!玄烨,你的初衷可赞,但是做法不可取。朕当年每次出宫,虽是微服,可都是护卫森严。要知道,天下初定,皇家安危关于国祚长久呀!” “阿玛!事出突然,儿臣私游,事关安邦!” “安邦?” “回皇阿玛,是朝鲜!” “朝鲜?……” [1]禁旅八旗分为郎卫和兵卫两种。郎卫又称亲军营,主要负责保卫宫廷和作为皇帝的随从武装,是皇帝身边的亲军。郎卫俱由领侍卫府统辖,全部官兵都是从正黄、正白、镶黄等所谓上三旗的人员中挑选的,由这三个旗各派二人为领侍卫大臣以率领之。 第六十一章——棒子来咬钩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第二天,顺治十二年九月初三,辰时初刻,宣武门外骡马市。 弘毅还是一身便装,骑在东二所佐领太监梁功的脖子上,在玛拉的护卫下,正兴趣盎然得穿行于热闹非常、马嘶驴叫的大街上。按照约定,季开生、张岁寒、杨雍建和闵叙也早就在街口集合,等着弘毅大驾。 特别是季开生,一早就有司礼监太监到他府上来传口谕,说皇上让他今日御门听政可不去了,要谨慎小心服侍好多罗贝勒玄烨。紧接着,兵部尚书噶达浑也派员前来,说骡马市但凡有关军马私卖、涉及兵部管辖事宜,他这个兵部右给事中可以当即决断,报与火器营左总统大臣会商便可。 昨天在位育宫,弘毅向福临和盘推出自己探访琉璃厂的初衷,乃是了解朝鲜行使商团的私下贸易。福临也是饶有兴趣的询问了一番那里的人文景致,对于两名贡士的评判,却与弘毅有些不同。对于杨雍建,皇上认为此人生性耿直,过几日殿试若能得中,一定是个当御史的好材料。而那个闵叙,皇上有些不屑,说此等圆滑之人,就是一班汉人贰臣钻营取巧的根源,料他也无缘金榜题名。弘毅没有再计较这些,而是提出明天要去骡马市再探访一二。 福临立即反对再搞什么便装出宫了,说玄烨年纪尚小。那地方杀气太重,又是粗陋之人居多,全然不似琉璃厂文雅所在,还是不要亲往。要调查朝鲜商人走私行径也不难,只要下旨委派那里的骡马税局官吏彻查便是。 弘毅早有准备,从皇阿玛膝头跳了下来,恭恭敬敬跪在福临面前娓娓道来: “皇阿玛,儿臣由此请求,却是事出有因。其一,若皇阿玛下旨委派骡马税局彻查马市交易,一定会是不了了之。想那朝鲜入贡,年年有之;行使觐见,更是平常不过。既如此,朝鲜走私我大清马匹,定然早已有之了,可为何从未听闻各衙门有所禀告?还请皇阿玛明察。” “你是说那骡马税局的小吏胆敢罔顾朕命,贪赃枉法不成?”福临亲政以来最痛恨官吏贪腐,听了弘毅的说法,立即怒上心头。 “儿臣不敢说定然有,也不敢断言定然没有。所以,需要暗访才好。”看福临没有说话,弘毅就继续了。 “其二,假若派员暗访,其做派行止太宜察觉,无论是走私的朝鲜行商,还是私卖马匹的马贩,亦或是玩忽职守的吏员,都会有所防备,不易彻查。查无结果,损坏皇家威严,就连那朝鲜番邦,也会诟病天朝。” 福临这次没有发问,而是微微点头。 “其三,当务之急不在查办几个小小的骡马税局官吏,而是要将朝鲜行商走私一事了解透彻明白,看看这里面还涉及何处,对症下药找出原委,以便于朝廷妥善应对,固本清源。”弘毅仔细应对道。 “皇阿玛,儿臣年幼,那些未曾谋面的商贩、官吏自然不会加以防范。若再从御马监抽出中上成色御马一匹为饵,他们定然以为儿臣不过是富贵人家的幼童,出来卖马消遣。商贾唯利是图,不会起疑,这样一来就容易露出真容。再者,儿臣早已经与朴嬷嬷习得了朝鲜藩话,可以轻松窥听朝鲜商人的话语,不必大费周章找人通译,更容易探得实情。” 看到福临已经有些被说动,弘毅再接再厉,说出了最要紧的一条―― “阿玛,哪怕天下臣民都畏惧皇威天颜而曲意迎逢,玄烨也一定将所见所闻据实禀报,绝没有一句虚言。定然要让皇阿玛的圣裁,查之有据、不偏不倚,皇帝圣明,万民共仰!!” “好!玄烨,阿玛信得过你!”福临那颗少年天子、一统天下的有志青年的雄心,被自己儿子的几句肺腑之言撩拨得如火如荼,当即首肯了小玄烨的要求,包括随行人等、马匹调用等等。皇帝还主动承担了去和皇太后说项的任务。 皇太后那边自然一开始就是惊诧非凡,看着这父子二人的感情居然一日多过一日,心中的嫉妒和忌惮却又不能明说,只好更加殷勤于孙儿的安危,反复叮嘱皇帝要考虑周全,多派周边护卫,万万不可有丝毫差池!最后还是将玛拉调拨过去,作为贴身护卫,这才罢休。 入夜,苏麻喇带着皇太后的种种“牵挂”,再一次来到东二所,陪着弘毅睡了一夜,也说了不少贴己的话…… 弘毅唯一没有服从的“上层安排”,就是带上内大臣索尼。表面的原因冠冕堂皇,就是索尼身为朝廷重臣,自带威严官气,与暗访暗查的初衷不符,不如作为后援。其实在弘毅心中,实在是不想现在就和将来的四大辅臣之首有什么亲密接触,以免传达错误信号,徒增枝节。 骡马市街道上的弘毅,回头看了一眼玛拉所牵的那匹御马,十分满意自己的决定。今天早晨,御马监主管一下子拉过来九匹御马,让贝勒爷亲自验看。这九匹马,按照成色分为上中下三等,一等各又分为优、良、平三色,弘毅果断的选择了中等优色的那一匹,对一旁面有不解之色的玛拉解释道: “上等马匹军中少见,贸然拉了出去,恐怕露了皇家底细,令人生疑。下等马儿又恐怕高丽棒子不会看中……” “棒子?”玛拉十分好奇这个词汇。 “哦?哈哈,‘棒槌’知道不?” “爷,那不是骂人的话吗?”玛拉第二次贴身侍卫弘毅,却是心甘情愿的高兴,连“贝勒爷”的称呼,都随着梁功这些人一样简化成了“爷”,更显着亲近许多。 “朝鲜奸商假若真的胆敢在天子脚下私贩禁物,你说他们一旦落到咱们手中,那还不就是头脑简单、不明事理的‘棒槌’嘛!”弘毅没有给玛拉讲解后世的种种缘由,仅是一言带过。 “棒子”的真正原意是――清末开始,觊觎东北的日本人开始向东北进行大规模渗透和殖民,这一情况在“九一八”东北沦陷后更是达到顶峰。而要进行殖民最重要的就是移民,尤其初期日本在华人员多数是军人,没有多少人对占领区进行日常统治和管理。但限于日本本国自然状况,也因路途遥远和经费等问题,所以从日本本土不可能调来足够的移民。于是,日本就从当时早就日韩合并的朝鲜半岛征调大量的朝鲜人来华,这些韩国人在接受了所谓“日韩同祖”的奴化教育后,来华后开始为虎作伥,被当地华人称为“二鬼子”。但是日本人对朝鲜人根本不信任,所以这些朝鲜警察手里没有得到日本人给予的任何武器,还不如中国的伪警察(伪警察至少还有一根警棍),无奈之下,这些人就用朝鲜妇女洗衣服的洗衣棒当打人的武器。由于这些人比日本人还凶,所以当地老百姓背地叫他们“高丽棒子”。 “幸亏今日朴氏没有跟随,要不然不知道她内心会不会有所介怀!”弘毅暗自庆幸。 索尼虽然没有跟来,却是从麾下正黄旗郎卫中抽调十名得力侍卫,便装打扮,暗藏兵器,远远跟随在玄烨一行七人的周围。镶蓝旗第一参领第一佐领部下一百人,更是在索尼亲率之下,移驻宣武门外草厂附近一处大宅,以为策应。 弘毅引着众人全是往人多马多的地方挤去,指挥玛拉,凡是遇到卖马的,就叫嚷“此马实属劣等”之类砸场子的话;遇到买马的,就吹嘘自己的马匹如何如何上乘,鉴于他身后那匹高头大马实非凡品,马贩子们虽是老大不满,却也敢怒不敢言。杨雍建和闵叙,原本对马匹和骡马交易都是一窍不通,就干脆装作不认识他们一般,只在外围跟着起哄,做个外援。 身为书生,两人却第一次有机会跳出来闹个事啥的,这“托儿”的角色演绎的尽职尽责,于是,玛拉身后聚集的人是越来越多…… 弘毅骑在梁功的脖子上,看到自己的小计策有了成效,就有意无意的大声用朝鲜话对身旁的张岁寒说了一句什么。张老板今天更是一身商人打扮,肩头打了一个大大的褡裢,里面不知道装了多少黄货白银一般,鼓鼓囊囊的,很是惹眼。再配合着他的那与生俱来的“贼眉鼠眼”,但凡原本不认识他的,任凭谁都猜不出他会是火器营的七品笔帖式,堂堂朝廷命官! 玛拉也是精明的很,很是时候的拎着缰绳,找了一个宽拓地界儿,引着御马绕着自己小跑起来。虽是小跑,这马却是双耳直立、脚力强劲,时不时还长嘶一声,简直将周边那些个寻常马匹比的远隔千山万水一般。 “好马!”终于,围观的人群中率先有人赞叹一句,自然是杨雍建所为,闵叙赶紧附和,身旁众人也是跟着连连称赞起来。 弘毅站在圈内,等着众人叫好之声渐渐消停,又低头对张岁寒说了一句朝鲜话。张老板果真精明,虽然一句没明白,却是按照刚才在接口的部署,立即说道: “我说季师傅,贵公子还是嫌我的价低。马虽是好马,可你们大老远从关外赶来,耽误一日就多费一些银两不是,还是卖给我好了!也省的我还要一路跟着你们在这街市上瞎逛!” 原来,刚才弘毅第一句朝鲜话,是说:“跑给你看看!”所以玛拉遛马小跑。第二句却是:“钱少!”这才有了张岁寒的开场白。 被称作“季师傅”的,正是季开生。他一身大户人家私塾先生的模样,连连摇头,一脸的不同意。 “好吧好吧,我再给你加这个数……”张岁寒没有说下去,而是将肩头褡裢取下,一只手伸进褡裢,等着季开生。“季师傅”原本不会这骡马贩子的手语,却也是装模做样的在褡裢里面比划一番。最终,两人貌似达成了一致一般,相视一笑。接着,季开生走到弘毅声旁,两人交头接耳一番,弘毅高兴地像个小孩子一样,摆着手说,“太好了,太好了!这下‘阿波及’不会怪罪我了!”(阿波及,朝鲜话,爸爸) 那一边,张老板张岁寒正准备结果玛拉手中的马缰绳,一旁却闪出一个人,也是马贩子打扮,一手搭在了张岁寒抓缰绳的手上,说道:“兄台,这匹马我想要!” “什么,你想要?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这匹马的成色实属上等,你买得起吗?”张岁寒甩开那人的大手,作势准备要走。 “慢,我出这个价儿……”马贩子已经伸过了褡裢,等着张岁寒讨价。 张岁寒一脸的忧郁,最终还是半信半疑伸进手去,两人手语一凡,张岁寒大吃一惊,竟然足足白银200两!要知道,在清初顺治朝,一匹好一点的战马也不过五十两纹银,这家伙居然一下子翻了四倍之多! “那,那我就转手……”张岁寒虚意应允,却做样子偷眼打量弘毅这边。 “慢着,我说张老板,你这出手也是不是太快了点呀?合着我们家少爷这马还没交到你的手里,你就又赚了一笔是不是?”季开生心中大喜,却装腔作势一脸不悦。弘毅赶紧停下欢呼拍手的把戏,也是冲着玛拉微微点头。 玛拉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一屁股顶开了刚才暗中交易完毕的两个“马贩子”,重新夺回了缰绳。 “这……这……我说季师傅,买卖已经做成,你可不要反悔才好!”张岁寒一脸委屈,大声叫嚷起来,而且很是无赖一般的回头指着那个马贩子说道:“况且你现在反悔,这位兄台也是不答应的!” “马,我们小少爷有的许多,但是,你这奸商却平地起价,全然不把我们少爷看在眼中。我现在就告诉你,任凭你再怎么说,今日这马,我们不卖了!”季开生也是提高了嗓门,针锋相对。 “你!……”张岁寒吹胡子。 “你什么你!”季开生瞪眼睛。 眼看两人就要对付上了,周围的人群也是乱哄哄起来。外围的那十名乔装改扮的侍卫,早进入了战备状态,就等弘毅发暗号了。只有弘毅稳坐梁功肩头,一个劲儿佩服这搭建不足一个时辰的演艺班子,实在是都有夺取奥斯卡大奖的实力呀! “两位兄台!两位兄台!无妨无妨哈!”那个马贩子本来是想抽身而去的,刚转了一半身子,却听季开生说,他家少爷有的是马匹,立即又转了回来,笑嘻嘻过来劝解二人。 “两位,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样,小的将刚才所谈价格得利,二一添作五,在奉送一份给这位小少爷,如何?”马贩子的慷慨,一下子在人群中引起了更大的轰动!了解马匹价格底细的张岁寒更是吓了一跳!要知道,这样一来,这匹御马的价格就成了350两白银,虽然十分接近他的本来价值,可在这骡马市上,那就简直成了天价一般! “如此说来,也好!”季开生干脆利落的应承下来。 “谢谢这位……季师傅,谢谢这位小少爷!”马贩子作揖拜谢。起身后,却不急着交付银两、索取马匹,而是一脸谄媚的说道: “季师傅,贵家小少爷还有此等好马吗?我家主人意欲统统买下,这价格嘛,自然好说!”马贩子一边说,一边回身请出一位中年男子,汉人打扮,却头顶毡帽,看着有些别扭。那“主人”只是微微一躬,没有言语。 “统统买下?难道你们是马贼不成?”季开生作势威胁,声调却放的很轻,只有近旁几人能够听得到。 “哈哈,季师傅多虑了,我家主人也是关外来的行商,哪里是什么马贼!哈哈!”马贩子笑的有些僵硬。 “不如这样,小人姓马,叫马有德。我家主人说,这骡马市人多语杂,不变交易,不如我们近处寻一个清雅所在,慢慢商议如何?”马贩子见季开生没有深究的意思,建议道。 “这……稍等!”季开生回身凑近弘毅,耳语一番。 “卡!”弘毅器宇轩昂的下令道。这是一句朝鲜话,就是“走”的意思。 季开生急忙点头,回身对马贩子说:“马兄,咱们就这么办!看看你家主人能买下我们家少爷几匹良马!” 身后的马贩子“主人”听到弘毅的那句朝鲜话,不由得身形一震,却迅速恢复正常,笑着点头应允,在马有德的引领下,伴着弘毅一行人向不远处的一处酒楼走去。 居高临下的弘毅,早就将这位“主人”的神色变化看得一清二楚,而且,那毡帽下的脑袋,分明是没有剃过发的样子! 棒子呀棒子,你这一条鱼,无论大小,看来已经咬钩了…… 第六十二章——合同写朝文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一行人,在马贩子和他家主人的陪同下,来到了骡马市附近一家酒楼。马贩子马有德寻了一个清净的雅座单间,恭恭敬敬请一行人落座。玛拉和梁功分立弘毅身后,季开生坐在下首,马有德居中,神秘“主人”坐在了弘毅对面。还有张岁寒,也是叫嚷着自己不能平白少了生意,非要“跟着来”,季开生也就“勉为其难”应承了他,只是说了一句:“自然是谁价高,就卖给谁!”至于杨雍建和闵叙,只能在楼下找个座位,以为策应。 “季师傅,这位是我家主人李显王,我们也是关外贩运马匹的老人了。有幸结识各位,幸会幸会呀!”马贩子马有德一副老江湖的模样,开始自报家门。 “在下季褒中,和我家少爷从关外带了几匹马,准备来京城贩卖。不知李兄想要几匹良马?”季开生给自己起了一个新名字,让弘毅十分感兴趣。褒中褒中,褒扬中国,哈哈,季师傅,你太有才了! 马有德刚要说话,他的主人李显王就抬手制止了。 “在下其实是朝鲜商人,为朝鲜国主效命多年。所以,季先生但凡有良马,我国都可以统统买入,而且是多多益善!” 弘毅心中大喜,因为这位李显王说的是朝鲜话!找对了人了! 弘毅不漏声色,只是好奇的玩着桌上的杯子碗筷之类的,表现的和懵懂幼童无异! 季开生不懂朝鲜话,但是却听过朝鲜音。按照约定,他微微点头,不漏声色,只是低头转向弘毅,低声说道:“少爷,你看……” “卖给‘朝鲜人’也和卖给满人汉人一个样!我倒是愿意‘全都’一股脑儿卖给他们,别忘了我小娘还是他们‘朝鲜人’呢!”弘毅用筷子挑着一个茶杯盖子晃悠,用汉语回道。 “是,少爷!”季开生明白了刚才弘毅翻译的朝鲜话意思,一是“全都”卖给他,二是突出“朝鲜人”! “既然李先生有意,我们就将所有二十匹全都卖给你们!”季开生十分慷慨说道。 “好!季师傅爽快!那这价钱……”马有德大喜过望。作为一名中间商,他和朝鲜人打了多年交道,深知其中要害——朝鲜自古缺少高头战马,所以这上乘马匹的确是有多少朝鲜人要多少,而且价格高出市面许多,自己得利丰厚! “价钱先不说。这马匹私贩可是死罪!马兄,你们有何办法瞒过边关守备?一旦失手,我们少爷可不能背上黑锅!”季开生打断马有德,严肃问道。 “这个自有办法,不必贵少爷担惊受怕。而且,我等回国之后,还会像我国君上美言你家少爷和季先生的大功一件!”这次是李显王主动搭话,而且是用的汉话了。 “谢过朝鲜国王了!”季开生勉强对着北边抱拳,完全是为了做成这笔不会存在的交易,而且也将国主、君上之类的,改成朝鲜国王算完! “那我们就来谈谈价格吧!”马有德看了看张岁寒,那意思是说这位可以走了。 “呵呵,不碍事,他也是我家老主顾了,就让他知道知道我们家的良马宝驹到底值多少钱,省得他以后还死命压价!”季开生开着玩笑给张岁寒解围。 “唉,我一个马贩子,怎么能和朝鲜国主相提并论呢!以后这生意不好做了,看来你们少爷的生意是做不下去了,唉!关外那几家我可不能再丢了才好!”张岁寒一脸苦楚,一双小眼十分巴结的看着那个朝鲜商人。 李显王居然也是两眼一闪,对着张岁寒微微侧目,看到张岁寒有所回应,这才对季开生说道: “季先生,余下二十匹马,只要和楼下那匹成色相当,每匹一百两如何?” “呵呵,一下子进账二十一匹高头战马,想必朝鲜国王定然会重重赏赐李先生的。每匹一百二十两,楼下那一匹算作定金赠与阁下!”季开生展示了一个商人应有的“慷慨”,尽管是“慷皇家之慨”。 “好,季先生如此豪爽,我也不能让您见笑!一言为定!”李显王喜上眉梢! “好,一言为定!十五日后,盛京,一手交钱,一手取马!店家,取纸笔来!”季开生准备板上钉钉。 “慢!这字据……”李显王有些犹豫。 “做生意哪有不立字据的道理?难不成此中……”季开生一脸不悦。 “季先生误会了,这满清胡虏自从‘丙子虏乱[1]’之后就不许贩马于我小中华,一旦落下字据,岂不是作茧自缚?”李显王脱口而出“胡虏”一词,季开生、张岁寒都是脸色惊惧,齐齐说道: “先生慎言!” “哼……”李显王一脸的鄙夷,用鼻音做了轻蔑的回应。 在弘毅看来,这以“小中华”自居的朝鲜商人,实在是一幅故作凛然的做作!中华文明五千年生生不息,追根溯源,不是因为单纯某一个民族的持鼎扛旗,而在亿万民众于对先进文明的传承和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说,蒙元也好,满清也罢,都是植根于这片沃土上的文化之中,并且有了自己的发展和创新。无论到了何时,都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朝鲜王国来做什么中华正统,就像山东也罢、河南也好,都不能说自己是中华正朔,而只能说自己在中华文明中占据着独特的位置,有着独特的作用。当下的朝鲜,还远远达不到这种地位,充其量,只能说是中华文明远播四方的一片试验田而已! ……众人皆是沉默…… “季师傅,我们用朝鲜文字立据。”弘毅等了一会,知道自己不说话,季开生也好,张岁寒也罢,都是断然不敢开口说话的。终于,他一边玩耍,一边说了一句,没有追究这个什么“胡虏”的称谓。 要知道,那时候只要任何一个人拍案而已,周围隐藏依旧的十号御前侍卫瞬间就会将这两个犯上大不敬的朝鲜行商缉拿归案! “对呀,少爷聪明!”季开生精神为之一振,心中有些激动。做为爱新觉罗皇家宗亲,没有拘泥于文字文种,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另有大图,可如此淡定,似乎……似乎还对汉家众臣心底的那一丝忌惮也有所照拂一样! “李先生,你看这样可好?二十匹良马不是小事,于我们是必须留下字据的。用朝鲜文写字据,即使被一般兵丁起获,又有几个认识?您行商日久,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节可以便宜行事,想必你都有数,还不是一样在你那里通行无阻?”季开生笑着对李显王说。 “哈哈,边关那里自是好说!也好,就用我国文字立下字据吧!”朝鲜人爱慕虚荣的本性暴露无遗,一两句算不上吹捧的“吹捧”,立即就范。 这李显王也不是傻子一个。刚才瞧见那匹良驹,成色绝佳,一定是军中战马。由此推论,估计这会说朝鲜话的小家伙,八成是流落东北的朝鲜后裔,他们家族也应该是在关外盛京从事军马繁育的营生。而这随从几人,都对这个刚刚会说话的毛孩子言听计从,定然是少主幼稚、劣奴胆大,出来讨几个闲钱浑花,全然不知这宝马所值几何!假若另外二十匹都是这种货色,一旦做了这单生意,那运回朝鲜之后作为**,就会大大赚上一笔,也必然被国主李淏[2]所器重!如今之计,只要是在字据中详细写明交货时间、交货成色、公马母马比例等详细细节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半个时辰之后,一式两份的朝鲜文“合同”分别揣进了季开生和李显王的怀中,并且在季开生的要求下,由李显王亲自执笔写就,交予“少爷”草草看过之后,李显王和季开生就各自签字盖印。 一行人下了酒楼,季开生十分慷慨的从玛拉手中拉过御马,毫不吝啬的送给了李显王。真的拿到这匹好马,“高丽棒子”那一对不大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一个劲的道谢。 “季师傅,小少爷,我这真是赔大发了……唉,就此别过了!”张岁寒作势哀叹,使个眼色就急匆匆走了。弘毅很是欣慰的看到,他走了没几步,就尾随自己的御马而去,绕过几处人群,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们也走吧,去商议商议下步谋划!”弘毅看周围没有可疑人等,也长出一口气,算是万里长征走完了完美的第一步。 “贝勒爷,要不就近去我的府上,咱们再细细商议?”季开生提议道。不回紫禁城,是因为身旁的杨雍建和闵叙毫无功名,自然入不了宫。 “也好,就去季师傅府上叨扰一番了!”弘毅抱拳,明白了季开生的用心良苦。 “小功子,你去松竹斋等着张大人,他一回来就让他快来季大人府上!”弘毅还惦念着表现突出的张店长。 “嗻!”梁功轻轻放下弘毅,又向季开生讨要了琉璃厂附近的具体地址,一溜烟跑了。 “爷,奴才驮着您吧!”玛拉弓下身子,问道。 “不必,你不必做此等差事。各位都不必,我自己走就是!”弘毅果断决绝了所有人要背着他的要求,坚决自己走路。四个人也只好听命于他,只是说起话来必须弓着腰,不见得有多轻松。但每个人心中都有些感念,“此等差事”?像奴婢一样的差事,他们都不必做,他们是谁?难道是弘毅看中、倚重的臣下?帮手?甚至似朋友一般交心……每个人都在想,也许会有不同的答案,却都是思绪乱飞…… 突然,一本书册飞抵弘毅近旁,堪堪落在脚下。说时迟那时快,玛拉早就一个箭步挡在弘毅身前,一杆雁翎刀横在手中…… “不慌!”弘毅安慰一下玛拉,见他收起腰刀、闪在一旁,这才走上前拿起书册,轻声念道:“《国榷[què]》?” 不远处,却炸开了锅一般——只见几名壮汉,围着一名六十多岁的老者,推推搡搡,言语不敬。老者死死抱住几本书册,却被几名壮汉抢出来随手抛弃…… [1]丙子虏乱又称丙子之役,是朝鲜王国之后,对1636年至1637年之间清军入侵朝鲜事件的指称。这是后金第二次征服朝鲜,在韩国史书中又被称为“丙子胡乱”。丙子胡乱又与之前发生的丁卯胡乱统称为“丙丁虏乱”。此后朝鲜成为清朝的藩属国,接受清朝的册封【坚决顶!】,朝鲜断绝与原宗主国明朝的关系,朝鲜使用的年号由明朝年号改为清朝年号。朝鲜仁祖以其长子李溰、次子李淏赴清朝作人质,朝鲜向清朝朝贡。朝鲜虽然屈服于清朝的统治,但朝鲜人对清朝非常反感,称呼清朝为“胡虏”。这种敌对的称呼和态度,在《朝鲜王朝实录》中比比皆是。“丙子之役”,不仅解除了清的后顾之忧,粉碎了明的东江防线。从此朝鲜不再支持明朝,却派兵、运粮参加对明战争,因此清的军事实力大增。总之,皇太极通过“丙子之役”,既控制了朝鲜,又削弱了明朝。 [2]朝鲜孝宗李淏(1619—1659),字静渊,号竹梧。在位:1649年-1659年。李氏朝鲜第十七代君主,庙号孝宗,谥号宣文章武神圣显仁明义正德大王。 第六十三章——刁奴镶白旗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拿着那本“从天而降”的书册,随着逐渐聚拢的人群,向老者和壮汉们走去。玛拉面有难色,却还是亦步亦趋跟在弘毅身旁。季开生、杨雍建和闵叙三人虽是文弱书生,却也自觉围拢成一个半包围,将弘毅挡在中间,只留出正前方一个空隙,好让自己走路的多罗贝勒爷能够看到光景。 “你个不长眼的死老头子,抱着一堆破书就往爷的身上撞呀!瞎了你的狗眼了!” 弘毅赶紧循声看去,四个二三十岁的青年正把一名老者围在中间推来桑去,其中三人都是下等粗使人等打扮,上身着藏青色土布短衣,外罩马甲,衣襟大敞,下穿免裆长裤,扎着裤脚,脚穿圆口黑布鞋,都是一脸嬉笑怒骂,浑身吊儿郎当,却没有一点羞耻之色。 为首的那人,穿一身藏青绸缎马褂,黑色掩腰长裤,挂着一个钱袋子晃来晃去,早把衣襟掖在腰间束带,正轮番撸着袖子,露出一对生满粗毛的小臂,作势就要动手打人一般。这家伙生的肥头大耳,一脸滚刀横肉,衣裳料子虽然不同于其他三名下人,却也不是什么富贵人等,更像是打手头目一般。刚才那一句嚣张的叫骂声,这是出自此人。 “年轻后生,你们不可如此对待孔子门生啊!快把我的书还给我!还给我……”被围在中间的老者,一身单薄粗布长衫,脸上早已布满岁月的沟壑,花白的发辫也已经有些散开,看上去已至花甲之年,却还不失斯文的低声抗议,而后在四人的推搡下,自顾自弯腰去捡拾散落一地的几本书册。 “书?你个前朝酸秀才,还想着你的书?咱们大清朝入关就靠着拳脚功夫、刀枪无眼,你们这些无用的酸秀才,当年亡明还在那会儿,你们就瞧着咱们这些人不顺眼,整天介孔子门生、之乎者也的。老子现在入了籍了,今儿个就要收拾收拾你个老秀才,也让你知道知道现在谁谁的天下了!”为首的那个头目突然抬起一脚,降落在自己身边的一本书踢飞老远,正好又落在了弘毅的脚下。 弘毅从地上拾起,却还是一本线状书册,名字还是《国榷》,只不过编有卷号“十九”。再看刚才那本,有卷号“十六”。如此看来,这套书至少是有十几卷的长篇。弘毅没有说话,只是冲着观望自己的玛拉点了点头…… “你们,你们简直不可理喻!还我书来!”花甲老人抱着剩下的书册,躬着腰身努力冲弘毅这边蹒跚而来,是想找回刚才那一本被踢飞的书。 “哈哈,弟兄们,我们不可理喻,哈哈,不可理喻?”头目小的肆无忌惮。 “就是,什么狗屁理喻不理喻的,大清入关的时候,这些汉狗尼堪就知道个理喻,如今不也做了咱们爷的奴才啦!哈哈……张哥,您说是吧?”其中一个打手一把揪住了老者散乱的花白辫子,谄媚的冲张姓头目说道。 “你们……你们没有一点汉家骨气!你们……你们才真是奴才!呸!”老者显然被“奴才”二字激怒了,努力扭过身来,冲着为首的张头目啐了一口。 “找死啊,你个死老头!敢啐我?你也不问问爷是谁的奴才!弟兄们,给我打,往死里打!打死这个前明余孽,回去向小爷报功!”张头目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恶狠狠下令。 “嗻!张哥,您就瞧好吧您呐!”三个打手摩拳擦掌,就要准备施以狠手了。 “住手!”突然,弘毅的身后响起一声断喝,把几个已经举起拳头的打手吓了一跳。 弘毅也赶紧回头望去,本以为是经典的玛拉侍卫行侠仗义、拔刀相助的镜头,却发现自己大跌眼镜——玛拉嘴巴是张开的,但估计只是大喊之前的准备动作而已,这一句断喝,却另有其人:原来是杨雍建! 杨雍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名花甲老人如此被几个市井混混反复羞辱,更何况老者还是一名读书人,同为孔门子弟,杨雍建怒从胆边生,终于按捺不住,绕过弘毅,向圈内挺身而出。 趁着玛拉还没有采取行动,弘毅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襟,使了个“静观其变”的眼色。 “吆和?又出来一个读书人呀!怎么着,这老头是你爹呀,心疼了?哈哈,滚一边去,爷们儿今天心情好,饶你一条小命!”张头目见出来的不过又是一名书生,很是不放在眼中,调笑着说道。 “无耻之徒!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聚众欺凌老者,成何体统!”杨雍建毫不畏惧,大声呵斥。 “成何体统?我看你们这些百无一用的书生就是饭桶!哈哈!” “你!这可是天子脚下,你们不怕如此胡作非为,丢了脑袋!” “天子脚下又怎样?我们又不是上三旗的人,我们有自己的家主,就是皇帝来了,也不会把我们治罪,还要交给我家小爷处置,那时候,还不是一样的没事儿?哈哈!”张头目更加肆无忌惮,反而越发猖狂! “年轻人,帮老朽找回那几本书册来吧!”早已被推倒在地的老人抱着怀里的书,无助的冲杨雍建哀求道。 “老人家,晚生照办!”杨雍建冲着老者微微施礼,不再搭理几名无赖,转身冲着弘毅这边喊道:“鹤瞿兄,你来捡书!”接着就上前几步,准备从地上扶起老者。 “嘿,又来一个死硬的酸秀才呀!起开吧你!”张头目一看自己的威胁毫无用处,终于动起粗来,一把将走到近前的杨雍建推了个趔趄! “杨兄小心!”闵叙此时也顾不上去捡拾那些散落一地的书籍,赶紧冲入圈中,一把扶住将要倒地的杨雍建。 “你们这些刁奴!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殴打贡士!”闵叙虽然气愤,却不忘表白自己几个人的“特殊身份”,期望能够吓退这些地痞。 “呵,又来一个帮手呀!什么“公士”、“母士”的!好,弟兄们,给我教训教训这几个酸秀才!然他们知道这北京城,现在谁才是老爷主子!”张头目率先冲了上来,一脚蹬在杨雍建的胸口,连带着闵叙,两人齐齐向后倒去! “玛拉,快去!”弘毅终于也是忍耐不住,果断下令。 说时迟那时快,玛拉“嗻”字余音未落,人早就几步跨在杨、闵二人身后,双手一托他们的后背,稳稳扶住,这才化险为夷。 “你们这些狗奴,不要在这里给八旗丢人,还不快滚!”玛拉底气十足,大喝一声,再一次将四名地痞无赖吓得定住一般。 但凡是时常于大庭广众之下闹事的混混,都是欺软怕硬之辈,哪一个好欺负,谁又不是善于之辈,对他们来说,就是必须在第一时间清楚了解的基本信息。 那张头目看到玛拉高大威武的身形,敏捷迅速的动作,声如洪雷的底气,就知道这最后一个登场的不是“玩闹儿”。刚要动了退避三舍的念头,却发现手下四人都在望着自己,又抹不开这个面子,只好继续装横下去! “小子,有点身手呀!爷还告诉你,在这地界儿,你就是三头六臂也得给爷低了脑袋卸了膀子!少给我在这充样儿,带着你这两位酸秀才一边玩儿去!爷还要向这个老东西讨要看郎中的银两!” “你是说这位老者欠了你的银两?”玛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正是!”张头目见玛拉面露犹豫之色,以为自己得逞,再一次得瑟起来。 “一派胡言!”躺在地上的老者此刻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句。 玛拉没有说话,而是快步走到老者面前,一把推开两旁的两个打手,轻轻扶起老者。 “老人家,你有没有受伤?” “老朽还好!多谢壮士!多谢两位贡士!”老者十分得体的一一致谢,而后又低头开始寻找自己的书籍。 “老头,你别想跑哈!赶紧拿出五两银子,爷几个就放过你一回!”张头目眼看在弟兄们面前就要丢面子了,急忙挡在老者面前。与此同时,一名打手却撒丫子跑远了…… “我又不欠你们银两,凭什么给你?”老者再一次被气的胡须乱颤。 “怎么不欠?刚才我们被你低头走路不长眼一般,撞了个满怀,你就要消财免灾!”张头目一边说,一边招呼那剩下的两个同伙,慢慢聚在自己周围,给他打气壮胆。 “呵呵,真是地痞无赖!”玛拉明白过来,也是怒不可遏,但侧目看看小玄烨这边,身旁只有季开生一人,实在是不太安全,于是打算尽快息事宁人,自己也好回去干好本行。 “谁是地痞无赖?爷几个可都是正儿八经的镶白旗!”张头目忙不迭的自保家门。 玛拉冷笑一声,随手捡起脚下几本书册,和早就开始同样行动的杨、闵二人一起,将收集起来的书册,送还到老者手中。 “慢!”这一句断喝虽然声音不大,出声的位置却很特别,似乎是从地上直接发出来一般。听得玛拉、季开生和杨、闵二人都是一个机灵—— 咱们的小爷又要出手了! 第六十四章——遇险骡马市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不错,说话的正是一直静作壁上观的、不到两岁的、身高不足三尺的小弘毅! 弘毅本也打算息事宁人,早些去季开生在琉璃厂附近的府上去商议如何对付朝鲜行商,但他刚才突然看到手中书册封面上那两个大字《国榷》,脑海中似乎涌现出后世多多少少的一点历史常识碎片,貌似这是一本禁书,直到晚晴之时才得以解禁,但却是一本官著明史的重要补充!那如果这样,弘毅就不能贸然离去,更不能把这大部头著作的作者留给几个混混肆意刁难了。 紧接着,弘毅又听到那个小头目自报家门,说他们是正儿八经“镶白旗”!镶白旗!那可是当年多尔衮兼并豪格之正蓝旗,将其属人调入两白旗,以原正蓝旗人为主体与部分白旗人员组成的新的镶白旗,多尔衮自己更是兼领镶白旗。皇阿玛福亲政之后,没收了多尔衮所领之旗,自领镶黄、正黄、正白这“上三旗”,豪格的四子、福临之侄富绶入了镶白旗,作为此旗唯一的封王而成为旗主。只不过,此时的显亲王富绶,不过十三岁! 于是,一个更加长远的念头如电光火石一般在弘毅心头闪过,不容多想,就有了刚才那一声“断喝”。 身旁的季开生很是手足无措,十分尴尬的迎着玛拉、杨雍建、闵叙等自己人那诧异目光,还有几个镶白旗包衣奴才的嘲弄眼神。作为经历过午门献俘礼这种大场面的过来人,他倒是急中生智,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抱过地上的弘毅,再一使劲举过头顶,将小多罗贝勒爷玄烨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干了一把东二所佐领太监梁功的工作——人骑! 弘毅没有反对,此时此刻,反而十分赞赏季开生的急智是如此到位! 于是,杨、闵二人搀扶着收集完书册的老者,玛拉盯着几个家奴一步步后退着,众人又重新聚拢在弘毅身旁。 “你个小毛孩乳臭未干的,不回家找你娘吃~奶去,没大没小的管爷们的事情!小破孩还挺能吆喝……”张头目领着两个手下也是一步步跟过来,看那架势非要从老者身上榨出来几两银子才肯罢休。 “放肆!大胆狗奴,还不跪下!”玛拉闻听这几个包衣出言不逊,再一次卯足气力大吼一声,同时挺身站在弘毅面前,手也握住了腰间短刀。按照事前约定,只要他的刀高高举起,周围那十名御前侍卫就会立即出手、对这些狗奴才加以惩罚了! “玛拉,稍安勿躁,退下吧!”弘毅轻声细语的说道。 “嗻!”玛拉只好听命后退,手却一直按在腰间。 “呵呵,小家伙看来还是个少爷呢!啊?哈哈!刚学会说话吧,就出来学人家当爷耍威风了?”张头目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表现出不知死活的大无畏精神,继续口出不逊。 “哼!你刚才说,你们是镶白旗?”弘毅没有搭理他的无礼。 “正是!爷我不但是镶白旗,还是旗主手下的包衣奴才!”张头目两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哦!你们是富绶的门人家奴?”弘毅喜出望外一般! “不知死活的小孩呀!我呸!大清和硕显亲王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张头目不愧是一个狗奴才,说到自己主子之时,表现得尽忠万分! 弘毅抬手止住就要发作的玛拉,继续问道:“好,显亲王知道你们出来欺辱文人、搅乱街市吗?” “我说小孩儿,爷几个出来给亲王府采办马匹,自然是奉命办差,你们知道了吧。我劝你们赶紧给爷下跪求饶,否则让你们知道我们亲王的厉害!得了得了,别跟爷在这里废话了!你们几个奴才也不知道多教教自己家的小屁孩呀,啊!……如今之计,爷给你一条明道,替那走道儿不长眼的老秀才垫付爷几个十两纹银的买药钱,爷今儿心情好,就放你们回家去吧!哈哈!”张姓头目把弘毅此时此刻的忍耐,想当然得当做是乳臭未干小孩子软弱可欺、心中发虚的表现。 “杨兄闵兄,老先生身上可有伤情?”弘毅没有搭理张头目,而是问一旁的杨、闵二人。 “小爷,老人家身上多处擦伤,内伤却是不得而知。”闵叙抢先给出了弘毅想要的标准答案。 恰在此时,骑在季开生脖子上的弘毅,远远看见另外一队和打手们装扮相似的人,吆吆喝喝的向这边奔来,中间居然也是扛着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少年! 与此同时,散在四周的十名御前侍卫早已向这边集中过来,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间,将三个不知死活的奴才围在中间了 “好,你们这些狗奴才这次是大祸临头、必死无疑了!玛拉,将此三人拿下,移送宗人府查办!”弘毅突然提高嗓门,果断下令。 对面的张头目也是听闻由远而近的嘈杂,回头一看,正是刚才趁乱派出一名手下去附近找来的帮手们到了,为首的,居然是家中另一位好热闹的小爷! “心中有底”的张姓头目,此刻自然以为这几个不长眼的“闲杂人等”这次一定是栽了,再听闻那小毛孩语出骇人,居然要把自己拿去宗人府,瞬间头脑一热,做了一个让他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我去你大爷的!”张头目突然也是大吼一声,冷不防飞起一脚,结结实实蹬在季开生的胸口。季开生文弱书生一枚,本来就毫无防备,突遭偷袭,再加之扛着小玄烨,重心不稳,直挺挺向后倒去…… 弘毅如愿以偿的看着天空上慢慢滑过的那一朵白云,在玛拉等人的高声惊呼中,从容淡定的向后倒去……一边后倒,他还不忘一边双手护住后脑,心想:此事成了! “噗通!”弘毅重重摔在地上,左肩头一阵剧痛,差点没晕过去!季开生也是摔了个半晕不晕的样子,吓得杨、闵二人忙不迭上前救助。旁边的玛拉更是怒不可遏,猛地抽出短刀,高举过头,同时一脚踢在张头目的胸口,直接将他整得背过气去了! “小爷!小爷!”几人围拢过来,都不敢轻易挪动二人。 “我没事!季大人可好?”弘毅强忍疼痛,先问腿下之人。 “我也没有大碍,贝勒爷如何?”季开生不敢乱动,怕再伤着小玄烨。 “我左肩可能脱臼了……”弘毅这才说出实情。 “混蛋!”玛拉立即眼红,短刀早已出鞘,准备回身去取张头目性命! “玛拉……不可伤他性命!我有大用!”弘毅咬着牙努力喊了一声,制止了玛拉。 “爷!奴才死罪!护驾不周!”玛拉回身看着十名御前侍卫早已将赶来的一队打手围在中间控制起来,这才反身下跪,叩头请罪。 “呵呵,不干你的事,这是我故意激怒那个小头目的苦肉计。你们几个知道就好,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声张!” “是(嗻)!”众人异口同声。 “扶我起来,看看是谁来了!”弘毅命令道。 十名御前侍卫,个个手握短刀,将那一群刚刚赶到的人围在中间,纷纷亮出腰牌,吆喝着:“御前侍卫在此,赶紧跪下!” 十多名打手有些犹豫,眼睛盯着中间的少年。弘毅仔细打量,不是显亲王富绶,却也年纪相仿,于是有了初步判断。 被围在中间的少年也不跪,依旧坐在下人肩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而高声吆喝着:“你们御前侍卫如何?凭谁也不敢拿我!” 弘毅自己扶着肩膀,重新站起来,“换骑”在了玛拉的头上,保持和少年基本一致的海拔高度,这才颤音问道: “为何……不能……拿你?” “你个小孩是谁?”少年惊愕的发现这一群人的头目居然是一个比自己还小的、才出襁褓的小家伙。 “你先说?”弘毅不甘示弱! “说就说!我乃先王阿玛、和硕肃亲王之第六子,和硕显亲王富绶之弟爱新觉罗·星保!”少年高耸头颅,十分得意! “好!太好了!”弘毅大声赞道,心满意足! “怕了吧,小家伙,告诉我你的名号!小爷不欺负你年少无知,不会怪罪与你的!”星堡很是仗义的说。 “好,听好了。我乃当今大清皇帝之二子、多罗贝勒玄烨!” “啊!……这!……”星保彻底傻眼了! “大胆星保!还不下跪受绑!”这声音老远飘来,竟然是一路狂奔的索尼!弘毅忍痛抬头望去,正是索尼带领那一百镶黄旗郎卫堪堪赶到,又将周围人等驱散的干干净净,只把十几名打手围在中间。 “镶白旗下,星保,给……给多罗贝勒爷请安!”星保是认识索尼的,这才极不情愿跪了下去。作为没有功名爵位的堂哥,给自己的堂弟下跪理所当然,谁叫人家的爹是皇帝,自己的爹早死了!人家现在是多罗贝勒爷,自己只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哥而已! “兄长请起!玄烨冒昧了!索大人,不可为难星保我兄!只将那帮挑头闹事的家奴速速扣押,还请护送星堡回府才好!”弘毅右手捂着左肩膀,强作亲切、好言安慰。 “奴才领命!”索尼一口应承,一挥手令手下收押了一帮包衣奴才,接着万般关切的走上近前,气喘吁吁的问玛拉详情。知道了贝勒爷受伤经过后,赶紧找人抬来担架,亲自从玛拉肩头抱下小玄烨,这才一面派人去太医院召唤太医,一面亲自护卫弘毅返回宫城。 临行之前,弘毅悄悄对季开生耳语了几句,又回头冲着杨、闵二人做了几句交代。索尼只听到“张兄”、“老先生”、“府上”这几个不知所谓的词语。 弘毅一行人还没进的西华门,皇太后和皇上的两道旨意接踵而至。皇太后说直接将弘毅送到慈宁宫,皇上说送去位育宫!索尼左右为难之际,弘毅提醒他“我去慈宁宫,你去位育宫!”索尼赶紧拜谢,在西华门和弘毅“兵分两路”。 …… 当日下午,和硕显亲王、十三岁的富绶,在他额娘博尔济吉特氏的陪同下,捆着小自己六个月的同父异母弟弟星保,来到慈宁宫请罪。皇太后一直在弘毅床边安坐,一个时辰没有和这娘儿仨说过一句话。 又一个时辰之后,皇上带着宗人府宗令、安郡王岳乐也来到了慈宁宫。 福临也是一样没有搭理自己的嫂子和两个堂侄,径直来到弘毅床前。 “额娘,玄烨如何了?”福临眼中似乎都带了一丝血红。 “太医说没有大碍,就是左肩脱臼,已经复位,只需好生将养十天半月就可痊愈。只是小玄烨这么大点儿,就遭此重创!唉!刚才太医拿捏复位,他居然哼都不哼一声,我看着心疼呀!”皇太后抹着眼泪,幽怨的说。 “额娘,您别难过。我爱新觉罗家的男子,就要有这种担待!”福临分明也是抹了一把泪水,却无比坚定和自豪地安慰自己的老娘。 “皇玛玛、皇阿玛,玄烨不痛!你们别担心!”就在此时,睡了两个时辰的弘毅醒了,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安慰劝解。 “我的孙儿,你醒了!”皇太后关切的低下头,在弘毅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苏麻,快进参汤!” “皇玛玛、皇阿玛,星保哥哥、富绶亲王,还有我婶娘是不是都来了?”弘毅故意问道。 “嗯,他们都在殿外跪着。”福临一脸怒色。 “啊,皇阿玛,快让他们起来吧,还请皇阿玛下旨,就说玄烨并无大碍,请他们回府休息。”弘毅坚持道。 “为何?”福临不解。 “他们毕竟是宗亲,两位哥哥都是您的亲侄子,他们的阿玛、我的大伯也是冤死的早……”弘毅挤出两滴眼泪。 “唉……皇额娘,您看……”福临没有下旨,反而请旨。 “皇帝,玄烨仁爱之心,你就依了他吧。”皇太后接过苏麻喇献上的人参汤碗,一边吹凉,一边说道。 “儿臣遵旨!”福临站起身来,去殿外和岳乐说了几句,很快就回来了。 “皇玛玛,皇阿玛,玄烨,玄烨其实是自找苦吃、故意而为!”弘毅直盯盯看着面前的两人,准备说出实情。 “啊?”果不其然,母子二人都是张大了嘴巴…… 第六十五章——奴才毁亲王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二年九月初三日,亥时初刻。京师内城灯火已上,却是稀稀疏疏,有些凄凉的意味。 宗人府宗令、安郡王岳乐急匆匆迈出了宗人府的大门,并没有一头坐进早已等候多时的肩辇,而是立在月台之上左右环顾良久。看着千步廊北面的紫禁城,虽然幽暗森严(明中后期紫禁城前朝夜间不再设路灯,清朝沿袭此制度,所以到了夜间,紫禁城南部基本上是一片漆黑),可天安门前却是宫灯高悬、亮如白昼,众多侍卫守护禁地、仪仗威严。再望望宫城之外的皇城,尽管点点灯光,却毫无章法、闪闪烁烁,与作为皇家院落的紫禁城不可同日而语。 终于,岳乐长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罢了!”,一甩手几个大步迈下台阶,冲着迎上前来的跟班家奴说道:“去御河桥!” “嗻!”那家奴恭谨回应,而后手脚利索的伺候岳乐入了轿子端坐,打下轿帘,呼唤一声“起”,就引领着一行人消失在宗人府门前纱灯的暗影之中。 轿子没有走御街千步廊[1],而是向东再南,拐上江米巷[2],直奔中御河桥[3]而来。 岳乐坐在轿内,回忆着刚才宗人府堂上亲自审问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奴才的场景。申时三刻自己出宫,酉时初刻就开堂升座,酉时三刻就弄清了原本就不复杂的案情—— 原来,镶白旗旗主、十三岁的和硕显亲王富绶并不知情,而是他的弟弟星保带着一帮家奴去骡马市采购马匹,说是要勤习弓马,将来学他的父亲豪格,保着他九叔、当今万岁爷坐稳大清江山! 谁承想到了骡马市,这小子又嫌弃马市交易粗陋,自己带了一帮家丁寻了个酒肆,学着人家喝酒行令,委派自己的亲信张狗子去办差。派谁不好!偏偏你还就派了这个张狗子! 张狗子大名没有,前明末年就在那一带街市上胡混,为非作歹、欺压妇孺,口碑奇差!大清入关,他倒是瞅准机会投充[4]到了豪格门下,摇身一变成了家奴。现在更是将星保服侍的十分滋润,说不定净是带着自己这不成器的堂侄子做些个鸡鸣狗盗之事罢了! 张狗子带着几个下人去骡马市逡巡,结果被一名年迈书生碰撞一下,他们居然百般刁难,还要讹诈钱财!要不是被奉旨出宫的小玄烨碰上,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偏偏他瞎了狗眼,竟然一脚踢伤了玄烨,是现如今皇上眼中最最金贵的皇二子、多罗贝勒玄烨!他这死罪难逃了!就连那富绶的日子,说不定也不好过! 戌时不到,自己就拿着供状进宫回禀皇上,谁知自己那位皇帝堂弟居然拉着自己说了大半个时辰,居然要…… “王爷,到了。” 听到家奴在轿外轻声提醒,岳乐这才发现身下的轿辇不知何时早已经挺稳落地。估计是刚才一味走神,耽搁了时候,这家奴才善意提醒的。 岳乐十分不情愿的出了轿子,迎面早已迎候一人。定睛一看,果然是议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一等男瓜尔佳·巴哈。此人还有一个身份,是鳌拜的亲哥哥。 “下官巴哈,给安郡王请安!”巴哈急忙施礼。 “快快请起。巴大人可知来此何干?”岳乐伸手相搀,亲切问道。 “皇上说,让奴才按着您的意思来,好好劝劝显亲王。” “嗯,你与他有救命之恩,这次同样是再造之恩了。我们进去吧!”岳乐说完,刚要迈步,却又回过头来,没有好气的对几个自己的家奴说道:“你们把轿子停到墙根去,不许进府讨吃喝!都给我放聪明点,误了本王大小事情,你们这帮奴才就是千刀万剐也是白给!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奴才!” “嗻!奴才们知道了!”带队家奴吓得赶紧跪倒应承,却不知道平日里还算和蔼的王爷今日为何如此气急败坏。 岳乐不再搭理他们,回转身望着眼前的府邸。 亲王规制的大宅子,今天显得十分凄凉——大门口只有一盏孤灯在秋风中摇曳,勉勉强强照出门头上“显亲王府”的满汉文字,却是闪闪烁烁,隐隐暗暗。此时三门早已紧闭,院内也是静寂异常。 虽是家奴惹祸,可祸水却是滔天呀!唉!不是我这堂叔不帮你,天意如此!想起刚才皇上说罢,自己就急忙忙赶回宗人府,好一个惆怅,独自呆坐半个多时辰,这才鼓起勇气到这显亲王府来。 “去,叫门!”岳乐回头命道,语气更加不耐。他现在看到跟随自己数年的家奴,竟然心生嫌恶,实在是“爱屋及乌”的关系。 带队的家奴不敢耽搁,从地上爬起来就去拍门。良久,府邸三门没有动静,远处一扇用作下人进出的小门却打开了。 “进去通报,宗人府宗令来看望兄嫂。”岳乐离着小门更近些,就自己通报。 “王爷稍侯!”门人急忙缩回脑袋,吱扭一声关上小门,听脚步声是跑远了。 “唉!”岳乐长叹一口气。 不过一会儿,院内脚步声嘈杂起来,紧接着府门左门大开,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快步迎来。还没等身为郡王的岳乐给亲王侄子行礼,刚出大门的少年居然噗通一声跪在月台上,抽泣着说道:“四叔救我!” “快快起来,进去说话!”岳乐回身望望空空荡荡没有人影的黑暗巷子,也不再搭理跪在地上的富绶,直接抬腿进了显亲王府…… 顺治十二年九月初四日,御门听政。 宗人府宗令、安郡王岳乐呈上了显亲王富绶的题奏,自请削爵降级。福临让岳乐当场念给众位议政王大臣听闻。 奏本里的主要内容有: 一、陈数自己罪责:不识天威、误伤钦差(皇子玄烨);家奴性劣,当街闹事、殴打朝廷命官(季开生);棋主(富绶)年幼、能力薄弱;兄弟(星保)顽劣,纵奴行凶;家父(豪格)早亡,子嗣承爵,皇恩浩荡,却枉负圣恩;镶白旗管理混乱、战力日减,不能承担太祖太宗和当今皇上之重托,等等。 二、惩罚措施:闹事家奴十数人,交尚方院按律惩处;带头之人星保,夺宗室旗藉,圈宗人府;显亲王富绶,念其年幼无知,自请降为郡王,交出镶白旗一旗旗务,请皇上亲领,等等…… 这一下子可是在朝会上造成了巨大的震动! 正蓝、镶白、正红、镶红、镶蓝这下五旗的旗主,此时除了跪在地上的镶白旗旗主、十三岁的显亲王富绶,其他人都是不敢作声,齐刷刷看一眼御座上的皇上、瞪一眼跪在月台上的富绶,心思飞快。 福临哈哈一笑,说道: “各位议政王不必紧张,朕已经亲领上三旗,这下五旗之事,你们会同宗人府慢慢商议。” 不等众位王爷贝勒松快一口气,福临接着厉声说道: “但是,劣奴伤主,其罪当诛!本朝自有规矩,朕即是八旗共主,你们旗下兵丁家奴,虽有亲疏,却都是朕的民人奴仆!多罗贝勒玄烨奉旨出宫办差,却被一个家奴所伤,你们都在做些什么!你们把一帮狗奴才看得比大清的国祚更加重要不成!” “哗啦啦”,殿下所有臣工齐齐下跪,高声颂唱:“臣等(奴才)罪该万死!” 福临满意的看了一眼脚下,接着说道:“着……尚方院,按律严惩:带头的张姓家奴,斩立决!犯事的劣奴,一个不少,全部斩监侯[5]!星保顽劣,革去宗籍,流徒呼玛尔!八旗家奴如何调教,你们这就去和宗人府会商,拿不出个办法,不要来见朕!哼!” 说完,福临头也不回的走了,只有吴良辅知道,转过身来的皇上主子,却是一脸的喜悦和期待…… [1]清朝时期,天安门南面,正阳门(俗称“前门”)之北,原有一座三阙的大清门(明时称大明门,民国时叫中华门),其北侧左右各有东西向廊房110间,称“千步廊”,又东、西折有向北廊房各34间,东接长安左门,西接长安右门,皆连檐通脊。面北为天街,即今长安街。旧时千步廊是中央政府机关的办公之地,主要是六部、五府和军机事务的办公地。办公按文东武西的格局,文官在东千步廊,武官在西千步廊。 [2]就是今天的东交民巷和西交民巷。清初,东交民巷和西交民巷原本是一条街巷,最初的名字是叫“江米巷”。元朝时候,从南方运到北京的糯米,都是在这一带卸货集散,由于北京人管南方的糯米叫江米,久而久之,这里就被老百姓叫作“江米巷”了。后来,明朝修建棋盘街,将原来的江米巷截断,东面的称“东江米巷”,西面的就叫了“西江米巷”。当年东江米巷西口有座“敷文”牌坊,西江米巷东口有座“振武”牌坊,一文一武,遥遥相对。1900年,八国联军占领北京城。清政府被迫签订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列强们一口吞下了整个东交民巷地区,这里成为“国中之国”。西方列强按照自己的喜好,在离紫禁城咫尺之遥的东交民巷大兴土木。这里的行政管理权完全归使馆所有,东交民巷实际上成了中国人不准进入的禁区。此时的江米巷早已名不副实,东江米巷也就因其谐音改叫“东交民巷”了。 [3]东长安街以南的正义路原名御河桥。明代初年,御河南出皇城以后,放弃了通惠河故道,沿着一条新开辟的河道笔直向南,穿过正阳门东水关,进入南护城河。在这段新开的河道上,依次横架了三座石拱桥,东长安街上的北御河桥、江米巷(今东交民巷)内的中御河桥和紧靠城根的南御河桥。到了清代后期,这段御河被划入了外国使馆界。1901年使馆界拆除了南御河桥,改为暗沟,作为六国饭店的停车场。1926年,又改中御河桥以北至长安街一段的御河为暗沟,路面中间辟为绿化隔离带,仍以原来的东西河沿为通道。1924年刚通有轨电车时,此地曾有“御河桥”一站。到了上世纪30年代南河沿改为暗沟以后,北御河桥也被拆改为马路。抗战胜利以后,命名御河桥东侧路为兴国路,西侧路为正义路。新中国成立后,两侧统一命名为正义路。 [4]满洲将士,上至诸王贝勒,下至八旗兵丁,都以打仗为职业,一般不从事社会生产。他们在京畿地区圈占了大量田地后,继续推行辽东的编庄制度,役使奴仆壮丁从事生产。汉族农民投靠满洲人为奴,称为“投充”。 [5]清朝的死刑复核制度,分死刑为绞、斩立决与绞、斩监候两种。绞监候、斩监候实际上是一种死刑缓期执行制度,而绞立决、斩立决则是一种死刑立即执行制度。清朝有专门处理绞、斩监候的会审制度。一是秋审,即每年秋天在天安门外金水桥西的右长安门内,由六部长官、大理寺卿、都察院都御史、通政使与小三司等审理地方上报的绞、斩监候案件;二是朝审,即在秋审之后对刑部判决的案件以及京畿地区的斩监候、绞监候案件的复审。经秋审、朝审的案件,其处理的结果大致有四种:情实、缓决、可矜、留养承祀。情实,即罪行属实、量刑确当,应当处决;缓决,指情节属实、危害性属实,但有值得怜悯的情节,一般可减为流刑或徒刑;留养承祀,指案情虽重,但因父母、祖父母等尊亲属无人奉养或无人继承祭祀,需要留下来奉养和祭祀,乃对囚犯决杖带罪回家尽孝,待父、祖去世或有人奉养、祭祀时,再接受刑罚。由于秋审和朝审的结果减免了大部分斩、绞监候死囚的死刑,也有利于体现"慎刑恤罪"的原则,因此被清朝统治者视为"大典"。这一制度发展到今天,就是死刑缓期执行制度。由此看来,死刑缓期执行制度并非中国现行刑事法律制度的独创,其实是中国德治刑法传统在现代的合理变迁。 第六十六章——求您了八婶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趴在地上的诸位议政王大臣,直到听见吴良辅喊了一句“散朝”,这才敢抬起头来,可皇上早就不见了踪影! “尚方院?”信郡王多尼[1]奇怪的说了一句,却没先站起来的意思。 “谁说不是?叔,你也听到是尚方院了?”巽[xùn]亲王常阿岱[2]听闻,急忙有些谄媚得向身前多尼求证。 “唉,我的好侄儿,富绶富绶呀,你呀!”信郡王多尼没有搭理身后的堂侄常阿岱,而是数落了一句身旁的显亲王富绶,接着爬起来,拍拍衣襟,扶扶顶戴,头也不回径直走了。 只有宗人府宗令、安郡王岳乐心中清楚非常。 这尚方院,原为清初内务府之尚方司,今年(顺治十二年)刚刚改称尚方院。其本职,乃是掌皇上亲领上三旗的刑名。凡审拟罪案,皆依刑部律例,情节重大者移咨“三法司”[3]会审定案。 今日皇上将镶白旗包衣奴才的邢判交给尚方院,其用意,不言自明。问题在于,皇上弟弟拍拍屁股走人了,剩下的那些个焦头烂额之事,全是围绕着皇室宗亲、一大批“黄带子”们的,都一股脑给推到自己这里来了。刚才跪在这里嘀嘀咕咕的几个亲王郡王的,可都是下五旗的旗主。 现如今儿,下五旗旗主远非太祖初创时候那样握有实权了。天命十一年(1626年),太宗设“固山额真[4]”,为旗的军政长官,实际上也就成了一旗的长官,管理全旗户口、生产、教养、训练等事。自那时起,虽然固山额真有时还会与旗主有隶属关系,但实权却远远在旗主之上了。刚才那几位王爷旗主,绕开手下的固山额真和梅勒章京,什么大事也办不成! 即便如此,要是想实现小玄烨的谋划,必定会遭遇重重阻力的!可为什么以往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皇上弟弟,这次却表现的如此乾纲独断、执意而为呢!唉……玄烨呀玄烨,你实在是给你叔叔我出了个好大的难题!昨夜富绶母子二人的眼泪,让自己一宿没有安眠,要不是富绶当年的救命恩人巴哈[5]循循善诱、甚至威逼利诱一番,自己这个宗人府宗令昨夜就要干费不少口舌,今天估计也要好好去排布一番才行。现在,首当其中的,就是如今满蒙贵胄的第一人、大清昭圣慈寿皇太后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6]! 身为郡王的岳乐,好不容易应付了三三两两聚拢上来的诸多亲王郡王贝勒爷的,任凭谁要套个近乎,都只是一味的作揖打千儿,就是不说正题。看着他们一个个扼腕叹息的逐渐离去,又重新聚在一堆嘀嘀咕咕,岳乐这才长叹一口气,急匆匆奔着慈宁宫而去。 此时此刻,去位育宫意义不大。昨天去禀报富绶包衣张狗子的案子,为了这件事情就和福临争执了半天,皇上只有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说,那就是“玄烨连身受重创都不怕,朕还有什么好畏手畏脚的?”最后看岳乐实在为难,福临才多说了一句:“天赐良机,难道太祖太宗传位之时的困局,皇兄还要让它重演不成?”顿时,岳乐无话可说了,唯有叩首领命。 既然事情一定要办,那就必须思虑周全,不能平地生雷,出了岔子。如何周全,就更要听听皇太后的高见了。而且,那位挑事的贝勒爷玄烨今日不正好就在慈宁宫养伤吗! 弘毅昨夜没有返回自己的东二所就寝,而是和皇玛玛睡在一起。一晚上布木布泰都是悉心照顾,竟然和寻常百姓家的老奶奶无二。 早晨起床,弘毅躺在床上正和皇玛玛聊着天,一开始都是些满洲老家的逸闻趣事,还有一旁的苏麻喇给这补充注释的,弘毅也是听得津津有味。特别是说起当年在永福宫,姐两个一起,为初建的大清朝“辨等威、明贵贱”,按照太宗皇帝的要求制定冠服制度,姐两个为了做衣裳样子,没日没夜干了四五个晚上,都是呕心沥血一般。 “皇玛玛、苏麻姑姑,你们是大清朝的功臣,是爱新觉罗家的砥柱,也是我玄烨的依靠呢!”弘毅不失时机的评价一句,说的两位半大老太太都是一个感念激动! “我的小孙儿,你昨日说的事情,可是想好过的?你虽然天资聪颖,却是涉世未深,为了一件没有影儿的事情,如此自虐自己的身子,可否值得呀!”皇太后毕竟是**当家,撇下苏麻喇在一旁感动的唏嘘,自己先说出了心头的在意。 是呀,昨日玄烨受伤本就够闹心的了,结果这小家伙还牵带出一个大大的“阴谋”!不能不让身为大清老人的皇太后多费些思量—— 昨天,打发走显亲王和自己的妹妹娘两个,布木布泰就和自己的儿孙三人,在这慈宁宫秘密商议了好久。 布木布泰虽然最近有些吃不准自己这个一肚子心眼的孙儿的“政治倾向”,却在听闻他遇险骡马市之后震怒异常!让自己博尔济吉特氏本家姐妹、名分上的“儿媳妇”、豪格的继福晋博尔济吉特·杜勒玛足足跪了一个多时辰,这还是轻的!要不是弘毅说出原委,后果还不止这些呢! 作为豪格身后的大福晋,不能好好管理诺大一家子人,让个庶福晋宁古塔氏的庶子星保闯出这种大祸,“姐妹情深”终归还是抵不过大清国祚不是!?就连那个玛拉,皇太后二话不说,直接让尚有贵收了他的正五品顶戴花翎。那奴才倒是识趣,跪在那里只说自己罪该万死!你个奴才,万死也不足以平息本宫的愤怒、不足以弥补小小玄烨所受的皮肉之苦! 倒是玄烨乖巧,竟然从床上翻身而起,被苏麻拦住,却说是要给玛拉开脱罪责,要不是玛拉护卫有功,说不定他自个儿现如今就见不到皇玛玛和皇阿玛了!小鬼灵精怪,自己那个性情中人的皇帝儿子竟然说“皇额娘身边侍卫尽忠职守,理应奖赏”之类的昏话,自己作为**之主也不能黑白不明,只好应允皇帝的赏赐,正五品顶戴刚摘,皇帝立即钦赐四品顶戴花翎,进二等侍卫! 福林还说,玄烨领命出宫办差,尽心国是,这才遇险受伤。他已经是二品大员,又有实职,却不足三岁,必须多加照拂。恳请皇太后将玛拉赏赐玄烨,以为身边之人! 好嘛,里外里,皇太后我布木布泰做了恶人不说,还送出去一名自己器重的侍卫。没办法,那爷两个现如今越来越亲密,虽说不上坏事,可也不能不提前想个周全。也罢,明日提点那个玛拉几句,就让他去东二所做个周全也罢! 皇太后昨日委婉说出了自己的意思——虽然下五旗各有其主,但是一时半会儿却形成不了威胁皇家的气候。况且入关不过十年,现在要是动了满洲根本,恐怕得不偿失。 还没等福临说话,这小玄烨就冒着一头虚汗,说了一句“八旗分主,于本朝太祖太宗都是心疾,也从来没有臣下一家独占一旗良久的先例,就连多尔衮,不也是分分合合下五旗好几次吗?” 这一句话出来,皇太后和皇上都是良久不语。 皇太后想到的是当年与那九王多尔衮的风风雨雨,皇帝想到的却是大权旁落的痛心疾首! “对,皇额娘,玄烨说得有理!不为别的,儿臣在位一日,那下五旗断然不敢造次丝毫!但我们还要想到,先皇太宗大行之时,八旗各主都是如何行事的!儿臣现在就要拨乱反正,把这件事情自己解决掉,不要留给后来人去受苦受难!”福临十分坚决,望着自己的亲娘,一字一句的说道。 “皇帝!”皇太后知道自己的儿子又在耿耿于怀自己和多尔衮的往事,刚要争辩,却发现玄烨冲着自己神情闪烁,于是还是勉强隐忍下来。 “既然皇帝有了主见,额娘还能说些什么!就按你自己的意思去办吧!” 福临又好生心疼的对弘毅嘘寒问暖半天,这才匆匆告辞而去。 “皇玛玛,孙儿知道您心中的苦怨,相信我,总有一天,皇阿玛也会明白的!”弘毅拉着布木布泰的手,小声说道。 “唉,孙儿呀,你又知道些什么呢!这为了大清天下,为了你们爱新觉罗一家,玛玛我实在是心力憔悴呀!”皇太后一边抚弄着弘毅的凉被,一边幽幽说道。 弘毅没再多说,在皇太后和苏麻喇的照料下,早早睡去。 今早本来是祖孙三人闲来无事唠唠嗑,但老江湖布木布泰显然一晚上都在思量八旗之事,所以才有此一问。 “皇玛玛,孙儿还是以为,骡马市镶白旗犯事,正可以借此机会,将太祖太宗未尽之事彻底理清!而且……” “禀皇太后,安郡王岳乐求见!” 弘毅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计划,尚有贵在外边的话语正好打断了他。 “瞧瞧,玄烨呀,你找来的事情上门了!叫吧!”皇太后有些嗔怪的冲着弘毅说了一句。 “奴才岳乐,恭请皇太后圣安!”岳乐跪拜请安。 “安郡王起来吧!今日早朝散的还挺快!”皇太后有些幸灾乐祸一般。 “皇太后,皇上那边,奴才也是无能为力了,只好来您这里求救啦!”岳乐一脸苦闷,样子真有几分可怜。 “我还在犹豫着呢,你们拿不准的事情,也别来折腾我这个不问政事的老人儿!”皇太后不接茬。 “八婶!咱爱新觉罗家什么事情现在不还是您说的算呀!您老就看在太祖太宗、我爷爷我八叔的面子上,救救侄儿吧!要不然,过两天那些宗亲叔侄,就要把我给生吞活剥了呀!”岳乐看来是真急了,噗通一声,跪下就叩头! “他们敢!现如今谁是主子谁是奴才?难不成他们还要反了不成!”皇太后怒了,自然是给岳乐打气儿。 弘毅躺在皇太后的御榻上,悄悄坏笑。 [1]多铎第一子。初封郡王。顺治六年十月,袭豫亲王。八年,改封信亲王。九年,降郡王。十五年,命为安远靖寇大将军,偕平郡王罗科铎等南征。师自湖南入,击明将李定国焚盘江口铁索桥走,师以浮桥济,自交水进次松岭?贵州,趋安庄走明将白文选。十六年正月,薄云南会城,定国、文选挟桂王走永昌,遣贝勒尚善以师从之,克永昌及腾越。上使慰劳,赐御衣、蟒袍及鞍马、弓矢。十七年五月,师还,遣内大臣迎劳。六月,追论云南误坐噶布什贤昂邦瑚理布等磨盘山败绩罪,罚银五千。十八年正月,薨,谥曰宣和。 [2]爱新觉罗·常阿岱(?-1665年),满洲爱新觉罗氏,礼烈亲王代善第七子贝勒爱新觉罗·满达海第一子,顺治九年(公元1652年)袭巽亲王,顺治十六年(公元1659年)以父罪降为贝勒,康熙四年(公元1665年)卒,谥曰怀愍。 [3]明清两代以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为三法司,遇有重大案件,由三法司会审,亦称“三司会审”。 ⒈明代审判机关合称“三法司”即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明代刑部替代大理寺掌管主要的审判业务。大理寺成为慎刑机关,主要管理对冤案、错案的驳正、平反。都察院不仅可以对审判机关进行监督,还拥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权利。“三法司”之间一定程度上体现出了职权分离、相互牵制的特点。 ⒉清代承袭明代三法司体制,审判机关仍为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但此时三机关的职权与明代大不相同。清代的刑部仍为中央审判机关,但职权范围远远超过明代,不仅享有审判权,还享有复审与刑罚执行的权利。清代的大理寺地位远不如前代,其职责主要是复核刑部拟判死刑的案件。都察院是法纪监督机关,既审核死刑案件,另外参加秋审与热审,还监督百官。由于外省刑案统由刑部核复,不提交会审者,院寺无由过问,应会审者亦由刑部主稿,在京讼狱,无论奏咨,都由刑部审理,故三法司中,部权特重。 [4]固山,满语,汉语译为旗。额真,亦满语,为一旗长官,管理全旗户口、生产、教养、训练等事。 [5]巴哈出身名门,在皇太极时代即任议政大臣。顺治初年随豪格征四川有功,屡进世职至一等轻车都尉。顺治六年要求从征陕西姜瓖不准,在多尔衮前拂衣而起,受到罚银赎命的处分。当时众将都谄媚多尔衮,“巴哈兄弟独不附”——巴哈,卓布泰弟。事太宗,以一等侍卫授议政大臣。顺治初,入关,从肃亲王豪格征张献忠有功,世职累进一等甲喇章京。睿亲王讨姜瓖,巴哈请从征,王勿许,拂衣起,坐论死,命罚鍰以赎。睿亲王摄政,巴哈兄弟独不附。肃亲王卒於狱,子富绶尚幼,尚书宗室巩阿岱议杀之,巴哈及内大臣哈什屯持不可,乃止。巩阿岱因与弟锡翰及内大臣西讷布库等欲构陷以罪,闻上嘉其勤劳,议乃寝。世祖亲政,使证巩阿岱等罪状,皆坐诛。复命为议政大臣,世职累进一等阿思哈尼哈番,加少傅兼太子太傅,授领侍卫内大臣。鰲拜得罪,坐罢官夺世职。卒。(清史稿?卷二三六)。 [6]孝庄文皇后(1613年-1688年),博尔济吉特氏,名布木布泰,亦作本布泰,蒙古科尔沁部贝勒塞桑之次女。崇德八年八月二十六日,其子福临即位,改年号为“顺治”,与孝端文皇后两宫并尊,称(圣母)皇太后。顺治八年二月,世祖亲政,上【徽号】曰昭圣慈寿皇太后,简称【昭圣皇太后】;屡上徽号曰:昭圣慈寿恭简安懿章庆皇太后。雍正、乾隆累加谥,最终【谥号】为:孝庄仁宣诚宪恭懿至德纯徽翊天启圣文皇后。所以说,很多电视剧里就直接叫人家“孝庄、孝庄”的,这简直就是在当面诅咒她死了,实在是不应该! 第六十七章——梦中说错话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躲在被窝里坏笑,实在是佩服岳乐的聪明! 皇太后布木布泰,是皇太极的媳妇。岳乐的爹,是皇太极的八弟阿巴泰,皇太极和阿巴泰,分别是努~尔哈赤七子和八子。所以,论辈分,岳乐叫布木布泰为七婶正对! 作为现如今爱新觉罗家族的头牌,皇太后听了自己侄子这一番苦苦哀求,只有挺身而出的份儿,绝没有继续推诿扯皮的道理了! “岳乐,你先起来。都是朝廷重臣了,别在那里像个小子一样闹腾了,让下人奴才笑话!”皇太后中了招,还不忘关怀一下这位刚才表了孝心的侄子。 “嗻!奴才谢皇太后恩典!”岳乐虽然起身,也换了称呼,但是抓住的救命稻草绝没有随便扔了的意思。 “只是,这件事情的确需要慎重。我也知道皇帝的心思,你们君臣还是要细细谋划才好。”皇太后虽然在道义上做了后盾,看样子却不想直接参与进来。 弘毅在后面听着,知道又到了自己出手的时候了。唉,一个两岁不到的小孩子,现在就要这么天天语出惊人的,千万别哪天被人家当成妖精、妖孽之类的给办了呀!不过话又说回来,越是迷信的人,越容易对自己难以把握的人、事、物采取盲目崇拜,只要自己事出有因,绝不出格,应该可以平稳等到福临翘尾巴的那一天的。 再说了,现如今离自己“法定即位时间”还有六年,不能浪费这段宝贵的日子。毕竟,十七世纪中叶的世界,正是日新月异的时代,原本历史上的中华文明,其实就在这个时候逐渐放慢了领跑世界的脚步,才会有十八世纪的停滞不前、十九世纪的“千年未有之变局”,才会有二十世纪上半叶的灾难深重! 如此说来,即使自己现在的作为将来写成小说被广大读者大大们广为诟病,还是要勉力为之才好! 说出手就出手!开工啦! “皇玛玛,孙儿听龙兴日讲官范承谟范师傅说过,当日在盛京,若不是索尼、鳌拜等一干两黄旗忠臣力挺皇阿玛,这皇位说不定就被九王多尔衮收入囊中了!”弘毅盯着皇太后说道。 “正是。”布木布泰有些伤感。 “那也就是说,要不是两白旗大臣‘跪劝睿王、当即大位’的话,九王多尔衮也不会骑虎难下,非和太宗一脉争夺皇位,是不是这个道理呀?” “这……也是一个道理。”皇太后突然心思一动。 弘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恐怕连岳乐也是明白的,那就是:假若不是两白旗大臣为了自己的旗主多尔衮、实则是为了自己今后的权贵,一定不会出来和两黄旗闹翻的。引申出来,假若八旗子弟都只有一个主子,那还争什么争?谁当皇帝不一样?只要干好本职工作,就等着“考核评定、年底分红”好了!谁还会去拿着性命争个你死我活的? 皇太后却也听出了另外一个意思,也只有她和一旁的苏麻喇能够领会,那就是:九王多尔衮摄政、乃至后来的专权,还不是因为自己的旗下奴才撺掇的?至于他自己,说不定根本就没有过什么篡夺皇位的打算![1]如此说来,眼前的这位小玄烨,将来果真能够继承大统的话,这段历史的本来面貌,也许就有可能给他一个交代了! “皇玛玛,安郡王,所以说,玄烨理解你们对大清、对天下的担待,也体恤我皇阿玛的苦衷。假若天下满蒙汉八旗共戴一主,八旗旗下所有王公、甲士、旗民都只为了咱们大清、为了皇上效命,哪里还会有什么皇位之乱!”弘毅适时说出了他的打算,还不忘给再生爹福临留个好形象。 “玄烨说得在理,本王受教了!”最先表态的是安郡王岳乐。说实话,他还真是没有想到这个层面。昨日今日这两天,都一直以为是皇上要独揽乾坤、一权独大的意思,还没有想过八旗分主的最大危害,就是造成了对皇权的制衡。 “叔王过誉了。其实,八旗分主是太祖所定制度,但那时候我满洲在关外,人少地贫,没有满洲各氏族的鼎力支持,绝难龙兴关外。可太宗立清之后,满洲早已人心归一,定鼎关内之后,在汉人面前,满洲人更应该拧成一股绳,而不是自顾自的圈地纳户、攀比较劲,假使长此以往,不用汉人,满人自己就会分崩离析了!”弘毅有备而来,一股脑将这两天的思路整理完成,做了一个小小的演讲,听得几个人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玄烨,道理是不错,可是眼下,这上三旗自不必说,下五旗却是如何平息各家旗主的不满?”皇太后这样一说,算是终于表态站在了儿子福临、侄子岳乐、孙子玄烨这一边了。但是,主意拿定了,办法还要你们给来出才好! “是呀,我的小贝勒爷,你给叔说说,眼下怎么办才是要紧!”岳乐也凑过来,一脸的焦急恳切。 “玄烨以为,此事要想办成,当务之急就要……” 弘毅压低了声音,连苏麻喇在外圈都听不分明,只见三个人交头接耳,时而沉思不语,时而频频点头,最后才是恍然大悟,喜笑颜开。 “皇太后,那侄子这就去办!”岳乐撂下这句话,急匆匆出宫而去,与来的时候大为不同的是,现在的安郡王雄心勃勃、志在必得! “苏麻,有时间,你也和我的孙儿说说九王多尔衮的一些事情吧,看来,咱们姐两个的过去,终归是要有人知道才好,可不能让后世子孙再平白无故多了那些嚼舌头的话茬子!”皇太后看着岳乐远去,似有所悟的说道。 “奴婢记下了!”苏麻喇惊喜异常,多少年了,自从皇上亲政,关于那个九王多尔衮,就成了皇太后不可触犯的禁地,就连自己这个情同姐妹的奴才,也从来不敢言语涉及。可今日,她居然亲口下旨,要自己和小玄烨多说说那些个旧事…… 顺治十二年九月初四日,入夜,慈宁宫。 皇太后还是将玄烨留在身边照顾,而且是亲自照顾:亲自喂药、亲自帮着宽衣、亲自拍着入睡,甚至还传招来了景仁宫康妃、玄烨的亲娘前来陪伴一番。 今夜的慈宁宫,比往日多了许多欢声笑语,多了浓浓的母子亲情、祖孙亲昵…… 直到床上的玄烨渐渐熟睡,康妃这才依依不舍准备跪安。 “康妃,你可知道母凭子贵的根本是什么?”看见康妃眼中的泪花,皇太后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媳妇以为,以为……”康妃还沉浸在稍纵即逝的亲情之中,一时半会儿没有想明白皇太后何来一问。 “嗯,我就是看中你这份清白的心机,不明白也好,不要什么都明白,反而平添许多烦恼。”皇太后的话,在康妃心中,就想那盏宫灯发出的光亮,闪闪烁烁,时明时暗。 “是,媳妇记下了。” “记下了?我告诉你,母凭子贵,关键就在于懂得明哲保身!” “是!” “玄烨有我看护,你只要谨守妇道,尽心伺候皇帝就好。其它的,你只要不胡乱搀和,一切都有我给你做主!” “媳妇谢过皇太后!媳妇一定谨言慎行,不给玄烨添乱!” “还有呢?” “还有……还有……” “说!” “是,还有,媳妇再也不会派人去襄亲王,不会再让襄亲王福晋来景仁宫了!” “错!记住了,你还要好好环护与那个襄亲王福晋董鄂氏的这份情谊。记住了,好好待她!” “啊……媳妇记住了。” “好,你跪安吧!” 打发走了一头雾水的康妃佟佳氏,苏麻喇赶紧上前伺候皇太后更衣就寝。 “唉,苏麻,我做的对不对?”皇太后轻叹着气,问道。 “皇太后,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孙子,都是您的心头肉,您的计较,也都是为了大清朝,为了爱新觉罗家!”苏麻喇将自己掩在灯影中,清楚答道。 “唉,儿子、孙子,都各有各的想法呀!……算了,你也早些睡下吧!”皇太后慢慢躺在床上,卸下了一天的繁华和忙碌,她分明感觉自己老了许多。 苏麻喇轻轻吹灭所有的宫灯,在黑暗中款款行礼,这才悄悄退出,毫无声息的躺在了外间的卧榻上。 布木布泰失眠了。回想这一天玄烨的言辞,其实都是对的。不得不佩服小小年纪的他,居然有如此设谋远虑。最关键的,却是关于那个多尔衮! 显然,他没有像他的父亲那样,把深深的误解化作浓浓的仇恨,相反,小玄烨似乎自打一开始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一般!应该不会有人敢和他说起这些,况且即使要说,也不会真知道事情的真相! 也许,整个皇朝,真正理解自己的,就只剩下屋外的苏麻,和这个身边的小孙子玄烨? 想到这儿,布木布泰翻了个身,想试探一下小家伙可曾蹬了被子。要知道,其实当年福临还小的时候,自己都没有如此心思细密的照顾。倒不是做娘亲的不尽职尽责,皇太极还在的时候,自个整日里想的是如何与其他四宫的姑姑、姐妹争宠斗智,却把小福临更多的扔给了苏麻。后来,多尔衮不许自己亲自照顾小皇帝福临的起居,日日夜夜只能是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一般的暗自垂泪…… “唉!我的孩子,委屈你了!” 想到伤心处,布木布泰自言自语道,却不想身边的小玄烨,却在此刻伸出他右边的小手,摸索起来。 皇太后急忙抓住那只小手,轻轻放进凉被,借着宫灯再端详玄烨脱臼的左肩并无大碍,心中这才宽慰一些。刚准备睡下,忽听玄烨又开始嘀嘀咕咕起来,一只小嘴巴一张一合,样子十分可爱,全然没有白天里的那种深不可测,引得布木布泰轻轻凑近,想细细端详一下。 “奶奶……孙子也想你!” 布木布泰一个机灵,不是满语,而是汉话!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小玄烨连梦话都说汉语,岂不是又成了第二个倾心汉化的福临!想到这里,布木布泰坐直了身子,陷入了沉思…… 弘毅梦到了自己的奶奶,那位四十多岁守寡,独自拉扯三个孩子长大成人,六十岁有了孙子并且将弘毅自己拉扯成人的传统中国妇女、自己的奶奶!梦中,故去三年的奶奶拉着自己的手,关切的说:“我的孩子,委屈你了!奶奶担心你呀!” “奶奶,孙子也想你……奶奶,你别走!”就这一句,奶奶不见了。弘毅一着急,惊醒了,才发现自己睡在皇太后、自己的“再生奶奶”布木布泰身边。这位皇玛玛,此时披着锦被、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望着自己,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显得冷峻严肃! [1]正史中,多尔衮的的确确离着皇位非常近。努~尔~哈赤死的时候,他也有机会;皇太极死的时候,他还是有机会。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父摄政王”。弘毅此时这个说法,只不过是为了拉拢皇太后一派的权宜之计。但是,历史上多尔衮的真正功绩,乾隆皇帝的评论也许中肯。乾隆评价多尔衮:睿亲王多尔衮,摄政有年威福自专,扫荡贼氛肃清宫禁。分遣诸王追歼流寇,抚定疆陲,创制规模。奉世祖入都成一统之业,功劳最著。王之立心行事实为笃忠,感厚恩明君臣之大义。[清史稿卷二百十八列传五] 第六十八章——掰扯下嫁案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坏了,刚才是不是说梦话了!一定是,而且是用汉语! 弘毅后悔不跌,也算急中生智,朦胧着眼睛,一边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一边继续用汉话说:“奶奶,你别走!” “我在这儿呢,玄烨,你做梦了?”布木布泰终是不忍,用满语问道。 “皇玛玛,孙儿做了一个噩梦!好害怕!”弘毅及时改回满语,同时执着的举着右手,身子向上挺。看样子是在尝试坐起来。 可接着昏暗的月光,皇太后发觉他的这一动作在奇怪得很,根本没有用左臂的意思,尽管肩膀受伤,但此时却像根本没有长过那支胳膊一样,就那么孤零零的垂钓者、来回晃悠着,结果自然是小玄烨整个人又重重躺倒回去。 “别动,别动。皇玛玛在这里,你做了什么梦呀?”布木布泰忍不住按住了玄烨,还给他掖了掖被角,十分关切的问道。 “孙儿梦到……孙儿梦到……我……我的胳膊……”弘毅欲言又止的样子。 “玄烨的胳膊受伤了,很快就会好的。玄烨梦到了什么?不怕,说吧!” “孙儿……孙儿梦到了九王……” “什么!你!你梦到了多尔衮!”布木布泰几乎是惊呼一句! “皇玛玛,孙儿怕!” “玄烨不怕,有玛玛在,他多尔衮也不敢把我们祖孙三代如何!”皇太后脸上的决绝,让弘毅为之一振!看这样子,这股子狠劲,绝对不是一个女人对心爱的男人所应该表现出来的神情,如此说来,下面就好办多了! “可是,可是他……”弘毅继续做惊弓之鸟般的可怜状。 “他如何?告诉玛玛。”皇太后有些着急了。 “九王多尔衮说,任凭谁也不能擅动他的八旗!”弘毅开始自编自导一个大大的梦中场景了。 “哼,他的八旗!现在是我儿福临的八旗!”皇太后态度很坚决。 “他还说,他要再次让八旗改旗,却不是互易旗纛的方式,而是……”弘毅用右手使劲揉了揉眼睛,打算拼命挤出一点泪水来配合自己。 “他要何为?”布木布泰追问。 “他居然要将上三旗下五旗统统交给太祖皇帝的其它儿子,就是不给太宗皇帝!就是不给我皇阿玛!” “哼,木已成舟,他就是忘不了自己在太祖皇帝驾前的那点恩宠罢了!”布木布泰有些舒缓,毕竟这梦中之事还是太过虚无。 “孙儿也是如此嘲笑他的,可他却恼羞成怒,话锋一转,说八旗之事如若擅为,他就说说出一个惊天的秘密……” “什么秘密?快说!”布木布泰瞬间又换做一脸决绝,还真是把弘毅给吓了一大跳,于是赶紧理顺思路,详细说道: “他说,汉人都已经早在传言皇太后……皇玛玛您……”弘毅估计犹豫, “我怎样?!”说到自己了,终于说到自己了,布木布泰终于按耐不住了。 “他说,汉人早就传言,您……下嫁于他!” “放肆!”皇太后布木布泰终于听到了自己最不愿意听到的话语,勃然大怒! “孙儿错了、孙儿错了!玛玛别生气!”弘毅顾不得肩伤难耐,一翻身跪在床上。 “皇太后,您这是怎么了?”床幔之外,传来苏麻喇焦急关切的话语。 “苏麻,掌灯!”皇太后余怒未消,冷冷说道。 “嗻!”很快,苏麻喇利索地点亮宫灯,这才过来卷起床幔,首先映入弘毅眼帘的,是她冲着自己关切的目光,看着就知道此时的苏麻喇对自己那可是十分揪心上心! “玄烨,这真是你在梦中所闻?”布木布泰下了床,开始站着问话。 “皇玛玛,孙儿刚才做梦,九王多尔衮问孙儿说,‘你可识得汉字?’孙儿答‘会’,他就拿出一卷汉字书册,上书什么《建夷宫词》,让我将其中一句读给他听,孙儿……孙儿……”弘毅跪在床上,努力回想自己少得可怜的那一点清代杂史记忆。 “《建夷宫词》?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苏麻,你听说过吗?”皇太后满脸疑惑,追问身后的苏麻喇。 “奴婢……也未曾听说……”苏麻喇不敢信口雌黄,只能无奈据实说道,但却语焉不详,生怕因为自己的证词而给玄烨带来祸患。 “孙儿听多尔衮说,这是当下汉人秘密写就的一本反清恶书,是个叫……叫……”弘毅有些接不上来,绝对不是故意,而是知识点的确模糊了! “叫什么!”皇太后面露杀机一般,吓得苏麻喇身子一软。 “叫张煌言!对,就是这个名字!”弘毅终于在关键时期发挥了无限潜能。要知道,后世的时候,他只是粗粗翻阅了一遍清民时期史学家孟森所著《清初三大疑案考实》那本小册子,要不是这第一个疑案“太后下嫁”篇幅最少,估计连现在这些他都记不住! “张煌言?何许人?”皇太后脸色稍缓,却依旧沉重。 “张煌言?……皇太后,好像去年那个前明的鲁王朱以海,被押解京师之时,其属臣里面有一个就叫张煌言的!”苏麻喇记忆超群,关键时刻大大帮助了弘毅一次! “哦,若果有其人,现在何处?”皇太后重现一脸杀气! “他也一并被押解至京师,现在应该被关押在刑部。” 弘毅此时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苏麻大姑姑!自己去年收拢东南郑氏,还有这么一个连带产品,今日真是管了大用! “皇玛玛,孙儿梦中惊呼,是因为读了这张煌言诗文中的一句,惊愕不已,急着找寻玛玛,那九王多尔衮却说:‘找她作甚!民间早晚就会把她认作是本王的人了!’孙儿震怒,他却裹挟着玛玛而去,孙儿左臂伤痛无用,情急之下自断臂膀,努力用右手将左臂向他投掷过去,多尔衮这才放下玛玛,孙儿就惊醒了……”弘毅利用刚才苏麻喇和皇太后对奏的时机,准确回忆起那首后世广为流传的诗文,静待时机了。 “啊!可恶多尔衮!诗文说些什么?”皇太后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却还没有忘记关键所在! “孙儿梦中所读反诗,实在不敢复述于皇玛玛之前!”弘毅欲擒故纵! “玄烨,皇玛玛不怪你,现在就我祖孙二人,还有苏麻知道就好!”皇太后努力换上一副慈爱表情,循循善诱。 “嗯!孙儿遵旨!诗文应该是‘上寿觞为合卺[jǐn]尊,慈宁宫里烂盈门。春官昨进新仪注,大礼恭逢太后婚。’”弘毅背完,如释重负一般跪伏在床上,却做出瑟瑟发抖的可怜状。 “该死!该死!可恶!可恶!”皇太后大声咒骂起来,苏麻喇赶紧转到皇太后身前,先给弘毅盖好被子,这才跪下哀求道: “皇太后息怒!皇太后息怒!这二爷梦中得见九王多尔衮,才知晓反诗一事。但诗文作者确有其人,可见应该不虚!不如奴婢悄悄查访,而后再做他图!皇太后万万不可气坏了身子!再者说,二爷梦中见那死鬼多尔衮裹挟您而去,情急之下居然自断左臂,以为利器,投掷九王,这才保了皇太后周全!足见二爷对您是敬爱情真!恭喜皇太后有此孙儿,可保福寿万年、化险为夷!” 跪在被窝里的弘毅简直是爱死这位苏麻大姑姑了! 要知道,那时候的人一定迷信,特别迷信梦中所见所闻。他自己编造出来多尔衮裹挟布木布泰一事,就是暗示那死鬼九王要来取她性命!自己断臂救她,更是映衬了白天受伤之事乃是天意使然!梦中说出那首诗文,弘毅更是大胆判断。其时,这首诗应该早已被张煌言写成。更有天作之美者,这位张煌言还因为自己的穿越被提前抓获,此时正囚禁京城,这样一来,诗文必定在被查抄的书卷之中! 假若按照自己的所谓“梦境”,再次查抄出这部《建夷宫词》,一来验证了自己天降祥瑞的“真身”,二来化解了自己梦中汉话的危及,三来也可以将清初还没有形成的“太后下嫁”这一议案扼杀于摇篮之中,省的给后世诸多烦恼。多效合一,实在是美极了!妙极了!简直OK顶呱呱! 皇太后听了苏麻喇的话,也明白了为什么刚才那只左胳膊就和没有一样悬挂在玄烨的身上,这才终于慢慢平静,重重坐在床边,一脸忧愁。 “皇玛玛,孙儿错了……您别生气了……九王多尔衮为何要这么对待我的皇玛玛,哼!他不是好人!孙儿就和他拼了,就用自己的胳膊做武器和他拼命!”弘毅再次施展自己的超萌绝杀,并且辅助以一片孝子贤孙的大义凛然,不怕你皇太后不中招! “玄烨,不要胡说。多尔衮虽然不算好人,却也不是你皇阿玛口中的十恶不赦!”皇太后出言制止。 “嗯,孙儿记住了。可是,可是,他太凶了!他欺负皇玛玛,孙儿不许!” “玄烨,你可知道诗文含义?”布木布泰有些恢复了往日的慈善。 “孙儿不明白,但是却不是什么好话!也绝对配不上我天下最好最好的皇玛玛!”弘毅信誓旦旦。 “嗯,你也是个好孙儿,梦中居然断臂救我!皇玛玛知道你的孝顺!来,快躺下吧,别再伤着痛处了!”皇太后亲自扶起还保持跪拜姿势的小玄烨,让他重新躺下,再一次掖好了被角。 “皇玛玛,多尔衮欲借‘改旗’一事嫁祸于人,更是逼着我们一劳永逸的要将这八旗好好排布一番才好,省的第二个多尔衮出来闹事!至于这‘反诗’,孙儿也有一策,可以化这祸患于无形!只是皇玛玛要相信孙儿,而且还要有些耐心才好……”弘毅再一次果断出手了。 “哦?孙儿说来听听?”皇太后再一次亲切的躺卧在弘毅的身旁…… 第六十九章——小爷听汇报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二年九月初五,中午,乾东五所之二所。 弘毅如愿躺在自己熟悉的炕上,泰然自若的听取二所下人关于这两天的种种汇报。 今日一早,弘毅就执意要搬回二所。皇太后一开始死活不同意,认为弘毅才遭重创,不能少了照顾。弘毅百般辩解,最后实在是无法,才说出了所谓“实情”—— 自己身为皇二子,不过是左肩头错位脱臼。当日皇长子折损了一目,也没有在慈宁宫住过哪怕一夜。自己长此以往得住下去,就怕大阿哥的母亲董鄂氏心生不忿,久了,自己的亲娘受牵连不说,甚至连皇太后的公允与威严都要面临一些风波…… 皇太后听闻,再一次感念这个小孙子对自己的孝顺,思索良久,才让苏麻喇亲自护送回了二所。 苏麻喇领命护送小玄烨回到了二所。一进门,就把所有人召集在一起,开了一个“全体会议”,周密部署了照顾小爷的诸多事项,事无巨细,从喂奶时间、次数,到指派太医的人选、联络,再到验看伤情的结果上报,甚至是安全护卫的具体举措,等等,周全一番。 送走依依不舍、满腹牵挂的苏麻大姑姑,弘毅终于如释重负一般往炕上一靠,询问起两日内所内所有事务,全然没有刚才那种忍受脱臼之痛的样子了。 朴氏、孙氏两天没见小爷,回来居然吊着个膀子,自打他一进门就开始抹眼泪,好不容易挨到苏麻喇走了,就哭得和个泪人似地,那里还有什么“汇报”可言!弘毅实在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让小功子过来问话。 梁功还算镇定,虽然也没有亲历弘毅受伤的场景,却是先把当日去松竹斋通报,再去季开生府上才知道骡马市生了大变,急忙赶回宫中,却扑了个空,又不敢去位育宫、慈宁宫,好在想起弘毅的诸多吩咐,就急忙取了二百两官银,连夜送到松竹斋,顺便宽慰了张岁寒一番。 “这么说,张岁寒和那个朝鲜行商接上头了?”弘毅歪着脑袋问道,却是自始至终没有看梁功一眼。 “是的,他说朝鲜商人闻听他历来在关外私贩马匹,十分感兴趣,说是可以通过边关熟人直接将大批战马送往朝鲜!还许诺张大人诸多好处!”小功子更加卖力的汇报。 “朴嬷嬷,你那个朝鲜老家的侄子还在京师吧?他可想飞黄腾达?”弘毅转而问道。 “爷,我这几日也听小功子说了,只要爷一句话,奴婢保准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奴婢们也助您一臂之力!”朴氏坚定说道。 “好!你就带上一百两银子,交予你的堂侄。” “不用银子!爷,您就说要他做什么吧!” “不,他什么也不做,只要拿着银子就好。你的堂侄,到时候我自有用处。那银子,将来就让他在大清置办一些产业好了。至于其他,只要他能够像您一般真心助我,自然少不了他的好处!” “奴婢万死不辞!” 弘毅调度完这边,突然厉声说道: “梁功,你又立下功劳一件!” “奴才不敢!奴才本分,不敢邀功!”梁功怎么听都听不出要立功受奖的意思。 “嗯,我早就说过,与你,立功一件我记下一件。但是,你要是犯了错,我照样罚你!” “奴才知罪!” “你知罪?何罪?” “奴才不该把您一个人留在骡马市,要是奴才在,奴才就是死,也不让那些个……” “住嘴!”弘毅有些恼火,说了半天,大清奴才的本性还是如此呀! “骡马市之事,你本无罪!你现如今倒还没有犯‘罪’,而是犯‘错’!”弘毅说完,平复了一下心情,准备小小普及一下“人人平等”的概念。 “我是说,你有错无罪。错在当日在琉璃厂不问青红皂白,呵斥乞讨瘸汉!” “啊……”梁功抬了一下头。 “啊什么啊!” “是,奴才知错!”梁功接着又低下了头。 “不,你还是不知道错在何处。记住了,今后和我出宫,无论何时,你都不许在我没说话之前,就自作主张。”话到嘴边,弘毅决定先采取一个迂回战术,先给他一个好理解的答案,然后再循循善诱。毕竟,习惯做奴才这么多年,一些后世的基本人权概念对于他来说,太深奥! “嗻,奴才记下了!”梁功这次是真明白了,十分诚恳。 “嗯,明白就好!因为,每个人在我这里,都会是有用之人,都有可能是国家栋梁之才,无论他是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 “奴才……知道了。”又有些糊涂是真的。 “就比如说那个乞丐,若不是玛拉接近,我就不会知道有许多军士现在居然食不果腹、居无定所,这,对于大清,就是一处伤痛,一处不好看的疤瘌!” “大清的疤瘌?哦……奴才明白了!”梁功突然眼睛放光!吓了弘毅一跳。这小子不会找人去把这个“大清的疤瘌”做掉吧,奶奶个熊! “不懂装懂!我的意思是说,他提醒了我,大清还有许多人许多人要照顾,要注重民生!你知道?你知道个……算了,你好好想想,要是再自作主张,定不轻饶!去把玛拉叫进来。对了,罚你抄写《三字经》十遍!扣假期两日!自己记在《二所宫人考核档案》里面,拿来我看!”弘毅及时打消了普及人权的念头,改为梁功更能接受的直来直去的责罚。 “嗻!奴才谢小爷恩典!”这就是现实,真实的现状。挨罚了还心甘情愿、兴高采烈的接受,比起能够继续在贝勒爷身边当差,什么责罚对于一个太监来说都不算什么了。 很快,门口的玛拉就进来了,请安行礼之后,站立一旁。 “玛拉,我有一事要你去办。” “请爷示下!” “你去琉璃厂,找到当日那名瘸子乞丐,问问他的经历,要详细,但不要让他知道你的身份,而后回来详细告我。” “爷,如何详细?”玛拉就是这么直接。 “嗯,问问他是哪里人,曾在那里入了行伍,战功如何……还有像他这种人,他知道的有多少,等等。” “奴才明白了!” “好,注意保密!” “保密?”玛拉愣了一下。 “对,谁都不要说。” “嗻!” 看着玛拉出门,弘毅长舒一口气。孙氏终于等到自己的机会,急忙扶弘毅躺舒服了,就准备敞开胸脯给小爷进“吃食”了。 “爷,季开生季大人就见!”梁功在外边轻轻喊了一嗓子。 “快请!”弘毅有些遗憾的望了望那自己好几日没有亲近的雪白一片,现如今早已是浑圆饱满、含苞待放,毫无营养却还是尽职尽责涔涔欲滴的奶~水似乎已做好了喷薄而出的阵势! 最终,弘毅还是咕噜了一下喉咙,十分不舍得摆手让孙氏穿戴整齐,和朴氏一起先行退下了。毕竟,比起满足后世**丝青年的一点点YY,军国大事更要紧! 季开生虽然奉得上谕,因为编写那本《国学与西学》,可以较为随意的出入东二所。但他还是谨守人臣之道,立在门外低头不语,直到两位嬷嬷鱼贯而出,这才提着补服[1]马褂下摆,小跑步进了弘毅的寝殿。 “臣,季开生,给多罗贝勒爷请安!” 看到一身朝服的季大人如此严谨,弘毅自然是十分受用。无论是当下的贵胄还是后世的知识青年,被尊为上位者的那一点点虚荣,是十分容易满足的。 “哈,季师傅,这二所是‘咱自己’的地界儿,不必如此多礼!要是一如你这般谨慎,我这个做徒弟的,还要先给您请安才是呢!”弘毅坐直了身子,和颜悦色。 “臣不敢,爷是皇子贝勒,又是大清重臣,自然是做臣子的给您请安。再说了,您有伤在身,不可擅动!”季开生这番说辞,其实已经说明,他不拿弘毅做外人了。 “哦,季先生伤势如何?可有瞧过御医?”弘毅关切问道。前日晚上回到慈宁宫,弘毅就要求皇太后另传一名御医去季开生府上诊视病情了。 “谢皇太后隆恩!谢贝勒爷挂念,微臣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不碍事!”季开生诚惶诚恐,刚站起来就再一次面相西南、慈宁宫的位置二次下拜。 “季先生,那么说,您的身子已经不妨碍今日按时早朝了?”弘毅将话题引向正题,但作为不列朝班的年幼皇子,自己没有资格参加御门听政,自然不好直接过问。 “正是。臣这就是刚刚散朝,匆匆赶来。今日朝堂之上,尚方院拟议将那显亲王家奴叫做孙狗子的,按律绞杀。从者杖一百流三千里。不过皇上还是一言未发,诸位旗主也是默不作声。”季开生不再虚套,直接汇报上了。 “按律绞杀?”弘毅有些吃惊,进而默不作声,若有所思。 “是,按《大清律集解附例》[2],贱奴孙狗子‘殴打宗室觉罗者,致笃疾,绞、监候!’[3]”季开生虽是兵部右给事中,但是对于大清“基本法”还是有些了解的,说得言词确确。 “笃疾?我这也算笃疾?”弘毅自言自语。他知道,所谓笃疾,就是重病或者不治之病,可自己的脱臼,连骨折都算不上。也许会有轻微脑震荡吧,连梦话都磕出来了!呜呜!可现在的大清,任凭谁都不会知道这“脑震荡”是啥毛病!无论如何,完全不属于“笃疾”的范围! “贝勒爷,损伤皇子贵体,还不算笃疾?”季开生有些吃惊。 “呵呵,还请季师傅将《大清律集解附例》中有关章节汇总一下,交给我看看可好?”弘毅没有纠缠,提了个小要求。 “此事臣马上就办!” “不急不急,说说你和张岁寒的接洽如何?还有那位老先生。”弘毅更关心这两件事情。 “是!张大人他果然没有辜负您的厚望!而那位老先生,竟然也是个了得人物!”季开生闻听弘毅一问,竟然十分兴奋,将这两日的来龙去脉详细汇报了足足一个时辰! 送走季开生,弘毅终于躺在了孙氏的温柔怀抱之中,一边享受这久违的吃食,一边思量几件大事: 一者,朝鲜看来这次栽定了! 二者,骡马市所救老先生的那部大部头《国榷》,可以好好利用! 三者,孙狗子刑罚一事,可以大大有利于收拢下五旗一班奴才的心思! 四者,“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就以自己这大清多罗贝勒爷,作为最好的判例来做一次小小的推广运作吧! 最后,母乳喂养真是好呀,看来可以继续坚持坚持呢!喝到七八岁也是可以滴……呵呵,YY一个吧…… “皇上驾到!”二所宫门外,小功子卖力的呼喊起来。 好吧,咱们继续做正事! [1]补服,又称“补子”,是从我国的明朝开始出现,并一直延续到清朝灭亡时逐渐退出历史的舞台。补子用飞禽代表文官,如一品文官用仙鹤补;用猛兽代表武官,如一品武官用麒麟补。 [2]《大清律集解附例》,是《大清律例》的前身。顺治年间,甚至康熙、雍正两朝,严格意义上说,都还没有什么《大清律》的,只有这个《大清律集解附例》。清统治者取得全国政权之初,暂用《大明律》。顺治二年(1645),即以“详绎明律,参以国制,增损剂量,期于平允”为指导思想,着手制订法典。三年(1646年)律成,定名为《大清律集解附例》,颁行全国。十三年复颁满文本。康熙二十八年(1689),将康熙十八年纂修的《现行则例》附于律文之后。雍正元年(1723)续修,三年书成,五年发布施行。乾隆五年(1740),更名为《大清律例》,通称《大清律》。乾隆十一年定制“条例五年一小修,十年一大修”。以后虽历经修订,但主要是增减修改附律之条例,律文则变动不大。直至宣统二年(1910)《大清现行刑律》颁行,在中国大陆地区予废止。但是真正意义上的废止却是在1972年。1842年,香港被清朝政府划到了英国的殖民版图中。但双方签署的条约中规定,香港法律中对于华人仍按照《大清律例》。这是由于香港割让予英国之后,基于香港跟随英国奉行的习惯法模式,使大清律例中的部分法例在没有其他法例可供参考的情况下,继续成为唯一的参考对象。直到1971年,最后一条有关婚姻习俗的法律被香港的成文法取代,结束了香港男性借《大清律例》为挡箭牌而为自己纳妾及休妻。但在1971年前依《大清律例》订立的妾侍若仍然在世,她们、她们的子女与后代仍然有承继权(但承继权分摊比例少于妻子)。至此,《大清律例》历史使命终于完成,从1646年到1971年,总共经历过325年。 [3]《大清律集解附例》中《刑律-斗殴》之《律》第叁佰零伍条——《宗室觉罗以上亲被殴》中明确规定,绝非杜撰!。 第七十章——借用吴良辅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大清皇帝福临再一次驾临乾东五所之二所,而且传谕尚膳监,将今日午膳就摆在这里。 福临的确是心疼这个与自己感情日笃的小儿子,更何况,昨日岳乐从慈宁宫出来之后,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自己摆布下五旗的想法第一次表示了全力以赴的支持,再也不是面露难色、半推半就。 吴良辅对自己转述了弘毅在慈宁宫的那一番话之后,福临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家伙绝对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深谋远略!最近这段时间,这些谋略还都是与自己心心相映!传说中的父子连心,在十九岁的年轻皇帝心中慢慢升腾着…… “玄烨,多尔衮那老贼,真的如你所说一般还有万不得已的时候吗?”福临看也不看周围,就像在位育宫一般,压低了声音问对面的儿子。他知道,现在能听到自己父子二人谈话的,只有吴良辅一个了,那些二所下人,都是没有资格再靠近这所小小的宫殿。 “皇阿玛,儿臣年幼,并不明了他的本心。”弘毅自顾自地吃着无污染纯天然美食,全然没有当下所有人在皇帝面前用餐的拘谨与不适。 “那,你为何如此说?”福临呷了一口汤,并不死心。 “因为这样说,皇玛玛才会支持八旗共主的事情。”弘毅十分不舍的放下手中的鹿腿,有些哀怨地说。 “嗯。”福临点了点头,用一方手帕轻轻擦去对面玄烨脸颊上的油渍,还想问什么,却还是忍住了,轻叹一口气,微笑着说: “玄烨少吃一点,你还小,万万不可积食伤了肠胃!” “积食宜消,积怨难解!”弘毅望着鹿腿,似有所悟一般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福临收回了手,盯着弘毅。 “皇阿玛,儿臣吃多了,就去隔壁大阿哥那里跑上一圈,也就没有涨腹的感觉了。可儿臣一见到您身后的吴良辅大总管,就是出去跑上一个晌午,也难平心中怨气!”弘毅抬眼,死盯着福临身后的那个老太监。 “噗通!” 吴良辅此刻的自我感觉,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面对如此无妄之灾,只有跪地求饶—— “贝勒爷赎罪!贝勒爷赎罪!奴才万死!”这般碎碎念个没完。 “哈哈,吴良辅,你先跪着。朕替你问问再说。玄烨,你为何总是和一个奴才过不去呀?”福临很是好笑,他知道,吴良辅以往那可是了得的很,可自从小玄烨降生,他们就成了一对死对头一般,而且处处还是玄烨占得上风! “皇阿玛,于私于公,儿臣都不喜欢他!”弘毅抓起鹿腿,直接指向了吴良辅,然后收回来狠狠咬了一口! “于公于私?你说来听听!”福临忍住了笑容,严肃问道。 “于私,他每日常伴皇阿玛身旁,玄烨嫉妒非常!” “哈哈哈哈哈,好,是个理由!那于公呢?”福临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答案,都能被小小玄烨说的理直气壮,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对眼前幼子的疼惜之情。 “于公,他坏了皇阿玛的大事!”弘毅继续演。 “大事?吴良辅侍奉朕十几年,从未误了什么大事,而且事无巨细,排布妥帖……”福临心情很好,和眼前的幼子详细解释起来。 “慈宁宫风声未起,他就在皇阿玛耳边兴风作浪!”弘毅打断了皇帝了言语,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鹿腿。 “……”福临沉默了。 “奴才冤枉呀,主子,小爷!”吴良辅跪在地上小声申辩。 “冤枉?我来问你,昨日我在慈宁宫与皇玛玛、安郡王所言之事,你是如何知道?你不说,我总会要和皇阿玛禀报。你一说,又有谁会不知道!”弘毅不便在福临面前怕案而起,可手中的鹿腿却变成一把利刃一般,指向地上的吴良辅。 “奴才,奴才除了主子,没有告诉过别人……”吴良辅带了哭音儿。 “放肆!你是说朕会轻信于你的谗言诬陷不成!”福临发话了,及时制止了心智大乱的老奴才。 “奴才不敢,奴才万死!奴才万死……” “皇阿玛息怒。儿臣不是要追究吴良辅死活,而是想提示他一句:谁人背后不说人!他去打听皇玛玛,皇玛玛难道就不会反其道而行之!?”弘毅平缓心情,低声说道。 “这……”福临语塞。 “皇阿玛、皇玛玛都是儿臣的至亲至爱,你们母慈子孝,不仅仅是玄烨的福气,更是大清的造化呀!”弘毅终于伴随着气氛,跪在炕上死谏一般! “这,这朕如何不知?可……你的皇阿玛年幼之时所受屈辱,你也是不知呀!”福临有些懊恼。 “皇阿玛,难道您怨恨皇玛玛?”弘毅添油加醋加把柴火! “大胆,朕如何会怨恨自己的额娘!”果不其然,福临断然否认。 “儿臣不敢,但儿臣还要说,假使皇阿玛和皇玛玛貌合神离,真是中了九王多尔衮之毒计!”弘毅猛地抬起头来,直勾勾叮嘱福临。 “这……这……唉!”福临不傻,弘毅这么一说,他自然明白! “八旗共主,没有皇玛玛的鼎助则绝无可能。为今之计,儿臣愿为皇阿玛分忧!” “你如何分忧?”福临伸手拉起了小玄烨。 “清舆论正视听!”说完,弘毅凑到福临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通。吴良辅只见皇上脸色时晴时阴,时喜时怒,最后总算是龙颜大悦! “好,就这么办!朕等你的时机一到,就帮你了了此事!”福临拍案而起! 在吴良辅的满腹狐疑中,父子二人之后连饭也没有再吃,而是转而谈论起所谓“八旗共主”的事情来,却也没有避讳他。一个时辰之后,皇帝才起驾回宫。 当日下午,弘毅吊着左臂,大张旗鼓出东华门,去了安郡王岳乐府上。令小功子奇怪的是,内十三衙门总管太监吴良辅居然没有待在位育宫,而是“奉旨随侍皇二子、多罗贝勒玄烨左右”。更奇怪的是,小爷玄烨竟也听之任之! 按照礼数,弘毅一行在安郡王府门前等候通禀的时候,眼尖的小功子发现,门旁早就停满了各式亲王郡王的轿辇,一个个气派不凡,都比自己侍奉的贝勒轿辇气派许多。 梁功刚要提醒弘毅,却见自己的小爷正冲着自己努嘴,立即明白非常,小跑步向那些歇息的轿夫、太监们跑去。不一会儿,梁功就回来了,半跪在弘毅面前耳语一番。 “好!显亲王、巽亲王、信郡王、平郡王、敏郡王都到了!”弘毅很是欣慰的样子。 “吴良辅,我们进去吧!”弘毅没有指使梁功,而是安排一直低头耷脑的吴良辅。 “嗻!”吴良辅赶紧应承,接着不等通传,果真拿出御前一等一太监的气派,两步跨上了八尺台基,直入王府正门[1],一把推开了还在愣神的侍卫,冲着不远处的王府正殿大声宣告道: “奉皇上口谕,多罗贝勒、皇二子到——” 弘毅高喊一声“走”,就在梁功和玛拉的“左文右武、左辅右弼”下,再次迈入了安郡王府。 进了安郡王府的庭院,还没走出多远,只见正殿里“呼啦啦”跑出一群亲王郡王的,为首的正是岳乐。 岳乐犹豫了一下,回头望了望其他几位,这才抹蹄袖、撩马褂,跪于道路中间,说道:“奴才,安郡王岳乐,叩请圣安!” 也难怪,这老奴才吴良辅,通传的时候闪烁其词,什么叫“奉皇上口谕”呀,你要是奉口谕,就应该通传“圣旨到”,然后由玄烨宣示口谕!所以岳乐是在思量一番之后,才按照迎接圣旨的规制簇拥着一群王爷赶到银安殿外。 “奴才,!@#¥%^,叩请圣安!”各位王爷也是齐齐跪倒。 “各位亲王郡王、各位宗亲,快快请起!好你个大胆的吴良辅,你在门口就嚷嚷什么!来的路上不是告诉你,本贝勒辈分低、年龄小,不可不恭谨从事的吗!”弘毅迈开小腿,几乎是跑到跪在地上的各位王爷面前,一个劲儿吊着左臂还打千行礼,而后又回过头来怒斥吴良辅。 “奴才该死,奴才就顾着皇上威仪,忘了小爷嘱托,奴才该死、该死!”吴良辅老谋深算,配合弘毅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贝勒不必谦让,我等恭迎圣训!”岳乐带头说道。 岳乐心底暗自佩服这一老一少、一主一奴两个人,一个以退为进,什么辈分低年龄小,你可带着皇上口谕呢!另一个更可气,什么顾着皇上威仪?!我们这要是不下跪迎接咱的小小贝勒爷,那就是不顾皇家威仪、不尊皇帝天威啦!任你是亲王贝勒铁帽子王,摊上这个事儿,这罪名大了去了! “各位王爷还是起来听吧!”弘毅得了便宜卖乖,等着各位王爷表态。 “奴才们跪迎圣训!”众位王爷无论长幼,只能齐齐跪颂。要知道,现如今这一批爷们,虽然都是下五旗旗主,可辈分都是皇上福临的同辈或者晚辈,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知道是皇上口谕的情况下,还摆谱托大的! “既如此,弘毅只好勉为其难,在各位王爷面前露怯了!”弘毅不再推脱,迈步绕过当中间的岳乐,直接走上银安殿月台,在刚刚摆设完成的香案前转过身来,环视下面几位。 这个场景要是后世的电视剧场务看到了,一定会说是绝佳的拍摄视角和机位选择!虽然弘毅使劲补充各色营养(含人~乳),但如今也不过90多厘米的样子,还吊着一个膀子,却挺立在半米高的月台之上。台下平地上,一班王爷、奴才,无论年龄大小,都是跪伏在地,现如今这安郡王府,站的最高的,就是这位多罗贝勒爷! “朕,允皇二子玄烨,与众位皇室宗亲一聚,与五旗旗主共商天家家事,各位亲王郡王务要亲善待之。然,玄烨与族中辈分不低,却毕竟年幼,若有不妥不敬之处,尽速前来告诉朕知道!钦此[2]!” “奴才谨遵圣旨!”岳乐带头表态,剩下的王爷们也只能“唯唯诺诺”了。 “好了好了,各位王爷快快请起,玄烨多有冒犯了,万望恕罪!”弘毅没有走下月台,而是就地打千儿施礼,算是赔罪。 “玄烨呀,各位王爷,来来,我们一家人都进屋去叙话!”岳乐站起身来,先回头招呼身后五位,而后当先走上台阶,站在弘毅身旁,又转过身来,一起看着台阶下的五人。 “我们……”年纪最长的敏郡王勒度,带头说话了。 “进屋进屋,进去再说!”岳乐大手一挥,拉着弘毅的右手,转身而去…… [1]其时岳乐为郡王,按照《大清会典》规定,郡王府和世子府,都是基高八尺,正门一重,正屋四重,正楼一重。其间数、修广及正门金钉、正屋压脊,均减亲王七分之二。梁栋贴金,绘画四爪云蟒,各色花卉。正屋不设座。也就是说,郡王府台基高八尺,大门为三间,可开启中央的一间,门上的钉比亲王府门减少七分之二,即九行五列共45个。 [2]“钦此”一词,象征皇帝到此亲自颁布诏书(亲临此地)。 第七十一章——开导五旗主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其实,别看一屋子亲王郡王的,这里面就数着岳乐最年长了,其他人,不是幼儿(弘毅),就是少年,充其量还有几位青年! 岳乐生于天命十年九月十九日(1625年10月19日),时年31虚岁,大清宗人府宗令。清太祖努~尔哈赤第七子阿巴泰之四子,玄烨堂叔。再让我们来看看剩下的几位下五旗旗主的真实年龄和辈分吧―― 正蓝旗旗主:信郡王多尼,崇德元年十月十八日(公元1636年12月14日)生,时年16虚岁。清太祖努~尔哈赤第十五子多铎长子,玄烨堂叔; 镶白旗旗主:显亲王富绶,崇德八年五月十七日(公元1643年7月2日)生,时年13虚岁。清太祖努~尔哈赤第八子、清太宗皇太极长子豪格之四子,玄烨堂兄。 正红旗旗主:巽亲王常阿岱,时年15岁(此为杜撰,正史无考。但常阿岱为代善第七子、满达海之第一子,满达海天命七年,即1622年生,推测其长子应出生在满达海十七八岁的样子,也就是1640年前后)。清太祖努~尔哈赤第二子代善之孙,玄烨堂兄。 镶红旗旗主:平郡王罗科铎,时年20岁(此为杜撰,正史无考。代善长子岳托生长子罗洛浑,罗洛浑生长子罗科铎,后两人出生年月皆不可考!【很晕很晕!】岳托生于1599年,死于1639年,假若岳托十七八岁生第一子,罗洛浑也是十七八岁生第一子,那么推算罗科铎应出生在1635年前后,则其时年为20岁)。清太祖努~尔哈赤第二子代善之嫡曾长孙,玄烨之堂侄。 镶蓝旗旗主:敏郡王勒度,崇德元年九月二十九日(公元1636年10月27日)生,时年20虚岁。清太祖努~尔哈赤堂侄、叔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第三子,玄烨未出“九族五服”[1]的堂叔。 也就是说,论起真实年龄,在弘毅眼中,他们都还只能算是青少年序列!论辈分,基本都是顺治皇帝福临的兄弟辈、子侄辈甚至孙辈(平郡王罗科铎)!特别是随着叔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于今年五月初八病逝,现如今福临的宗室长辈所剩无几!这才有了福临、玄烨父子二人要借机将下五旗一网打尽的念头,都是孤儿寡母的,谁不欺负谁傻帽! 入了银安殿,岳乐稍一谦让就落座主位,可谁来坐主客位却颇费了一番周折: 论辈分,自然是二十岁的敏郡王勒度,可他偏偏是五位王爷中唯一一位不是太祖努~尔哈赤一脉的,自然不敢上坐; 论年龄,还有一位平郡王罗科铎,时年也是二十岁了,可偏偏辈分最低,还要管玄烨叫叔叔,也是不敢无序; 论亲疏,显亲王富绶是太宗皇太极一脉,和福临、玄烨最为亲近,偏又刚刚纵奴行凶,更是不敢造次; 论爵位,只剩下另外一个贵为“巽亲王”的常阿岱,年龄也是不大不小,辈分也是玄烨长辈,可恰恰他今日遇到了平郡王罗科铎,人家是代善嫡曾长孙,代表着代善一脉正枝宗亲,既然皇上都说今日是商议“天家家事”,罗科铎不坐,他自己虽是叔叔辈,最终也是不好坐这主客的位置。 于是,大家“谦让”半天,最后终于百般无奈、不约而同得推举皇上钦差、不到两岁的娃娃玄烨来上坐! 弘毅故作谦虚推诿一番,直到岳乐瞅准时机发话,弘毅这才爬上座位,有模有样地继续“高高在上”。 “玄烨,皇上还有何圣训?”岳乐明知故问。 “回四叔的话,皇阿玛就是让玄烨来给各位宗亲吃一颗定心丸,其余事务,全凭各位王爷自相商定。”弘毅打定主意,汤水不进的做派。 “哦,我们几人刚才正是在说这旗务。”岳乐点头,若有所思之后,抬头望着正蓝旗旗主、“执掌旗务”堪堪六年的信郡王多尼说道: “多尼,我们正蓝旗是个什么章程呀?” “这个……”多尼冷不防被岳乐点名,居然身子轻轻一颤,面露难色,左顾右盼其他几位旗主半响,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岳乐也不在意,自己接过话茬,自说自话起来:“咱们正蓝旗,原本是太祖之五子莽古尔泰、十子德格类两人先后所领,但两人难承天意,先后中暴疾,不能言而死,此乃天意也[2]!于是,太宗将正蓝旗和正黄旗先合后分,成了新的正蓝旗和镶黄旗,并将正蓝旗交予肃亲王豪格统帅。九王多尔衮专政之时,害了肃亲王性命,这才将正蓝旗交予了十王多铎【多铎和多尔衮是同母兄弟】。唉……” 岳乐说完,打量着几人。果然,显亲王富绶听到自己父亲豪格的事情,早已是掩面而泣。而多铎之子多尼,听到岳乐提起皇上最最痛恨的多尔衮兄弟三人,更是心惊不已,又见富绶哭泣,愈加心烦意乱。 “哦,原来正蓝旗还真是不好管带呢,先是损了太祖五子和十子,后来又少了肃亲王,唉,信郡王你也真是不容易呀!”弘毅似有所指的跟了一句。 “这、这……”十六岁的多尼更是慌了神了。 弘毅那一句话,暗示这正蓝旗先后葬送了三位旗主了,有两位还是“中暴疾,不能言而死”!这听起来,简直和赤裸裸的恐吓无异了!岳乐那句话,也在暗示这正蓝旗,你多尼作为多铎之子,本来统领的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这正蓝旗,本王愿意奉还显亲王,镶白旗嘛……”多尼终于有了一个貌似不太吃亏的主意:两旗互换。 “不不,镶白旗刚刚犯下大错,本王……本王和母妃早就商议过了,本王年幼无能,无法统领一旗,恳请皇上亲领,本王我只愿做个梅勒章京(清代八旗官名,一旗之副职,职数不定。顺治十七年后改称“副都统”)就好!”十三岁的显亲王富绶一听多尼所言,立即停止了无谓的抽泣,慌慌张张开口说出了岳乐早就教授妥当的说辞了。 “这……这……”多尼傻眼了。 “多尼,正蓝旗乃是大旗,人口兵丁不比镶白旗少,你又能确保不出恶奴伤主之事吗?”岳乐也是正蓝旗人,这几年趁着多尼年少,早就将旗下事务料理的井井有条。作为正牌旗主的多尼,至于具体的旗务,还真是一头雾水。 “本王……”多尼再次语塞。 “四爷爷,侄孙还是认为,下五旗不能一股脑全推给皇上亲领呀!”二十岁的平郡王罗科铎,发现两个“年少无知”的小旗主根本不是玄烨和岳乐的对手,眼看着就要对玄烨和岳乐言听计从、坏了大家伙的大事了,急忙施以援手。 “哦?为何不能?”“四爷爷”岳乐问道。 “侄孙以为,其一,下五旗之所以为下,是在突出皇上亲领之上三旗的威仪,没有了‘下’,又何来‘上’呢?”罗科铎有备而来,见岳乐沉思不语,他继续说道: “其二,下五旗人口兵丁原本杂乱,不如上三旗规制清楚,贸然请皇上亲领,这些个琐碎旗务,岂不是让主子心烦?四爷爷,二叔,您二位说是不是这个理儿?”罗科铎越说越觉得自己的主意站得住脚,在其它几位的眼神鼓励下,冲着岳乐和他“二叔”玄烨,侃侃而谈起来。就连弘毅,此时竟然也在频频颔首! “其三,我们几人小王几辈都世受皇恩,岂能因为现如今一点旗务琐事就全身而退,枉食皇俸?那也忒不懂事了不是?”平郡王罗科铎说到最后,一派器宇轩昂、大义凛然。 “琐事?”弘毅开口了,用力抬了抬自己缠着夹板绷带的左臂,一脸愠色,接着说:“平郡王,你说我这骡马市受创虽不是什么大事,但皇室威仪现如今就在下五旗一文不值了不成?今日可以踢倒我一个小小多罗贝勒,可长此以往,保不齐下五旗的奴才就敢去午门砸场子闹事了!” “二叔息怒,二叔,侄子不是这个意思呀!”罗科铎吓得赶紧抬屁股频频给弘毅施礼。其余四位也都是暗暗心惊。 “呵呵,平郡王不必如此,玄烨只是打个比方罢了。不过,你说的前两条也是有理,诸位王爷以为呢?”弘毅换回乖巧模样,继续发问。 “平郡王所言有理,我等不敢枉食皇俸。”几位异口同声,除了富绶。 “枉食皇俸事小,裹挟帝室事大!”岳乐突然重重说道,一下子把几位王爷齐齐从椅子上震到了地砖上,跪成一圈,“哇啦哇啦”分辨不停。 “几位,我皇阿玛曾不止一次和我说过,当年承续大统,若不是两白旗裹挟九王,身为旗主的九王多尔衮断断不会窥伺皇位。可一到了关键时候,下五旗为什么就不能和皇上心意相通呢?”弘毅声音不大,却十分有力的让殿内鸦雀无声。 “富绶再请皇上亲领镶白旗。”富绶带头了。弘毅口中的两白旗,正白旗早在多尔衮亡故之后就被福临亲领,成为上三旗之一。现如今,只有自己的镶白旗成为这历史的罪人一般。 “多尼……多尼愿意交出正蓝旗,请皇上亲领!” 终于,有两位表态了。还有三位默不作声。 弘毅冲着身旁的吴良辅点了点头。 “庄亲王、和硕承泽亲王妃到!”吴良辅抽身到殿门口,大声通传。 几位王爷不约而同回头望去,只有平郡王罗科铎瘫了一般无动于衷。 玄烨和岳乐都起身到门口迎接这位庄亲王和他的母妃、和硕承泽亲王妃那拉氏。庄亲王博果铎时年不过六周岁,可却承袭去年亡故的和硕承泽亲王塞硕的爵位,是玄烨的堂兄。关键一点,就是博果铎早在顺治八年就被改旗镶红旗!虽不是旗主,却是年幼的亲王,而且还是皇太极的亲孙子、福临的亲侄子! 也就是说,现如今的镶红旗,旗主为“多罗[3]郡王”,并非太宗一脉。旗内却有位“和硕[4]亲王”,而且是帝系一脉!这镶红旗的事物,早就被收拢在皇帝的手中了。 “各位王爷免礼!本妃听说四叔安郡王在府内与几位旗主商议旗务,就陪着博果铎来了,很是冒昧。”塞硕的未亡人、王妃那拉氏款款施礼说道。 “本王原将所领旗务交与皇上叔叔亲领!罗科铎,你呢?”六岁的庄亲王博果铎直入正题,大声质问跪在地上的二十岁的堂侄平郡王罗科铎。 “小王……小王也愿意……”平郡王罗科铎无奈应允。这庄亲王一到,他就明白自己这个早被架空的镶红旗旗主只有妥协的分了,否则,人家帝系一脉就能让自己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一旁的正红旗旗主、巽亲王常阿岱,镶蓝旗旗主、敏郡王勒度,眼看着这猝不及防的一幕,都是暗自思量起来。 常阿岱的正红旗,旗下梅勒章京觉善,福临亲政之后就命其“专领”正红旗梅勒章京一职,实际上早就将一旗旗务收拢的十分牢靠。 勒度的镶蓝旗,旗下梅勒章京蓝拜,也是在福临亲政之后就命其“专领”镶蓝旗固山事,和觉善如出一辙。 两位旗主心里清楚,此时自己再不表态,门口的吴良辅就会一声一声把这两个管事的正主“通传”进来,那时候自己假使再不同意,恐怕第二天就没了旗内诸多供奉,阖府上下,总不能喝西北风吧…… 十五岁的常阿岱终于抬起头来,说道“小王恳请皇上亲领正红旗!” “咳……咳……,本王也愿附议,恭请皇上亲领镶蓝旗……咳咳……”二十岁的勒度近来身体日益虚损,眼看时日无多,也就不愿意去耗费这些个力气了[5]。 于是,满清八旗史上的一次前所未有的改革,在导演兼男二号玄烨、制片人福临、主演岳乐、配角若干人的共同努力下,顺利杀青! [1]“九族五服”,九族中,纵向有高祖父母、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己身、子、孙、曾孙、玄孙;横向有己身、兄弟、堂兄弟、再堂兄弟、三堂兄弟、姊妹、堂姊妹、再堂姊妹、三堂姊妹。围绕着纵横向的九族,形成九族与五服的家族结构。 [2]关于太祖之五子莽古尔泰、十子德格类两人先后“中暴疾,不能言而死”一事,后世猜测应该是皇太极所为。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搜索所谓“莽古尔泰、莽古济、德格类姐弟三人谋反案”。 [3]“多罗”满语写作doro,是满语的称美之辞,相当于汉语的“礼、道、理”之意,冠以在郡王和贝勒头衔之前,有“礼的、道的”意思。 [4]“和硕”,满语写作hoso,其义为四方之方,东北角、西北角之角。将其放在爵位之前,有统辖、管理一方的意思。 和硕亲王,满语写作hosoicinwang,也就是一方之王。 [5]正史中,敏郡王勒度死于顺治十二年十二月,的确是时日无多了。 第七十二章——初登御门下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二年九月初六日,卯时二刻,太和门前广场。 随着午门鼓声隆隆,一众文武大臣列队从紫禁城午门左右掖门鱼贯而入,并按品级分列于太和门前。 此时皇上还没有来,重新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很快就出现一些小小的骚动,连负责监察百官仪规的监察御史也没有制止。 昨日本是御门听政[1]的正日子,可散朝之时,皇上也没有下旨说今日还要在太和门常朝仪早朝。直到昨天入夜,各衙门执事才分派干吏挨家挨户通知这些当朝重臣,说是明日再行御门听政。虽然对于年轻有为的皇上来说,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情,但每一次临时增加常朝仪,都会给满蒙汉所有大臣留下无限遐想的空间。 卯时八刻,终于看见一身朝服的皇上乘辇自位育宫面南而出,此时午门钟鼓齐鸣,两厢中和韶乐[2]大作,太和门广场上的文武群臣终于归于肃穆。 辰正刻(早8时)一到,福临正好于太和门下升座,内大臣分立前后,侍卫又于其后护守。起居注官四人立西柱后,大学士、学士、侍讲、读学士,正、少詹事立东檐下,御史、副佥都御史立西檐下。接着,銮仪卫官赞“鸣鞭”,静鞭三响中,鸿胪寺鸣赞官高赞“排班”,底下王公百官立刻就拜位,行一跪三叩礼。 今日虽然不是大朝会,只是一次御门听政的常朝仪,可在京所谓“六部九卿”,即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满汉尚书,通政使司长官通政使、大理寺长官大理寺卿、都察院长官左督御史,实则是六部、五寺(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鸿胪寺)、二监(国子监、钦天监)、二院(都察院、理藩院)、一府(宗人府),共十六个机构的满蒙汉三族主事官员,各位大学士、学士,各“翰詹科道”(翰林院、詹事府、六科给事中、御史道)等,以及相关的办事官员,共计百十人,齐齐聚在太和门外广场之上,将这套程序进行的一丝不苟,整个过程再也没有人交头接耳。 礼毕,众人远远看去太和门下,却惊奇的发现,门下明黄色御座左手边、大学士、学士之前,还立着一个小小的金黄色身影!靠得近一些的六部九卿终于认出来,这位小不点,正是不在常朝仪序列的多罗贝勒、皇二子、大清火器营左总统大臣玄烨!今日可是他第一次出现在御门听政的场合! 今天的弘毅,坚持不再吊着夹板绷带,也按照皇帝福临的要求,没有穿多罗贝勒的石青色四爪正蟒朝服,而是一身皇子服饰:头戴巻檐式薰貂冬朝冠,上缀朱纬(红绳),顶子为金龙二层、东珠十颗,上衔红宝石;身穿端罩、龙褂,均为金黄色,绣五爪正面金龙四团,两肩前后各一,间以五色云;胸前挂金黄丝绦[tāo]穿就而成一百零八颗珊瑚朝珠[3],腰缠猫睛石金版四方金黄丝绦朝带,足登金黄方头朝靴…… 虽然都是小一号规制,此时的小玄烨却是一身金黄色,立在一身明黄色服饰的皇帝身旁,凸显了这大清皇家的威仪和地位! 文班里的礼部满尚书恩格德悄悄看了半天,终于忍耐不住,低声向身旁的礼部汉尚书胡世安说道:“处静兄,小弟今年五月才任职礼部,兄台你顺治五年就任了礼部左侍郎,这见识自然不俗。不知今日这贝勒玄烨的冠服,可是有所暗示?” “恩大人,小弟才疏学浅,不敢妄言呀!”胡世安故意推脱。 “嗨,兄台不说我来说,这一身金黄,是不是‘太子’冠服?”恩格德追问不放,还故意强调了“太子”一词。 “我朝入关以来,还未立储。皇子服饰,也未明载于《大清会典》,不过参照前朝之规,至少是‘皇子’仪规。”胡世安只好模棱两可的回答,不过却突出了“皇子”一词。 “哦,明白了,皇上这是……”恩格德有了自己的判断,也在自言自语一般。 “那如此一来,咱们回去就要知咱们礼部的会仪制清吏司[4]了,要早作准备,省得今后再行嘉礼[5]的时候慌乱出错才行!”恩格德自以为是说道。 “这……恩大人还是静待圣训为妙……”胡世安有些无奈的说。 “有事启奏,无事退班!”此刻,吴良辅正好在门下台阶上扯着嗓子唱诵一声,打断了两位礼部尚书的议论。 “臣,宗人府宗令,爱新觉罗·岳乐,有事启奏。”门下殿内东厢侍立的岳乐出班。 “讲。”福临允许。 “宗人府接满洲正蓝旗旗主、信郡王多尼,满洲镶白旗旗主、显亲王富绶,满洲正红旗旗主、巽亲王常阿岱,满洲镶红旗旗主、平郡王罗科铎,及满洲镶蓝旗旗主、敏郡王勒度分别呈上题本,恳请皇上亲领此满洲五旗旗务。这是五位旗主所上题本,恭请皇上圣裁。” 说完,岳乐毕恭毕敬将五本折子放在吴良辅端来的铜盘之内,同时还不易察觉得和前面的玄烨对了一个眼神,这才恭听天音。 太和门外,靠着近一些的满洲官员早就按耐不住,小声议论起来。一班蒙人、汉臣却极少说话。 他们听得十分明白,人家岳乐说得更明白,每旗前面都在强调一个“满洲”,也就是说,此次只涉及满洲旗务,与你们蒙古八旗,汉军八旗不相关联。 特别是一群汉臣,更是无声无息。毕竟,这满洲八旗改旗易主也好,共奉一主也罢,说到底还是人家满洲人自己的事情。汉军八旗[6]创立之初,曾以祖泽润﹑刘之源﹑吴守进﹑金砺﹑佟图赖﹑石廷柱﹑巴颜﹑李国翰八人为固山额真。大清入关之后,汉族大臣也都已入了汉军八旗,旗主经过不断轮换,其在旗内影响力却早已形同虚设一般,什么事情还不是皇上一句话而已,汉人旗主谁敢说个不字?也就没有必要跟着瞎搅合了。 此刻的弘毅,作为爱新觉罗·玄烨,第N次立在太和门下,却是第一次身着皇子朝服,站在大清顺治年间的“朝堂”之上,心情可谓复杂至极。好在这个两岁幼童的身体里,却蕴藏着后世三百六十年中华民族再冲世界顶峰的梦想,让弘毅不得不慢慢平静心思,专心致志地开始细细筹划…… [1]明清两朝皇帝的“常朝”制度,为皇帝公开处理国家政务的主要形式。明朝皇帝亲自到皇宫奉天门(今太和门),主持朝廷会议,聆听内阁及各部院大臣的奏报或奏言,进行议商,做出决断,发布谕旨,贯彻实行。御门听政是历代较有作为的帝王处理政务的一种形式,因是在清晨故又称早朝。清初顺治十三年乾清宫落成使用后,“御门听政”移至乾清门。这之前,循明制在太和门外举行。顺治朝的御门听政,一般按照明朝惯例,每月初五、初十、十五、二十、二十五、三十这六天举行,但顺治皇帝也会虽是按照情况增减。到了康熙亲政以后,御门听政成为每个工作日的惯例,只有在年节、婚丧等时候暂时罢朝。 [2]中和韶乐是明清两朝用于祭祀、朝会、宴会的皇家音乐。据文献记载,周代就设有号称“六代大乐”的宫廷音乐,成为雅乐。雅乐和以律吕,文以五声,八音迭奏,玉振金声,融礼、乐、歌、舞为一体,以表达对天神的歌颂与崇敬。自先秦至宋元,雅乐历代相延不断,明朝之初,把雅乐加以改组,并命名为“中和韶乐”,清朝沿用。清朝亡后失传近百年。 [3]清代朝服上佩带的珠串。状如念珠,计一百零八颗,每27颗间穿入一粒大珠,大珠共四颗,称分珠。垂在胸前的叫“佛头”,在背后还有一个下垂的“背云”,在朝珠两侧,有三串小珠,左二右一,各10粒,名为“记捻”。珠用东珠(珍珠)、珊瑚、翡翠、琥珀、蜜蜡等制作,以明黄、金黄及石青色等诸色绦为饰,由项上垂挂于胸前。朝珠两旁共附小珠三串:一边一串,另一边两串,名为“纪念”;戴法男女有别,两串在左一串在右为男,两串在右一串在左为女。朝官,凡文官五品、武官四品以上,军机处、侍卫、礼部、国子监、太常寺、光禄寺、鸿胪寺等所属官,以及五品官命妇以上,才得挂用。根据官品大小和地位高低,用珠和绦色都有区别。其中东珠和明黄色绦只有皇帝、皇后和皇太后才能使用,皇子除东珠、明黄色绦外,可以随意选取朝珠材质。参阅《清文献通考·王礼十七、十八》、《清会典·礼部四·仪制清吏司》。 [4]仪制清吏司,官署名。明、清时置,属礼部。掌朝廷诸礼仪式、清宗室封赠、贡举、学校等事。仪制清吏司是明清时期礼部下设的机构。掌嘉礼、军礼及学校、科举等事务。宣统时因避溥仪讳,改为典制清吏司。其职官有郎中 3人(满2人,汉1人),员外郎4人(满3人,汉1人),主事2人(满、汉各1人),笔帖式若干人,经承15人。司下分设建言科,王府科、印信科、学校科以及火房等单位,分办本司事务。 [5]嘉礼,古代“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五礼之一。即国家具有喜庆意义及一部分用于亲近人际关系、联络感情的礼仪活动。如君主登基、册皇太子、策拜王侯、节日受朝贺、天子纳后妃、太子纳妃、公侯大夫士婚礼、冠礼、宴飨、乡饮酒等。有时也特指婚礼。但本文中此处不是特指婚礼。 [6]清代军事组织名称。与满洲八旗﹑蒙古八旗共同构成清代八旗的整体。其建制﹑旗色与满洲八旗﹑蒙古八旗(见八旗制度)同。清太祖**哈赤时﹐将降服的汉人编成十六个佐领﹐隶满洲八旗。明崇祯四年(1631)﹐皇太极为平衡八旗旗主诸贝勒的军事势力﹐以汉人精于火器﹐拨出汉人别置一军﹐名“乌真超哈”(“乌真”﹐汉语“重”的意思﹐“超哈”﹐汉语“兵”或“军”的意思)﹐佟养性为昂邦章京(总管)。十年分为二旗﹐石廷柱为左翼一旗固山额真(都统)﹑马光远为右翼一旗固山额真。十二年分为四旗﹐石廷柱﹑马光远﹑王世选﹑巴颜为固山额真。十五年增编为八旗﹐以祖泽润﹑刘之源﹑吴守进﹑金砺﹑佟图赖﹑石廷柱﹑巴颜﹑李国翰为固山额真﹐计一百二十九个佐领﹐两万四千五百人。进关后﹐因形势剧变﹐陆续编进了新投降和改编的汉人官兵﹐发展为二百七十个佐领﹐兵额两万人。编制扩大一倍多﹐兵额却少于初建。官多兵少﹐体现了笼络汉降官的政策。康熙中期以后﹐为加强对其控制﹐参领以上员缺﹐每以满洲八旗﹑蒙古八旗补授。 第七十三章——旗务需改革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太和门下宝座之上的福临从吴良辅手中接过五本题本折子,并没有急于翻看,却下旨道:“多罗贝勒玄烨为朕办差,却横遭创伤,尚未痊愈,赐座!” 吴良辅这种场合下是不敢应声的,只是极其利索的搬过来一个御登,放在弘毅身后。 “儿臣玄烨,谢皇阿玛恩典!”洪亮的声音,借着太和门独特的回音设计,一下子传开了好远! 这一下,就是那些离得远一些的满汉群臣,即使看不清楚,也都听得明明白白:大清多罗贝勒爷、皇二子、火器营左总统大臣玄烨,终于从幕后走上了台前,正式开始参与朝政了! “玄烨,你来给各位臣工读一读这五本折子吧!”福临顺手把折子向弘毅递了过来,经过吴良辅的二传,交到了小贝勒爷的手上。 “嗻!”弘毅顾不得左肩的隐隐作痛,拿着折子向门前御阶跨了两步,站上了吴良辅事先准备好的一尺“讲台”,高声诵读起来。 时间在悄然流逝,随着弘毅的满语诵读,门外的所有人都渐渐停止了对玄烨入朝的议论,而是心思飞转的思量起眼下更为重要的事情——大清皇帝亲领上三旗之后,看来更要亲领下五旗了! 一刻钟后,弘毅终于诵读完毕,重新回过身来,恭敬交还折本,退回自己的位置,不再多言。 “宣满洲下五旗各位旗主,宗人府左右宗正,宗室各位议政王,礼部、户部、兵部满尚书,近前议政!”福临示意吴良辅通传。 “宣,满洲正蓝旗旗主、信郡王多尼,满洲镶白旗旗主、显亲王富绶,满洲正红旗旗主、巽亲王常阿岱,满洲镶红旗旗主、平郡王罗科铎,满洲镶蓝旗旗主、敏郡王勒度,宗人府左右宗正,宗室各位议政王,礼部、户部、兵部各满尚书,近前议政!”吴良辅卯足力气大声通传。 立即,上述人员纷纷从本班出列,急匆匆汇聚到太和门正殿御阶之上、御座之前,垂手而立,静待圣训。 其实,太和门并不是简单的一座门,而是面阔九间,进深三间,建筑面积一千三百平方米的一座不小的宫殿了。它重檐歇山顶,汉白玉基座,梁枋等彩绘,规制很高。御门听政之时,南向进深两间打开,关闭背后最北一间的南门,形成一个半封闭的“中型会议室”,皇帝宝座设在南两间的北边正中,六部九卿等高级官员就在门前御阶之下站班,其他参与人员只能站在更远一些的太和门广场之上。 御门听政一开始,根据题本奏本所涉及的内容,传召相关人等近前问政。这些被传召的人,就从站班位置进到前述的“会议室”内,也就是太和门殿内偏外一点点,站好了备询。 御门听政的过程就是一个决策的过程,可以概括为五个字:奏、听、议、决、行。 奏,有关大臣先向皇帝奏报要讨论的事情。 听,皇帝听政。 议,皇帝和大臣之间讨论。 决,拍板做决定。 行,执行皇帝决定。 刚才,宗人府宗令岳乐启奏下五旗“献旗”一事,也就是“奏”的过程。现在,福临宣召一大批人近前,就是要进行下面的“听”和“议”的过程,进而“决议”,付诸“施行”。 为什么要让相关的人员分批进入太和门殿内呢?一则是因为会议室地方有限,还要顾及皇帝威仪,不可能一下子站进去一百多人,太挤太乱。这一点可不能用后世电视剧的固定模式,好像大群人都站在太和殿大殿之内,殿门一关就开始朝议,那是艺术加工,不现实。 二则,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是可以确保皇帝决策过程中的相对保密。只需宣召相关人等参与相关议题,而不必广而告之。无关人等都站在几十米远的太和门殿外,甚至是御阶之下,只要说话的人有所注意,想听清楚皇帝和大臣如何讨论的细节是很困难的。 三则,一事一议,避免人多口杂无事生分胡扯淡,节约了时间。毕竟皇帝日理万机,一两个时辰好在大家“大讨论”上没必要。 四则,半露天讨论国是,是源于“天子受命于天”的理念,一切军国大事都要让上天知道自己的坦荡无私,因而不能龟缩在密不透风、不见天日的密室“私议”,必须“公论”。大臣站在半露天的门下议政,就是最好的“公论”。 “五位亲王郡王,你们为何齐齐上本,要朕亲领五旗呢?”福临故作姿态。 “启奏皇上,臣等辜负皇恩,治旗不利。尤其是下臣无能,骄纵舍弟星保,致使门下刁奴当天化日殴打皇子贝勒,愧不可当、罪不可赦,自请献旗!”显亲王富绶当先出班启奏,说的也是言辞凿凿、情真意切。 “你们几位呢?”福临没有发表议论,继续停留在“听”的阶段。 “臣等皆是治旗无方,不敢枉负皇恩,故而自愿献旗!”余下的几位亲王郡王异口同声。 “嗯,知道了。哪几位臣工如何看待此事是否可行?礼部先说。”福临作为会议主持人,将御门听政会议引入第三个阶段:“议”! “奴才,礼部尚书恩格德,启。这满洲下五旗由皇上亲领,与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之‘五礼’,皆无不妥。”恩格德也不是白给,简单明了,结合自己分管工作的范畴,用了一个反证法:八旗一主,礼制方面没有任何障碍! “户部?”福临继续问。 “奴才,户部尚书郎球,启。下五旗所辖田地、户籍、赋税、俸饷、财政等事宜,皆有定数备查,无他事。”郎球更是聪明,和礼部恩格德如出一辙,而且更加详细。 “兵部?”福临逐一问询。 “奴才,兵部尚书噶达浑,启。下五旗武职选授、处分及兵籍、军械、关禁、驿站等事,皆已成例,皇上亲领,并无不妥!”噶达浑早就是小玄烨和岳乐的“同党”一般,自然听他们说过此事的厉害,因而比前两位更加直接明了。 “好,礼制不悖,户民不乱,兵事不废,朕知道了。”福临及时总结,定了个调子。 “各位宗室议政王,你们呢?”皇上转而问道。 “臣等无异议!”几位宗室亲贵此时此刻,都倍儿明白皇上的用意,自然没有人站出来触霉头。 “朕知道了。你们几位里面有旗藉在下五旗的,可有说法?” “奴才们恭请皇上亲领下五旗,以张满洲八旗威仪,奴才们也好尽心侍奉皇上!”几位顺治亲政后才得以“承恩”进入议政王大臣会议的亲王﹑郡王们,除去已经上本的五旗旗主之外,剩下的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好,宗亲同心,何难之有!”福临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宗人府呢?” “宗人府无异议。皇室宗亲都已入八旗,皇上亲领八旗,并不涉及宗室人等旗藉变动。”岳乐没有说话,而是让手下的宗人府宗正开口。 “好,宗室血脉不受影响,大大的好事!尔等还有何附议?”福临准备“议决”此事了。 “儿臣启奏。”弘毅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有模有样的高声回报。 “讲。”福临很是专注的样子,虽然小玄烨的出班启奏不在他和岳乐的原定计划之内,不过,现如今的这位小儿子,任凭谁都不可以等闲视之了。 “下五旗旗主皆有题本,如今看来,在京师的各位议政王也都无异议,可京师之外呢,还请皇阿玛多加垂询才好。”弘毅娓娓道来。 “京师之外?……你是说……简郡王?”福临果然忘了这一处了! 简郡王济度,叔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第二子,天聪七年六月二十四日子时生,顺治八年闰二月封为简郡王,九月封为世子,九年十月议政,十一年十一月授定远大将军,现如今正在北海之滨的乌兰乌德驻守,暂代乌兰乌德章京一职。 他所在的镶蓝旗,旗主原本是他的父亲济尔哈朗。今年五月初八,老叔王济尔哈朗病逝之后,这旗主之位本应该传给他的“世子[1]”济度的。但那时的济度正统大军于塞外苦寒之地,为了稳定军心,更为了对付罗刹的大计,福临和岳乐就商定,暂时不告诉济度这一噩耗[2],而是令其弟、敏郡王勒度暂领一旗,等济度凯旋之时,再按制度让其承袭郑亲王爵位。到那时,旗主也是可以一并兼领的。 更为紧要的是,大将统军在外,家里却夺了人家旗主之位,这可是历任皇帝大大为人处世的一个大忌,玩大了就是逼着人家造反!经弘毅这么一提醒,顺治瞬间有些气馁,底下的几位旗主却都有些兴奋起来。眼见着情势就要有所变动了! 弘毅之所以留着这个重要的一环没有提醒福临或者岳乐,就是要留到这个时候,力挽狂澜来用的。于是,他继续说道: “儿臣以为,为今之计,依旧不可将事情告知简郡王。一则,叔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亡故一事,本没告知济度,现在贸然告知,极北之地的军务也就前功尽弃。二则,旗主一事,乃是下五旗各家旗主共同商议而成,不可反复,免得乱了八旗根本。三则,我相信,敏郡王也不会为了这件事情就私自与塞外统兵大将私相授受、坏了朝政吧?” “奴才没有将父王西去之事告知家兄,此时此刻,也绝没有就旗务一事与家兄济度有过通传,请皇上明察!”敏郡王勒度吓得立即下跪,连一直不断的轻轻咳嗽都省了,言简意赅、信誓旦旦的启奏。 “好!叔和硕郑亲王辛劳一生,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他的子嗣,朕亲如兄弟子侄一般,不会疏漏。至于简郡王济度,正在极北之地厉兵秣马,堪为众宗亲之楷模,他日得胜还朝,朕必当亲迎之。敏郡王,你近来身体欠安,也要好好将养,来日朕还有大用与你呀!”福临听闻,终于放下了心头忧虑,大大赞美了一番这哥两个。 只要现在能够稳住各家旗主,等到济度回来,光是操持丧仪就够他忙活一阵了,旗务琐事能不能够顾得上还是一问呢! “皇阿玛,儿臣以为,这八旗共主,与我朝祖宗家法,本无异议。”弘毅继续。 “玄烨可详细说来。”福临准许自己的儿子开讲,好让底下几位听个清楚明白。 “是!自本朝太祖肇建八旗制度以来,八旗虽然分隶,互不统属,但八旗却共推一旗之主为八旗之共主。太祖时,太宗领正白旗,与正红旗代善、镶红旗岳托、镶白旗杜度、正蓝旗莽古尔泰和镶蓝旗阿敏,就立誓共尊太祖皇帝为八旗共主。及太宗皇帝即位,下五旗更是如此。”弘毅讲了一段历史,先用铁的事实堵住所有人的嘴巴。 “但,共主并不是一主,依旧是下五旗五主在自己旗内各自为政。随着我大清入关、一统天下,这‘共主非一主’的模式,却已到了需要变革的时候了。” “可,皇上,太祖太宗的定制不可擅变呀!”终于有人按耐不住,抓住一个看似合理的“疏漏”,当场试图翻案。 弘毅回头一看,果然是镶红旗旗主、平郡王罗科铎,看来他的内心还是不甘! 其实,本贝勒爷就等你这句话了! [1]世子,周代时,天子、诸侯的嫡子称“世子”。开始的时候世子只是个称谓,儿子都是世子,后来,演变成册封,也就是后来说的储君,就是继承父亲的嫡长子。济尔哈朗嫡长子为富尔敦,悫厚世子。天聪7年05月13日巳时生。顺治8年04月20日午时卒,年18岁,无子女。于是济尔哈朗第二子济度才于顺治八年九月封为世子。 [2]正史也是如此安排的。《清史稿》记载:简纯亲王济度,济尔哈朗第二子。初封简郡王。富尔敦卒,封世子。十一年十一月,命为定远大将军,率师讨郑成功。十二年九月,次福州。久之,进次泉州。十三年六月,成功将黄梧、苏明、郑纯自海澄来降,移军次漳州。俄,成功犯福州,遣梅勒额真阿克善等赴援,击败之,斩二百馀级。复击斩其将林祖兰等,夺其舟十有四。又分军攻惠安、闽安、漳浦,获舟数百,斩二千馀级。【十四年三月,师还,上遣大臣迎劳卢沟桥,始闻郑献亲王之丧,令入就丧次,上临其第慰谕之。】五月,袭爵,改号简亲王。十七年,薨。 第七十四章——终于摆平了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御门之下的弘毅望着刚刚带头反对的平郡王罗科铎,故意愣了一下,给足了这位“堂侄”五味翻腾的时间,直到在他的脸上如愿看到了忐忑不安的神情,这才用奶声奶气的婴儿音笑起来: “哈哈!平郡王,你虽然辈分低,但你可是年长于我的,怎么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没有参悟明白呢?要知道——祖宗之法不可擅变,但绝不是一成不变!” 说完这句,一身金黄色的多罗贝勒玄烨,不慌不忙的先向宝座之上的明黄色皇上施礼,这叫充分展示,展示自己今日第一次盛装穿着的皇子服饰,也让所有人看得清楚明白,明黄色和金黄色的色谱差距有多细微,您要仔细瞧了,瞧见一大一小两个人是多么的相似! 而后,弘毅再一次回过身来,冲着一身石青色郡王服饰的平郡王罗科铎行礼,这叫先礼后兵。 贵为郡王的罗科铎,却不敢经受自己“堂叔”的这一拜,尽管这位堂叔不过两岁,也还是仅仅一个多罗贝勒而已。 “多罗贝勒不必客套,朝议之时,只有君臣之份,没有官职之别、亲疏之分。”罗科铎移步闪在一旁,神情却有些愤愤然,连带着态度上也有些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玄烨此拜,并非拜您郡王爵位,也非拜您年长之尊,拜的,却是爱新觉罗家族对太祖太宗圣训的至孝至亲!”弘毅没有不悦,反而更加谦恭有礼。 “这……本王就更不敢受此一礼了。”平郡王罗科铎没有好意思把话说明白:他是皇太极大哥、代善一脉的曾孙,而大清皇位自从太宗开始就是皇太极一脉了,要说太祖圣训,那是他们所有人的爷爷太爷爷辈。可要是牵强到太宗圣训的话,他这“旁系”可不如人家“正枝儿”说得孔武有力。 其实,罗科铎此言的弦外之音,是想挑拨非皇太极一脉的宗室、觉罗抱成团,疏远皇太极一系,进而对皇帝亲领下五旗的事情产生反感,同情自己。 “帝系一脉,自古使然。但我满清皇室,却与历朝历代有所不同。自太宗崇德元年(1636年),规定亲王以下宗室皆束金黄带,以示身份,故称黄带子。何为宗室?诸位王爷大臣自然比我这个小孩子更清楚,我太祖太宗皇帝,皆以显祖宣皇帝[1]为大宗,称其直系子孙为宗室;而以其叔伯弟兄之子孙为觉罗。”弘毅稍一停顿,看到各位宗亲大臣皆是频频点头,这才接着往下说。 “可见,太祖太宗并没有因为显祖皇帝子嗣众多而独尊本枝,当今皇上、我皇阿玛也没有因为帝系一脉枝繁叶茂而改弦更张,还是沿用太祖太宗定制,对诸位宗室亲贵以黄带子之荣推崇之。即便是觉罗红带子,依然是我爱新觉罗家的中流砥柱,各位觉罗,依然是我爱新觉罗玄烨的至亲至爱,就连皇阿玛,也须臾不曾疏远过。” 弘毅还没说完,福临首先在上面点头首肯,一众宗室亲贵、觉罗宗亲的,也是大为赞叹。谁在这个时候表现出哪怕一丝丝否定的意思,那就是活腻歪了! “假使现在平郡王就要将和硕兄礼亲王一脉疏远与帝室,那么,千秋万代之后的大清,难道让那时候的大清皇帝去做真的孤家寡人不成?”弘毅这句话可是在开炮,炮轰所有自以为和帝室一脉渐行渐远的三代、四代王爷贝勒、宗室觉罗的小命! “哈哈,所以说,罗科铎,你的谦让实在是过虑了。”福临作为会议主持人,最懂得在对的时候利用发言人最有利的话语。眼见小玄烨诛心之语已经出现,赶紧趁着底下那些远枝的兄弟子侄下跪表态之前,给这个小小的辩论定了调子。 这一下,福临、玄烨父子二人的一唱一和,弄得平郡王罗科铎忙不迭叩头请罪。下五旗旗主中,只有敏郡王勒度,是清太祖努~尔哈赤堂侄、叔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之第三子,不是努~尔哈赤子孙后代。其它的四旗可都是正儿八经太祖皇帝的直系后代。这时候还要是矫情,就太说不过去了。 “哈哈,你还是赶紧起来,和玄烨来给朕议一议这祖宗之法变得变不得吧。”青年皇帝在议政这个环节里,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敏感警觉,没有让议题跑偏太远。 “嗻!奴才恭听皇二子高论!”平郡王罗科铎再次端正态度,爬起来退到一旁,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儿臣遵旨,也请各位王公大臣海涵玄烨聒噪!”弘毅抖擞精神,再次走到朝堂之中。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世间万物,本就没有什么一成不变。假使非要一成不变,现在恐怕还是三皇五帝的公天下吧!也轮不到大清朝来奉天承运、代天治民了!”弘毅上来先拿本朝受命于天说事儿,答案自然是一群频频点头的顶戴花翎紧紧附和。 “再者,皇家也是家,显祖皇帝和太祖太宗,就是我大清皇族的祖宗。列祖列宗的圣训,也就是家训!满洲祖宗留下的持家之法,也就是家法。家训不可擅变,但家法却要应时应运做一些修改。家训为本,家法为术,术利而固本,术废而蚀本,此乃正道。我皇阿玛早就命人编修《太祖圣训》和《太宗圣训》,正是要正本固本,要让祖宗家训代代而传,不可偏废。”弘毅回头看了一眼宝座上正在微笑颔首的皇帝,回过头来继续。 “而这家法,却是要虽是调整完善才好。比如说,八旗草创之时,太祖圣训:每三百人设一牛录额真,五个牛录设一甲喇额真,五个甲喇设一固山额真。也就是说,每旗应该包含二十五个牛录,共计七千五百人。实则太祖在位之时,正黄旗四十五个牛录,镶蓝旗三十三个牛录,镶红旗二十六个牛录,正红旗二十五个牛录,正白旗二十五个牛录,镶黄旗二十一个牛录,正蓝旗二十个牛录,镶白旗更是仅有一个牛录[2]。安郡王,我所言对否?”弘毅主动发问。 “不错!”岳乐急忙首肯。 “可现如今,这八旗所辖披甲人远不止如此了,哪个旗下没有个一两万人?假使死守家法不变,难不成今天各旗先要裁撤大批兵丁才好?”弘毅大声发问,五旗旗主都是默不作声,不敢接话。 “我来说吧,这是万万不可的!毕竟南方残明欲孽还在作乱,北方罗刹虎视眈眈,我们大清绝不可以坐以待毙,这军力,现如今只能增、不可减!所以说,只此一件,就足以说明,家训与家法的关系——祖宗家训必须长盛不衰,而祖宗家法却要常备常新才好,只要这家法是为了将祖宗家训发扬光大、万世不悖!” “八旗制度,也就更需要常备常新!大清江山出自八旗弓马,也必须依靠八旗才能坐稳江山,开万世基业。假使一成不变,我们在木兰演武场的教训就会在战场之上重演,八旗的威名就会在固步自封中烟消云散。难道,仅仅为了一句‘祖宗之法不可变’的谬论,就要让大清将士拜拜血染沙场?难道就要在将来退回关外、让出天下不成?故而,只要是利于我大清万代基业的事情,我们都应该敢于尝试,敢于改变,变则通,通则久!玄烨今有一题本,恭请皇上圣裁!” 弘毅终于说出了结论,回过头来冲着福临深深一礼,却又取出一折题本,交到吴良辅手中,这才退回本位去了。 “哦?玄烨也有题本?好,吴良辅,快快读给朕和诸位爱卿听听。”福临十分高兴,也充满了好奇。 “嗻!”吴良辅领命后,就在当中高声诵读起玄烨的题本。 原来,弘毅提议于户部设立八旗俸饷处[3],专掌八旗官兵俸饷及赏恤,并管八旗户籍档册。题本还对八旗的俸饷如何供给做了明确规定:上三旗由国库全额收支,下五旗田产收入八成归国库,二成归原来的旗主和副旗主,俸饷不足部分,由国库另行贴补,不占用那四成旗主和副旗主的“自留地”。 如此一来,刚刚才没有了旗权的下五旗旗主们,一下子就劫后余生一般,满心欢喜起来。 要知道,没有这个八旗俸饷处之前,别说两成全旗的收入了,就是一成他们也是囊括不入自己的腰包的!因为,大部分都被那些握有实权的梅勒章京(副旗主)们裹挟走了。 偷眼瞧着这些个封建王朝的贵族老爷们居然这么容易就满足与自己抛出的一点点小甜头,弘毅真的十分感念后世那些人民史观的正确教育!既然如此,各位就等着看好戏吧! [1]爱新觉罗·塔克世,中国明朝后期女真建州左卫领袖,史书中又译为塔失、他矢。万历十一年(1583年)时,同其父觉昌安试图赴古埒城劝降叛明的内弟阿台,不料尼堪外兰破城后纵兵屠城,塔克世与觉昌安均死难。塔克世是**哈赤的生父,于清顺治五年(1648年),追尊为显祖宣皇帝,**哈赤生母亦同时尊为宣皇后。 [2]以上**哈赤时期各旗牛录数量,均出自《清实录》,有据可靠,绝非弘毅胡扯。 [3]清官署名。属户部,科称俸饷处。正史中,是乾隆十三年(1748年)置。掌八旗官兵俸饷及赏恤,并管八旗户籍档册。 第七十五章——一主揽八旗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吴良辅一读完弘毅的题本,太和门下早已是鸦雀无声,所有涉及到的事主们都是默不作声,一脸的满意恭顺。 “好!诸位可还有什么异议?”福临点点头,再次发问,同时不动声色的将今日的御门听政引入了“决”的关键阶段。在弘毅眼里,整个过程其实真的很“民~主”,至少商议重大问题的过程中,压根儿没有什么皇帝的肆意而为!也许,这就是合格皇帝的功力所在。 “臣等赞同贝勒玄烨所言!”几乎是异口同声,而且语音语调都倍显轻松愉悦,和一开始讨论皇帝亲领五旗时的沉闷谨慎简直是天壤之别。 福临看在眼里暗自好笑,坐在那里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玄烨从安郡王岳乐府上回来时已是华灯初上,刚进了午门,就被宣召到了位育宫。 “玄烨,事情进展的如何?”福临一见儿子,就直奔主题。 “皇阿玛,事情大抵已经成了,只是个别旗主还是想着固本自保。”弘毅回答的很中肯。 “固本?自保?”福临有些懊恼。 “何来固本?这下五旗里面,朕在亲政之初就开始安插自己的亲信,或者收拢一批当年多尔衮老贼的死忠,现如今哪个旗不是朕说了算?他们还想固本?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早就成了无本之末?这次如果不能遂了咱们的愿,朕让他们连自保都困难。否则,岂不是白白让真的爱子遭受一番创伤!哼,自保……” 弘毅看着福临渐渐握起的拳头,还有嘴角露出十九岁青年不该有的决绝和恶意,心中也是一颤! 其实他这次骡马市遇险,顺便要解决下五旗的归属问题,实在是说不上为了“再生小爹”福临,而是想在自己继位之前就开始改革八旗旗务,以便于登基之后,能够更为迅速的将八旗兵制向现代体质转变,说到底,是为了给中华民族在十七、十八世纪崛起于世界之林创造一个硬实力基础! 可现在看来,年轻的皇帝同样“慧眼识珠”的看透了这个契机,而且也是势在必得。只不过,他的目的,一定是巩固自己的君权,为了这个目的,甚至不惜血腥残忍…… “皇阿玛,也不必如此。儿臣以为,他们不愿放弃旗权,无非还是一个字。”弘毅赶紧调动脑筋出主意想办法,把思绪飞出去好远的皇帝早一点拉回来才好。 “哦?何字?”福临现在对能用得着的自己的小儿子很是一个器重信任。 “利!”弘毅言简意赅。也许是帝王戏看多了,那里面谋士大臣给皇帝出主意的时候,都是惜字如金,把一个简单的事情非要弄得神神秘秘,否则不足以体现自己的价值一般。 “利?”福临没有导演安排,只好傻乎乎的落入套路。 “是的,皇阿玛,给他们档旗主都得不到的利益!”弘毅十分配合的凑近福临,故意露出一脸的胸有成竹,以及阴险狡诈…… 摄像此时可以把镜头切回太和门之下,观众立即就会发现,喊完了口号、表完了态度的一众王公大臣们,都在直勾勾盯着脚下的地砖,却实在等不来皇帝拍板钉钉、同意分红的“天音”。 那是因为,皇帝福临坐在御座上,也是直勾勾看着下面:他也一脸轻松地走神了! “皇阿玛,儿臣所呈题本可有疏漏?”弘毅看出了端倪,不是因为他聪明,而是因为他初次上朝,还没有来得及养成一直低眉垂目的好习惯,反而是死死盯着自己的再生小爹,而且及时发现皇上真的走神了。 “哦,既然诸位爱卿都同意,朕……”福临突然玩性大发,故意拖了一下音调,如愿看到那五位旗主脸上的阴晴圆缺。 “朕,准奏!”天音降临之时,各路神仙,包括汤若望的基督耶稣和满族人的万历妈妈一定都被各位王爷们召唤到了。谢天谢地,皇饷终于吃定了! “臣等恭请皇上亲领下五旗!”岳乐看几位“前”旗主一幅志得意满的样子,知道趁热打铁的时候到了,于是赶紧上前一步,独自代表众人发言。 “臣等恭请皇上亲领下五旗!”其他人如梦初醒,亦步亦趋。是呀,凭什么给咱们这么大一个好处,前提或者说“代价”,就是一定要让皇上尽早亲领下五旗。但现在看来,失去形同虚设的五旗旗主之位,已经不算什么正儿八经的“代价”了。 “朕虽然富有天下,这旗务却不敢独断专揽。毕竟,八旗是我大清的根本,万万不可草率了!”福临开始例行的谦让了。 “八旗一主,天下可定!奴才叩请皇上亲领八旗!”出班启奏的,正是议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一等男瓜尔佳·巴哈。 “奴才再请皇上亲领八旗,以安定旗民之心!”一旁的显亲王富绶看到巴哈出列了,想起这几日这位救命恩人对自己的叮嘱,要想子孙后代永保富贵,就必须识得时务、懂得舍弃。于是急忙跟着出班附议。 “臣等叩请皇上亲领八旗,以安定旗民之心、以定大清万世之基业!”几位议政王、下五旗旗主和一班大臣,这一次齐齐跪倒,大有“你若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放赖意思。 “既然如此,朕也只好勉为其难了!”福临一脸“真诚”的无奈。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皆是“如愿以偿”的欢喜状! “既如此,自今日起,满洲八旗皆是朕一人独领!但朕为天下共主,政务繁多,为了不延宕紧要旗务,需要在下五旗之内、每旗之下多设几个梅勒章京(副旗主),以协助朕来襄理旗内琐务。”福临看了一眼底下的弘毅,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 “下五旗原各位旗主,领各旗第一梅勒章京。但各位亲王郡王都是皇室贵胄,也不可太过操劳,朕意另命几位得力大臣‘专领’梅勒章京职。几位意下如何啊?” “奴才叩谢皇上圣恩!”刚才的下五旗旗主,这一会儿工夫被降职为所谓第一梅勒章京,却是要受制于皇上另有任命的“专领梅勒章京”了,可还要感激涕零一般! “好,各位深明大义!朕意,命:安郡王岳乐为正白旗专领梅勒章京;议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一等男瓜尔佳·巴哈改旗镶白旗,为专领梅勒章京;都察院左都御史、三等精奇尼哈番觉善[1],为正红旗专领梅勒章京;复起原工部尚书、议政大臣星讷[2]为镶红旗专领梅勒章京;固山额真、二等阿思哈尼哈番蓝拜,为镶蓝旗专领梅勒章京。” 弹指之间,皇帝福临已经按照玄烨的悄悄进言的“各王为虚、亲信为实,虚实结合、终归一主”的办法,将自己亲政以来在下五旗之内早就安插扶持的中坚力量和绝对亲信,名正言顺地摆到了实权位置,从而确保了自己对下五旗的绝对掌控! “各旗之内,第一梅勒章京为副旗主,不涉专旗内杂事。专领梅勒章京并非旗主,只专职旗下杂事。八旗民丁刑罚,均交尚方院。其余各项,皆循旧制。” “朕亲领上三旗在先,不可轻废。另专设下五旗宗室总理大臣[3]一名,不涉具体旗务、不统各旗兵卒、不调禁军兵马,只代朕抚慰下五旗民人甲士,以示朕之八旗共主之威。此宗室统领……可由多罗贝勒、皇二子玄烨暂领!” “内翰林国史院大学士额色黑,内翰林弘文院大学士、觉罗巴哈纳,着尔等即日草诏。等十三衙门司礼监即刊示晓谕,传布中外,昭告天下,咸使知悉!”福临一说完,早就有吴良辅跑到殿外,将刚才这一大段原原本本背诵了出来,主要就是说给太和门广场上杵着的那些没有进殿听闻的朝廷大员们。 “臣等谨遵圣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和门广场上,众人齐齐高呼万岁,却丝毫掩饰不了对一个小小的幼童,代替皇上,在名义上兼领下五旗这种惊天大事的震惊与揣测! 对于这个孩子,真的是天降祥瑞、不可限量了! [1]觉善(?—1664),李佳氏,满洲正红旗人,世居萨尔浒,清初将领。(顺治)七年,从睿亲王(多尔衮)畋於中后所,坐私出射猎,降一等阿达哈哈番兼拖沙喇哈番。八年,上亲政,复世职,擢都察院左都御史。寻命仍专领梅勒事,进世职三等精奇尼哈番。十五年,以老病乞罢。 [2]星讷(?—1674),觉尔察氏,满洲正白旗人,清初将领。顺治元年,从入关,改尚书,进世职一等。三年,从讨张献忠,师还,加太子少保。六年,从讨姜瓖,攻大同。瓖以精锐出战,填堑毁垣,星讷督将士持短兵,力战却之。瓖背城为阵,星讷督将士直压其垒,师乘之,歼其精锐略尽,进世职二等阿思哈尼哈番。八年,英亲王阿济格得罪,星讷故为王属,坐夺官,削世职,籍家产之半。寻复授工部尚书、议政大臣。十年,以老致仕。十四年,星讷自讼军功,复世职一等阿达哈哈番兼拖沙喇哈番。 [3]本文杜撰之职!“总理”者,“总管掌理”之意,清朝最出名的是光绪时代的“总理各国衙门”,后来孙中山先生将这一词语发扬光大了。其实至少在宋代,就有总理一词了。苏轼在《德威堂铭》中有言曰:“其总理庶务、酬酢事物,虽精练少年有不如。” 清《大清会典事例˙卷一八一˙户部˙库藏》:雍正元年,特命王公大臣总理三库,铸给印信。 第七十六章——总理解律条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二年九月初六日,上午,御门听政后,紫禁城外东北角,内十三衙门之尚方院[1]。 大清国多罗贝勒、皇二子、下五旗宗室总理大臣、火器营左总统大臣、爱新觉罗·玄烨,或者说: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中央某部委副处长级国家公务员曾弘毅,一身冠服顶戴,端坐在尚方院大堂的左上位,监审“镶白旗包衣人孙狗子殴伤宗室案”。 弘毅可是利用散朝之后的点滴时间,应额色黑和觉罗巴哈纳两位内翰林院大学士之约,先给他们详细解读了这次下五旗“改革”的初衷和举措,以便于他们好好起草一份能够令皇上满意的诏书,而后才和身兼刑部满尚书的巴哈纳一起赶到尚方院来的。 今日此案的主审,一是宗人府宗令安郡王岳乐,一是刑部满尚书觉罗巴哈纳[2],排名最后的,却是这尚方院的主官、郎中孙立贵! 第一次参与堂审的弘毅,经受了一次血淋淋的刺激。看着下面不能说是跪着,只能算作趴着的张狗子,弘毅真是有些动了尽快改革这种严刑逼供政策的念头! 仅仅是三天前,还是飞扬拨扈、不可一世的旗主奴才,如今已经没有了一丝人形,假若不是还有气若游丝的呼吸,连带着面前散落发辫的飘动,眼前这人,基本上可以算作是几件破衣烂衫、外加一堆血肉模糊的碎肉断骨了。 弘毅也知道,这底下的孙狗子其实就是自己一手撺掇起来的,今天的半死不活,一成是他作茧自缚,九成却是自己诡计多端的结果。也怪不得尚方院这帮太监,哪一个知道了这小子殴伤他时下最最得宠的皇二子贝勒爷,还不下了死手?现如今的孙狗子,只过了三天蹲大狱的日子,就一定是求个速死的! 想到这里,弘毅有些不忍,再一次在心中默默背诵了一遍季开生昨日下午就给他抄录的《大清律集解附例》中那几段相关文字,打定了主意。 “孙狗子,咱家问你,你可知罪!”尚方院郎中孙立贵习惯性找了一找自己的惊堂木,却想起来早在岳乐的面前,也不敢自作主张拍什么桌子了,只是高声提问。 “奴才……知罪……”孙狗子气若游丝,毫无苟活的念头了。 “你知何罪?”刑部尚书巴哈纳十分不屑的看了一眼尚立贵,幽幽问道。本来就是,在自己这个正牌三法司总“首领”的面前,小小一个太监郎中,那根本就不懂什么是问案! “奴才……”孙狗子准备张口承认所有罪责,也好早日来个痛快。 “大胆!案犯孙狗子!奴才也是你能当的!”巴哈纳抓住了这个破绽,大喝一声! “是……罪人孙狗子……该当死罪!”孙狗子似乎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地上颤抖不已。 弘毅一阵凄凉,当日把奴才作为高人一等的资本,今日身陷囹圄,却连奴才也不配做了! “安郡王,贝勒爷,案犯已认罪。既如此,是否可以按圣训,由尚方院定其死罪,判‘斩监侯’,专本具题,分送揭帖于法司科道,交三法司核议。” 巴哈纳信心满满,准备按照皇上当日在朝堂之上的圣训,尽快办了下面跪着的狗奴才,也好以高效优质的服务赚取一些皇帝、还有圣恩正隆的下五旗宗室总理大人、皇二子的眷顾。毕竟,下五旗今日朝堂之上已经成为皇家的囊中专享之物,自己作为镶白旗人,一旁的这位小家伙,名义上就成了自己的半个主子一般! “贝勒爷,您意下如何?”岳乐礼节性询问一番。作为被殴伤的宗室,小玄烨如果来一句“不监侯、要立决”之类的要求,也在情理之中,而且也是简便得很! “四叔,觉罗巴大人,还有孙郎中,玄烨有一处不明,还想问个究竟才好。”弘毅此话一出,底下的孙狗子立即打摆子一般筛起糠来,却再也无力哭喊什么饶命之类的话了。 “回贝勒爷的话,奴才以为,案犯孙狗子罪孽深重,按照《大清律集解附例》,‘斩立决’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只不过……这‘凌迟’处死却是有些牵强。”官职最低的尚方院郎中孙立贵适时出面了,要是因此得罪小爷,也只有他这个太监六品才好当做黑脸。 “正是,玄烨不可坏了大清律法之威严呀!”岳乐不等巴哈纳说话,抢先规劝一句,生怕折损了玄烨好不容易竖立起来的权威。 “四叔,侄儿不是这个意思。”一身官服的弘毅抱拳施礼,接着转向孙立贵,问道: “‘斩立决’也在‘情理’之中?何为‘情理’?还请孙郎中说明。” “这……”孙立贵没有明白弘毅的意思,愣住了。 “我再来问,法理情理,谁大谁小?” “这……”岳乐和巴哈纳对视一下,也是一脸茫然。 “那我来说一说,不妥之处,三位大人海涵!”弘毅坐在为自己特制的加高座位上,一脸严肃却毫不谦逊的说道,那意思,不让说都不行。 在巴哈纳和孙立贵眼中,上午刚刚正式走到八旗子弟面前的下五旗宗室总理,现在可以说在宗室众人面前的位置,仅次于宗人府宗令、安郡王岳乐了。 宗人府宗令职权很大,掌管皇帝九族的宗族名册,按时撰写帝王族谱,记录宗室子女嫡庶、名字、封号、世袭爵位、生死时间、婚嫁、谥号安葬的事。凡是宗室陈述请求,替他们向皇帝报告,引进贤才能人,记录罪责过失。职掌收发文件、管理宗室内部诸事、登记黄册、红册、圈禁罪犯及教育宗室子弟。 所以在“黄带子”、“红带子”眼里,宗令不但是官长,还是家长乃至族长,许多大小事情,大到家产分配,小到争执调停,一旦到了宗令这里,就是拍板钉钉的事情了,谁要是再不服那就是找死!因而宗人府宗令对所有宗室旗人都是位高权重的角色。 而这多出来的一位小爷,虽说前面功绩赫赫,却一直是在朝堂之外,依托他人之口之手。今日御门听政,虽然第一次参与朝政,但却“一步到位”,成为下五旗的“宗室总理”,虽说不掌实权,不理旗务,可这一个总理,就迅速攀升到了宗令之下、旗主之上的显赫位置了。就连岳乐本人,也是有些愕然! 可是,皇帝陛下最近对这位儿子宠信有加,如此安排也是情理之中了。不仅如此,人家小玄烨还是本案的正儿八经的“事主”,这“被殴宗室”还就是这位不过两岁的娃!所以,您想说点啥,我们就听着吧! 这三人坐在那里揣摩,弘毅自然明白,这次自己已经完全占据了主动,剩下的就是如何把这件事办得有声有色了! “当年秦公用商鞅,令行于民朞年,秦民之国都言初令之不便者以千数。于是太子犯法。卫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将法太子。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师公孙贾。明日,秦人皆趋令。此即所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弘毅开场先背诵了一段《史记?商君列传》,同时感念这两年自己得益于那二所两位前明老太监的传教,以及自己的刻苦,这国学功底早就超越了前世那三十七年的支离破碎! 看到岳乐三人点头,弘毅继续说道: “但,古往今来,世人只知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这自上而下的法治,却未曾想过‘庶民犯法于王子宗室’这自下而上的罪过,却该当如何刑判?孙郎中,您审理此类案子较多,可否不吝赐教?” “这……总理大臣垂问,奴才斗胆禀报:凡庶民犯宗室者,律例中皆有定裁。”孙立贵从座位中站起来,躬身回答。 “那判定如何?就会不管不顾宗室的说项不成?”弘毅也不起身,对面是十三衙门的太监官员,说白了还是自己的家奴一般。 “判定之时,往往依照宗室事主之意稍作调整……”孙立贵面露谄媚之色,以为聪明的小爷就是等这句话,然后顺理成章的严判底下的孙狗子! “哈,哈,哈,依照宗室事主之意?可事主如若不是宗室,您这严判的依据会不会是权贵?会不会是富豪?这大清的铁律难道就成了皇室宗亲、达官显贵的私有之物了不成!”弘毅果然是在等这句话,却给孙立贵等来了一句完全不在意料之内的狠话!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有此意!” “孙郎中请起,本官也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弘毅直到这个时候才十分谦卑的从座位起身,亲自搀扶起和孙狗子一样哆哆嗦嗦趴在地上的孙立贵。 “我的意思是说,律例中无论何种罪行,也无论案犯犯事于何人,不管犯于宗室也罢,权贵也好,凡律例中载明的,皆应依照律条判定罪行及惩处,而不应该参照受害之人的言辞而随意增减!此可为‘庶民犯法于王子宗室’之定律。觉罗巴大人,不知三法司判案之时可否如此?” “贝勒爷,您说的句句在理,可这真要是执行起来,那可就忒难了一点呀……奴才身为觉罗,官居刑部大堂,这《大清律集解附例》乃是铁律,可这宗室之事却是人情世故呀,终归也是皇家大事。如果奴才办差不利,任凭哪位宗室王爷贝勒的,给奴才夯[3]了,奴才吃不了兜着走呀!所以,奴才可不敢轻饶了那些胆敢作乱犯上的狗人!”巴哈纳面露难色,却转而对面前的孙狗子下了狠手。 “哈哈,巴大人不必为难,今日,玄烨给你带个好头,开个好场面!”弘毅一脸得逞后的自得之色。 “总理大人,你这是何意?”一旁的岳乐摆手制止了还在一头雾水之中的巴哈纳,接过了话题。 “宗令大人,”弘毅听闻岳乐喊自己官职,知道这是在提醒自己的身份地位,也换了称呼,正色道: “《大清律集解附例》乃皇上钦定,可否应该遵循?” “臣(奴才)谨遵圣意!”三位急忙忙表态,宗室情面要照拂,皇帝的面子那更要誓死效忠! “既如此,本总理背诵其中一段,诸位大人听听有何不对之处吧!”不等几人回话,弘毅就自顾自背诵起来: “《律》第叁佰零伍条之《宗室觉罗以上亲被殴》款,载:凡宗室觉罗而殴之者,[虽无伤]杖六十徒一年;伤者,杖八十徒二年;折伤以上,重[于杖八十徒二年]者加二等[止杖一百徒三年]缌麻以上;[兼殴伤言]各递加一等[止杖一百流三千里,不得加入于死]。笃疾者绞[监候],死者斩[监候]。” “何为伤?《律》第叁佰零贰条之《斗殴》款,载:相争为斗,相打为殴。凡斗殴[与人相争]以手足殴人,不成伤者,笞[4][chī]二十[但殴即坐];成伤及以他物殴人,不成伤者,笞三十;[他物殴人]成伤者笞,四十;[所殴之皮肤]青赤[而]肿者为伤,非手足者其余[所执]皆为他物,即[持]兵不用刃[持其背柄以殴人]亦是[他物];拔发方寸以上笞五十若;[殴人]血从耳目中出及内损[其脏腑而]吐血者,杖八十,[若止皮破血流及鼻孔出血者仍以成伤论];以秽物污人头面者,[情固有重于伤所以]罪亦如之[杖八十]。” “巴大人,本总理所说有误否?”弘毅侧头恭敬发问。 一旁的巴哈纳和孙立贵早就被惊得差不多,面前不过两岁的小爷,大段大段的律令背诵起来毫不生疏,而且自己还给自己注释上去了。他们以前没有具体接触过弘毅的与众不同,这一次绝对是惊为天人! 只有岳乐不出意料之外,却也一时半会没明白玄烨的意思是什么! “……总理大人所言无误!”巴哈纳长大了嘴巴,半天如梦方醒,急忙回应。他不先说话,孙立贵一个太监头目自然是一点也不敢造次的! “本人所受之伤,算哪一条?”弘毅下意识抚摸了一下左肩头,冷冷问道。 看你们怎么回答,怎么答都是小爷我的套路之内! [1]尚方院位置在今北长街北口、文津街以南、万寿兴隆寺以北。 [2]巴哈纳(?-1666年),爱新觉罗氏,谥敏壮,满洲镶白旗人,清朝政治人物、大学士。 [3]方言,打的意思。 [4]笞刑,始于战国时期,是古代“笞、杖、徒、流、死”这“五刑”之一,是以竹、木板责打犯人背部、臀部或腿部的轻刑,针对轻微犯罪而设,或作为减刑后的刑罚。汉景帝时期的《棰律》规定了刑具规格,受刑部位,同时在实刑时中途不得换人,彻底固定下笞刑的刑具是竹板和长度厚度。这个是古代刑制改革的要点之一。如今的笞刑只限鞭刑,沿用自英国和英属印度的刑法。今日世界上共有十六个国家实施类似鞭刑,如阿富汗、巴哈马、文莱、伊朗、约旦、马来西亚、巴基斯坦、沙特阿拉伯、南非、苏丹、斯威士兰、特立尼达和多巴哥、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也门、津巴布韦及新加坡。 第七十七章——皇子收奴心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这……”面对下五旗宗室总理如此“专业水准”的发问,宗令岳乐、大学士兼刑部满尚书觉罗巴哈纳[1],以及尚方院郎中孙立贵,无一例外,都是支支吾吾起来。 这小玄烨刚才背诵《大清律集解附例》如数家珍,竟然不错一字,现在又专门询问他自己被孙狗子所殴致伤为何“项目”!面对如此的故意设问,在场的人若是真的知道改如何回答那就奇了怪了! 觉罗巴哈纳可不傻,他知道,按照《大清律集解附例》中《律》第六十一条《讲读律令》之规定,一般的常人如果能够熟读、讲解、通晓律意者,即使犯过失,或者因人连累致罪,只要不涉及谋反叛逆,不问轻重并免一次。要在往常,刚才玄烨那一大段背诵和讲解,如果叫皇上听到了,就可以立即被大大的嘉赏一番。 可现在如果自己贸然将他所受的创伤归类于某一项,一旦弄错了,同样是按照《讲读律令》之规定,官吏“若有不能讲解、不晓律意者,官罚俸一月,吏笞四十”。 最最紧要的是,这脱臼一伤,的确在《斗殴》一项中没有明确规定,也就是说,伤情可轻可重! 看着最最明白的巴哈纳都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弘毅笑了:“伤情不明,因何定罪量刑?诸位大人?假使错判,岂能服人?” “玄烨,这‘斩监侯’,乃是依据皇上亲自下旨的‘斩立决’而来,自然是谨遵圣旨,又依照律例所定。只待尚方院裁定之后,交大理寺、都察院和刑部‘三司会审’,再报给皇上。即使到了皇上那里,自然也会朱批‘立决’。此乃对你的皇恩浩荡,难道你忘了不成?”看到其余两位哑口无言,岳乐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挺身而出。毕竟久拖不决,一是枉负圣恩,而来于他们这些主审大臣颜面也无光。 听闻“皇上”二字,配合着岳乐的起立抱拳,其余两位主审都是一样动作。而作为监审的下五旗宗室总理,玄烨有伤在身,被他皇帝小爸爸早就特批可以免礼,所以也只是自座位上站起来,恭敬肃立而已。 “玄烨不敢忘皇阿玛圣恩浩荡,前日御门听政,皇阿玛口谕:带头的张姓家奴,斩立决!犯事的劣奴,一个不少,全部斩监侯。” 弘毅转述完毕,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张狗子,发现他在听到了皇帝圣旨之后,却似乎就如同听闻自己“无罪释放”一般,竟然一下子来了力气,抬起了满是血污的脸盘!透过凌乱的头发,弘毅居然看到了一双感激涕零的泪眼——“只求速死”四个字,就那么分明的写在眼神之中! “那你还不速速准了尚方院的拟议?”岳乐糊涂了。 “可,四叔,玄烨不可陷皇阿玛于家国不分、执法不明的窘境呀!”弘毅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把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玄烨,你,你这究竟何意?”岳乐作为宗室首领,语重心长的问了一句。 “四叔,按照大清律,玄烨只算轻伤:凡宗室觉罗而殴之者,[虽无伤]杖六十徒一年;伤者,杖八十徒二年。据此两条,底下孙狗子只可杖八十徒两年。其余家奴并未参与殴打玄烨:据凡斗殴不成伤者,笞二十。此乃大清律明载,不可偏废!况且,假若施以绞、斩之刑,除非玄烨致笃疾、致死!我想,皇阿玛、诸位大人,也不会有此期盼吧!”弘毅说完,对着三人施礼作揖。 “这,这……”巴哈纳无奈的望着岳乐。 “觉罗巴大人,这正是玄烨刚才所言的宗旨。今日,就用我大清皇二子、多罗贝勒、下五旗宗室总理、火器营左总统大臣的身子,来给大清律树立威严,给众位宗室黄带子、红带子做个表率,也给你大清刑部开脱那许多说项求情之累!希望自今日起,大清宗室都会带头遵循大清律,如若不驯,除非他能比我爱新觉罗·玄烨更加金贵!” 弘毅说完,扔下目瞪口呆的三位主审不理,在小功子的搀扶下,竟然一步步来到大堂之中,“屈尊降驾”地蹲在了孙狗子面前,吓得那孙狗子立即龟缩成一团,看样子生怕弘毅给他再来一顿猛踹。 弘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先是轻叹一口气,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道: “孙狗子,你罪不至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但如今受此大刑,实在不是我真心所愿。你勿怪我!” “贝勒爷呀!罪人……呜呜……呜呜……罪人孙狗子只求速死,来抵消孙狗子对您的不敬死罪呀!……”孙狗子居然强撑着跪正,然后一边嚎啕,一边狠狠叩头。 “小功子,止住他!”弘毅左肩受创,无法使力,只好命令一旁的梁功。 “不许嚎!没看见我家贝勒爷刚才给你讨命了嘛!好好听着!”梁功一边抚着孙狗子跪好了,一边呵斥。 看着被重新扶起身子跪在面前的孙狗子,弘毅继续说道: “孙狗子,你记住了,你只是踢了我一脚。尽管我是宗室、是皇子,可大清律明载,此罪不致死,只是杖八十徒两年而已!如今你遭此折磨,也算是我当日考虑不周之过,这些,都算在我的头上。他日你若能活着回来,我玄烨,定会补偿与你!” “贝勒爷,孙狗子真的不用死了?”地上的人半信半疑。 “放心,《大清律集解附例》讲得明白,你没有动用刀箭兵器,只是踢了我一脚,我也只是肩膀错位,没有重伤,更没有内伤残疾,所以,你不是死罪!只要流放到极北荒蛮之地,罚做披甲人之奴,也算是为国尽忠了。两年之后,还可以返回原籍,也就是这京城!”弘毅一边说,居然一边伸手拨开张狗子眼前乱发,尽显不忍之色,却毫无厌恶之意! 这一举动,可是让桌案之后的几位大跌眼镜,甚至有一刹那居然怀疑自己的眼睛。就连一旁的小功子,都差一点忍不住去制止小爷,可想起四日前小爷在琉璃厂亲近瘸腿乞丐的往事,梁功还是识趣的忍耐住了。 “谢贝勒爷不杀之恩……”张狗子听得明白,刚要继续狠狠叩头,却又听到: “但,张狗子,你假若徒留之后依旧不思悔改,继续游手好闲、仗势欺人、狗眼看人低,那,不必我亲自惩处与你,就是你自个儿,在大清官民眼中,早就死了,有一人看低你,你就死一回,千万人瞧不上你,你就早已死了千万次!明白没有!” “孙狗子明白了,孙狗子谢贝勒爷不杀之恩!这条命,是您给的,您就是我的再造父母!呜呜……孙狗子誓死效忠皇上、效忠大清,誓死效忠贝勒爷您……” 弘毅终于起身,可没走两步,又转回身来,一字一句的说道:“还有,你记住了,读书人最有节气,今后,万万不可再污损这天下的任何一个读书人!” “孙狗子记下了,孙狗子来生做牛做马,报答贝勒爷再造之恩……呜呜……”孙狗子再次泣不成声。 “四叔,玄烨所言可行否?”弘毅回过身,向大堂之上问道。 “也罢,就依你所言,送三法司会审之后,呈送皇上朱批便是!”岳乐看明白了,前面弘毅所言都是不虚,也的确可以让宗室一众红带子乃至黄带子不敢造次,不敢凌驾于律例之上。毕竟,大清眼下,哪个宗室会比玄烨还金贵?人家膀子脱臼,没有恶狠狠斩杀奴才,而是依照律条谨慎而为,看你们谁还敢动辄就吆和自己乃是“黄带子”、“红带子”的,甚至大闹公堂![2] 但刚才玄烨和张狗子的对话,却把“清初改革派”给岳乐深深的触动了。什么是在官民人心中“死了千万次”?一个小小的包衣奴才、市井无赖,就可以被诛心千万次,那推而言之,假若当官不为民做主,那岂不是按照玄烨的逻辑,也是和死人无疑了? “觉罗巴大人,您意下如何?”弘毅准备一一征求意见。 “巴哈纳谢过贝勒爷以身明律,只要皇上下旨首肯,那我大清,自此之后,绝不会有什么徇私枉法之宗室了!”巴哈纳见岳乐都从了,自己更省的今后和一帮不好伺候的“黄带子”们费嘴皮子了,何乐不为呢? “孙大人,您?” “贝勒爷,奴才毫无异议,这就另草案卷,呈您和两位大人过目!”作为今日堂上的主要办事人员,尚方院郎中孙立贵立即招呼几名笔帖式,不一会儿就重新草就了一份判状,在三位主审和一位监审的共同见证下,让孙狗子画押按印。 孙狗子依例要被带走收监之时,弘毅特意当着他的面对孙立贵嘱咐道: “孙大人,此人虽是重犯,可罪不至死。与我也有了数面之缘,恳请尚方院诸位不可为难于他。他日这孙狗子徒留宁古塔之时,我还要亲自验看,最好是白白胖胖的,也好活着走到地方,以体现我皇家恩威并重。可好?” “是是是!奴才一定照办,一定照办!”孙立贵忙不迭的应承,而后变本加厉、当着三位上官的面,嘱咐一旁的副手要好生诊治孙狗子伤情,一日三餐不可马虎之类的。听得孙狗子再一次泣不成声,非要挣脱衙役再次跪在弘毅面前死命叩头! 等到带走孙狗子,弘毅又冲着孙立贵说:“孙大人可以令差役将今日堂审之事悄悄传给监号里其它同案犯人,让他们都知道自己能活了。” “嗻!奴才这就去办!” “慢着,与此同时,还要安排人手悄悄查看他们的表现,特别是那个孙狗子,他们若是捡了一条命还本性不改,也要差人告诉我二所的梁功首领,让他报我!” “嗻!” 听着这两个人一言一语的,岳乐是暗自点头,巴哈纳就是心中惊异万分了:眼前的这位小皇子,怪不得两岁就能高官得坐,那心机、那手段,绝非常人可比呀!今后,一定要好生伺候,将来也好弄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好处! “王爷,这尚方院审议的结果呈送皇阿玛之后,能否请您几位一起和玄烨共同面圣,当面说明?”弘毅恳请道。 “正好呀,堂堂总理大臣给伤了自己的钦犯说情,你若是不去,本王还担心皇上会责罚我等呢!”岳乐真心说了一句肺腑之言。 “诸位放心,此事全是玄烨一人主意,料想皇阿玛绝不会怪罪各位。而且,应该还会重重赏赐几位才行!”弘毅信誓旦旦。 出了尚方院,弘毅没有沿筒子河向东入玄武门回东二所,而是直接向西出西安门,全副仪仗奔着琉璃厂附近、兵部右给事中季开生的府邸而去…… [1]觉罗巴哈纳(满语:??????,穆麟德:Bahana;?-1666年)、巴哈纳,爱新觉罗氏,谥敏壮[1],满洲镶白旗人,清朝政治人物、大学士。天聪八年,任骑都尉。次年,任佐领。崇德三年,任刑部理事官;次年改刑部参政,后兼正蓝旗满洲副都统。顺治元年,任正蓝旗蒙古都统、正蓝旗满洲都统、三等阿达哈哈番。顺治五年,任骑都尉、户部尚书,顺治八年,兼正白旗满洲都统、任一等阿达哈哈番、三等阿思哈尼哈番。顺治九年,任刑部尚书。顺治十一年,任户部尚书,加太子太保。顺治十二年,加少保、后升少傅、任内翰林弘文院大学士、武殿试读卷官。顺治十五年,任殿试读卷官、中和殿大学士,兼管吏部尚书。顺治十六年,任殿试读卷官。顺治十八年,任内秘书院大学士。康熙元年,兼镶白旗满洲都统]。康熙八年,赠少师、太子太师。 [2]正史里,后来还真有宗室“黄带子”殴打官兵的闹剧发生。那是在嘉庆十三年(1808年)农历五月初七,一个叫敏学的“黄带子”,喝了点儿“二锅头”之后,剃完头从理发店出来,突然看见街边有个卖烤地瓜的。他不禁心中疑问:这么热的天儿,怎么还卖烤地瓜?莫非是冒牌货?于是,敏学问卖烤地瓜的:“你这地瓜是真是假?”卖烤地瓜的回答:“地瓜哪有假的?”敏学说:“我看你这地瓜就是假的。你拿一个,让我看看。”卖烤地瓜的递给敏学一个烤地瓜。敏学接过来咬了一口,心想:还真是地瓜。然而,“黄带子”怎能在卖烤地瓜的面前丢份儿?于是,他把烤地瓜摔在地上,说:“即便是真地瓜也不是什么好货!一股子腌萝卜味儿。”说完,敏学转身欲走。卖烤地瓜的一把抓住敏学,说:“你没事找茬儿,赔我地瓜!”敏学一向横行霸道,他立马喊了一声:“给我打!”一个家丁立即上前殴打卖烤地瓜的;敏学也是拳脚相加,直打得卖烤地瓜的满脸是血、跪地告饶。敏学主仆二人刚一动手,便有路人前去报官。步兵统领衙门的兵士赶来,制住敏学,给他带上铐子。敏学盛怒之下,忘了自己没系那条“黄带子”,遂破口大骂步兵统领衙门兵士。兵士们连推带搡将敏学押到“堆拨房”(清朝的警务机构)。敏学家丁见事不妙,急忙跑回府中叫人。一会儿,十几个家丁携刀带棒,赶到“堆拨房”。敏学一见援兵来到,顿时来了精气神儿。他纵身跳起,指挥家丁们把“堆拨房”的兵士们一顿暴打,还砸烂了“堆拨房”的窗户,毁坏了兵器架。最后,敏学指着“堆拨房”长官说:“你给我记住了,我叫敏学,‘黄带子’。你爱上哪告就上哪告,我在家里等着!”说完,领着家丁们扬长而去。此事发生在京城闹市区,围观民众甚多。步兵统领衙门长官、兵士们不但受了窝囊气,更觉得很没面子。于是,官兵们便一纸诉状,把敏学告上朝廷。嘉庆皇帝得知此事后,龙颜大怒。自从他继位以来,不断接到“黄带子”聚众闹事、杀人伤人、欺压百姓的报告。嘉庆皇帝当即决定:拿敏学开刀,刹住“黄带子”的歪风邪气,以维护大清皇室的尊严。嘉庆皇帝下旨:将敏学开除“宗室”,在宫门外重打40大板,发配“陪都”盛京(沈阳),严加管束,永远不许回京;刑部尚书秦承恩捏造事实,为敏学开脱,被革去其刑部尚书之职。随后,嘉庆皇帝又命“宗人府”上报有不端行为的“闲散宗室”“黄带子”,加上敏学,总共70户,一同发配“陪都”盛京。 第七十八章——都是文化人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二年九月初六,晌午时分,琉璃厂街面上,一顶多罗贝勒规制的红色轿辇匆匆而来。 坐在轿子里的弘毅,此时早已饥肠辘辘,却倍感自己此刻的感精气神那叫一个“倍儿足”!因为,后面还有一场好戏等着自己去上演呢。“一日三戏”——御门议朝政、堂审释律例,都进行的十分顺利,如果马上就要上演的“府邸收遗民”也能顺利进行的话,那就等着明天取得阶段性战役胜利好了…… “大清下五旗宗室总理、火器营左总统大臣、多罗贝勒、皇二子,到……” 当梁功尖细的嗓音在季开生府门下高声通报出这长长的一串儿名头时,弘毅的依仗威风凛凛的将门前堵了个水泄不通,引得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哥!这下五旗宗室总理怎么没听说过呀,是哪一个?”路人甲悄悄问道。 “你个棒槌!整天介就知道把那位持鼎而诞、金乌下凡的皇二子挂在嘴边上,怎么今儿个见到本尊了反而呆了呢?”路人乙不屑。 “您是说,来的这位就是持鼎而诞、天降祥瑞、金乌下凡、火器神助的、咱大清的多罗贝勒爷?”路人甲终于展示出以往的消息散播能力,一口气说出了民间早已流传的弘毅胎穿以来的主要功绩。 “错不了,如假包换!”路人乙信誓旦旦,不容置疑! “那您还杵在哪儿干啥呀哥!咱们麻溜儿地打千儿、叩头吧您吶!也好请他小爷给我们恩降一些福禄寿喜才好!”路人甲带头跪在了仪仗之外,大声称颂着弘毅的神威。如此一来,周围人等立即“呼啦啦”跪倒一片,纷纷给奉若神明一般的小爷请安! 弘毅一身金黄朝服,走出轿辇,立即骑在梁功的肩头,先示意他回转过身,冲着跪倒一片的“粉丝团”招了招手,大声说:“多谢诸位抬爱啦!快快请起!”之后才在一片称颂声中进了季府。 弘毅出现在季开生面前之时,这位第一直臣毕恭毕敬,行觐见皇子之礼。起身后,眼神里居然有几多赞许之色,丝毫不见对小家伙如此夸张铺排和拉风行径的非议。 “季先生,几位贵客可登了你的府门没有呀?”弘毅对季开生,现在可以说是引为心腹一般,言谈举止十分亲切。 “草民杨雍建-闵叙,拜见贝勒爷!”当先回话的是前几日骡马市分手之后就没有见面的两位新科贡士。 “哈哈,杨兄、闵兄,玄烨实在是抱歉呀,过几日可就是皇阿玛亲自殿试的日子了[1],可我还是把你们拉过来,实在是今日有位当世大儒驾临季先生的府邸,不能拜见可是你们的损失呀!见谅见谅了!”弘毅在小梁子肩头抱拳,对于两位虽然注定要取得功名、但时下依然是“布艺白丁”的贡士抱拳,也是莫大的尊重和褒奖了。 “草民不敢承贝勒爷的情分!您召之即来,我等鞍前马后!”闵叙抢先说道,一旁的杨雍建却是第一次十分认可的点头称是! 收心!收心是多么的重要呀!弘毅看着两人的表现,暗自庆幸当日在骡马市和这几人几乎是“生死与共”一番的经历,现在,可是连人带心一股脑儿收到自己的左右了! “臣,詹事府少詹事,兼国史院侍讲学士,朱之锡,给多罗贝勒爷请安!”旁边一位平常打扮的三十多岁中年男子,急忙从季开生身后闪出,恭敬行礼。其实,弘毅早就注意到了他,就等着此人主动上前问安。 “哦,朱大人早就来了呀!失礼失礼,玄烨没有给您问安,实在是失礼了!”弘毅急忙从梁功肩上下来,恭恭敬敬给这位男子抱拳施礼。 朱之锡心中感念小爷的谦让恭敬,可行动上却是十分谨慎,急忙闪在一旁避过弘毅的施礼,反而再次抱拳客套:“下臣位卑职低,不敢让多罗贝勒、宗室总理大人错爱呀!” “朱大人,您是我皇阿玛可以依为帝师的大才,而且,您那首‘五云近接御炉天,语传呼试彩笺丹;禁内盘盂能敬胜,犹怀笔谏效前贤’的绝句,皇阿玛也是让我和皇长子日夜背诵的。皇上的意思,就是让我们向您一样,将来能够尽忠职守,用自己的文才辅佐君主呢!如此说来,您也算是玄烨未曾谋面的老师了。请受玄烨一拜!”弘毅娓娓道来,接着拉住朱之锡,果真正儿八经的深深一躬。 其实,了解朱之锡之才,弘毅还真不是凭借后世带来的储备知识。而是长久以来耳闻目睹的缘故。在顺治十二年的时候,这位朱大人凭借自己的才华和干练,早就成了顺治皇帝的红人。 朱之锡,字孟九,浙江义乌人,大清首科——顺治三年丙戌科殿试进士二甲第八名,可谓才学突出,被选入庶常馆充庶吉士。庶吉土待遇优渥,是高级官僚的后备队。顺治四年,由于朱之锡朝考成绩优异,不久便被授以弘文院编修加一级,第二年开始纂修“六曹章奏”。七年,由于父亲朱三凤去世,归省服丧。十年,服孝满,携母回京,复补前职。十一年春,升转为詹事府少詹事兼侍读学士。十二年春,朱之锡迁少詹事兼国史院侍讲学士。 而季开生,则是顺治六年己丑科殿试进士。巧的是,顺治六年的会试,朱之锡奉旨充会试同考官[2]。也就是说,按照当时读书人约定俗成的习惯,季开生可以称朱之锡为“房师[3]”。由于这层关系,两人平日里除了在朝堂之上共事之外,私下里还是有一些私交的。 于是,弘毅在季开生的口中,更是知道了一些这位朱之锡朱大人的事情: 福临亲政之后,深感自己学识不足,为了能够阅读诸臣章奏和处理政务,以极大的毅力苦读汉文书籍,他把乾清官当作书房,摆放了数十个书架,经史子集、稗官小说、传奇时艺等无不有之。殿中还摆列长几,放置商彝周鼎、印章画册等文物。每天除了处理军国大事外,福临都会读书至深夜。有时他甚至五更起床读书,至黎明拂晓,直到能够流利地背诵内容,方始罢休。为了保证有充足的读书时间,福临还规定每月中逢五为视朝之期。从顺治八年年初亲政,到顺治十八年年初亡故,短短的九年多时间中,福临对先秦、两汉和唐宋八大家的著作,明朝各个皇帝的实录,以及元明戏曲、话本等,无不涉猎,学识不断长进。因此就有了“苦读九年”的佳话。 而福临亲政之后一年多,朱之锡正好服孝期满,复补弘文院。因他才学过人,福临经常请教于他。从后来顺治皇帝对朱之锡的格外器重来看,朱之锡对福临的读书生涯和亲政初期起到了一定的辅佐作用。 顺治皇帝为了研读典籍,常常驾临弘文院巡视,有时会来个突然“袭击”。他每次到弘文院都发现朱之锡不是在案犊忙于公务、编纂书籍,就是在埋头读书,十分恪守本职,丝毫没有懈怠之意。由于朱之锡学问渊博,剖析历代诸大家之文字条理清晰,了如指掌,至于封事书牍,更是矢口如流。因此,顺治皇帝对朱之锡的勤政好学精神,十分欣赏,对朱之锡更加器重。 有一次,顺治皇帝又到院里,叫人拿来笔墨,铺开彩色纸笺,要朱之锡赋诗一首。朱之锡灵机一动,拿笔就写下了刚才玄烨背诵的那首“禁内盘盂能敬胜,犹怀笔谏效前贤”的诗句。意思是尽忠职守,用自己的文才辅佐君主。顺治皇帝览后大喜,亲自叫朱之锡坐在自己的身旁,并赐茶交谈,同时又赐给朱之锡衣袍一件。顺治十一年春,朱之锡升转为詹事府少詹事兼侍读学士,追赠其父为儒林郎。詹事府设詹事一人、少詹事两人,是翰林官升迁的过渡之阶,其实是个培养荐举人才的摇篮。朱之锡任少詹事,虽无实职,却实为东宫僚属之人,甚得皇帝福临的器重。 而这一次季开生和弘毅估计把朱之锡找来见面,其实还有另外一层更为紧要的缘故——朱之锡与骡马市被刁难的那位怀揣《国榷》书稿的老书生,原本就认识! 原来,季开生得了贝勒爷玄烨的授意,这几日频频看望遭受屈辱的老先生,终于得知了实情:老先生原名“谈训”,字仲木,号射父。明亡后改名“谈迁”,字孺木,号观若,自称“江左遗民”,誓不入仕,以佣书﹑作幕僚为生。谈老遗民喜好博综,子史百家无不致力,对明代史事尤所注心。天启元年(1621)始,以明实录为本,遍查群籍,考订伪误,按实编年,序以月日,历时六年,完成了《国榷》初稿。 当季开生好奇的问谈老先生为何入京之时,才知道,就在前年,顺治十年,他应弘文院编修朱之锡之聘,携《国榷》书稿赴京,探求公私著述,访询故明遗老,尤重邸报和公文等政府档案才料,校补厘订《国榷》。 闻听朱之锡之名,季开生立即跑到了东二所,两人商议的结果,就是今日在的府上,一并会见朱之锡和谈迁二人。 弘毅拉着朱之锡这位刚刚拜认的“老师”,兴高采烈的进了客厅,却见一位瘦骨嶙峋、鹤发银丝的老者,正稳若泰山、气定神闲地坐在上首主座,一边品着手中香茗,一边摇头晃脑看着另一只手中的书册,似乎对于刚才宅子之外的喧闹、客厅门口的客套都是充耳不闻一般。 弘毅仔细一看,果真是那日在骡马市解救下来的老者。刚要开口说话,却听到老先生幽幽开口,自言自语道: “不可亡前人之史,若不立史,后世亦不知有今日。[4]如此鞑虏[5],也算是有些见识了!” “谈老先生,您怎么坐在……”季开生在自己府上,只好勉为其难却也是按捺不住般轻声发问。 “哦?堂堂大汉,什么时候能让鞑虏坐上主位?”谈迁眼皮子都没抬,声调却比刚才高了不少! 朱之锡刚要开口制止谈迁,却被弘毅抬手拦住。 弘毅瞬间转换到了贝勒爷的频道一般,从容整了整自己的一身朝服、朝冠,立在客厅门口,冲着老者深深一揖,朗声说道:“大清多罗贝勒、皇二子,爱新觉罗·玄烨,拜见当世司马、史家大儒,谈老先生!” “哐啷!”谈迁手中的茶盅应声坠落于地,摔了个粉身碎骨…… [1]正史中(《顺治实录》),顺治十二年乙未科殿试举行的时间应该是该年三月戊戌日(三月十三日)。本人才疏学浅,前面查证史料有无,误以为是九、十月间。无奈情节铺排已经完成,错误已经铸成了,只有将错就错,掩耳盗铃了,就此对和我一样对历史本着严谨态度的那些读者道歉,同时也对本质娱乐心情看本文的读者道歉,弘毅失误了。改正错误的机会留给本卷重新改写之时吧!万望各位海涵! [2]“同考官”,明、清乡试、会试中协同主考或总裁阅卷之官。因在闱中各居一房,又称房考官,简称房官。试卷分发各房官先阅,加批荐给主考或总裁。 [3]明清两代,科举制度中,举人、进士对荐举本人试卷的同考官的尊称。因乡试、会试中分房阅卷,应考者试卷须经某一房同考官选出,加批语后推荐给主考官或总裁,方能取中,因有此称。 [4]语出《元史·董文炳传》,是元世祖忽必烈所言。 [5]鞑虏是历史上汉人对中国北方少数民族如蒙古族、满族等的蔑称。一部悠久漫长的中国历史,就是由汉族和少数民族共同谱写的,少数民族缔造了另一半中国史。清末同盟会曾有“驱逐鞑虏”等纲领,民国后放弃该口号转为“五族共和”。中国自古就是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少数民族也是中国人,这个称呼已不适合现在,有违宪法中的民族团结精神,中华民族是由多个民族融合发展而形成的,所以这个词现今已很少使用,并有相关立法《政务院关于处理带有歧视或侮辱少数民族性质的称谓、地名、碑碣、匾联的指示》。【用此小小一个百度注解,悄悄反驳个别骂我为“汉奸”的读者吧】 第七十九章——论道老谈头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在众位读书人的注视下,那只无辜的茶盅的“尸骨”散落一地。这一突然的变故,也把众位“知书达理”的读书人都吓了一跳,只有尚未成年的小玄烨反而泰然自若。 “观若[1]先生,你……你这是何故?”众人之中只有朱之锡与谈迁算作旧相识,于是有些懊恼的出言相问。要知道,文人傲骨自然没错,可你在别人家做客,当着主人最最尊贵客人的面,居然“故意”摔碎茶杯,实在是十分鲁莽无礼的表现。 “朱师傅,万万不可刁难谈老先生!”弘毅再一次及时制止。说完,他前行几步,竟然弯下身子开始亲自收拾起地上的碎片! “贝勒爷!贝勒爷!”几位大臣、书生,还有随行的太监梁功、侍卫玛拉,都一起抢过来要接手。弘毅却十分坚决的说: “都退下!” 等到众人十分为难的站到一边,才继续说道:“季先生,还不赶紧吩咐下人重新沏一杯茶来?刚才是玄烨声高,惊扰了谈老先生读书的雅兴了!” “是是是!”季开生忙不迭亲自跑到旁边重新端过一杯热茶,刚要送过去,又被弘毅接了过去。 “谈老先生,请用茶。”将茶盅稳稳放下之后,弘毅居然又一次躬身施礼道: “大清多罗贝勒、皇二子,爱新觉罗·玄烨,拜见老先生!” 终于,谈迁再也坐不住了,勉勉强强站起身来,扶住了小小的玄烨的身形,而后后退一步,犹豫片刻,轻叹一口气,终于拜了下去: “草民谈迁,拜见皇子!” 原来,谈迁自封所谓“江左遗民”,自明朝覆灭之后,一直对满清入关耿耿于怀,说白了,还是有着浓厚的“华夷不两立”情结的。而这种敌对情绪,往往又深深根植于汉民族先进文化的优越感之中。在他们这些“遗民”眼中,满洲人无非是茹毛饮血的蛮夷之辈,对华夏所谓“仁义礼智信、忠孝悌节恕”的儒家核心思想是不会明白通晓的。 但弘毅却令他以往的判断大跌眼镜。 刚才一进门,谈迁已经认出这位一身金黄色皇子服饰的幼儿就是前日在骡马市搭救自己的贝勒爷。可他理也不理,因为自己作为前朝遗民的“气节”尚在。 可更绝的是弘毅!他居然身着朝服,对自己施以汉礼,并且自称“大清多罗贝勒……”。为何如此?谈迁自然明白,这位皇子,对自己施以国礼,也就是说,大清国的皇子都给您老施礼请安,要尊敬您这样的“老儒生”为国宾一般! 还有其二——弘毅称其为“当世司马”,其中深意尤为可叹。司马者,首推太史公司马迁,那可是所有史家的偶像,让谈迁不由得“十分受用”。 另一层含义,更让谈迁“为之动容”。要知道“抗清名士”史可法[2],弘光政权[3]建立后,官居兵部尚书一职,古称正是“大司马”!就连多尔衮在给史可法的劝降书中,也是以“司马”一词敬称史可法的。弘毅这么说,就是“半官方”肯定谈迁作为“遗民”的气节! 弘毅如此称呼,可谓用心良苦,而且也不怕朝堂上下非议自己。毕竟,百十年后的乾隆皇帝,都给人家史可法建祠立碑了,现如今的顺治皇帝,那也是倾慕汉化的主儿! 所以,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种待遇的谈迁,惊诧之下才失手“掉落”了茶杯,却绝不是祖鲁地“摔落”。 而在众人都以为老“遗民”是在“耍脾气玩威风”的时候,难能可贵的是,小小一个两岁的玄烨,居然察觉到了谈迁的真实想法,所以才再一再二,重新奉茶,再次自报家门,“拜见”谈老先生。 弘毅没有让已经六十多岁的谈迁真的拜下去,而是及时出手,半路截住,搀扶起来坐回主座。 谈迁这次倒是有些客气,谦让起来:“皇子还是上坐吧?” “呵呵,谈老先生德高望重,才富五车,玄烨年幼无知,又怎敢在先生面前无状?还是您老上坐!”弘毅坚辞不受,谈迁这才重新落座。 弘毅带着其余一群文化人,俺次序分别落座。早有季开生一个眼色,季府管家季福利利索索招呼婢女给贵客们分别上茶,显得十分热情周到。 弘毅呷了一口茶,默默看着婢女悄无声气的收拾完地上的茶具碎片,这才十分关切的说道: “谈老先生,前几日在骡马市让您横遭恶奴刁难,玄烨身为皇子,却没有及时拦阻,实在是对不住您。不知这几日您在季师傅府上调理的可好?身体有无大碍?如果还有不适,玄烨这就差人去请御医,前来给您诊治!” “呵呵,老夫惨淡一生,迟暮之年,哪好让清室贵子费心费力的?身体糟糠一般,那几个年轻后生不学孔圣学问,甘于委身做奴,自然不懂礼数规矩,老夫不怪他们。”谈迁也是放下嘴边的茶盅,却没有看弘毅,自顾自一般淡淡说道。 一旁的朱之锡、季开生,乃至杨雍建和闵叙,几个人不约而同脸色有些阴沉。刚才这几句话,一是把皇室称为清室,二是把皇子称为贵子,三是借着孙狗子的恶行暗喻满清不懂孔门学问、不知礼数,说白了,还是看不上满清,不把大清皇帝作为奉天承运的正牌帝室! “如此说来,玄烨倒是十分惭愧。大清入关也十年有二了,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可时至今日,居然在天子脚下还会有恶奴行凶的丑事发生,实在是惭愧。不过,谈老先生熟谙明史,这大明朝之时,此类事件是如何处置的?”弘毅一脸尴尬之色,谦虚问道。 “呵呵,老夫略知一二罢了,这大明朝,对于此等天子脚下作恶行凶的地痞无赖,那是……”谈迁略作谦虚,正要正儿八经开讲自己的学问,却突然就那么停住了,张着嘴一言不发,望着半空出神。配合着他,众人也是做洗耳恭听装,齐齐顿在那里…… “唉,罢了,老朽知了,这大明也罢,清朝也好,什么时候都是有恶奴行凶的事情发生的,况且,前朝晚期,恶奴也不比现如今少,恐怕还是多了许多!”半天之后,谈迁重重叹了一口气,红着脸说。 弘毅暗自心说:哈哈,这第一回合,至少是我占了先机吧。那下面,本贝勒爷就和你这“老谈头”坐而论道一番吧! 原来,弘毅表面上是在请教,实际上是用铁的事实证明给谈迁知道,光凭几个行凶恶奴,就要断定大清一朝不修孔学、不懂礼数,实在是太过牵强!什么朝代都有坏人,什么朝代也都有大儒! 在众人钦佩的眼神中,弘毅抱拳二问: “谈老先生,华夏数千年,何朝何代一脉万世?” “呵呵,哪里有什么一脉万世?秦不过二世而亡,就连大周,也就是二十五代、三十七天子,八百年光阴。” “为何朝代轮替不过数百年而已?” “从天意、承气运。” “大明得天下于元,可是‘从天意、承气运’?” “正是!” “大清入关,是不是‘从天意、承气运’?”随着弘毅的这一问,众人都是神色紧张不已。 “呵呵,华夏正统,在汉明不在满清!”谈迁一副大义凛然。 “若满清不入关,所谓‘汉明’的天启年间[4]及其之后,将如何从天意、乘气运?”弘毅毫无怒色,再一次抱拳施礼,谦虚问道。 “这……”谈迁又一次指挥大家将现场进行了定格处理。 弘毅知道,谈迁较早地放弃了科考,转而全心治史,是在明天启元年。修史的直接动因,是不满意晚明的当代史纂修事业。所以,他所著的《国榷》,虽然纵贯有明一代,却将重点放在了天启年间及其以后的二十多年。而天启年间,正是魏忠贤乱政的时期,朝政混乱,民不聊生。所以,对于晚明的内忧外患、宦官干政、以致民生凋敝、日薄西山,谈迁是十分清楚明白的。 “大明倾覆,初论,乃是闯贼兴乱;再考,实则天意失、气运断、万民弃,纵使崇祯励精图治,也是病入膏肓罢了。大清入关,不是亡大明、窃社稷,而是除闯贼、行大义。”弘毅说此话时,死死盯住谈迁,毫无避让之意。 “可戡乱之后,清兵仍可退居关外,迎还明主!”谈迁有些懊恼。 “退居关外?迎还明主?哈哈,谈老先生,此话说得真是果决!”弘毅爽朗大笑,竟把几位跟随而来的文化人吓得直冒冷汗! “假使清兵一退,神州九万里,何处有明军?那不是再将这大好河山拱手让与闯贼西贼?真要到那时,中华版图难道还要回到长城以南?难道要放弃万里江山而自闭于江南一隅不成?退一万步说,大清可以不要天下,但天下万民却需要大清!泱泱中华,难道作为孔圣门生,谈老先生就忍心为了什么华夏正宗的虚名,而让黎民百姓荼毒水火不成?” “这……”谈迁再一次无语。 “玄烨今日拜见先生,只为学问而来,所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望先生海涵。在玄烨看来,华夏五千年生生不息,不是因为一家一主英明神武,而是神州万民自强不息。周享国祚八百年,最后却因为礼崩乐坏而让位于秦;秦一统华夏,却因暴殄天物、失信失德,二世而终。汉唐盛世,何其壮哉,最终却是外戚专权,内官专政,不也归于尘土?大明昌盛,最后却也躲不过自掘坟墓的悲惨运气!先生,玄烨谬论乎?”弘毅故意发问。 “皇子所言不……不差!”谈迁作为史家,在历史面前最终还是抛弃了那些面子上的俗套,承认了历朝历代的必然规律。 “但,你就能保证清室能万世永昌?”谈迁突然目光炯炯,铿锵一问。 “谈老!”朱之锡大声喝止,季开生等三人也是站起身来。 “呵呵,朱大人不必如此。玄烨也有此一问!” “啊?……”所有文化人都傻在当场。 “是的,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从来就没有什么帝室能够做到万世一脉!”弘毅坚定地说道。 历史上,乾隆皇帝曾经钦定“大清二十五宝[5]”,为什么是二十五宝?有一个重要原因,乾隆就认为纵观历朝历代,绝无什么万世永昌,有清一代,如果能够像大周一样,传承二十五代,就算是得于天眷了!弘毅看过类似的资料,心中早就深有同感。 看到谈迁没有说话的意思,弘毅知道他是想好好听听自己的“见解”,于是正色说道: “华夏自古任何帝室都不能万世一脉,可华夏人民却可以万世相传!华夏者,认同中原文明,传承华夏语文,秉持华夏礼仪,皆是中华民族!上古有百族,得炎黄而趋一统;西周有肃慎,我满洲先祖,也是华夏一员。就连大明朝日夜防备、殚精竭虑的蒙人,现在也是大清臣属,早已融入华夏大一统了。今后数百年,华夏民人如若可以兼爱非攻[6],则中华民族成矣!” “若中华民族可以万代永续,则环宇之内,才可以使孔门圣学广播四海,才可以让华夏文明独领风骚!那时,满汉蒙乌(乌斯藏,今西藏)、回壮苗维,种源不同,却终是华夏一员,就如兄弟手足,长短不一,却是源于一脉!这一脉的根基,就是在这篇古老的华夏大地!那时候,泱泱中华才是真正的中国!” “先生俢史,此中深意,不可不察!” [1]谈迁号“观若”。 [2]史可法(1601年~1645年),明末政治家,军事统帅。字宪之,又字道邻,汉族,祥符人(今河南开封),祖籍顺天府大兴县(今北京),东汉溧阳侯史崇第四十九世裔孙,其师为左光斗。明南京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因抗清被俘,不屈而死,是中国著名的抗清名将。南明朝廷谥之忠靖。清高宗乾隆追谥忠正。其后人收其著作,编为《史忠正公集》。 [3]弘光政权为南明朝廷之首个政权。南明是明王朝的继续。公元1644年李自成农民军攻破北京,明毅宗朱由检于煤山自缢,明亡。后来清军入主中原,明朝宗室先后在南方建立抵抗满清的政权。包括弘光政权、隆武政权、鲁王监国、绍武政权及永历政权,前后共历18年。1661年(永历十五年),吴三桂率清军入缅,索求永历帝,十二月缅甸国王将永历交于清军,次年四月永历帝与其子等被吴三桂处死于昆明。此后郑氏政权继续奉永历为正朔。1683年,延平郡王郑克塽降清,清军占领台湾,宁靖王朱术桂自杀殉国,标志着南明最后一个政权的覆灭。弘毅以为,南明所有政权不能完全算作是流亡政权。所谓南明的南是史学家加上去的,就像南宋的南也是史学家加上去的一样。这些政权是建立在原来明朝的领土上,其实并不符合流亡政权的定义,只能说原来大明的北方领土被纳入了大清的范围,而被迫迁都、重建政权。就像宋朝失去北方领土、被迫迁都,仍是自称宋,史称南宋,并未因迁都而称呼南宋政权为流亡政府。所以称呼所有的南明政权是流亡政权,严格来说并不正确。至于南明皇帝被迫逃亡缅甸后,则符合流亡政权之定义。 [4]天启为明熹宗朱由校的年号(1621年-1627年)。明熹宗天启皇帝朱由校(1605年-1627年),明朝第十五位皇帝,明光宗朱常洛长子,光宗在位仅29天因“红丸案”而暴毙,朱由校经过“移宫案”风波,为群臣拥立继位。因其父不得祖父明神宗的宠爱,他自幼也备受冷落。少文化,好木技,被誉为木匠皇帝。神宗临死前才留下遗嘱,册立其为皇太孙。16岁即位,登基后后金威胁日益严重,内部宦官干政愈演愈烈,明朝民生凋敝、日薄西山。后因意外落水成病,1627年因服用“仙药”而死,终年23岁,遗诏立五弟信王朱由检为帝,即后来的明思宗。庙号熹宗,谥号达天阐道敦孝笃友章文襄武靖穆庄勤悊皇帝,葬十三陵之德陵。 [5]清二十五宝为清代乾隆皇帝指定的代表国家政权的二十五方御用国宝的总称。这二十五方御宝分别为:大清受命之宝、皇帝奉天之宝、大清嗣天子宝、皇帝之宝二方、天子之宝、皇帝尊亲之宝、皇帝亲亲之宝、皇帝行宝、皇帝信宝、天子行宝、天子信宝、敬天勤民之宝、制诰之宝、敕命之宝、垂训之宝、命德之宝、钦文之玺、表章经史之宝、巡狩天下之宝、讨罪安民之宝、制驭六师之宝、敕正万邦之宝、敕正万民之宝、广运之宝。重新排定后的二十五宝各有所用,集合在一起,代表了皇帝行使国家最高权力的各个方面。二十五宝玺是乾隆皇帝根据周朝是历史上皇帝绵延代数最多的朝代,共绵延25代,乾隆皇帝也想让自己的王朝能像周朝那样长久辉煌下去,这是表面的意思。 [6]“兼爱”是墨家学派的主要思想观点。其它非攻、节用、节葬、非乐等主张,也都是由此而派生出来的。兼爱便必须非攻,非攻即反对攻战,即“大不攻小也,强不侮弱也,众不贼寡也,诈不欺愚也,贵不傲贱也,富不骄贫也,壮不夺老也。是以天下庶国,莫以水火毒药兵刃以相害也”。当然,非攻并不等于非战,而是反对侵略战争,很注重自卫战争。自卫是反侵略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不自卫就会等于不反侵略。兼爱是大到国家之间要兼相爱交相利,小到人与人之间也要兼相爱交相利。只有兼爱才能做到非攻,也只有非攻才能保证兼爱。 第八十章——玄烨解国榷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这一番旷古奇论,让屋里面所有的文化人振聋发聩,良久无人言语,都在默默品味。 季开生得益于编修那本《国学与西学》,属于较早接触小皇子这些惊世骇俗思想的第一拨人,所以比较好理解一些,于是端着茶杯默默观察谈迁的表现。 杨雍建生性耿直,第一次听闻什么华夏文明、中华民族的新词汇,满脑子惊愕,不过鉴于这三四日的接触,他早就知道这位小爷的深不可测,一时半会儿弄不明白,就要潜心研究一番,所以不能贸然附议或者反对。 闵叙属于灵活周全的,学问也不差,虽然错愕,但是潜意识里认为玄烨所言一定有道理,即使没有道理,现如今也要一门心思投靠上去,所以坐在那里做若有所思状,时而点头,时而深思,施展自己博闻强记的本领。(正史里,闵叙作为顺治乙未科进士,官至监察御史。史籍中没有他什么显著政绩在册,但他在任职广西提学时,却编写了一本《粤述》,叙述山川物产,颇为雅洁。可见其喜好杂事,善于收集整理,必然博闻强记——弘毅语。) 朱之锡才学过人,堪为帝师,却也对弘毅的一番言论听得云山雾罩,似乎有所领悟,甚至醍醐灌顶,却在许多细节之处不明所以,于是低头沉思,细细品味。 谈迁作为俢史之人,早年就是因为晚明史官断章取义、肆意而为,失却了历史的本来面目,故而放弃科举,专修明史。所以,在他眼中,历史的真实比什么都重要。恰恰小玄烨所说,让历史的规律昭然若揭,这才真是醍醐灌顶!特别是那番坦言大清朝也不能万世永续的惊世骇俗之语,让老谈头一下子有种引为知己的冲动! 至于玄烨所言什么中华民族,那是三四百年以后的事情,却可以从历史的长河中找到印证。的确,汉民族也不过是在两汉强盛之后才逐渐约定俗成的,再往前说,只有华夏方圆几千里而已,连炎帝一族都是荒蛮之辈了。所以,现在的满人做皇帝,几百年后,说不定就是汉人的了,到那时,满汉也说不定就没甚区别了呢。 作为前明遗民,谈迁不愿接受的现实中,最让他介怀的就是所谓“蛮夷治华”,可如果能够解决满洲人的祖先也是华夏故民这个史学问题,再加之现在的满人也要倾慕汉化,那最大的精神障碍也就逐渐化解。小玄烨的话语,正好是化解此处纠结的良药。 弘毅等了一会,其实压根就没有奢望今天在这里,能够取得什么“广泛一致”,思想的火花,有时候就是需要那么一点点星星之火,借助人气蔓延开来,就可以燎原。看大家都品味了一番之后,弘毅再次开口: “谈老先生,您的等身著作为何叫做《国榷》?” “哦,榷[1]者,商讨之意也。老朽修国史,目的在于比较官修大明各朝《实录》[2]纰漏,并补充崇祯一朝未录之史,三十年来,老朽寻访到各种资料,广征博采,力求征信。但偏颇遗漏之处在所难免,希望读史之人能够商讨辨伪,故而定名《国榷》。”谈迁据实回答。 “即为商榷,那玄烨有几句话,不知可否坦诚相告?” “皇子但说无妨,老朽洗耳恭听!” “俢史之人,无论官民,是否需要具备一些基本的本领?”弘毅明知故问。 “这是自然。唐人刘知几、刘子玄,可谓史学大家。他提出的‘史才﹑史学﹑史识’这‘三长’,乃是我等俢史之人必备之能。” “那何为三长?” “三长者,史家笃信之论。良史必有三长:才,学,识。学者,史料精熟也;识者,选材精当也;才者,文笔精妙也[3]。是为‘三长’也。三长之中,尤以史识最为重要。其要害,在于是忠于历史之实,秉笔直书。”谈迁也是好为人师之人,说得清晰明了。 “玄烨受教了。可除此之外,我倒以为,还可以加上两点!” “哦?哪两点?”谈迁没有想到,小小一个两岁幼童,居然对史学前辈的论述大言不惭,竟然要做个补充。不屑之余,倒也好奇。 “玄烨不才,窃以为还可加上‘史德’、‘史义’!” “史德?史义?何为史德?何又为史义?”谈迁代表在座所有人,急急发问。 “史德者何?著书者之心术也。”弘毅先来个开题之论,言简意赅。然后急忙在脑海中搜索当年粗读乾隆朝史学家、文学家章学诚[4]的《文史通义》后,残留的只字片语。 “玄烨以为,著述历史,在刘子玄‘才、学、识’三长之后,还要追求一种俢史的态度,也就是讲求史家的品德修养,即‘史德’,要做到‘尽其天而不益以人’,要符合旧史之原貌,不可参杂俢史之人的偏见,也就是说,要尊重史实,经受得住后人后世的品评。[5]” 弘毅说完,低头不语了,不是说的不对,而是感觉自己终于犯下了所有穿越人的劣迹——提前拿出后世大家的言论来给自己充门面,十分不好意思,差一点就脸红!不害臊呀!没办法,既然欺世盗名了,那就继续厚颜无耻吧! “史所贵者义也。所谓史义,乃俢史而令读史之人明了其中大义所在,感知历史发展之必然。在玄烨看来,郑樵[6]有史识而未有史学,曾巩[7]具史学而不具史法,刘知几得史法而不得史义。做史贵知其义,非同于掌故,仅求事文之末。孔子做《春秋》,盖曰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其义则孔子自谓有取乎尔。故而,史家著述之道,岂可不求义意所归乎?今日学者风气,征实太多,发挥太少,有如桑蚕食叶, 而不能抽丝。”弘毅一股脑将自己还记得的人家一百年之后章学诚的主要学术思想来了个底调儿,和盘托出。 ……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就连弘毅,也能听到自己一颗不安的良心在急促跳动。其他人倒不是羞涩得说不出话,而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们那里知道,弘毅当年修习国际政治的专业,历史学也是多少要涉及一些的。何况他还对中国历史十分感冒,自然偷偷补充了不少课外知识。 良久,弘毅突然记起季开生那日转述朱之锡的一番言论,如获至宝一般,再次开口说道: “正是谈老先生史德和史义高尚,您才能积二十六年之不懈努力,六易其稿,撰成了百卷巨著《国榷》。岂料两年后,顺治四年八月,您的书稿被盗,可谈老先生,您!居然满怀悲痛,发愤重写。再经四年努力,终完成新稿。顺治十年,年至花甲的您,携再稿远涉北京,一年多来,走访故明遗臣、故旧,搜集明朝遗闻、遗文以及有关史实,并实地亲历前朝遗迹,加以补充、修订。书成后,您还署名‘江左遗民’,以寄托亡国之痛,才使这部呕心沥血之巨作得以完成。这,不就是史德与史义的集大成嘛!” 弘毅说完,站起身来,深深一躬,然后就盯着谈迁的脸庞,观察着他神情由惊到悲,由悲到哀,由哀到喜,最后终于从难掩喜悦到“於其心有戚戚焉”! “贝勒爷,谈迁受教了!”终于,一旁的老谈头终于恍然大悟一般,一下子站起身来,深深一揖,冲着下手两岁的孩子拜了下去。 贝勒爷?老谈头改了称呼了?弘毅闻听此言,喜出望外! 又成了! 这读书之人,最讲究一个心高气傲。 自称“江左遗民”的谈迁,念念不忘亡明的正统,那弘毅就来一个正本清源;耿耿于怀满清的蛮夷,难弘毅就用一招大同世界。前两招下来,谈迁虽然有些醒悟,但基于对满洲蛮子的不屑,他还保有着对自己学问的“理论自信和道路自信”,如果你是一个草包,那前面说多少也是白费! 于是,弘毅果断用后世一百年之后的“先进文化”武装自己,用先进打击后进,用电子点火冲击钻木取火,就如同两百年后英吉利坚船利炮给大清国人带来的惊醒一样,章学诚、冯友兰先生的高论,折服一个谈迁还是轻而易举的。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水到渠成一般,一屋子文化人热火朝天的议论起来。一个多时辰之后,在小玄烨的主持之下,学术研讨会达成了以下几项基本共识: 其一,谈迁同意入大清内涵林国史院,任编修一职,专司修订前明史书,包括他自己的《国榷》。 其二,关于书名,朱之锡、季开生主张改名为《明史榷》,弘毅力排众议,坚持《国榷》二字。他的理由是:国榷记叙从元文宗天历元年(1328)九月明太祖朱元璋诞生,到顺治二年五月清兵入南京、福王政权灭亡为止的三百一十七年间的历史。虽然以明史为主,却也涉及部分元史与清初之事。其史实注意考订精审,材料有相当的可靠性或参考价值。万历以后七十多年的历史,以及建州女真的发展和后金同明的关系的记载,尤为他书所少见。根据邸报、方志和官吏遗民口述材料编补的崇祯朝十七年的史实﹐也有重要的史料价值。故而,《国榷》中的“国”,不能专指明朝一代,而是作为中国历史之一部分。 其三,将来《国榷》进一步修订,并增补顺治朝至今之史料后,奏请皇上钦定刊印,广播天下。 弘毅知道,亡明“遗民”这一康熙朝的历史老大难问题,在今天被自己终于如愿打入了一枚大大的楔子! [1]“榷”字很有意思,现在常用“商榷”一词,却少有人追根问底——榷[què]〈名词〉 字从木从寉[hè]。“隺”本义为“长颈(鸟)”。“木”与“隺”联合起来表示“一种像鹤颈那样又细又长的可以抬起放下的独木桥。”其本义为:活动独木桥(独木的一头有支点,设在城门口,另一头连接绳索。绳索的另一端由城门上面的值班士兵掌握)。榷不是常设的固定的独木桥,而是像鹤颈那样可以灵活升降起伏的活动独木桥,设在城门口,由守城士兵掌控。很遗憾,这一点,古文献没有指出来。如果细长的独木桥常年水平地横架在溪沟的两边,它就没有竖立起来的机会,那么它的名字“榷”中的“隺”的意义就体现不出来了。如果是常设木桥,没有必要做成独木的,应该做成宽木桥。“榷”是独木桥这一事实,正反映出它比较轻巧,便于人力操控升降的特点。而由于要使用操控者的人力,要过“榷”的生意人只有耐心同操控者商量一个过桥费的价格。所以古人留下了“商榷”一词,最初表示过桥税费数额可以“讨论”,后来推广为一切问题的“讨论”。“榷”有“税”的含义,即来源于此。 [2]后世统一叫做《明实录》。 [3]我国著名哲学家、教育家冯友兰先生在1947年著《中国哲学简史》的“作者自序”中所说,借用一下。 [4]章学诚,清代史学家、文学家。字实斋。汉族,会稽(今浙江绍兴)人。乾隆四十三年(1778)进士,官国子监典籍。曾主讲定州定武、保定莲池书院,并为南北方志馆主修地方志。章学诚倡“六经皆史”之论,治经治史,皆有特色。所着《文史通义》共9卷(内篇6卷,外篇3卷),是清中叶著名的学术理论着作,与唐刘知几的《史通》并称史学理论名著。 [5]此论断详见章学诚《文史通义》之《史德》。 [6]郑樵是中国宋代史学家、目录学家。字渔仲,南宋兴化军莆田(福建莆田)人,世称夹漈先生。郑樵的著述达80余种﹐但流传下来的仅有《夹漈遗稿》﹑ 《尔雅注》﹑《诗辨妄》﹑《六经奥论》和《通志》等。《通志》为郑樵的代表作。该书收录了郑樵平生著述择要的“二十略”﹐其中的《昆虫草木略》是中国古代一部重要的﹑专门论述植物和动物的文献。 [7]曾巩(1019年9月30日-1083年4月30日,天禧三年八月二十五日-元丰六年四月十一日),字子固,世称“南丰先生”。汉族江右民系。建昌南丰(今属江西)人,后居临川(今江西抚州市西)。曾致尧之孙,曾易占之子。嘉祐二年(1057)进士。北宋政治家、散文家,“唐宋八大家”之一,为“南丰七曾”(曾巩、曾肇、曾布、曾纡、曾纮、曾协、曾敦)之一。在学术思想和文学事业上贡献卓越。 第八十一章——福临戴高帽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二年九月初六日,傍晚,慈宁宫。 皇太后布尔布泰、皇帝福临,还有奔波了一天的小贝勒爷玄烨,十分难得的聚在一起,在苏麻喇的亲自侍奉下,共用晚膳。 这顿饭,是皇太后下旨安排在自己这里的。自从弘毅受伤之后从慈宁宫搬回东二所,这小孙子竟然更忙活了。今日早朝玄烨参政,这是皇帝儿子提前打过招呼的,也得到了自己的首肯和赞许。但,毕竟小小孩子,身上还有伤,就如此忙碌,实在是让布尔布泰放心不下。 “皇帝,你今日可以多吃几口,毕竟办了那么一件大事,还这么顺顺当当的,实在是让我没有想到呀!”皇太后没有指挥苏麻喇动手,而是亲自给皇帝儿子夹了一小口菜。 福临亲政以后,布尔布泰很少主动干预朝政,自然是因为“妇寺不得干政”的祖宗家法,但更紧要的是皇帝儿子对此十分反感,甚至会表现出强烈的不满和反对。 不过今天这个话题,那是因为涉及宗室旗务,严格意义上说,还有一些家事的成分,皇太后主动垂询,也在情理之中。 “皇额娘,儿臣还不是有您的坐阵鼎助才可成其事?”刚刚历史性成为八旗唯一主人的福临,心情很是不错,虽是一句恭维话,但说的情真意切。 “皇帝今儿个如此客气了,呵呵。不过,额娘这‘坐阵’可一点不假,看谁现在在这件事情上敢欺负我们娘两个。我连富绶的额娘、我的亲堂妹的面子都不给,不就是要让他们那些个宗室王爷贝勒的,知道现如今,咱们孤儿寡母是任凭谁也不能看低了的!”皇太后也是来了兴致,首先自我表扬一番。 “是,全凭额娘照佛呢!”福临放下手中碗筷,恭敬回道。 “坐阵有我,可这鼎力相助的事情,额娘可没做。帮你做的人呀,就是岳乐了,哦,还有皇帝这个天降祥瑞的小皇子。哎呀,呵呵,千年不遇的天眷,竟然落到了我们爱新觉罗家了,皇帝,你说这不正是天命所归吗?!”皇太后说到高兴处,似乎亲情大发,从苏麻喇的膝盖上就要把弘毅搂过来,准备亲近一番。 “皇玛玛,孙儿现在是宗室总理呢,孙儿自己过来,不要玛玛抱了呢……”弘毅故意一脸的严肃,做着左躲右闪的佯动,逗得皇太后和皇帝都开怀大笑起来。 “好好好,我的总理大臣,不抱不抱!省得在那些个下人面前失了我们小大人的脸面了,是不是呀?哈哈哈哈哈……”皇太后嘴上说着,手可没闲着,一把捏住了弘毅小号装鼻头,轻轻揪了揪。 “苏呜~麻呜~姑呜~姑呜,救我……”弘毅只好配合着演下去,尽管自己早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却分外感受到祖孙三代同堂的其乐融融。只可惜少了……少了女主人。 皇太后和皇帝笑够了,慢慢恢复了皇家应有的威仪,慈宁宫,就再一次从“家”,变回了“宫”。 “玄烨,那案犯孙狗子,你真的不想严惩?”既然是在皇太后这儿,福临实在不想和儿子谈论太过具体的朝政,于是找了一个自己感兴趣,却和朝局无干的话题来展开。 “皇阿玛,玄烨真的不能严惩于他!”玄烨肚子小,早就吃饱了,听闻皇帝发问,顺势放下碗筷,认真作答。 “不能?而不是不想?”福临听出了一字之差。皇太后则是继续一口一口呷着参汤,只是聆听。 “正是。恶奴欺人,弘毅真想严惩他。可是却万万不能。” “为何?孙儿细细说说。”皇太后抢先问道,以防好戏半路打住。 “皇玛玛、皇阿玛,不能,是因为皇阿玛钦定的大清律例中有明文,玄烨之伤,实属轻微之损而已,不足严惩案犯至死。” “可你是宗室,是大清皇帝、朕的皇子。”福临接着说。 “正因为玄烨是大清皇子,才更应该如此。皇家威仪,在威在仪,其威有度,其仪有制。无度之威,乃是恐吓,无制之仪,乃是奢靡。一旦恐吓、奢靡成了皇家常例,那些社稷倾覆、国破家亡的皇家宗亲,在历朝历代还少吗?”弘毅说了大实话,而且毫无避讳。这种场合下,实在是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一旁的苏麻喇本要给皇太后递上漱口的茗茶,听闻此言,双手轻微一颤,却是被皇太后和弘毅都看在眼里。弘毅抬头望去,正瞧见苏麻喇给自己暗暗努嘴,意思是及时打住! “可那刁奴殴伤朕挚爱的皇子,不杀不足以扬皇威!”福临早就听闻了岳乐的禀报,却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为了儿子的委屈,更为了老子的面子! “假使他重伤于我,可以重刑伺候!一旦我命丧他手,皇阿玛千刀万剐了他也是应该,因为,这都是您钦定律例中明确规制的。但是,玄烨现在只是轻伤,就万万不可废了法度而屈从脸面了。”弘毅使劲往福临心里去说,也悄悄观察到旁边的皇太后正在微微点头。 “再说了,假如玄烨宣泄私愤,那么此例一开,今后但凡有宗室涉案,必定变本加厉,长此以往,那些王公大臣必然群起效尤,接下来,有钱两的、有人脉的,是不是也会尽走那些个旁门左道?到那时,钦定大清律岂不成了废纸一张,就连小小庶民也会嗤之以鼻,犯事坐科之后,不是寄希望于堂官依律公审,而是投机于蝇营狗苟,那时候皇家的威仪,岂不是一落千丈?皇家的脸面,还不是微如蝼蚁?” “好,说得好!”布尔布泰禁不住高声赞叹一句,笑着和苏麻喇点了点头,说道:“苏麻,你看我的孙儿,哪里像两岁的幼童,如此明了事理,胸怀社稷,全是皇帝调教有方呀!” “皇太后说的可真是在理儿呢!主子操劳国事之余,总是给小爷言传身教,又是委以重任的,再加上皇太后天长日久的谆谆教导,这几日让小爷出去这么一历练呀,奴婢都觉着小爷长大了不少,本领也是与日俱增。其实皇太后您不说,您这心里可是比谁都清楚的很,主子这些道理还能不明白?这是明摆着要考校我的小爷,于大是大非面前,国是、私怨孰轻孰重。看来小爷这次是成了的,各项道理都白扯的清楚明白呢!您说是吧?”苏麻喇终于等到了开口的机会,忙不迭给福临戴高帽子,恨不得直接给皇上架到妙应寺的白塔[1]顶上去! 皇太后听言,先是望了面前的儿子一眼,这才转向弘毅笑着接着说道:“苏麻说得一点不差。玄烨果然聪慧过人,其中大理,你皇阿玛不过是在考校与你,结果全被你一一说中!说得好!不愧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好儿郎,不愧是你皇阿玛的好皇子!” “哈哈,玄烨聪明懂事,心怀社稷,朕心……朕心甚慰!”福临赶紧借坡下驴,在苏麻喇的提醒和皇太后母亲的庇佑下,迅速摆正了“父与皇”的位置。 “那皇阿玛,这孙狗子可否就依了尚方院的判词,让他徒留北疆?”弘毅急忙追问。 “这……”福临还是有些犹豫。 “皇帝,玄烨用心良苦,为了你的皇威不惜损伤自己的身体,你就依他之言,如何?”皇太后下了懿旨。 “儿臣谨遵皇太后懿旨!”福临还是不由自主的有一些不耐,自己的老娘说是不干朝政,最后还是软硬兼施了。 “儿臣谢皇阿玛圣恩!”弘毅知道,此时此刻还是不要当面谢奶奶皇太后为妙。 “你们父慈子孝,太宗皇帝在天有灵,也会欣然的。”皇太后高就高在,总是能占据道德制高点! “儿臣不敢忘皇考遗训,定然殚精竭虑、鼎革大清!”福临闻听老爹都出面了,急忙站起身来,正衣帽,甩蹄袖,面北而跪,遥拜太宗之昭陵[2]。 当皇帝好累呀,一句话也可以让你又拜又叩!皇子也不好当,还要陪跪!弘毅暗暗心叹,也按照惯例跟着皇帝跪拜一番。 “好了好了,我真是老了,就容不得动情。来来来,你们爷俩,快起来,咱们继续吃饭。”老谋深算的皇太后,就这么把微妙的“**干政”抹得来去无影了。 [1]妙应寺(俗称白塔寺)白塔通高50.9米,有清一代为北京城内单体最高建筑(不算海拔高度)。其实,北海白塔始建于清顺治八年(1651年),是在原广寒殿旧址的基础上修建起来的,现存塔体通高35.9米。太和殿为北京城内最高的皇家建筑,连基座一共是35.05m。比这个高度高的只有白塔了。白塔代表的是神权,因为神权高于皇权,所以白塔可以比太和殿高。 [2]清昭陵是清朝第二代开国君主太宗皇太极以及孝端文皇后博尔济吉特氏的陵墓,占地面积16万平方米,是清初“关外三陵”中规模最大、气势最宏伟的一座,位于沈阳(盛京)古城北约十华里,因此也称“北陵”,是清代皇家陵寝和现代园林合一的游览胜地。昭陵始建于清崇德八年(1643年),至顺治八年(1651年)基本建成,后历经多次改建和增修。 第八十二章——宗室怎总理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一拜三叩[1]之后,福临和弘毅这才分别在吴良辅和梁功的搀扶下,从地上爬了起来。 “玄烨啊,我的总理大臣,你准备怎么个鼎助你的皇阿玛,治理这下五旗的事务呢?”看福临重新落座,皇太后把话锋转向了老老实实坐回来的弘毅。 “这……孙儿还没有聆听圣训呢。”弘毅急忙搪塞,而且不用“皇阿玛教诲”这种家常话,而是用了“圣训”一词,意思就是告诉布木布泰:老人家,这是“国是”!也提醒福临:你娘又要“干政”了!但还留有一个余地,以免皇太后反感。那就是“圣训”一词,首先是用在皇帝身上的,但是,皇太后也是可以用的,甚至连“朕”这个词,也不仅仅是皇帝专用,在《清实录》中,历朝历代的皇太后做“圣训”时,记载在文字上,也是“朕如何如何”。 “玄烨聪颖,正好当着皇太后的面说说你的打算。”福临有些无奈,又不能直接制止,只有顺势而为了。 “儿臣遵旨!”弘毅见事已至此,也就只能将计就计。 “玄烨以为,下五旗之事,头绪虽然繁杂,却早已政出有门,旗务有各昂邦章京分辖,军务有兵部统筹,旗民有户部、礼部管理,在旗宗室自有宗人府专掌总揽,儿臣这个下‘五旗宗室总理’,只是居中斡旋,下情上达,上谕下传,除此之外,不敢僭越。”弘毅以退为进。 “呵呵,若真如此,也就不必让你这个‘皇子’为之了。随便找个近支宗室不就成了。不过我以为,你皇阿玛有此安排,自然是有所深意!”布木布泰看出要是这么说下去,自己还是被蒙在鼓里,于是抢在皇帝之前评价。 “皇额娘说的正是。玄烨不必顾忌,朕让你做这个总理大臣,就是要你放开手脚,历练历练。”福临也紧接着表态。 “那……玄烨就说了?皇玛玛,皇阿玛?”弘毅故意俏皮一下,故伎重演,顺势爬上了皇太后的膝盖,全然“忘了”刚才自己还以大臣自居、注重仪表风度的事情一般。 “呵呵,叫你说就大胆说,你说错了,还有皇玛玛给你撑腰,你皇阿玛不会拿你怎样哈!”皇太后布木布泰时下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小人精故意卖萌,于是立即将自己和小孙子的距离拉近。 “嗯!玄烨以为,下五旗若要安稳,关键在宗室,要害在包衣。”弘毅准备和盘托出了。 “又作何解?”皇帝来了兴趣。 “宗室在旗,原本是为了布控八旗,此制仍需稳固。但,儿臣之忧,在于数十年、数百年之后。”弘毅引出正题,却发现两位听众不明所以,于是接着白活。 “大清入关之时,皇室、宗室不过数百人,十年以降,我朝此数目虽有增长,也不过千。今日两室贵胄尤显尊贵,倒也在朝堂之内摆布得开。可皇阿玛励精图治,大清日益鼎盛,兵民人口逐年增加之事也是势在必得。既如此,宗室人丁自然会与日俱增,玄烨担心的是,百十年后,宗室人数就不是单单以千计了,数万也有可能。” “皇族宗室兴旺发达,岂不是好事?”皇太后奇怪的问道。福临却是低头不语,弘毅亦不言语。 “皇额娘,玄烨的意思是说,到那时,恐怕朝中职位即使全给了宗亲,也还是不够用。”福临最终还是喃喃自语一般,低声说道。 “啊?还怕他们闹事不成?”皇太后展现出政治女强人的刚性,瞬间燃烧起自己的小宇宙一般,战斗指数就要爆表。 “那倒不至于,如今朝局,满汉两班,也可以互相牵制,现在不成问题。长此以往,即使百年之后,朝局也不会让宗亲裹挟。”弘毅赶紧接话,也看到皇帝眼中的那份欣赏之情。呵呵,皇太后重用宗亲,多少有一些排斥汉臣,皇帝再生爹一直耿耿于怀呢! “不过,玄烨担心的还不仅如此,还有一条。百十年后,无官职的宗亲会越来越多,祖宗之法又令宗室不得耕种从商,旗人专修弓马,所以他们只能用库银来体恤。那时候,游手好闲的宗室就会越来越多,惹出麻烦的人也不会少了……”弘毅稍作停顿,组织下面的词汇。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呢?我朝定制至严,加以旗人守土之责极重,平日毫无闲游之暇,有职者终日当差坐班,苏拉(满洲sula,汉语译为“闲散”、“闲散人等”,即无职人员)则终日习练步射和骑射,努力读书学习满语书文和口语。他们怎么会有时间去游手好闲、惹是生非呢?”皇太后满是疑惑。 “所以玄烨才明申大清律例?就是要以身作则,让后世的宗室闲人不可执杖明火、肆意而为?玄烨果然有大才!”皇上恍然大悟一般,抢在玄烨回答皇太后之前先插了话。 弘毅心底里暗自赞叹:怪不得后世史学界有种声音,说顺治其实是一位颇有作为的奠基性皇帝。如今看来,但就这闲散宗室一项,这清初改革派就比清初保守派考虑的长远! “儿臣谢过皇阿玛褒奖!”弘毅坐在皇太后膝上表示由衷感谢,而后回过头来,认真对自己的皇玛玛说: “皇玛玛,今日大清入关年份并不太多,关外习武尚武之风还在我八旗健儿心中。如今皇阿玛励精图治,施展治国安邦之雄才大略,不用多少年,海内一同,天下太平,国力日盛,民人富足。可再往后几十年上百年,八旗承平日久,难免懈怠,‘苏拉’们还会不会像今日一样勤习武艺国语?孙儿甚为担忧。” “呵呵,玄烨过虑了,祖宗家法,皆有成例。这弓马骑射,满洲老话,都是我立国之本,任凭他千秋万代,也是不能更改的。我看呀,多少代以后,宗室也不敢忘了祖宗家训,荒废本领的!”皇太后志得意满,让她怀中的弘毅想起一个词――顽固不化。 “玄烨还是担忧百十年之后,宗室枝繁叶茂、人数众多之时,又恰逢国泰民安,就怕一众宗室生出许多富贵病来。”弘毅不得不换了一个说法。 “嗯,这倒是有可能。毕竟祖宗可没说日子好了,就不让那些小崽子还紧衣缩食的。”皇太后这才听着顺耳些。 “玄烨可有对策?”福临问得很实际。 “儿臣倒还有一处思量,就是要给他们想方设法给他们谋个出路。”弘毅先卖了个关子。 “出路?”皇太后有些不解。 “出路,就是不让他们富贵出毛病的法子。” “什么法子?”福临追问。 “玄烨愚笨,至今还没有得法,请皇阿玛赎罪!”弘毅避而不答,要知道,当年拜读阿越的穿越大作《新宋》的时候,就知道安置闲杂宗室最好的办法,就是海外殖民,建立宗室亲领的海外飞地!(《新宋》之法大同小异,只不过不是飞地,而是藩属国。但弘毅认为,飞地还可以半直辖,国主就是行政长官,外交、军队还要掌握在中央政权手中,说白了,就是香港、澳门特别行政区的路子。百十年后,那时候海路交通、通讯手段都应该有所发展,这个办法可以水到渠成了吧)。 “呵呵,不急不急,反正命你为下五旗宗室总理,你就慢慢想个得体的法子便罢!”皇太后松了一口气一般急忙说道,弘毅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福临估计应该是泄了一口气。但是,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玄烨想不出,当下他这个当皇帝的也是一样想不出。 好在问题已经提出来了,而且是一个严肃的重大问题。光是宗室成为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哥,在百十年之后的大清大街上搬弄是非,就会让皇家威仪颜面扫地,这对于励精图治的顺治皇帝来说,那可不是能够容忍的。 看来,让玄烨当这个宗室总理,还真是委派对了! “玄烨,宗室之事,自然有皇太后坐镇,谁忘记了宗族圣训,谁就是大逆不道。你就放心好了。再说说那要害――包衣。”福临急切询问,让对面的弘毅恍然大悟:皇太后不想听宗室的话题了! “是!这各家各府豢养的包衣,也是必须重视的。”弘毅顺着福临的问题开腔作答。 “包衣人乃我满洲旧俗,实为依附于王公贵胄的世袭家奴。太祖太宗之时早就成例:包衣的总管之权在国家,只有皇家拥有对八旗内官员与兵丁赐予或收回包衣的权利,拥有包衣的官员或兵丁仅有权奖赏或责罚自家的包衣,而无权杀害,也无权私自买卖、交换、或赠送。” “但入关之后,新投充入籍的包衣奴才往往只知道有家主,而不知有国主,直一味效忠于家主,却无视皇家国主之威。此之所以张狗子居然于闹市之中刁蛮闹事之根源!” 福临听了频频点头,皇太后却是眉头紧皱起来。可惜弘毅一味卖萌,此刻后脑勺冲着皇玛玛,根本无从知晓。 “长此以往,奴才主子的主子就不是奴才的主子,主子奴才的奴才就不是主子的奴才,岂不乱了根本?”弘毅这一套欧洲封建主和封建农奴的关系理论,在福临这里十分警醒,却触动了皇太后作为满洲宗族势力总代表的神经。 “玄烨,你先下来说,皇玛玛腿有些乏力了。”皇太后准备教训一番眼前的父子二人了。 弘毅被苏麻喇抱上旁边的座位,这才从苏麻大姑姑的眼神中瞧出了刚才漏掉的端倪,赶紧心思飞转,找寻对策。 “那这包衣人,玄烨又待如何?”这次轮到皇太后发问。 “皇玛玛,包衣是满洲祖制,定然不可偏废。”弘毅先奉上一颗定心丸,这才接着说: “但任其无视皇权,终将生出祸患。”这是后面的杀威棒。 “所以,可以再次明确包衣奴才的进出之门在皇家,奖惩之法在皇家,俸饷支出也赖于皇家。哪家王公大臣需要新入包衣,就报来皇家,统一招募,统一分拨,库银支付包衣用度大半,剩下的小部分由主家分担,岂不更好?”弘毅接着掏出个“胡萝卜”,弘毅版“胡萝卜加大棒”政策新鲜出炉了。 “那也好,记住了,只要宗室不和皇家离心离德,这大清的天下就太平无事了”皇太后思索良久,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听着却是触目惊心。 “儿臣谨记!”福临紧接着表态,一是认可弘毅的办法,二是确认这件事情已经得到皇太后的应允了。 “皇阿玛,儿臣说到宗室,还想为一人求情。”弘毅跳下座位,郑重其事启奏。 “哦,为谁?”福临问道。 “星保。” “什么,就是纵奴殴伤你的显亲王富绶之弟爱新觉罗・星保?” 面对这小玄烨一而再、再而三让人惊讶的事例,皇太后和皇帝还是一如既往的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1]拜叩之礼,最高等为三拜九叩,或叫“三跪九叩”,是古代最隆重的大礼,一般只有祭天,或者在大典礼中才进行。减一等有“二拜六叩”、“一拜三叩”,最简单的是“一拜一叩”。三拜九叩指封建社会进见帝王及祭拜祖先的大礼。实际上,古代的“三拜九叩”各有其修真含义。 “拜”:就是自祭其身,把自己这一百多斤的身体祭献出来,这是古代的解释。现代,可以作其它的解释,就是把这个身向天地祭献,愿舍其身。“叩”:就是顶礼恭敬。因为,头部里面是整个性体系统最集约的区域。古代行礼有“九拜”。《周礼・春官・太祝》:“辨九拜,一曰稽首,二曰顿首,三曰空首,四曰振动,五曰吉拜,六曰凶拜,七曰奇拜,八曰褒拜,九曰肃拜,以享右祭祀。”稽首是跪下后,两手着地,拜头至地,停留一段时间,是拜礼中最重者。顿首是引头至地,稍顿即起,是拜礼中次重者。空首是两手拱地,引头至手而不着地,是拜礼中较轻者。这三拜是正拜。振动,是两手相击,振动其身而拜。吉拜,是先拜而后稽颡,即将额头触地。凶拜,是先稽颡而后再拜,头触地时表情严肃。奇拜,先屈一膝而拜,又称“雅拜”。褒拜,是行拜礼后为回报他人行礼的再拜,也称“报拜”。肃拜,是拱手礼,并不下跪,俯身拱身行礼。推手为揖,引手为肃。其实也就是揖。这是军礼,军人身披甲胄,不便跪拜,所以用肃拜。其他几种拜礼都是正拜的变通。 第八十三章——东北未禁恳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一提到那位胆大妄为、纵奴行凶的星保[1],两位上位者不约而同的一个劲摇头。 “不可!玄烨,这次你万万不可恣意妄为。孙狗子判其徒留,乃是按大清律例。星保纵奴行凶,要行家法!徒流尚阳堡,这是必须的。否则,天家脸面何存?你皇阿玛威仪何在?”皇太后准备拍板定调,不这么办,当日给富绶的亲娘、豪格的继任福晋,同为博尔济吉特氏的堂妹、名义上的儿媳妇的那一张臭脸,可就白费了。 “皇阿玛,他才十几岁呀!”弘毅毫不放弃,转而向福临投去求援的目光。 “他阿玛十几岁的时候,早就跟随太宗皇帝拼杀阵前了!”福临也是不同意。在这一点上,他十分赞同自己额娘的果决。 时下星保没有任何爵位在身,而且还不是豪格嫡子,只是庶出六子,身份地位都不高。况且玄烨被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满朝上下可都盯着呢,如果不拿一个人出来消消火,福临最最看重的、也是任何少年皇帝登基亲政之后都会看中的所谓皇家威仪,怎么能够下得了台? “那就想一想他可怜的阿玛,我的大伯、武亲王豪格,行不行?”弘毅也是急了,脱口而出,把两人晾在了哪里。 “武亲王含冤而薨,留下他们几个兄弟,自然缺少父爱,这一点,比起有皇玛玛、皇阿玛疼爱的玄烨,可是凄惨许多呢!”弘毅见自己这一招初见成效,赶紧使出杀手锏。 果然,皇太后愣住了。豪格之死,死在多尔衮手里,于这一点,她知道福临至今无法释怀,万一哪句话说的不好不对,平白给才见起色的母子关系添堵。最好的办法就是闭嘴、回避。 皇帝也愣住了。豪格是皇考太宗皇帝的长子,自己的长兄,当年和多尔衮是最有能力竞争这个皇位的。他只是一时欠考虑,在宗亲大会决定皇位继承人时,居然说自己“福小德薄,非所堪当”,放弃了争取的机会。从这个意义上说,长兄豪格,甚至是将皇位拱手让给了自己,无论承认与否,这都是不争的事实。如今孤儿寡母的,自己要是不顾情面处罚了他,的确有些说不过去。毕竟,那是自己的亲侄子。 “好吧,重罚可免,家法不废。就让他革去宗室,入侍卫跟值,也好长进一些。皇额娘,您看如何?”半响,福临终于表态,将原定的“先革去宗室旗藉、徒流尚阳堡。之后彰显皇室亲近,改判宗人府圈禁”的策略,进行了调整,而且主动征询大家长、皇太后的意见。 “就依皇帝意思吧!”皇太后如释重负,欣然接受看似能取得的最好结果。 “儿臣替豪格大伯、星保阿浑,谢过皇太后、皇上隆恩!”弘毅舍得下本钱,跪倒施以大礼。 “起来起来,玄烨,你就是太过善良啊……”福临长叹一声,却让地上的弘毅为之一颤! 弘毅暗自心惊——太过善良?自古以来,做皇帝的可不能太过善良,说要杀谁就杀谁,这才是帝王霸气!不行,要改变这个不利于顺利交接的印象才好。可,我真的不愿意杀人! “好了好了,咱娘仨还是不能安安稳稳的吃顿饭呀!唉,算了,撤了吧。”皇太后也是听到了福临这一句突兀的评语,急忙吩咐道,眼神里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机! 撤了御膳,祖孙三人重新落座,例行“唠嗑”。 “皇帝,今日前边儿[2]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说给额娘听听,解解乏闷。”皇太后故技重施,所谓“曲线”干政。 “皇额娘,今日还真是没有什么有趣之事。”福临望了一眼玄烨,一刹那弘毅分明看到了一丝无奈之意。 唉,五十多岁的“年轻”皇太后,你不让她找儿子经常唠嗑解闷的,如何排解这后~宫的“寂寞空虚冷”?福临小伙子,你就“将就凑付忍”吧!弘毅与皇帝“神交”一下,默默安慰。 也许是明白了小玄烨的无声之语,也许是看到皇太后脸上的阴暗失望,福临愣了一下,还是继续汇报起来—— “要说有,倒是还真有一件,皇额娘听听,可算有趣。” “太好了,玄烨也想听呢,皇阿玛说吧说吧!”弘毅急忙欢呼雀跃一般,以示对福临的鼓励。 “哦,只要不算干政,额娘倒是乐意听皇帝说说,取个乐子也好。”皇太后如愿以偿,立即换做期待之色。 “嗻!”福临不知为何,突然学着大臣的样子在凳子上佯作打千儿,逗得他老娘真是乐开了花一般。 “好了,皇帝,叫外人瞧见了,那不是乱了体统,哈哈。”布木布泰心情大好,笑着嗔怪。 “说那辽阳府知府[3],叫做张尚贤的……”福临说得轻描淡写,提不起十分兴趣,却不料这第一句话,就把一旁准备听故事的弘毅给惊住了! 学国际政治的曾弘毅,当年对刚入关不久、颇具战斗力的中早期清政府居然对沙皇俄国鲸吞蚕食外兴安岭大片土地视若无睹,十分不理解,冥思苦想之后,得出若干原因。其中就更是万分纠结一条:为什么不移民屯守?为什么荒芜广袤良土?若是大行垦耕,成了后世的“北大仓”,那个当权者会忍心舍弃? 弘毅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到图书馆查阅了大量资料,忙活了一个月才弄明白。(各位,弘毅上大学是在上世纪末,那时候要查个学术资料,就要去图书馆,因为,连电脑还都不能普及,也木有互联网,更不要说什么“度娘谷哥”了!现在的孩纸们,你们现在写个毕业论文有那么费劲吗??!) 原来,清初有过一段时间鼓励向关外移民,可惜康熙六年(1667),开始在山海关、喜峰口等九处边门设关卡稽查,对人们出山海关严格限制。之后几年里多次修筑柳条边墙,划关外为禁区。到了乾隆朝才更上层楼,把“龙兴之地”变成了“汉人禁区”,从而开始了“康雍乾嘉道”五朝近二百年的东北封禁,也直接导致了外兴安岭以北大片土地的拱手相让。一直到咸丰十年(1860),清政府才首先开放了哈尔滨以北的呼兰河平原,翌年又开放了吉林西北平原,直到最后东北的开禁放垦。从这一点上说,康熙朝是东北封禁的罪魁祸首。 但,现在的弘毅,一想到康熙六年,那时候玄烨还没有亲政,四大辅臣死的死、怂的怂,就是鳌拜自己说了算了,照现在这位皇太后热衷保守的劲头和决心,估计封禁就是她和鳌拜的主意了。当然,也不排除康熙亲政后对保守势力的妥协和迎合,才导致了大片国土的荒无人烟! 而最先发现东北地广人稀之危害的,貌似就是这位叫做张尚贤的人,还在顺治十八年,不顾顺治皇帝刚亡故、康熙初登基的微妙时刻,上了一个《谨陈奉天形势疏》的折子,引起了朝廷轩然大波,也促成了只有几年功夫的小小移民潮。不过弘毅清初记得,那时候他已经是“大名鼎鼎”的奉天府[4]府尹了,而不是辽阳知府…… “张尚贤……知府?”弘毅又犯了老毛病,自言自语,幸亏听着满语,有了语言环境,也是用满语跟着说的。 “哦?玄烨知道此人?”皇太后依旧那么机警,立即撂下皇帝,转问弘毅。生怕这位“皇二子”居然连关外的汉人官吏都开始结交,自己却被蒙在鼓里! “啊?孙儿不认识这个什么张知府……”弘毅急忙开始转入斗智模式,开动脑筋寻找对策。 “那你为何发问呀?”皇帝也是好奇。 “哦……玄烨只是不明白,盛京[5]所在乃是我大清龙兴之地,为何让一个汉人做了知府?”弘毅故作无知。 “哈哈,他虽是汉人,却是在旗的。况且本朝入关以后,朕多次下旨要开垦关外,这个你确实不知。因为……”福临终于找到一件小玄烨不明所以的事情,很是自得,故意卖起了关子。 “儿臣愚钝,请皇阿玛明示!”弘毅一脸急迫,更是让福临十分得意。 “玄烨别急,因为啊,你那时候还没有出生呢!哈哈!”福临得逞。 “玄烨请皇阿玛示下才好呢!玄烨要多多增长见识,才能襄助天子呀!”弘毅决定满足一下他的小小虚荣心。 “好,好,朕就告诉你吧。我大清入关以后,关外民人争相从龙,于是田地荒芜、人丁锐减,一片萧条之色。于是,朕亲政以后,数次颁发条例,奖励移民开垦,以增税赋。” 弘毅急忙点头,心中却在想:什么“民人争相从龙入关”呀?辽东荒芜,还不是因为明末清初,辽东地区战乱频仍,导致百姓流离,田野荒芜,人烟稀少。再加上清室入关时,为了使百万满族人能“从龙入关”,绝其后顾,清兵还毁坏了大量村镇房屋和田地农具。也使明朝二百余年间,不间断地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才从山海关到开原,形成的“五里一堡、十里一台、三十里一城”的辽东密集型城镇建筑体系,毁于一旦,东北一下子变得万户萧疏,满目疮痍,空旷如野。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自顺治元年至康熙六年(1644—1667)的二十三年间,清廷曾几次颁发条例,奖励移民开垦,以增税赋。这倒是实情。 看到玄烨连连点头,福临更是来了兴趣,讲的越发详细: “十年,朕就曾颁布过‘辽东招垦令’,无论满汉,视招垦人数,予以加官晋爵:能够在辽东招民开垦至百名者,文授知县,武授守备;招至六十名以上者,文授州同、州判,武授千总;达到五十名以上,文授县丞、主簿,武授百总。倘若数外多招,每百名加一级。” “去年五月,辽阳知县陈达德故去。因他响应招垦令,招众出关,才得任为县令。他死后,老百姓想拥戴他的儿子继任,朕就下旨道:‘陈达德为首招众出关,因俾为县令。今殁,而百姓愿戴其子,必其子同有招徕之劳,故乐与共事。应如所请,从之。’” “如此一来,去关外开垦之民日渐增多,且多是汉人,自然要多用一些汉人知府、知县才好管理,此即所谓‘民治州县’[6]。皇额娘,儿臣所言对否?”福临说道最后,得意的去向皇太后征询意见了。 弘毅听完,感觉和自己记忆中的那段历史真是相吻合,不由自主的点头确认。看来,要是眼前的顺治皇帝没有早早死掉,也许这关外封禁,就不会那么容易发生了,什么“龙兴之地不得擅入”,唉! 可对面的皇太后布木布泰却似乎不是十分感兴趣,甚至有些不耐烦的意思。 “皇帝只顾着捡拾一些陈年旧事来在玄烨面前卖弄,怎么就不顾额娘要听今日的趣事这一处?还是先讲讲那张尚贤如何了吧!”布木布泰给了福临一枚软钉子,一下子扎碎了年轻皇帝爸爸鼓舞起来的雄心壮志一般。 “是,儿臣遵旨……” 弘毅真是越来越同情这位改革派年轻皇帝了。 [1]星保,豪格之第六子,1643年生,时年十二岁。后康熙朝头等侍卫。 [2]前边儿,坐在后~宫之地说前边儿,暗指紫禁城的前朝。 [3]辽阳府,契丹天显十三年(公元938年)置府,治所在辽阳(今市),辖境相当今辽阳市附近地区。辽代为五京之一。“辽五京”分别是东京辽阳府(今辽宁辽阳)、上京临潢府(今内蒙古巴林左旗南)、中京大定府(今内蒙古宁城西大名城)、西京大同府(今山西大同)、南京析津府(今北京)。元改为路。辖境约当今辽宁辽河下游以东,太子河以南和阜新、彰武、新民等市、县地。明初废。清顺治十年(1653年)复置府,辖辽阳县、海城县。十四年(1657年)移治沈阳,改为奉天府。辽金置东京于此。辽东京道、金东京路、元辽阳行省皆治此。 [4]1657年(清·顺治十四年)盛京城设立奉天府和奉天将军,从此,沈阳又有奉天之称。 [5]盛京:后金(清初)都城,即今辽宁省沈阳市。1625年清太祖把都城从辽阳迁到沈阳,并在沈阳着手修建皇宫。1634年清太宗皇太极尊沈阳为“盛京”。1644年清朝迁都北京后,沈阳为留都。1657年清朝以“奉天承运”之意在沈阳设奉天府,故沈阳又名“奉天”。 [6]民治州县,也就是用汉人习惯的州县设置来管理以汉人居多的地方。清朝顺治十年(公元1653年)清政府在东北设立了最早的“一府三州县”:辽阳府及领辖的辽阳、海城两县。这是清代“民治州县”制的开端,其目的是为了对汉族民人流入东北进行管理。东北地区管理汉族民人的州县制的设置与汉族民人流入东北地区的有直接的关系。 第八十四章——遗训灭东洋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被皇太后的软钉子弄得没有脾气的福临,只好作罢对自己政绩的自我表扬,再一次无精打采的讲述起自己额娘更为感兴趣“趣事”: “辽阳知府张尚贤今日上奏朝廷,说辽东旧民,现如今寄居登州海岛者甚众。张尚贤就颁令进行招徕。随后就有广鹿长山等岛、民丁家口七百余名,都回了金州卫的原籍。但现在金州域内地荒人稀,倘若朝廷准其任意开垦,则生聚者就可渐渐增多,将来还可以设立州县加以治理。一旦如此的话,那么海外诸岛上的散落旧民就‘皆闻风踵至矣’[1]。” “皇额娘,你说这些个辽东旧民也真是有趣,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不在原籍勤事稼穑,反而要去那些个荒芜的海岛上,真是荒谬之极了。”皇帝随便找了一件所谓趣事,准备打发了皇太后的要求,也好早早回去解脱。 “是呀,这个张尚贤果真也是有些担待的,能够将这散落海外的旧民重新招附回来,也算是功劳一件了。那皇帝准备如何回复?”皇太后其实根本不是在乎什么趣事,而是在乎皇帝如何理政。 “皇额娘说的对,儿臣已命将其疏奏交下所司议。”福临实在是无趣的很。 “皇阿玛,岛上可还有居民?”弘毅突然插话。 “哈哈,估计剩不了几户人家了,这个张尚贤还是有些能耐的,照此下去,海外诸岛就不会再滞留旧民了……”福临回忆着张尚贤的折子,信心满满的说。 “皇阿玛,岛上不可不留民人呀!”弘毅急了,忘了君臣父子的礼仪,打断了皇帝的讲话。 “玄烨,忘了皇玛玛是如何教导于你的?怎么又没了规矩!”皇太后听着朝政正十分“来劲”,不料想玄烨不识时务的无礼打断,当即严肃训斥。 “皇额娘,无妨。玄烨近来常常是有些点子的,儿臣倒是愿意详细听闻。”福临没有在意儿子的突然失礼,反而敏锐地感觉到,也许这个小家伙,又会有什么神机妙算一般。 “皇阿玛,海外诸岛可是在辽东以东的黄海之上?”弘毅没有去解释什么,反而故意紧紧追问。其实,现如今的自己,如果对一件事情表现出格外的关注,马上会让身边这些人自然而然的提起兴趣。这一点,弘毅充满了自信。 “应当是。”福临肯定。 “那,儿臣恳请皇阿玛谕旨,让张尚贤知府没岛之上留民人数户,继续生产。还有兵部,在岛上民人之中择一二头领,受其‘百长[2]’之职,以备镇守。”弘毅再一次跪在地上,郑重其事。 “玄烨,为何如此?”不等皇帝儿子发问,皇太后果然来了兴致,早把这孙子刚才的无礼之举抛到了九霄云外。 “皇玛玛,皇阿玛,玄烨有一顾虑,长久以来弃之不去。”跪在地上的弘毅猛地抬起头,一脸忧国忧民之色。 “何事如此?”福临吓了一跳,一旁的布木布泰也是心中发紧。 “为何我太祖太宗能够龙兴关外,对明作战频频取得骄人战绩?”弘毅开始忽悠。 “天意使然!”福临正色,并使用了标准答案。 “不错。可皇阿玛,有明一朝,东南沿海倭寇[3]猖獗不断,明朝自始至终顾此失彼,实在是不可不算。”弘毅自说自话,看两位默不作声,分明是认可,于是接着忽悠。 “以明朝军力,对付区区数千海盗倭寇,居然首尾难顾,实在是不可小觑东洋倭人的实力和野心呀。明朝有海禁,却将这倭寇越禁越多,究其原因,就是自己放弃万里海疆之守卫,将其拱手让与海外小国来去自由。海禁,对于中原上国有百害而无一利,仅仅依靠勘合贸易[4]来维系海运,却刺激了民间走私和海盗活动,甚至成了倭患加剧的重要原因。在朝堂内外越来越大的反对压力下,明中期虽然取消海禁,可此时倭寇海患却早已方兴未艾……”弘毅准备顺便阐明一下所谓海禁的罪念深重,为将来打下一个良好基础,却不料福临突然插话。 “玄烨是说东洋[5]蕞尔小国?哈哈,那你就多虑了。”福临笑了,真心实意的笑。 “皇阿玛,东瀛小国,的确不足挂齿,可他以小博大,却令中原大国头疼不已,如疽疮在背、寝食不安!元世祖忽必烈两伐东瀛而不得,明万历帝也仅仅是将倭贼驱逐于朝鲜半岛之外而已,却终归不能令其臣服。”弘毅及时打消给皇太后和皇帝普及海洋贸易常识的念头,转而专攻对日政策。 “我朝入关,东瀛小国虽然遣使,却不受封、不称臣,孤悬海外,四面汪洋,他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蚕食鲸吞我中原腹地!而若蚕食中原,则首并朝鲜,吞并朝鲜,则进取我关外盛京,得了盛京龙兴之地,则效仿我大清,入关定鼎中原……” “大胆!”皇太后大吼一声,把弘毅吓了一跳,甚至连正在聆听“新鲜论调”的福临也是惊着了。 弘毅正要叩头请罪,以为自己说的臭名昭著的《田中奏折》那段——“惟欲征服支那,必先征服满蒙。如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那。倘支那完全可被我国征服,则其他如小中亚细亚及印度南洋等,异服之民族必畏我敬我而降于我,是世界知东亚为我国之东亚,永不敢向我侵犯”一类的相关内容触怒了皇太后,急忙准备据理力争一番,却听老太太接着“吼”道: “区区一个倭国,居然也敢如此狂妄?当年壬辰[6]年间,倭人北犯朝鲜[7],太祖时任明朝的建州都督。尽管后来明朝君臣背信弃义,可我太祖皇帝却在建州地方忠心事明,天地可鉴。八月,太祖在向明朝朝贡马匹,恰逢首批援朝明军在平壤受挫,退回国内,明朝上下都是被吓破了胆子,为援朝抗倭事举棋不定。太祖闻听,怒不可遏,致书明兵部尚书石星,说:‘我建州与朝鲜界限相连。今朝鲜既被倭奴侵夺,日后必犯建州’,并约定‘待严冬冰合,即便渡江,征杀倭奴,报效皇朝’。九月,太祖返回辽阳后,随即派使臣马三非去朝鲜说:建州卫部下有马军三、四万,步军四、五万人,皆精勇惯战,听说倭军入侵朝鲜,因为跟朝鲜唇齿相依,愿意出兵援助朝鲜。可惜那胆小怕事的朝鲜国王与大臣讨论后,居然给咱们拒绝了。”[8] “也就是这一年,孝慈高皇后[9]生下了太宗皇帝。我嫁给太宗皇帝后,曾听太宗讲过,当年太祖皇帝听闻倭寇进犯,怒不可遏,准备发兵征讨,要不是明朝皇帝强令太祖不得擅离职守,早教那些个倭寇,叫什么丰臣秀吉[10]的,早死好些年!当日,太祖曾说,倭人向来不附中华,他日我自让他臣服![11]”布木布泰说到关键时刻,拿出了太祖圣训,以求自己言之凿凿,不容置疑。 这一番言论可是把地上还跪着弘毅乐坏了!还没等他接话,一旁坐着的福临却起身参与其中了。 “太祖太宗在天之灵,儿臣定当荡平倭寇,实现太祖宏愿!”福临也是郑重其事下跪祈祷。 “好,皇帝有此志向,实乃大清幸事!”慷慨激昂一番的皇太后,望着地上跪着的儿子,志得意满的表扬道。 “玄烨,起来详细说说,海外诸岛,为何重要?”刚刚参与了政务的皇太后,忽悠了一大圈,还不忘具体政事的安排,于是转而问向弘毅。 一旁的弘毅听了刚才这番话,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还有此等好事呀!那就要看我如何摆布下去了,一定要有个对日政策的良好开端! [1]见《清实录》,时间、人物、内容都是史料。 [2]百长,清代未入流武职外官官职。 [3]倭寇一般指13世纪至16世纪期间,以日本为基地,活跃于朝鲜半岛及中国大陆沿岸的海上入侵者。曾经被归于海盗之类,但实际上其抢掠对象并不是船只,而是陆上城市。倭寇的组成并非仅限于日本海盗,只是由于这批海盗最初都来自日本(当时称为倭国),所以被统称为“倭寇”。及至后期,由于日本国内政治形势转变,加上官府的管制,日本人出海抢掠船只的事件已经减少。取而代之的是来自中国和朝鲜的海商与海盗,他们依从着过去倭寇抢掠的方式继续为祸于东海,也被归于倭寇之列。古代倭寇主要分为前後两期。前期倭寇以日本人为主,目的是为了报复蒙朝联军的侵略和女真海盗的掳掠;後期倭寇基本上是中日混编队,起因为明朝的闭关锁国(海禁)政策。 [4]明代外国来华进行朝贡贸易的一种称呼,也称“贡舶贸易”。明初实行海禁后,只允许外国与明朝廷进行有时间、地点规定的朝贡贸易。外国商船载贡品及各自方物土产来华,明朝廷收贡品、购方物后,以“国赐”形式回酬外商所需中国物品。各国贡期或3年,或5年。对日本则规定10年一贡。贡舶必须持有明廷事先所颁“勘合”(执照签证)。明勘合贸易使明海禁后还有官方主持的海外贸易窗口可以维持,但这种贸易体现了典型的中国在海外贸易中的管理模式,阻碍了中国与其他国家商品交流的扩大和国内工商业的发展。由于从事海上贸易获利甚巨,仅允许勘合贸易的做法刺激了民间走私和海盗活动,甚至成了“倭患”加剧的部分原因。在朝内外越来越大的反对压力下,明中期取消海禁,此后私人海外贸易一度成为主流。 [5]“日本国”是在1870年日本明治维新才出现的中文称呼,而之前中国对其的称呼一般为”东洋“或”瀛洲“;在16世纪丰臣秀吉对朝鲜半岛出兵、以及中国的抗日战争里,两国的人民都称呼日本军为“倭寇”。秦语中,寇与贼同意。 [6]万历二十年。 [7]指壬辰战争,又称万历朝鲜战争,或称朝鲜壬辰卫国战争;朝鲜半岛称之为壬辰倭乱,第二次称之为丁酉再乱;日本称之为文禄之役,第二次称之为庆长之役,或合称为文禄?庆长之役;中国称为朝鲜之役,与宁夏之役、播州之役合称为“万历三大征”。 [8]摘录自《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一书。 [9]孝慈高皇后(1575~1603年),叶赫那拉氏,名孟古哲哲,生于明朝万历三年,叶赫部首领杨吉砮之女。在万历十六年九月,十四岁时嫁爱新觉罗·**哈赤。孟古庄敬聪惠,端庄贤德。婚后四年生下一子,即清太宗爱新觉罗·皇太极。万历三十一年九月二十七日(1603年10月31日)病逝,享年二十九岁,后金天命九年(1624年)迁葬东京陵,天聪三年(1629年)二月十三日迁葬福陵。天聪十年(1636年)皇太极称帝,尊其母为孝慈皇后,经累朝加谥,最终谥号为“孝慈昭宪敬顺仁徽懿德庆显承天辅圣高皇后”。 [10]丰臣秀吉(天文6年2月6日(1537年3月17日)- 庆长3年8月18日(1598年9月18日))是日本战国时代、安土桃山时代大名、封建领主,继室町幕府之后,近代首次统一日本的日本战国三英杰之一。本是一足轻(下级步兵),后因侍奉织田信长而崛起。他是1590-1598年期间日本的实际统治者,担任关白,后担任太政大臣,被称为“太阁”。在位时实行的刀狩令、太阁检地等政策具有划时代意义,对日本社会由中世纪封建社会向近代封建社会转化有一定成就。在位后期逐渐变得昏庸多疑,并发动万历朝鲜战争(文禄庆长之役),后病逝。 [11]此一句绝对杜撰! 第八十五章——太祖来托梦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听完皇太后一番关于努~尔哈赤与小日本的恩怨过往之后,心中突然有了计较。再听闻皇帝福临的表态,心中更是打定了主意。皇太后布木布泰继续询问玄烨关于海外诸岛为何重要的原因,正好给弘毅将谈话拉入正题提供了绝好的时机。 “怪不得近日孙儿梦中总是隐约有天外之音,谓之‘倭寇不除,我心难安’,故而几日冥思苦想,想出了一个可行之法,今日才向皇玛玛、皇阿玛说呢!”弘毅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已经决定用另外一种方式刺激一下面前这娘俩,心中也是充满了期待。 “什么?你说什么?”福临还没有反应过来,皇太后却是一惊一乍。 “孙儿今日才说,这可行之法是……”弘毅做迷糊状,小心脏却跳得“扑通扑通”的。 “不,你说天外之音?是说‘倭寇不除,我心难安’吗?”布木布泰追问。 “是的,皇玛玛。”弘毅这次毫不含糊,这句话,岂止是在弘毅梦中出现,估计中华儿女,凡是有点血性的,哪一个不是这么呼唤的! “说此话之人可曾露面?”皇太后霍的站起身来,郑重其事的问道,心中却在疑惑:难道,难道玄烨听闻了太祖皇帝的圣训? 闻听此言,福临终于如梦初醒,也急急忙忙站了起来,半信半疑冲着弘毅行注目礼。 一旁伺候着的苏麻喇更是紧张万分,聪明的她,就在弘毅说出那句天外之音的时候,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小玄烨要玩玄的了。这一来,成败生死就在转瞬之间! 就连吴良辅和小功子也都大气不敢出,只能静待一出好戏的隆重上演—— 这下热闹了,托梦! 弘毅虽然仓促决定,却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只不过的确没有料到,这一弄,整个慈宁宫的气氛骤然紧张,连带着他自己都有些后悔为什么如此草率就要开始胡说八道了! 稳稳神,“身兼要职”的大清多罗贝勒、皇二子玄烨,开始走上一条险途,而且也已经骑虎难下。 “皇玛玛,孙儿说错什么了吗?”弘毅先是放低姿态,从“小孙子”的角度开始入手。 “你说那天外之音,可曾看清是谁所说?”皇太后不为所动,只是追问。 “梦中之人,未曾露面,只是在孙儿面前唉声叹气。”弘毅咬住一个关键——托梦之人很不爽! “托梦之人还说了什么?”皇太后见问不出那人相貌,接着转变方向。 “他还说……”弘毅还没来得及编好剧本,于是采取故弄玄虚的伎俩,意图拖延时间。 “如何?”皇帝福临终于发问。 弘毅听闻福临介入了,突然猛地跪倒地上,神情异常严肃的说:“玄烨叩请皇太后、皇上屏退左右!” 直呼官称,说明后面的话题事关重大,不可轻视! “好,尔等退下!”福临转过身来,厉声说道。 “奴才遵旨!”苏麻喇领着吴良辅、梁功和一群使唤丫头转身就退,却忍不住回头望向跪在地上的小玄烨,面露焦虑之色。 “慢着,苏麻留下。其他人等退出殿外十丈,护持左右!”皇太后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 “奴婢遵旨!”苏麻喇如愿以偿,急忙出去安排一番,这才匆匆赶回正殿,将殿门关了个严丝合缝。 “好了,玄烨,我的孙儿,你可以说了。”皇太后一直盯着面前的小家伙,直到这时才重新开口。 “皇玛玛,孙儿以为,正是太祖、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睿武端毅钦安弘文定业高皇帝,托梦与我!”弘毅打定主意,一不做二不休,抬起头来,直视布木布泰,说的义正言辞,不容置疑! “你又如何确定?”福临急了。就算是太祖皇帝托梦,应该也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重孙子呀,还有朕这个正牌皇帝、孙子福临呀!朕才是首选! 此时皇太后也是疑惑。虽然这小玄烨诞生以来的确可谓神奇,可平白无故就弄一出“先祖皇帝托梦”,这在历朝历代都是弄不好就掉脑袋的事情! “是呀,玄烨,你皇阿玛乃是奉天承运大清皇帝,国运所系,独揽乾坤,若是太祖高皇帝有何国是嘱托,自然是首推皇帝!”皇太后此刻必须和自己的儿子站在同一战线上,否则就是纲常大乱! 弘毅闻听“国是”二字,心中大喜过望,恨不得立即叩拜那位自己的太爷爷努~尔哈赤一番:您老人家真是开眼呀,下次祭祖好好拜拜您! “皇玛玛,太祖高皇帝在孙儿梦中的确说过缘由,只是……”继续玩玄虚,不信你们不上套! “是何缘由?”福临就是简单几个字,以表现自己的极度不满。 “这……儿臣不敢说!”弘毅记起电视剧里都是这么弄得,先捞个免死金牌才好。 “说!朕恕你无罪!”皇帝也是骑虎难下,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太祖高皇帝说,他之所以不能托梦皇阿玛和皇玛玛,是因为……是因为……儿臣真的不敢说!”弘毅故作不堪重负的样子,一把一把抹着额头上的虚汗。 “既然是太祖圣训,你就大胆说,朕和皇太后判明……原委,自然不会怪罪于你!”福临本来想说“判明真假”,突然发觉这里面有个好大好大的陷坑,还没听闻所谓“圣训”,何来“真假”?一旦先说是假的,自己这“奉天承运”,也就大打折扣了! “嗻!”弘毅叩头应允,还是不说一句正题,只是眼巴巴望着面前早就正襟危坐的皇太后。 “多罗贝勒玄烨,朕也赐你无罪!说吧!”皇太后终于郑重其事的开了金口,而且第一次唤玄烨爵位,也第一次在玄烨面前用了最最正式的书面自称“朕”! “玄烨尊皇太后、皇上旨!”弘毅郑重其事,先叩了个头,然后稳稳当当从地上爬起来,就那么笔直的站着,器宇轩昂! 瞧着这一切,皇太后和皇帝不约而同愣了一下,皇太后甚至有种错觉,以为小玄烨要给他宣读太祖高皇帝的诏书一般,身子差一点就从御座之上立了起来! “于玄烨梦中,太祖高皇帝是端坐云端宝座之上,高高在上,不可一望,故而未得见了圣颜。只有天音下达,声气如雷。太祖曰:朕早年即‘覆育列国英明汗’,立‘大金’,恩威并行,顺者以德服,逆者以兵临,意图上承天意、下安黎民,成就一番不世伟业!然,天命所归,朕奉天帝诏而殡天,侍奉其左右。天帝曰‘汝之一生,智深勇沈,信不愧为开国主,然皆由激厉而成。古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者,于此可见矣。[1]’又语:‘汝开大清绵祚久矣。然盖棺定论,实有十功四过。’朕不详述,玄烨日后自可斟酌并公之于天下。承天意者,乃我‘大金’,乃我‘大清’。朕之八子皇太极随朕侍奉天帝,亦是感念朕孙福临之德行,甚为欢喜。” 弘毅胡诌一大段,看看呆若木鸡的娘两个,知道还要再接再厉,于是继续说道: “今日托梦于玄烨,而非福临,亦非博尔济吉特氏,实属无奈之举!他母子二人,皆为朕之不孝子多尔衮所误!逆子多尔衮,向来居功自傲,有恃无恐。朕听闻前几日居然擅自妄为托梦于玄烨,威逼恐吓,劣迹斑斑!近日天帝已将其锁拿于天牢之内,朕不得已亲身而为,谕旨玄烨:多尔衮所言之事不必惊恐,朕笃信玄烨自有办法。然,解铃还须系铃人,母子同心者,其利断金。此实乃家事,不可诉至于外人。切切!玄烨小子,天帝所喜,故而异于常人,持鼎而诞,足可重托!” “太祖高皇帝所言至此,而后才说:‘于国是,福临我孙样样周全,朕心甚慰。只一句:倭寇不除,我心难安’。” 说完,弘毅再一次跪在母子二人面前。 长久的沉默…… 皇太后心中不停计较着:太祖高皇帝努~尔哈赤,或者说玄烨,说的其实不错,这一大堆,的确是家事为主。而恰恰是因为母子二人不合,就连天上的太祖太宗都知道了,而且还有多尔衮来添乱,努~尔哈赤托梦给母子两个中的任何一个,都似乎有指责嗔怪之意,实在是抹不开面子。如此说来,托梦给下一代的重孙子玄烨,也是合情合理。上次玄烨睡在慈宁宫,就弄出多尔衮托梦的事情来,而且言词确确,事出有因,况且那些事情从来为外人所不知,所以不像是胡言乱语。这一次所谓“天外之音”,如果真是太祖皇帝口谕,则前后一致,相辅相成。关键的一点,所谓“母子同心”,现在看大多数就是福临这孩子不听自己的话,非要弄那些汉化事端。承认了玄烨的托梦,也好压一压福临的气焰…… 福临更是心中悲切:诚如太祖高皇帝所言,全赖那个死贼多尔衮!如此说来,玄烨这一番言论,无论真假,都是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 “唉……罢了。布木布泰谨遵太祖高皇帝圣训,自然扶持我儿福临,母慈子孝,开大清万年绵祚!”终于,皇太后回过身来,面向北方,缓缓跪拜。 “儿臣福临,谨遵太祖高皇帝圣训,定当于皇太后膝前尽孝,不忘太祖太宗训示,立我大清万年昌盛之国运!”福临也赶紧跪在他娘身后。 大清皇太后和皇帝这一跪,等于承认了皇二子玄烨是那唯一的“通灵”之人,而且还是所谓“玄烨小子,天帝所喜,故而异于常人,持鼎而诞,足可重托!” [1]此对努~尔哈赤的评论,引自蔡东藩之《中国历代通俗演义》。蔡东藩,清山阴县临浦(今属萧山)人。著名演义小说作家、历史学家。14岁中秀才,后又进京朝考,名列优贡,分发福建候补知县,因不满官场恶习,数月即称病回乡,辛亥革命之后,曾先后在杭州及绍兴等地教书。1916年开始蔡东藩用十年时间完成了《中国历代通俗演义》,时间跨度自秦始皇到民国九年,凡二千一百六十六年。其内容跨越时间之长、人物之众、篇制之巨,堪称历史演义之最。被人誉为“一代史家,千秋神笔”。 第八十六章——海运要规划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虚惊一场,总算是化险为夷,却不忘回头找寻苏麻喇。哪里承想,苏麻喇此刻也是虚汗淋漓,跪在那里不停地微微颤抖,一看就是给吓得不轻。 “苏麻,今日玄烨所言,如若传出去半个字,屋外这些奴才,一个不留!”皇太后起身之后,也是第一个就找苏麻喇,却不料是这样一句话。 “奴婢遵旨!”苏麻喇这才跟着起身,抬起头之时,却早已是气淡神定,丝毫看不出刚才那一幅担惊受怕的痕迹。 “皇帝,既然太祖高皇帝托梦圣训,玄烨也是转述得清楚明白,这‘倭寇不除,我心难安’一句,你要如何摆布?”皇太后望着皇帝,满怀期待。 “儿臣愿听皇额娘圣训!”福临也不傻,刚才那一番祖宗之前的信誓旦旦,此刻是需要立即表现出母慈子孝的样子的。只不过,多尔衮留给他自幼而来的噩梦,可不是一个什么托梦就可以解脱的。现在在皇太后面前恭顺异常,充其量只能算作是貌合神离罢了。 弘毅也是有自己的计较。刚才听到努~尔哈赤和小日本还有这么一个历史渊源,一时激动,也顾不得什么后果,就开始拿出太祖托梦的谎言,只是很简单的两个动因: 其一,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想从祖宗圣训的高度,让对日戒备、提防乃至打压就成为清初的一项“基本国策”。毕竟,难得皇太后亲口说出太祖皇帝和日本的过往恩怨,而且很巧的是,皇帝福临也在闲谈中涉及了海岛住民的问题,正好可以加以利用。 其二,托梦这种古代皇家大戏,要往自己头上安,就必须解决一个最最棘手、弄不好就掉脑袋的问题:为什么偏偏是你!你不是皇帝、不是皇太后,若是,你怎么梦、梦到谁都不要紧,只要你有这个闲工夫,去好好解释,善加利用。可现在的弘毅,或者说小玄烨,虽然风光无限、人人皆知,可毕竟不是皇帝,不能抢了人家的功劳。 巧合的是,两年来,弘毅夹在皇太后和皇帝之间,也是左右为难。如果说穿越而生之后的第一年,主要是拉拢皇太后站稳脚跟,潜移默化和皇帝福临拉开了距离,那么,第二年以来,特别是最近这几个月的时间,弘毅已经迅速走入了福临的政治生命,几件大事时机把握得好、点子出得好、办事结果更好!从顺治十二年七月功封贝勒开始,八月兼领火器营左总统大臣(官至从二品,正二品的掌印总统大臣是头牌,不过至今未委派),九月领下五旗宗室总理,三个月就登堂入室参与御门听政,而且和岳乐这样的清初改革派走得很近,这一切,虽然获得了福临的赏识,却也不可避免引起了皇太后的担忧。父子二人如果都是一心汉化,作为保守势力总代理的布木布泰,是绝不会听之任之的。 皇太后和皇帝不睦,自打福临亲政以来就是不争的事实。而这一事实,又正好成为弘毅托梦一说的现实依托。 如此托梦,弘毅其实是想用努~尔哈赤的话,来化解母子两人的心结,至少是能够稍加改善。毕竟,弘毅穿越以来,帝后两人之间的隔阂实在是让他很受牵制,有些放不开手脚。 好在一场好戏顺利落幕,化解二人矛盾的意图得以形式上的实现,至少帝后两人都在祖宗面前立下誓言,那后面怎么说也要脸面上过得去才好。其实,弘毅是真心希望他们两个能够多一些亲近,少一些忌惮。但是,若考虑到背后的政治斗争,这个愿望就会变得遥不可及了…… “东瀛小国,孤悬海外,征之所获,不足以补兵饷;听之任之,又难防明朝之倭患,的确是应该从长计议。”皇太后顺着福临的提问,光明正大的开始议政。 “是,皇额娘说得对!”听闻福临的表态,弘毅不知为何一下子想到正史之内,康熙登基之后,布木布泰没有听政,可四大辅臣所作所为,哪一件背后都会牵扯出这位太皇太后的身影!去其名,取其实,绝对是一位政治高手! “那皇帝具体可有何良策?”皇太后有些不满,福临这种消极恭顺的态度,其实就是撂挑子的变异。 “儿臣谨遵皇太后圣训,绝无二话!”福临耍了一下孩子脾气。毕竟,玄烨托梦,人家太祖高皇帝只说要咱娘两个化干戈为玉帛,可没说要我这个皇帝真变成一个“儿皇帝”,什么事情都听老娘的,那这个皇帝不做也罢! “你……”布木布泰一时气恼,刚要开口斥责皇帝“唯唯诺诺,不思进取”之类的,却突然想起刚刚所谓“母慈子孝”的誓言,只好面露愠色、忍气吞声。 “皇阿玛,儿臣有一法子,不知可否禀报?”弘毅眼看着费了半天劲才圆谎完毕的托梦效应,居然持续不了几分钟的样子,急忙出来圆场。 “也对,刚才玄烨就说,听闻太祖圣训之后,几日冥思苦想,有了一个可行之法,要向皇额娘说呢!”福临如获至宝,急忙顺水推舟。 “好吧,玄烨天降祥瑞,今年以来屡出奇策,帮衬了你皇阿玛不少。不过照这样下去,皇帝也就少了许多担待了,也好做个太平天子了……”皇太后虽然应允,却还是不依不饶,夹枪带棒。 “皇玛玛,孙儿哪里有什么奇策?每一件每一样都是皇阿玛带着玄烨深思熟虑,详细谋划的,孙儿可不敢贪功,折损了天子威仪,孙儿担待不起呢!皇玛玛,皇阿玛可是您的儿子,您不心疼儿子的话,玄烨怎么能得到我皇阿玛的疼爱呢?是不是嘛,皇玛玛……”弘毅可真是被打败了的感觉,左右维护,有种幼儿园阿姨的架势。 “皇额娘训示的是,儿臣一定好好听听玄烨的策论,而后详加甄别,拿出个办法!”福临受了刺激,终于振作起来,正色回道。 “好,这才是爱新觉罗家的好皇帝!额娘信你!来,玄烨说一说你的法子吧!”皇太后终于暂时也放下了心中计较,稍微给了一点和颜悦色。 “玄烨的法子,就是拒倭寇于国门之外!”弘毅准备一步一步迈向自己的目标。 “国门之外?哈哈,玄烨啊,那倭人之国远漂海外,本来就在国门之外呀!”皇太后笑了,虽然不是嘲笑,却也笑得真心实意。 “皇玛玛,国之疆域,自然首推土地,可这苍茫大海,岂是无主之所?”弘毅面对一个300多年前的中年妇女,还真是不知道从何处入手可以普及一下海洋国土的概念! “海洋之大,你就是说是你家的,你又能管得了?管得住?民以食为天,土地上才能刨出吃食,海上哪能从事耕稼?玄烨你还真是个孩子!”皇太后说出了一条看似颠扑不破的真理,就等着面前的小玄烨甘拜下风。 “是啊,玄烨,《中庸》有言,子曰:舜其大孝也与!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天子者,也是富有四海之内,可未曾说要富有四海呀!你还是要多看看圣贤书!”福临也来凑热闹,而且还偏偏引用了《中庸》里面的这一段话!舜帝大孝,也是说给皇太后听的。 “对呀,皇帝说的没错!孝道为大,即使天子也应如此。”皇太后也不是文盲,自然之道这些景点的汉家学问,立即表示出了十分的欣赏与欣慰,随声附和一番,这才继续说道: “玄烨,贪心不足蛇吞象!自古以来,茫茫大海,我就没听说过谁还能将其划作自家门下!再者说了,你就是划,那还上也没有山河沟堑,你怎么告诉人家,这你你自己家的大海?哈哈……” 弘毅有些着急了,没想到这时候他们娘两个到时配合的天衣无缝一般! “皇玛玛,皇阿玛,玄烨有一问:海上不出粮食,就毫无用处了吗?”弘毅决定再试一试。 “也不能说一无用处,近海,可以兴船运,元朝江南粮食,大部经海运北上京畿。”少年天子福临果真是刻苦学习过的,对元史也有一些涉及。 “正是!如若没有海运,仅凭隋代遗留下来的、日益淤堵的邗沟[1][hángōu]、通济渠和江南运河,元代怎能每年北运粮食远过三百万石[2]?明代漕运不整,我大清评定东南指日可待,假使南方安定,岁运粮食入京必然首选河运,然现在自通惠河南下,经北运河、南运河、鲁运河、中运河、里运河,极至江南运河,河道日益萎缩,运力日益下降。而整治漕运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既然蒙元能做到取海运、河运并重,我大清又有何不可?又有何不能?”弘毅抓住一点,但凡少数民族入主中原,其极强的自尊心极易受到伤害,用现在早已臣服的蒙古人来作比较,就更容易得到两位上位者的默认。 果然,福临不说话了。 张献忠于顺治三年战死后,以其义子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等人为主的大西军残部自次年进占云南、贵州二省。顺治九年,南明永历政权接受孙可望和李定国的建议联合抗清建议,定都安龙所。不久,以大西军余部为主体的南明军对清军展开了全面反击。李定国率军8万东出湖南,取得靖州大捷,收复湖南大部;随后南下广西,取得桂林大捷,击毙清定南王孔有德,收复广西全省;然后又北上湖南取得衡阳大捷,击毙清敬谨亲王尼堪,天下震动。同时,刘文秀亦出击四川,取得叙州大捷、停溪大捷,克复川南、川东。孙可望也亲自率军在湖南取得辰州大捷。东南沿海的张煌言、郑成功等的抗清军队也乘机发动攻势,接连取得磁灶大捷、钱山大捷、小盈岭大捷、江东桥大捷、崇武大捷、海澄大捷的一连串胜利,并接受了永历封号。一时间,永历政权名义控制的区域恢复到了云南、贵州、广西三省全部,湖南、四川两省大部,广东、江西、福建、湖北四省一部,出现了南明时期第二次抗清斗争的高潮。 之后,刘文秀于四川用兵失利,在保宁战役中被吴三桂侥幸取胜。而孙可望妒嫉李定国桂林、衡州大捷之大功,逼走李定国,自己统兵却在宝庆战役中失利。东南沿海的郑成功也在漳州战役中失利。所以明军在四川、湖南、福建三个战场上没能扩大战果,陷入了与清军相持的局面。之后李定国与郑成功联络,于顺治十年和十一年率军两次进军广东,约定与郑会师广州,一举收复广东,但郑军那时候已经被弘毅的计策收复,加上瘟疫流行,导致肇庆战役和新会战役没能成功。尽管如此,中国粮仓江南地界却一直是动荡不安的局面,也就还没有大规模向北输送粮食。因而,海运漕运岁粮的问题,福临的确还没有提上议事日程。 经由玄烨这一问,福临无所是从,只好陷入沉思。 而作为蒙古人的皇太后,听闻老祖宗的元朝就开始了海运,有些自豪骄傲,一时半会也没想起来就这个问题去反驳弘毅。 抓住时机,弘毅继续游说: “一旦海运兴起,海上太平与否就成为关键。倭国小岛,四面环海,全凭海船进出。如若现在不加以防范,将来恐怕就会成为心腹大患。亡明之海患,不可不察呀!” [1]邗沟是联系长江和淮河的古运河,是中国最早见于明确记载的运河。又名渠水、韩江、中渎水、山阳渎、淮扬运河、里运河。邗沟南起扬州以南的长江,北至淮安以北的淮河。 [2]元代海上岁运之数,至元、大德年间为百余万石,后来增至三百余万石。元代岁运的最高额为天历二年(1329)的三百五十余万石。 第八十七章——躺枪朱由榔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说完了倭寇,弘毅并没有罢休,而是抛出了另外一颗重磅炸弹。 “玄烨再有一问:前明之时,国力可谓强盛,却为何让那佛郎机国[1](葡萄牙)租居澳门?” “这个朕已有耳闻。据广东总督李栖凤说,嘉靖三十二年,舶夷趋濠镜者,托言舟触风涛缝裂,水湿贡物,愿暂借地晾晒。海道副使汪柏行徇贿许之,时仅篷累数十间,后工商牟奸利者,始渐运砖瓦木石为屋,若聚落然。自是诸澳俱废,濠镜独为舶薮矣。[2]”福临立即说了个大差不差。 “皇阿玛博闻强记,前朝旧事也是娓娓道来,玄烨钦佩非常,定当仿效皇阿玛,好好做些学问!”弘毅立即躬身行礼,表示折服。这时候不失时机地拍拍年轻皇帝的马屁,也好给自己后面的演说创造一点气场。 “玄烨年少,来日方长。只要好生习练,多和皇玛玛给你指派的范承谟等师傅讨教,他日也可有所达成。”福临志得意满得宣示抚慰当下表现得十分崇拜自己的小儿子。 “儿臣谨记!”弘毅恭恭敬敬表示听话。好了,溜须拍马告一段落,下面就该引入正题了。 “那皇阿玛对这澳门夷人要做何排布?”弘毅试探性问道。满清平定广东后,没有对租住澳门的葡萄牙人驱逐出境,而是沿用了明朝旧例,高筑围墙,将澳门隔绝于大陆之外,却是租照收、人照管、法照行,允许居住澳门的葡萄牙人照做生意,没有什么本质的变化。也就是这一点,才让汤若望等西方传教士有了进军内地、传播宗教、服务帝室的财力和后援。要知道,汤若望的最大赞助商,就是澳门教会。 “只要他们按约纳税,不起事端,朕以中国之大,也可让其偏居一隅,讨个生计罢了。”福临表现得十分大度。 “儿臣钦佩皇阿玛气度非凡!可,儿臣更关心的是,他们佛郎机国,远隔重洋,他们为何却要跑到我大清来晒网修船?”弘毅故作白痴状。 “这……”福临一时半会儿打不出来,于是好一个懊恼:好你个小子玄烨,居然先扬后抑,就在这儿等着老子我了! “儿臣窃以为,他们也是为了这海运贸易!”弘毅说的勉勉强强,故意把话头留给听众朋友们。 “那是自然,洋夷唯利是图,只为图利,竟然撇家舍业的,实在是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想的!果真是蛮夷之辈!”被晾在一旁的皇太后及时插话,宣示自己的存在。 “皇阿玛说的不错,西洋诸国,全是唯利是图之辈,不识教化。可孙儿却另有一处隐忧:西洋人图利,东洋人也图利,保不齐这两处洋人早就勾连一处,做起了生意。当日玄烨曾听闻同安王郑芝龙说起过,早年他行海商,往来于福建与倭国之间,那时候,佛郎机、红毛鬼(指荷兰人)等洋人就已经在和倭人做生意了,而且规模不小。他们要做这生意,海运必是唯一通途。” “嗯,朕也听郑芝龙说过。”福临附和道,接着又问:“不过玄烨所说之隐忧何在?他们两家即使勾勾搭搭,却也只是为了那些个蝇头小利在亡命奔波而已,终归难犯我大清天威分毫!” “皇阿玛,这海上行商,得利可是颇丰,要不然,当年同安王于福建沿海击溃红毛鬼的船队,从此往来于倭国、台湾、吕宋之间,控制海路、收取各国商船舶靠费用,迅速富可倾国,俨然为闽南领主与东海霸主。那时,他对往来商船征银,一艘大船需缴三千两,终于令红毛鬼营运不宁,数度联合其他势力合取郑芝龙,但其仍持续扩张势力,并将洋人数次击败。 至此,郑芝龙的通商范围广及东洋、南洋各地,其兵员有汉人、倭人、朝鲜人、南岛语族、远来黑人等各色人种,高达二十万人的军力,拥有超过三千艘大、小船的船队,成为华东与华南海上唯一的强权,就连明朝上下也是奈何不得。 由此可见,海运贸易获利颇丰,否则那些海运保护费怎么能够让同安王当年供养如此庞大的一支船队?”弘毅说玩,却发现福临的眼光之中透露出一种羡慕与警觉,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接着补充: “不过,如此丰利决不能在我大清朝就那么便宜的落入一人一家之手,非要放在皇家不可!” “哦?如何放在皇家?”皇太后也是来了兴趣。 “这就是玄烨今天要说的,一是开海运,二是划门户,三是遣商船!”弘毅点到为止,没有展开细说。 “但上述三条,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玄烨如今担忧之事,乃是在他日。” “未雨绸缪?玄烨细细说来。”福临心中也有了计较,对于弘毅刚才所说的三天长远打算也是逐渐接受,现在想听听他日之忧。 “嗻,儿臣担忧的是东南台湾。台湾岛孤悬海外,却离着福建沿海甚近,现如今却在红毛鬼手中。我大清堂堂中国,岂能容卧榻之侧竟有洋夷鼾睡?所以,收复台湾势在必行!这也正是当日收复郑森之时,皇阿玛与其约定之事。假若有朝一日发兵前往,这东洋西洋的夷人,他们会不会联合一处,与我大清做对?要知道,西边三佛齐的外海,就有红毛鬼的养兵囤积之处!如果开战,夷人船只数日便到。”弘毅终于说出了正题。 “嗯,玄烨说的有些道理。洋人不修礼数,其心必异!”福临做了肯定。 “故而,玄烨说要重视海上,就是未雨绸缪,防患未然!断然不可让夷人跑船在咱大清的家门口来去自由的!”弘毅说的振振有词,器宇轩昂,却没有打住,继续给出一句娘两个更感兴趣的问题: “再有一处,用水师巡视四海,还可防止那南明欲孽自海上通联外国,以为奥援!儿臣听范承谟师傅说起过,顺治三年,这永历伪帝朱由榔,竟然派已信仰天主教的大臣瞿式耜[3](耜,音sì)前往澳门借得葡萄牙兵300人和重炮数门,竟然一时之间令我八旗铁骑猝不及防,损失惨重!儿臣还听闻,朱由榔自称帝之后,就派教士卜弥格携带他老娘和司礼监秉笔太监庞天寿两人的亲笔信前往天主教教廷求助,企图因洋人与我大清做对!此等卖国之辈,不除之不足以景天法民!” “好!玄烨想得周全。朕对这个瞿式耜倒也有些钦佩,所以才恩准其孙与去年将其灵柩迁回祖地。那些个洋夷佛郎机人,蛮夷无教,实属可悲,朕也不加怪罪。唯独这个朱由榔,违背天意,倒行逆施,还胆敢合纵洋夷,朕是一定要将其擒来祭天地的!明日朕就下旨吴三桂等三王,尽速进军,早日荡平南明欲孽!”弘毅那一番激将法,果然把个年轻皇帝激励的斗志昂扬!要知道,国无二主天无二日,这南明永历皇帝朱由榔,一直龟缩在云南,声势不大,却也如鲠在喉,如果能够短期内灭了南明小朝廷,福临这位“奉天承运皇帝”就算是威服四海了! “可有一条,现如今我大清水师还未尝能够巡视四海,可如何防范于海上?”老同志皇太后布木布泰一如既往,在儿子飘飘然的时候,迅速来上一大盆凉水,却正是弘毅所期待的。 “皇玛玛,水师可以暂时不到,但,我们应该提前宣告天下,哪里是我们自己的‘国门’!现在洋人的跑船是在我们家门口晃悠,那我们大清就把院墙往外推,把家门往外移,近陆大海让它变成我们自己的前院,逼着这些洋人一步一步远离大清庭院之外!如此一来,一旦东西两处洋人擅入我大清所领之海,那就是触犯天威,虽远必诛!”弘毅如释重负,终于说出了这次谈话的核心要点。 [1]佛郎机即指葡萄牙,这一称谓始于明代,清代初期也仍沿用。如顺治四年(1647年),“广督佟养甲疏言:佛郎机国人寓居濠境澳门与粤商互市,于明季已有历年,后因深入省会,遂饬禁止。请嗣后仍准番舶通市。”顺治十五年五月二十七日礼部尚书胡世安给皇帝的题本中称:“佛郎机国向不通贡,忽大舶突人广州澳口,铳声如雷,以进贡请封为名,会议非例,寻退泊东莞南头,径造屋树栅,恃火铳以自固。” 佛郎机,是11世纪末12世纪初阿拉伯人和伊斯兰教徒对欧洲人、西方的基督教徒的称呼。11世纪末,欧州的基督教徒在教皇的号召下向东进发,为了收复圣地耶路撒冷以上帝之名征讨伊斯兰世界。东征的成员大半是法兰克人(Francs)。法兰克人后来曾散居在今英、德、法、西班牙等地。地中海的阿拉伯人称其谓“Frangi”。佛郎机是见诸中国官方档案和史书中最早的对葡萄牙的称谓。16世纪初,葡萄牙人凭借海上优势来到东方,殖民主义的侵扰和掠夺给中国人民留下了极坏的印象。“所到之处,硝矿刃铁,子女玉帛,公然市运,沿海乡村,被其杀掠,莫敢奈何。”当时的中国并不知道这殖民者是何方人士,后称其为佛郎机。据说,在东南亚的国家贸易的阿拉伯人见葡萄牙人便称是为“Frangi”,汉译为佛郎机。中国人称葡萄牙人为佛郎机大概是从东南亚的伊斯兰教徒口中传过来的。 [2]出自明朝万历年间郭非《广东通志》卷六九《外志·澳门》。 [3]瞿式耜(1590~1650)字起田,号稼轩、耘野,又号伯略,汉族,江苏常熟人,明末诗人,南明政治人物。祖父瞿景淳,官至礼部左侍郎,父瞿汝说,曾任善膳司官员、湖南学政。瞿式耜拜钱谦益为师,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中进士,任吉安永丰县知县,有德政。崇祯一朝时官至户科给事中[1],崇祯五年(1632年)因事革职。崇祯十年(1637年)被捕入狱。瞿式耜妻妾众多,迷信占卜、堪舆,一说为基督教徒。晚年参加抗清活动,拥立桂王朱由榔,桂王以式耜为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右侍郎摄尚书事;驻守桂林,三次击退清军进攻。顺治四年(1650年),城破被捕,囚于桂林风洞山临时监狱,作《浩气吟》。42天后,永历四年闰十一月十七日(1651年1月8日)与张同敞在桂林风洞山仙鹤岭下就义,有绝命诗:“从容待死与城亡,千古忠臣自主张。三百年吏恩泽久,头丝犹带满天香。” 瞿式耜殉国之后,永历帝追赠粤国公,谥文忠。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追谥忠宣。《明史》有传。清顺治十一年(1654年),其孙瞿昌文护柩回常熟,安葬于常熟宝岩祖基。康熙十八年(1679年),迁葬于虞山拂水岩牛窝潭。其墓至今尚存,现为江苏省文物保护单位。 第八十八章——福临定领海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所领之海?所领之海?领海……好,此法甚妙!”福临若有所思,居然一语中的! “皇阿玛英明!儿臣谨遵圣旨!正是我们大清的领海!必须使我们大清水师来去自由之地,不容洋夷片帆染指之所!”弘毅十分兴奋,倒头便拜!哈哈,这位年轻皇帝,归纳能力真是可爱,居然自己说出了“领海”二字,要知道,皇帝一语,那就是金科玉律了! “玄烨起来,朕何时下旨了?”福临有些糊涂。 “皇阿玛,您刚才金口一开,定我大清‘领海’,难道还不算数了?”弘毅跪在那里不起来,卖萌一把,接着向皇太后膝前爬去—— “皇玛玛,我皇阿玛钦定领海一语,还有不作数的道理吗?” “好好,玄烨你起来先。你皇阿玛是皇帝,自然金口玉牙,出口成章!是不是呀,皇帝?”皇太后懒得在一个词语上去和儿子孙子较劲。 “皇额娘,儿臣自然要说话算数的。只是,这所谓‘领海’,有要是怎么一个章程才好作数呀!您也说过,茫茫大海,无山无河,如何规划?”福临有些犯难,提出了一个很技术的关键问题。 “对呀,玄烨,你可不要胡闹。皇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弄个天下人都不知所以的什么‘领海’,您难道忍心让你皇阿玛出丑?”皇太后又开始心疼儿子。 “皇玛玛,这个好办。儿臣这主意,早就替皇阿玛想好了。这不刚才是您不让说,才没有据实禀报。”弘毅十分开心,决定和盘托出。 “哦,你早就有了主意?快说来听听?”在擒获南明永历帝的巨大诱惑下,福临愿闻其详。 “嗻!” “慢着,苏麻,去拿个凳子,不能让我的孙儿跪在这里说半天吧。”皇太后说给苏麻喇,却望向皇帝,又笑对玄烨。这意思就是:关键时刻,还是我这个做奶奶的心疼孙子,你个小玄烨,要记住才好! “对对对,儿臣疏忽了。苏麻姑姑,给皇二子赐座。”福临也是不好意思,急忙下旨。 “奴婢遵旨!”苏麻喇直到此刻,才把一颗早已经跳的冒烟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十分愉悦的拿来一张宫凳。 “玄烨谢皇玛玛,谢皇阿玛赐座!”弘毅麻溜爬上座位,开始规划大清国的领海疆域了: “大清国富有四海,绝非拘泥于片瓦寸土。今日天下,我奉天承运皇帝,悯天吊民,恩布四海。凡我皇威所及之处,四夷咸服者,可保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今有东来藩国,朝拜天子,接受教化,尔国之幸也。然尔等累月经年通行于汪洋之上,危机四伏,吉凶叵测,令皇帝陛下甚感忧心。为此,大清皇帝深谋远虑,命大清水师将巡视于四海,以备尔等不时之需,解救尔国远来民人于水火。” 弘毅上来先来了一段有关“国际责任”的宣告,听得两位长辈那是一个心气儿大顺!咱满洲女真,在小玄烨口中,早已成了天下万邦的保护神一般! “今定大清皇舆,不仅承历朝历代民人生息之故土,亦囊括自古以来我渔民捕捞、海贾行商之水域。大清皇土凡滨海之地,海岸之外二十海更以内之海域,为大清国自古所领之海,今谓之曰‘领海’,领海之外四十海更,概曰‘大清属海’,属海之外,曰‘大洋’。无论属海、大洋,其中有岛屿者,但凡其上有大清军民人等,则视之为大清国土地,其周边二十海更、四十海更,皆为大清之领海、属海。海中之岛屿,凡有人居住着,无论男女、老少、多寡,皆于其上立石碑,载明:某年某月某日,某岛居民多少户,奉旨回迁,遗多少户,以百长某某人为首,奉皇命镇守此岛,永为中国之领地,周边海域二十海更者,永为大清之领海。再外之四十海更者,永为大清之属海,云云。” 弘毅知道,那个时候的欧洲,刚刚开始有人从国际法法理上定义所谓领海,英文为territorialwaters,也就是所谓“属于领土一样的水域”。至于领海的宽度,也是各说各话。17世纪的法学家J·洛森尼乌斯在《海上法》(1652)一书中,就主张国家管辖的海域的宽度应为“两日航程”的距离。更有甚者,在16~17世纪许多欧洲国家的条约和法令中规定:国家管辖的海域应达到“视力所及的地平线”。 为这一句“目力所及”,弘毅专门查阅过资料,得出这样的结论:在纯净的空气中,人眼可以看见27千米外的一点烛光。在海上能看到16~25千米外的船只。若在高山顶上,眼力可以扩大到320千米处。抬头望星空,则能见到1000千米远的人造卫星,还能见到相距几十到几千米年的星座。所以,那时候有些欧洲国家的领海概念,最大不过30公里之内。 17世纪时,荷兰国际法学家H·格劳秀斯主张:“如果在一部分海面航行的人能被在岸上的人所强迫,那么这一部分海面就是属于这一块土地的。”换言之,国家管辖的海域范围取决于它的有效控制。从这一原则演变而为下列标准:一国的领海宽度应以大炮的射程为准。1703年另一荷兰法学家C·van宾克斯胡克提出:武器力量终止之处即陆上权力终止之处。当时大炮射程约一里格,即三海里,因此很多人便认为一国控制的沿岸海的宽度应为三海里,从而提出“三海里规则”。但大炮的射程不断扩大,三海里的主张因而失去其理论根据。可见,顺治年间的欧洲,无论学者的意见还是各个国家的实践,在领海宽度问题上,是很不一致的。 如果大清国能够就此颁布诏书,而且将领海、甚至最早的“专属经济区”的原始概念都提出来了,那绝对是捷足先登,至少是与世界同步! “何为海更?”福临听得很认真,也很好学。 “回皇阿玛的话,所谓海更者,《天下郡国利病书》[1]中有云:更者,每一昼夜分为十更,以焚香数为度,人从船面行,验风之迅缓,定更数多寡,可知航至其山洋界。据此推算,一海更者,约合六十里[2],合一千八百营造尺。” 弘毅侃侃而谈,心里十分自得的盘算着: 上海到钓鱼岛不过200海里,也就是370.4公里。从中国大陆最南端海南岛三亚到南海最南端的曾母暗沙,距离有2000多公里。而大清领海定为二十海更,按照顺治年间的标准度量衡[3]来计算,也就是691.2公里。如此算来,大清领海可以涵盖整个黄海和东海,直抵日本九州岛本土。而琉球国其时早已是大清属国,也就是说,其最东边所谓北大东岛(琉球语译,今属于属于冲绳最东端的大东群岛的一部分)之外近700公里的西太平洋海域,也属于大清领海!而在南海随便找两个有人居住的岛屿,就可以将整个南海囊括在标准领海范围之内了! 弘毅自以为是的窃喜,却忽略了一个问题:自己引为凭据的这本所谓《天下郡国利病书》,其时刚刚成书,也许还在作者手中呢! “何为《天下郡国利病书》?著书之人为谁?”果然,聪明的皇帝不可能不发此一问。 “哦,儿臣疏忽了。此书为顾炎武所著。”弘毅简单作答,不得不暂时放下心中对领海概念的计较,转而思考如何应对这一时的失语。 “顾炎武?朕知道此人,实乃才学过人之士子,可惜不愿意入仕。玄烨是如何知道他的?”福临紧追不放,充满好奇。 “儿臣前日和您说起过,骡马市搭救下一位老者,叫做谈迁的。他和顾炎武有些私教,是谈老先生告知儿臣的……”弘毅勉强应对,只能言简意赅,防止言多必失。 “原来如此,哈哈,玄烨还真是‘往来无白丁’呀!哈哈!”福临一笑了之。因为,他也不想说出下文,他早已同意玄烨所请,要让谈迁入职国史院为编修,否则皇太后那边又会多出许多波折。 “儿臣谢过皇阿玛鼓励!”弘毅心领神会,急忙应承,接着继续汇报: “这大清领海之内,只准大清水师及本朝商船通行,藩国船只不可擅入,需在天朝指定之一处或几处港口靠泊报关,得到通关文书之后才可入领海去他港。凡携带炮弩之战船,则断然不可许其进入,否则,视为挑衅进犯、开启战端。 大清属海之内,各国商船虽可往来通行,然必须听从大清水师之调度,随时接受水师之登临检查。各国战舰则同样不可擅入。若要靠港补给,也必须专往一处港口靠泊,允其三五日补给物资,而后在大清水师伴随监视下,尽速离开我属海范围。 大洋之上,无论各国商船战舰,任其自由。于我朝水师,更是往来自由如常。 如此排布,是为将来大清水师为我皇家海商船队伴随护航做一铺垫。” “皇家海商?”福临终于忍不住,抓住机会插话一句。 “是的。儿臣以为,大清满朝文武,任凭谁,都不如同安王郑芝龙适合来做这皇家海商船队的统领。”弘毅信心满满。 “为何是他?”皇太后也问道。 “皇玛玛,一来,他早年行商于海上,经验老道,人脉极广;二来嘛,难道让郑芝龙、郑森他们父子一直盘踞在福建一省不成?”弘毅说着,诡异一笑…… “好!如此一来,一举多得!皇额娘,此事是否可以如此操持,还请皇太后示下!”福临十分满意,却不忘自己的老娘。 “这些个俗物,你们父子君臣商议便是,不要拿来叨扰我老太婆子了!”布木布泰十分满意儿子的谦虚懂事,所以顺便高姿态一下。 “既如此,儿臣就做主了。”福临向皇太后轻轻躬身,接着说道: “玄烨听旨!” “儿臣在!” “朕命你会同兵部、户部,即刻草拟诏书,就按你说的办吧!” “儿臣谨遵圣旨!” …… 云淡风轻之中,弘毅已经改写了中国海洋史,也再一次改写了世界历史! [1]《天下郡国利病书》:记载中国明代各地区社会政治经济状况的历史地理著作,120卷。明末清初顾炎武撰。顾炎武自崇祯十二年(1639)后,即开始搜集史籍、实录、方志及奏疏、文集中有关国计民生的资料,并对其中所载山川要塞、风土民情作实地考察,以正得失。约于康熙初年编定成书,后又不断增改,终未定稿。该书先叙舆地山川总论,次叙南北直隶、十三布政使司。除记载舆地沿革外,所载赋役、屯垦、水利、漕运等资料相当丰富,是研究明代社会政治经济的重要史籍。原稿为清代藏书家黄丕烈收藏,分34册,其中佚失第14册。现通行商务印书馆《四部丛刊》三编影印本。 [2]清光绪时期将一里=576米。1更=60里=34560米=34.56公里。一里,本意是表示长度,即500米。从古至今,一里表示的长度有所变化,周秦汉时期一里=415.8米,清光绪时期将一里=576米,到了1929年,一里=500米。清光绪34年(1908年)重定度量衡时明确规定里制为:“五尺为一步,二步为一丈,十丈为一引,十八引为一里。”在“新制说略”中指出:“长短度分为两种:一曰尺度,以尺为单位,所以度寻之长短也。一曰里制,以一千八百尺为一里,用以计道路之长短也。里制即积尺制而成。盖道里甚长,若仅以尺计,则诸多不便,故必别为里制。”这里把尺制、里制作为基本长度单位列出,在当时是有新意的。据上述清光绪末年所立里制可知:一里为营造尺1800尺。营造尺一尺等于0.32米,所以1800尺,等于576米。因今市里一里为500米,所以以营造尺计里则一里为今市里的115.2%。 [3]清代标准度、量、衡的基本计算单位分别是:营造尺、漕斛、库平。 第八十九章——诏设皇仆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二年九月初七日,天安门下,一道看似十分“冗长”的诏书广布天下,在天朝上下、特别是王公大臣和宗室觉罗们之间引发了巨大的议论风潮: 首先,所谓“诏书”[1]可不是随便什么事情都可以用的。清代凡国家有重大的政治事件和隆重庆典,才用诏书宣告全国臣民。如皇帝“登极”颁即位诏,以宣布自己的施政纲领;皇帝“崩世”颁遗诏,总结自己一生统治经验,以遗言告戒臣工;皇帝有重大过失,向天下公开自责,颁罪己诏;国家的重大兴革,如光绪朝维新变法颁维新诏、立宪诏等。此外“册立皇后”,“加上尊号、徽号”均须颁诏,宣告全国,无论官民,一体皆知。 除此之外,皇上想要对文武百官、宗室亲贵们正式讲话的时候,可以采取诏书之外的多种形制的公文格式——总称“制辞”,比如敕、谕等诏令文书,凡载有天子之言者,都叫“制辞”,却主要是为宣示百官之用,而不下达于庶民。 其次,颁布诏书的地方也是很有讲究的。有清一代,颁布正式的诏书,一般有太和门、午门和天安门三种选择,其中尤以天安门规制最高。遇有新皇帝登基、大婚等重大庆典活动和皇帝父母进宫,都要启用天安门。皇帝平时一般不走天安门,只有每年去祭天、祭地、祭五谷时,才由此门出入。此外,将领出征时祭旗、御驾亲征时祭路、刑部在秋天提审要犯(“秋审”)等重大仪式也都在此举行。天安门唯独皇帝可以出入,而且只能出入喜事,绝对禁止出入丧事。可见,天安门是国之重器,在此宣布诏书,意义非凡。 最后,诏书的内容更加令人惊愕不已。这篇洋洋洒洒的诏书,如果翻译成后世的白话文,其要义就是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镶白旗显亲王富绶门下包衣人孙狗子,仗势欺人,当街羞辱读书人,巧遇奉旨出宫的大清多罗贝勒、火器营左总统大臣玄烨,竟然对于皇子贝勒的劝告恼羞成怒,施以拳脚,致使皇二子一肩脱臼。但整个过程中没有使用兵器刀刃,也没有造成皇二子流血内伤,更没有任何笃疾。 朕闻听此事,爱子心切,就像天下所有普通父亲心疼自己的儿子一样,怒不可遏,曾下旨严惩,甚至不惜将犯事作案之包衣人斩立决。 但圣母皇太后英明,告诫朕不可将私怨迁嫁于国法。这让朕冷静下来,下旨内十三衙门尚方院会同宗人府和刑部一同会审案犯,并加封皇二子玄烨为下五旗宗室总理,代朕行监审之职。之所以要让皇二子作为监审之人,就是希望他能够秉公执法,为皇室宗亲做一表率。 难能可贵的是,受伤的皇二子并没有气急败坏,而是依据朕钦定《大清律集解附例》中的律条,指出他本人只是遭受轻伤,张狗子又没有动用兵器,依律“殴打宗室觉罗”一条,应判“杖八十徒二年”,其余从犯,只算斗殴,各责“笞二十”。 此审议得到了宗人府、刑部和尚方院的一致同意,并共同形成了专案题本报送给朕。这一结果与朕的初衷十分吻合: 当初朕故意下旨严惩,是为了考验皇二子是否会借机宣泄私愤;让府部院三衙门会审,是为了考察各处官员能否秉公办案,也考验皇二子能否与各部官长同心协力,办好差事;案犯张狗子等人收押以来,饱受惊吓,皇二子能够代朕宣慰,处置得当,体现了朕爱民如子的作为。 张狗子等人虽是犯人,然而毕竟没有触犯“十恶”[2]以致不赦,他们终归还是人,还是朕的子民!故而,皇二子会同诸部所拟题本,朕均已恩准:首犯张狗子徒留乌兰乌德,罚做披甲人之奴。其余从犯,恩准“小笞[3]”二十,发还原主严加管教。 得此皇子,分忧君父,朕心甚慰;赏罚分明,不徇私情,家国幸甚! 借此机会昭告天下:大清皇帝之子既然能够如此公正严明,则自今日起,不仅“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而且“庶民犯法于王子,概无律外重罚”! 今后,无论宗室觉罗、黄红带子、王公大臣、贵胄权贵,皆不可因案情涉及自身、家人、亲友等,而施压于公堂,以求私寻重罚案犯而置国家法度威严于不顾! 试问:天下还有谁的亲贵程度可以与皇二子玄烨相比?朕之爱子都可以如此公允,将国家法度置于自身之上,那谁还有理由要法外寻情?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皇二子玄烨能够举一反三得提出,原下五旗旗主为了维系大清八旗根基,不约而同的建议由朕亲领八旗之后,所有八旗子弟自此首先效忠大清、效忠于朕,这是国家之幸、天下之幸。自此以后,不再会有因“一旗一家之私利”而置天下大义于不顾。但,各旗包衣人如今仍归属于各家主之门下,与当世潮流不符合。 朕闻之,深有同感。想当年大清入关之初,天下民人流离失所、苦疲不堪,为了稳定民心、安定天下,九王多尔衮因势利导,于顺治二年春,颁布《投充令》,允许八旗官民招收贫民屯垦。但许多圈地后的原有农民也因家产被夺占,只好“带地投充”,带地投充者仅需交租税,若无土地则负担较大。同时出现旗人士兵强逼汉人的“满洲威逼投充”的情况。同年朝廷又颁布逃人之法,加以匡正,至今却效果未显。 据此,朕今日昭告天下,投充之令、逃人之法皆需细判,不可草率。特别是现在天下初定,民人期盼稳定生产,今后凡是投充者,必须严加控制,详细判别。对于逃人,也要谨慎对待,不可涉及无辜。 至于圈地,顺治八年正月,朕曾在谕旨中指出,农民全赖土地为生,圈占土地就断绝了他们的生路;要求户部行文地方官,将以前圈占的土地全数归还原主,以便适时耕种。不久,朕又批准了科臣[4]李运长的建议,免圈京畿良乡、涿县等13个县的“余地”。顺治十年,朕又再次重申:“以后仍遵前旨,永不许圈占民间房地。”[5] 另,包衣人乃满洲旧俗,太祖太宗之时早就成例:包衣的总管之权在国家,只有皇家拥有对八旗内官员与兵丁赐予或收回包衣的权利,拥有包衣的官员或兵丁仅有权奖赏或责罚自家的包衣,而无权杀害,也无权私自买卖、交换、或赠送。 但入关之后,新投充入籍的包衣奴才往往只知道有家主,而不知有国主,直一味效忠于家主,却无视皇家国主之威。此之所以张狗子居然于闹市之中殴伤皇子也! 因此,皇二子玄烨建言,于宗人府内设立“皇家仆吏局”,专管下五旗各旗包衣人,包衣奴才的入籍调配、日常管理、升迁惩处、俸饷福利等等,统统收归皇家仆吏局。每年初,各宗室王公、大臣将领,乃至旗人家主,需要新收门人家奴的,需向皇家仆吏局申报。由皇家仆吏局统计之后,招手有意之人,经过培训和选拔,按需分配各家使用。 自此之后,包衣人实为皇家仆吏,只效忠于皇家,而只是奉皇家之命服务于各家家主。皇家有权随时调配、使用。 鉴于此法初行,而皇二子谋之久矣,其心思缜密,无人可比。故而,朕谕:命多罗贝勒、下五旗宗室总理、火器营左总统大臣、皇二子玄烨,兼领宗人府左宗人,掌皇家仆吏局掌印大臣一职。 以上诸事,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如此一道冗长的圣旨,迅速在京城引起了广泛的讨论。 [1]清代诏书有一定的格式,起首句一定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结尾语为「布告天下,咸使闻知」或「布告中外,咸使闻知」,中间则叙述诏告天下事件的内容。诏书由内阁拟稿,经大学士定稿进呈,皇帝批阅後,以墨笔楷书,由右至左直写,写在大幅黄纸上,中间及纸张接缝处钤「皇帝之宝」玺。制作完成後的诏书称为「诏黄」,以极其隆重而繁复的礼仪,送至天安门城楼上宣读,象征著布告天下。宣诏礼成,由礼部接诏,立即誊写或雕板印刷多份,由驿道分送各地,再由地方官员接诏、宣诏。誊写的诏书,称为「誊黄」,雕板印刷的诏书,称为「搨黄」。 [2]“十恶”是指直接危及君主专制统治秩序以及严重破坏封建伦常关系的重大犯罪行为。在《北齐律》“重罪十条”基础上,隋朝《开皇律》正式确立十恶制度,唐朝沿袭之。犯十恶者,“为常赦所不原”。到了清代,十恶主要是指:一曰谋反,二曰谋大逆,三曰谋叛,四曰恶逆,五曰不道,六曰大不敬,七曰不孝,八曰不睦,九曰不义,十曰内乱。 [3]“小笞”,就是用小竹板执行笞刑。《大清律》规定:凡笞杖罪名折责,概用竹板,长五尺五寸。小竹板大头阔一寸五分,小头阔一寸,重不过一斤半。大竹板大头阔二寸,小头阔一寸五分,重不过二斤。其强盗人命事件酌用夹棍。 [4]科臣,指科道官。明、清六科给事中与都察院各道监察御史统称“科道官”。 明周晖《金陵琐事·雅谑》:“张谓科道官最难得,其人即如孔门四科十哲,未必人人可用。”《明史·职官志一》:“凡京营操练,统以文武大臣,皆科道官巡视之。”《清史稿·圣祖纪一》:“八月丁未,试 汉科道官於保和殿,不称职者罢。” [5]根据《清代皇帝传略》所述,正史如此。 第九十章——家祭颂心声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没有人会想到,一道诏书居然史无前例的开始迅速成为四九城内外热议的话题,传播的速度和广度都是前所未有的! 不光是满朝文武和所有非富即贵的人们,即使是流落街头、衣食不定乞丐,挑担走四方的剃头匠,还有各个唱班的戏子,这些所谓的“下九流[1]”之人,也迅速加入了议论的大军。也就是说,上中下九流人等[2],都立即开始详细解读当日这篇诏书! 奇怪的是,不出半日,等到天色已晚的时候,京城所有人几乎不约而同得出了数点共识,并且再一次以近乎“统一口径”的标准开始了第二轮散播。其中主要的有: 其一,诏书将“皇帝亲领下五旗”之事轻描淡写一般“广而告之”了。结果是除了一小部分原本依仗旗主“威望”作威作福的贴身家奴倍受打击之外,广大普通旗民到时欢心鼓舞。毕竟,皇帝成了自己的真正“家主”,而且还有八旗俸饷处来确保衣食无忧,怎么说都是好事; 其二,通过设立“皇家仆吏局”,将包衣奴才的所有权“收归皇有”。几乎所有的包衣奴才因为自己能够进入到“不入流”的吏员而感到无比欣慰:从此以后,咱也是吃皇粮的人了。尽管多了个婆婆——皇家仆吏局,但是,另一个方面,以后各家宗亲贵胄要是肆意欺负咱,咱也不怕了,可以到“娘家”皇仆局去告发!对了,这个“告发”,是不是可以换个玩法呀?一旦主人家有什么风吹草动,咱是不是可以去皇仆局讨要点赏钱?要是不想被咱们揭发,那你主家儿是不是要好生相与咱们呢?……; 其三,包衣奴才改为“皇家仆吏”,从入籍(招收)、考核、管理,到俸饷、调配,都被收拢在宗人府名下,各家家主只有“使用权”,而没有了“所有权”,从而避免了家主利用家奴的升迁干预朝政。所有有包衣门人的大户,此条对他们来说就是头悬利剑之举; 其四,不能自收包衣,也就少了穷苦汉人被迫投充的恶例,那这无奈逃人也就会越来越少,假借“逃人之法”要挟乡里、讹诈管家的恶霸也会少之又少,广为诟病的清初所谓“恶政”也就消散于无形了吧?这一条那些穷苦人家最为期盼; 其五,小皇子玄烨,又多了一个显赫的职务:皇家仆吏局掌印大臣!那可是一手拿住了诸位王公大臣的后院!看这架势,宗室之内,除了岳乐,就是这位小爷了! 其六,这位皇二子玄烨,生性纯良,居然对殴打自己的奴才施以恩惠!万万想不到,真是万万想不到!假若这二皇子日后得以当上了皇帝,普天之下,穷苦百姓会不会过上好日子? 其七,所有宗室贵胄、高官子弟,从今以后真的要在涉及刑律之时,小心自己的小命了,万万不可不知死活的托大逞威,人家皇二子都严守律条、不徇私情,难不成还会对你们这些“小萝卜头”网开一面?大清律例是对宗室有所照顾,可今后,那些无休无止的体恤照顾就不作数了吧,一切只能按照明文律例来办了! 其八,皇上亲政、贬斥“摄政王”多尔衮以来,第一次在如此重要的诏书中,同时提到了皇太后和多尔衮!而且,对多尔衮并没有使用任何诛心之词,也许,皇帝真的长大了,有了一颗包容之心,也更加以仁孝治天下了…… …… 诏书在天安门颁布之时,也就是一大早,弘毅已经奉旨和岳乐一起,去了还没有完工、却初见规模的奉先殿[3],家祭太祖太宗诸位祖先。选择这里,而不是太庙,是因为太庙的祭祀属于五礼中的吉礼,算国家仪式典礼和国家政务活动,准备繁琐,要求严格,而且一年只进行一次。况且,太庙祭祀对象是先皇的“神主”,也就是“牌位”,关乎国家体制,隆重然而有些冷漠。 而此时的奉先殿,恰好还没精装,但是布置早已得当。让宗人府宗令领着小皇子去家祭一番,就好像寻常人家有个大事小情的,立即在祖先灵位之前下跪祈祷一般,看似没有那么正式,其实却是十分的居家、十分的亲切。况且,托梦一事,正统性历来存疑,而且有关皇太后与皇帝母子不和的内容又是不可告人,采取这种非正式方式,有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慈宁宫和位育宫都是出了这个主意。与玄烨祭拜的同时,皇太后在慈宁宫佛堂,皇帝在位育宫佛龛前,都是同样在做一次简单的小小祷告。 昨晚祖孙三人的“慈宁宫夜话”内容十分丰富,可以说是清初改革派、保守派,以及“穿越派”(权且如此称呼吧!)三方势力的一次正面交锋,其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顺利,至少看似如此。能够一次良好结果,清太祖高皇帝努~尔哈赤功“被托梦”,其不可没! 一本正经跪在奉先殿后寝殿努~尔哈赤画像前,听着一旁的宗人府宗令岳乐一番“天命所归、上天庇佑……玄烨有德、堪降大任……宗室总理、协管家奴”之类的冠冕堂皇,弘毅还真是认认真真在心中暗自祷告了一番: 一代英豪、爱新觉罗·努~尔哈赤先生,您是中华历史上、也是世界历史上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和民族英雄之一,是堪与汉高祖刘邦、唐高祖李渊和明太祖朱元璋比肩的伟大的君主(北京满学会会长、著名学者阎崇年先生语,弘毅较为认同),也是统一满族、和亲蒙古、降服朝鲜、憎恶倭国,为中华民族再一次大融合创造条件、鞠躬尽瘁的重要人物(国际政治爱好者、小小公务员曾弘毅语。毕竟,如果历史一直延续在明朝朱家,内外蒙古都会是鞑虏之地,朝鲜和日本也会渐行渐近,而对付小日本,明王朝实在是力不从心!)。 我穿越而来,不是为了做什么千古一帝,而是为了在十七世纪中叶这个关键历史节点,给大清、给中国提供一个再一次领跑世界的机会,你可曾知道,不要再过二百年,你一手创立的大清朝(大金),就会在西洋人的坚船利炮下不堪一击、颜面尽失,而后更是无休无止的耻辱和苟且、丧权与辱国!其后再过不到百年,东洋人又开始在这篇神圣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以至生灵涂炭、人神共愤! 这一切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您的子孙后代自闭于世界,数次面对先进的科技文明却视而不见、熟视无睹?还不是因为孔门儒生变得因循守旧,再也没有盛世汉唐那种包容万象、寰宇共享的气度和胆量?还不是华夏族人各自为营、互相掣肘,非要争论个满汉谁尊?……太多太多的原因,其实都可以在我们大清入关之际找到历史的楔子,发掘改变的机会。 要知道,此时此刻的欧洲文明,也正是在飞速发展的跑道上刚刚起步,其实他们现在还有许许多多的地方远远落后于华夏文明,华夏文明也在明中后期与西方文明打交道的年代里积攒下了良好的沟通交流机制,传教士的被重视,就是例证!只可惜,洋夷来势汹汹,中华固步自封,就在顺治、康熙两朝,错失了数千年以来最最紧迫、也是最后一次的发展良机! 大清太祖太宗、列祖列宗,如果你们真的在天有灵,我,曾弘毅,又或者爱新觉罗·玄烨,恳请你们,以及中华民族各位祖先,保佑我能够用自己的绵薄之力,讲历史的轨迹拨乱反正!毕竟,这片生你养你的皇天后土,决不允许被欺凌、被玷污! 中华民族的历代英灵,既然你们让我自六个甲子之后的时空穿越而来,那你们一定是看到了中华再次崛起的种种艰辛和不易,一定是不满于伟大复兴所面临的沉重的历史包袱!既然如此,请你们保佑我!保佑我中华!保佑我中华民族!保佑我中华民族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而独领风骚再千年! 中华民族,长盛不衰! [1]“下九流”是指:师爷、衙差、升秤、媒婆、走卒、时妖、盗、窃、高台、吹、马戏、推、池子、搓背、修、配、娼妓、打狗、卖油、修脚、剃头、抬食合、裁缝、优、吹鼓手、巫、大神、梆、戏子、街、卖糖。在老北京方言中,基本上可以总结为:一流戏子,二流推,三流王八,四流龟,五剃头,六擦背,七娼,八盗,九吹灰。 [2]【上九流】:一流佛祖(释迦牟尼)二流仙(元始天尊、太上老君、八仙等等)三流皇帝(真龙天子、封建帝王)四流官(大小官吏)五流烧锅(酒厂,封建时代曾是最大厂家)六流当(当铺)七商(商贾)八客(庄园主)九庄田(农夫)。这一说法似是受了道家田园情趣的影响) 【中九流】:一流举子(举人)二流医(医生、郎中、大夫、药房先生)三流风水(风水先生、阴阳先生)四流批(批八字、算命先生)五流丹青(书画)六流相(相士、看相的)七僧(和尚)八道(道士)九琴棋(古琴和围棋,标志文人) 【下九流】:一流巫(画符念咒招神驱鬼的南方巫师)二流娼(明娼暗娼歌妓)三流大神(以跳唱形式治病的神仙附体的神巫)四流梆(更夫)五剃头的(挑担走四方的理发师)六吹手(吹鼓手、喇叭匠)七戏子(各类演员)八叫街(乞丐)九卖糖(吹糖人的)当然,从字面上看,上中下三个“九流”合在一起才是三九二十七行,其实不然,连七十二行也包在里面了,因为每一流的行业名称都包括着很多同行或类似同行的职业,比如下九流中第五流“剃头的”,便把修脚的、跑堂的、拉车的,以及按摩、店员、舞女、帮闲等属服务性行业的均算在内。 [3]奉先殿,位于紫禁城内廷东侧,为明清皇室祭祀祖先的家庙,始建于明初。清沿明制,于清顺治十四年(1657年)重建,后又多次修缮。奉先殿为建立在白色须弥座上的工字形建筑,四周缭以高垣。奉先殿祭祀不属于五礼之内,只是皇室私底下的祭祀活动,啥时候拜都可以。本来中国没有奉先殿的设置,可是大明太祖高皇帝是个大孝子,觉得自己没能在父母生前尽孝很羞愧,可是整天去太庙祭拜不但劳民伤财,而且违背以礼治国的传统,所以在宫内设“内太庙”来充当皇帝的私人祖庙,方便祭拜。后来为了表明这不是礼制中的太庙,改名为奉先殿。奉先殿主要建筑,前为正殿,后为寝殿。按清制,凡遇朔望、万寿圣节、元旦及国家大庆等,大祭于前殿;遇列圣列后圣诞、忌辰及元宵、清明、中元、霜降、岁除等日,于后殿上香行礼;凡上徽号、册立、册封、御经筵、耕耤、谒陵、巡狩、回銮及诸庆典,均祗告于后殿。 第九十一章——舆情需引导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就在京师迅速转入“炒作模式”,沸沸扬扬满城风雨的议论今早这一纸诏书之际,弘毅已经在岳乐的陪同下,红红火火地开始筹备自己的“皇家仆吏局”了。 皇家仆吏局的衙门设在了前明兵仗局的佛堂[1]之所,西邻南海子,北靠三旗牛羊群牧处[2],东临长街,南邻后宅胡同,紧靠着玄烨外公、汉军正蓝旗固山额真、三等精奇尼哈番佟图赖的一处宅子。选在这个地方,是皇太后、皇帝和皇二子三方面商议之后的结果。 前明兵仗局佛堂位于紫禁城外东北角,离着未开府的玄烨居所东二所比较近便,出了玄武门西行片刻就到,也方便两岁的玄烨随时回宫找“奶~口”。临着长街,有什么事情又可以及时从西华门直接入宫。挨着佟图赖的一处府宅,这可就是弘毅的意思了,因为,这一处府宅,也许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小玄烨的一处重要活动场所了! 此刻,这位新任“掌印大臣”,正在草创不久的皇仆局偏殿之内认真办公:签发文件! 在梁功的服侍下,弘毅还是要求亲自将一方玉箸篆[3]银质[4]“堂印[5]”稳稳按在自己亲自签发的第一份公文之上,良久,弘毅这才郑重其事、小心翼翼的抬起印章,通红的满汉双文“大清皇家仆吏局”印记赫然醒目! “小爷,奴才恭喜小爷终于开衙门办公差啦!”小功子抓住时机,欢欢喜喜得道贺。 “呵呵,我也是高兴着呢……呃,但你记住了,这公差你可千万不要想着涉足,我这是为你好!”弘毅尽量柔和地提点梁功。 “奴才谨记!爷,这官印可真是大大的有讲究呢,奴才都看出来了!”梁功认真回应,同时继续按着自己的思路再说。 “哦,什么讲究?”弘毅故意一问,给他一个倾诉的机会。 “爷,首先是质地。银的!呵呵,这可是当朝大员才能用的,也就比您贝勒爷的印信低了一个等次而已。” 的确,当日功封多罗贝勒,福临在皇太后的强令下,只好勉强钦赐了一方金质印。要知道,清代主要是后妃中的太后、皇后、皇贵妃、妃及皇太子、亲王、亲王世子的册封印,才能是金质。同时“荫封”贝勒的福全,也不过是一方银质镀金印。不过就是银质镀金银,按照规制,也是只有多罗郡王册封印才能使用的,没办法,谁叫这二位都是皇子呢! “爷,要是您最近几日才封了贝勒,奴才斗胆,估计皇上一定会赐您金印了!”梁功对最近皇上如何亲近玄烨,那是心知肚明。 “乱说!”弘毅及时打住。 “嗻!再说这官印的钮式,更是大有讲头了!”梁功还是不死心,非要囫囵个儿把小贝勒爷拍马屁拍个体无完肤才好! “好吧,你继续说。”弘毅端详着手中的印信,也想听听小功子跟着自己的长进如何。 “您看,这可是龟钮!只有**妃子娘娘、和硕亲王、亲王世子他们的印宝才能用的规制。按理说,皇仆局不过是个三品衙门,您的印信可是在材质、钮式上都越了好几级呢!恭喜小爷、贺喜小爷!”小功子说完,得意洋洋。 “哈哈,你猜我怎么说?”弘毅故意绷着。 “奴才愚笨,请爷示下。” “您可真聪明!”弘毅笑了。 “奴才都是跟着爷您,这才长进的……”小功子受宠若惊。 “好了,你自己留心长进才会有今日,我不贪功。但切切不可肆意而为,知道吗?”不等小功子应承,弘毅接着说道: “这印信里面的含义,你自己明白就好,小心出去乱说,回来要记在档册上!” “奴才知道了!”梁功发自肺腑的承诺道。 “季先生、谈老先生、朱之锡大人,还有杨雍建、闵叙二人那里,你都去说了?”弘毅转而问起自己一直在关心的事情。 “回小爷的话,今日一早,奴才就按照您的吩咐出了宫,赶在天安门颁诏之前,把其中要义都和几位大人、先生都说了。读书人脑子就是好使,奴才只说了一遍,他们全都记在心中了。”梁功压低了声音。 “哦,他们怎么说?”弘毅关切询问。 “他们都是异口同声,都说立即去找自己的同僚、同乡、师友之类的,要将圣旨深意好好宣讲一番,也好让天下读书人都明白皇上的用心良苦。” “好!”弘毅十分满意,接着呼唤一声。 “玛拉!” “奴才在!”应声而入的,正是门外廊下站立许久的四品二等侍卫玛拉! 看到如今对自己早已是忠心耿耿的玛拉,弘毅刚要开口,却想起什么,顿了一下,这才开口说道: “玛拉,自今日起,你就伴随我的左右,不必门外侍立了。” “奴才不敢,奴才就是一个护卫,不敢造次!”玛拉一如既往的耿直。 “哈哈,不要客套,你可不是一般的侍卫,你如今,和小功子一样,都是我的贴己人,都是我左膀右臂一般亲近!”弘毅说完,看到玛拉还要固执,就直接命令道: “就这么定了,无需多言!” “嗻!”下面这位倒也实在,起身就站在了弘毅身后、梁功身旁。 “唉,我说你,我还没问完话呢,你就跑到后面去了,你让我歪着脖子和你说话呀!真是!”弘毅扭头,假意嗔怪。 “嘿嘿,奴才忘了……”玛拉这次没有施礼赔罪,而是憨憨笑着,拍着脑门又转了回来。 “呵呵,你呀……”弘毅和小功子都开心的笑了起来。 “我问你,你可去了琉璃厂?”弘毅止住笑容,认真问道。 “回爷的话,今早奴才去过了,找到了当日那个瘸腿乞丐,也是按照您的意思,让他回去抓紧散布去了。”玛拉回答的言简意赅。 “好,穷苦人也应该知道朝廷的旨意是何意思。你们二人做得好!”弘毅满意的笑了。 “奴才效命贝勒爷万死不辞!”两个心腹异口同声,主仆三人爽朗融洽。 “对了,玛拉,这几日你还要常去季开生大人府上和张岁寒松竹斋多走动走动,一是替我多多宣慰谈迁老先生,二来嘛,也要照顾一下松竹斋的周全,留意是否有朝鲜死士对张岁寒有所介怀,以备万全。” “奴才照办!”玛拉痛快答应。 “爷,为何不让奴才去照顾一处?也好帮着玛拉大哥轻省一些呢。”一旁的梁功有些耐不住寂寞,主动请战。 “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出宫办差,还不是你能做到的!记住了,你是公公,要懂得有所为有所不为,切不可学那吴——吴奴,手伸得太长!”弘毅和颜悦色告诫着。本来是想把吴良辅称作“吴阉奴”的,话到嘴边却想起同为阉人的小功子的切身感受,及时更改。 梁功何其聪明伶俐,玄烨稍一语塞,立即明白了其中主子对奴才的眷顾之情,瞬间也是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表白,只好单膝跪地,郑重其事说道:“奴才叩谢贝勒爷眷顾大恩,一定谨记爷的教诲,誓死效忠!如若违背誓言,天诛地灭!” 一旁的玛拉,虽然没有明白梁功为何突然如此发下毒誓,却也能够体味跟着如此一位英明主子的激动,也是跟着跪倒立誓:“奴才誓死效忠!” “好好,我也不要你们誓死效忠于我,而是要你们心怀天下,各司其职,当好差,做好人!”弘毅也是有些激动,来到大清两年了快,第一次有人誓死效忠,说明自己已经初步建立起一些家底了! “起来,都起来。你们不负我,我断不负二位!”弘毅伸手相搀,这才发觉死沉死沉的印信还拿在自己手中,于是赶紧将硕大的龟钮[6]银印小心交给刚爬起来的梁功收好,又拿起自己刚刚写好的公文,自言自语道:“《大清皇家仆吏管理条例(暂行)》!好……”一遍遍看着用繁体正楷字、自右向左竖排书写而就的这篇《条例》,弘毅骄傲万分! 毕竟,中国执行几千年的官吏制度改革,现阶段无法一蹴而就,但,可以另辟蹊径,培养一批另类的仆吏,最关键的是,他们,将始终掌握在皇家,或者说是小玄烨的手中,并且,还会从皇仆局这个小小的衙门,走进数以百千计的宗室觉罗、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们的家中…… 即使仅仅从内容上看,这篇《条例》也是史无前例的! 其主要内容包括总则、义务与权力、职务等级、录用、考核、奖励、纪律、职务升降、职务任免、培训、交流、回避、俸饷福利、辞职辞退、退休、申诉控告、管理与监督和附则等,共计一十八章八十八条,全部是弘毅自己凭着后世的记忆,又结合大清朝当时的现实情况,一条一条冥思苦想之后写就的。 例如《职务等级》一章,就十分体现出与现实相结合的特点: 皇家仆吏共分为九等,最高级别为“仆吏管带”,与“驿丞、牐官”[7]同样品级,均为“未入流”吏员。其下八等,由高到低分为:仆吏首领、仆吏头目、仆吏、一等仆、二等仆、三等仆、四等仆。新招募的皇家仆吏,定等之前有一年时间“见习”,为试用期,不定等级。一年之后考核合格,定四等仆。 仆吏管带俸饷等同于“从九品兼未人流”,即每年俸饷31两5钱,禄米31斛半。其中,皇家支付银16两,禄米16斛,其余为差使人家支付…… 只有现如今已经身兼大清国多罗贝勒、火器营左总统大臣、下五旗宗室总理、宗人府左宗人和皇家仆吏局掌印大臣这“一爵四职”的弘毅自己明白,这“皇家仆吏”,在后世,也许就成为“国家公务员[8]”了! 与此同时,弘毅亲自导演的这场民间大讨论,正在皇城内外席卷开来…… [1]今北京万寿兴隆寺。 [2]即庆丰司。清初官署名,清内务府所属机构。初名三旗牛羊群牧处,康熙十六年(1677)并归掌仪司,二十三年另置庆丰司。掌牛头羊畜牧事务。内务府每年派总管大臣轮值管理。本司设郎中、员外郎、主事、委署主事、笔帖式、书吏等员。在皇城内及南苑、丰台、张家口外、盛亦、打牲乌拉等处,设有牛羊圈、牧厂等,均有专人负责。 [3]小篆的一种。箸,俗名筷子。因小篆的笔画圆如玉箸,所以叫玉箸篆。玉箸篆又作“玉筯篆”,顾名思义,字体笔画粗壮,犹如玉箸一般线条。如“永通万国”。玉箸篆在字形上呈长方形,结构往往有左右对称的现象,给人挺拔秀丽的感觉。明代公印字体多用玉箸篆,意味着自古以来“九叠文”禁锢公印的冰山已经松动。清代百官印等级区分十分严格,印章普遍有所增大。其字体有蒙古文楷书、满文、汉篆等。最常见的是汉满文对照同时出现在印面上,这也是清公印的一大特点。其中汉篆中,九叠文也已不太兴盛,出现了玉箸篆、悬针篆、柳叶篆、芝英篆等等。 [4]清代官印的特质首先表现在质地方面。清代御宝质地以玉为主。银质官印是除御宝而外的实际钤用印信中的最高品质,主要为一、二品要员用印,也包括个别三品印。终清一世,有权使用银质官印的机构与臣僚,统计《会典》、清三通等,大率有如下巨职。内外文官为内三院、宗人府、衍圣公、军机事务处、各部、都察院、理藩院、盛京五部、户部总理三库事务、翰林院、内务府、詹事府、通政使司、大理寺、太常寺、各省都司、布政使、顺天府、奉天府;武职有公、侯、伯、经略大臣、大将军、将军、领侍卫内大臣、都统、提督、总兵、镇守挂印总兵、提督九门统领、护军统领、前锋统领、火器营、向导总领、管理伊犁、乌鲁木齐、叶尔羌、喀什噶尔、阿克苏、巴里坤等处事务大臣、伊犁分驻雅尔城总理参赞大臣、办理哈密粮饷事务大臣等。目前所见实物遗存中以武官银印为多,如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的“向导大臣之印”、“左翼前锋统领印”、“右翼前锋统领印”、八旗护军统领印共八方、“三旗领侍卫内大臣印”,均为乾隆朝所制;上海博物馆藏有“提督广东水师总兵关防”、“湖南巡抚关防”,均为嘉庆朝所制。文职银印存世者,有“总管内务府印”、“袭封衍圣公印”,皆为乾隆十四年制造,均藏北京故宫博物院。 [5]“堂印”与“行印”相对,是清朝顺治朝确立了“朝官双轨印制”之后,主要高级官员在京办公期间的公印。顺治朝“双轨印制”即“堂印”与“行印”并备。首批确定的双印机构是“顺治八年定,六部、都察院、銮仪卫等衙门官,遇行幸扈从,每衙门别铸印一颗,加‘行在’二字。其特差侍卫等,均用銮仪卫印信。”顺治八年,福临亲政,制定了一系列朝仪,冠服等制度。八年四月乙卯,世祖首次出安定门北上巡幸,先期制定了驾出巡幸制度。铸扈从官属行在印信,是驾出巡幸制的一个重要内容。至顺治十六年,双印制广及通政使司、大理寺、翰林院、太常寺、太仆寺、光禄寺、鸿胪寺、钦天监、太医院,几乎遍及所有的朝官机构。嘉庆二十五年谒陵时,曾发生了兵部行印遗失案,《清实录》及私人笔记均有记载。北京故宫博物院曾收购一方乾隆十四年所制的“行在太医院印”,可知行在印之“行在”二字系加在官称之前。 [6]官印的等级特征还表现在纽式上。官印中最高级别御宝的纽式历代相袭均为龙钮,清代的御宝也不例外。龟钮是仅次于龙钮的等级。清代妃金印及和硕亲王宝、亲王世子宝、朝鲜国王印均为龟钮。然而其龟钮与古印中龟钮形制不同。从清宫遗存的各种妃子印可见,龟的造型为首、尾均作龙形,只有身躯似龟而已。这种钮式体现了持有此类宝印之人的特殊身份。 [7]驿丞,明清之制,各州县设有驿站之地,均设驿丞。掌管驿站中仪仗,车马,迎送之事,不入品。明各府、州、县,据不同情况置驿丞,或有或无,或多或少,掌驿站车马迎送。清沿置,官秩为未入流,雍正六年(1728年)规定满人不得为驿丞。 牐,音zhá,即闸。清吏员名。掌启闭河牐,以时蓄泄。隶属河道总督府。 [8]何为“公务员”?按照《公务员法》规定,是指依法履行公职、纳入国家行政编制、由国家财政负担工资福利的工作人员。公务员职位按职位的性质、特点和管理需要,划分为综合管理类、专业技术类和行政执法类等类别。国务院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务员法,对于具职位特殊性,需单独管理的,可增设其他职位类别。 但作为公务员中一份子的弘毅,对此还有个基本解释,更好懂,就是“人民仆吏”!为何这么说?我国草创公务员制度之初,有人建议按照东洋倭国的叫法,称“文官”。但是党和国家领导人认为,经历了数千年的封建王朝之后,“官”者,早就成为一种和“民”相对立的特定称谓,不能反映我国为人民服务的概念和宗旨。又有人建议用英国的“文职服务员”、“文职仆人”等称谓,但又涉嫌贬低广大“干部”。就在各方意见莫衷一是的时候,不知谁提出借用部队上为机关和首长服务的士兵的一般称谓——“公务员”。在部队,负责机关内部杂七杂八的事物的小战士,一般就叫做“公务员”。此提议迅速得到了高层同意,因为他既不是高高在上的“官”,也不是低人一等的“仆”,我国的公务员,应该是公民的一员,人民群众的一份子。所以,公务员这个词就这么固定下来。 第九十二章——新兵也是人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玛拉看着弘毅极度“自恋”地重新审阅了一遍早就加盖“堂印”的好长一篇公文,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只字片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功子,去交给坐堂的主事。”弘毅亲自折好公文,一边吩咐道。 “嗻!”小功子接了公文,抬腿就走,没有片刻耽误。 “慢!”当过几年“常委会秘书”的弘毅尽管十分满意梁功此刻的机敏干练,颇有当年大学毕业一参加工作时自己的样子,却还是不放心的叫住了他。 “爷,您还有何吩咐?”梁功稳稳收住脚步、原地挺住,猫着腰转回身来,毕恭毕敬。 “我来问你,你准备如何找人?”弘毅发问。 “回爷的话,奴才去差房,找到专门办理文书的笔帖式和主事大人,引他们来见您。”梁功没有丝毫犹豫,却也谨慎作答。 “嗯,不错。但要是我来做,我会先去找今日坐堂当值的启心郎[1]大人,请他带你去找本局的坐堂主事大人,将此令交予他。然后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你和他们几位一起去宗人府,找协助我主理皇仆局事务的右宗人大人,请他过目此文之后,如无不妥,再由他呈报宗令大人审阅。其他事自由上官操持。知道了吗?”第一次坐堂办差,弘毅格外谨慎,也怕一个太监办砸了差事,所以说得十分详尽繁琐。 “奴才记下了。” “还有一点,你虽是御前内侍,可万万不能托大,记住了,这宗人府上上下下,可都是宗室!”弘毅着重强调了办事态度的问题。 原来,宗人府在顺治九年仿照明朝规制而设,初置宗令一人,亲王、郡王为之;左、右宗正,贝勒、贝子兼摄,各一人;左、右宗人,镇国公、辅国公及将军兼摄、后择贤,不以爵限,各一人。以上这些应属于领导层。又设启心郎,觉罗一人,汉军二人,始以满臣不谙汉语,议事令坐其中,实际上就等于是翻译官。 此外:郎中六人;员外郎四人,以觉罗为之,嗣改觉罗、满洲参用;主事三人,以觉罗为之,嗣改觉罗、满洲参用。这些人基本可以算作中层干部了。 其下设:堂主事二人;经历三人,宗室、满洲二人,汉一人;笔帖式二十有四人。初为他赤哈哈番[2]、笔帖式哈番,寻改六、七、八品及无顶戴笔帖式。这些人属于低级办事官员。 也就是说,顺治十二年的宗人府,管事的人还都是宗室,这和康雍时代的宗人府人员结构还是有所区别的。弘毅可不想当差第一天就让别人认为自己乳臭未干,竟然目中无人,派个太监四处招摇。 更何况,这皇仆局初设第一天,只有一名主事、两三名笔帖式被临时从宗人府抽调过来,估计现在对这皇仆局如何运作也是一头雾水,就更需要弘毅把办事流程讲解个清清楚楚才好。 打发走了梁功,弘毅这才和颜悦色冲着玛拉说道: “玛拉,你有何事?现在除了你我,再无他人,你可以放心说了吧?” “奴才……”玛拉心中吃惊,自己的细微动作、表情都逃不过这位小爷的眼睛! “刚才你欲言又止,我就知道你还没有想好怎么说,或者是对我说不说。是吧?”弘毅循循善诱。 “贝勒爷英明!”站着的玛拉不由自主单膝点地,但又是由衷的钦佩。 “起来吧,今后你我之间普通问答,不必拘泥礼数。我是引你为知己的。”弘毅其实是在说:我个子太小,你跪着答话,人家在硕大的公案后面,根本就看不到你的表情了都!根据后世的交谈礼仪与技巧,看不到你的眼睛,我就抓不住你的心思呀,大哥! “奴才……谢贝勒爷!”玛拉全当小爷抬爱,心中感念不已。 “想好了就说,说的不对我不怪你。”弘毅十分舒服的望着站在对面台阶下的玛拉,角度十分舒适。 “奴才就和您说实话了!”玛拉打定主意,盯着弘毅。 “讲。”弘毅也盯着玛拉,一脸信任有加的表情。 “嗻!今早奴才领命去找当日在琉璃厂偶遇的瘸腿乞丐,十分顺利就找着了。一见面,那汉子就认出了奴才,而且十分亲切。听完奴才的要求,他更是二话没说就应承下来,并且念念不忘您当日对他的体恤,反复说是为了报答您,甘愿效犬马之劳……”玛拉从头开始说,虽然繁琐却是毫无修辞的朴实无华。 弘毅最然听得云山雾罩,可没有任何打断。他知道,作为一名侍卫,此时能够给他一个充分表达的机会,而不是嘲笑呵斥他的事无巨细复述一遍,一定会起到很好的收心作用! “后来,奴才记起前日,您令我悄悄寻他,问问他是哪里人,曾在哪里入了行伍,战功如何……奴才于是按您说的办了。”玛拉抬起头,想从弘毅那里寻求支持,好继续汇报下去。 “对,前日我说过。那后来呢?”弘毅十分配合。 “后来那乞丐向奴才详细说来……”玛拉鼓足勇气,细细说起。 原来,那瘸腿乞丐本名赵世翔,今年三十岁,老北京人士。前明崇祯十七年,也就是顺治元年从征入伍,参加了抵抗李自成农民军的战斗。后来太监曹化淳打开彰义门迎降,农民军拥入京城。赵世翔不堪投敌,于是化妆潜逃,溜回家中。谁承想大西军流民为伍,军纪奇差,入城第一天就以征歌逐妓、追求享乐为务,就连普通兵士都在京中攫取民财,不惜烧杀**。张世祥一家五口,就是因为私藏了几两官银,就被屠杀殆尽,只有自己趁乱逃脱。 多尔衮入城后,赵世翔为了给一家老小报仇雪恨,再次投入吴三桂军中效力,希望能够多多斩杀那些流民军[3]。军中头目得知他有实战经验,就给他一个小小的什长[4],领着十来个新招募的汉军军士抓紧操练。就在吴三桂奉多尔衮之命准备追击大西军的前夜,来了一队满洲兵士,看到赵世翔几个人正在操练新兵,就嬉笑怒骂说汉人根本就不会打仗,云云。 赵世翔手下有个新兵不服气,回了几句,结果招致一顿痛打。赵世翔见状急忙上前劝解,却被一并痛殴,生生被打残了一条腿,也就匆匆结束了自己两次短暂的从军之旅。最可悲的是那名年轻气盛的军士,居然被十几名满洲士兵活活打死,事后还被污蔑为军中违令、不尊上官、死有余辜…… 事后,因为他们得罪的是甚嚣尘上的满洲上兵,赵世翔也就无法得到清军或是吴三桂军队官方的任何抚恤,连加入汉军八旗这一事实也被人为抹去了。随着吴三桂大军开拔,他的上官只给他留下几两碎银了事。因而家破人亡的赵世翔,最终流落街头。 身为满洲人的玛拉,得知这一消息之后,着实犹豫是否告诉贝勒爷。作为一名军人,他深深同情赵世翔的不幸。可作为一名满人,他又十分愧疚当日那些同族的所作所为。所以,他踌躇再三,没有立即禀报此事。 听完玛拉絮絮叨叨的汇报,弘毅良久无语,这让玛拉更是难堪。毕竟这种家丑,对于同为“满人”的小爷来说,会不会也是过于棘手呢? “现在满蒙汉八旗军中,新兵入伍还会被欺侮吗?”弘毅终于开口,却问了一个玛拉未曾重视过的问题。 “贝勒爷,自古以来,新卒侍奉老士,天经地义。如果犯错,即使打骂一顿,也是情理之中的。”玛拉据实回禀。 “可新兵也是人!他们也有父母兄弟,他们也是血肉之躯。况且,既然入了行伍,大家就是兄弟,就是袍泽,是要同生共死、共赴国难的!如果连手足都要相残,又怎么指望我们的士卒去誓死保卫家园、保卫国人?”弘毅有些激动,说了一番对于现在的玛拉,还十分难懂的道理。 “家国不保,有拿什么拱卫京师、捍卫皇上?”弘毅发觉玛拉眼神中的不解,于是追加了一句。 这句玛拉懂了。 “贝勒爷,八旗健儿都是皇上的奴才,为了皇上,奴才们万死不辞!”玛拉跪下信誓旦旦、慷慨激昂。 “可皇阿玛爱民如子,待普通士卒也是亲若子弟一般……”弘毅站了起来,绕过桌案,走到玛拉身边,稍一弯腰,作势扶起他,接着说道:“所以,军中老卒无故殴打欺辱新兵、满洲八旗肆意侮辱汉军一事,我们要徐徐图之,不能任其自生自灭而不顾。毕竟,汉军八旗如今也不在少数了……” 玛拉有些“明白”了,小爷难不成是要想着收拢军权? “你明日从朴嬷嬷那里取一百两银子,找个机会交到赵世翔手中,就说这是我赠与一位老卒的。” “可他也是前明的兵士……”玛拉说出了心中最后一点疑问。 “那他也是为国效力,当年是中华之勇士,今日仍是我中华、我大清的有功之士。”弘毅说的十分确定,容不得半点质疑。 【今晚偶然看到内蒙古乌海消防队七八名老兵殴打无名新兵的视频——“内蒙古乌海市乌达区消防二中队打新兵事件”,十分气愤,甚至恼羞成怒。新兵也是人,也有父母。难以想象,今天那几位被打战士的父母如果看到了这个视频,他们会不会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强烈呼吁这件事情一定要水落石出!有感于此,临时增加这一章节,内容方面,弘毅尽量与前后文衔接好。但也难免纰漏生硬,却实在是事出有因、事发突然!——强烈要求军队高层对此高度重视,给所有的新兵家长一个感情上的解释和解脱!】 【又,作者动笔写此章之前,乌海消防已介入调查“消防新兵被打”视频事件,并承认确有此事。】 [1]启心郎,清官名。清初各部院置,其职略次于侍郎,掌沟通满汉大臣语言隔阂。顺治十五年(1658),除宗人府外,裁各部院启心部。康熙十二年(1673),宗人府亦裁。 [2]他赤哈哈番,又作“托齐哈哈番”,亦作“他齐哈哈番”,汉语学官也。(“国子监博士”满文即系此名)。太宗时,各机关于主事之下、笔帖式哈番之上,多有此官,掌办稿等事,入关后,乃皆改称笔帖式,冠六、七、八、品及无顶戴等字样,以示等级。 [3]流民,因受灾而流亡外地、生活没有着落的人。明末指以李自成、张献忠为首的两支队伍。弘毅小时候收到的正统教育是说闯王李自成的军队为“农民起义军”,近年来史学界开始对此有不同认识,其中一点就是这两支以流民为主组成的军队,军纪极差。 [4]五人为一伍长,十人为什长。 第九十三章——后宫要兼顾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二年九月初七日,入夜,乾东五所之二所。 刚从皇仆局回来的弘毅,毫无心思享受孙氏的“吃食”,草草几口就作罢了。引得朴氏、孙氏二人有些忧虑,但又不好追问眼前这位“当朝大员”。 尽管在昨日已经和福临定下了谈迁老人家入职内翰林国史院为编修一事,尽管“再生爹”皇阿玛闻听自己居然成功说动了一名死硬的前明“遗民”效忠朝廷之后喜出望外,尽管昨晚一顿饭功夫搞定了下五旗宗室和包衣两大隐忧的管理问题,尽管保全了堂兄星保的身家前途,尽管对小日本开始下了狠手,尽管假借努~尔哈赤之手再一次缓和了皇太后和皇帝的关系,尽管把“大开海运”的思想初步种植在了皇帝的心中,尽管历史上第一次划定了大清领海与属海,尽管有很多旷世奇功就在这三五天一气呵成,尽管…… 尽管有这么多尽管,可就是不知为何,弘毅自打今年入秋以来,就感觉自己冥冥之中有一种紧迫感,好像这个就要到来的冬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般。 正是在这种惴惴不安的情绪带动下,他一改过去稳扎稳打、按部就班的老路数,而是数次主动出击,从九月初二日出宫游历琉璃厂,到今天,六天的时间发生了多少事情,自己也从“一爵一职”(多罗贝勒+火器营左总统大臣)坐火箭一般蹿升成了“一爵四职”(多罗贝勒+火器营左总统大臣+下五旗宗室总理+宗人府右宗正+皇家仆役局掌印大臣),还轻而易举的首创了“下五旗宗室总理”和“皇家仆吏局掌印大臣”两大要职! 难能可贵的是,弘毅可以十分大胆得猜测到:五天以来,紧紧只用了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自己和皇太后、皇帝两方面的关系似乎都在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而且,皇太后和皇帝母子二人,似乎在自己的撮合下,也在慢慢试探着包容对方了! 但即使是这样,皇家的母子亲情永远不可能像表面看到的那样单纯!玩政治,特别是高层政治,所有的一切美好,往往最终都演变成一场惊世骇俗的“好戏”而已! 所以,不要以为只有你们才会在背后波涛汹涌,小小玄烨,或者说三十多岁的副处级公务员曾弘毅,也有自己的暗流诡异! 论眼下,弘毅的苦心经营已经初见成效: 大清国的军事技术、领海划定、人才教育、宗室八旗,乃至包衣仆吏官吏制度,都有所设计规划了。甚至连国际政治的范畴,也早就开始涉足,首要的突破口,就是罗刹; 自己在皇室宗亲、行政职务、军队人气乃至民间评论上,也是逐步攀升,而且有了皇太后和皇帝的同时庇佑,至少现在还没有人敢直接蹦出来说自己是个妖孽之类的不祥之人; 朝堂内外,慢慢聚拢了谈迁、杨雍建、闵叙等一批文人,汤若望、范承谟、季开生、朱之锡等一批文臣,岳乐、噶达浑,乃至索尼、明安达礼等几位朝中、军中重臣也是对自己亲睐有加,加上佟图赖一家作为亲戚,总的来说朝堂之上,总不至于形单形只; 自己的身边,梁功、玛拉早已成为心腹之人,就连朴氏孙氏也都可以助力于自己;宫外,还有一个官商、一个乞丐,都是受益于自己的,却绝不会损害自己半分,眼瞧着这么一个小小的团队,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如果现在做一总结的话,还差点什么? 弘毅百思不得其解,莫衷一是,也只能苦苦思量…… “小爷,康妃刚才让侍女送过来一身衣服,是她亲自缝制的冬衣……”孙氏小心翼翼打断了弘毅的思路,捧过来一身金黄色的小号棉袍。 “金黄色的?不要!告诉我额娘,以后万万不可擅作主张,给我再缝制什么黄色衣袍了!”弘毅心烦意乱看了一眼,果断回绝。 “嗻,奴婢这就退回去。”孙氏识趣的回应。眼前的孩子有着大智慧,不是她一个奶妈可以完全明白的。但凡不明白所以然,那就完全言听计从就是。 “等一下!”弘毅突然坐了起来,甚至忘了左肩还没完全康复的伤情,一把抓过来那件黄色棉袍,细细端详起来: 小小的棉袍,一针一线做工极为细密,针针脚脚都似乎散发着一个十六七岁“小母亲”对自己儿子的挚爱之情,小小的蟒龙绣的神飞色舞、栩栩如生,也寄托着佟佳氏对儿子将来的美好祝愿…… “唉,收着吧,别退回去了,免得伤了额娘的心。不过,话还是要带到,就说自今日起,除了上朝,皇儿我是不会穿金黄服饰的。让她也多加留心,小心谨慎,免得宫内宫外有人伺机而动。”弘毅详细叮嘱孙氏。 “是,奴婢记下了。这就去禀报康妃娘娘知道。”孙氏折好棉袍,收入柜中,就准备去景仁宫了。 后~宫是非多,佟佳氏,你还真是不幸,小小年纪、青春岁月,就要这么毁在紫禁城里了。后~宫啊后~宫…… 弘毅胡思乱想之际,突然领悟到了什么!后!宫,对呀!自己处心积虑内政外交,可偏偏忽略了眼皮子底下的这点地方,就是这大内紫禁城,再具体点说,就是紫禁城后~庭这“三宫六院”,这诸多妃嫔聚集一处的是非之地! 自己想要按部就班引领中华神州去继续领跑于世界潮流,可万万不能没出家门就摔倒在起跑线上了!那可是十分可惜的歇菜!这不是玩笑,那些后~宫女人,哪一个拎出来都不是善与之辈! 好吧,下一步计划有了方向! “孙嬷嬷,慢着,我和你一起去。”弘毅果断下令。 * * 不到一刻钟之后,一盏宫灯、一顶肩舆,两名舆夫、两名仆从,一行人来到了景仁宫门外。 梁功上前拍门道:“快开门,皇二子拜见母妃!” “哪位公公叫门?”不一会儿,门内传来守门太监半梦半醒的询问。 “我是东二所佐领太监梁功,快点开门!”梁功作为中级太监,展示了对值门小太监少有的耐心。 “哦!小的给梁公公请安!……” “免了免了,开门就是。” “回梁公公的话,已是二更亥时了,这宫门按制是不能再开的……”里面小太监有些为难。 “你好大的……”梁功闻听,忍不住一把撸起袖子,手中拂尘往后腰一插,准备挥起拳头打门。 就在佐领太监准备动用自己的小小权威之际,弘毅却及时在后面的肩舆上轻声唤道: “小功子,你先过来!” “嗻!”梁功急忙矫健得跑回肩舆这边。 “这夜深人静的,你万万不可造次。别忘了紫禁城的规矩可不是你能破了的。就连我也是不行的。”弘毅低头嘱咐。 “可是小爷,我们来都来了,还能回去不成?”孙氏一旁抱怨。 “小功子,你就说我突然噩梦,想念额娘,过来看望一番,不多一会儿就回去二所。试试看吧,记住了,好好说话。”弘毅小声吩咐。 “奴才明白。”梁功瞬间又闪到了景仁宫门前。 “里面那位小哥,我们家贝勒爷今夜做了个噩梦,十分思念额娘康妃主子,实在是睡不下呀,万不得已过来烦扰你。来,这是我们爷的一点赏赐,你收了,还望通融,别让小哥我为难不是……”说着,梁功已经从门缝里塞进去了几块碎银。就在他静待回应的时候,弘毅仿佛看到这小子脸上那割肉一般不舍的神情。 果然,这次也就是两三句话的功夫,只听“晃啷”一声,是门栓提起,接着“吱扭”又一声,宫门闪开一个大缝,里面露出一个半秃的小脑袋,借着他手中宫灯的光线瞧了一眼,那小太监急忙跪倒:“奴才给二爷请安。” “免了,谢谢你通融。”弘毅迈步进了宫门,还不忘感谢一句,也不管不顾背后的小太监哪受得了这个客套,一个劲跪在那里磕响头。 一行人的杂乱之声必定影响了别人的休息,就在弘毅往正殿走的路上,瞧见东边配殿的一处房屋重新点上了灯,不过里面的人影一晃之后,又匆匆忙忙吹灭了烛光。 景仁宫正殿西内间里,康妃佟佳氏却还没有睡,仍在灯下一针一线缝制着给儿子的另外一件金黄色棉袍,自顾自轻声哼唱着那首在小皇子“办满口”之时,自己哼唱的满族儿歌: 小阿哥, 悠悠扎, 你爹出兵发马啦, 大花翎扎, 亮红顶扎, 挣下的功劳是你爷俩的。 …… “额娘……” 康妃突然闻听一声呼唤,有些恍惚起来,却不小心竟然让针扎了手指。佟佳氏急忙嘬了一口手指上的血滴,接着摇了摇头。 “玄烨呀,你看,额娘想你都想魔障了,还以为你在呼唤额娘呢!也不知道你现在睡了没有呀?刚才小翠把昨夜额娘缝制的棉袍给你送过去了,天冷了,记得穿上啊!我的小玄烨现在可是大清多罗贝勒爷,还御门议政了呢,这金黄色配着你,可真是一个好看呢!”十六七岁的母亲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又开始一针一线做起活计。 “唉,皇太后还是不让额娘随便去二所。额娘知道,她老人家是为额娘好,为你好!省的别的宫里的那些女人争风吃醋。可额娘想你呀,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一面的,额娘想你啊……”佟佳氏终于停下手中的针线,从腰间取出一方手帕,抹起了眼泪。 “额娘!”弘毅加重了声调,呼唤一句。 “啊!是玄烨吗?”佟佳氏这次听得仔细,怔在哪里片刻,这才猛地回头向背后的门厅正间望去。果然,两岁的儿子正扶着门框,望着自己,小小脸庞上,早已泪流满面! “玄烨,我的阿哥(满语:儿子)!”佟佳氏扔下手中的针线,踉踉跄跄跑向她的儿子。 “娘!”弘毅也被刚才的情景感染的悲悲切切,由衷得喊了一句。 “哎!娘的儿呀!”本为汉人的佟佳氏听闻这一句,更是悲喜交加,紧紧跨过几步,一把将弘毅揽入怀中…… 身后的孙氏默默擦去脸庞的泪水,扯了一把身旁也在忧伤不已的梁功,然后两人悄悄退了出去,将正殿大门无声的关闭。 “孙姐姐,我也想我娘了……”梁功背对着殿门,突然对身旁的孙氏低声说道。 “唉,天下那个娘亲不想自己的儿啊!”孙氏也分明是在流泪。 “姐姐别哭,小功子惹你伤心了……” “没事,风大……” …… 身后,陆续传来母子二人的哭泣声、抽噎声、话语声,直到终于出现了小玄烨和佟佳氏愉悦的笑声……听的门外的两个人也是随之悲伤、欢愉的。 半个时辰之后—— “额娘,儿子说的话,您可记住了?”玄烨朗声问道。 “额娘记住了,你就放心吧。”佟佳氏也是爽快应承。 “那,额娘,儿臣这就告辞了,您也早些休息吧!” “玄烨,天冷得紧,记得多穿衣服,你小小年纪,就已开始为你皇阿玛分忧国事,额娘虽然心疼,却也欢喜。只是记住了,要好生照顾自己的身子!” “儿臣谢过母妃,儿臣谨记母妃教诲!” “我的阿哥……” “额娘……” 又是一刻钟之后—— 弘毅躺在东二所的炕上,想着刚才佟佳氏的凄婉,又想着自己亲娘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北上,忍不住抹着眼泪,一旁坐着的孙氏和下面站着的梁功也是各自潸然…… “好了,别哭了,明儿还有正事要办!”弘毅突然一翻身,不由分说拉过孙氏,出溜一下钻进了她的怀中…… 第九十四章——玛拉遇美女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二年九月初八日,早,北京,琉璃厂。 十九岁的大清二等侍卫署甲喇额真纳喇・玛拉,昨天领了自己的小主子、大清多罗贝勒玄烨的令,准备去照佛张岁寒的松竹斋,并且还要顺便探望一下寄宿季开生府上的老谈头,此时却正在街头“闲逛”,而且常在犄角旮旯处逗留片刻,四周围打量,目的却是找寻那日的瘸腿乞丐,给他一点银两,作为这两日里卖力“造势宣传”的回报。 今日一早,小爷玄烨就安排自己尽速出宫去办这两件事,看样子他自己今儿就准备泡在紫禁城里面了。既然不出宫,自然不用护卫跟在左右,玛拉这才心安理得的出了东二所。只是临走之时,发现梁功有些神神秘秘的,欲言又止的样子,却最终还是没有什么有用的话语。不管了,先办好自己的差事再说吧。 一想起今早的遭遇,就又好气又好笑。当时,玛拉拿着东二所开具的文牒到侍卫处[1]找当值的散秩大臣[2]告假。当值的这位爷一见是最近这几日大有“姹紫嫣红”之势的二等侍卫玛拉,不顾自己的从二品身份,居然立即对正四品的下属笑逐颜开,贤弟长贤弟短的,只有嘘寒问暖,绝无公事公办。至于告假一事,没有半个字儿的为难。 好不容易应付了事,玛拉赶到西华门口,刚要掏出刻着侍卫处颁发的腰牌,准备好好说明来意,争取早点出去,却就被带队的护军校认了出来,老远就喊:“玛爷,您出去办差呀?弟兄们,快快给玛爷放行!……”弄得玛拉十分诧异。要知道,原来在慈宁宫当差的时候,也是有过几次出宫办差,可每次经过这里,那些个值卫盘查勘验甚是仔细,平白无故刁难一番也是常事。今日连腰牌都未曾验看,还一口一个“玛爷”叫得亲切! 看来,自己是跟着那位小爷沾光了!可是,这一切看似风光,却总让耿直的玛拉觉得有些有些不对味儿。在他看来,大内制度关乎皇室安危,怎可草率从事?自己虽然跟了风光无限的皇二子,可是却还是侍卫一个,那侍卫处也好,西华门值房也罢,还是应该按章办事。否则哪一日出了纰漏,谁也别想太平了! 玛拉边想、边走、边找,一晃就是半个时辰了,却是毫无结果,连平日里三五成群的乞丐聚落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也罢,那位兄弟看来是带着一帮兄弟继续造势去了。今日先去松竹斋看一看情势,改日再来答谢吧!”玛拉心中暗自思量,脚下加紧,眼看着就要过了那座石桥,再往前不远处就是张岁寒的小店了。 “贝勒爷还真是细心,昨日命我前来关照张大人的生意,生怕那些个朝鲜商人对他不利。还有那日在皇太后面前保全自己,再加上呵斥小功子瞧不起瘸腿乞丐,小小年纪却是心思缜密、礼贤下士,尽管小爷好多打算现在自己还弄不清楚明白,可他至少不把我当外人,而且还是信任有加。建州男儿,就是血气方刚、恩怨分明,小爷如此对我,玛拉定当以命相托,祝你成就一番大业……” 迈步上桥,吹着秋日早晨的凉风,望着桥下涔涔而过的河水,玛拉虽然不会说那些个汉人词臣的“之乎者也、而何乃焉”,却有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情境中的豪迈,不由自主立下宏愿,要将自己的今生今世托付给那位两岁的小爷了。 “哎呀!”突然耳畔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紧接着,玛拉怀中就急急忙忙撞进来一人。 自幼习练弓马骑射的大内侍卫,矫健身手不是临机勃发的,而是有备而来,要随时随刻保持着那份警觉和准备。若不是刚才走神发誓,料想对面来的那位早就被玛拉轻易躲过了。即便如此,对面之人也像迎面顶到一堵墙上一般,后退一大步。玛拉却是纹丝未动。 就在玛拉回头正视前方的同时,一位娇小的汉人姑娘的身影正在仰面向后倒去,四周,伴随着几轴长卷,也一并飞了起来,做着方向不同的抛物线运动,着地点却是桥栏之外的水面! “不好!”玛拉赶紧抢前一步,伸右手插向对面姑娘的腰间,举左手直奔半空中最长的那一轴画卷。几乎就在同时,玛拉已经右手揽得姑娘,左手抓住画卷。 玛拉此时还是没有停歇,上肢不能动,左脚却急忙踢出,稳稳勾住了另一个长轴,眼睛却盯着余下的两卷白纸,从容跌入桥下河水之中。 “好身手!”四周围的人流中,有人瞧见了整个过程,忙不迭叫起好来。 玛拉眼睛望着桥下,十分的无奈。都怪自己走神,撞了人不说,一定是要赔偿那跌落水中的画卷的。自己不通文墨,却知道皇上主子也喜爱舞文弄墨,据说他随便赐予哪位臣子的一副寻常画作,现如今就能在这琉璃厂地面儿卖到三千两白银了!这掉入河中的两卷,若是哪位大家手笔,还不知道对方会否狮子大开口、要自己赔偿多少银两呢! “歹人!你,你放开我……”正在懊恼之际,耳畔又传来那位姑娘蚊子哼哼一般的“呼喊”。 原来,玛拉只顾担心那落入水中的画卷,却忘记自己一直保持的动作。更为关键的是,刚才自己大鹏展翅,是用上了功夫的,一怕扶不住姑娘而摔倒,二来不用力,一只脚着地的自己就只能晃晃悠悠,结果还是两人一起摔倒。所以,此时玛拉的右手,正紧紧揽着倒向后方的姑娘,就是对方自己想自己起来站直了,也是动弹不得(各位看官可以借鉴经典的《水兵亲吻护士》的二战老照片情景,唯一区别就是木有接吻哈)。 “哦……我赔你画吧!”说着,玛拉收腿站稳,一并搂着姑娘站好,这才松手。 “你……,我……”对面的姑娘早已是面若红梅、手足无措,羞得不知东南西北、上下左右了,只是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玛拉毫不介怀,也丝毫没有同样不好意思的想法。满洲男子虽然也是汉化已久,却不似中原汉人一般讲究太多的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特别是刚才情形,自己撞了人,再不出手搀扶,就是太没有水平的事情了。 弯腰捡起脚下的画卷,玛拉不忘学着汉人的样子,对周围几个看热闹的抱拳施礼:“各位抬爱,我不慎撞到这位姑娘,情非得已才小试身手,各位错爱。谢谢各位,还是尽速散去吧!” 说完,玛拉将手中的两卷画轴一把塞到姑娘手中,还是回头无奈朝桥下望去,那两轴画卷早已被河水冲得不知所终了。 此时的姑娘,也只是怀抱画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骂也不是、谢也不是,实在是尴了个尬! “唉,姑娘,那两幅画卷不知多少银两?我是四品武职,有些官俸,却每年不过白银百余两[3],不知够不够赔?”玛拉坦言。 “……”姑娘根本听不进去,还在惊吓羞涩之中。 玛拉只好望着姑娘,等待回答。也就在这时,侍卫小伙才看清楚面前的女子年不过十五六岁,一身小袖长裙的汉女打扮[4],在满人看来就真是别样的风情。再细瞧这姑娘,竟生得面容姣好、眉清目秀!此刻虽然还在惊吓、羞涩之间,却带着满面绯云、一脸委屈,恰恰映衬着淡绿披风、墨绿长裙,清纯脱俗,更显无暇与娇柔,难掩青春与明媚。 面对此刻的这位姑娘,如果换做后世以“厚脸皮无下限”著称的弘毅来替玛拉“品评”一番,可谓:淡扫娥眉眼含羞,细肤如玉光若腻;发缕随风柔拂面,樱桃小嘴娇若滴!而在玛拉的眼中,特别是姑娘那一双不知望向何处才算得体的眼眸,此刻正左顾右盼,却又低首微晗,凭添许多妩媚……其实就是一句话――逮着美女啦! 不知不觉间,玛拉突然感觉自己心跳加速,手心居然也冒出了汗,原本坦坦荡荡的举动,此刻却由不得自己的心智,呆呆回忆着刚才弯腰揽抱这位姑娘柳腰之时的丝丝感触…… “不用赔了,谢谢官人。我……走了”也许是发现对面的少年郎居然也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不像是什么坏人,小姑娘倒有了些底气一般,十分大度得轻施“万福”,称呼由“歹人”也换做了“官人”,就准备绕过玛拉,尽速结束这场十分尴尬的桥上偶遇。 “啊,不谢不谢……”玛拉还在回味,没有反应过来。随着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拂过,特别是姑娘的裙裾在秋风中轻轻扫过玛拉的长袍马褂下摆之时,他这才恍然大悟! “姑娘,请等一下!”少年郎猛一转身,下意识准备伸手去拦阻,却立即意识到不妥,急忙大喊。 “官人何事?”姑娘有些惊吓,对这样一个年纪相仿的满族武官,她还是有所提放的。 “我要赔你那两幅画才行!”玛拉说的义正言辞,不容打折。 “画?”姑娘一脸茫然。 “对呀,就是落入水中那两幅大画,看样子就不便宜……”玛拉又有些担心自己的荷包。 “哦……咯咯……”姑娘弄明白之后,居然轻启朱唇,只手遮面,笑了起来。 “姑娘为什么笑呀?你是笑我赔不起吗?我能赔的,大不了这几年的饷俸都给你就是。我可以立字据的……”玛拉在姑娘面前居然一点城府也没能表现出来,全然不似那个尽忠职守的御前侍卫。 “官人误会了,那两轴只是白卷……不值钱的。”姑娘看对面少年不明所以,只好给出价位。 “白卷?”玛拉不懂,做呆萌状。 “白卷就是还没有作画的白纸。”姑娘见此人并无恶意,而且还有些天真无邪的意思,逐渐放松了戒备,再一次掩面而笑。 “那也不行,白卷也要钱买。我还是要赔的。都是我走道失神,这才撞了姑娘……”玛拉很是固执。 “不用了,真不值钱。大不了我再去松竹斋补买两轴便是。”姑娘推辞道。 “松竹斋?姑娘是在松竹斋买的画轴?”玛拉来了精神。 “正是……”你要做什么,打听如此详细作甚!千万不要官人变歹人才好…… “太好了,那不就在桥下不远?我正要去那里办差,一并买了赔你便好。……真不贵是吗?”玛拉还是有些不放心,也一并嗔怪自己不懂文墨,真是不知价位几何。 “真不贵,不用了……”姑娘无语。 “不行,必须赔给你……”玛拉急了,刚要伸手抓住姑娘的手就扯到松竹斋去,却硬是收了这个心思,不是因为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汉人风俗,而是担心自己一着急再弄疼了姑娘,但他的态度很坚决,表现的不容置疑一般。 “走,跟我来!”玛拉不再二话,扭头便走。 [1]侍卫处,清朝制度,清朝常备的侍卫警备机构,曾改称“领侍卫府”,管理皇帝侍卫、亲军,负责保卫皇帝及其近亲,守卫皇宫,引导官员觐见,稽查皇宫出入,皇帝出巡随扈保驾,驻扎行宫守卫、戒备等。顺治初年正式设立定名。《清史稿・职官志》记载:“侍卫处设领侍卫内大臣,正一品;内大臣,从一品,各六人”。另有散秩大臣若干人,由皇帝从勋戚王公大臣中直接钦选。领侍卫内大臣通常由内大臣、散秩大臣及满洲都统、大学士、尚书、将军中选授。掌统率由八旗中上三旗(镶黄旗、正黄旗、正白旗)子弟选拔组成的侍卫亲军,翊卫扈从,地位颇为尊崇。 [2]散秩大臣是清朝官名,从二品,是皇帝和皇宫的警卫部队侍卫处的官员。顺治初年定侍卫处,领侍卫内大臣6人,即上三旗每旗2人。内大臣6人,散秩大臣无定员。侍卫的人数规定为上三旗每旗20人,共60人为一等侍卫;每旗50人,共150人为二等侍卫;每旗90人,共270人为三等侍卫;每旗30人,共90人为蓝翎侍卫。上三旗总共出侍卫570人。 [3]四品京职武官,俸银105两,禄米52石5斗。 [4]清代女装,汉、满族发展情况不一。汉族妇女在康熙、雍正时期还保留明代款式,时兴小袖衣和长裙;乾隆以后,衣服渐肥渐短,袖口日宽,再加云肩,花样翻新无可底止;到晚清时都市妇女已去裙着裤,衣上镶花边、滚牙子,一衣之贵大都花在这上面。满族妇女着“旗装”,梳旗髻(俗称两把头),穿“花盆底”旗鞋。至于后世流传的所谓旗袍,长期主要用于宫廷和王室。清代后期,旗袍也为汉族中的贵妇所仿用。 第九十五章——情愫遭识破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玛爷,您来了,快里面请!” 松竹斋的伙计一眼认出了前几日的那位御前侍卫爷,而且一口准确喊出了名字。 “嗯。张大人可在店内?”玛拉稍微一点头,算作回应和赞许。他知道,这一定是那位头脑机灵的张岁寒“张店长”提前都给属下员工做了培训,要不然自己第二次登门,伙计就和见着老熟人一般热络? “玛爷,实在是不巧,张大人说是这几日有要事在办,一直没有过来呢!”伙计毕恭毕敬,准备把侍卫爷让到桌前奉茶。 玛拉明白,张岁寒好几天不来关照自己店铺的生意,一定是按照小爷的要求,去掺和朝鲜人那档子事了。于是也不再多问,就准备回头招呼那位姑娘。刚才这一路走来,自己连头也没回,却心中笃定她一定会跟着自己。 “吆,季姑娘,您怎么这么快就又回来了?是不是还缺了什么,小的我这就给你置办呢!您先看看哈,我这儿有贵客,怠慢怠慢!”伙计冲着玛拉的身后招呼着,一连好几个鞠躬打千儿的,看来也是为熟客。 玛拉急忙回头,被称作“季姑娘”的,正是和自己在桥上偶遇的那位美女! “我……”季姑娘看到玛拉回头又一次望着自己,还有许多诧异之色,还以为这位少年郎是惊讶于自己怎么还真的跟过来了。于是脸色更加红晕,只剩下抱着两幅卷轴,一双玉手互相扯着衣袖,进退两难――刚才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一般,人家这个少年转身就走,只一句“跟我来”,自己就鬼使神差般乖乖听话了,在后面急急跟随,直到再一次进了松竹斋,才发觉自己的恍惚。想要出去,却又担心冒昧,要留下,却找不出理由!唉,羞死人了! “伙计,刚才这位姑娘都买了什么?”玛拉红着脸冲姑娘微微点头,再一次转向伙计,努力克制着也要迅速发红变烫的脸颊,做到平静发问。可无论怎么压抑自己,此刻内心却无法平静,特别是这位季姑娘的娇羞样子,瞬间烙进了脑海之中…… “哦?爷您说季姑娘呀,她刚才买了四轴画卷,分别是六尺檀木轴一卷,三尺杉木轴三卷。玛爷,您是要……?”伙计的脑袋十分灵光,给了一个半截子话,说完就不再多言,只是看看姑娘,望望小伙,抿着嘴微笑。 “好,原样取来,送与这位姑娘。多少银两,我来付账。”玛拉说着就去腰间掏自己的荷包。 “玛爷放心,小的这就去办。银两就免了,您是我们张大人的同僚,小的怎好收您的银子?要是收了,赶明儿张爷回来,还不给我打了?再说了,您这是英雄馈佳人,小的我也代替我家张大人出份情意,可好?您瞧好吧,我给您取得可是上好的檀木,一水儿的檀香木,四轴!”罗里吧嗦一堆话,就在玛拉也感到难为情之际,伙计已经照数取了四卷画轴,而且全是檀香木的卷轴,毕恭毕敬送到了季姑娘面前。 那位季姑娘本来还要客套推脱一番的,结果听到那句“英雄馈佳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来掩盖自己如火一般炙热的脸庞,也不顾的什么礼数客套了,红着脸一把拿过画轴,满满抱在怀中,转身又一次急匆匆跑出店门,迅速消失在玛拉的视野之中。 “姑娘,别跑,小心再撞着人……”玛拉一跨步迈到门口,就喊了这一句,却也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只是感觉怅然若失,满腔话语还未开头一般…… “哈哈,玛拉兄,你丢东西了!”突然,背后店铺深处,传来一句音调十分熟悉的话语。玛拉急忙转过身来,愣在那里! “怎么,玛拉兄,满眼春光,不认兄弟不成?”那人十五六岁的模样,贵胄打扮,背着手,慢慢踱了过了,一脸的嬉笑无状。 “啊!卑职不敢!玛拉拜见多罗额驸大人!”玛拉终于回过神来,赶紧打千儿行礼。 原来,对面这位叫做耿昭忠,乃是靖南王耿继茂之二子。这位“王子”,历史上记载“擅文章,工艺事,善鉴别。旁及书法、绘事、琴、弈、箫、筑、医、筮、蒲博之类,往往精诣。今世流传之宋、元名迹,其上每有耿氏藏印。”今天出现在琉璃厂,出现在这松竹斋,那是再自然不过了。 就在今年,他和他哥哥耿精忠,刚刚攀附了大清皇室,荣升“额驸”――顺治十二年六月初二,礼部奏书皇上,言“靖南王耿继茂,咨称伊子精忠、昭忠,年已长成,应请缔结婚姻。不敢擅便。惟候。”意思是说,耿继茂的两个儿子耿精忠和耿昭忠都已经长大成人,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但是因为自己是王爷,所以子女婚嫁说了不算,不敢擅自决定,就等着皇帝给做决定了。 于是,福临让内大臣议奏。议奏的结论是:靖南王耿继茂之父耿仲明,有携众航海投诚之功,且继茂身任岩疆(边远险要之地)。今以二子结姻不敢专擅求请,仰承皇上报功恤劳、仁德至意。宜以亲王等女下嫁。 福临何等聪明,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其实,清初实有“四藩”,而不是后世常说的“三藩”,四王分别是平西王吴三桂、平南王尚可喜、定南王孔有德和靖南王耿继茂,皆是早年降清的前明臣子。顺治九年(1652年),大西军李定国奇袭广西,攻破桂林,定南王孔有德自尽,其家一百二十余口悉数被杀而绝嗣,仅余一女,故只剩下了三藩。 三藩之军皆独自管辖,既不编入八旗,又不隶绿营,但其编制仍按八旗之制。清廷人关之初因满州八旗兵力有限,欲充分利用汉将汉兵,故三藩之旅得以受到重用,三王也分别镇守一省,俨然成了当地的土皇帝。顺治十一年二月,福临下了两道敕谕,一道敕书是敕谕平南、定南二王,“平南王尚可喜留镇守广东”,靖南王耿继茂移镇广西,委派平西王吴三桂移镇云南,并且授以管辖该省的政治权力。 三王之中,平南王尚可喜早年降金,一向效忠朝廷,别无异心。靖南王耿继茂之父耿仲明,虽也归顺很早,但在顺治六年却以隐匿逃人被部议削爵,耿仲明畏罪自杀,这对耿继茂不会不留下阴影。至于平西王吴三桂,则情形又有所不同。起初他坚守关外抗拒清兵,只是当李自成大军包围山海关时,吴三桂才被迫向清兵求援,目的仍要保全大明江山。正因为有此曲折,当年摄政王多尔衮起初只对其利用笼络,并不完全放心,一直让“墨尔根”侍卫、固山额真李国翰随同移镇汉中。自那时候开始,吴三桂就积极统兵攻滇,要消灭南明永历政权,可见其对前明故君早已情尽义绝,今后自会永远效忠清帝不怀二心了,对此心知肚明的福临这才决定派他移镇云南,并授以统军治政之大权,进而展示出他与老贼多尔衮的不同:所谓用人不疑!这自然让吴三桂感念不已、忠心耿耿。 不仅如此,早在顺治十年,福临就将太宗第十四皇女和硕公主许给在京的吴三桂长子吴应熊为妻,吴应熊被授为和硕额驸、三等子,加少保兼太子太保。吴三桂父子的飞黄腾达怎能不令其它王爷心里痒痒呢?福临乐于顺水推舟,也有心让平西王、平南王以及靖南王三王之子皆与皇女相婚配,使三王成为皇亲国戚,便会永远效忠朝廷了。 故而,皇帝大笔一挥,将自己的堂侄女、和硕显亲王富绶的妹妹(时年六岁)赐了个“和硕格格”称号,下嫁给耿精忠,只等着公主长成就举办婚礼。那时候,富绶的门下包衣孙狗子殴打弘毅的事情还没有发生,否则估计这政治联姻的“好事”还轮不到他们家呢。 福临又将他已经亡故的堂侄子、固山贝子苏布图的女儿同样赐了个“固山格格”称号,下嫁给耿昭忠。如果按照两个固山格格的辈份来论的话,哥哥耿精忠就是多罗贝勒玄烨的“未来姐夫”了,弟弟耿昭忠就是玄烨的“侄女婿”,兄弟二人在这里面差着辈呢。 故弄玄虚的耿昭忠笑呵呵扶起正在打千儿的玛拉,佯作嗔怪道:“玛拉兄,你可不要拒人千里之外才好!小心小弟我生气哈!你也不问问我,你丢了什么东西了呀?”原来,耿昭忠时年不过十六岁而已(虚岁),还只是一个半大孩子(可怜或者说“幸福”的早婚早育时代呀),而且尚在年幼之时就和其他藩王子嗣一样,入侍福临做了侍卫,并授一等精奇尼哈番,因而可以说和玛拉相识多年了,也算是同僚一般。 “额驸玩笑了,您现在贵为多罗额驸,卑职不敢僭越!”玛拉回转了情愫之后,又变回那个严守规矩、毫不走形的御前侍卫。 “多罗额驸就不能结交‘英雄’、引为袍泽了吗?难不成只有‘佳人’才能匹配英雄?啊?”少年耿昭忠继续排解玛拉,故意引用刚才店内伙计的那句“英雄馈佳人”。 “我……额驸大人……”玛拉弄了个大红脸。 “叫我昭忠,或者兄弟也行,否则,我今天所见所闻,可是保不齐要随便说将出去的……”十六岁的驸马开始放赖。 “这……”理智告诉玛拉,自己不应该心虚,可直觉告诉他:自己内心深处还的确有事!完了蛋了,被抓着背后的小辫子了! “好了,玛拉兄,是不是丢了‘东西’?”别看这位王子年不过十五六,可诗词歌赋之中的风花雪月那是耳熟能详,对男女情爱也是极早明白了的。刚才看到玛拉站在门口出神,就知道了其中端倪。 “我丢了东西?没有呀?”玛拉犯了糊涂,上下左右打量自己。 “你呀,你是刚刚把意中人给丢了不是!哈哈,不过放心,这位汉女我不日给你探访出来便是!而且,小弟等你大喜之日,第一个登门拜贺!”耿昭忠不依不饶起来。 “我……我还有公差要办,就此别过额驸大人。”玛拉实在是情何以堪,逼着自己终于来了个急中生智,准备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且慢,有公差呀,小弟今日得空,陪你去走一趟如何?” “不可不可,我这真是有命在身,身不由己呀,额驸,告辞!”玛拉转身就走,刚迈了半步,闻听后面一句: “你走了,我就去慈宁宫给你说亲去了……” 得了,两害相权取其轻,从就从了吧!玛拉果断转身。 “昭忠贤弟,你去也可,但是不能像刚才那样胡言乱语哈,以免坏了小爷大事!”玛拉叮嘱一番。 “小爷?你是说皇二子、多罗贝勒爷不成?是他安排的差事?”没想到耿昭忠居然两眼放光,真是让玛拉悔青了肠子! “呃,……正是。” “太好了,我父王效忠大清有年,我等兄弟几人在这京师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何时才能报效皇上?早就听说小贝勒爷天降祥瑞,睿智非常,更想早日结交,也好为国效命。今日一定是要跟定了你的,咱们一起把这差事办的利利索索,给贝勒爷报功。走吧,玛拉兄!”一边说着,耿昭忠早就窜到了店门口,更顾不得伙计的热情告别,就招呼玛拉赶紧走着。 唉,回去一定要查查黄历,看看今儿个这日子是福是祸呀!对了,还有一事! 想到这里,玛拉从荷包中摸出三、四两官银的样子,也不管够是不够,直接扔在伙计手中。 “不要扯皮,我从不赊账欠钱!不够的话,请张大人告诉我,我再送来。”玛拉果断说道,心里隐隐感觉自己这件事做得很对,也一定符合玄烨小爷的要求。刚要自得,却又想起门口那位还在等着自己,只好无奈摇着头,在伙计的恭敬道谢与拜别声中,跟着大清多罗额驸耿昭忠,一步一步、磨磨叽叽地挪出了松竹斋的大门――这份差事,万万不能被耿家二子知晓丝毫,可如何是好?玛拉故意磨蹭,心理一阵紧似一阵的盘算着…… 第九十六章——额驸欲攀附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一刻钟之后,玛拉终于还是被驸马爷耿昭忠“裹挟”着,走完了原本只需半刻钟的路程,来到了兵科右给事中[1]季开生的府门前。 这一路上,耿昭忠问长问短,可玛拉怎能和盘托出?只好推托说季开生大人近日负责一些繁琐事务,是奉旨与贝勒爷同理。贝勒爷感念季先生辛苦,特地让自己过府探望,以示宣慰之意。可那位谈迁老先生的事情,玛拉却只字不提。 玛拉率先敲开门房,递上了自己早就书写好的大红色名帖[2]。耿昭忠事起突然,自然没有作此准备。玛拉正准备好言解释给门房看门人知道,这位是当朝多罗额驸,可古怪精灵的小驸马却来了一句: “玛拉兄,名帖借我一用!” 门房老汉五十多岁的样子,穿着朴素,容貌慈善,闻听这位少年权贵索要别人名帖,虽然十分诧异,但见玛拉未曾反对,也就恭恭敬敬递了上去。 只见玛拉的名帖长七寸、宽三寸,大红色底色,上面提写着“纳喇玛拉槿上,拜谒兵科右给事中大人。顺治十二年九月初八日”。其中,“纳喇玛拉”四字写得十分壮硕,其余皆是蝇头小楷。 “老者可有笔墨?”耿昭忠谦虚问道。 “有有有,公子请!”门房大爷闻听被人家称作老者,十分受用,忙不迭拿起书案上的一杆毛笔,递了过去。 “谢过老者。”耿精忠态度和善,倒是在感动门房的同时,也让玛拉颇感意外。两人虽然算作同僚袍泽,可是真正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归根结底,是因为其祖父的畏罪自杀,给整个家族蒙上了一层阴影,大伙都有些避讳。今日如此近距离观察,这耿昭忠似乎还真是颇有涵养。 “玛拉兄,得罪了!”说着,耿昭忠提笔在纳喇玛拉的大个名字左边稍下的位置,又添写几个大小不一的汉字:“携,耿昭忠”,其中“携”字为蝇头小楷,“耿昭忠”三字却看着要比玛拉的名字写得还大! “额驸,这可使不得!”玛拉急忙阻止。要知道,在名帖上写字,名字越大越说明自己位卑职低,当朝新进额驸比自己的名字写得还大,这可是对玛拉的高抬!况且还是用了一个“携”字,把他自己、堂堂大清多罗额驸,放得位置也忒低了! “使不得?反正你就带了一张门贴,我给写废了,使不得的话我们兄弟二人就回去算了!”耿昭忠作势要拿着门贴往外走,还不等玛拉说话,门房大爷却笑呵呵的阻止了他: “公子不急,如何使不得?我家老爷最是节俭务实,如此一来,更显二位贵人的亲切不是?” “老人家说得在理,那就有劳您了!”耿昭忠志得意满,却不忘前辈抱拳施礼。 “好说好说,烦请二位稍待片刻。”说完,门房大爷急匆匆留下二人,自己去了前院通禀。 “额驸,您……”玛拉想说些什么嗔怪他无状的话,却不知从何开口,如何开口! “玛拉兄,你放宽心吧,保准儿咱爷们儿今儿能把这差事办利正了,您就瞧好吧”耿昭忠一口京片子的样子,左右旁顾而言他,明显就是在“念秧儿”(北京土话,没话找话,委婉表达自己的意愿、请求),生怕玛拉真的拉下脸来,不带他玩儿了。 “唉,也罢,额驸,一会儿若能进去的话,您可多担待担待兄弟!”玛拉只能顺势而为了。 “叫兄弟!”耿昭忠一见玛拉服软了,立即改回混世小魔王的状态,重新换做一副死披露的样子。 我忍!玛拉大任在肩,加之皇亲国戚在前,选择龟缩入沙,视而不见。 不一会儿,在匆匆赶来的季开生的迎接之下,两人顺利进入了院落不大的季府。 听到官家季福关于玛拉来访的通禀之时,季开生正在书房陪着谈迁摆弄那几卷刚刚入手的新卷轴,刚要侍奉老先生入定作画,听闻玛拉来了,就知道一定是小贝勒爷委派而来。正准备劝说谈迁和自己一起到大门口迎接,却听闻谈迁又开始自顾自说话了: “大内侍卫拜帖,季大人前厅公干即可,不必顾及老夫了。谈某人就在这里潜心于书画,等季大人回来一起品评如何?” “这……”季开生本来是想说,人家玛拉是皇二子的侍卫,不会无故前来,一定是玄烨有事相告。刚要好言相劝一同迎接,却被季福拦了下来。 “老爷,玛拉大人的名帖有些奇特……”季福从桌上拿起那贴红纸,一边摆弄,一边微笑着说。 “如何奇特?”季开生正在整理衣帽,没有回头。 “他居然‘携’新进当朝驸马爷而来,呵呵,是不是满洲武职都是如此不懂……”季福一定是猜测玛拉不懂礼数。 “收音!不可胡言乱语!”季开生急忙转过身来,小声喝止。要知道,这一旁的谈老头可是自封“江左遗民”,本来就对那些个满人入定中原十分不屑不满,此时刚刚被玄烨小爷的真诚与学识所打动,才同意入职国史院做个编修的闲职,你季福胡言乱语,再横生枝节的话,可如何给小爷交代! “是!”季福这才发觉自己失言,急忙低头认错。 “呵呵,季大人去忙吧。”谢天谢地,谈老头没有借题发挥,仍旧在摆弄文房四宝。 “拿来我看!”季开生伸手索要纸片,拿过来仔细读着。 再看名帖之上,“携-耿昭忠”四字的确是和惯例不符,十分刺眼。 “呵呵,这多罗额驸的名号字体笔力与玛拉侍卫迥然不同,定是那耿王二子擅作主张添加上去的。”季开生自言自语一般,却是分析给谈迁和季福听的。 “不过,论起书法,这大内侍卫的确不如咱们的大清额驸,呵呵。拿去收好吧。”这一句,明显附和了刚才季福揶揄调侃玛拉的意思,却也实在中肯,对刚刚被呵斥的官家季福,起到了极大地安慰鼓励作用。也同时算作在道义上和看不上蛮夷的谈迁做个小小的神交。 说来也怪,自从和大清多罗贝勒玄烨过从甚密之后,季福明显感觉到自家老爷现在对包括自己在内的几名下人越来越和颜悦色了,极少训斥,从无责骂。开始的时候五六个家人都是惴惴不安,唯恐生变,一段时间下来,却发现这种改变是真实的、自然的,老爷也没有别的什么打算,这才拜谢天地眷顾,逐渐心安理得,却也更加尽心服侍季开生一家。就连这几日借宿于此的谈迁老先生都看出来季开生宽以待人、特别是下人,很是称赞他“礼贤下士、礼达庶民”一番。 季开生在大门口接住了两位访客,互相行礼见面之后,就到客厅就坐。 季开生不知道耿昭忠此来目的,所以也就没有直奔主题,询问小爷之意,而是先从客套开始。 “额驸屈尊大驾,光临寒舍,下官实在是不敢当啊!” “季大人无须客套!本朝定例,额驸不可私交朝廷重臣,季大人万万不可再自称下官了。再者,我和玛拉兄此次前来,乃是公干。”耿昭忠抱拳施礼,坦荡的很。 前半句,季开生十分认同,也是心下一宽。的确如此,有清一代,作为“驸马”的各级额驸其实真是日子不好过,不仅在外不能结交朝廷官员,以防皇亲干政,就连在家里,也是地位低下,从这个角度来说,表面风光的大清额驸,其实也是甘苦自知的[3]。他不让自己自称下官,那意思就是不把自己多罗额驸的招牌拿出来,倒也省去了好些麻烦。 但是对于耿昭忠的后半句,却把季开生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耿昭忠这位靖南王的二子,居然和玄烨小爷的侍卫一起“公干”了?自己怎么从未听贝勒爷说起过? “不知两位大人有何公干?下官领命就是。”季开生做样子站起来,准备听闻是和公干。同时,眼神瞥向了玛拉,暗藏着一丝嗔怪。 本来作为玄烨的《国学与西学》“编写组”的“重要成员”,他季开生和现如今风光无限的皇二子有半拉师生情份在里面,说白了,神似君臣。而玛拉作为御前侍卫,其实还是家仆,别看堂堂四品,比从五品的“右给事中”高了三级,可这说起公示,朝臣和内臣的位置是明摆着的。 玛拉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十分的懊恼自己刚才在松竹斋怎么就一时糊涂,答应了这位额驸大人的无理之请。 “季大人,是贝勒爷让我过来找您要一本书,说是和您在编纂的一部论著有关的。”玛拉情急之下,胡乱编排一番,暗自感念这几日那小功子是不是给自己讲解了许多小爷玄烨的奇闻趣事。 “哦,原来如此。”季开生故作坦然。刚要回身坐下,却似乎想到什么,于是故意问道: “贝勒爷可曾说起是何书?” “这……”玛拉满文都认不全,更何况浩若烟海的汉文典籍,只能张目结舌。 “呵呵,一定是玛拉大人忘记了。也好,你随我到书房,我说几个书名给你听,你自然就会记起来了。”季开生说得冠冕堂皇。 “我……”玛拉一时没有明白,还是愣在那里。 “我说玛兄,季大人的意思是让你去听一听那些书的名字,这样你听到似曾相识的书名,自然就是贝勒爷和你说起的那本书啦?估计你平日里没有读过什么典籍吧,那样就好,听到似曾相识的,就是它了!”一旁的耿昭忠虽然年少,此刻却有模有样端着茶杯,“教训”起玛拉。 “额驸大人所言不差!下官这点小办法,在您面前真是不堪一提呀。多谢您帮衬了!那您就……”季开生奉承一句,就准备拉着玛拉到后面密谈。 “季大人客套。两位请便吧,昭忠就在这里等上一会儿就是。小子初来乍到的,自然入不了大人的‘内阁[4]’,日久天长,方知人心。日后再有贝勒爷差遣,小子还愿意鞍前马后,陪着玛兄和季大人‘公干’。即便是在这里坐等二位,我也十分乐意。”耿昭忠毫不介怀,却是言之有意。 “多谢额驸体恤!”季开生听了,心中却很是介意。刚才耿昭忠那“内阁”二字,虽是借用前明官署设置来做一调侃之用,却是否暗示他已经察觉,在贝勒爷玄烨周边,正形成一个小圈子?而自己作为小爷的近旁之人,就和入了前明的“内阁”一般? 况且,这位额驸的背后,是远在“岩疆”的靖南王!玄烨小爷的威名,看来是已经出了京师,四海咸闻了。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调侃,是否是在传达他耿王一族的某种信息?再往深处想,靖南王一脉,背后又是其他的藩王,他们自成一系……如果真有此意,那,到底是福是祸…… 季开生思绪至此,急忙收拢,拉着玛拉往后宅而去。 [1]六科给事中,明清“谏言、监察”官职名。源于给事中,所谓“给事中”,为给事于殿廷之中。由于给事中分掌六部,故称六科给事中。六科,中国古代朝廷的中央机构之一,即吏科、户科、礼科、兵科、刑科与工科。在明朝,在体制上即为监察约制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各部会的制衡机构。洪武六年(1373年)门下省设给事中十二员,分为吏、户、礼、兵、刑、工六科。十三年罢门下省仅留六科、寻隶翰林院承敕监,改隶通政司。六科加置谏院,设左右司谏各一人,左右正言各二人,后改名元士,又曰士源,或增至八十一人。二十四年,始更定六科给事中品秩。每科设都给事中一人。正八品。左右给事中二人从八品。翰林院庶吉士,其中就有一部分人即被指定培养为六科给事中,这些人被称为六科庶吉士,可见明太祖对其十分重视。洪武三十三年定制,六科各设都给事中一人,为正七品;给事中从七品。六科给事中的职责是“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稽察六部百司之事”发出的制敕,给事中要对之进行复核,看其中有无不妥之处。如有发现,可以封还并奏报。 清初沿明制,亦置给事中,无员额限制。清初沿明制,六科为独立机构,六科各设掌印给事中满汉各1人,给事中满汉各1人,秩正五品。顺治十八年(1661年),设都、左、右给事中,满、汉各一员,满员为正四品,汉员为正七品;又设汉给事中二员,正七品。康熙年间改都给事中为掌印给事中,满、汉各一员,均为正七品;给事中,满、汉各一员,也均为正七品。雍正初为加强皇权,六科并入都察院,设给事中、笔帖式等官职。与监察御史合称“科道”,同为言官,有进宫谏诤之现,职掌抄发题本,审核奏章,监察六部、诸寺、府、监公事,其封驳之权有名无实,职权较明为轻。雍正七年,升为正五品。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改革官制,省六科,只设给事中二十人,仍隶都察院,分掌原六科公务。此机构位阶小,权重。尤其封驳权,更是如此。1910年代,清朝灭亡后,该机构废除。 六部是行政执行机关,而六科则是监督机关。从执政行政权上六部比六科大,六科给事中只是个七品官,而六部尚书是从一品,行政权几乎都掌握在六部手里。而从法律监督权上六科比六部大,六科就是为了监督六部而设的,以“稽察六部百司之事”为己任,凡是皇帝诏令圣旨下达,要经六科分类抄出,交付六部等机关执行;重大政令的执行情况,六科还要向皇帝复奏报告。六部的章奏和执行政务有误者,六科有权驳正并报告皇帝。甚至对已颁行下达的圣旨,六科都有权“封还执奏”。 [2]名帖,古人的名片。明代的“名帖”为长方形,一般长七寸、宽三寸,递帖人的名字要写满整个帖面。如递帖给长者或上司,“名帖”上所书名字要大,“名帖”上名字大表示谦恭,“名帖”上名字小会被视为狂傲。 [3]有清一代,清代的驸马满语称为“额驸”。额驸又以所尚(注:额驸娶公主不能用“娶”,只能用“尚”)公主的品级分为数等,尚固伦公主(由皇后所生)者称为固伦额驸,尚和伦公主(由皇妃所生)者称为和硕额驸,尚格格者称为格格额驸。这些品级均载于《清会典・宗人府》中。 作为驸马爷,名义上是够尊贵的,但若按家庭成员关系上来说,实在不及民间的姑爷那样受宠。首先从名义上,作为天子之女的成婚,不能称为出嫁而称下嫁,而对额驸来说不能称娶妻而曰尚主,这一尚一下,已将封建的等级制鲜明地体现出来了。公主的爵位大致相当亲王一级,而驸马只是贝子公,地位又逊于公主。当然,若论起荣华富贵,额驸的生活自非凡人可比,古人所说妻以夫贵,这里却是夫以妻荣。 按清朝礼制,公主薨后如果驸马能为妻守节而终生不再续弦,则爵秩、待遇终生不变并可荫及子孙。如驸马不耐鳏居,另娶夫人,则立即革除爵秩,并收回皇室所赐房屋、田产、珠宝、奴仆、牛马等所有财产。但纳妾不在此例。这里又将封建社会要求女子的从一而终加在了男人头上。 公主下嫁后,不能久居额驸家中,必须由皇室另拨银建府邸而居,称为公主花园,不能称额驸府,因驸马对府邸只有居住权而无所有权。如驸马先亡,则此府为公主的养老送终之所,公主死后由公主的子孙交还清廷,子孙另迁居而无权享有此府。如果公主先薨,额驸在孝满之后,也须将府邸及赐园交还清廷,本人退居原来府内,只有田地财产可以继续享受,额驸名义等不变,但这也是指不再续弦而言。因此,公主健在时驸马衣食无忧,公主一旦亡故,则各方面顿感窘迫。 额驸和公主在生活上的情形,正如民谚所说,上床夫妻,下床君臣。因此,夫妻间的生活也囿于封建等级制的束缚,并不美满。绝大部分时间驸马不能与公主同居一室,而是在仪门外另辟一室独居,每天早晚必须衣冠合制到公主住处阶下帘外,向公主问安。公主命进,太监或妈妈(女仆)传话:“额驸爷请进”。驸马才敢从命。如果帘内传出,“额驸爷请起”,则驸马转身而退,不敢擅入。 按清朝礼制,公主和额驸不能同席饮食。公主薨后,不葬驸马祖茔之内,也不能与驸马合葬,而是由内务府拨官地重新营建公主坟,所以旧时北京四郊都有红色的公主孤坟。 以上所说都是公主下嫁满族旗人而言。清廷为了怀柔蒙古等少数民族,也实行联姻制,将公主下嫁蒙古王公。额驸又分为驻京和随旗二种,随旗额驸是有些王公兼任盟长或旗札萨克(旗长),不能久驻京师,成婚满月之后,公主要随额驸回蒙古居住,称为随旗。但清廷也在京师赐建公主府,以备公主回京省亲。 如果王公在领地没有重大职责,则在京与公主长住,称为驻京额驸。但府邸不称公主府而称王府,这是因蒙古为藩部,地位在公主之上。但实际上清廷对蒙古额驸的待遇远逊满族额驸,俸禄不到满族额驸的1/3。 [4]内阁,明,清最高官署名。明洪武十三年(公元1380年),朱元璋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废丞相,罢中书省,设“四辅官”,不久又罢。十五年(公元1382年)仿宋代制度,置华盖殿、谨身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等大学士,为皇帝顾问。又置文华殿大学士以辅太子,品秩都是正五品。明成祖即位后,特派解缙、胡广、杨荣等入午门值文渊阁,参预机务,称为内阁。仁宗时,任用杨士奇、杨荣为华盖殿、谨身殿大学士,权力加重。明世宗时,改华盖殿为中极殿,谨身殿为建极殿,将大学士的朝位班次,列在六部尚书之前,地位大大提高。明代之内阁大学士虽无宰相之名,实有宰相之权。 清代沿置,天聪年间,设内三院;顺治十五年(公元1658年)七月,正式改为内阁,只是沿袭明代官制,并不是加强内阁职权,相反却降低大学士的品级(正五品),减少了它的职官人数,其权势反而低于内三院。顺治十八年(公元1661年)再改回内三院,大学士品级又同于六部。康熙九年(公元1670年)恢复内阁,大学士兼尚书。康熙亲政后,军国机要,始终归内阁。至雍正八年(公元1730年),大学士升为正一品,在各部尚书之上(尚书为从一品),当时虽已设军机处,但任军机大臣者,除亲王外,其首领必是大学士,所以当时的大学士是勋高位极,因称内阁为“宰辅”。至乾隆二年(公元1737年),再设军机处后(军机处停设了二年),机要章奏都下到军机处。凡军国要务,都要由军机大臣承旨出政,内阁之权便轻,只是办理一些例行事务。但名义上仍为清代最高级之官署。清末仿行君主立宪制,设责任内阁,以旧内阁与军机处合并为最高国务机关。北洋军阀时期改称国务院,习惯上仍称内阁,其成员称阁。 第九十七章——缘来还是你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御前二等侍卫、正四品武职的玛拉,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惴惴不安,跟在兵科右给事中、从五品京职的季开生身后,急急忙忙从正厅出来,往后院的书房走去。 季开生低头赶路的样子,偶一抬头看一眼身后的玛拉,却始终是眉头紧锁、一脸愁容。这可吓坏了玛拉,还以为自己真的铸成大错。 “季大人,我……”玛拉快跑两步,抢到季开生身旁的位置,却来不及行礼,张口就想解释。 “玛拉侍卫噤声先,我们书房说话。”不料季开生猛地一抬手,打断了玛拉。 “嗻……”侍卫小伙子此刻表现得,那里还有什么御前侍卫的尊严威武,全是犯错之后的逆来顺受。 反倒是这一声奴才呼唤官长的应承,提醒了季开生什么,他赶紧回头仔细打量,才发现玛拉的神态极不自然,也就知道刚才是自己过于草率了。 “玛拉大人,下官失态。来来来,前面说话。”季开生换做和颜悦色,拉着玛拉的手又往前走了十来步,直到进了后院二门,才在一一株枝繁叶茂、气势恢宏的雪松之下挺稳脚步,回过头来看看前厅位置,离这里断然是听不到任何言语了,这才微微躬身施礼道: “玛拉大人,刚才开生失态,万勿见怪。” “哪里哪里,是小的办差不力……”玛拉匆忙还礼,一边还想解释。 “既然这位额驸主动前来,无论是什么理由,该来的总归会来。只不过是被你凑巧撞见罢了,怪不得侍卫大人您。下官刚才一路在思索这里面的缘由玄机,冷落了大人您,实在是冒昧失状,还请见谅。”季开生却是先给自己解释上了。 “我……”玛拉现在知道才疏学浅的极大危害行了,那就是人家读书人嘚啵嘚波半天,都开宗明义了,自己还在这里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到点子上。他其实最想说的就是,那个耿昭忠,貌似拿了我的小辫子,俺这才万不得已应承了他,一起登门拜访的。 “大伯!您不是前厅会客去了吗,如何一人站在树下呀?”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清澈甜美的呼唤之声,再一次打断了玛拉的话语。 “哦,小莲,我……”季开生闻听转过身去,还没接着往下说话,那内院里的女子声音早就飘了过来: “大伯,那四轴檀香木画卷的银两您可要早一点给了松竹斋,也好让他们今早还给那个满人,咱们不欠他们的钱!” 玛拉本来有些懊恼,责怪来人打断了他的思路,可静下来听了这第二句,却发现竟然如此“熟悉”,就像是从心里发出来的天籁之音一般,却不是出自别人之口。其实,也不能算熟悉,不过是半个时辰以前才在琉璃厂桥面上第一次耳闻罢了……难道会是?…… “啊!伯父有客人,小莲告退!”对面来的女子因为那棵茂密松树的遮挡,既看不全他伯父这边的全貌,又让玛拉无法识得女子的身形脸庞。这转过半个拐角,突然发现伯父不是一个人,对面还有一个魁梧的男子,立即来了一个急刹车,道了个万福,就要离开。 “小莲……”季开生准备叫住自己的侄女,让她去告诉谈老先生在书房稍等,自己稍后就来。 “是你!等等!”未曾料到,身后的玛拉居然张口失声一般叫了一句。这可吓坏了季开生。 小莲于惊诧之中也似乎听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一般,又一次乖乖停下脚步,顿了一下,这才回过头来。 “你怎么来的?”这一句话出口,脸上原本是有些喜悦之情的。 “我……”玛拉“一如既往”表现的笨嘴拙腮,尽管这个毛病早晨出~宫的时候还从来没有发作过。 “你……”小莲知道自己和这个少年郎一对视,脸颊就像烤了炭火一般炙热起来。 “季姑娘,我……哦!!!!你原来是季大人的……”玛拉终于用了一次脑子,而不是心思来考虑问题。转而看着季开生,也换做一个大红脸。 “大伯,您快些给这位官人银两吧,人家都讨上门了。”小莲也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不妥,扔下一句话,匆匆跑回了自己的闺房。 “季姑娘……”玛拉情急之下还想习惯性喊一句“不要跑”,话到嘴边,却发觉不妥,因为,季开生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惊讶。 “你……你们……”季开生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我……我们……”玛拉此刻对自己是深恶痛绝,千言万语却一句像样的解释也给不了。 “罢了,日后再说,我们先去书房。”季开生见状,心中更是疑惑,实在是想刨根问底,可以想到前面还有一位“王子额驸”,也只好生生忍住了。 进了书房,玛拉终于可以公事公办,也顺理成章恢复了一贯的干练简介,几句话就说明白了来意。 “老夫布衣俗子,岂敢担待皇子牵挂?”谈迁听完玛拉的转述,这才放下手中的画笔,恭恭敬敬冲着北边抱拳,算是答谢弘毅的问候。 “谈先生,我家贝勒爷说,这几日请您安心在季大人府上调养身体,用不得几日,他会亲自来请您到内国史院升座。”玛拉毕恭毕敬回话。这前后判若两人的样子,让季开生十分好奇,心思一动,突然得出一个粗浅的认识:那玛拉和小莲年龄相仿,难不成…… “如此一来,有劳皇子了!”谈迁说出了一句让两外两个人松了一口气的话,虽然还是用皇子一称,而不是说“贝勒爷”,但即使这样,对于前明遗民来说,已经是十分不易了。 “哪里哪里!小爷若是闻听,定然欢喜得很!”玛拉临机应变,不再说“贝勒爷”一词,而是改称“小爷”,努力让老头听着舒服一些。 “呵呵……”谈迁不再多说,重新拿起画笔。 “那谈大人这几日的衣食住行,就要烦劳季大人多多上心了呢!”玛拉回过神来恭恭敬敬冲着季开生施礼。 “哦……应该应该!请大人回去禀报小爷,下官定当将谈大人奉若上宾一般,这也是季某人的荣幸!”季开生这才拉回思绪,暂时将姑娘小伙的事情摆在一边。 “既然这样,我们就回去恭送额驸大人吧!”季开生也想早一点送走玛拉和耿昭忠,好回后宅去仔细盘问一边小莲。 “谁?额驸?”谈迁画笔不停,却突然问了一句。 “哦,就是靖南王耿继茂的二子耿昭忠。”季开生随口一答,准备抽身而退。 “他来做甚?”谈迁终于放下毛笔,正视着季开生发问。 “他……”季开生无语了,自己还没弄明白的揣测,此刻是不能随便当成正题说出来的。 “这……”玛拉作为事主,却有口难言。 “他是不是替他的老子来迎奉皇子了?”谈迁一语中的,说出了季开生心中的揣测。 “谈大人,高见!”季开生忍不住随声附和,心中实在佩服老家伙几十年的读史著史,是在不是白练的。 “我……”玛拉本想插话,却听到谈迁早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了。 “三王虽为清臣,却也曾经是明属,如今却在广东、广西、云南一带挥斥方遒,势不可当。孰是孰非,老朽不做评判,自有后来人评说。可为今之策,老朽却要提醒皇子,不要过早四面树敌,乱了自己的方寸才好!毕竟,汉皇未亡,汉人未服!”说完,谈迁继续开始画自己的那副写意山水去了。 沉默,只能听闻书房里笔墨纸张交汇摩擦的刷刷之音,不一会儿,衣服厚重的山水图卷竟然几笔绘就了! 玛拉望去,这汉人的画作实在是奇妙!看似乌漆墨黑的东西,只要你稍微一瞩目,立即变做山水云雾,即使自己不懂其中深意,却也能看出所画之物为何! 与沉默之中,季开生也是凑过来,仔细观瞧。 只见烟雾缭绕之中,画作的左上角,一座挺拔的山峰勃然而出,傲然独立。周围,透过重重迷雾,却只能见的群山参差、萎靡不振,毫无生气一般。独树一帜的高峰里,自半山腰开始,有一股溪流涓涓而出,穿过层层云烟,直落到山脚之下,早已变作一条大河,席卷群山,裹挟雾霾,大有方心未艾之势。 “谈大人,老先生,请您助我!更请您鼎力皇子才好呀!”季开生终于打破了沉默,怀揣着对如画江山的期许,恭敬施礼。 “呵呵,老夫就是个写书的,闲来无事做做闲画,岂敢不自量力乎?”谈迁缕着胡子客套。 这一来之乎者也的,玛拉就头大,不知道这些汉人在说什么了都。 “非也。先生此画,自明大义!还请先生匡扶那涓涓细流,早日成为涛涛大河,也好涤清寰宇、造福华夏!”季开生寸步不让,作揖到地。 …… 轮到谈迁沉默了。良久,才长叹一声,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好吧,皇子与我有知遇之恩,汉明对我有主仆之情。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那许多,就在季大人这边入了幕府,进一点绵薄之力吧!” “多谢谈大人抬爱!” “至于那位耿公子、什么额驸的,还请季大人……”谈迁右手微抬,季开生主动趋前,于是两人很自然的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玛拉大人,你也如此便好……”季开生和谈迁耳语之时,频频点头,最后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并且拉过玛拉,接着私密起来…… 第九十八章——玛拉被提亲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季开生拉着玛拉重新回到了客厅门口,前者是淡定自若,后者却是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忐忑不安。 耿昭忠正在品着手中的清茶,听到门口的脚步声,知道两人回来了,也没有收拾神行端坐的意思,继续小口呷着,等着来人开口。 “玛拉大人,不要磨蹭了!”季开生见身后之人的样子,有些着急,脱口来了一句。 “我……”玛拉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进来。 耿昭忠放下茶杯,却见玛拉有些窘态,立即心思飞动,无奈一时半会还不能明断,只好暂且观察一番再做结论。 “让额驸大人久等了,玛拉大人的公差已然办完!下官失礼!哎呀呀,额驸大人怎么还在喝那无味的旧茶,来人呐,上新茶!”季开生走上主座,开口吩咐道。 “好啊,我正喜欢季大人府上的这西湖龙井的味道呢,下官如若没有记错,您是江南人士吧?”耿昭忠没有像常人一般闻听“上茶”就知趣的告辞,而是套起了近乎。 “哈哈,季某有劳额驸牵挂,下官正是江南人士。”正好,即使现在这位驸马爷想要告辞,他自己还要变着法子挽留片刻呢。季开生于是和蔼亲切的回话。 “那既然这样,这西湖龙井自然是要多讨几口喽,您这府上,定是上等好茶!”耿昭忠顺势而为。 “好说好说!额驸大人光临寒舍,别的没有,今年的新茶,下官的确藏了一些呢!季福,快来换做今年的明前茶!”季开生吩咐道。 可半天不闻季福的回应。 “唉,额驸大人勿怪,我这府宅下人少了一些,就靠我从老家带来的书童做总管,恐怕是又去别处干活计去了。我就去找人给您换茶!”季开生刚要准备起身,施展下面的伎俩,却不料门口传来有些懊恼的少女声音。 “伯父不必亲往,侄女前来端茶倒水给那位满洲大爷!” 这一声,似乎有些出乎季开生的意料,高高抬起的右手十分突然地停在半空,却没有引起屋内其他两人的注意。因为,玛拉和耿昭忠似乎对说话的女子更感兴趣,齐刷刷望向门口。 果然,进来的是刚才匆匆跑到后院去的季莲! 原来,季莲虽然羞臊,跑回屋内却动了心思。自己虽然年少,可对当今天下大事也听闻自己的家父叔伯说起一些。特别是自从去年避祸进了京城投奔大伯以来(参见前述《第三十三章――力保直言臣》),更是对如今当权的满洲人有了一些直观的认识。毕竟,扬州十日、嘉定三屠[1]的血腥还未远去,本来就对那些做着武职的满人没有太好的印象。 今日琉璃厂石桥上的偶遇,本来就让一个谨守妇道的小姑娘害羞,可不就是欠了几两银子吗,致于你不依不饶、追讨上门?本来对这个有些执着的满洲少年还有些不舍的心思,可经过这么一联想,小莲立即血气上涌,果断跑到前厅来,准备好好数落一番那个不知好歹的“歹人”!正好碰上伯父要上茶,小莲就临时端起茶盘,准备进来好好羞臊那位少年一番。 小莲端着茶盘进了门,没有料到主客位置上坐着的不是那个满洲少年,而是另外一位满人打扮的年轻男子,一下子有些失措,本来卯足了劲儿的一张怒气冲冲的俊俏脸蛋,立即变成了更加娇艳的羞涩,立在门口。 这下可好,玛拉本来也是紧张的不行,此刻再见小莲,也忘了对下面自己演技的担忧,立即痴痴望着心目中的美女,只剩下脑门上蹭蹭冒汗。 耿昭忠没有想到,来人会是自己在松竹斋看人家好戏的女主角,自然下意识以为好戏就要再次上场了。而且闻听此女子刚才说什么“伯父不必亲往”,松竹斋的活计又喊她“季姑娘”,更是明白了全部。 “哈哈,季大人官职兵科右给事中,五品高官得坐,家里确是清正不阿呀,怎么好让令侄女做此粗糙伙计呢!昭忠实在不敢消受!不敢不敢!”耿昭忠急忙起身施礼,接着说道: “小生耿昭忠,再次见过季姑娘!” “再次?额驸你们……”季开生糊涂了。 “哦,下官失言,应该是跟着玛拉兄后面,‘再次’见过季姑娘!”耿昭忠赶紧说出早就想好的调侃之词,再次施礼。 见玛拉还在那里傻看,只把个小莲看得就想地遁而去,也不知道还礼。耿昭忠却毫不介意,只是转向玛拉赶紧发问:“玛拉兄,你还傻坐着干啥,还不起身相迎?” 耿昭忠这时心中终于明白了刚才玛拉一进门为何行为失状了,一定是被季开生识破了他和小莲姑娘的邂逅,说不定也早就明白了二人之间的那一丝丝爱慕之情! “哦,是是!御前二等侍卫玛拉,见过季姑娘!”玛拉经人提点,如梦初醒,急忙站起身来恭谨施礼,却不知道把眼神放在何处了,只好低头看地。 季莲姑娘原本准备的一处责难好戏,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自称“耿昭忠”的汉人少年给搅合了,一时也是没有了主意,只是端着茶盘,进退失据。 “哦,季莲既然与二位大人早就相识,那就不必客套了,快快上茶!”季开生此时其实心中另有要事,也不远再追究什么,只想快点进入下面的“正题”! 谁知季开生这一句敷衍,并未深究,更是让耿昭忠深信不疑:玛拉一定是被季开生识破了他自己的情窦初开,所以才一头大汗、失魂落魄的样子。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好事做到底呢! “季大人,我们并非早就相识,况且我与季姑娘也只是一面之缘。只不过,只不过玛拉兄就不这么简单了。他们这是第几面,您还是让玛拉兄自己来说吧!”耿昭忠笑着说道。 季莲正要按照伯父的要求给两位进茶,闻听此言,真是羞臊的不行!要知道,深受封建礼教荼毒的汉人少女,那能受得了这个呀!于是再也顾不了许多,愤愤然丢下一句“歹人”,一跺脚,放下茶盘就再次跑着消失在玛拉的眼前。 “这……小女失态,两位大人万勿见怪!”季开生好一个诧异。 “不不,是我……我……失状在前!”事到如今,玛拉也不能在吞吞吐吐下去了,于是只好鼓足勇气,把一个时辰之前发生的事情,从石桥偶遇,到松竹斋赔偿,直到季府再次得见,整个过程说了个清清楚楚。 “哈哈,原来如此,那还是小莲她惊扰了玛拉大人的公差才是呀!哈哈,无妨无妨,我会向小莲解释清楚,玛拉大人不必介怀!”季开生听明白了,这件事情基本上和这位爱管闲事的额驸没有半毛钱关系,心下大宽!只要不影响到后面的“大计”就好! “谢过季大人!”玛拉如释重负,却还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尽然。 “季大人,依下官看来,此事还不能不让玛拉兄介怀呢!”“热心好人”耿昭忠继续添油加醋,不过这次似乎说到了玛拉的心中一般,听着很是舒坦。 “哦?还请额驸大人明示?”季开生有些明了,不过却不好自己来说。 “玛拉兄似乎……玛拉兄,你今年贵庚?”耿昭忠故意发问。 “什么是……是贵庚?”玛拉不明所以,望向季开生。 季开生闻听耿昭忠此问,大是明白了,可忍不住自己还有些脸红起来,怎好作答? “哈哈,赖我赖我,我拽什么文辞呢?我是问:兄台今年多大了!”耿昭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改口重新问道。 “哦,我说嘛,你这贵庚贵庚的,属下是在不知道。玛拉今年十八了!”玛拉这明白过来,回复一般满洲少年的耿直,爽朗答到。 “可曾婚配?” “没有,一直宫内当差,未曾娶妻!”玛拉这次很明白。 “呵呵,正好!”耿昭忠一拍手,转而问道: “季大人,令侄可曾定了八字?” “这……未曾。”季开生有些无奈,横出这一枝节,实属意外。 “男未婚女未嫁,岂不是天作之美……”耿昭忠终于说出了另外两人都心知肚明却不好说出的话题。 “这……季莲父母尚在,我这当伯父的不好擅断……”季开生准备推脱出去。可是,提问的乃是当朝驸马,自古以来也好干这种拉郎配的事情,所以不能推辞的太狠,省的对方没有面子。 “那有何难?季大人修书一封,一问便知。”新版月老来了劲头。 “这……”季开生语塞。 “玛拉兄,难道你不愿意?”耿昭忠逐一做工作。 “我,我不是……”玛拉早就六神无主了,说不出个所以然。其实,要是按照满洲男儿的秉性,“喜欢”二子从来没有这么难出口过,可偏偏自己今日是公差出宫,又偏偏喜欢的是当下皇二子玄烨十分倚重的季开生的侄女,这就不能不让他小心为之了。 “你不愿意?”耿昭忠故意发问,一旁的季开生也是突然抬眼瞧着玛拉――你要是说出个不愿意,我的面子何去何从? “不是不是,我……愿意!”玛拉骑虎难下,又被季开生不知缘由的一瞪眼,心下一紧,只好认命。 “这就结了!”耿昭忠再次拍手叫好,却在季开生耳中听得如同惊雷一般。 “有情人就要成眷属……”“耿月老”又开始鼓捣了。 “不过,小女那边我还未曾问起过,额驸大人是不是容我回去问一问再说?”季开生急中生智,终于想起最最关键的一点。 “哦,对对对!这一环节万万不可疏漏!那玛拉兄,你过几日再来,叫上我这个媒人啊!”耿昭忠自顾自的安排着。 “既然如此,下官就不再多留两位大人了!”季开生终于等来了机会,收拢心思,狠狠盯了玛拉一眼,算是提醒。 玛拉心知肚明,又有些冒汗,可这一切,在耿昭忠眼中都是那么自然。新女婿新鲜出炉,紧张那是必须的! 季开生起身,一伸手,说了一句“请,下官亲送!”却不料,身上飘落下一张纸片,晃悠悠落在地上。 “哦!季大人,您的东西掉了!”玛拉前先一步,赶紧从地上拿起了那张红纸片。 “哎呀!失礼失礼!这是两位大人的名帖,下官怎好如此失礼,实在是得罪得罪!”季开生见状,也不去接过名帖,却是一味的作揖鞠躬,深表歉意。的确,把来客的名帖失手跌落于地,不啻为一种极大地冒犯。 “哈哈,今日我们都是说地高兴,来日还有好事将至,季大人不必过虑哈!”耿昭忠有月老之功在身,对于名帖落地一事,虽有意外,却无不爽。 “哎,季大人,刚才下官就想发问,额驸大人名讳这几个汉字,哪一个是哪一个呀?我们这些满人,是在是看不明白。不学无术,还望见谅呀!”真要演起戏来,玛拉也算是入戏较快的那一种了。 “玛拉兄,你是故意调侃小弟不成?”耿昭忠也是好笑,哪有不识字还出来主动献丑的,一定是要借故戏弄我一番,在季开生面前找回一些面子罢了。而且是还算是化解刚才这一个小小尴尬的机会,如此说来,玛拉侍卫也算是机灵聪明之人! “哈哈,玛拉大人过谦了,这耿王一族的名讳,你居然不认识?那可不行!我来告诉你……”季开生如愿从玛拉手中接过名帖,笑着一手持贴,一手指点道: “这耿字,是这个……啊!” 季开生失语惊呼一声,手中的大红名帖,再一次从他手中滑落,就在玛拉和耿昭忠两人的注视下,一点一点,缓缓的落在耿昭忠的脚前! [1]扬州十日指发生在清顺治二年四月(南明弘光元年,1645年(乙酉年)),南明弘光朝兵部尚书史可法督率扬州军民抗御清军围攻的守卫战失败以后,清军对扬州城内的人民展开的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当时的幸存者王秀楚所著《扬州十日记》中记载屠杀共持续十日,故名“扬州十日”。扬州死难八十万人。 嘉定三屠:清顺治二年(1645年(乙酉年))闰六月十三日,剃发令下,群众开始酝酿反抗。清军浙江嘉定知县强制剃发,起义顿时爆发。城郊居民一呼而起,打败来剿清军。人民公推黄淳耀、侯峒曾出面领导抗满。降将李成栋率满兵猛攻,城中居民冒雨奋战,坚守不屈。清军用大炮轰城,始得攻入。侯峒曾投河死,黄淳耀自缢,城中无一人投降。残暴的清军忿而屠城,杀两万余人后弃城而去。次日朱瑛又率众入城,组织抗清,旋败,再遭清军屠杀。八月十六日明将吴之藩起兵,反攻嘉定,亦败,嘉定第三次遭屠城。史称“嘉定三屠”。多铎统军占领南京,中国弘光朝廷覆亡。同年六月,南明降臣钱谦益,赵之龙等向多铎献策曰:“吴下民风柔弱,飞檄可定,无须用兵。”清国乃于六月十五日颁诏书往江南曰:“……削发一事,本朝已相沿成俗,尔等毋得不遵法度。……凡不随本朝制度者,杀无赦。”然而“削发令”一下,所谓“民风柔弱”的江南民众的反抗怒火,却在松江,昆山,苏州,嘉兴,绍兴,江阴等地熊熊燃烧。反抗满清暴行最为惨烈的嘉定遭到清军三番屠杀(六月十三、六月十四、八月十六),史称“嘉定三屠”。 第九十九章——计测靖南王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季开生这一声惊呼,立即让耿昭忠大惑不解。他赶紧弯腰捡起名帖,仔细瞧看!这一看可不要紧,当场他就呆若木鸡了。 “二位大人,你们这是怎么了?”玛拉继续做好配角,尽职尽责。 “我……我……”轮到耿昭忠傻眼了。 “额驸,你……你这不是害了下官呀!”季开生一顿足,晃悠悠后退两步,跌落座中。 “二位,你们这是怎么了呀!”玛拉再次发问,表现的十分紧张着急。 “唉……”季开生掩面长叹一口气。 “季大人,出了什么事如此哀叹?没什么大不了的,您告诉下官,我这就回宫禀报贝勒爷,请他想法子!”玛拉说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台词。 “玛拉兄!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耿昭忠突然上前一把拉住了玛拉的胳膊。 “额驸大人不必惊慌,为何不可?”玛拉一脸痴呆状,转而问向死命拉着自己的这位,半刻光景之前还春风得意的当朝额驸。 “我……都怪我一时错漏,居然……居然……”跌入低谷的新任月老,面如死灰。 “季大人,额驸大人,你们倒是说话呀!”玛拉急了。 “罢了,我来说吧!”季开生终于起身离座,从耿昭忠手中“扯”过了那方名帖,指着上面的汉字说道: “玛拉大人你来看,这是何字?” “我不知道!”玛拉故意说道。 “我来告诉您,这是……这是一个……恕臣斗胆!天子海涵!”话到嘴边,季开生突然面北抱拳,确实让身后的耿昭忠浑身哆嗦起来。 “啊,一个字这么多念法呀?”玛拉继续演。 “不是!这就是一个——朕字!”季开生终于说出了答案。 “啊!那不就成了我玛拉携‘朕’昭忠了!我岂敢造次如此呀!额驸,你……您这玩笑开大了呀!你害了我玛拉了呀!”玛拉明白过来,转过身来却猛地抓住了耿昭忠,使劲摇晃起来。 终于,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半死的额驸大人,再被这一身功夫的御前侍卫使劲这么一摇晃,脑袋发蒙,“噗通”一声跪在当场—— “臣,万死!” 原来,季开生模仿了耿昭忠的字体,却将“耿”字换做了“朕”字。两字字形有些相近,不仔细瞧确实容易混淆。 等到耿昭忠又把自己磕头磕得晕乎乎的,季开生这才说道: “唉,都怪下官不敢留两位上官的名帖,准备奉还二位[1],没成想却生出如此事端……唉!罢了,玛拉大人,请您扶起额驸大人安坐。我有话说。” 等到耿昭忠泪流满面坐回座位,季开生这才开口: “额驸大人,此贴可是你在门房临时写就?” “正是……”当时在门房还有看门老头作证,自然赖不掉。 “写过之后你可曾自己验看?” “未曾……”当时他只顾得在玛拉面前显摆自己的机智多谋,的确未曾查验。而且玛拉当时立即表示了异议,就更没有时间再检查一遍有没有错别字了。 “那这几字可是你亲手所写?”季开生盯着耿昭忠问道。 “正是……”的确不假,就是自己亲手所写! 玛拉在一旁听了,也是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十分敬佩季开生的笔力精到! “事到如今,事情出在我的府上,又和玛拉大人脱不了干系。唉,坏就坏在这两个字为何如此接近呢!”季开生长呼短叹,一脸悲怆! “啊!耿家祖姓岂敢和天子自称有丝毫接近之处?还请季大人救我!请季大人救我家父、家兄于水火呀!都怪晚辈轻佻失状,才铸成如此大祸呀!呜呜……”这位十四五岁的少年,全然没有了刚才意气风发做人月老的豪迈,一把鼻涕一把泪起来。 如果这种忤逆[2]之罪一旦坐实,他靖南王一家就是满门凌迟处死的下场也不为过! “唉,我……你还是问问玛拉大人吧!”季开生故意将玛拉扯进来。 “玛兄救我!”耿昭忠再次跪在玛拉身前。 “唉,我就说你,没个正行,现在可好,我也被你连带进来。我还携……唉!”玛拉也是痛不欲生的样子。 “玛兄,救我!我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呀……”耿昭忠苦苦哀求。 “我又有什么好法子呀我?”玛拉显得十分气愤,作势就要不管不顾的样子。 “玛拉大人,此事一旦败露,你我三人都是脱不了干系。与你,是携门贴而入;与我,是明知而不发,唉,我们当时都应该好好看看这一贴呀!我当时只顾接驾二位大人,怎么就没有仔细验看呢!糊涂啊!”季开生也做痛不欲生状。 “既然如此,季大人救我们!”玛拉恍然大悟,趁势也跪了下来。 “季大人救我!家父、家兄定然感念大人大恩呀!”耿昭忠更是连连叩头。 “好好,二位快快起身!我来想想办法……”季开生终于开口。 等到两人分别落座,季开生才勉为其难的开口说道: “事到如今,幸好只有你我三人知道此事。为今之计,一则,不可说与他人知晓。” “我们明白!”耿昭忠、玛拉频频点头。 “二则……额驸可知,靖南王那里会否尚有二心?”季开生突然目光如炬。 “啊?家父精忠侍君,断无二心呀!天地可鉴。”耿昭忠无奈再次跪下来,指天发誓。 “也罢,你兄弟久居京师,靖南王那里也是千里遥远的,权且信了您所言。”季开生无奈评论。 “不不不,家父前几日还来书信,让昭忠和家兄在皇上御前尽心伺候,不可造次,也教导我们一定要忠心效命,以报皇恩!所以,家父绝无悖逆之心!”耿昭忠说完,却发现其他两个人都只是听着,没有表态。这下可急坏了他,只好接着往下说: “也罢!退一万步说话,即使家父、家兄有了此不忠不孝之心,昭忠永是大清臣子,断无二心!” 旁边两人还是没有回应!那就继续加猛料吧! “一旦他日一语成谶,耿氏一族对不起大清,我独一人也要壮士断腕,与阖家老小一刀两断!昭忠此心可鉴日月,如若违背誓言,天诛地灭,断子绝孙!”情急之下,耿昭忠发下了毒誓。 “好,我信你了!额驸请起。”季开生也表了态,算是给他一颗定心丸。 “三则,此事我意告知皇二子贝勒爷,你们意下如何?” “啊?这是为何?”轮到玛拉促进剧情发展了。 “是呀,季大人为何如此?”耿昭忠大惑不解。告诉了皇子,和告诉皇帝有何区别呢? “贝勒爷少年才俊,持鼎而诞,天降大任,自然与众不同。一旦东窗事发,也只有贝勒爷能够救我们了……”季开生慢慢说道。 “贝勒爷果真能救我?”耿昭忠半信半疑。 “我和玛拉大人可以不救,你是必定要救的!” “为何?” “因为,三藩远在天边,皇子近在眼前,如若朝中有事,互为照拂,小可以互为依托,大可以抵定乾坤。额驸,您说呢……” “我……懂了!我耿家老小,愿意鞍前马后,效忠于大清皇二子、贝勒爷玄烨!”耿昭忠再次指天盟誓。 “好,既然如此,你我三人,对天盟誓!”季开生回过身来,面北而跪,把其他两人闪在身后。 “我等盟誓!”后面“噗通”、“噗通”两声,分明是两人也跪了下来。 “今日此事,除了小爷玄烨,断无其他人知晓!如有违背誓言,天诛地灭!”季开生说出誓言的同时,从怀中取出另外一张名贴,与手中那一张做了一个对调。 “今日此事,除了小爷玄烨,断无其他人知晓!如有违背誓言,天诛地灭!”身后誓言响起之时,已经被季开生对调了的原版门贴,在桌上的香案处熊熊燃起。 季开生回过身来,手中拿着烧了一小半的门贴,正好烧到了那个“携”字,自然而然的让耿昭忠亲眼见着自己的“罪证”化为灰烬。 “谢过季大人!谢过玛拉大人救命之恩!”耿昭忠看到自己亲手写就的要命名帖终于灰飞烟灭,身子一软,拜服于地。 “我们都要感谢贝勒爷才是呀!”季开生提醒一句。 “是是是,昭忠做牛做马,难报贝勒爷之恩!” * * 一刻钟之后,玛拉和耿昭忠若无其事的从季开生府上告辞而出,又匆匆拜别各自而去。不同的是,耿昭忠直接急急忙忙往自己的府上赶去,再也不敢闲来无事的瞎溜达了。而玛拉,却绕了一圈之后又从季府后门重新入内。 “玛拉大人,劳苦功高呀!”再见玛拉,季开生率先施礼。 “不不不,季大人巧施计谋,化解了贝勒爷的一处隐忧才是。”玛拉如实作答。 “不过,小女季莲之事……” “我……”玛拉瞬间呆傻。 “你是真有此意?” “我……” “还是那耿昭忠信口胡说?” “不不,此事他没有胡说!” “那玛拉大人之意?” “我!唉!如若可以,还请季大人成全!”玛拉终于亲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时候开始,他坚信自己对小莲一定是一见钟情的。 “既如此,我就好好说给小女听听。”季开生满口应承。要知道,今日这件事情一出,虽然是为小爷玄烨考虑而出此急智,但自己就和这位二等侍卫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至于小莲的愿意与否,其实真的不是那么重要了。 “谢过季大人美意成全!”玛拉心花怒放,却不知道季开生背后的真实想法。 “好,我定当尽力而为!不知贝勒爷现在可在宫中?” “我出宫之时,未曾听闻说小爷要出宫。此时应该还在二所,下午才去皇仆局公干。” “好,我这就收拾一下,进宫去拜见贝勒爷。玛拉大人可以先行回宫。还请您记着,等我去了再说今天之事!” “嗻!全听季大人安排!玛拉告辞!” * * 又半个时辰之后,就在季开生带着刚刚加盖了自己新近制作的一方题款印章的谈迁的画作动身赶往紫禁城玄武门之时,京城靖南王府也飞出一匹快马,带着耿氏兄弟二人草草写就的密函,飞驰往广西[3]而去…… [1]清人收名帖,若自己官职较低,来访者官职较高,往往会将来人名帖原状奉还,不敢留存,以显示自己职卑位低,不敢让上位者来访的意思。 [2]忤逆一指冒犯、违抗之意;二指不孝顺、叛逆之意。故旧时代官府以忤逆为第一重罪。 [3]顺治十二年时,靖南亲王耿精忠平南亲王尚可喜皆在广西,他自梧州帅师赴横州,解李定国围困横州。后又进攻南宁,李定国败走安隆。顺治十三年初,继茂与可喜攻下广州,怒其民力守,尽歼其丁壮。即城中驻兵牧马。营靖南、平南二藩府,东西相望,继茂尤汰侈,广徵材木,采石高要七星岩,工役无艺;复创设市井私税:民咸苦之。广东左布政使胡章自山东赴官,途中上疏,言:“臣闻靖南王耿继茂、平南王尚可喜所部将士,掠辱士绅妇女,占居布政使官廨,并擅署置官吏。臣思古封建之制,天子使吏治其国而纳其贡税焉,不得暴彼民也。二王以功受封,宜仰体圣明忧民至意,以安百姓,乃所为如是,臣安敢畏威缄默?乞敕二王还官廨,释俘虏。”继茂奏辩,可喜亦有疏自白,胡章坐诬论绞,上命贷死夺官。逾年,高要知县杨雍建内迁给事中,疏陈广东滥役、私税诸大害,谓:“一省不堪两藩,请量移他省。”朝议令继茂移镇桂林,未行。十六年三月,上命移四川。十七年七月,改命移福建。 第一百章——爹娘都送礼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二年九月初八日,卯时末刻[1],紫禁城,乾东五所之二所。 弘毅刚刚送走出宫去联络张岁寒和季开生的侍卫玛拉,肚子一人站在二所正殿门口的月台之上,享受着紫禁城初升太阳的照耀。 在这金光灿灿的朝霞中,弘毅心情大好。昨晚已经见过了自己的再生娘康妃佟佳氏,母子二人也详细交代了今天的几件举措,用不了多久,这紫禁城的后~庭,也许就会如其所料掀起一点点小小的波澜。不必太过于波涛汹涌,只要是那么一点点涟漪,我弘毅,又或是皇二子玄烨,就可以在后~宫一众失宠的“佳丽”中得到自己应有的位置! 一阵晨风吹过,撩起了弘毅的小马褂的下摆,“哗啦啦”一阵轻微的响动,是自己腰间佩戴的香囊和玉佩做了一次亲密的缠绵。引得弘毅有些不太适应一般,低头望去。 这两样饰物可都是最近这两日才新近入项的“宝物”―― 玉佩是前天晚上小玄烨惊动努~尔哈赤老先生“被托梦”成功,“再生爹”、皇阿玛福临携着儿子出了慈宁宫回到自己的位育宫,父子二人又进行了密谈一番之后,突然从自己的荷包里摸出来赏赐给弘毅的。 玉佩[2]由明黄丝绦牵挂,还打着一个小小的中国结,老远一看就知道是皇室御用之物。坠下玉件雕刻得却很简单,图案只是一尾由收入发、跃出白色水面的淡黄色大胖鱼。弯成圆圈状的鱼,与四周围的浪,巧妙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类似“玉璧[3]”模样的环形结构。这玉佩看似简单,做工却极为精美,鱼的鳞须是片片分明、跟跟飘动。大小却只有方寸之间,倒是正好与还没长个的小弘毅相配。 当时福临只是说了一句:“阿玛送你一样东西,这是缅甸[4]贡来的上等翡翠――白底青翠[5]。打今儿起你就带着他,阿玛我,也就放心了。孔圣人曾经说过,‘玉之美,有如君子之德。’玄烨,你可要记住了。” 闻听“缅甸”二字,弘毅不由得为之一振!要知道,此时的缅甸,早就不是元朝那时的“征缅行省[6]”,也已经开始从明朝初年纳贡称臣的轨道上渐行渐远,当权的缅甸其实也行该是内乱不断,中原王朝却没有收复失地的勇气和能力,无论明、清,都对其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态度。这直接导致了后来乾隆朝的“清缅战争”,而且还是大清王朝的被迫“自卫还击”! 这个缅甸,在我的康熙世界史中,要让他今早归化才好! “玄烨?你怎么了?”福临看到儿子走神,关切的问道,拿着翡翠玉佩的手,也并没有收回。 “儿臣叩谢皇阿玛恩典!”弘毅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跪受皇恩。 “起来吧,玄烨。自今日起,有外人在时,你我君君臣臣,这不能变。在这位育宫,我,就是你的阿玛,你,就是我的阿哥!不要那么多礼数了就。”福临亲自拉起了小家伙,和蔼可亲的说。 弘毅有点发蒙,不至于自己刚刚“通灵”,这位皇爸爸对自己居然连“朕”这样的正式自称都不用了,改了“你我”这种聊天模式!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今晚所作所为,无论开海通商,还是划定领海属海,都是极大的宣扬了他大清皇帝的威仪,也许,自己用后世三百多年的智慧,赢得了福临的赞许和信任,或者还有那种越来越迫切的依赖? 当晚,回到东二所,弘毅自己翻来覆去瞧看那方玉佩,发现了玉佩龙纽处,一面刻着“顺治御用”,一面刻着“鱼跃龙门”,这才突然如梦初醒。原来,事情还真不是那么简单! 其一,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块翡翠玉佩,却因为做成了玉璧的样子而变得大有深意。拖了后世多如牛毛的鉴宝节目所赐,弘毅学习了不少玉器知识,知道玉璧的用途,按古文献记载和后人推测,一为祭器,用作祭天、祭神、祭山、祭海、祭河、祭星等;二为礼器,用作礼天或作为身份的标志;三为佩饰;四作珐码用的衡;五作辟邪和防腐用。玉璧的这些用途在春秋战国时代几乎都存在,都可以从古文献及现代考古发掘实物中找到证据。可以说,玉璧是中国古代玉文化中最为核心的一种玉器,也是我国古代最隆重的礼器,它的历史延绵了5000多年,在中国传统的文化理念中,象征着美好的意愿和高贵的品质。大家最最熟悉的玉璧造型的应用,就是当年林徽因设计的新中国国徽,它的图案就是以玉璧为主体的!可以说,赠与玉璧,其情颇深! 其二,玉佩是福临所赐、皇帝御用,让弘毅佩戴在身上,那就是“如朕亲临”一般的荣光。不过颁赐给他弘毅的时候,却没有大张旗鼓,只是“私相授受”,那就是避免两岁的娃娃走到哪里都是跪迎一片,也好行动自如一些,也算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和关爱。但如果真是有了什么情况发生,拿出来就是“皇上驾到”! 其三,“鱼跃龙门”四字大有学问。玉佩的形制图案大抵可以分为吉祥如意、长寿多福、家和兴旺、安宁平和、事业腾达、辟邪消灾等多种类型,其中,鱼跃龙门就是在湍急的水流中,鱼儿逆流而上,眼看龙门近在咫尺,谓之曰“通过考验,身价百倍”!难不成现在的自己,已经在福临的眼中通过了考验,进而获得了组织的信任和认可?如果如此,实在是可喜可贺! 再说这第二件――荷叶香囊。那是昨晚弘毅夜访景仁宫,临走之时,自己的“再生娘”、康妃佟佳氏含泪交予自己的。比起“内涵丰富”的那方玉佩,这香囊可以说是简单明了:正面外嵌牡丹,背面满绣柿子,寓意“万事(柿)如意”!可恰恰就是这个满洲特色的荷包香囊,却让弘毅一晚上情难自已、悲从中来!为什么?因为,在那一世的最后一晚,爱人小艾,亲手送给自己几乎一摸一样的一个荷包! 睹物思人,昨夜的弘毅辗转反侧,要不是今天好友许多事情要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平静下来。 * * 就在弘毅不由自主握着两件新宝贝陷入沉思之时,突然听到梁功在月台下的连声呼唤: “小爷!小爷!出大事了!” 啊!又出什么大事了这是?弘毅急忙收拢心思,进入战斗模式! [1]卯时末刻,大约就是早晨六点半的样子。古代一个时辰为现在的两个小时,一日十二时辰,分别用十二地支(生肖)来冠名,每个时辰都有初刻、二刻、三刻,也只有这三刻,因为第四刻也就是下个时辰初了。比如说卯时,有卯初(也称卯正)卯时二刻、卯时三刻,也可以称卯初、卯中、卯末,具体来说就是卯时正(初)是5点,初(一)刻是北京时间的5点半,二刻是6点,三刻是6点半,末是6.59分!我国古代还有一种叫做日晷的计时工具,它把一个时辰平均分成了八份,一份叫做一刻,而根据上面的分析来看,一刻正好是西方计时方法中的十五分钟。这里就有了同样是一刻,却分别代表30分钟和15分钟两种解释。 [2]玉佩,首饰的一种,现代人们用来挂在脖子或腰间的一种玉制配饰品。清朝一定只能是挂在腰间的。中国宋代是一个手工业和工商业空前发展兴盛的时代,国富民强,文化发达。民间用玉也较前朝为盛,大量出现各种玉佩饰,玉用器。两宋玉器承袭两宋画风,通常画面构图复杂,多层次,形神兼备,有浓厚绘画趣味,文人情趣甚浓。佩饰分为玉束带、玉佩,用具有玉辂,玉磬,礼器有玉圭、玉册等等。内廷专设有玉作,玉料由西域诸国进贡。明清是另一个玉文化繁荣的时代,这时民间盛行佩带各种玉佩饰。有钱的人上到帽檐前饰,中至玉腰牌,玉挂件,下至玉鞋扣,几乎全身上下都是玉。一般平民百姓也常会带个玉手镯、玉耳环,玉扳指等。所用玉料大多为青玉、白玉、青白玉等。其中特别以产于新疆和田的羊脂白玉最为名贵,黄玉也同样价值不菲。翡翠也是在清早期流入中国的。但由于翡翠石料一般较为细小,所以多用来做介面,耳环等小件器。我们现今看到的大部分玉佩饰都是明清两代的产物。 [3]玉璧,“六瑞”之一。在中国古代与玉琮、玉璜、玉圭、玉璋、玉琥等,被《周礼》一书称为是“六器礼天地四方”的玉礼器。清代玉璧小型较多,壁身较厚,穿孔较小,出现了中间带环套的双联壁。玉璧上的纹饰出现了几何纹图案,吉祥图案及人物图案,写实性较强。这一时期无论朝廷、官方、民间,都很流行系壁。乾隆时仿古玉璧逼真,而且十分精美。到了清晚期,玉璧的质料较差,做工粗糙,雕琢没有章法,只求形似,不求工精,工艺水品大大下降。 [4]缅甸,宋以前称为掸国,骠国,蒲甘。公元1106年,缅使随大理使节到宋,宋鉴于缅甸山川遥远,道路阻隔,因此称为“缅”,又因中缅边区一带称山间谷地为“甸”,“缅甸”即其合称。 [5]白底青翠,缅甸玉的一种。白底青的特点是底白如雪,绿色在白色的底子上显得很鲜艳,白绿分明。这一品种的翡翠极易识别:绿色在白底上呈斑状分布,透明度差,为不透明或微透明;玉件具纤维和细粒镶嵌结构,但以细粒结构为主;在显微镜下观察(须放大30~40倍),其表面常见孔眼或凹凸不平的结构。该品种多为中档翡翠,少数绿白分明、绿色艳丽且色形好,色、底非常协调的,可达中高档品品级。 [6]征缅行省,为元朝至元二十三年(1286年)二月到至元二十七年(1290年)在今缅甸境内设立的一个特殊的军事行中书省,与元朝其它的行中书省不同的是,其设立于缅国(蒲甘王朝),并没有因该行省的设立而消失,因此保持很强的独立性。行省丞相由缅国(蒲甘王朝)国王兼任,自辟官属,且财赋不入都省。因此,缅国(蒲甘王朝)在名义上受到元朝的直接管辖,与元朝其他行省性质并不同。缅中行省撤销之后的蒲甘国王几乎仍然是元朝傀儡。 第一百零一章——横生新变故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小爷小爷!”梁功冒冒失失闯进二所大门,还没绕过影壁,就开始放声高呼。 这可把正在月台上回忆玉佩和香包来历的弘毅吓了一大跳。要知道这梁功可是在慈宁宫首领太监尚有贵手下历练了多年的,两年来在自己的东二所也是尽心办差,虽然尚属年轻,不过十六七的样子,可也算是太监里的“中层干部”了,怎么今日表现的如此慌张无状?一定是有什么大事急情! “小爷,宫外出大事了!”瞬间,小功子已经飞驰到了月台之下! 弘毅心中发紧。现在出大事!奶奶的,要知道我原本就安排今日要在宫中出大事呢!你现在告诉我宫外出了大事!这不是横生变故嘛! 虽然懊恼,弘毅却还是稳稳站定,目光炯炯的看着下面气喘吁吁的小功子。 “什么大事如此惊慌无状?” “是、是别克出事了!”梁功喘着粗气,给了这么一句! 闻听此言,弘毅差点没从台阶上翻下去! 难道你梁功我没看出来,也是穿越而来的不成?还“别克”呢,美国通用出事了和我们大清啥关系!他能出啥事情?难不成和大众打起来了?再说了,美国通用汽车公司要到宣统年间的1908年才会成立,你现在给我整什么幺蛾子!弘毅心中本来早就做好“任你电闪雷鸣,我自岿然不动”的豪迈准备了,小功子这一句话一出,差点笑场! “什么‘别克’出事了!难道是和‘大众’打起来了?无状!”弘毅笑着调侃一下梁功,反正他们也是听不懂的,自己自娱自乐、乐呵乐呵,倒也无妨! “啊,小爷你怎么知道的?”台阶下的梁功却不料傻在当场,连喘粗气的生理需要都忘了一般,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张个大嘴没了下文? “啊?我怎么知道?……我知道个……”“屁”字终未出口,倒不是讲文明树新风,而是现在轮到弘毅傻了,顾不上了!他瞬间有种时空倒错的感觉,真不知道是自己傻了,还是梁功也穿越了!现在就有了别克和大众? “小爷,别克还真是和大众打起来了!您快去瞧瞧吧!”梁功等不到下文,却十分尽职的给了一个意见建议。 “等等!等等!”弘毅发觉自己果真没有听错,急忙搓了一把脸,趁势捏了一下自己还应该算作幼童奶胖的脸蛋,那叫一个生疼。这就证明自己没有睡着、做梦之类的! “你先给我说清楚了!哪个别克?哪个大众?”弘毅端正行止,认真问道。 “回小爷的话,就是那个罗刹队的佐领,叫做别克……别克什么的!”见小爷严肃,梁功也终于放下焦急,开始好好汇报起来。 “哦……别科托夫……”弘毅长出一口气,总算是放下心来!不对,别科托夫出什么大事了,竟让一向稳重的梁功今日如此失状?刚放回肚子里的小心脏呀,你还要继续到我的嗓子眼儿这里来出早操! “对对!就是别科托夫佐领大人!”梁功一脸重负如释的欣慰。 这次叫的还挺全面的!弘毅终于记起来,木兰演武之前,为了拉拢住那批在呼玛尔堡被俘的罗刹火枪兵,自己曾经做通了各层上位者的工作,给这三百罗刹人和哥萨克骑兵编入了满洲第四参领之下,列为十七佐领(满语为“牛录[1]”),由别科托夫管带,官居四品。 “那他和那个什么‘大众’打起来是怎么一回事?”弘毅开始发问了。现在看,这件事儿倒不至于是别克和大众的交通事故了。但大众是谁? “别克……别克佐领今早带着自己标下五位骁骑校[2]去南堂,只带了一名通译,半道上走到西安门内,和守门的镶红旗兵士拌起嘴了,结果一‘大众’镶红旗军校把五个洋夷暴揍一顿。别克佐领手下一个洋人骁骑校趁乱跑了出来,直奔景山之下的火器营,居然带出了二百火枪兵,眼瞅着就要赶到西安门和守门军校火并了!奴才当时实在拦不住,于是也只能嘱咐他们不能冒失,更不能失了小爷您的垂顾……”小功子终于口齿伶俐地开始说出整个事情的大概—— 原来,今天一早,梁功领了弘毅的命令,在玛拉出宫办差之后,也先去了宫城外西北角的皇仆局,不动声色得看一看那几位主事都在做些啥。可没成想赶回来准备今日“后~宫大戏”的路上,就在筒子河边遇到了被打得血漓呼啦的罗刹兵头领,带着百十多人的洋兵,扛着明晃晃的火绳枪,大呼小叫的往前赶。 就在路人侧目的时候,梁功看出了其中的蹊跷。这不是那些个在木兰围场被自己家小爷加以借重的西洋火枪兵嘛,也就是现今驻扎在景山火器营的罗刹队!如此形状,一定是发生了大事!就在他也要随着大流儿闪到一边、自求多福的时候,身为玄烨贴己人的梁功,突然明白一个道理: 这群罗刹人为首的满脸是血,气势汹汹,一定是发生了兵士斗殴,后面的人群情激奋,一定是去群殴!那可不行!这些人小爷收拢下来那可是花费了好大力气,无论是什么原因,这兵殴之事一旦闹大,结果都会都小爷的大局不利! 想到这里,梁功终于鼓足勇气,拨开众人,拦在了为首那洋人面前。 “都给咱家住下!”梁功卯足气力大喝一声,还真是让那名洋人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你~是水?”为首的洋人用还不利索的汉语问道。 哈哈,会说点汉话,这就好办! “我不是什么水!我是大内东二所首领太监!”梁功一甩拂尘,正色道。 “太~监?”洋人摇晃着脑袋耸了耸肩,表示不理解。 “这位~大人,请你~让开,不要妨碍我们去和那些不懂礼貌的看门狗,做一个绅士之间的决斗!”洋人准备去办大事! “咱家不是什么大人,但咱家是多罗贝勒爷的奴才!”梁功十分聪明,发现语言不通的情况下,必须及时亮出自己的大旗! “哦!你是说皇帝的儿子、我们的主人、贝勒爷大人?您好,管家大人!”终于,洋人暂时压抑住了甚嚣尘上的怒火,冲着梁功弯腰施礼。 “免了免了!骁骑校大人,你们这是要去作甚?”梁功不愿意纠结在一个什么管家的身份上,仔细分辨了一下领头人的装束,然后直奔主题。 在洋人骁骑校夹杂着许多鸟语的叽里呱啦中,梁功好容易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本来想弹压他们回去,可话一出口,就被一众洋人哇哇叫着给淹没了。 “罢罢罢,你们去了之后,就说自己是贝勒爷器重之人,只要求领回被困的别克……别克佐领大人,其它的自由咱家回宫去求贝勒爷安排!”梁功说完,急匆匆入了玄武门,玩命一般奔回东二所。 他之所以放任这帮罗刹人去往西安门,有两层意思:其一,既然这些洋人是小爷的半个手下,那么也不能让他们太没有面子;其二,谁让守卫西安门的是那个镶红旗! * * 弘毅听闻这场闹剧,心思飞转。 按理说,这一标罗刹队,的确算不上自己的嫡系。说白了,他们虽然算作旗兵,可皇上福临一直没有将他们划作任何一旗,只是驻守火器营,作为教官使用。 也正因为如此,整个大清,也就自己和他们关系最近。第一,火器营至今没有主管,自己和汤若望一左一右两个“总统大臣”,就可以算作是罗刹队的正主了。第二,无论罗刹队成军前后,只有自己在木兰围场真刀真枪带着一群洋人上了阵仗,凭借自己的指挥得当和哥萨克人的军事素质过硬,把鳌拜的骑兵打了个稀里哗啦。现如今满朝上下,的确都把这三百人的罗刹队当成了他弘毅的“亲兵”一般。再者说了,当下的大清,除了他弘毅,任凭谁也不会统带这群洋毛!任凭谁,这群洋毛也不会服气! 既然如此,小功子刚才的处置也就十分妥当!为何?因为不管不顾,必然伤了这群背井离乡、远隔重洋的罗刹人、哥萨克人的心,于今后自己的大计不利。若是热情过度、大包大揽,自己现在暂时还又没有合适的名头!操之过急,又难免其他权臣腹诽! 还有一处紧要,就是出事的地方是西安门,驻守的禁旅八旗恰恰是镶红旗!镶红旗现在刚刚归了皇上福临亲临、自己这个下五旗宗室总理协理,可“老主顾”的影响一定还在!老主顾是谁?就是那位平郡王罗科铎!这个清太祖努~尔哈赤第二子代善之嫡曾长孙,玄烨之堂侄,可是在“八旗一主”这件事情上闹“幺蛾子”最多的一位,难免现在还带着心气儿,说不准这整件事情的背后,也会有他的把持操纵! 如此说来,梁功又是立下功劳一件! 想到这里,弘毅不再犹豫,大声说道: “好!梁功你又办下了一件大事!现在没时间给你记功在册,事后我自有嘉奖!” “谢小爷!小功子肝脑涂地,侍奉贝勒爷!”梁功利索的跪地谢恩,接着抬头看着弘毅,等待下一步命令。 “好,你现在就拿了我的腰牌,赶去皇仆局,找到当值主事,命他速去西安门,不许双方动武,但也不能擅自接回被绑的别克佐领!就让他们在哪儿耗着,时间越久越好!” “嗻!”梁功接过弘毅手中的腰牌,刚要转身就跑,却又转了回来。 “你还有话?”弘毅奇怪。 “爷,玛拉侍卫不在身边,您要小心呀!”梁功说完,扑通跪地扣了个头,接着爬起来跑出院外。 这倒是把弘毅给闪了一下。梁功眼中的担忧和牵挂,的确不是逢场作戏的表现,而是发自肺腑,让弘毅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孙嬷嬷!”弘毅终于收拾心思,继续发令。 “奴婢在!”孙氏和朴氏早就从屋里出来,侍候在小爷身后。 “你速去景仁宫,让康妃今日还是在宫内好好休息,昨夜母子夜话,让她费神不少……” “奴婢明白!”孙氏望着弘毅,使劲点了点头! 弘毅也是看着自己的奶娘,郑重其事点了点头,好个聪明的小媳妇!今天看来是没有时间去摆布后~宫大事了!希望再生娘还没有动作起来! “朴嬷嬷,请你随我去位育宫!” “是!” 又一场不期而遇的纵横捭阖就要在我弘毅的导演下,开始了! [1]早期满旗社会,出兵或狩错时,按家族村寨行动,每10人选1人为首领,称牛录额真(箭主之意)。明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哈赤定300人为1牛录额真,作为基本的户口军事编制单位,牛录额真1人管理,始正式成为官名。天聪八年(1634年),改称牛录章京,入关後,改为汉称“佐领”,正四品。驻京师者置於参领之下;驻防,则置於协领之下。战时领兵官,平时为行政官,掌管所属户口、田宅、兵籍、诉讼诸事。其职多为世袭。也是社会与军事组职名。牛彔是八旗的基本单位。早期满族社会,它兼有行政、生产、军事三种职能。入关後军事职能增强,生产职能逐渐消失。清代各所辖壮丁数在各个时期不同。皇太极时每佐领壮丁约略200人;康熙时百三四十人;嘉庆时,则以150人为率。 [2]清代八旗低级军官名。满族社会早期称代子,满语称‘分得拨什库‘,代行者之意。设於佐领之下,正六品。 第一百零二章——御妹孔四贞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就在弘毅闻听“别克战大众”的“趣闻”之时,十七周岁的皇帝福临正在位育宫“忙”着,而且不是一个人在忙着。陪着他的,不是老太监吴良辅,而是另有其人——十三周岁的已故“有德定南武壮王[1]”孔有德之女孔四贞[2]。 “四贞妹妹,你说领海一定、海路一开,是不是就可以大兴海运、国库充盈了?” 福临站在孔四贞的身后,侧身看着下面的小姑娘练字。此时的皇帝,正一边指导书法,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说话,一边还微闭着双眼,似有若无的小心探嗅这身旁层层叠叠涌来的阵阵香气。 去年(顺治十一年)六月三日孔四贞护其父之榇[chèn](棺材)归葬抵京,朝廷为孔有德举行了极为隆重的郊迎和守丧礼仪:谕“令和硕亲王以下、阿思哈尼哈番以上,汉尚书以下、三品官以上,郊迎。(榇)既至,诸王各归第,众官留丧次一宿”[3]。自那以后,皇太后就可怜这个孤身一人的小姑娘,将其收为养女,养在宫中。虽然暂时还没有册封她什么“格格”名号,却享受着和其他固伦格格、和硕格格一样的殊荣与优待。 早在那时候,亲政已久的福临就看出此事绝非仅仅“彰显忠烈、优待遗孤”这般简单。当时她的弟弟孔廷训已经被李定国所俘,假使不幸罹难,这个小姑娘就是定南王满门仅存。关键所在,定南王孔有德作为最早一批手握重兵、归附满洲的汉臣,资历、功劳、忠诚都是当时“三王一公[4]”中的头牌!论功劳,孔有德是国初归降的明将中功劳最大的,单单他从登州“反正”之时携带的十数门火炮,就足以让太宗皇太极喜出望外了;论资历,其他三个汉王之中,耿仲明还算孔有德半个下级,尚可喜是后来的,也比山海关之战时归降的吴三桂要老;论忠诚,在顺治九年桂林被围时,除孔四贞外,全家殉国,保全了大清颜面。可以说,孔有德是清初四汉王中唯一以忠烈著称的功臣。 继孔有德败亡之后,清朝的敬谨亲王尼堪又被李定国阵斩于衡州。一年之内,“两蹶名王,天下震动”。顺治十年(1653),因李定国转而率军攻围广东肇庆,孔有德部将线国安、李茹春等才得以收集溃兵,重新占领桂林。如此一来,孔家手下的“天祐兵[5]”仍是一支战力可观的队伍。广西虽然又处于清军控制之下,但整个西南地区的形势仍令清廷严重不安。线国安之辈也缺乏清廷军队观念,只知为孔氏家将。因此,清廷有必要表彰忠节,抚恤遗孤,用孔四贞的旗号来安抚定南王藩标军队。 福临知道,在这一点上,皇太后可谓富有政治谋略、老谋深算,把孔四贞收入宫中抚养,希望将来通过她加强清廷对这部分军队的控制。那自己也必须另外有所“表示”才行,不能落在后面了!于是,转过年来,也就是顺治十二年四月,福临请示皇太后同意,以“定南武壮王孔有德,建功颇多,以身殉难。特赐其女食禄,视和硕格格。护卫仪从俱仍旧”,算是主动拉拢这位“干妹妹”。 自那以后,福临也发觉皇太后似乎意识到什么,经常为他们之间的接触提供方便。太后不仅督促孔四贞读经书,而且每当自己退朝后,总要找个什么事由,就把这位干妹妹派到位育宫来,和自己常伴左右。尤其当自己到南苑打猎时,从来都要让孔四贞陪同前往……不得不承认,军营中长大的孔四贞,驰骋在马上的英姿是相当迷人的…… “皇帝哥哥,四贞不懂什么领海、海运的,但是,四贞知道,当年要不是有大船载着我爹北上从龙,就没有孔家的今天……”就在福临浮想联翩的时候,孔四贞幽幽作答,说到自己的爹,再提到孔家,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如今孑然一身、寄人篱下,虽然太后和皇帝都对自己视若亲人一般,可总免不了悲从中来,小姑娘瞬间停住了言语,眼眶也开始红润。 福临其实也不是在征求这个小妹妹对国策大政的意见,原本只是找个话题以彰显自己的英明神武罢了,却发觉气氛陡然直下,赶紧拉起孔四贞握着毛笔的手,轻声宽慰道: “好了好了,四贞妹妹,不想那些个烦心的事情了!我们不练字了,其实和你一样,我也烦恼这些个闹人的四方字、圣人书,可我是皇帝,不学这些,怎么管带那些个汉人?其实呀,我们都是喜欢马上驰骋的不是?要不我们去……”还没说出“骑马”二字,自己手中环握的芊芊玉手却突地挣脱出去。 “谁和你一样了?四贞可是最听皇太后的话了,四书五经样样都要熟读,就连那许多兵书战策,人家都在好好背诵呢!皇太后说了,四贞自小出入军营,熟读兵书也是光宗耀祖。只是难免粗陋了汉人学问,正好陪着皇帝哥哥一起用功,免得你偷懒!皇太后还说……”孔四贞从御案前回过脸来,严肃认真的开导起自己的皇帝哥哥。 “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四贞妹妹,我们继续练字可好?”听闻好几个皇太后从自己的小干妹妹口中鱼贯而出,福临有些心烦。不单单是母子关系这么简单,十四岁(虚岁)的孔四贞哪里知道,自己的额娘让她学四书五经,是为了迎合自己这个一心慕汉的皇帝;熟读兵书,却是为了将来有朝一日,可以替朝廷去统领定南王孔有德、你爹爹的旧部!这两件事,自始至终,这位小妹妹都是被当做了工具……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从去年六月份孔四贞小姑娘来到京师、住进皇宫之后,自己和她的确在天长日久的接触中,似乎慢慢产生出一种朦朦胧胧的情愫,这种出自天然的感情,大大不同于自己身边的那些满蒙后妃。她们虽然也是生的漂亮美丽,可一味只知道生硬地应和自己的一切需求,却从不能给自己一点精神上的安慰。就说那个新的博尔济吉特氏皇后、皇太后的侄孙女、自己的侄女辈,和四贞妹妹差不多时间进的宫,可到现在自己都没有碰她一下…… 这些满蒙贵族的女子,如何能有汉女一般的别样风情呢?唉!别看四贞小丫头军营长大,可学起汉学,却一点也不比自己这个皇帝差,往往是一教就会,还会触类旁通,这,也许就是所谓文化的传承吧!也难怪自己这几日,开始对她有一些依恋起来,几日不见就如隔三秋,不能说坐立不安,却是怅然若失一般。这种感觉,其实自己是熟悉的,前一段这样的情愫,不就是自己的弟媳、襄亲王福晋董鄂氏给自己的吗?哦……许久没有见过她了,大概有三四个月了吧……看来,皇太后的妙计还真是奏效了! “皇帝哥哥,你看我这个字写的如何?”孔四贞温婉甜美的话语,将福临有些阑珊的意兴,生生拉回了当下。 “哦?我来看看……”福临低头望去,孔四贞刚刚落笔,宣纸上一个秀美的正楷“炮”字,墨迹未干、新鲜出炉。 “哈哈,好!不过怎么突然写这么一个杀气十足的字呢?” “我……” “好吧好吧,我的好妹妹,‘朕’也来给你写一个,看看谁的笔力更加劲道……” 福临见孔四贞面有难色,以为是一句“杀气”,又勾起了小姑娘的伤心处。要知道,当年孔有德的确是依靠了自己老上司孙元华的那十几门大炮,才能够在满蒙汉八旗之外,独立成军了一个“天佑兵”的,虽然后来他本人还是入了汉军正红旗,南下平乱之前的顺治六年,其麾下队伍也设立牛录章京十五名,可自始至终都没有归于哪一个汉军旗主[6]!不仅如此,顺治六年五月,多尔衮还“令定南王孔有德率旧兵三千一百,及新增兵一万六千九百,共二万,往剿广西,挈家驻防。其全省巡抚、道、府、州、县各官并印信,俱令携往。靖南王耿仲明率旧兵二千五百,及新增兵七千五百;平南王尚可喜,率旧兵二千三百,及新增兵七千七百,共两万,往剿广东,挈家驻防。其全省巡抚、道、府、州、县各官并印信,俱令携往。” 不但不归旗,还为其“新增兵”,也就是补充编绿[lǜ]营[7]兵力入其麾下,为何?这是老爸皇太极的“保留项目”,为的就是不把战力颇丰的三王兵丁归于旗下,而形成实际上的皇帝亲领!就连深谙此道的多尔衮,也是如法炮制。如今自己借助小玄烨之手,刚刚将满洲八旗乾纲独断了,汉军八旗就要是下一个目标! 福临及时调整心情,准备一展身手,好好写上一幅书法大作。 “启禀主子……”吴良辅的声音,第一次不合时宜的出现的身后。 “讲!”福临没有回头,只是生硬一句。孔四贞却发现年轻皇帝哥哥的面色瞬间变得有些恼怒,急忙用自己的左手轻轻握住皇帝放在桌案之上的左手,以示安慰,并辅之以含情脉脉、顾盼生莲的婉容。 “嗻!多罗贝勒、皇二子玄烨觐见主子!” 吴良辅不看也知道此时皇帝“哥哥”的脸色,但还是利索回禀。毕竟,皇帝恼了也不怕,自己这么多年下来,事后随便找个由头就能重新让他高兴起来,一如既往的信赖依赖自己。 可殿外匆匆赶来的小贝勒爷玄烨就完全不同了。不说今天这位小爷一脸的急色,就算是笑呵呵的,但凡他给自己一声令下,这两条老腿就不再听了自己的指挥,只剩下乖乖听命的份了! 况且今天小玄烨的神情,的确是大大的不同,万万不可得罪!否则,老命受不鸟! [1]孔有德降后金(清)后,先是在天聪七年六月被授予都元帅,而后分别在崇德元年封恭顺王,顺治三年授平南大将军,属下就有耿仲明和尚可喜二人。顺治六年五月,改封为“有德定南王”。顺治九年,孔有德被李定国破城,自杀身亡。十年,清廷赐谥号“武壮”,称“有德定南武壮王”。 [2]孔四贞,辽东人,隶汉军正红旗,生于清崇德七年(1642),是定南王孔有德的女儿。在孔有德死后,她扶梓回京师,受到清廷极度礼遇,被孝庄皇太后养于宫中,还差一点成为顺治皇帝的妃子,但最终嫁给了从小定婚的孙延龄,并且一起执掌定南王藩属数年。吴三桂叛乱时,孙延龄也起兵响应,但孔四贞一直顾念清室的恩遇,力劝延龄反正。孙延龄的首属两端导致他被吴三桂派人杀死,孔四贞也被困于云南,直至三藩平定,才孑然一身回到京师,安度晚年。 [3]引自《大清世祖体天隆运定统建极英睿钦文显武大德弘功至仁纯孝章皇帝实录(卷之八十四)》【呵呵,给大家看看真正的所谓《清实录》其实是分不同皇帝、叫不同名字滴!】 [4]三王一公,是指清太宗皇太极天聪、崇德年间先后降附清朝(后金)的明朝将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和沈志祥。崇德元年(1636年)四月,孔、耿、尚三人被分别封为恭顺王、怀顺王、智顺王。崇德四年正月,沈志祥被封为续顺公。清入关后,顺治六年五月,三王改称为定南王、靖南王、平南王,而续顺公之称仍其旧。 [5]天聪七年,孔有德、耿仲明自登州率部降清,皇太极封两人分别为都元帅和总兵官,任然统带其兵,号“天佑兵”。 [6]崇德七年八月,八旗汉军编定。在《八旗通志初集?旗分志》所载崇德七年所编立的所有100个汉军佐领中,根本没有三王及其属下出管佐领者,因此,可基本断定,三王属下根本没被编入汉军旗。 [7]绿营,是清朝的正规军,由汉人编成,主要负责弥补八旗的不足和守卫国土。这些汉军因使用绿色军旗,故称为绿营。在清朝大部分的时间里它都是清军的主力。满清的兴起是倚靠它强大的八旗军力。随着领土的扩大,满清吸收了部份蒙古人与汉人的势力,对此皇太极另外设立了蒙古八旗与汉军八旗,用以壮大军力并加强管理蒙汉臣民。到了满清入关后,虽然八旗军人数达二十万,但兵力仍远远不足。为了加强对领土的有效统治,清政府招降明军、招募汉人组织军队,以绿旗为标志,以营为单位,所以称为“绿营兵”,独立于八旗军。 绿营完全由汉人组成,编为标、协、营及汛。士兵为世兵制,父死则子继,由汉人统帅。绿营的官阶大致上依照明朝的制度,由高至低分别为提督(省/标)、总兵(镇)、副将(协)、参将(营)、游击、都司、守备(地方)、千总(驻点)、把总。提督全名为“提督总兵官”,统领一省绿营,受文官总督、巡抚所节制。各省兵力大小不一,由万余到六七万不等;提督之下为总兵,主管一镇的绿营,兵力从千人至两三千人不等;再下面的为副将,管理一协的兵力,约数千人左右;副将以下就是参将、游击、都司、守备,所统辖的称为营,兵员数量各有不同;在最下面的为千总与把总,负责统领一汛,也就是一个驻地,士兵由十数名到上百名都有,后来更设有“外委千总”与“外委把总”,设在他们之下,职位与千总、把总相同,但薪俸较低。另外从总督到总兵都有自己直属的绿营兵,称作“标”,如“督标”(总督)、“抚标”(巡抚)、“军标”(四川、新疆将军)、“提标”(提督)、“镇标”(总兵)等,大小和协相同。“标”的统领官称“中军”(地位相当于现代的卫队队长及副官长),督标中军由副将担任,抚标中军由参将担任。 绿营兵多数为步兵,但亦有马兵与水兵,常用武器有刀、枪、矛、箭这些冷兵器,但也有如鸟枪、铳枪、抬枪甚至大炮的热兵器,可是他们的装备与待遇明显比八旗差。绿营发展到康熙年间已成为一个严密的制度,将兵由兵部直接统辖,将领无法直接统兵,兵卒平时分派各地作为差役,战时才临时分发给将领,令到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有效地防止军人拥兵自重。马兵为骑马的部队,步兵为步行的部队,守兵为后勤部队,马兵和步兵又统称为战兵。 在清朝初年,大多为汉人的绿营军的职责尚只是镇守疆土,但随着八旗的腐化,绿营的重要性就日益加强。在三藩之乱中,清军就是以绿营为骨干,先后派遣了四十余万绿营兵作战。在往后的大小战争中,绿营也是清军的主要构成部分。但随着太平日久,绿营内部也开始出现松弛腐化的现象,到了乾隆帝阅兵时,所见已是“射箭,箭虚发;驰马,人堕地”。到了两次鸦片战争和镇压太平军之时,“国家养绿营兵五十余万,二百年来所费何可胜计”,绿营已经丧失了作战能力,上阵一触即溃,也是这些战事失利的主因之一。自此满清朝廷逐渐依赖如湘勇和淮勇等乡勇,且同治年间开始多次裁减绿营,致使绿营的重要性逐渐减弱。百日维新时朝廷新编全西式训练的新军,自此绿营便等同名存实亡。后来至民国初年,绿营被改编为警察性质的地方治安卫戍部队,成为民国时期警察的滥觞。 第一百零三章——贝勒哭鼻子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闻听现如今自己最最器重的小儿子求见,准备好发作一番的福临按捺住了自己的小情绪,而且是心甘情愿的。 要是放在几个月前,年轻的皇帝一定会让这个不请自来的人就在外面候上半天。那时候的他,容不得别人影响自己的好情绪。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自幼登基,贵为九五之尊,亲政之前却得不到半点来自当权者的尊重。于这点上,吴良辅最是明白,也最会拿捏,故而每每总会讨得主子的欢心。 就是这一次,吴良辅虽说怕了玄烨,却也还是经过缜密的判断才进来禀报的。放在以前,再给他几个胆子也万万不敢。说到福临的脾气乖戾,他心知肚明,与他幼年受到多尔衮及其党羽人等对待他的态度有很大关系。 当年,多尔衮的心腹巩阿岱、锡翰、席纳布库[1]等人,陪福临出猎时,故意让小皇帝走“险峻崎岖”的道路,而他们自己却走“平坦之路”,以致驾前侍卫的巴哈骑马失足,小皇帝福临不得不下马步行,巩阿岱一帮人就从平坦大道赶过来,充满奚落和讥讽地说:“年少不习骑射,似此路径,遂下马步行耶?”全然不顾皇帝脸面。巩阿岱和锡翰这两人又在夏猎时“身穿金黄号衣,骑射于皇上之前,僭越已极。”锡翰和席纳布库当班的日子里,他们两个常常“未奉上命,私自回家”。这一切“肆意讥讽,无人臣之礼”的表现(引自《清实录》),全都是多尔衮的爪牙们知道他们主子对福临的态度,才敢有如此的行径。 福临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恼怒不已,却又无可奈何,这当然对他性格的养成有着重大的影响,使这位皇上心怀报复,产生了独裁专权、不容否定的暴戾行止。故而在顺治九年惩处巩阿岱三人的诏谕中,一口气列举了三人罪行多达十六款,容不得别人否定。再就是顺治十年设立内十三衙门,也真是因为自己摸准了小皇帝的这一脾气,这才力排众议、坚持己见的办成了,让自己得以在这宦官机构中独揽大权。 但这几个月的情况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究其原因,却是那位不到两岁的小娃娃玄烨!吴良辅十分清楚,少年皇帝在玄烨的身上,正在慢慢体现出一位父亲的宽容和赞许,而这背后,更有朝局大政的信赖和依托…… “好吧,让他……还是‘叫起’吧。”果然,正和孔四贞卿卿我我的皇帝,稍作犹豫,还是答应了,而且是临时改了用词,说了“叫起”!吴良辅闻听,急忙跑出殿外,一脸喜气的向台阶下的弘毅打千儿禀报道: “恭喜小爷了,皇上让‘叫起’呢!” “叫起?今儿还有其他王爷大臣的等着觐见吗?”弘毅一时有些纳闷。 “瞧您说的,小爷,今儿连常朝仪都没有,哪会有王公大臣的在这儿候着呢?您呀,是独一份儿!”吴良辅自我感觉,这次给小爷的差事办得实在是漂亮,有些掩饰不住的兴奋。 穿越一年多的弘毅自然明白,这“叫起”可不是随便用的,而是十分重要的一种宫廷礼节。原来在清代的早朝,“叫起”是宫廷专用词语,指的是皇帝或垂帘听政的皇太后召见军机大臣、王公、满汉大学士或六部堂官以及封疆大吏等传达谕旨、听候奏对、接受觐见等的最高形式。经常是在早晨7点至8点以后,大约用一个时辰(两个小时)左右。这在宫廷里可是十分隆重的事,绝对不可以临时起意。 今天自己突然觐见,实属万般无奈、有些无礼了,如今却被皇帝主动唤作“叫起”,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是自己这位“再生爹”早有预谋要召见自己,就等着他来。但这可能性微乎其微。二来就是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接触,福临对自己信赖有加,为了将自己冒昧前来的事情掩人耳目,故意换做“叫起”,也就是说,我儿子来见我,是皇帝我早就安排好了的。无论怎么说,这都是福临对自己的一种寰护之举。 “呵呵,谢过吴公公了。朴嬷嬷,替我给吴公公几两茶水钱!”弘毅没有功夫和他废话,但也没有像以往一样扬长而去,反而吩咐身后台阶之下的朴氏。 “哎呀,奴才可不敢领小爷的赏,奴才不敢呀!”吴良辅不敢笑了,一年多以来的经验告诉他,自己今天不挨骂就是烧了高香了,怎敢接这赏银,再平白多出许多麻烦! 弘毅不再搭理他,径直上了位育宫的台阶,小心翼翼迈过高到自己现有装备的膝盖位置的门槛,大体望了望皇帝福临所在的位置,就赶紧换做标准的小碎步,“扑”过去请安。 “儿臣玄烨,恭请皇阿玛圣安!” “玄烨啊,起来吧。”福临没有回头,还在御案前陪着孔四贞写另外一个大大的“炮”字,随口应了一句,却没有闻听什么“儿臣谢过皇阿玛”的规定程序。 …… 没有回应?那你来干啥的?福临有些奇怪,终于直起身子,转过来自己看。这一看可不要紧,地上跪着的小家伙玄烨,正在那里抹着一滴一滴的眼泪呢! “玄烨,你……”福临真是忘了,自己的儿子无论多么天赐祥瑞、能说会道、料事如神一般,但到底是不过三岁(虚岁)的小孩子。可就是这种委委屈屈的小模样,也是一年多没有见着了,这一年多,总看着他鬼灵精怪、眼珠翻动了,乍一见哭鼻子,倒平添了许多可爱萌态! “哈哈!”福临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引得身后的孔四贞也探出头来观望。发现小不点玄烨跪在那里抹眼泪,这位十五岁的小姑娘,不自觉想起现在生死不明的弟弟孔廷训,回忆起当年在桂林定南王府中的姐弟深情的点点滴滴,更是动了爱怜之心,急忙撂下皇帝不管,起身而来。 “这是怎么了呀?谁欺负我们的小贝勒爷了?姑姑让皇帝爸爸责罚他去哈!玄烨不哭不哭哈,姑姑来抱抱!”话音刚到,孔四贞的双臂几乎同时揽住了弘毅小小的、正在有模有样做着“哭泣性颤抖”的身体。 孔四贞果然乖巧聪明,哄小孩子都有一手:把小脑袋拦在怀中,好一个翻来覆去的揉捏,立即让弘毅对此姑娘的养成情况做了一个初步的判断——小萝莉初长成!最关键的是,她不用和她最贴近的皇太后来吓唬人,而是引入了皇帝爸爸的角色,一下子也让一帮观望的福临很有成就感! 弘毅没成想孔四贞恰巧也在这里。对于这位和自己一样随便出入慈宁宫的小姑姑,他早就熟悉得不行了。本来就是想用装可怜这一招来展开自己下面的步骤,天意使然,竟然让孔四贞在这儿帮衬这,岂不更好! “姑姑,姑姑……玄烨是来……呜呜……”弘毅趁机再次享受着未成年少女的温柔乡,一边继续装可怜。 “皇帝哥哥,还叫什么起呀,都不知道玄烨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你还笑呢!”孔四贞抬头有些责怪的“建议”福临。 “好好,我是瞧着这小阿哥哭得可怜见,许久未见,倒也可爱!”福临被数落一顿,却没有纠正的意思。 “也罢,玄烨,你起来回话吧。……别哭了,你可是要做爱新觉罗家小小巴图鲁,难道你忘了?”福临转过身去走向御座,还不忘提醒儿子一句,摆明了就是要听听玄烨的对奏内容。 “嗻!”弘毅一边抽泣,一边十分不情愿的从孔四贞香气四溢的怀中挣脱出来,跪在地上叩了个头,这才站起身来。 “玄烨别难过了哈,好好和你阿玛禀报。说完了正事,到慈宁宫找姑姑去玩,记住了哦!”孔四贞继续关切的宽慰了弘毅一句,然后躬身对福临作了一个汉女“万福[2]”,准备告退。却不料这与满人女子截然不同的行礼方式,早就让上面坐着的福临看的春心思动,有些恍惚。 “四贞不急,你不必回避。朕还真怕待会儿这小家伙再哭泣鼻子,还要仰仗你来哄弄一番才行呢!这个,朕做不来。” 为了留下四贞妹妹,福临急中生智,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在孔四贞和玄烨面前,福临还是换自称为“朕”了,但听众都知道,这不关乎亲疏,而是提示玄烨,要好好回报正题了,否则,你大清早就来位育宫哭鼻子,坏了朕的好事,皇帝我居然还给了你个“叫起”?传出去就是笑话! “四贞遵旨!”孔四贞何等聪明?明白意思,也就不再多说,站到一边去了。 “说吧,何事?”福临发问。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前来领罪。”弘毅按部就班。 “领罪?你有何罪?”福临不明就里。 “儿臣深受皇恩,身兼火器营左总统大臣,却不能羁縻属下,特来请罪。”弘毅抹着眼泪,说的却清清楚楚。 “火器营?火器营不是还在筹建之中吗?汤若望不也是和你一起在做这件差事吗?署官尚未补任到齐,何来属下犯错?”福临大惑不解。 “儿臣,儿臣……有罪。” “等等,难道你是说那些罗刹降兵不成!怎么,他们反了不成?”福临突然顿悟,噌的一下从御座前站了以来。降而反叛,罪大恶极!怪不得玄烨自来请罪。福临在心中做了一个初步判断。 好,我就是要让你着急、重视起来!弘毅暗自庆幸。 [1]巩阿岱、锡翰两人,都是努~尔哈赤的亲侄子,分别是爱新觉罗·巴雅喇的四子、五子。努~尔哈赤和巴雅喇都是清显祖塔克世第一子和第五子。席纳布库出身考据不得,但顺治朝为内大臣、议政大臣。三人都曾经在皇太极尸体前宣示效忠顺治皇帝,但最后却都依附了大权在握的摄政王多尔衮。《清实录》中席纳布库还有一段轶事——内侍大臣及侍卫之妻,例应侍皇太后、皇后。皇太后命席讷布库妻侍皇后。席讷布库不愿。适皇太后遣苏墨尔(苏麻喇姑)赴公主府。席讷布库路遇之,诘云:“我妻因何拨侍皇后?此皆尔之谗言所致也!”遂将苏墨尔捶楚几死,赖皇太后仁慈宽宥托吉,苏墨尔坠马,令医调治三日始愈。可见这几个人是把小皇帝和皇太后都不放在眼里的。 [2]万福礼,古代汉族妇女相见行礼的传统礼节之一。此种行礼方式多口称“万福”,故又称万福礼。正确的万福礼姿势是双手交叠放在小腹,目视下微屈膝。女子行礼方式还有多种,比如肃拜与手拜。行礼方式在各个朝代也在变化。目前对万福礼的具体细节还有争议。另外注意:虽然满族建立的清朝也有道万福的说法,但与汉族传统的万福礼是不一样的:“女子叩首称行“万福”之礼,用手按腿三叩首后,手抚鬓角后起身。后又以平辈人抚鬓点头行礼称之为抚鬓礼。”满族的万福礼实际上只是套用了汉族的万福礼之名。 第一百零四章——亲兵罗刹人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眼瞧着皇帝着急了,弘毅才说出实情。 “皇阿玛息怒!容儿臣禀报。今日之事是罗刹队不假,不过却不是其他,而是罗刹队佐领别科托夫尊我意思,出皇城游玩,以彰显皇家体恤。不料在西安门受阻,言语不通,语意不明,竟被被镶红旗守门军校殴伤!”弘毅看见目的达到,话锋急转直下。 “原来如此,真是小孩子,奏言也不挑紧要的说!”福临责怪一句,碍于孔四贞在这儿,也就没有太多不满,以显示自己的慈爱。 “不过这又与你何干?更不必你亲来请罪呀?让九门提督去按律查办不就行了?小小一个佐领被殴,不至于让你哭鼻子吧?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大清的贝勒爷,不能辜负朕的厚望呀!”福临放心之后,还是忍不住对儿子今天的表现有些责备。 “儿臣知错!可皇阿玛,今日之事虽小,却提醒了玄烨一处紧要。” “什么紧要?” “罗刹降兵既然奉皇命入旗成军,却一直没有归入满蒙汉任何一个旗下,而且也没有宗室管带,长此以往,的确不利于兵士的安稳。” “嗯,有理。不过,这些个罗刹人尚未归化,的确也不好仓促归入满蒙汉旗下,以免唐突。至于宗室管带嘛……”福临微微点头,眼神里有了一丝狡黠的光亮,却早就被弘毅看在眼中。 “你不已经是朕亲封的火器营左总统大臣吗?还兼领着下五旗宗室总理一职。况且这罗刹队成军之前,就被你统辖的有声有色,还把鳌拜打得落花流水一般。我看,就归到你的名下,如何?” 福临终于明白了,小家伙闹出哭鼻子的丑态,原来是来和自己这个皇帝要兵马了!哈哈,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善于心计? 不过福临却不恼怒,反而心有喜悦。区区三百人的火枪兵,闹不出什么大事来的。况且,此处还有一层深意:不怕你有些个小小的欲望,就怕你压根对这些鸡毛蒜皮的蝇头小利没有欲望!没有欲望人,如果恰恰是皇帝的儿子,那他就只能有一个最终的欲望,那就是——窥伺大位!真到了这一步,可就悔之晚矣! 自以为看透了小家伙心思的皇帝,笑眯眯等着哭鼻子的儿子叩谢圣恩。 “儿臣不敢!请皇阿玛收回成命!”弘毅却扑通跪在地上,频频叩头。 “为何不敢?说!”福临的好奇心再次膨胀。 “儿臣怕误了军国大事。” “何意?” “因为和罗刹队过不去的旗兵,不是别的旗,而是镶红旗……”弘毅点到为止,说多了就言多必失了。 “哦……”福临也不是傻子,玄烨刚才说到镶红旗,自己还没有特别的判断,只是心中计较。这次玄烨再提,福临立即想到了当日在御门听政之时,平郡王罗科铎的种种表现!好啊,你小子贼心不死怎么?还要借机闹事不成!要知道现在跳出来闹事,那真是找死!皇帝我刚刚亲领了下五旗,你就鼓捣这一帮旧人出来砸场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看福临正在寻思着,弘毅继续说道: “儿臣当日在午门外,按照皇阿玛的圣意,开恩释放了这一标罗刹人,无非是看中那些罗刹火枪兵对于洋枪洋炮的习练程度,远过于我八旗子弟。为了我大清能有自己的神威大炮,布威于四海,儿臣才请了皇阿玛的旨意,设立火器营和火器研究院,研发火炮枪支……” “大炮!你是说大炮?”旁边传来近似惊呼的一句,打断了弘毅熟背于胸的台词。抬眼望去,却是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的孔四贞,站在不远处惊诧的望着自己。 回头看福临,却并不恼怒,而是微微颔首,笑着示意孔四贞坐下继续练字。福临心中暗道,四贞刚刚写了好几个“炮”字,玄烨就提到此物,怎么能让这个小妹妹不惊奇呢? “正是火炮。没有西洋火炮的助力,大清不能攻城拔寨如此犀利。今后,开我海疆、通我海运,更是要依仗船坚炮利,才能无往不利!”弘毅有些不明所以,但不知道为什么,果实神差一般,专门为了对火炮如此感兴趣的小女孩做了一个提纲挈领式的知识普及。 “朕知道了!玄烨,这罗刹队对于今后大清八旗战力,的确意义非凡。朕,懂你!来,朕加你一个‘罗刹队归化宗室管带’的虚衔,就将这一队人马,外加一标绿营,专门拨作你的亲兵,驻扎在景山火器营,方便你时常出宫去亲自调教。如何?” “儿臣……” “呵呵,你可别忘了,京师之内,现如今也只有你这个多罗贝勒有了自己的亲兵,而且是六百人的兵丁。这是何等皇恩浩荡?不过朕,你的皇阿玛,也不是无能昏君。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朕早就知晓了。皇阿玛知道你忠心耿耿,不会糊涂。” 话说到这个份上,弘毅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来推辞了。最关键的是,这也正是自己来位育宫之前就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儿臣遵旨!” “好,你这就拿了朕的手谕,叫上汤若望,去镶红旗营中走一趟,由你们两人亲自审理那个别克被殴一案。其中若是真有人在背后暗中指使,故意掀起什么风浪,意图坏我父子的大事,你们定要遵旨严办!拿出你下五旗宗室总理的气魄来,谁要是不服,就让他到我这里来!我看看谁能闹出什么大事!玄烨,你明白了吗?”福临一边说,一边匆匆在御案上写就一张纸片。说完,正好加盖了自己的玉玺印宝,这才交到吴良辅手中。 底下的弘毅再一次听闻“别克”一词,忍不住抖了两下身子,才勉强忍住笑意,赶紧趴在地上领旨。这个小动作,在福临眼中,却是感激涕零的表现了。 看着吴良辅再把手谕传给玄烨,福临接着说:“玄烨,前日阿玛给你的玉佩,你要好好用用!” “儿臣遵旨!谢皇阿玛隆恩!”玄烨三叩九拜之时,全然没有了进门时候哭鼻子小孩的窘态,而是换回了胸怀乾坤的小小志士。 “好了,去办差吧。记住,办好了!”福临笑着挥手。 弘毅捧着这道皇上手谕,恭恭敬敬后退而出。快走到殿门口的时候,感觉一旁还有谁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而且是那么焦急和热切,忍不住侧脸一看,原来是孔四贞在望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对了,这位“干姑姑”还在,既然是长辈,也是要行礼告退才好的。弘毅停下脚步,转向孔四贞的方向: “四贞姑姑,玄烨告退!” “嗯,贝勒爷办完差事,记得去慈宁宫找我,姑姑给你一样好东西……”孔四贞轻轻说道。 好东西?什么好东西呀?弘毅心中疑惑,偷眼打量了一下孔四贞小姑娘靓丽娇小、突兀而出的青春曲线,竟然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不会吧,小妹妹,咱俩年龄差距这么大,你还小,我更小,不要这么急切好吧!按照历史里的说法,你该喜欢你的“福临哥哥”才对呀!我还小,还木有发育呢,你就放过我,好不好嘛…… 好在顶着一个两岁的躯壳,现在的弘毅实在不能有任何生理反应,再者还有一群“国际友人”等着自己去发扬人道主义精神,小贝勒爷赶紧收拾心思,让那一点点色心胎死腹中,只是礼貌性的冲着孔四贞微微点头,说了一句“拜别姑姑”,这才稳稳退出位育宫大殿。 “恭送小爷!”吴良辅跟在后面来了一句。今天很顺利,这位小爷没有丝毫的表示要“摆弄”自己,这让老阉奴感觉像是过年一般愉悦。 “吴公公,四贞姑姑来了多久了?”弘毅下了一级台阶,突然回过头来,使劲往上望着。 “回小爷的话,今早孔郡主是过来用的早膳。”吴良辅急忙绕过弘毅,一口气跑下去四五级台阶,这才回过身来弯腰作答。 “哦。”弘毅站着没动。 吴良辅也不敢动,就这么呆着。 “待会四贞姑姑回宫之时,请你告诉她,我出宫办差回来,就去找她玩!” “嗻,小爷放心!”吴良辅满口答应。 弘毅还是没有动,吴良辅还是不敢动。 弘毅招呼朴氏过来,取过自己的荷包,掏出一锭官银,亲自送到吴良辅鼻子底下。 “这不是赏银,而是酬劳。上次安郡王府的差事,你办的不错。” “奴才谢小爷!”吴良辅赶紧收下,不再推辞。 希望你能明白,赏银和酬劳的区别。我是在用你,而不是拉拢你!——弘毅心中暗语。 * * 出了位育宫,坐上肩舆,正要顺路向西,急匆匆出西华门赶赴西安门,弘毅突然示意轿夫停下脚步,回头对朴氏低声说道:“烦请嬷嬷走一趟景仁宫,去告诉康妃,到孔四贞格格那里走一趟。让我额娘一定要好好宽慰她,就说她的事情,我玄烨包在身上!”至于是什么事情,弘毅现在还不得而知,唯一知道的就是,绝不是那种事情! 原定计划的“宫内大戏”没来得及上演,但是,自己却突然发现,后~宫之内,还有许多新的战场,等待自己去开发、利用,以及驰骋! 【感谢:Moneyboyyuan、清史六甲子、22tutu、海牛2013、我最爱穿越文、第二部落、想要的没有等各位的打赏,感谢:白马王子只要处女的精到点评!还有快乐1967、星芒阵、hua88888、修竹兄等多位朋友的推荐票!】 第一百零五章——礼拜惹的祸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如愿领了圣旨,又安排贴身一名小太监,拿了自己的名刺先行赶去南堂,请汤若望去往西安门与自己会和,这才带着两名内侍赶往西华门。 “快!快!”坐在忽高忽低的肩舆上,闻听着身下轿夫“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弘毅还是忍不住一遍遍催促。平日里这位贝勒爷对属下都是极尽关心之能事,今日有了“效命”的机会,四名轿夫也是卯足了力气小步快跑。要不是还在大内皇宫,不能太过莽撞,这兄弟几个早就撒丫子狂奔了! 弘毅不经意间回头一望,这才发现身边除了一个叫做“三喜”的末流小太监之外,日常引为臂膀的梁功、玛拉、朴氏、孙氏都早已被自己分别打发走了,此刻的自己显得人单势孤。唉!人手到了用的时候真是永远大大的不够!玛拉去琉璃厂还没回来,梁功去了皇仆局调人,孙氏朴氏都先后去了景仁宫,自己只好亲自上阵了! 正想着,已经到了西华门。三喜颤巍巍拿出腰牌一亮,守门军校自然麻溜的放行。老远就看见贝勒爷的轿辇一路小跑着过来,肯定是心急火燎的,又有谁敢在这个时候横加阻挠? 刚出了宫门,弘毅就催促道:“哥几个加把劲,速去西安门!” “嗻~”轿夫齐声应喝,立马就准备加档提速了。 “爷,爷!玛拉侍卫回来了!”眼尖的三喜一手指着前方,十分兴奋的喊道。这个三喜本姓王,进宫不过三年,原来也是在慈宁宫做些杂事,只因为人本分老实,才被苏麻喇调入东二所。往日里也仅仅是跟在梁功的后面东跑西颠的,没有经过什么大阵仗。现在一见玛拉,真如得了救命稻草一般。 弘毅顺着三喜手指方向望去,果然是玛拉疾步如飞,正向自己赶来。 “好!玛拉,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弘毅大喜过望,忍不住高声喊了一句。 “爷!我回来了!我有急事禀报!唉?您这是……”玛拉面露急色,正准备将今早发生的种种变故赶紧汇报,却也发觉贝勒爷比自己还着急的样子,赶紧询问。 “你先别说话,我这里更急。快赶去西安门!”弘毅果断制止,去晚了就怕真的出了大事。 “嗻!”玛拉不再多说,抬脚就跑到肩舆的前面,掏出御前侍卫的腰牌挂在腰间显眼位置,左手一按腰刀,顿显威风,喊了一句“走!”,就引导着这顶小轿往西疾行。 * * 别科托夫此刻正在西安门内,满脸血污,和自己的四个同样是挂彩负伤的手下一起,被二三十个拿枪持刀的护门军校围在中间。再外围,一百多名俄罗斯人和哥萨克人端着火枪,又把这二三十人的博格达士兵围在中间,处在僵持之中。双方俄语、满语嚷成一锅粥,那个俄语通译急的就像蚂蚁一般上蹿下跳,却来不及将两边的污言秽语一一翻译过来。再外面,是人数更多的博格达百姓,正像看马戏一般的指指点点、评论不断! “别克”先生双拳紧握,左手护住脸庞,右手放在颚下,两肘加紧了上半身,蓄势待发,标准的欧洲街头打斗准备姿势,尽管有十分沉稳的表现,其实内心真是十分懊恼,可以说是悔青了肠子一般! 原本自从木兰演武场出了风头,紧跟着又配合那位小皇子殿下在帝国首都周边去搞了几次实弹射击,让那些用惯了弓弩箭矢的博格达军士惊若天人一般,很是涨了一阵自己的威风。而且那个救了自己性命的小家伙言而有信,很快就真的给这一支三百人的队伍定了番号,叫做什么“罗刹队”,而且是归在了镶黄旗,自己也官居一个“包衣佐领”的队长位置。 后来听火器营门房的小太监说,这镶黄旗可是大清博格达皇帝亲自指挥的一支禁卫军!而自己这个包衣佐领是从四品,就相当于知府一级了!后来自己又小心翼翼得问——知府是个什么东东?小太监撇了撇嘴,有些瞧不起自己的意思,半天才说,那可是地方大员,管着几个县城、好大一片地方呢! 好几个城镇?哦,这么说来,自己这个当年的莫斯科小混混,吃喝嫖赌样样不落,在沙皇手下不过是个探险队的小队长,连个正儿八经的官儿都算不上,如今却成了博格达皇帝帐下相当于“州长”大小的高级官员了!哈哈!这笔买卖做得值!哦,对了,那根本就不算做什么沙皇了,王子殿下当日不是说了吗,他应该自称什么“罗刹国大公阿列克谢一世”了,哈哈!也许就是有点得意忘形吧,今天才是1655年10月7号星期四,离着“礼拜日”还早着呢,可手下那几个跟着自己的英明决策成了大清骁骑校的家伙,非撺掇自己去礼拜堂踩踩点,好等着礼拜日带着兄弟们去向天父祈祷他们在异国他乡永享富贵。 都怪那五个小头目,特别是那个安东,来了两三个月了都不好好学习满洲话,却脾气火爆!还真对得起你名字里“投入战斗”的意思!这西安门的士兵也是欺人太甚,我们老老实实拿出了那些腰牌,居然就是不让出城!自己让通译解释了好几遍,说我们从景山过来,又不能穿过皇帝陛下的宫殿,只能走西安门南下去南堂。可那个领头的军官就是死活不给通融! 安东火爆脾气上来了,用俄语嚷嚷着什么“我们队长阁下是从四品的大官,你算个什么东西!”通译翻译回来的话说,那个军官是什么“城门尉[1]”,居然也是从四品的级别!哦,天父在上,为什么他的官职也是这么大呢? 该死的安东,居然说一个看守城门的家伙也敢说自己是州长?接着就上去揪人家的脖子,于是,一场耗时将近一个多小时的打斗开始了…… 那位城门尉一看也是练家子,居然瞬间用左手从安东的右臂下方向上穿过,一把抓握了他的左手腕,还向后撤了小半步,轻轻向左边扭了一下身体,接着安东就站不稳了,手上也卸了力道。可那巴格达武士的右手也突然出现在安东的胸前,狠狠用右胳膊肘砸向了安东的左肘关节! 哦,上帝,你为什么让这个看似瘦小的家伙有这么大的力气!当时就听到清澈的“咔嚓”一声,安东的右胳膊估计是骨折了,至少也是脱臼了!但那个城门尉居然还没完,顺势将右胳膊肘击向了安东的下巴!可怜的安东,瞬间像鬼哭狼嚎一般血流如注、败下阵来。 自己其他的三个手下,尼古拉、谢尔盖和尤里,根本就没有听到自己高声地喝止,居然一窝蜂似的上去围殴那位同样从四品的军官,这可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就在他们用熟练地拳击套路将那位军官打倒在地的同时,人家身边的那些护门卫兵早就一窝蜂似地涌了上来。群殴开始了! 好在自己手下这些探险队员们都是有些打斗本领的,而且双方都没有真刀真枪的用武器,要不然在这些博格达军人连踢带摔的独特击打下,自己这几个人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对了,那个趁乱“逃跑”的、最最聪明的伊万,幸亏你没有打算就这么跑回莫斯科,而是去火器营找来了帮手,上帝保佑!希望也如你的名字所愿,你是“被上帝珍爱的”! 但愿这群博格达士兵并不知道,外围那百十来个匆匆赶来的自己人,他们的火枪里面,根本就没有弹药!此刻,没有铅丸、火药的火枪,充其量就是用来十分不顺手的铁棍!还不如对方的大刀长枪! 唉!狡猾的博格达人!当他们知道我们被俘的时候所剩的弹药本来就不多了,干脆以研究的名义将我们的火药弹丸全部收了上去,甚至拿走了我们一百杆枪!据说还是那个小皇子殿下的主意!他让人带过来的话是说,没有火药弹丸,才能确保你们的身家性命!好吧,你救了我的命,给了我荣华富贵,我也成为你的仆人吗,那我就一切都听你的! 可今天,千万不能让我“报销”在这里呀! “罗刹降卒!你知道今天犯下了死罪吗!你竟敢纵兵大闹皇城,甭管你是从四品还是五品六品的,爷们儿今儿个就要拿办你们!”别科托夫对面的城门尉捂着一对乌鸡眼,却顾不得擦去嘴角的血迹,高声叫嚷着。 “你,翻给他听!”这是冲着通译说的。 “不必了,军官阁下,我已经听明白了。请允许我再说一遍,我们没有冒犯您的意思,而是要去南堂祈祷,路过您的营区。可谁知您却率先将我的手下,可怜的安东先生打成了骨折,所以才引发了矛盾……”别科托夫是有心人,自从成了弘毅的包衣奴才,几个月下来,满语基本会话算是勉强过关了。 为何会有如此神效?那是因为满文是脱胎于蒙古文字的,后世认定为属阿尔泰语系满-通古斯语族满语支。也就是说,满文是在蒙古文的基础上加以改进而成的一种竖直书写的拼音文字。既然是拼音文字,就比汉字更容易为欧洲人所接受。 特别是在顺治年间,大量的汉语文献被翻译成了满文,反而成为了当时中西方文化交流的重要桥梁,直接成为引发同时期欧洲中国文化大传播的“中国潮”(参加第一卷《引子之〖福佑寺〗》相关内容)的动因之一。根据来华的传教士说:满文满语容易学习,因为它不仅是拼音文字,而且“有方法与规则,一个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得出来”,使满文比汉文学得快、学得好。甚至有人充满信心地说:“五六年的时间,足够任何一个有活力的人获得好的知识,去阅读所有的满文书籍,从而得到益处。[2]” “你个洋夷少给我废话,从爷这个门过,就要听爷的!”城门尉气急败坏,打断了别科托夫的解释。 “哦,城门尉先生,既然我们级别相同,就请您一定要注意您的礼貌!”别克先生表现的很绅士,尽管肢体动作还是在做着打架的准备。 “礼貌?你们罗刹降兵还知道什么是礼貌?真是笑话!哈哈!爷我就和你没什么礼貌了!你又能如何?哈哈!”城门尉听闻礼貌二字,哈哈大笑起来,引得周围看热闹的旗人百姓也是跟着起哄大笑。 这种嘲笑让一百来个罗刹降兵不明就里,可在对峙的情况下,却极容易引发下一步的骚动。别科托夫心中也是十分不舒服,却不能发作,毕竟,寄人篱下。 “我要见你们的最高长官!”别科托夫喊了一句! “谁要见我?”圈外老远,传出十分自得的一声断喝,却在别科托夫听来近在咫尺一般,中气十足! 【感谢:白马王子只要处女、Moneyboyyuan、清史六甲子、22tutu、海牛2013、我最爱穿越文、myzhysky等各位的打赏和精到点评!还有快乐1967、星芒阵、hua88888、修竹兄等多位朋友的推荐票!】 [1]城门尉,清官名。属步军统领衙门。与包衣副护军参领、包衣副骁骑参领、包衣佐领同为武职京官,掌京城内城九门、外城七门城昏启闭,稽查出入。初名城门尉。乾隆十九年(1754)改城门领。满洲十八人,汉军七人,内九门各二人,外七门各一人。所属门千总汉军三十二人,每门各二人,以统辖十六门门军。 [2]摘自商务印书馆《顺治写真》,陈捷先著,2011。【此书真是不错,推荐!】 第一百零六章——多衔就是牛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PS:这今晚将要发布的这一章之前,字数刚好达到了50万字。不多不少了。 一直没有加V,因为一直感觉自己的作品还打不到和读者伸手要钱的程度,充其量只能算是拙文。还有一处担忧,就是看的人其实真的很少,也许这样的水平还伸手要钱,就更不会有什么人气了…… 但,作为潜力签的东东,将近两个月的摸爬滚打,终于发现一个残酷的道理——自己一天不V,一天就会受到某种歧视。来自于后台,来自于方方面面…… 终于,今天下午作者短信箱里受到这样一封短信——“您的作品已经达到潜力VIP作品的条件,可以在作家专区自主申请上架销售。详情请至:http://bbs.qidian.com/show/*****。”其实,我二十万字的时候就可以自主Vip了有木有?我那时候说不到30万字绝不V有木有?但我还是被自己打败了,好吧,加上一章V,看看有没有人还会怀疑我太监。 也许不会有几个人看,但我隆重表态:这篇文章即使只有一位读者跟读,我也会写完600万字,而且绝不草草完本。我会写完整个康熙世界史! 也许不会有几个人看,但我表态:这篇文章即使有一位读者跟读,我也会写完600万字,而且绝不草草完本。我会写完整个康熙世界史! “让开让开!”随着乱哄哄的驱赶嘈杂,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急忙忙闪开一条道路,紧接着跑进来十几名亲兵,手握佩刀、火枪,冲到罗刹火枪兵的面前才不得不停下脚步。 “怎么?你们要造反不成?”后面,一位满洲军官骑在马上,也随着亲兵开路来到圈外,威风凛凛高声断喝! 别科托夫望去,只见后面来了一大队的镶红旗兵士。看样子足足有三四百人,立即在心中暗叫:“凶多吉少!”人家那些兵手里面可都是真家伙的火枪,有药有丸,不像自己这边全是烧火棍! 最最关键的是,作为一名老雇佣兵,他一眼就看出,这帮子士兵一个个生龙活虎、气势汹汹。精气神十足,目光中透着一股子杀气,好像刚从阵仗上下来一般! “你们都闪开!”无奈之下,别科托夫打定主意,要用谈判的方式解决今天的问题。于是,用俄语冲着外围的自己人吆和着。看到罗刹队慢慢闪出一条道路。马上的军官面露欣喜之色,看别科托夫的目光也有些欣赏之意。 “请问军官阁下,您是哪一位?”别科托夫看到圈内对面的城门尉不再剑拔弩张了,也就顺势放下了拳头,又用满语问道。 “本官乃是镶红旗满洲都统第四参领所属第十佐领之世管佐领[1]!”马上来人高声回道。 “别克大人,正四品!”一旁的通译赶紧补充一句,也算是给这帮罗刹人好心提醒了。 “哦!卑职罗刹队包衣佐领。别科托夫,见过佐领大人!”别科托夫倒是不糊涂,从四品见了正四品,也就赶紧行了军中常礼。 “好,看你虽是洋夷,却也算是个汉子,知道点礼数!”马上来人表示了肯定,“别克先生”暗想:“终于来了个懂礼貌的人呀!这就好办……” “不过。你天子脚下纵兵闹事,罪不可赦!来人,给我拿下!”不料这第二句,却话锋直下,惊得别科托夫一身冷汗! “大人!且慢!”外围再一次传来一声,却没有骑在马上那人的底气十足。 准备动手的镶红旗军士不得不停下冲向别科托夫的脚步,无奈的回头望向马上的主官。看见手下人停了手。佐领大人有些懊恼,恶狠狠回头向圈外看去。 只见拨开人群挤进来的,虽然一身从五品官服,可从自己亲兵面前走过的时候。有意无意躲躲闪闪的,生怕那些明晃晃的刀枪碰到自己一般。见此光景,佐领大人一阵冷笑,骑在马上趾高气昂的问道: “来的这位又是谁呀?” “回禀大人,下官,下官皇仆局启心郎……”来人气喘吁吁,再加上经过一片刀光剑影心有余悸,磕磕巴巴刚说出官职,还没来得及报出姓名。 “什么黄局黑局的?本官怎么没有听说过?哪里来的也敢自称朝廷命官启心郎?来人,把他给我一起绑了!”佐领大人不等对方说完,突然命令道。 “嗻!”近旁两名亲兵一声应喝,上来就拿住了这位从五品官员。 “大人,你!你!”官员又惊又吓的,说不成句了。 “我什么我?拿下!”佐领气势逼人。 按理说,军官做到了佐领一职,虽然是正四品,可因为身在行伍,往往会对身为文职的官员格外高看一眼。清初之时尽管尚武,可入关十多年了,这种汉人老辈传下来的潜规则也有了一定市场。但今天这位四品佐领却好不给面子,而且根本不把刚刚成立的“大清皇家仆役局”放在眼里,就有些奇怪了。 “大人私绑朝廷命官,难道是想作奸犯科不成?”正在此时,后面又传来一声细细的断喝。对,细细的,像女人一般尖声尖气,却是实实在在的“断喝”,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在里面。引得众多兵士和那位佐领大人一起又一次回头。 不错,现在出场的正是乾东五所之二所佐领太监——梁功。梁功的级别也高不到哪里去,太监佐领,五品而已,和被绑了的这位启心郎大人一个级别,可那气势就不一样了。 “哦?公公是哪里当差的?怎么出了宫了?”佐领大人没有太过凶恶,却还是高高在上。 “咱家乾东五所佐领太监,梁功,见过佐领大人!”梁功施礼打千儿,先礼后兵。 “好说好说。公公不在所里面当差,跑出来作甚?” “咱家是奉……奉了主子的意思,陪着启心郎大人过来调停罗刹队和护门军校的事儿的。”梁功本来想报出贝勒爷玄烨的名号,却发觉万一这个不知名的武官不给面子的话,对如日中天的小爷声望不利。而且刚才启心郎已经说了皇仆局的名号。那人根本不接话茬,说不定是刚刚从京外作战回来的,压根就不知道这码子事,那就说了也白说,还不如不说。 “调停?哼,有趣得很,皇上立的那块铁牌难不成管不住你了吗?啊!给我一并拿下!”佐领大人突然翻了脸。 “我……”梁功闻听“铁牌”二字。一时没了话,耳边全是当初小爷玄烨多次在自己身边劝导的那些“宫内宫外差别”之言,瞬间有种懊悔,真的应该好好听听小爷的劝告,自己这太监身份,的确不好出来瞎办差的。 就在兵士将梁功也开始五花大绑的时候。小功子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于是急忙高声断喝: “大胆奴才,你刚才直呼主子尊号,为何不下马肃立?” “哼,将在外……” “放屁,你睁眼看看,这里是天子脚下。皇城还没出呢,你就将在外?反了你了!” “我……”轮到佐领下不来台了,在马上磨叽片刻,只好甩镫离鞍,下了战马。 “好小子,有你的,看我后面怎么收拾你!来人,把这两个。连同那些个作乱的洋夷,都给我带回去!”下了马的佐领大人有些失了气势,懊恼的吩咐道。 内圈的“别克先生”看到了梁功,以为自己的小主人来救自己了,满心欢喜。不料片刻功夫,外边这两位都给捆了,一时有些焦急。大喊起来:“梁管家,梁管家,王子殿下呢?” 佐领闻听,回头奇怪的看看别克托夫。欲言又止,还是一挥手,就准备带走。 “大清多罗贝勒、皇二子到!”正在此时,外圈再次传来细细尖尖的通报声,一群看热闹的百姓急忙闪出通道,跪在两侧。就连佐领大人的亲兵,闻听是皇子,也是不得不单膝跪地。 原来,喊这一嗓子的,是小太监王三喜。他跟着弘毅的肩舆一路跑来,老远就看着西安门下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头,知道到了地方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没有请示汇报,直接高喊了这一嗓子。 看到前面人群让出道路,弘毅十分满意三喜这不经请示的急智,笑着说道:“喊得好!不过下次记住了,喊全活儿!玛拉,再来一嗓子!” “嗻!”前面领路的玛拉,运足了气力,高声大喊道: “大清多罗贝勒、火器营左总统大臣、下五旗宗室总理、宗人府左宗人兼领皇家仆吏局掌印大臣,到——” 这一嗓子出来,那就体现出了气魄了,吓得已经跪在地上的旗人百姓纷纷伏低了身子,却都使劲扭着脑袋网上看。是啊,谁不想看看这位皇子贝勒爷,到底是生得如何神奇! “什么?这一下来了几个这是?这声音……”圈内的佐领大人有些不明所以,低声问后面的亲兵。可这位亲兵也是一头雾水,摇头不知。 “佐领大人,是多罗贝勒爷来了,就他一人儿!怎么,你不知道这位小爷?”身后的城门尉还算机灵,发现前面这一群人没有反应,急忙过来解释提醒。 “一个人?这么多头衔?我这出去一年多,还真是不知道。二阿哥?没听说皇上的阿哥有成年了的呀?罢了,随我去迎接这位身兼多职的贝勒爷!”佐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寻思着是不是哪位宗室封了贝勒爷又过继给了当今皇上,这声音听着也是熟悉……好半天才如梦初醒,整整衣冠,向外迎去。 不用小爷吩咐,领队的玛拉、护持的三喜,还有抬轿的轿夫,此刻早就在两侧人群的夹道上四平八稳、慢慢悠悠的走着,尽显皇家威仪。 肩舆上的弘毅根本就没有下来的打算,还准备再来一次当日午门外坐肩舆训斥罗刹人的好戏呢!而且一路走来,凡是有那些胆子大一点的百姓抬头偷眼打量自己,他都是笑着应对,还不时点点头、挥挥手,这可把底下一群旗人给骚动起来了! 不管你是哪个旗下的,上三旗也好下五旗也罢,见着了皇子外加下五旗宗室总理,那就是自己的主子了!旗人尚礼节,见了主子是一定要请安的。于是,慢慢的,凡是肩舆经过的地方,下面总会传来“给贝勒爷请安!”这样的唱诵,不一会儿,整个西安门下,全是乱哄哄的请安声音了。 弘毅十分自得,穿越之前,自己就是小民一枚,什么时候享受过这种待遇?现在不求而来,还不好好表现一番?于是,他的手挥得更勤了,也更是引发了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看来,自己手下那帮人,最近这舆论工作做的不错! 正想着,却隐隐约约在欢呼声浪之中传来貌似玛拉的一声“阿浑!(满语哥哥的意思)”嘿,玛拉哥哥你也崇拜起我来了吧?淡定一点好不好!我不做大哥好多年好不?玛拉,你不要盲目崇拜好不好!再说了,现在这个年头,你叫我“小爷”可比“大哥”敞亮多了! 正在弘毅暗自得意的时候,却发现前面道路尽头出现了一位四品武官,低着头小碎步、趋趋而来。 “呵!城门尉不过是从四品,这位却高一级,应该不是这里的主管。看来事情果然、果真、果不其然的不简单呀!”弘毅暗自思量,斗争矛头直指那位镶红旗“前”旗主、平郡王罗科铎。 恰恰就在此时,前面引导的玛拉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整得后面的轿夫忙不迭止步,引发坐在上面、正在频频挥手的弘毅也来个急刹车! 好你个玛拉,关键时候掉链子,还知不知道维护小爷我的形象了!先不管你,回去收拾你去!弘毅愤愤然。 “奴才,镶红旗满洲都统第四参领所属第十佐领,和托,给贝勒爷请安!”对面那位武官虽然低着头,却能瞧见眼前的轿辇戛然而止,急忙抢前几步,单膝跪地称颂。 “玄烨见过佐领大人!”弘毅也是礼数周全,只是不下轿。 “啊!”来人抬头之时,发现肩舆上坐着的居然只有一位貌似两三岁的孩童,禁不住惊叹一声,失口而出。 弘毅不以为意,见怪不怪了。这位官员一定是刚刚进京,没见过、甚至没听过自己的种种神威罢了!刚要开口吓他一下,却被自己听到的一句吓了一跳! “阿浑!”肩舆下面的玛拉也是脱口而出地清晰喊出了这一句! [1]世管佐领,顾名思义,就是子子孙孙做佐领一职,世袭佐领。此处和托一职有考据,并非杜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零七章——巧送知遇恩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原来,这位佐领大人,正是当初在琉璃厂私访之时,玛拉和弘毅说起的自己的“家兄”和托! 看着和托张着嘴巴、一脸不相信如此威风的贝勒爷,居然还是个屁大点的孩子,弘毅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先入为主、雷厉风行地拿下他,而是冲玛拉问道:“玛拉,这位大人你认得?” “回贝勒爷的话,这位正是奴才的家兄,名讳和托。请贝勒爷责罚奴才失礼之责。”玛拉回过身来,单膝跪地。 和托看见兄弟跪下了,想说什么,也想去搀扶,却最终还是碍于贝勒爷在前没有丝毫动作言语。其实刚才玛拉大喝一声通传贝勒爷驾到,他最后还是听出自己的兄弟来了,故而此时相见却不似玛拉一般惊诧。只是自己征战在外经年,昨日刚刚带着手下一队兄弟回了京师休整,尽职尽责忙活了一晚大小事务,没有离开军营半步,自然不能回自己府上,也就更没有机会与在宫内当值的弟弟见面了,所以今日得见,还是有些动情的。 “哦……和托,就是你所说的,那位:顺治元年,以噶布什贤甲喇章京从龙入关,破李自成潼关,移兵下江宁。复从贝勒博洛徇浙江,破明总兵方国安等于杭州。复略福建,所向克捷。攻汀州,先登,克其城。论功,并遇皇上恩诏,授喇布勒哈番兼拖沙喇哈番。去年从征云南,击败南明贼寇白文选,进取永昌,夺澜沧江铁索桥……的你的家兄,和托大人?”弘毅张口就来,十分麻溜的背诵了一遍当日玛拉所说的和托的英勇事迹。 “贝勒爷垂爱!正是!”玛拉受宠若惊,连连称是。一旁的和托更是惊为天人:如此一个娃娃,居然有这么好的记忆力,把自己的战功说的丝毫不差,怪不得小小年纪。就能显爵加身、高位得坐了!心下立即有了九分九的崇拜,更是理解了刚才一众旗民高声请安的行状。 “如此说来,是玄烨无状托大了!和托大人,失敬失敬!”弘毅再次抱拳施礼,却丝毫没有要下轿的意思。长个头之前,绝对避免和初次见面的重要人物站在一个水平线上,这是小贝勒爷的原则。 “和托何德何能。怎能让贝勒爷如此挂怀!”和托在地上还没起来,却再一次行了军礼,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觅得知音的激动。 原来,自从那日玛拉向弘毅说起自己兄长的事迹,并且表现出十二分的崇拜之后,弘毅就默默记下这段履历。想起来就默念一番。究其原因,就是等着找个时机见过这位神勇的和托,好好收拢结交一番,还可以进一步巩固自己在玛拉心中的地位。不想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今天这样一个不期而遇的日子,果然让自己给用上了。 “和托大人快快请起。玄烨年幼,本应下来施以抱见之礼[1]。可皇命在身,还请原谅!”弘毅十分客气,极尽延揽之能事。 “啊!奴才不知皇上钦差驾到,奴才该死!”和托闻听“皇命”一词,立即改单膝为双膝跪地,等着圣谕。 “和托大人不必如此,起来说话吧。我皇阿玛只是让我过来瞧瞧,好好管教一下我手下这些个罗刹火枪兵。免得伤了自家人的和气。如今看来,到都不是什么大事,是吧?”弘毅坐在肩舆上象征性的往人群内望了望,看到别科托夫满脸血污的冲自己傻了,全当没看见一般。 “贝勒爷?那些罗刹兵是您的手下?”和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未成年的贝勒爷也可以带兵了?没听说过呀? “哦,和托大人有所不知,这对罗刹兵原本隶属于火器营。我腆居火器营左总统大臣一职,这个嘛,自然……”弘毅表现的似乎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哦,奴才明白!奴才明白!”和托恍然大悟。 “不光是他们。这皇仆局,也就是皇家仆役局的启心郎,也是我的官衙主事。还有那个二所佐领太监,是我的使唤人,佐领大人,您看……”弘毅不忘前面几位被自己拿来做炮灰的兄弟,话一出口,这两位怎么还不死心塌地跟着自己? “哦!哦!奴才刚刚回京,实在不知道其中原委,还请贝勒爷赎罪!快快给两位松绑!”和托借坡下驴,吩咐手下。 “谢过和托大人了!”弘毅十分领情。 见梁功和那个皇仆局启心郎终于重获自由,弘毅在肩舆上说道: “和托大人,既然来了,我还是要替皇阿玛问句话的,你看可否?” “奴才恭听圣训!”和托赶忙正顶戴、甩蹄袖,领着一众兵丁跪伏在地。 “皇上问话:西安门下争执双方,可有动武之人?可有兵卒受伤?如有,速速缉拿,交九门军巡捕营[2]并兵部职方清吏司议处。如何处置,奏朕!”弘毅拿出皇帝的招牌,却毫无顾忌地按照自己的思路说话,准备将今天这场闹剧草草收场、拍板钉钉。 “回主子的话,罗刹队包衣佐领和西安门城门尉各自羁縻属下兵卒,双方只是口角,没有什么不堪之事!”和托叩首回话,说假话吗?当然不是,打架的场面自己可没见着,道听途说如何敢应付皇帝问话? 原本和托的确是受人之命前来弹压的,可如今皇帝都听说此事了,还派了自己的儿子过来,结果只能是谁吃了亏,谁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了。 “好,皇上的话问完了。和托大人快快请起吧,皇命在身,身不由己呀,你别怪我多事才好啊!” “奴才不敢!贝勒爷辛苦!”和托还是跪着奏事。 “你应该是刚刚从云贵险要之地征战而回,多有劳顿,实在不必多礼了!快快请起!”弘毅说完,就抬手示意玛拉。 “奴才昨日刚刚进京!多谢贝勒爷错爱!”和托再次施礼,可就是不起来。 玛拉看得明白,起身先扶起哥哥,而后再次单膝跪地,给哥哥施以抱见礼。哥哥和托却没有托大,急忙同样俯下身来。回之以抱见之礼。一来一往之间,兄弟二人早已喜极而泣。 “哈哈,有你兄弟二人,武将精忠报国,侍卫尽忠职守,实在是大清之幸、皇阿玛之喜呀!”弘毅十分满意,回头面北而礼。玛拉刚才这个抱见礼。表面上看是弟弟敬哥哥,往深里想,却又有了替自己主子施礼的含义,不怕你和托不领情! “贝勒爷,您天降祥瑞,才真正是我大清之福呀!”和托一边拉着弟弟站起来。一边称颂小爷。虽然连年征战在外,没有听闻这位两岁小孩的种种神奇,可刚才这短短几番对话接触,的确是出人意料,因而凭着自己的揣测说了两句吉祥话,未曾料想还都说在了点子上。 “哈哈,哪里哪里。不如这样。既然你是玛拉大哥,我就冒昧称你为和托兄了,如何?”弘毅继续拉拢。 “奴才不敢造次!”和托哪里敢应承皇帝的儿子叫自己哥哥的道理,急忙再次跪倒。 “不必如此,快快请起呀。我是真心实意结交英雄,还请和托兄不要拒人千里呀!” “这……”和托没了主意,支吾不语。 “阿浑,贝勒爷虽然高位显爵、金乌下发。却待我们这些下人奴才十分和善,从来不打诳语。既然贝勒爷看得上你我兄弟,依我看,您就应承了吧!”玛拉及时介入。 “奴才万死!奴才兄弟二人,惟贝勒爷马首是瞻!”行伍出身的和托这会子是真有些激动了。 “和托兄错了,是我们三人惟大清皇帝、我的皇阿玛马首是瞻才对!”弘毅笑着纠错,心里那个美呀。 “是是是。奴才一家为皇上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和托和马拉急忙再次跪地叩首。 双方礼尚往来之时,汤若望也赶来了。有了玛拉这个两边的熟人,弘毅又格外给他兄弟二人面子,事情自然好办多了。一拨人三下五除二就迅速解决了整个事件: 第一,护门军校十分有眼力价的统一了口径:误会误会,见着洋夷不太习惯,还以为是细作。于是保全了百十号罗刹人。和托自然少不了“弹压”着城门尉十分情愿的道歉,“别克先生”一伙也在弘毅的指挥下十分绅士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第二,汤若望在弘毅的眼神指挥下,稍稍有些不太情愿的同意——自己的南堂可以让信奉东正教的罗刹降兵作为礼拜堂,而且从大后天的礼拜天开始。(史料记载,康熙年间被俘的俄罗斯人,的确是借用北京南堂和东堂来祈祷礼拜的。) 临别之时,弘毅“执意”要玛拉随着兄长同去,也好叙叙兄弟之情。但哥两个说什么也不同意,非要先让玛拉护送贝勒爷回宫。于是,弘毅也就“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其实,无论是弘毅还是玛拉,此时都不想错过第一时间与对方做个深入交流。 “汤老玛法,火器研究院和那本书的事情,你可要hurry-up!”这是弘毅和汤若望的临别赠言,老洋人一脸诚惶诚恐,再一次当做天主圣音一般。 罗刹队百十号人,自然是在别科托夫的统领之下,乖乖返回了景山火器营驻地。临行之时,弘毅简短告诉他不久之后,还会有一营绿营军和他们合编一处。这几日,一定要谨小慎微,否则,有你小子好果子吃!别克受了如此一出,自然俯首帖耳。 一切解决得风轻云淡,而且没有用到皇帝的手谕。是弘毅忘了吗?自然不是。 回到宫内,弘毅先去位育宫复命,其时孔四贞“小姑姑”已经走了。西安门事件的整个过程,被弘毅的小嘴描述的有惊无险,只是没有提及自己碰到了和托,也将自己对这件事情背后主谋的判断半遮半掩的搪塞过去了。福临自然十分满意,而且再三强调要玄烨把这支亲兵调教好了。小皇子俯首帖耳。 再回到东二所,季开生已经等在这里了。 “贝勒爷,我二人有要事禀报!”弘毅还没进门,季开生就拉着玛拉准备开口。 “慢!我也有要事要和你们商量。”弘毅没有乱了分寸,而且是以我为主。 “嗻!”小爷才是爷,任你有天塌下来的大事,你也要先顶着,挺小爷先说。 “玛拉。我待你如何?”弘毅坐在炕上,张口就是这一句。 “贝勒爷待我恩重如山!”玛拉一惊,还以为自己今早那点糗事已经被告发了,急忙诚惶诚恐跪地就拜。 这在弘毅眼中,就是表忠心的标准动作。 “好,今后我也不会轻视了你。不过,你大哥和托。我也打算帮衬他一把!” “啊?”玛拉没明白。 “你大哥跟错了人了!难道你不想拉他一把?”弘毅不是信口胡说的。和托亲口承认昨日刚刚进京,那帮亲兵手下按照常理不会这么快就到西安门当值,而且看样子也是事发之后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 为什么偏偏是刚刚归建的镶红旗人马,风尘仆仆就来给西安门下的守门军校打气助威?既然北京城人人皆知罗刹队跪在火器营,而这火器营有是自己这位小贝勒爷的场子,那么派任何一个驻扎在京师的镶红旗佐领。都不会不有所顾忌!如此说来,最合适的不给自己面子的人,就是出征在外、不了解这一年多自己“光辉事迹”的人了!而这个人,恰恰就选中了和托!如此说来,镶红旗前任旗主的嫌疑最大! 一定是他得知罗刹兵与守门军校起了争执之后,临时想出这么一个折损自己的好主意!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自己的玛拉赶回来的是那么及时! 刚才在西安门。自己没有说破,更没有一查到底,归根结底,是想保全玛拉这位兄长。还有一层深意,却也是不可强求、尽力而为,那就是争取平郡王罗科铎!要知道,这位郡王在康熙朝的正史上,可是为他堂叔玄烨立下了不小功绩的。可不能因为自己穿越而来、削了人家的镶红旗旗主地位。就化友为敌! “请贝勒爷明示!”玛拉追问。 “好,其实非常简单,以你大哥的品性,你如此这般便可!”弘毅示意玛拉起身近前来,并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二人和一旁的季开生听的分明。 [1]抱见礼是满族大礼,也称抱腰礼。抱腰礼行礼时。行礼人右腿抢上一步,两手张开,左膝着地,双手抱住受礼者腰部。头轻轻顶于受礼者胸下,受礼者略弯腰,双手轻抚施礼人的头。 [2]九门军巡捕营,即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简称“步军统领衙门”,也有“九门提督”、“步军营”、“巡捕五营”等多种称谓)的前身。清初,置九门军巡捕三营统于兵部职方司,以汉族官员掌其政令,康熙十三年(1647)始设提督九门步军统领,以满族大臣总管其事。康熙三十年(1691),以巡捕三营并属于步军统领,乾隆四十六年(1781)增为巡捕五营。为保卫京师及维护京城的社会治安,顺治初年即设立步军统领衙门,主要是统领京城内及城郊的八旗步军。1674年(康熙十三年),为了加强京师的武装警卫力量,护卫皇城安全,康熙帝下令由“步军统领衙门”接管北京内城9座城门的武装警卫任务,随后北京外城的7座城门也由步军统领衙门负责把守。至此,其任务与编制已不同于一般的驻京八旗军队。掌京城守卫、稽查、门禁、巡夜、禁令、保甲、缉捕、审理案件、监禁人犯、发信号炮等要职。1691年(康熙三十年),又进一步扩大了步军统领衙门管辖范围与职权,将京师外城及京郊的巡捕营也划归其管辖,至此,维护京城内外的社会治安也成了步军统领衙门的职责之一。1782年(乾隆四十六年)巡捕营扩编,增加到中、南、北、左、右等五营,所以又有了“巡捕五营”之称。最盛时,步军统领衙门所属部队曾有满、蒙、汉八旗步军及绿营兵丁20000多人。巡捕五营马步军1万余人(其中骑兵4000多人)。成为清朝在京师地区的主要警备力量,也是清朝维持首都治安的一支警察部队。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主要职责为保卫京师安全及维护社会治安,它从清朝定都北京起设立,直至清亡一直存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零八章——大家很默契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皇上问话:西安门下争执双方,可有动武之人?可有兵卒受伤?如有,速速缉拿,交九门军巡捕营[1]并兵部职方清吏司议处。如何处置,奏朕知道!”弘毅拿出皇帝的招牌,却毫无顾忌地按照自己的思路说话,准备将今天这场闹剧草草收场、拍板钉钉。 “回主子的话,门下虽有争执,却因罗刹队包衣佐领和西安门城门尉各自羁縻属下兵卒,双方只是口角,没有什么不堪之事!况且罗刹队本是要去为皇上祈福于天,只是西洋夷人,对我九门成例不甚了解,这才有了误会。请皇上圣裁!”和托叩首回话,说假话吗?当然不是,打架的场面自己可没见着,道听途说如何敢应付皇帝问话? 原本和托的确是受某人之命前来弹压的,可如今皇帝都听说此事了,还派了自己的儿子过来,结果只能是谁吃了亏,谁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了。 “好,皇上的话问完了。和托大人快快请起吧,皇命在身,身不由己呀,你别怪我多事才好啊!” “奴才不敢!贝勒爷辛苦!”和托还是跪着奏事。 “你应该是刚刚从云贵险要之地征战而回,多有劳顿,实在不必多礼了!快快请起!”弘毅说完,就抬手示意玛拉。 “奴才昨日刚刚进京!多谢贝勒爷错爱!”和托再次施礼,可就是不起来。 玛拉看得明白,起身先扶起哥哥,而后再次单膝跪地,给哥哥施以抱见礼。哥哥和托却没有托大,急忙同样俯下身来,回之以抱见之礼。一来一往之间,兄弟二人早已产不多快喜极而泣了。 “哈哈,有你兄弟二人,武将精忠报国。侍卫尽忠职守,实在是大清之幸、皇阿玛之喜呀!”弘毅十分满意,回头面北而礼。玛拉刚才这个抱见礼,表面上看是弟弟敬哥哥,往深里想,却又有了替自己主子施礼的含义,不怕你和托不领情! “贝勒爷。您天降祥瑞,才真正是我大清之福呀!”和托一边拉着弟弟站起来,一边称颂小爷。虽然连年征战在外,没有听闻这位两岁小孩的种种神奇,可刚才这短短几番对话接触,的确是出人意料。因而凭着自己的揣测说了两句吉祥话,未曾料想还都说在了点子上。 “哈哈,哪里哪里。不如这样,既然你是玛拉大哥,我就冒昧称你为和托兄了,如何?”弘毅继续拉拢。 “奴才不敢造次!”和托哪里敢应承皇帝的儿子叫自己哥哥的道理,急忙再次跪倒。 “不必如此。快快请起呀。我是真心实意结交英雄,还请和托兄不要拒人千里呀!” “这……”和托没了主意,支吾不语。 “阿浑,贝勒爷虽然高位显爵、金乌下发,却待我们这些下人奴才十分和善,从来不打诳语。既然贝勒爷看得上你我兄弟,依我看,您就应承了吧!”玛拉及时介入。 “奴才万死!奴才兄弟二人。惟贝勒爷马首是瞻!”行伍出身的和托这会子是真有些激动了。 “和托兄错了,是我们三人惟大清皇帝、我的皇阿玛马首是瞻才对!”弘毅笑着纠错,心里那个美呀。 “是是是,奴才一家为皇上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和托和马拉急忙再次跪地叩首。 双方礼尚往来之时,汤若望也赶来了。有了玛拉这个两边的熟人,弘毅又格外给他兄弟二人面子,事情自然好办多了。一拨人三下五除二就迅速解决了整个事件: 第一,护门军校十分有眼力价的统一了口径:误会误会,见着洋夷不太习惯,还以为是细作。于是保全了百十号罗刹人。和托自然少不了“弹压”着城门尉十分情愿的道歉。“别克先生”一伙也在弘毅的指挥下十分绅士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第二,汤若望在弘毅的眼神指挥下,稍稍有些不太情愿的同意——自己的南堂可以让信奉东正教的罗刹降兵作为礼拜堂,而且从大后天的礼拜天开始。(史料记载,康熙年间被俘的俄罗斯人,的确是借用北京南堂和东堂来祈祷礼拜的。) 一场误会终于在十分的默契配合之中烟消云散了。 弘毅要回去复命,和托要回营安顿部众,汤若望要回去在自己的南堂做些准备,各自都有公务,于是和气道别、好聚好散、后会有期。 临别之时,弘毅“执意”要玛拉随着兄长同去,也好叙叙兄弟之情。但哥两个说什么也不同意,非要先让玛拉护送贝勒爷回宫。于是,弘毅也就“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其实,无论是弘毅还是玛拉,此时都不想错过第一时间与对方做个深入交流。 “汤老玛法,火器研究院和那本书的事情,你可要hurry-up!”这是弘毅和汤若望的临别赠言,老洋人一脸诚惶诚恐,再一次当做天主圣音一般。 罗刹队百十号人,自然是在别科托夫的统领之下,乖乖返回景山火器营驻地。但不同的是,弘毅让他们跟在自己的身后,护驾而行。 既然是亲兵,就用起来吧。 队伍整队完毕,临行前,弘毅简短告诉别科托夫:不久之后,还会有一营绿营军和他们合编一处。这几日,一定要谨小慎微,否则,有你小子好果子吃!别克受了如此一出,自然俯首帖耳。 “还有,你回去给我制定一个内务纪律条例去!”弘毅丢下一句话,起轿而去。 “殿下,什么是内务纪律条例?”别克在后面喊。 “就是你这个罗刹队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一条条列清楚了!”弘毅说这话的时候头都没回,而且还补充一句:“快给我跟上!” “嗻!”别科托夫十分神气的回了一句,指挥一群高鼻梁、深眼窝的罗刹人赶紧跑步跟上弘毅那一顶忽悠忽悠的肩舆。 一切解决得风轻云淡,更没有用到皇帝的手谕和“若朕亲临”的信物。难道是弘毅忘了吗?自然不是。 * * 回到宫内,弘毅先去位育宫复命,其时孔四贞“小姑姑”已经走了。西安门事件的整个过程,被弘毅的小嘴描述的有惊无险,只是没有提及自己碰到了和托,也将自己对这件事情背后主谋的判断半遮半掩的搪塞过去了。福临自然十分满意。而且再三强调要玄烨把这支亲兵调教好了。小皇子俯首帖耳。 再回到东二所,季开生已经等在这里了。 “贝勒爷,我二人有要事禀报!”弘毅还没进门,季开生就拉着玛拉准备开口。 “慢!我也有要事要和你们商量。”弘毅没有乱了分寸,而且是以我为主。 “嗻!”小爷才是爷,任你有天塌下来的大事,你也要先顶着。听小爷先说。 “玛拉,我待你如何?”弘毅坐在炕上之后,张口突然就是这一句。 “贝勒爷待我恩重如山!”玛拉一惊,还以为自己今早那点糗事已经被告发了,急忙诚惶诚恐跪地就拜。 这在弘毅眼中,现在跪拜就是表忠心的标准动作了。 “好。今后我也断不会轻视了你。不过,你大哥和托,我也打算帮衬他一把!” “啊?帮衬?”玛拉没明白。 “你大哥跟错了人了!难道你不想拉他一把?”弘毅不是信口胡说的。和托亲口承认昨日刚刚进京,那帮亲兵手下按照常理不会这么快就到西安门当值,而且看样子也是事发之后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 为什么偏偏是刚刚归建的镶红旗人马,风尘仆仆就来给西安门下的守门军校打气助威?既然北京城人人皆知罗刹队归在火器营,而这火器营又是自己这个红极一时的小贝勒爷的“场子”。那么派任何一个驻扎在京师九门之内的镶红旗佐领,都不会不有所顾忌的!如此说来,最合适的、有可能会不给自己面子的人,就是出征在外、不了解这一年多自己“光辉事迹”的人了!而这个人,恰恰就选中了和托!如此说来,镶红旗前任旗主的嫌疑最大! 一定是他得知罗刹兵与守门军校起了争执之后,临时想出这么一个折损自己的好主意!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自己的玛拉赶回来的是那么及时! 刚才在西安门。自己没有说破,更没有一查到底,归根结底,是想保全玛拉这位兄长。还有一层深意,却也是不可强求、尽力而为,那就是争取平郡王罗科铎!要知道,这位郡王在康熙朝的正史上。可是为他堂叔玄烨立下了不小功绩的。可不能因为自己穿越而来、削了人家的镶红旗旗主地位,就化友为敌! “请贝勒爷明示!帮我大哥于水火”玛拉其实还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小爷说了,那不明白也要办!于是果断追问。 “好。其实非常简单,以你大哥的品性,你如此这般便可……”弘毅示意玛拉起身近前来,并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二人和一旁的季开生听的分明。 [1]九门军巡捕营,即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简称“步军统领衙门”,也有“九门提督”、“步军营”、“巡捕五营”等多种称谓)的前身。清初,置九门军巡捕三营统于兵部职方司,以汉族官员掌其政令,康熙十三年(1647)始设提督九门步军统领,以满族大臣总管其事。康熙三十年(1691),以巡捕三营并属于步军统领,乾隆四十六年(1781)增为巡捕五营。为保卫京师及维护京城的社会治安,顺治初年即设立步军统领衙门,主要是统领京城内及城郊的八旗步军。1674年(康熙十三年),为了加强京师的武装警卫力量,护卫皇城安全,康熙帝下令由“步军统领衙门”接管北京内城9座城门的武装警卫任务,随后北京外城的7座城门也由步军统领衙门负责把守。至此,其任务与编制已不同于一般的驻京八旗军队。掌京城守卫、稽查、门禁、巡夜、禁令、保甲、缉捕、审理案件、监禁人犯、发信号炮等要职。1691年(康熙三十年),又进一步扩大了步军统领衙门管辖范围与职权,将京师外城及京郊的巡捕营也划归其管辖,至此,维护京城内外的社会治安也成了步军统领衙门的职责之一。1782年(乾隆四十六年)巡捕营扩编,增加到中、南、北、左、右等五营,所以又有了“巡捕五营”之称。最盛时,步军统领衙门所属部队曾有满、蒙、汉八旗步军及绿营兵丁20000多人。巡捕五营马步军1万余人(其中骑兵4000多人)。成为清朝在京师地区的主要警备力量,也是清朝维持首都治安的一支警察部队。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主要职责为保卫京师安全及维护社会治安,它从清朝定都北京起设立,直至清亡一直存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零九章——开生献画作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玛拉和季开生三人在东二所“密谋”一番之后,已近午时。玛拉急匆匆要去宫外镶红旗驻地找他大哥,顺便执行小爷的最新指示。自始至终,玛拉没有丝毫的怀疑和反对,在他心目中,能够得到这样一个看重自己、看中大哥的主子,就一定不会心存芥蒂,也绝不会怀疑小爷的计划会害了自己或者大哥。 弘毅没有阻拦玛拉,只说了一句话:“别饿着肚子,传膳房送点吃食也可,去营中与和托共进也罢,而且还可以喝点酒水,好好叙一叙你们的兄弟情深,毕竟,已经一年多没有见面了。下午你不必当值就是,我今日还顾不上出宫。” 玛拉满怀感激的走了。 季开生见状,也勉勉强强说要告辞,其实是在客气,怕打扰贝勒爷享用午膳,还有那剂“奶口”。但自己憋了一上午的诸多要紧事,还没有来得及汇报,于是脚下却钉了钉子一般不见行动。 弘毅知道季开生不请自来一定另有它图,于是十分诚恳的说:“季师傅,今日就在所里用饭吧,我还有些事与你商量,可以边吃边说。”说完,也不听季开生那些客套言辞,就吩咐梁功去膳房安排。 梁功出了正屋,冲着庭院里远远侍立的王三喜招手,态度很是和蔼。 “公公,您什么吩咐?”三喜屁颠屁颠跑将过来。梁功等到他来到身边,却一言不发,自顾自走下月台,来到院子的一隅。或过头来,那三喜果然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后面,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十分恭顺。 “嗯!我说小喜子,你今儿上午差事办的不错呀?”梁功一脸和颜悦色。在西安门的时候,梁功被和托亲兵捆绑之时。也没有失望落魄,他知道,小爷能这么安排,一定是知道自己会有今日被缚之事的,也就是说,自己这幅落魄样子,说不定还可以让小爷好好拿来运用一番。在这些不知死活的镶红旗兵士面前树立一下他贝勒爷的威风。 当听到王三喜那一声通传的时候,说实话,梁功心中有了一丝波澜——以前这差事可都是自己来做的,今日换做了那个只会在二所守门打扫的下等使唤人王三喜,难不成自己不再,这小子趁机上位?如果如此。必须有所对策! 回宫的路上,梁功已经当仁不让的“抢占”了小爷肩舆旁的重要位置,试探三喜的反应。谢天谢地,那小子乖乖退到小爷身后,低眉顺目地就这么跟了一路。如此一来,梁功心下大宽,却还是不能完全释怀。如今小爷传膳。小梁子准备故意提点一下这个小喜子。 “喜子我还不是平日公公您里教导的好,再说比起您给咱们小爷办差的那架势和气魄,我还差得远呢……”王三喜一脸巴结讨好。 “嗯,你小兔崽子有数就好!”梁功年纪比三喜也大不了几岁,可说起这话却一点也不含糊。 “喜子有数,有数的很呢!这东二所之内,您可是我们这群使唤人的主心骨呢!”三喜回答的干脆利索。 梁功回头望了望小爷的正殿,确认这个距离自己的言语一定不会被屋内之人听到。这才放低声调,却心安理得的说道: “嗯!你听好了,小爷今日回来的路上,我就替你说起今日那一嗓子通传办的不错,小爷也是满意。回来之后,到现在我还没听闻他说你一上午‘替我’办差下来,有何不力的地方。看来小爷对你是看重的。既然这样,我看你也不必天天做哪些粗使活计了,就跟着我多看看、多走走,今后也还会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不过要论起办好差事的真功夫。你小子还差得远。所以日后还要跟着我好好学着点儿。明白不?”梁功故意加重了“替我”二字的语气,就看三喜明不明白。 “喜子拜见师傅!”王三喜听闻,立即跪下磕头。 在这宫里面,不是所有的小太监都能有幸找到一个师傅的!刚才梁功分明是说要自己以后多跟着他学习,那就是很明显的招纳之意!自己进宫以来,因为父母早亡、家境贫寒,哪有什么余钱来打点孝敬一帮大小太监、请人家做自己师傅?如今天上掉下这么一个大大的馅饼,自己还不赶紧抓住不放! “嗯,起来说话吧。”梁功很满意,小子还算机灵! “自今日起,您就是喜子的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个道理三喜明白。喜子没有他求,就是好好跟着师傅学,日后有点上进了,师傅您再提点提点小兔崽子我,定当好好孝敬您!报答您!”三喜没有急着起身,而是慷慨陈词,语调却和梁功一样,尽量压低了说话。 “你个小兔崽子,溜须拍马这一套少给我来!再说了,咱小爷的这东二所,也不兴这一套!你就一件件办好自己的差事,日后少不了你的前程!” “嗻!”三喜原本从来没有对什么前程的奢望,只是祈求平平安安当差、稳稳妥妥得拿自己每个月的俸禄,虽然作为最低等的小太监,每个月只有月例[1]银二两、米二斗,公费钱[2]还有制钱600文,可也算是衣食无忧了。如果赶上年节和主子心情好,还会有节赏、寿赏、加班赏等多种赏赐[3],也算是小有结余。但闻听自己也会有前程,三喜瞬间来了希望,满心欢喜。原来,一辈子不出头做点事情,就不会有前程,跟对了人,做对了事,前程自然来! 瞧着王三喜给自己忙不迭打千儿行礼,梁功十分满意,配合着自己年轻的面庞,却换做一副持重老成的神态,说道:“那你现在就去膳房,传了午膳过来。好好办差去吧!小爷那里,我自会给你抬举……” 屋内,只剩下了弘毅和季开生二人。 “季师傅,那幅画作可是谈迁老先生所做?”弘毅不动声色、似有似无问了一句,季开生如梦初醒,忙不迭从身后取过那幅画。刚才进宫之时想了千言万语,可以见到玄烨。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冲的七零八落,要不是弘毅眼尖,早就发觉,季开生这会子满脑子全是耿昭忠门贴的变故,还没有想起谈迁作画的事情呢。 季开生一边展开画卷,一边开始搜罗整理上午自己所经历种种事件的描述之词。 “贝勒爷,这的确是谈迁老先生今日上午刚刚绘就的。而且他还要下官代为钤[qián]印[4]闲章一枚。”这是第一句,却就此打住没了下文。要是别人,既然受人之邀在别人画作之上盖了自己的闲章,那就等于说是被别人高抬一般,一定会在这句话后面附缀上几句“受之有愧”、“班门弄斧”、“不自量力”之类的客套话,然后等着欣赏者来大颂赞词。 弘毅倒不以为怪。因为办这件事的人是号称“清初第一直臣”的季开生季天中,秉性使然,他不是不会说那些个虚伪矫作之词,而是不愿说出口罢了。 “哦,那可就是一幅上乘佳作了,快展开让我来瞧瞧。”弘毅必须表现得很是好奇和期待的样子。文人都是这样的,他可以自视清高。你却不能泰然处之,若是也顺杆子往上爬,显得“更”清高,往往就是打人家脸一般的无礼了。 随着画作的缓缓展开,弘毅一点一点看清楚了。首先,这幅画如何展开本身,就大有学问! 一幅长卷在季开生手中,是自右向左逐层铺开的。于是,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方“无声诗文”的引首章[5],紧着接那一座突兀挺拔的高山峻岭跃然纸上,而后才是匍匐脚下的群山萎靡不振、涓涓细流的壮大蓬勃、大河东去的气势滔天,以及百川纳海的豪迈壮阔、渔民百姓的恬淡安逸……最后,谈迁题写的那首南宋王质的《水调歌头》、“谈迁之印”的朱文(阳文)、“观若居士”的白文(阴文),以及季开生亲自钤印的那一方作为“压脚章”的闲章才映入眼帘。 弘毅穿越以来。虽然还没有来得及系统学习汉学,可浸淫在时下的“古代”文化环境中,也算是耳濡目染、小有心得了。于是,他不得不佩服谈迁这幅画作。包括提拔和所有印章所带给自己的震撼和感动。 对于那两枚分别作为引首章和压脚章的闲章,弘毅更是仔细欣赏了好一阵子,暗自赞叹谈迁画作功力的同时,更是佩服季开生不愧是史书上记载的那样——“少年成名,文才卓越,有‘江南才子’之称”。这位直臣不光是为官耿直,在才学上也是成就斐然。他幼喜摹宋、元名迹,山水笔致萧散,骨格陵瞻。后观富春严滩之胜,故邱壑深邃,颇得黄公望简笔松秀神趣。特别值得一提的,就是季开生工诗善画之外,还喜欢治印。 “无声诗文[6]!好!所谓‘李侯有句不肯吐,淡墨写出无声诗’,谈老先生既然有些话不肯吐露,我自然要仔细揣摩才好。”弘毅看到引首章的内容,自然而然得想到了黄庭坚的那首名句,说出来也算是切合十分。 “贝勒爷说的正是!谈迁老先生的确是把千言万语都画在里面了。能得贝勒爷的赏识赞同,他一定大呼知音!”季开生这番话,算是答应要将弘毅赞美之词转告谈迁的表态。 弘毅没有说话,而是继续仔细端详画作。因为,弘毅正在绞尽脑汁回忆一首著名的词作,好借以收拢人心! [1]月例,古时封建大家庭里成员的每月费用,由管家人发给,叫做“月例”。也说“月钱”、“分例”清朝太监套用此词。 [2]“公费”一词,至迟在宋代已出现。有研究者指出,宋代“公使钱又作‘公用钱’、‘公费钱’,属于官署公费,主要是用于公务接待”,但因可用于宴请与馈赠,故某种意义上可视为“变相傣禄”。公费钱是明清时代太监的固定收入之一部分,与今天通行的、有着严格审批和支出渠道的“公费”不同。 [3]有清一代,在宫中服役的太监,同样也要领取俸银。按照规定,太监的俸禄有:月例、月米、公费钱和恩加银。其中恩加银是赏给服役年久而勤劳的太监的,服役年限短的没有。俸禄按太监官衔品级发放如果太监没有官衔品级,其俸禄按三等发:一等每月月银3两,米3斗,公费制钱600文;二等每月月银2.5两,米2.5斗,公费制钱600文;三等每月月银2两,米2斗,公费制钱600文。除正式俸禄外,每年还有节赏、寿赏、加班赏等多种多样的赏赐。特别是遇到生皇子和皇帝大婚时,赏赐更多。在赏赐中除银钱之外,还按着季节赏赐各种绸缎、绫罗、锦纱、皮毛和珠宝、玉器以及各种名贵的书画等物。如端午节,除银钱之外,还赏有大叶蟒、多罗麻等名贵锦纱;中秋和年节赏宁绸、江绸、川绸、织锦缎、闪缎和各种洋绉与名贵的皮毛。每年所得的赏赐,都超过所得的俸禄。 [4]钤印,中国古代官方文件或书画、书籍上面的印章符号,即加盖印章。其意义在于表明所属者对加盖印章之物的拥有权、使用权或认可。通俗意即“盖印章”,是书画等作品在即将完成时的最后一个关键步骤,这是中国独有的特色艺术。钤印始于北宋苏东坡,迄今已有一千年的历史。一幅书画作品用印得当,能够“锦上添花”,反之则会弄巧成拙。 [5]引首章,多为长方形,也有作椭圆形或不规则形的。根据画面的需要,用于题款开头二三字的右侧,故称引首。内容与压角章相似。引首章是钤盖在书法作品右上的章,又称“随形章”,是随石料的造型顺势刻成的的章,一般不宜为方形,而以半通、长方、圆形、半圆形、随圆葫芦形、自然形、肖形等为好。书法作品上是否盖引首章要看需要而定,如款首过于整齐,需“破形”;款尾印章分量太重,需“提升”;作品上印章分布单调,需“调整”,这时应考虑盖引首章。 [6]无声诗,指画。古人以画虽不能吟,但有诗意,故称为无声诗。古代画家以“无声诗”为绘画艺术的最高境界,这一理想当然指向画家在作品中透露的精神境界,而达到这一境界的决定步骤,是他们像诗人那样,以极其洗练的方式对绘画形式因素的精心组织。中国绘画史上的那些杰作,在形式感和精神性两方面都与诗歌相通。所谓“诗人以画为无声诗,诗为有声画”,就是此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一十章——弄巧也成拙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 贝勒爷玄烨不说话,认真欣赏着谈迁的画作,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而这一表现,也正是季开生所希望看到的,于是也是侍立一旁,耐心伺候着、等待着。 “气吞万里……好!好一个气吞万里!”终于,弘毅激动地高颂一声,偷眼观瞧,季开生也是面露喜色,于是他接着故作深沉的自言自语道: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这首著名的辛弃疾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弘毅努力表现出随口而出的样子,却真是好好回忆了一阵子,又在心里默念了三五遍,确认没有什么错漏之处后,才缓缓说出的。 看官也许会文:这首词作可谓家喻户晓,背出来不需要太多的古诗词功底吧?就算是21世纪现代青年也应该烂熟于胸吧?可你们哪里知道,生于20世纪七十年代的弘毅,拜受改革开放后的教育体制所赐,就连这点古文墨水了还是大学时代自学而来的呢!在记忆里最好的中学时代,通篇背诵的基本都是鲁迅先生的那一片大作,古诗词全是为了应付高考的填空题,几乎没有背诵过全篇! 弘毅看一旁的季开生也跟着自己的节凑在微微晃头,判定刚才所说基本无误。却还是即使打住,不再背诵下去。不是背不过了,而是后面的几句的确不合适说了。再说下去,就是“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bì)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这可是有点抱怨朝廷清剿作战不利、没有收复大好河山的嫌疑了,要是别有用心,甚至能从中体味出反清复明的意思来呢! 但巧就巧在看你什么时候显摆显摆了!开头一句“千古江山”,结尾一句“气吞万里如虎”,恰恰应对了去年季开生送给弘毅的那一方“千古江山”的金石印刻。以及今日画作上的这一枚闲章。关键所在,这首词的内容与画作的主旨十分契合,又从大清贝勒爷口中一气呵出,真是把季开生收拢的如同肝胆相照一般了! 其实,辛弃疾作此词,有其深刻的历史背景和政治含义。《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写于南宋宁宗开禧元年(1205)。辛弃疾六十六岁时。当时韩侂[tuō]胄执政,正积极筹划北伐,闲置已久的辛弃疾于前一年被起用为浙东安抚使,这年春初,又受命担任镇江知府,戍守江防要地京口(今江苏镇江)。从表面看来,朝廷对他似乎很重视。然而实际上只不过是利用他那主战派元老的招牌作为号召而已。辛弃疾到任后,一方面积极布置军事进攻的准备工作,但另一方面,他又清楚地意识到政治斗争的险恶,自身处境的孤危,深感很难有所作为。辛弃疾支持北伐抗金的决策,但是对独揽朝政的韩侂胄轻敌冒进的作法,又感到忧心忡忡。他认为应当做好充分准备,绝不能草率从事,否则难免重蹈覆辙,使北伐再次遭到失败。辛弃疾的意见没有引起南宋当权者的重视。一次他来到京口北固亭,登高眺望,怀古忆昔,心潮澎湃。感慨万千,于是写下了这篇千古传诵的杰作。 “贝勒爷!下臣……”季开生等了一小会,确信小爷不会再继续吟诵下去了,这才眼中含泪。自然而然准备倒头便拜。 “季师傅,我又何尝不知你和谈老先生的良苦用心?无声诗文、气吞万里,我都明白!也理解两位!”弘毅坐在炕上伸手拦住季开生的动作,接着话锋一转,意味深长的说: “但,大清入关不过一旬,万事开头难,况且我皇阿玛也是励精图治的一代圣君,你我,还有亿万子民,都要有点耐心才好!放心,我们还有时间,时局、民心都在朝廷,不在那个苟延残喘的亡明小朝廷,不在那个朱由榔。当今圣上励精图治,大有作为,如此下去,不去五六年,涤清寰宇那是一定的。只是,这段时间,我们还需要韬光养晦,还需要勉力为之……你们,可懂我?”这几句话,就是定下了基调,就是在说:我,玄烨,和你们一样也想着大清一统,但不能心急。毕竟,皇上年轻,而我,还小…… “下臣明白!”季开生不称下官,改为下臣,其意深远。 “好,请季师傅代我谢过谈老先生,并一定让他在你府上过得舒服一些,这就有劳季师傅了!” “这是自然!请贝勒爷宽心!”季开生整理心思,急忙补充道: “贝勒爷,还有一事。谈迁大人……” “哦?谈老先生如何?” “他,愿为潜邸幕僚!”季开生鼓足勇气,脱口而出,却没有像以往那样低头说话,而是双目炯炯,直勾勾盯着小爷! 弘毅闻听此言,差点失声!“潜邸”是什么?那是皇帝即位前的住所!你们这么说,我很高兴,有眼光!可是,这是不是太过了呢?我可不能接话,也不能否认或者承认!哈哈,有了! “哦……‘前敌’幕僚?好!谈老先生不仕前明久矣,但是却深得前明遗民之信赖,如果他能多多交纳那些至今还将我大清视为蛮夷乱华的遗老遗少,倒是的确可以起到四两拨千斤之奇效!代我谢过谈老先生!”弘毅耍了个花枪,练了一个文字游戏。 “这潜邸……”季开生还真以为弘毅听岔了,准备更正一下。 “不过,这一个敌字,却委实不太准确。无论他们入仕也好、隐居也罢,还都是大清臣民,何来敌者一说呢?请季师傅转告谈老先生,还要慎言敏行才好呀!切切、切切!”弘毅最后一句话,直中要害。 “贝勒爷,我……”季开生十分尴尬。 “季师傅不必多言。玄烨尚在冲龄,却也自有分寸!就请二位大清肱骨之臣,多多辛劳了!请受玄烨一礼!”弘毅哪里肯让他继续,来了一招礼多人不怪。 “下臣不敢!”季开生闻听“冲龄”二字,也终于明白了,赶忙还礼。“冲龄”者,“冲”通“僮(童)”。字面理解就是“幼小的年龄”,需要快快长大。但其另有一层深意,那就是指代皇帝幼年即位。有一句成语叫做“冲龄践祚”,正是这个意思。文化人季开生,哪里还会不明白? “看来玛拉此趟差事办的不错。不过我今早见他回来,似乎还有隐情未报一般?”弘毅见好就收。赶紧转移话题。 “这……”季开生急忙再一次开始准备词组。 “呵呵,大清第一直臣,怎么也开始变得支吾起来了?”弘毅一看问到点子上了,继续深挖下去,不让他有太多时间去准备辞藻,免得华而不实。 “下臣不敢腆居第一,但是今日有一事。却不得不如实禀报贝勒爷知道。” “何事?季师傅尽管直说就是。” “嗻!”季开生鼓足勇气,终于将靖南王耿继茂之子耿昭忠一早就在琉璃厂撞见玛拉、纠缠着要和他一起办差,然后贸然改写玛拉门贴、入了自己府上,却被谈迁的计策和自己与玛拉的双簧弄得灰头土脸、落荒而逃的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唯独没有提玛拉和季莲的那些个男女之事。 言语了了,可当时的弘毅却听得心惊肉跳! 自己被三藩盯上了!——这是第一反应。 耿昭忠到底还是嫩了!——这是第二反应。 谈迁老头子实在是工于心计,此人入幕府的确堪用!——这是第三反应。 季开生和玛拉设下套子,可谓办的漂亮!但。最最关键之处:你们有没有事先经过我的同意,就这么大费周章去算计南边的藩王?而且你们做下这么大一个局,难道就不怕收不了场吗?难道你们就不怕我对你们心生嫌隙?——这是最最计较的一个反应! “事后,你可委派玛拉尾随耿昭忠回府?”弘毅沉思半响,这才开口。 “这……下臣未曾。”季开生鼻尖开始浸汗,心中隐隐感觉不妙。 “那你可曾让玛拉去永定门、左安门、右安门中任何一处做个值守?” “也不曾……” “也就是说,他靖南王在京师的宅邸。出没出过差役快马、何时出的,你们都不知情喽?”弘毅面无表情,只是幽幽发问。 “下臣……”季开生额头开始冒出豆大的汗滴。 “哦,不出十日。靖南王就知道此事了。”弘毅看着季开生,一字一顿的说道。 “啊?耿昭忠他敢说吗?”季开生还是心存幻想。 “呵呵,季师傅啊,不是人人都像你一般耿直不阿的。他耿昭忠留在京师,就是一味做侍卫、等着做驸马吗?”弘毅笑了,可这却让季开生更是紧张。 “这……” “他唐突登门,难道就是游手好闲一般?” “我……” “再者,据我所知,耿昭忠的文笔金石功夫,绝不在你之下,而且,尤善鉴别,只怕你的笔迹,他不会看不出来……” 弘毅此言绝非臆测,如前章所述,这位耿昭忠雅擅文章,旁及书法、绘画,尤精鉴别,收藏甚富,是清初期的著名书画鉴赏家和收藏家,今之流传宋元书画名迹,多钤有他及其子嘉祚(字会侯,号漱六主人)的鉴赏、收藏章,且大多被收录于《石渠宝笈》之中。而弘毅知道这些,正是因为前世他经常出入故宫,流连于各种文物展览之中,而北京故宫博物院馆藏宋代《仙女乘鸾图》、《红蓼水禽图》等,就有这位爷的收藏章,而且也有详细介绍。 “这……”季开生只剩下张着嘴巴、汗流如注。 “下臣知罪!为今之计,天中一人承担,绝不牵扯旁人……”终于,季开生脱口而出! 好,小爷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正巧,此时梁功在外边说了一句:“恭请贝勒爷用饭!”紧接着,三喜猫着腰,领着两三个小太监端过来七碗八碟的,准备开饭了。 弘毅瞅见王三喜,突然计上心头,和蔼说道: “三喜,今日在西安门,辛苦你了!” “奴才愿意为小爷鞍前马后!”三喜开心极了,赶忙放下碗碟,跪拜谢恩。 “但,你未经我的允许,就自作主张、自以为是得通传我的名号,却是过错一处!”弘毅笑着来了这么一句。 “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三喜心情瞬间跌入谷底,就连身后的梁功也是大惊失色,盘算起来对于这个自己刚刚招收的小徒弟,救还是不救。 “你给我办差,急智是要有的,这次也算是功劳一件。但你要记住了,以后不许再自作主张,否则再大的功劳,也难抵罪责!”弘毅说给跪着的三喜听,却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季开生。这一眼,竟然看的季开生浑身抖了一下。 弘毅看在眼里,心中快慰!哈哈,这句话实在不好当面说出口,免得折损了你的面子! “三喜,还不快谢小爷提点!”梁功闻听弘毅这句话,就知道三喜不会有事了,急忙提醒。 “三喜谢小爷提点!三喜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三喜频频叩头。 “好了,起来吧!我历来是赏罚分明!况且你这初次当差,不知者不罪。而且那处急智,还是要赏你的。小梁子,去拿十两银子,给了小喜子吧。另外,今日这份功劳,也计入日常考核档案!”弘毅还是一语双光,落不下季开生。 不再理会叩谢赏赐、起身而退的王三喜,弘毅转而面相季开生,只笑不语。 就在季开生再也站不住,准备学着三喜小太监的样子跪倒谢罪只是,却闻听一句: “不过,季师傅此事做得,结果却是妙极!”抬头望去,却见弘毅心满意足的笑了。 “啊……”季开生如坠云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PS:清史六甲子、我最爱穿越文、海牛2013、moneyboyyuan、22tutu、青梅竹马小X、白马王子只要处女、彪骑兵、行and走时代,诸位的打赏,还有白马王子只要处女,兄弟的打赏! 第一百一十一章——石驸马大街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石驸马大街[1],平郡王府[2]。 平郡王罗科铎志得意满的坐在自己歇山屋顶、绿色琉璃、面阔五间的正殿[3]里,摇头晃脑,哼哼唧唧唱着不着调的传奇[4]片段,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就等着手下人回来给自己报喜了。 “哼!小小乳儿,居然不动声色就夺了我旗主之位。这次让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你手下的罗刹队再变成纵兵闹事的洋夷匪兵,动不了你的根本,却可以让你难看了吧!哈哈!”罗科铎想到此处,忍不出笑出声来。 原来,作为原来镶红旗名义上的旗主,罗科铎其实在“八旗共一主”之前早就没了实权。虽然贵为旗主,但权力早就被满洲都统佟佳.卓罗[5]等等,那些个皇上的亲信一点点揽了过去。可凑巧的是,去年年初卓罗就带领麾下人马去了云贵,配合洪承畴剿灭南明残余,至今未归,却让手下第四参领所属第十佐领和托【史料如此记载】带领本队兵士返京休整补充。 那位和托经年在外,回京之时尚不知道“下五旗”的归属发生了重大变化。九月初七日,也就是昨天,和托先在城外将手下三百多弟兄安营扎寨,没有立即进京,免得这些常年在外作战的兵士初一返京,再生出许多事故来。大小事务一直忙活到天黑,和托才带着十几名亲兵入城进了镶红旗满洲都统衙门,还按照以前的老规矩,自己府上都顾不得回去看一眼,就到衙门东边的旗主府邸登门拜见,可算是给足了罗科铎面子。这镶红旗满洲都统衙门,就相当于镶红旗的“司令部”了,当年为了旗主指挥起来方便省事,就设立在平郡王府的西边不远处。【今新文化街,克勤郡王府(现实验二小)、满洲镶红旗都统衙门(现民宅)等都坐落在这条古老的街道上】 恰好今天一早听闻罗刹队在西安门和护门军校起了冲突。这位郡王爷立即想起和托佐领,打算好好利用一下他们之间信息掌握不对称的优势。 罗科铎的如意算盘是—— 罗刹队包衣佐领别科托夫不知深浅,纵容手下骑校尉动手殴打当值的城门尉,本可以就地拿下、从严惩处。如今恰好有个刚刚回京的和托,顺治十一年刚出正月就奉旨南下平乱,从昨日问答中发现对这两年京城里如日中天、弄出天大举动的皇二子玄烨可是闻所未闻一般,估计是终日里在深山密林中穿梭的缘故【玄烨出生于顺治十一年三月十八日】。也不知道那些个圣旨都给散布到哪里去了。 既然如此,就让和托带着手下去缉拿别克,而且就要羁押在他的军营内。等到火器营左总统大臣过问起来,一个是下五旗宗室总理自己的衙内属兵,福临信赖有加、想要作为什么火器使用的藩外夷人教习。一个是皇上刚刚亲领的镶红旗禁旅八旗战士,直接上级就是现在远在云贵的福临的亲信卓罗。无论治办了哪一方都是得罪另一方。保全了哪一边就必然折损另一边。这种两头受气的局面,自然是小玄烨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越是玄烨难办,他平郡王罗科铎就越开心。 如果此事处置不当,损害了皇上的威仪或者镶红旗的利益,你玄烨在福临眼中,会不会就此被打回一个两岁幼儿应有的闲散位置呢?那这位小皇子一年来所作所为的那些惊为天人之举,会不会需要在我们这些宗室亲贵中、议政王大臣会议中重新来了议论评定?有些大政会不会回归本位呢? 越想。罗科铎越感觉今早自己的临时起意十分精彩,似乎看到了自己咸鱼翻身的种种大好时机一般。只要去探听消息的那个侍卫一回来,“二管事的”(王府的二管家,也属于朝廷命官,往往是三四品衔级)立即就会过来禀报。可骑马从王府到西安门,不过八、九里地,一刻钟的功夫,为何现在还没回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罗科铎越来越有些心焦,生怕事态的发展出乎自己的意料。终于,年轻的平郡王霍的站起身来,准备喊人再去打探。也就在此时,二管事的急匆匆跑进正殿,边跑边喊: “王爷王爷!和托手下回营了!他自己就在咱的都统衙门里了!” “回来了?好!那些个罗刹人都带回来了吗?”罗科铎闻听,又一屁股坐回座位。兴奋异常的追问。 “王爷,他们自己回来的,罗刹人……” “罗刹人呢?”罗科铎再次霍然起身。 “被贝勒玄烨带走了。” “啊?这个没用的和托……”罗科铎再次跌回座椅,不过已是垂头丧气的样子了。 * * 石驸马大街。镶红旗满洲都统衙门[6]。 和托和玛拉兄弟二人,正在开怀畅饮,根本没有顾忌不远处平郡王府里那位郡王老爷此时此刻的感受。 “窦(满语弟弟的发音为deo)!来,再干了这碗酒!”和托正坐在自己房间的八仙桌前,豪爽的举起手中的大酒碗,一饮而尽。 “阿浑!干!”玛拉也毫不示弱,同样一干而尽,还故意一边摸着嘴角的酒滴,一边顺手翻过酒碗,冲着自己的哥哥示威一般! 和托还真是仔细盯着反过来的那个白瓷碗看了片刻,然后再死死盯住面前的玛拉,一脸的狐疑似地。终于,在发觉弟弟面不改色、举止如常之后,和托嘴角一咧,却忍着并不发作。 玛拉此时也是挑衅似地盯着哥哥的嘴角,看他将将就要忍耐不住了,这才猛地把手中酒碗往桌上一拍,装腔作势的喊道:“阿浑!如此好酒却不舍得拿出来给玛拉豪饮吗?怎么出去这一年多,变得如此小气了呀!哼!”眼神里却全是亲切的调侃之色。 “我小气!好!今日就灌你个酒饱!”和托还是忍耐不发,装腔作势。 “啊?还有啊?……还有……就好!玛拉再也不是十四岁那年被你灌醉的小窦窦啦!”玛拉故意做出个底气不足的样子,悄悄自己拿起了酒碗。 “你作甚?放下那碗……哈哈哈哈!”看到弟弟在自己面前终于流露出一如当年的胆怯和狡猾,和托终于把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阿浑还是玛拉的亲阿浑!我这酒量真是比不过你呢!”玛拉也是情到浓处,跟着哥哥开怀大笑起来。 笑了半天,两人才渐渐止住。继续喝酒吃菜,也开始聊起家常。 “玛拉,你小子虽然酒量见长,但说到底你还年幼不行,还不如哥哥我。” “阿浑,我还年幼?等过两年我就从御前侍卫的职上出缺,来你帐下效力。也好让你不敢小瞧了我!”玛拉接着酒劲说出自己的心愿。 “来我的帐下,哈哈,你小子还真是个孩子!我出征不足两年,你却已经做到了御前二等侍卫,现如今也是正四品了,而且还将从前的蓝翎换做了单眼花翎!比哥哥都强了!等你出了缺。恐怕就是参领了,说不定哥哥就在你的帐下了!哈哈!好啊!哥哥欢喜!”和托说的情真意切,没有一点冷言冷语的意思。 原来,清初规定,如不任内廷侍卫职务者,不许戴花翎。因此很多人将花翎视作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现如今身为正四品佐领的和托,也不过是顶着一杆以染成蓝色的鹖[hé]鸟[7]羽毛做成的无眼蓝翎而已。而二等侍卫玛拉,已经换上了单眼孔雀翎。 还有一点,和托也十分看重和欣慰,那就是自己弟弟将来的升迁调补途径比其他人员要宽得多。御前侍卫从一等至蓝翎四个等级,从正三品至正六品。侍卫初选时便是三等或蓝翎侍卫,为五、六品的品级,一下子就属于中级官员了。侍卫除了在内部升级外,外转的途径也比较多。如一等侍卫可以补为副都统(正二品),二等侍卫可以补参领(正三品)、协领(从三品),二、三等、蓝翎侍卫还可以外放为城守尉、防守尉(正四品)、驻防佐领(正四品),等等。另外补授绿营武职也是侍卫的另一条升迁之路。可以说,弟弟玛拉的出路多多、前途远大! “阿浑,这还不是给贝勒爷当差才赚来的好处?倒是和我自己关系不大……”玛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哦,你是说今日去西安门的皇二子、贝勒爷玄烨?”和托显然来了兴趣。放下手中的酒碗,凑前了身子,一幅细细听闻的样子。 “正是,我本月初二日已经从慈宁宫调到东二所了。专职侍卫这位小爷。进二等侍卫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而已。”玛拉点头称是,心中暗想:哥哥果然对这件事感兴趣,小爷说的一点也不错。 “他年不过三岁,也没有宫~外开府,为何要你专司侍卫?”和托按照自己的思路不禁追问,也不知不觉中走进了弘毅先前预测的套路之中。 于是,玛拉就详细把自己亲眼所见的、其实也就是这个月初才开始的、小爷种种神奇行状都一一详述,从琉璃厂私访、骡马市遇险,一直到收了下五旗、设立皇仆局,最后身兼了那“一爵四职”,就好像说故事一般,听得和托随着跌宕起伏的情节一会儿冒汗、一会儿憨笑,全然忘了还有好酒要喝。 “一爵四职……大清贝勒爷,火器营左总统大臣、下五旗宗室总理、宗人府左宗人兼领皇家仆吏局掌印大臣,这些个爵位衔职,哪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是厉害角色不是?”和托重复了一遍这小爷种种神奇的结果,而后点出了要害所在。 “正是,所以今日西安门之事,小爷也是当仁不让的。”玛拉将话题引向正题。 “可我昨日觐见东边那位爷,他为何还……”和托抱拳东向,提出疑问。 “他还是镶红旗的半个主子不假,不过却算不上名正言顺的旗主了。现如今八旗共一主,就一个主子,就是皇上!”玛拉赶紧接过话头,不让哥哥说出下面什么“腆居正位”一类的评价。 “嗯,我等归了皇上亲领,也是荣幸之至!”和托明白弟弟对自己的寰护,说了自己的真心话。 “但下五旗事务繁杂。皇上不能事事亲为之,所以才让自己得意的皇二子以宗室总理兼领。” “哈哈,今日幸好有玛拉在场,要不然岂不是得罪了正主?哈哈!”和托变相承认了玄烨的主子地位。紧接着,他话锋一转: “可东边这位郡王爷,是不是对贝勒爷有些掣肘之意?” “阿浑,实不相瞒。今日我能到你这儿来畅饮,就是贝勒爷体恤关爱所在。他还说,请阿浑切勿一时意气用事,万万不可责怪了平郡王,毕竟,他还是皇室贵胄。还是大清砥柱,也还是镶红旗的老主子呢!小爷再三叮嘱,不必因为小弟我的缘故,弄得我们兄弟二人坐蜡,就算是各为其主,也是理所当然……”玛拉抛出了重磅炸弹。 “各为其主?不,大清的天下只有一主!贝勒爷是皇子。就是半个主子,我何来各为其主一说?”和托有些着急。 “阿浑,小爷是好意,怕你难做。” “好!我明白小爷的心意!”和托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步。终于,他回到了兄弟面前,郑重其事的说: “满洲男儿,只知道为主效命。不懂得什么阴奉阳违的下三滥手段。玛拉,你回去禀报小爷,就说我和托既然身为八旗奴才,就会按照皇命,效忠大清、效忠皇上,不会一奴二主!” “可平郡王那边……”玛拉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个你放心,他做他的王爷。我办我的差事,我不会对他愚弄于我之事有什么气恼的。毕竟,小爷说得对,他也是皇室贵胄。将来还是要有所调用的。”和托没有丝毫隐瞒,对自家兄弟和盘托出。说完,还有些意犹未尽,稍作犹豫,终于开口道: “玛拉,你以后要好好当差,不可肆意妄为。咱们这位小爷,将来一定大成!” “大哥,我……”唉,今早算不算肆意妄为?本想和自己的哥哥说道说道,可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玛拉只好默默点头。 [1]石驸马大街,就是现在西城区的新文化街,1969年改名。原来的石驸马大街是明代北京城内的一条老胡同名,大概是因明宣宗驸马石都尉的宅第在这里,所以称为石驸马大街。 [2]平郡王府,即克勤郡王府。克勤郡王系礼亲王代善的长子。克勤郡王是死后追封,为清初“八大铁帽子王”之一。此府是顺治年间所建。克勤郡王岳托的后人罗科铎改号平郡王,故此府又称平郡王府。原占地面积不大,平面布局与王府规制尚符。由于地处石驸马胡同,有人认为是沿用明代勋戚旧宅,或石驸马府改建。为北京市重点保护文物。 [3]亲王郡王府邸的正殿,被百姓俗称“银安殿”,也有叫银銮殿的,是从金銮殿这个俗称上衍生出的名词,用来称呼清代王府的正殿,所以“银安殿”的正确称呼是“正殿”,但似乎今天的人们更愿意叫它银安殿,这是因为清代王府的正殿是一种宫殿建筑,这与一般京城内的官僚住宅的正房具有明显的区别,这表明它的主人身份的独特。 [4]传奇,此处是指明清流行于京师的一种戏曲。传奇(戏曲)﹐即在宋元南戏的基础上﹐吸收北杂剧的优点而发展起来的。从明代中叶开始进入繁荣时期的传奇,到清初仍然保持着兴旺的势头,包括海盐腔、余姚腔、弋阳腔、昆山腔及它们流变而成的各声腔剧种。“传奇”一词﹐含义数变﹐唐代文言小说称“传奇”。宋元时期﹐曾用传奇指称诸宫调等说唱艺术以及南戏﹑杂剧。明代以後﹐“传奇”则成为以演唱南曲为主的长篇戏曲的专称。它在艺术形式上与宋元南戏大略相同而表现得更加成熟﹑丰富﹑细密和规范化。最著名的“传奇”可谓后世康熙年间洪升所做《长生殿》和孔尚任的《桃花扇》。这两位剧作家被誉为“南洪北孔”,作品亦成为昆曲和京剧的传统剧目。 [5]卓罗(?-1668),清将领。姓佟佳,满洲正白旗人。巴笃理之子。初袭父世职,官至吏部尚书兼镶白旗满洲固山额真(旗长官),进封二等伯。入关后,先后随勒克德浑、孔有德、尚可喜军征战于湖广,败敌于荆州、长沙、武冈等。顺治十二年(1655),时任镶红旗满洲都统,败孙可望、李定国部于辰州,后追击明桂王至云南。康熙七年卒。谥忠襄。 [6]下五旗都统衙门,其实为雍正元年所设,此处杜撰一二,以配合剧情需要。但根据史料拽测,入关后,类似的机构应该已经早有设置,雍正元年只不过是改名为“都统衙门”而已。揣测那时候也许会叫做“镶红旗满洲梅勒章京衙门”之类的。都统是梅勒章京的汉名,定于顺治十七年。 [7]鹖鸟,古书上说的一种善斗的鸟,即鹖旦,今称褐马鸡。鹖鸟生性好勇斗狠,至死不却,武士冠上插鹖翎,能够显示武士的英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一十二章——猥琐小屁孩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 送走被自己提点得不轻的季开生,弘毅像往常一样在孙氏的温柔乡里一边享受变作“餐后甜品”的“吃食”,一边小憩片刻。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而是在那里绞尽脑汁。 刚才让季开生陪着自己用午饭,看着他变得一惊一乍、唯唯诺诺起来,弘毅心中也是不忍。好不容易等到自己吃得差不多了,几乎没怎么动筷子的季师傅这次是真的要起身告退了。思虑再三,弘毅还是决定再稍加安抚。 “季师傅,事情已经发生了,况且你处理的也没有什么大错,剩下的事情,我来办。何况你也说了,此事总是要告诉我知道的,我也会按你所说,好好维护一下他耿昭忠。” 不料此言一出,季开生噗通跪地,实在是出乎弘毅所料。 “罪臣季开生,不该擅作主张,更不该思虑如此不够周全,让贝勒爷亲自出马,实在是罪过!” “唉,季师傅,你多虑了。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个道理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你,已经尽力而为了,即便是我,在当时,也想不出比你的办法更好的主意了。至于没有盯住那位耿额驸,实在也不是你的专长。这反而让我放心。”弘毅无奈,只能继续宽慰。 “贝勒爷,您放心?”季开生不解,这才抬起头来。 “嗯,我知道你不是工于心计的人,对他耿昭忠,季师傅都不会于阴暗处放了心思,对于我,那就更不会了!你说不是吗?”弘毅这是说的真心话,丝毫没有阳断阴谋的思量。 “季开生即使万死,也不会和贝勒爷貌合神离!贝勒爷明鉴!”季开生终于明白过来。 “我知你、信你,但绝不防你。因为,你心中有千古江山。我心中,又有你这位大清干才!”弘毅说完,跳下炕,亲手扶起了季开生。 “回去和谈老先生好好商议一下,‘我们的’计策还有哪些疏漏没有。若有,随时来找我。”一句“我们的”计策,算是正式接纳了季开生的这次随机应变。进而上升到他们几人一伙的“集体智慧的结晶”,算是主动跳上船,同舟共济了。毕竟敲打归敲打,但用人不疑的道理,必须坚持住。否则,谁还和你死心塌地的玩下去。 * * 此时。孙氏怀中,弘毅正在思索下一步该做些什么。虽然只有不到两年,但今日的形势已经和去年大为不同了。去年自己基本上是主动出击的,瞅准了时机就果断出手,而且还要务求实效。今年,随着九月份以来自己身兼四职,再也不用主动找事儿了。事情一件件就那么主动寻上门来,幸运的是到目前还算顺利,可后面的事情会越来越多,仅靠自己单打独斗,实在是难以支撑。刚才季开生那个开幕府的建议,其实还是很中肯的。但自己身在皇宫之内,没有自己府邸,这幕僚如何能够自由出入?不能随时进言献策。要幕府又有何用? 烦心事虽多,但好在离那个时间点也很近了…… 眼下有几件事情需要尽快着手,一是早就和再生娘佟妃商量好的在这后~宫纵横捭阖一下,二是因着今早西安门“小事故”而引发的收拢平郡王罗科铎之事,三是自己的小萝莉姑姑孔四贞要给自己好东东……,四是季开生刚才给自己出的应用题:如何摆布和三藩、当下首要的是和靖南王耿继茂一系的关系。半日之间,四件事齐头并进是不可能的。必须分出个先后主次、轻重缓急来。 穿越而来的优势恰恰在这四件事情面前荡然无存了,因为,四件事都是因自己的作为而横空出世!既然如此,弘毅也就压根不知道孰重孰轻了。烦躁情绪涌上心头。口中却不知不觉用上了力道。 “嗯……嗯……”孙氏忍不住轻轻呻吟。 弘毅这才发觉,急忙松口放过了那粒可怜的“葡萄”,却见平日里的粉嘟嘟的葡萄粒被自己弄成了青涩橄榄,峰头还羞答答的滴着乳白甘露,周边的乳晕也已变得通红,可见自己刚才力道不小。但这不同以往的粉润一团,却不是怎的让弘毅有些心猿意马起来,怔怔得看了半天。 “小爷……”孙氏刚才忍不住呻吟两声,实在是情非得已。此时又见弘毅直勾勾盯着自己舒展开的乳头,更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视若亲子,可谁家吃奶的孩子已经睿智如此呀?绝大多数时候,自己和一班下人不都是把小爷当做成年男子一般敬仰? “哦,孙嬷嬷,玄烨刚才走神了,弄疼你了吗?”弘毅安慰着,自然而然的将小手搭上了那饱满圆润的乳房。谁知这一举动,更让孙氏脸庞绯红起来。其实,弘毅有此动作,真的是无心之举,单纯处于内疚抱歉的意思,毫无猥琐之心。可发觉孙氏如此反应,心中也是难堪。只好顺势扯过孙氏的衣襟,挡住了胸前风景,而后起身端坐,悠悠的问道: “孙嬷嬷,玄烨是不是长大了?” “小爷……”孙氏没有太多政治智慧,但却知道此问不好随便作答。说你没有长大?你都是总统总理贝勒爷了!说你长大了?那这奶口是不是就要停了?那可不行,视若亲子的乳儿,如今也算孙氏自己的命根子了。 “快两年了,你其实也应该回去再生个一儿半女了……”弘毅终于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要知道,曹雪芹先生的爷爷现在还没出来呢,别因为自己给耽误了,后世的红学大家可就要失业了! 谁承想这一句可是吓坏了孙氏,没有任何耽误,她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襟,重新露出饱满挺立的双峰,带着哭腔跪在炕上说道: “爷!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出声,奴婢应该忍住!小爷在思量大事,是不是奴婢的声响吵了小爷?奴婢不敢了,小爷不要赶我走呀!来,奴婢这对奶子就是小爷的,奴婢整个身子和奴婢全家,还有我男人曹尔玉。都是小爷的呀……” 唉,瞧这事情整的,实非我愿呀!弘毅无奈,再一次爬进已经抽噎起来的孙氏的怀中,乖乖就范,这才让孙氏忍住哭泣,抱着弘毅重新躺好。 “孙嬷嬷。不是玄烨不要你,玄烨还小,你生了孩子,还可以再回来的,我还要你!”趁着孙氏将左峰换做右峰的时候,弘毅赶紧说上一句。这一次。孙氏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左手轻微一颤,接着还是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小爷…… 经过这番折腾,看着自己的“吃食”,弘毅突然有所顿悟:既然哪几件事情分不出个一二三四,那就从最直接的一处着手。孔四贞就在这宫内,而且还在慈宁宫。不若先去找她,说不定还可以趁机将后~宫的事情在皇太后那里做个折冲……不过这和孙氏喂奶又有什么关系?自己为何会想到此处?难不成是上午在位育宫看到了这位小萝莉初长成的妖娆?我去!猥琐的小屁孩! * * 未时二刻,弘毅在梁功、朴氏和孙氏的陪伴下,来到了慈宁宫。 来之前,朴氏已经从景仁宫回来了,而且带回了好消息――康妃一早去给皇太后和皇后请安后,就赖在慈宁宫说东说西,还真是把孔四贞等到了。然后就向皇太后请旨。说要让四贞妹妹去自己那里坐坐,姐妹两个说说贴己话。 皇太后也没有多想,就爽快的允了。两个女子就在景仁宫海阔天空起来,康妃按照弘毅的意思,借口要听听宫外那云贵两省的种种风情,就让孔四贞打开了话匣子。其间孔四贞每每说到父王、母妃和弟弟,免不了潸然泪下。康妃也跟着偷偷抹泪。同时,康妃一样坦诚相见,甚至还用汉语讲述了自己的儿子玄烨持鼎而诞之后的种种不公遭遇,孔四贞听了也是感同身受一般。还反过来劝慰。 两个时辰下来,两人好得就和亲姐妹一般了,康妃顺势挽留孔四贞在自己的景仁宫用过午饭再走。 孔四贞孤身一人在宫内,只有皇太后最亲,可位阶、年龄差距太大,撒娇卖乖倒是可以,但总不能说到贴己处。皇后虽然和自己前后脚的进宫,平日里关系也不错,可她偏偏是一个不善言辞的蒙古少女,再加上帝后不和,也就不太愿意将心窝子掏出来见人。其他妃嫔也是没有几个能真正合得来的,如今得了一个汉人妃子――康妃做姐姐,孔四贞欢喜的就和孩子一般。 临别之时,康妃送至宫门口,这才说了一句:“过了晌午,玄烨说就要去找你玩耍呢!” “好啊!佟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他!”孔四贞闻听再次欢喜起来。 “嗯,他现在是贝勒爷了,宫外也兼着差事,可对妹妹你还是心存孝敬的,刚才在主子那里瞧见你了,立刻就让人带过话给我,说有我们母子二人在,宫内宫外,任凭谁也不能让他去欺负妹妹你呢!”康妃完成了弘毅交给自己的任务。 回慈宁宫的路上,孔四贞回想着这句话,数次泪洒玉盘。 “玄烨,既然你看重于我,我孔四贞也断不能辜负了你!” * * “玄烨给孔姑姑请安!” 孔四贞才踏进皇太后的寝殿,就闻听小玄烨这一句字正腔圆的汉话,立即心花怒放――你果真来了! “玄烨,我是叫你贝勒爷呢,还是叫你小阿哥?”四贞先是玩笑一句,同样是汉语。 “哈哈,你们姑侄两个,全然不把我这个老太太放在眼里,当着我的面不说国语,竟然尽说些汉话,你们欺负哀家不会说吗?”正中间的皇太后布木布泰也是用汉话调侃起来。看到自己最最心疼的小孙子,还有视若亲女的孔四贞,她这心里就高兴。 “皇太后,瞧您说的,这说国语汉话的,哪一个不是您说了算呀!您可是我们大清的砥柱,四贞可不敢得罪您呢!”孔四贞顺势给皇太后来了一个标准的汉家“万福”,把布木布泰乐得喜不自禁,却让弘毅看的口水直流! “好你个小妮子,小心把我的小孙儿玄烨给带坏了哈,净学着那群汉家腐儒去整些个花架子!”皇太后作势嗔怪。 “谁说的,那您还让我学那些四书五经的。我看您可不真的这么认为吧,要不然您让玄烨和我一起学,可好?”说话间,孔四贞已经从皇太后身前起身,小鸟一般飘到弘毅身后,弯腰一把搂住了小爷的脖子! 那四溢的香气,让弘毅都忘了说个只字片语的,只在心里自语:“坏了!曾弘毅,你这心理早熟透了,实在没办法!可爱新觉罗?玄烨,你这生理未发育,不能如此猥琐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一十三章——姑姑改学姐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被孔四贞在背后紧紧抱住,动弹不得,或者实在说,是不愿意动弹丝毫。两年间,孔四贞在弘毅的眼中的确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十岁的小姑娘,长成了十三岁的少女,所谓女大十八变,现在出落得水灵灵的,怪不得皇帝福临也开始乐在其中了。 弘毅有些扭捏、又有些享受的表情,在皇太后眼中却被理解为害羞和无奈的表现,于是她开口吩咐道: “四贞啊,你快放开我的玄烨,你瞧瞧,都把他勒得没了主意了呢!别忘了,哀家的小皇孙现如今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了。昨个儿尚有贵还和我说呢,说现如今咱们小爷可是什么‘一爵四职’的显贵了,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看来这宫里宫外都传遍了我才最后知道呢。不过这四个衔职也不是诳语,都是皇帝实实在在给的……我说四贞,你怎么还拿着他不放呀,你看把我们大清贝勒爷给拘束的,你个小妮子,快松手啊你……咯咯……”布木布泰嘴上严厉,可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郡主,你就给奴婢个面子吧,放过我们家小爷,要不然过会儿皇太后可就要责罚我们了呢!”一旁的苏麻喇终于找到了机会,笑着走到两个人面前,轻轻从孔四贞怀里“解放”出小爷玄烨,可弘毅却有些怅然若失。 “好啊,苏麻喇姑也帮着皇太后欺负我呢!”孔四贞佯作懊恼,追在苏麻喇身后要抢回来玄烨一般。 “好了好了,四贞,你毕竟是姑姑,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不依不饶呢?呵呵……”皇太后看到后辈在自己面前其乐融融的,早已笑得前仰后合。 眼瞅着自己就要再一次“幸福地”被孔四贞俘获,弘毅突然想起一桩心事,如今却是最好的解决时机。于是,当自己的小手如愿被四贞“姑姑”抓住的时候。他却恢复了正常的睿智小孩模样,不由分说,拉着四贞的手,就往皇太后那里拖。 “哈哈,玄烨想跑呀,姑姑就不让你跑到皇太后怀里藏起来呢!”孔四贞也是笑的合不拢嘴,却又不敢在两岁小孩身上真下了力气。毕竟自己自小在军中习练弓马。力气可比一般的女孩子大了不少。于是,拉拉扯扯之间,弘毅早就如愿把“姑姑”拉到御座之前,还一边在心里盘算着: 姑姑?呵呵,以后叫你姑姑又何妨?杨过不就纳了自己的姑姑了吗?再说了,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里还有一段呢——有个叫做柴廷宾的。老婆金氏先后弄死了他两个美貌小妾。于是柴廷宾就偷偷在外置办房子,准备纳个二房。有一次在朋友的葬礼上偶遇邵家女儿,于是派媒婆登门,与邵氏之母闲话,终于看见了他的女儿,于是媒婆惊赞说:“好个美姑姑!假到昭阳院,赵家姊妹何足数得![1]”这里的“姑姑”。是对未婚年轻女子的尊称,就像说“姑娘”一样的!我以后就算叫你“姑姑”,也就和叫“花姑娘”一个意思呢! “皇玛玛,孙儿要和姑姑一起学四书五经!”弘毅趁着自己的脖子再次落入温柔乡之前,脱口而出。 “这……”皇太后布木布泰被冷不丁提出如此一问,有些措手不及。本来,她是为了让孔四贞取代那个董鄂氏在儿子福临心中的位置,所以投其所好。让自幼长于军营的四贞抓紧学习汉学。未料想刚才四贞的玩笑话,却被小玄烨当了真。你小子再潜心慕汉,岂不又成了第二个福临?那可不行! “玄烨,此事不要再提了。你皇阿玛不是早就下了旨意,永停宗室子弟习汉字诸书,专习满书吗?你可不能带头坏了规矩。”皇太后思量再三,搬出了儿子的旨意。 “可孙儿早就问过几位龙兴圣迹日讲官了。皇阿玛的旨意是针对那些在宗学里的十岁以上的宗室子弟【清实录记载如此】,可玄烨年纪不到,还没有入了宗学,为何不可和姑姑一起先学一点呢?”弘毅有备而来。 “这个……” “皇玛玛。再说了。皇阿玛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无论满汉,大臣们都是敬佩不已。如果孙儿不学汉学,皇阿玛的高谈阔论我就懂不了,那样一来,如何参谋助力?又如何能和皇玛玛一起襄助皇上呢?”弘毅这是在表明自己和皇太后的统一战线。如果不理解福临的举动言行,又怎么能够和皇奶奶你及时通报情况呢? 布木布泰心中受用,微微点头,可还是没有出言首肯。 “还有一处,孙儿现在和汤老玛法一起管带着火器营。要想让大清的火器独步天下,前明的火器专著就必须了然于胸。光靠汤若望老玛法,终归还是假人以手,不如我自己心中明了来得方便。而且,汤老玛法还是西洋那一套,他对前明的火器到底了解多少,孙儿也不好贸然做一定语。可如果在学习汉家儒学的同时,能够广为收拢前明兵书战策,那与我们大清八旗,岂不是如虎添翼?”弘毅这一段的意思,是从自己的政绩方面入手,也就是表明自己也有私心,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未料想,皇太后听了此话还没有什么进一步表态呢,背后的孔四贞却是有些异样了。紧紧贴着“姑姑”的胸膛,弘毅的小脑袋正好在她心口位置,就在大家都不说话、皇太后沉思不语的时候,一片寂静之中,弘毅却能听到少女的心跳似乎一下子骤然加快,“噗通通”就像揣了一只兔子! 奇怪了,为何我一说火器,她就激动?弘毅想起上午在位育宫的时候,自己一提到火炮,孔四贞就急不可耐失声插话的情节,心中更是疑惑。 “是啊,皇太后,四贞每日里按你的懿旨潜心读书,除了四书五经就是兵书战策,枯燥的很,而且偌大后~宫之内,除了四贞之外,其他的妃嫔娘娘都不用学它的。女儿好无聊呢!如果小玄烨愿意和我一起来学,岂不是有了许多乐趣?”孔四贞在后面帮腔。 “唉,哀家让你学那些四书五经和兵书战策,还不是因为你虽是我的女儿,却也是汉人呀,你学好了汉儒大家的学问,不也就让那些说我冥顽不化的人都可以闭了嘴巴?”皇太后说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却不好再深入说下去——派你去接近、魅惑皇帝,后面学了兵法还要把你父王的“天佑兵”替我皇家揽在手里! “也罢,后~庭这些妃嫔学那些的确是没用,自然不会好陪你哈……玄烨年纪还小,正好可以和你做个伴儿吧。既然如此,苏麻。你明个儿和皇帝说一声,就让范承谟做玄烨、福全的龙兴圣迹日讲官的同时,悄悄给玄烨开蒙授课吧,顺便连着四贞一起教了吧!至于兵法嘛,等洪承畴从南边得胜回朝,再一并教了你们吧,别忘了。他可是前明的进士,学问好,后来还做过崇祯的兵部尚书、蓟辽总督,也是懂得兵法的。”皇太后终于开了尊口。 “玄烨谢过皇玛玛!” “四贞谢过皇太后!” 两人不约而同一起施礼。 “贺喜皇太后了!贺喜贝勒爷!贺喜孔郡主!”苏麻喇也是满心欢喜,连着给三人半蹲儿施礼。 “呵呵,小玄烨,我现在可是你的学姐了!还不给我见礼?”孔四贞又一次展现自己的伶俐活泼。 “哦!玄烨见过姑姑学姐!”弘毅大喜过望,连忙做呆萌装。转身就给孔四贞打千儿。 “哈哈,什么姑姑学姐的,玄烨,你个傻孩子,这不乱了辈分?哈哈……”皇太后被逗得又是一阵乱颤。 “对了,汉学兵书你可以悄悄去学,但是。弓马骑射乃是……”皇太后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收住笑容开始训诫。 “弓马骑射乃是我大清立国根本,万万不可荒废!”孔四贞却抢过话题,自己在那里背着手、踱步到弘毅面前。一本正经教训起来。 “孙儿尊……尊皇太后懿旨,遵照学姐所言!”弘毅故意瞪大了眼睛做为难状,而后顺势而为,先谢了皇太后的教诲,也改了对孔四贞的称呼。 “你个小死妮子,抢了我的话,来啊,看打!”皇太后嬉笑怒骂,全是心爱之意。 “皇太后,您就放心吧,小玄烨神行健硕,必定是弓马好手!他年纪还小,给了谙达来教习反而遭罪,不如就从我这里学起吧,我们孔家的大刀之法,四贞还是学了一点的。”【孔有德用何兵器?弘毅一时没有查到,看官可以指点一二】 我的好姑姑好姐姐呀!你真是我的亲亲好姐姐!你怎么就知道人家现在就想学一点传统武术强身健体、自我保护呢? “孔王的大刀?我的万历妈妈呀,四贞,你可别肆意妄为哈,玄烨还不到三岁呢,你们汉人都说那个什么‘苗’的……怎么说来着?有贵?”皇太后望向尚有贵。 “回皇太后的话,是‘揠苗助长’不是?”尚有贵忙收了满脸笑容,恭恭敬敬回答。 “对,是揠苗助长!你小妮子先从拳脚给他提点一二就好了,过了四五岁,我再从侍卫大臣中寻一两个马上功夫堪用的,做玄烨的谙达就好了。那时候,再看看你们孔家刀厉害,还是满洲弓马了得呢!”皇太后还是对满人的功夫更看重,对汉人的花拳绣腿不太感冒。【花拳绣腿是一个汉语词汇,属于汉语成语,出自清.钱彩《说岳全传》第69回:“只见张国乾缚得花拳绣腿,戚光祖、戚继祖两个教师在后面跟着,走上台来,两边坐定。”所以此处不能出自布木布泰的口中,只能出现在弘毅的揣掇之中】 “那自然是咱们满洲的弓马厉害,我的孔家刀法也只是学了个皮毛而已呢!就是皇太后现在亲自提刀跨马的,又有几个能够匹敌呢?是不是,苏麻喇姑?”孔四贞急忙迎奉皇太后,展示了自己的机灵劲儿。 苏麻喇只是笑,不能接话。 “老太婆我还提刀跨马呢?我不成了,老了!哈哈!要是哀家还和你一般大小,现在提三匹快马,三天三夜我也不用下马,直接就奔回科尔沁草原去了呢……哈哈,你小蹄子就知道拿我寻开心,哈哈……”皇太后真是十分开心,看得弘毅不由得不佩服这位自己刚刚认得学姐实在是冰雪聪明,真会巴结人! “好了好了,让你们这一闹,我这老骨头都笑散了架子了呢……哎哟……累了、乏了,我这晌午觉要享用了,你们都去玩去吧。”皇太后及时打住了这小半个时辰的嘻嘻闹闹。她才五十来岁,自然不会真像她说的那样劳乏了,而是在开心之后,要及时找回自己“母仪天下”[2]的威严,不好总是被孔四贞逗引的前仰后合的,有失尊严。 “那四贞就恭祝皇太后睡个好觉喽!在梦中回科尔沁大草原纵横驰骋了呢!”孔四贞急忙再道万福。 “好,你们去吧!”皇太后欣然接受。 “玄烨,到学姐那里去玩去吧,我给你个好东西悄悄!”孔四贞起身之后,不由分说拉过弘毅的小手,就往殿外走。 好东西?什么好东西呀?难不成……?好姐姐,我还小呢!弘毅心中犯嘀咕,脚下却不含糊,紧紧抓着少女的玉手,就往偏殿而去。 [1]这段故事详见《聊斋志异.邵女》。 [2]母仪:人母的仪范。多用于皇后。出自《<古列女传>小序》:“惟若母仪,贤圣有智,行为仪表,言则中义。”母仪天下,唐.赵璘《因话录.宫》卷一:“〔贞懿皇后〕母仪万国,化洽六宫。”宋司马光《论后妃封赠札子》:“皇后敌体至尊,母仪四海。”《续资治通鉴.宋真宗大中祥符六年》:“淑德、懿德……盖未尝正位中宫,母仪天下,配飨之礼,诚为未允。”但“母仪天下”最早的出处是北魏.杨炫之的《洛阳伽蓝记》:“当时太后正号崇训,母仪天下,号父为秦太上公,母为秦太上君。为母追福,因以名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一十四章——学姐送宝书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十分情愿的被孔四贞裹挟进了慈宁宫东边的一处偏殿之内,而且十分知趣的要求随行的小梁子、朴氏和孙氏在殿外休息。 难道真的会发生什么?那是自然!不过,弘毅却清醒异常,那些个空想只不过是自我娱乐而已。如果没有什么正事,上午在皇帝的位育宫、刚才在皇太后的慈宁宫,这位孔四贞不会一而再提醒有什么东西要给自己看。 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会和孔四贞的身世有关系!而这一点,才是最能引起弘毅兴趣的。 先不说后面孔四贞如何自觉自愿还是被动无助的卷入历史上的“三藩之乱”,因为弘毅不知道三藩之乱还不会不如期上演,也不管她是否能重返康熙时代的北京城安度晚年,单凭现在被朝廷引为助力的、他老爹孔有德留下的那几万“天佑兵”,就足够引起弘毅的重视了。 “四贞姑姑,弘毅上午在皇阿玛那里就想和姑姑攀谈一二,可是当时有皇差在身,只好延宕到此时了。”进门之后,未等孔四贞开口,弘毅先挣脱了一直被她抓住的小手,恭敬施礼道。 “呵呵,玄烨,你我虽然差着辈分,可刚才不是说了吗,就叫我姐姐呗。再说了,皇太后都同意了,以后四下无人,我们姐弟相称如何?”孔四贞回过身来,蹲在弘毅面前,很是亲切地说,用的却是汉语。 “哦,玄烨遵命就是!”弘毅却坚持用满语。 “你不拿我当自己人么?”孔四贞有些失落,汉语相问。 “姐姐为何有如此一问?”弘毅瞧见眼前的少女神情落寞,花痴毛病不由自主,不得不换做了汉语。 “我就说嘛,你娘康妃都和我用汉语说天道地好久了呢。她家其实是入关前从龙的汉人,难道你是她的儿子,还不会汉话?”孔四贞这才有些舒坦起来,一边说话。一边重新拉起弘毅的手,一前一后坐在了南边窗下的炕上。 “你们都先下去吧,我有些话要和贝勒爷讲。”这是孔四贞吩咐自己屋内的宫女丫鬟们的。 “是……”两个贴身宫女告辞而出。 弘毅不动声色:你屏退左右,的确是有些要紧事要办了! “玄烨,你我同有汉家血脉,而且你又天赐奇瑞,自然是那些凡夫俗子的乳儿不可比拟的。所以。四贞今日有一请,不知你能都答应?”孔四贞等着奴婢退下之后,开门见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姑姑,玄烨年幼,大事不可擅为,但这后~宫之内。我和我娘却可以为你做些帮衬。”弘毅闻听此言,些许领悟出她话里话外还有一些满汉优劣的意思,于是转换一个话题,说出让康妃上午去说给孔四贞听的话,以此步步为营,慢慢观察。 原来穿越以来,弘毅虽然时常出入慈宁宫。也与孔四贞早就相熟,但每次遇到朝堂大事,这位汉家少女却都是有意无意的回避的,所以,对于孔四贞的胸怀气魄,以及城府机智,也就是最近一段时间她经常和皇帝福临出双入对之后才有所关注的。特别是今天这几番折冲之后,弘毅判断正史上记录的悲悲切切的孔四贞。有着原来不为自己所知的睿智和主意。关键就是在于这种想法是什么,自己现在只可以猜,却不能说。 “后~宫之内的确需要康妃姐姐和你的照拂,四贞自然仰仗。刚才在景仁宫,四贞也听闻佟姐姐所言,就知道是你已经有意在观照我了。”好一个聪明的孔四贞!一句话,就将弘毅揪到了台前。让你不得不实话实说。 “姑姑不要误会!早晨在位育宫,玄烨看您像是有话要对我说,故而才请额娘先代为融洽的。”弘毅微微有些脸红,却还是话说一半。看你到底有何想法。你是汉女不假,也有皇太后的宠爱和皇帝的眷顾,但,如果你突然来一句类似“反清复明”的表态,现如今的时候,我弘毅也救不了你。 “唉,四贞孤苦伶仃,这肚子里的千言万语,向谁去诉说呀!”孔四贞开了个头,却不再多说,任凭自己的眼眶噙满泪水。 “姑姑,你可是思念定南王的世子、你的弟弟了?”弘毅看到少女落泪,自然有些不忍,但知道这也是那些心思灵动女孩子的不二法宝,所以还是稍加安慰。 孔四贞一边抹泪,一边点头道:“胞弟孔廷训,年仅十岁,却深陷李定国那老贼手中,不知生死。我这做姐姐的,只能在深宫之内独自垂泪,无法施以援手,如何不叫人心碎?” “哦,的确是让人揪心!不过吉人自有天相,姑姑也不必过于忧伤。”弘毅嘴上安慰,心中却知道,如果按照历史原来的脉络,再过三年多,也就是顺治十五年,随着清军向南明永历政权所在地――云贵的推进,当了6年阶下囚的孔廷训,也就成了南明向清朝实施报复的牺牲品,被李定国在当年年底处死了。 对于家破人亡的孔四贞,现在只能将最后生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身上了。弘毅断断不能说一些预测未来吉凶的大实话。 “但愿如此!可如果照此下去,恐怕廷训将来只能是凶多吉少!”孔四贞此话一出,弘毅十分惊讶,不自觉问了一句: “你是怎么知道的?” 说完了,却好觉不妥,好像盼着人家弟弟早死一般。好在这句话单纯就是一句问话而已。 “家父旧将线国安现在正在云贵黔一代收拾旧兵,与南明孙可望、李定国之流纠缠,自然有些家书送来告我。”孔四贞说的严丝合缝。 “哦,可那也不能证明令弟就是凶多吉少呀?况且朝廷正在西南用兵,八旗将士也在全力剿除那些乱匪,估计用不了多久,姑姑就能得到令弟安然北返的好消息了。”弘毅决定施以安慰的同时,再一问究竟。 “玄烨不必安慰我了。恰恰就是朝廷在西南大举用兵,我弟弟廷训才性命堪忧。待到朝廷真的荡平西南之时,估计就是他……”孔四贞泪流不止。 “为何?” “现如今战事胶着,李定国老贼尚有一丝颜面。自然不会加害我弟弟。可一旦朝廷大兵压上、势如破竹,他难以支撑的时候,恐怕就会拿廷训撒气了呀!呜呜……”孔四贞终于失声痛哭。 “姑姑……姑姑,这也未必……”弘毅惊叹于小小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却又如此分歧判断的能力,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十分在理,所以安慰起来也是力不从心了。 “姑姑。玄烨实在是……唉……” “不,贝勒爷却能救他!”孔四贞突然挺住哭泣,直勾勾盯着小玄烨! “我?……”弘毅一头雾水。 “贝勒爷,请您救我弟弟廷训一命吧!”孔四贞不再观望,一下子从炕沿上跪在弘毅面前。 “姑姑快些请起!快些请起!玄烨虽然是一爵四职,可都是京师闲职。并不统兵,更无法亲往前线作战,如何施救?”弘毅急忙也从炕上蹦了下来,伸手相搀。 “此事不必贝勒爷亲往!你不是下五旗宗室总理吗?”孔四贞没有起身,而是抓着弘毅的手追问。 “是,可这与西南战事何干?” “今早你不是说你的罗刹队在西安门与护门军校起了争执?” “不错。”弘毅还是没有头绪,只好频频点头。 “那西安门却是镶红旗在驻防?” “不错呀?” “贝勒爷今日可是化解了和镶红旗的纠葛?” “仰赖皇阿玛天威。也算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镶红旗自然要给你这个总理大臣的面子了!那镶红旗满洲都统卓罗,可是正带着麾下镶红旗在云贵黔三省作战?” “正是……”弘毅突然有些开窍了,这孔四贞身居大内,却对外边的事情访听了不少,难不成…… “他罗卓不是姓佟佳吗?” “这,的确是。”这是实话,镶红旗满洲都统罗卓原名佟佳?罗卓,可人家是地地道道的满洲人。和自己“再生姥爷”佟图赖的祖上佟养真、佟养性投奔满洲、将汉姓“佟”附会成满姓“佟佳”,是两个概念。 “可他和我娘他们不是本家呀!”弘毅只能说到此处。 “四贞知道,他罗卓和他父亲巴笃理都是世代居住于佟佳江(今吉林通化)的满洲人。四贞也知道佟额真【指佟佳氏康妃之父佟图赖,时任汉军镶蓝旗固山额真】本为汉人之后。可既然他们都是佟佳氏一族了,贝勒爷若是想要带个话给罗卓,还是可以办到的……”孔四贞就那么跪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的样子就要往弘毅的心里钻…… 弘毅避开孔四贞热切的目光,却在心底暗自思量……的确,佟图赖虽是汉人,可祖上从龙已久。虽然身在汉军,也算是半个满人一般。如果自己主动和罗卓去攀个亲戚之类的,估计不会下不来台。只不过人家罗卓会在背后嘀咕两句“牵强附会”之类的吧了。关键是自己值不值得去这么做…… “如果镶红旗回京整编的军士重返前线,贝勒爷正可以托人带信捎话,四贞感激不尽!”孔四贞又附加了一句,表明自己知道有一队镶红旗军士已经入京了。 呵呵,好你个聪明的小萝莉,这些个军国大事还都瞒不住呢!弘毅心中惊奇,却顺着孔四贞的话想到了玛拉的兄弟和托,这一想,恰恰带出了自己的另外一桩打算!不若二一添作五,来个顺水推舟…… “好,姑姑如此信赖,玄烨勉力为之!可这军中之事,我们远隔万里,只能是尽力而为了!我会拜托罗卓大人抓紧进剿,同时注意访探令弟下落……”弘毅拿定主意,终于开了金口,应承下来。 “不不不!贝勒爷,切不可大军齐动啊?”孔四贞却吓得花容失色。 “你说什么?”弘毅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贝勒爷,如果加速进剿,怕李定国老贼狗急跳墙!” “那你的意思是?” “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恐怕与国策不符呀……” “只要不是大举进剿,给四贞留点时间,我或许可以解救弟弟于水火之中……” “哦,原来如此。”弘毅明白了,怪不得皇太后要极力收拢这位小姑娘,原来在西南的孔家残部中,大有誓死效命于她的人在。 “好吧,我试一试看看吧!”弘毅终于算是答应了。 “四贞替我的亡父亡母叩谢贝勒爷大恩!”孔四贞闻听,一个响头下去。 “姑姑快快请起!玄烨不敢受此大礼!” “四贞早说了,有一好东西要送与贝勒爷。你在这儿稍等片刻,四贞去去就来。”说完,孔四贞利索从地上起身,抹了抹脸颊泪滴,转身去了内屋,留下身后一脸期待的小玄烨。 片刻之后,孔四贞绷着个汉人常用的蓝布包袱出来了。 “这是……”弘毅不明所以。 “玄烨来看,此物你可用的?”孔四贞改口换回“玄烨”二字,不再称“贝勒爷”,同时恭恭敬敬将包袱摆放在炕桌上,又轻轻展开,一摞早已揉搓的不太规整的书籍,出现在弘毅面前。 “《经武全书》?”弘毅念着最顶上的一册书封。 “四贞姑姑,这可是兵书?你现在就要我学吗?” “呵呵,下面还有一部,玄烨再瞧。”孔四贞拿起上面几本,露出了下面另外一部书册。 “《西法神机》?”弘毅十分听话,继续朗读书名。 “正是,玄烨用得上吗?”孔四贞笑而不语。 “这兵书玄烨现在读,恐怕……” “玄烨有所不知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兵书,而是关于你所说的那些火炮的兵书!” “火炮!”弘毅猛地拿过一本,却不敢大手大脚,又轻轻捧在手心,惊诧的看着孔四贞,如同朝拜天外来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一十五章——四贞讲故事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PS:感谢白马王子只要处女、永灿两位兄弟的精彩点评!感谢彪骑兵、白马王子只要处女的月票和祝福! 看到玄烨捧着那两部书如获至宝、奉若神物一般,孔四贞满意的笑了。 “玄烨,你可知道孙元化孙初阳大人?” “我……”捧着书,弘毅恨不得现在就去发明“度娘”去! “这孙元化,乃是前明的右佥都御史,兼登、莱二州巡抚,也曾经是我父王的恩公……”孔四贞对弘毅的满脸尴尬毫不介意,自顾自的讲述起来。 原来,此两部书都是前明孙元化所著。 孙元化,字初阳,号火东,明天启间举人。明神宗万历九年(1581),孙元化出生在嘉定县高桥何家弄,后迁居嘉定县城。他“天资异敏,好奇略”,曾到上海县徐光启学馆受业。明万历四十年(1612)得中举人后,因为跟着徐光启学习火器和数学,只因热心西学,未能继续考中进士,遂放弃科举功名,潜心研究西学。在徐光启入教后,他确认天主教能“补益王化,左右儒术,救正佛法”后,于天启元年(1621)在北京受洗入教,即邀请洋教士到家乡嘉定开教,遂使嘉定成为中国天主教活动中心之一。 “原来孙元化早已皈依了汤老玛法的洋教了?”听到这里,弘毅忍不住插了一句话。 “正是,弘毅先别问我如何知晓,后面我自会诉说原委。”孔四贞点点头,却不想多做解释。弘毅也只好继续耐心聆听: 天启二年(1622),辽省防务吃紧,孙元化向朝廷条呈《备京》、《防边》两策,受到朝廷的重视。兵部尚书孙承宗出任蓟辽经略,用孙元化筑台制炮主张,筑宁远城。孙主其事。后经侯震旸保荐从军辽东,协同袁崇焕驻守宁远,对袁崇焕等帮助极大,袁崇焕誉为“识慧两精”。次年,孙助袁崇焕守宁远,天启六年,努尔哈赤率6万大军号称20万。猛攻宁远,明军城头共布置有十一门大炮,威力惊人,努尔哈赤身受重伤,七个月后病死,史称“宁远大捷”。事实证明“筑台制炮”是抗金最佳方略。由于奸人魏忠贤专权。袁崇焕被迫引退,孙元化也被罢官回乡。 崇祯元年(1628),崇祯接位,诛杀魏忠贤,袁崇焕复出,点名要孙元化襄赞辽省军务。第二年,金兵直犯北京。多疑的崇祯中了皇太极的反间计,冤杀袁崇焕。孙元化在关内关外隔绝的困境中,团结将士,借助西洋大炮,驻防的八城、二十四堡屹立不动。孙元化力主以广宁为抗金前沿阵地,逐步向前推进。明廷却未采纳其正确主张。崇祯三年一月,孙元化随孙承宗镇守山海关,三月加山东按察副使。五月兵部尚书梁廷栋破格荐用孙元化升登、莱二州巡抚。孙元化在登州网罗西学英才,大胆募用西士,组建一支有27名欧人的“西洋队”,使登州成为“东陲之西学堡垒”。 “西洋佣兵?”又一次,弘毅还是忍不住打断了孔四贞的讲述,而这次,少女只是点了点头。连话都没接,继续自己的回忆: 后来袁崇焕杀毛文龙,皮岛旧将哗变,孙元化识才而用。接收了皮岛的旧将,其中就有孔四贞的父亲孔有德,以及后来的靖南王耿仲明、李九成等人。孔有德被任命为骑兵参将,耿仲明则被派往登州要塞。 “原来主角、你的父王是后面登场的呢!怪不得前面都不让插话,因为好戏在后头!”弘毅这次学乖了,只在心里嘀咕。孔四贞却不知道贝勒爷的腹诽,依旧沉浸在那段过往的回忆中。 崇祯四年(1631)八月,太宗皇太极率清兵攻大凌河(今辽宁锦县),祖大寿围于城内,粮尽援绝。孙元化奉命派兵赴援。孙元化巡抚登州时,辽人避战乱居山东者十万余人,孙认为辽人可用,重用一批辽将,今要赴援辽省,孙元化急令孔有德以本部由海路抄袭建州叛军后路——耀州(今营口附近)。但遇到风浪,未能成功。孙元化大怒,复令孔领八百骑由陆路赶赴前线增援。 然而登州辽东兵与山东兵素不和,孔有德抵达吴桥(今河北省沧州市吴桥县,当时属于山东)时,因遇大雨春雪,部队给养不足,又部队行抵吴桥时,与山东人屡有摩擦,县人皆闭门罢市。有一士兵强取山东望族、东林党干将王象春之家仆的一只土鸡,该士兵却被那恶奴“穿箭游营”。于是孔有德手下其他士兵击杀了该家仆。事后王象春之子不肯罢休,要求查明真相。此时,把孙元化给的市马钱[1]花尽的李九成正好归来,恐遭非议,于是乘机煽动众人大肆抢家劫舍。孔有德受李九成之子李应元的煽动,无奈在吴桥发动叛变反明,史称“吴桥兵变”。 孔有德倒戈杀回山东半岛,连陷临邑、陵县、商河、青城诸城,率兵直趋登州。孙元化急令张焘率辽兵守登州城外,遗总兵官张可大发兵抗击,以两路成合击之势。但张焘部与孔有德旧识,张焘的兵卒随即投入孔有德行列,而张可大所部自是大败。与孔有德是旧交的登州中军耿仲明、陈光福等人,立即举火开门,崇祯五年(1632年)一月登州便告失陷,掳获了守军六千人、援兵千人、马三千匹、饷银十万两、红夷大炮二十馀位,西洋炮三百位。总兵张可大斩杀其妾陈氏後,上吊自尽,孙元化自杀未成,也不向孔有德妥协。城中葡萄牙人有特谢拉.科雷亚及其葡萄牙炮手西劳经、鲁未略、拂朗亚兰达、方斯谷、额弘略、恭撒彔、安尼、阿弥额尔、萨琮、安多、兀若望、伯多彔等十二人战死,另有十五人重伤,却无一人投降,最后只逃出了区区三人。 “西洋佣兵竟然忠烈如此?实在可叹!”弘毅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评论一句,却发觉不妥。因为死在孔有德手下的“西洋雇佣军”如果算得上“忠烈”,岂不是坐实了孔有德的“叛逆”之罪?讲故事的可是孔有德的女儿呢! 弘毅急忙抬眼仔细查看孔四贞的表情,未料自己这位“姑姑”也在那里点头称是,而且说道: “其实。有明一朝,始终对西洋人存有戒心,对‘跃马持刀,弯弓挟矢于中国’的西兵更是疑惧,甚至敌意。其实,用西炮募西兵,并非坏事。今日我们只论兵事。不涉其他。其实,宁远之役,西炮的作用是有目共睹的。” 弘毅再一次大跌眼镜!这是多么“欢型”的理念呀,岂不是大大的超前?再加上最后那句火炮在宁远之役作用的评价,倒是身为大清皇子的弘毅有些不知所措了。 “姑姑说的在理……”只有用这么一句蒙混过关了。 “和你说了吗,就咱两人。叫我姐姐。”孔四贞这次没有急着说故事,而是耐心纠正两人之间的辈分关系。 “哦,姐姐……”弘毅有些无奈,只好暂时做个乖弟弟。 孔四贞如愿,这才继续讲下去: 孔有德念旧,将孙元化和张焘等一班被俘之人放还。孙元化与张焘回到京师,为政敌陕西道试御史余应桂、兵科给事中李梦辰所陷害。孙元化送镇抚司,狱中遭到酷刑,手受刑五次,加琼二百馀。首辅周延儒欲免其死罪,求救於徐光启,终无法挽回。崇祯五年七月二十三日(1632年9月7日)孙元化与张焘同被处死。就连当时在明廷任职的汤若望,还曾在孙元化死前乔装成送炭工人入狱探望,为其做最后的教徒告解。 “哦?汤老玛法认识此人?”弘毅再次插嘴。 “嗯……”孔四贞欲言又止。有些尴尬。弘毅看得清楚,回忆起汤若望几次奉召入慈宁宫看望皇太后,自己和孔四贞都在的时候,的确发觉这位少女对汤若望有一些特殊的兴趣,总是问一些天主教和西洋科技的问题。当时还以为是女孩子的好奇心作祟,现在看却是和孙元化有关。 “唉,可惜了。如此善用火炮之人……”弘毅只好再次转变话题,客观评价一句,却话说一半却突然打住了。 “呵呵,玄烨不说下去我也知道。可如此善于用炮之人,如果不死,拿过来对付我们大清咋办?是不是?”孔四贞笑着问道。 “这个……” “好了,你继续听我说。”—— 孔有德攻入登州城之际,怕孙元化自杀殉国,毕竟于自己有恩之人。于是快马赶进孙的府邸,果然救下了正欲自刎的孙元化。后来两人一席长谈,孔有德说自己的无奈,孙元化讲自己悲愤,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后来,孔有德放孙元化北归朝廷,孙元化也说预感到自己有去无回了,就将毕生所学西洋兵学之集成、这两部兵书送给了孔有德【其它的都在城破只是付之一炬了,可惜可叹】。后来,孔有德投奔大清,凭借着孙元化在登州铸就的几十门西洋火炮,以及自己手下被那些葡萄牙佣兵亲手调教成军的炮手,在皇太极手下谋取了“第一汉王”的位置。这两部兵书也被孔有德视为至宝,行军打仗都带在身边,时常翻阅。 “哦!”弘毅应和一声,怪不得此书显得很旧呢! 后来直到桂林城被李定国所破,临别之时,孔有德将兵书亲手交给了年纪大一点的孔四贞,还提醒一句:“此书精要所在,在于论及火炮瞄准之术,不可轻视外人![2]” “啊?既然如此,玄烨万万不可亵玩此书了!”弘毅闻听,急忙恭敬放下手中一直捧着的书册。 “玄烨,姐姐信得过你,你既然答应了救我弟弟,你就和我亲弟弟一般了,算不得外人!”孔四贞干脆将那两部书一起重新包裹好,推到弘毅面前。 “再说了,此书必须是重视火炮、懂的火炮之人才可珍视若我父王一样。玄烨你木兰演兵,火器运用有如神助,我都听皇太后说了,足见你就是那位冥冥注定该当拥有此书的人了!” 孔四贞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况且汤玛法也对你敬重有加,也许,你就是他的天主所说的圣徒在世。给你,我也放心!” “我……” “玄烨不必多说,天机不可泄露,你说的,我也许不会懂。但,我相信你,能够实现我父王未尽的遗志……” 此话出口。弘毅再也无法推脱了。 * * 临别之时,孔四贞依依不舍送至宫门口,才凄凄婉婉冲着弘毅说了一句:“玄烨,我等你的好消息!” “嗯,等我!” [1]市马钱,原指宋明两朝通行的“茶马贸易官营体制”下。以茶易马(往往马贱茶贵,借以从藩奴手中赚取差价),此处硬指代用来购买行军打仗物资的军费。【欢迎书友指正】 [2]请允许我隆重的介绍一下这本我认为很重要的书——《西法神机》成于崇祯五年(公元1632年)前,原稿在战火中流失,现存清康熙元年(公元1662年)据其副本刊印的古香草堂本(见图17),分上、下两卷,约三万余字。图19幅。书中记载了30多种发射火药的配方;阐述了以火炮口径的尺寸为基数,按一定比倍数设计其他各部分的方法;提出了弹重、装药量与火炮口径成一定比例的要求;创制了一种新型的攻城炮车;设计了多种便于发挥火力优势的凸面炮台。 《西法神机》、《经武全书》是我国最早介绍西洋火器、战术的军事著作,可惜未能引起朝廷重视,依法研制火炮,朝廷还冤杀这位绝无仅有的西学英才。孙后,再也无人懂炮学,更不用说著书立说了。清康熙帝要造炮,还得仰仗洋人。帮助康熙造炮的传教士南怀仁著造炮书《神武图说》。比孙元化晚四五十年。 《西法神机》全面反映了孙元化关于火器设计的思想。他认为,研制火器必须明理识性,“推物理之妙”,合乎事物之特性,才能制成合用的成品。后经过对火炮射程与射角关系的一系列试射后指出,火炮的射击,若从平射位置直射即零度算起。射程随仰角的增加而渐远,超过45度角后,射程又逐渐变近。此外,孙元化通过研究后认为。炮弹射出炮膛后并非沿直线飞行,而是“全用其直势,亦用其曲势;曲势过半,不能杀人矣”。其意是说炮弹在空中飞行时,既沿直线前飞,又受地球引力下坠,合成曲线轨迹,过曲线顶点后,速度减慢,动能减小,杀伤力削弱,最后速度为零,杀伤力消失。他的论述虽不如伽利略(GalieoGalilei,公元1564—1642年)对抛物线的论述透彻,但已相去不远,是中国古代关于弹道理论的一大突破。他在《铳台图说》中,对大型火炮发射后产生强烈震动的原因做了初步的阐述:发射火炮时,“铳气出口,空气相激,气之动也最捷,故山谷皆答(即回声),其近而裂者,则能排墙,能撼石”。这是对大型炮弹射出后所生冲击波现象的一种朴素解释,也是一大进步。 但是,此书不足之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徐光启和李之藻等人看到了西方兵学的过人之处,乃大量将西方书籍翻译成中文。这样一来西方的弹道学也就传到了中国。于是在这个时期,就有了孙元化的《西法神机》等讲述当时火炮瞄准技术的书籍。但很可惜的是,晚明面对的战局和世局非常的混乱和窘迫,新进的兵学由於马上就得运用於战事,所以即使是翻译的主事者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快速消化所有的丛书,这个时期翻译的欧洲火炮书籍,往往直接采用原书上的数据,并没有依照中国用的度量单位加以换算。且翻译西方的单位时还抄袭中国原有的名词,再加上那个时期的欧洲各国也都还没统一计量标准。于是造成了单位上很大的混淆。就像是明代以一步为五尺约合156cm,而圆周定义为365.25度。这可和《西法神机》等书上所说的定义相差可远了。又如填装弹药时,将“磅”翻译成“斤”。当时中国所用的“斤”≈597克还不到一公斤。万一装多了火药便有炸膛的危险!不过不管怎样,从《西法神机》与《火攻挈要》可看出明末对铳炮弹道学的认识。可惜明代尚未整合完东西方的兵学随即灭亡了,承继明代兵学的清朝虽然在其初期还有心想要再做兵学上的改进,但随著中国宇内的各方平定,清廷随即自我设限,再也不重视兵学的发展了。於是晚明的努力在康熙以後终於付诸东流了,明代士人的努力被浪费掉了,换来的是中国近百年受压於西方的耻辱。(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一十六章——刺激皇额娘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是自己抱着孔四贞给的包袱往东二所走的。 上轿之前,小梁子过来要接过去这看似不轻省的包袱,却被弘毅摇头制止了。身后的宫门旁,孔四贞看得分明,眼中也流露出感激、感动外加期许、期待等“多情合一”的神色。 弘毅本想赶紧回去东二所,好好读一读这两部被孔有德力荐的好书。可肩辇穿隆宗门、入乾清门侧门,再出日精门、进了东六宫所在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自己昨晚和康妃的约定到现在还没有实施呢!于是急忙吩咐道: “还是去一趟景仁宫吧!” “嗻!”梁功心领神会,引着轿夫就右拐进了咸和左门。 康妃在景仁宫正殿早已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 昨天玄烨深夜探母,佟佳氏原本只是感动于小儿子与自己的母子情深。说到动情处,小贝勒爷却话锋一转,提到了“母以子贵”以及“子凭母荣”! 对于“母凭子贵”,她作为小贝勒爷的母亲真真切切体味到了。两年来,不说自己娘家的佟国纲、佟国维两兄弟对自己越来越亲密,就连自己的老爹佟图赖(原名佟盛年)在朝堂之上也是日益得势。虽然还是一等公、领汉军正蓝旗旗主,可别人现在都因为他外孙的原因而格外高看一眼!前两日娘家还托人捎话,说玄烨如今领了官差,行走于衙门之间,如有功夫可以回姥爷家去坐坐。 宫外自己出去的少,全凭娘家捎话。但这宫内的变化自己可是一清二楚。别的不说,单说那个老阉奴吴良辅,现在见了自己再也没有原来的轻佻无状,完全换做了本分奴才的样子,一口一个“康主子”叫着,而且还隔三差五就派身边小太监过来探望一二,这宫中陈设用度也是紧着自己的喜好添置更换。甚至于最近半年。“翻绿牌”侍寝的机会也有些许增加,让那些个姐妹们羡慕不已,或者说“耿耿于怀”。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你们没有给皇上诞下一个如此祥瑞的皇子呢。只有福全的额娘董鄂氏似乎将这种情绪表现的有些明目张胆,好几次自己故意亲近福全,却碰了软钉子。不过这都是小事了,只要儿子玄烨平平安安的。自己就无牵无挂了。 但“母凭子荣”这句话从玄烨嘴中说出来,佟佳氏确实有些不解,或者说为难。自己如何能让儿子更加尊荣呢?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去想。以自己在皇上甚至皇太后跟前的地位,贸然去为儿子争取什么,只怕会适得其反。那日在慈宁宫。皇太后不是为此还警示过自己吗? “娘,玄烨有些想法,您看行不行?……”当儿子压低声音和自己说出端倪之后,佟佳氏大为惊叹:不到三岁的乳儿,竟然有如此心机,实在是叹为观止!虽然有些细节不明所以,但她决意不再揣掇。而是全盘接受了儿子的规划,就等着今天一早开始实施。 不巧的是,今早自己刚要准备出景仁宫宫去办儿子交代的差事,迎面撞上了东二所的孙氏,怀里抱着自己前几日让人送过去的黄披风,说是小爷最近个子长得飞快,需要康主子再给改一改。这只不过是由头而已,两人心知肚明。却不好在路上细说,于是一前一后回来殿内。康妃这才知道今日早晨出了别的岔子,玄烨说要自己等一等。 那就等吧,结果又等来了朴氏,让自己去和孔四贞套套近乎。这倒好办,本来都是汉家女儿,在这宫内早就心照不宣的“惺惺相惜”了。从孔四贞在景仁宫的言行举止、和自己的亲密程度来判断。这差事应该办得也不错。 可昨夜商定的大事还办不办了?玄烨再没捎话过来,康妃又不是心中能装得下大事的主儿,故而如今坐立不安,等着儿子进一步“指示”。可巧儿。玄烨自己登门送指令来了! “玄烨,你可来了!”一见儿子,康妃脱口而出。 “额娘,里间说话。你们都下去吧。”弘毅拉着“再生娘”的手往内屋走,一边屏退了左右人等。 “玄烨……”康妃是个没注意的人,此时只能满怀着对于“子凭母荣”的强烈责任心,做好战斗准备,只等儿子一声令下。 “娘,我们这就去启祥宫[1]!” “好,玄烨,还是昨日定的那些个说法?”康妃立即行动起来,而且还追问了一句关键。 “嗯,娘,你就顺着我的话来说就好。关键是要主动提起她的形单影只!”弘毅使劲点了点头,算作对康妃的鼓励。他自己清楚,按照后世的史册记载,特别是穿越以来这两年的观察和判断,佟佳氏虽然不是一个木讷蠢笨之人,但也绝不是心机过人之辈,虽说在后~宫生存必备的一些圆滑世故自然是有的,但是唐突之间委以大任,还真是不行,必须加以扶持鼓励。 * * 康妃肩舆在前,玄烨在后,两人再次出咸和左门、入景和门,路过坤宁宫这个一派繁忙景象的大工地,而后出隆福门,再入咸和右门,算是穿过了后~庭三大殿,来到了启祥宫的门口。 原来,顺治十二年,福临尊皇太后懿旨,下令重修坤宁宫,要将此宫仿照盛京清宁宫的样子重建,做为萨满教祭神的主要场所,只将室内东侧两间隔出为暖阁,作为居住的寝室,而正殿大门的西侧四间设南、北、西三面炕,作为祭神的场所。并在与门相对的后檐设锅灶,作杀牲煮肉之用。这项大工程,直到第二年的顺治十三年闰五月十二日,“乾清宫、乾清门、坤宁宫、坤宁门、交泰殿……等宫成。合龙门,插剑悬牌。遣官祭后土司工、司门之神”,这才算是总体完工。【见《清实录》记载】 于是,年轻的皇后博尔济吉特氏不得不搬出了自己的正宫坤宁宫,移居到了这启祥宫【作者弘毅揣测之处,正式未见记载坤宁宫重修期间,皇后搬去哪个侧宫居住】。要是从去年五月由妃立后算起来,她住在坤宁宫的日子也不过一年三个月多一点而已。 康妃领着玄烨一起觐见皇后,也不算什么特别之事。作为六宫正主。除了每日带着众位妃嫔去慈宁宫给自己的姑奶奶皇太后请安之外,其他六宫正主也会时常带着自己宫内侧殿的庶妃来给皇后请安。 不过今日来的是天降祥瑞的皇二子玄烨,自然与众不同。皇后闻讯,吩咐下人出去迎接,自己还是端坐宝座之上。 “奴婢佟佳氏,恭请皇后金安!”进得正殿,康妃率先施礼。虽然贵为妃。可在人家皇后这位明媒正娶、走大清门进来的正室妻面前,自己只是一个小妾一般,就算你做到了皇贵妃,在皇后面前,你还是一个妾!故而,佟佳氏自称奴婢。 “儿臣玄烨。给皇额娘请安!”弘毅跟在佟佳氏后面,一叩三拜觐见皇后。当着这位六宫正主的面,她佟佳氏就不能享用“皇额娘”的尊称了,充其量只能降为“额娘”。无论其他任何妃嫔所生,只要你的亲娘不是皇后,正式场合只能有一个“皇”额娘,除非等到自己当了皇帝。才能有两个“母后”——正宫皇后被尊为“母后皇太后”,自己的亲娘则叫作“圣母皇太后”,如果她们都活着的话。即使到了那个时候,名义上的“正牌”母亲,还是那位和自己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母后”皇太后。 “佟妹妹起来吧!”礼拜完毕,皇后示意宫女看座。对于这位康妃,皇后总是有些放不下拿不起的感觉,一切。其实都源于自己还没进宫时的那个夜晚……算了,放下吧!于是,年轻美丽的蒙古少女转向了跪着的小玄烨,温柔说道: “玄烨,地下凉,快快起来,到皇额娘这里坐下。你倒是有些日子不来我这启祥宫了呢!想吃点什么呀。皇额娘命御膳房给你准备去。” 言语之间,亲疏立现。要是往常,康妃必定心中计较,可今天却再也没有这种小肚鸡肠了。听闻皇后亲近自己的儿子。那是由内而外的高兴,也决计为了“子凭母荣”而继续努力下去。 “皇额娘,儿臣现如今有了皇差在身,这几日净忙着去办差了。直到今日方才得空,这不麻溜儿来给您请安了吗?走到门口,正好遇见了额娘康妃,就一道来了。”弘毅主动换成了蒙古语,以示亲近。解释一下为何与亲娘一起来,是要故意将自己和康妃的关系拉得远一些,凸显名义上“皇额娘”和“儿臣”的亲密无间。 “哦,来了就好,要不然我还想着派谁去乾东五所看看你呢。都好几日不得见了……” “是看我,还是看我福全阿浑?”弘毅故意撒娇,貌似争风吃醋一般。 “人家大阿哥福全可不似你,心中全没有我这个皇额娘!福全也是贝勒爷了,可是人家呀,天天被董鄂氏、他亲额娘领着来给我请安呢……”皇后就是这么一个性格,直来直去的,一点不知道给下面的康妃留面子。 “唉,皇后,奴婢岂能不想见天儿带着玄烨来给您请安问候?可我又有什么法子?皇太后不是下了懿旨,说咱们玄烨天生祥瑞,不是我这样的凡妇所能教养好的,早就给我下了禁足令,不去擅自前往东二所呢!要不然……”康妃一边说,一边开始偷偷抹眼泪,完全是按照昨晚定好的行动大纲来的,倒也表演得情真意切。 “好妹妹,我这不是开玩笑呢吗?快别掉泪了,看着我这心里也难过呢!”一见康妃落泪,皇后带着几分气恼的心里,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哦,奴婢失礼了,让皇后看着伤心。”佟佳氏赶紧见好就收,转入另一个话题—— “皇后,玄烨现在一天天长大了,也比别的同龄孩子成事的早,不如您就和皇太后请一道懿旨,将玄烨收入您的宫中好了。一来他也得到您的寰护,二来让他知道您的养育之恩,待他以后长大了,好好孝敬您!” “这……”年轻皇后的心中开始迅速算计起来。别看我平日寡言少语,可不代表我就是呆傻一般!你们母子二人平白无故突然有此一说,背后必定是有所思量的。 “好是好事,玄烨天赐祥瑞,更是乖巧伶俐。咱们后~宫姐妹,哪个不说小玄烨是大清福兆呢?只不过……”皇后悠悠开口,却停在半截。 “玄烨愿意跟在皇额娘身旁好好尽孝,长大了更要好好孝敬您呢!”弘毅坐在皇后身边,不失时机的就往怀里钻。 “呵呵,玄烨最乖了。只不过你乃上天赐予大清的吉兆前程,连皇太后都恨不得要亲自抚养你,皇额娘我怎么能擅自专断呢?”皇后笑着宽慰,忍不住摸着小玄烨的脑袋。 “皇后,皇太后是您的亲玛玛,奴婢思量着,她总不会舍得您就整日介独自在这宫内孤单不是?”康妃说了一句切中要害的话。 这句话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倒也罢了,只是,说给皇后听,而且是她亲自说给皇后听,却是极为不敬的。 这位年轻的皇后,顺治十一年五月初三日,和自己的亲妹妹一起被聘为皇妃,二十五天后又正式被立为皇后,六月十六日与皇帝福临举行了大婚。说起来一切顺利,可那个时候,正是玄烨过满月、“办满口”的前后,更是福临在吴良辅的巧妙安排之下,与弟妹董鄂氏如胶似漆、得尝禁~果的时候! 或者说,福临将第一任皇后、现任皇后的姑姑“废后改妃”之后,为了满蒙和睦,或许也有些喜欢这位蒙古少女的姿色,又一次册里了她这个同为博尔济吉特氏的、自己的侄女为皇后。 但不幸的是,自打入宫第一天起,新皇后就没有得到皇帝的垂青,反而天天生活在自己的丈夫和他的弟妹种种绯闻的包围之中。可想而知,新嫁娘是怎样的一种苦闷和伤怀?一年多以来,皇上居然没有一次主动找过自己,甚至除了洞房之夜,到现在没有再碰过自己! 而这一切,说到底,还有你佟佳氏的功劳呢!当初要不是你从中“配合”,她董鄂氏如何能够顺利进了位育宫、爬上皇帝的龙床?! 眼瞅着皇后面露不悦,弘毅知道“再生娘”的话起到效果了,该自己出马了。 “皇额娘,儿臣真的喜欢在您的启祥宫服侍您,这样一来,不仅子凭母荣,而且,还可以经常和静妃娘娘见面呢!她也喜欢小孩子的,待我如同她的亲生儿子一样!” 什么?静妃?皇上的废后、我的姑姑?你说她……她也喜欢小孩子? 皇后闻听此言,花容失色、愣在当场! 【感谢白马王子只要处女的评价票和诸多鼓励;感谢海牛2013我最爱穿越文22tutumoneyboyyuan清史六甲子的慷慨打赏】 [1]启祥宫,清初西六宫之一,晚清改为“太极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一十七章——子要凭母荣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果断向年轻的皇后博尔济吉特氏抛出了“重磅炸弹”,也如愿看到了预期中的反应,他知道,这后~宫终于被自己和佟佳氏“娘两个”搅起了一股暗流。至于会不会演化成汹涌波涛,就看你们当事的“姑侄”二位“前后皇后”如何应对了。弘毅更清楚,如果这两人没有丧失理智的话,一定不会任由其发展成为什么滔天巨浪的。 果然,皇后在最初的惊慌失措之后,终于还是回归理性,也变得平常自如起来,关于收养玄烨的事情,最后只是借口“兹事体大”之类的缘由,要好好计较一番才行。 达到目的的康妃母子,自然不再纠缠,找个借口告辞而出。 才出了启祥宫,早就汗湿衣背的佟佳氏来不及上轿,就要过来询问儿子自己的差事办得如何。可弘毅却暗使眼色,生生挡住了再生娘焦急的神情。于是二人分别上轿,原路返回。 一直到咸和左门,弘毅按照惯例下来恭送额娘回宫,这才趴在佟佳氏的耳边,悄悄说了一句:“额娘放心,等着她来找你好了。”只这一句话,康妃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心安理得入了景仁宫。 而弘毅,自然不再耽搁,急匆匆回东二所去研读四贞姐姐给自己的两部兵书战策去了。 * * 与此同时,启祥宫。 皇后仪态如常地送走康妃佟佳氏和皇二子玄烨之后,立即也变身为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里转来转去。与刚才在景仁宫的康妃不同,人家背后还有儿子在做主心骨,而她此时,的确是心乱如麻,毫无头绪! 转了无数个圈,皇后终于还是没有想出任何有用的主意。无奈之下,只得传旨: “去永寿宫!” “主子……”随侍的佐领太监一脸困惑。没有立即应承,只是垂首恭立,还使劲歪着脑袋,小心翼翼瞄着皇后的神情。 “还不快……!”皇后刚要发作,突然明白了太监的苦衷——自己贵为皇后,名义上的后宫之主。永寿宫的废后虽然是自己的姑姑,可毕竟只是一个寻常的静妃。皇后贸然登门去看望一个妃嫔。实在是有失做派,如果传出去,对自己不好,对废后静妃更不利!幸亏下人机灵,没有失了心智。于是,皇后改口说道: “还不快——请静妃过来叙话?!”说话的态度却和蔼了许多。 “嗻!”首领太监忙不迭退出殿外。急匆匆亲往永寿宫去请自己主子的姑母去了。 时间在启祥宫陷入了停滞,心急如焚的皇后等得汗流浃背!要不是还要顾及什么皇后仪态,她恨不得拿出在科尔沁马背上学会的身手,干脆出殿门翻高墙,直接跳入隔壁永寿宫的院内! “奴婢恭请皇后金安!”终于,背后想起了自己姑姑那安静如水的声音! “起来吧!看座。”皇后猛地转身,第一眼却看见静妃眼中的责怪之色。还是努力忍住了,缓缓抬手示意。 “谢皇后!”静妃优雅起身,款款而坐。 “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得近前!”皇后吩咐下人退出,直到走在最后的佐领太监关了殿门,连夕阳投射在窗棂上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这才抢前两步。扑到自己的姑妈怀中。 “姑母!出大事了!”皇后换做蒙古语,急切诉说。 “乌伦珠日格……”静妃孟古青温柔的用蒙语唤着自己侄女的小名【作者杜撰】,慈爱的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和自己一样翱翔在科尔沁草原上的小雏鹰,如今也一点点变得憔悴,和当年的自己一模一样……两人年纪相差不过五六岁,却情同母女一般,在这偌大的紫禁城中相依为伴。或者说“同病相怜”更为贴切。 “姑母……” “乌伦珠日格,姑母和你说了好多遍了,你要像你的名字一样,做一朵美丽的彩云。飞翔在这北京紫禁城的上空。当你高兴的时候,你可以伴随着清风舞动,让世人领略你婀娜的身形;当你悲伤的时候,你可以遮住炙热的太阳,让底下的凡人像敬畏蔽日乌云一般害怕你……怎么,什么事情就让你如此慌张了?”孟古青沉静似水的蒙语,就想一首悠扬的长调,瞬间平静了皇后乌伦珠日格的心。 “说吧,慢慢说,什么大事也逃不过长生天的安排。”废后抚摸着侄女的头发,柔柔说道。 “刚才,玄烨和康妃来过了。” “哦?他们来做什么?” “说是想要我和皇太后奏请,将玄烨收在我的宫中教养……” “呵呵,他们倒是想攀附你的高枝儿。不过现如今两位皇子都尚在年幼,那位薄情郎还在壮年,后面不知还会有多少子嗣出来呢,你可千千万万不能一时糊涂,更不能贸然应承,还要等等再说。玄烨出头太早,哪怕真是长生天的眷顾,汉人不还是有句话吗?叫做‘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1]’,就怕他早早坐大,树敌太多,难以……”静妃说到这里,还是犹豫了一下,思量片刻,才终于下定决心,继续说道: “你就说皇太后那里早有懿旨,是让苏麻喇亲自照管皇二子的,其实就算做皇太后亲自调教抚育一般,你是不好插手的!” “侄儿也是这么说的,可是那个玄烨却不依不饶,竟然说……”话到嘴边,皇后紧张的抬头望着姑母,不敢说下去了。 “说什么?他能说些什么?呵呵,说吧……”孟古青干笑两声,似乎也有些情绪波动,虽然还是鼓励自己的侄女继续,却不再像刚才那般气定神闲了。 “他说,子凭母荣……还说您也喜欢小孩子,待他如同您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皇后乌伦珠日格和盘托出。 “什么?子凭母荣?亲生儿子?他什么意思?”孟古青一把抓住了乌伦珠日格的肩膀,恶狠狠问道。 “姑母!姑母!侄儿猜测……猜测他也许知道了……” “不可能!他如何会知道的!不可能……”终于,孟古青松开了紧紧抓住皇后的双手,身体一软,竟然从宫凳上跌落,晕了过去。 “姑母!姑母!”皇后顾不得双肩被虎钳一般的疼痛。一把扶起静妃,低声呼唤,但却没有丝毫反应,这才不得不大声冲着门外高喊: “快来人,静妃晕过去了!” …… 皇后的启祥宫一阵忙碌,太监宫女乱成一团,有人拿面巾。有人去井中汲水,还有人嚷着要去找太医。 一听说要宣太医,皇后立即止住,喝道:“胡言乱语!静妃身体稍有不适,就去宣什么太医?!放肆!这里是本宫的启祥宫,宣了太医岂不多有晦气。” 看到下人们唯唯诺诺断了这个念想。皇后才消了气,重新伸手狠掐着静妃的人中穴。 终于,静妃缓缓苏醒过来,张口就说: “子凭母荣……子凭母荣……,皇后,你就允了康妃吧……” “姑母……”皇后再也顾不得身旁还有许多下人,含泪呼唤。 “乌伦珠日格。别哭,这就是长生天的安排,我们是推脱不掉的,终归也是逃不掉的。” “……是,侄儿听您的。” * * 东二所可听不到启祥宫的忙乱喧嚣,反而比往日更加静谧。因为,小爷玄烨一回来就捧着两部大部头的汉文书籍在仔细阅读。 虽然《经武全书》论述了许多深奥精辟的用兵之道,也涉及许多西洋火器的介绍。但弘毅还是对《西法神机》更感兴趣一些。粗略估算下来,这部书大约两万余字,分上、下两卷,上卷有七节,下卷有五节,可谓言简意赅。但尤为珍贵的是,全书附图多达四十四幅。还都配有图说,内容可谓形象明了。虽然用现代人的眼光去审视那些附图,依然有失抽象,但在明末清初已经可以算是十分“形象”的了。[2] 读了一个时辰。弘毅开始试着总结一下这本书的特点,大体得出了如下结论: 其一,研制火器强调“明理识性”。所谓“理”和“性”,实际上是指火器的结构机理和物理化学特性。《西法神机》认为,制造火器和弹药时,必须推“物理之妙”,合事物之性,精于理者不但能了解铳炮及弹药的特性,而且能够进行制造。制造枪炮要求使用质理最精的铜铁,“若质理粗疏,似无罅隙,而药猛火烈,立见分崩’。因此,在铸铳之时,必须对所用的铜、铁材料加以精炼。在配制火药时,要了解硝、硫、炭“三物之性理”,如果“不因其性,不得其理,用之必不遂意,’,也就配制不出性能良好的火药。孙元化甚至明确指出,火药初放因炭多而不响,后放因硝磺多而炸铳,就在于不合火药之性,炼制时没有研细拌匀、和水勤捣,结果军士携带,或步行,或跨马,终日撞筛,硝磺性重必沉底,炭性轻必浮面。 其二,制造火器强调“推例其法”,也就是要求制器用器者有精确的数量概念,并将其视之如法,不可差之毫厘。假如各铳的长短、大小、厚薄不能合度,就会失去火器之利。所谓“比照度数”、“比例推算”,究其实并无定数,因对于不同材质,火铳的长短、大小、厚薄也应各异,因此这些尺量比例实际上是经验的积累、实践的总结。孙元化认为铳的威力如何、能否击远,除了铳筒的制造是否合理、火药的配制是否合适外,铁弹的制造是否得法也至关重要.因此他要求弹的大小必须合于铳的口径,弹大则难出口,铳管易炸,弹小管宽,只有弹的大小与铳之口径相合,才能击远而有力。这些为当时的制器用器提供了重要的实践经验。 其三,使用火器强调试验作用。孙元化对制造用器的许多问题都主张在反复试验的基础上得出规律性的结论。如以口径的尺寸为基数,按一定的比例倍数设计火炮和炮车的各个组成部分、弹重与装药量、射程与射角的关系,从而使当时火炮的制造与使用都能在先进的理论指导下进行。例如,在火铳铸成之后,为试验其坚固程度,孙元化“用大木二,人土丈余,夹铳而固挚之”,然后“实药与弹,较常加倍,点放数旬,完固不变,则永无炸损,斯成有用之器”。虽然当时也有用水渗漏法检验,但孙元化的试验方法效果较好,较为可靠。 虽然自己有大学时代学习微积分的粗浅底子,可这明代文人撰写的火器兵书,有些地方还是像天书一般难以理解,对于学习国际政治的弘毅来说,可谓隔行如隔山。特别是计量单位,全是“斤”啊、“里”啊,怎么看怎么应该是欧洲“磅”和“英里”的概念,否则一门炮怎么才发射十几斤的实心炮弹?十几磅才比较合理呀…… 最后,弘毅突然想起了孔四贞和自己说起过的那位“汤玛法”!对呀,既然他们是前明就认识的教友,而且都在火器使用上有所建树,那为什么不把这本书交给汤若望去好好利用呢?那么其中的疏漏之处,洋人应该比自己更能参悟明白。况且自己在一旁加以适度的“指导和引领”,更不怕洋鬼子从中作梗了! 正打算好好盘算一下如何“应用”一下汤若望,梁功不知何时悄悄出现在弘毅的身后。 “说吧。”弘毅头也不抬,继续看书。 “小爷,静主子果然去了启祥宫……”梁功说的很小声,却很坚决。 “知道了。” “可她在皇后哪儿,晕倒了!”小功子即使补充了重要信息。 “嗯,知道了。”弘毅还是默然。 小功子不再得瑟,却也没有灰心丧气。他知道,自己这次盯梢的作用,小爷一定会有他正确的判断。这就叫主不欺奴、奴不负主! 等到梁功推出门外,弘毅再也绷不住了,终于将手中书册狠狠砸向炕桌之上,轻轻喊了一句:“成了!” 殿外窗下值守的梁功,闻听此话,也是喜上眉梢,暗自嘀咕了一句:“小爷这是喜怒不形于色呀!呵呵……” [1]语出明代《增广贤文》。 [2]正史之中,《西法神机》的作者孙元化获罪之后,正本被他的后人饮恨焚毁,现在所传的是孙的中表王式九所保留的副本,此后副本又相继传至金民誉、葛味荃手中,至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杨恒福始把它刻印出来。传世的《西法神机》,插图有三十四幅,弘毅推测,副本与正本之间也许会有不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一十八章——皇后要收养(二更,欢度元旦)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二年九月初九日,庚寅,重阳节。 昨日,弘毅又度过了充实的一天:结识玛拉兄长和托,收拢了罗刹队最自己亲兵,季开生替自己算计了耿继茂之子耿昭忠,纳了谈迁做自己的幕僚,认了孔四贞当自己的姐姐并且得了孙元化的兵书做见面礼,还初步实施了自己和“再生娘”康妃的小小后~宫阴谋诡计,有了这丰富的成果,小贝勒爷睡的格外香甜。 今早,弘毅早早就起床了,神清气爽的穿戴整齐,例行去了隔壁的东一所。今天是重阳节,按照明代风俗,皇家今日要凑到一起吃花糕庆祝,然后皇帝福临还要亲自到景山登高,“以畅秋志”。这种隆重日子,弘毅可不能落了福全这位小哥哥。 “阿浑!阿浑!”一进东一所的大门,弘毅就开始大呼小叫了。 “玄烨,你要稳重些!”说话间,正殿里不急不慢踱步出来一个同样是穿戴整齐的小贝勒爷! 来的正是比玄烨大了整整八个月的福全,要是按照时下民俗,过了年,这位恩封贝勒的小爷,就可以算作是三岁了。虽然举手投足之间也是“萌宠”一般可爱,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穿越而生的玄烨的影响,福全也是早熟的很,举手投足间颇有贝勒爷和皇长子的气魄了。 “哦,玄烨见过大阿哥!”被人家一点名批评,功封贝勒玄烨急忙规规矩矩战壕,甩下自己小小的马蹄袖,一本正经的给哥哥打千儿请安。 “起来吧,自家兄弟,何必客气?”对面的小孩一脸的严肃,还真有那么回事儿! “嘿嘿,大阿哥,还要不要我给你来个抱见礼呀?”起身的弘毅瞧着小皇子的做派,十分欢喜。准备逗他一逗。 “哦?抱见礼是不是咱们满人给长辈行的呀?我额娘没告诉我,你要是给我行这个抱见礼,我怎么办呢?”正要下月台的福全愣住了,站在那里冥思苦想。 “那你就给我抱回来呗!”弘毅继续调侃。 “嗯,那好吧,我明白了,还不就是布库一般抱来抱去的?好吧。来吧,我们比试比试!”福全弄明白了。 “啊……慢慢慢,我们今儿个先不比试了哈,皇阿玛一会儿就要领着我们去给皇玛玛请安了呢,弄脏了这身衣服可不行!”一见小哥哥掳袖子就准备来真的了,弘毅急忙躲到朴氏身后。探出脑袋劝解。 “是啊是啊,大阿哥,抱见礼可不是布库。再说了,今日是重阳节,你不想去慈宁宫吃花糕吗?”朴氏急忙笑着化解。 “哦,对!虽然吃花糕比不过布库有趣,不过去吃苏麻大姑姑做的花糕。可是真好呢!走吧,玄烨?”福全改变了主意。弘毅知道,苏麻喇其实对福全也是很好的,表面上真看不出来皇长子、皇二子在她面前有何亲疏之别,这也一定是皇太后的意思。 “嗻!”弘毅学着小太监的样子,唯唯诺诺一般给福全施礼,两人这才笑呵呵一起上了各自的肩舆,分头去找自己的额娘一起给皇帝请安行礼。只是福全并不知道。一旁的弟弟玄烨一阵得意的冷笑:只要你不是“忽如一夜春风来”,没有穿越成如我这般聪明的小孩子就好办!后面按照正常水平发挥好了,我的小哥哥!弘毅如是想。 * * 半个时辰之后,皇帝福临领着一大帮子妃嫔、两个阿哥和几个格格,齐聚慈宁宫。凑热闹的,还有几个先帝留下的太妃。 每逢过节,是慈宁宫最热闹的时候。皇太后一边揽一个小阿哥在怀里,吩咐苏麻喇上这个上那个,一群妃子、小孩欢声笑语。 福临情绪也很好,而且还经常和一旁的孔四贞说几句唐诗宋词的。关系亲密。皇太后看在眼里,喜在心中:只要没有那个董鄂氏的机会就好! 弘毅坐在皇玛玛的宝座上,面对着所有人,看得分明。不经意间,他和静妃的目光相触,只那一瞬,弘毅分明感觉到对方眼中的惊诧与恼怒,但却转瞬即逝,依旧平静如常了。 “皇太后、皇上,赶明儿过了年,大阿哥就三岁了,二阿哥也虚岁三岁了,皇子皇女们皇天眷顾、和和睦睦,真是皇太后、各位太妃和大清社稷之福呀!”皇后似乎也碰触到了静妃的目光,于是放下手中的糕点,带头称颂起来。 “是啊是啊,都是托了皇太后、各位太妃和皇上的福气呢!”一群妃子闻听皇后发话,急忙跟着应和。 “好好好,你们都会说话!我这两个小孙子还真是一天比一天健硕了!皇帝啊,她们这群媳妇们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皇太后高兴,也是附和着说。一旁的太妃们也是点都赞同。 “皇额娘所言甚是,儿臣心中有数!”皇帝说着,扫视了自己的妻妾一圈,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女人,上到皇后,下到庶妃,都要起身施以半蹲之礼。 “光有数可不成,皇帝呀,你还要广泽雨露,让她们的肚子都鼓起来才好呢,你们说是不是呀?”皇太后兴头上,来了这么一句。这下可好,所有的妃嫔都羞了个大红脸,低头不语。只有太妃们在一旁纷纷说好,你一言我一语的,倒也不嫌冷场。皇帝也是没成想“躺枪”一般,只是闭口不言。 眼看主要角色下不了台面了,弘毅刚要施以援手,却如愿听到另一边的福全塞着满口的花糕,嘟嘟囔囔说道: “皇玛玛,让诸位……额娘……大肚子……作何用呀?她们饿了吗?这里有好多好吃的……花糕啊?” 这句话算是解了围,众人痴痴偷笑。 “你还小,皇玛玛是让他们给你多生几个阿浑呢!你愿意不?”皇太后笑着伸手擦去福全嘴角的点心渣,解释道。 “哦,不用太多呢,将来玄烨当大臣,我就做大将军,我们一文一武,保着皇阿玛打江山呢!”三岁福全有自己的理解。而且快人快语。也许在他心目中,现如今皇帝阿玛有了他们两个,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此言一出,更是让众人都笑出声来。 皇太后知道这是福全的童言无忌,要是换做玄烨,就不会如此说话。于是转头问向玄烨道: “玄烨,你要不要阿浑呢?” 呵呵。我给你个标准答案!弘毅放下手中点心,站起身来,面相皇太后和皇帝,跪在当中: “大阿哥,你也过来!”言语间,毫不掩饰自己的权威一般。听得董鄂氏眉头紧蹙。 “哦,来了!”福全倒是听话,也急忙跟着弟弟跪了下了。 “儿臣祝愿我皇阿玛枝繁叶茂、龙脉永续、福寿绵延,祝愿我大清世世代代,永享四海!”弘毅领颂一句。 “哦,儿臣祝愿皇阿玛枝……龙……福……祝愿我大清……永享四海!”福全明显脑子不够用,只能提纲挈领。在玄烨带着自己第二篇复述时,跟着溜了下来。 但即使这样,也算是皇家现在仅有的两位阿哥“齐声”祝愿了! 福临听了真是满心欢喜,笑着说:“好了好了,你们还小,都要好好听话,将来辅佐皇阿玛做个治国明君!” “儿臣遵旨!” 小小表演在欢声笑语中进入了第一个高潮。 “皇太后,两位阿哥真是我大清福兆呢!媳妇还有一请。请您定夺。”这是皇后又开口说话了。 皇太后有些好奇:自己的这个侄孙女平日里这种场合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能不张嘴就不开口的,今日连着两次领颂了,却是为何? “说来听听?”皇太后笑着应允。 “媳妇儿眼瞅着两位阿哥一天天长大,膝下还无一男半女报效皇恩。就寻思着能不能请皇太后的懿旨,将这两位阿哥移居在我的宫内,我也好朝夕照顾。为大清皇脉做一助力!”皇后说得时候,言辞诚恳,没有丝毫虚情假意。 “这个……”皇太后明显没有料到,一时沉思不语。一旁的皇帝却瞬间瞪大了眼睛。有些想不透彻。 “皇太后,媳妇绝无它意,宫中规矩,皇子年幼之时就要另辟居所。如今他们都初长而成,自然需要多加照顾,将来也好因材施教。况且住在我那里,总比乾东五所要舒服得多。”皇后及时引用了一句孔子的名言,目的就是博取皇帝的认可。 “玄烨谢过皇额娘厚爱!”弘毅不等皇太后发话,突然站起来冲着皇后施礼道。 皇后笑而不答,等着上位者表态,心里却暗语:臭小子,都是你处的电子,这下子你可满意了? 身后的皇太后和皇帝都是一愣:这小家伙怎么自己先答应了,这可不像你的一贯作风哈! 就在大家都以为小玄烨贸然应允之时,他却接着说道: “不过儿臣尚在年幼,衣食住行样样不能自理,不若在乾东五所来得方便,总不能事事烦扰皇额娘操心。大阿哥比我大,他倒是可以去皇额娘那里做个表率,好好孝敬您!” “啊……”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尤其是下面的庶妃董鄂氏,简直是惊天霹雳一般。自己的儿子好不容易长到现在,虽然不能日夜相伴,自己闲来无事却可以整日介泡在东一所照看。如果到了皇后那里,儿子不是自己的了不说,想要见个面可比现在麻烦许多了! “哦,儿臣福全愿意去皇后娘娘那里,给玄烨阿浑做个表率!”福全跟着自己的弟弟,糊里糊涂做了助手。 “皇帝,你的意思呢?”皇太后笑着望向福临。 “皇额娘,儿臣之意,现在两个阿哥都在茁壮之势,二所下人也是尽心尽力,实在是没有必要大费周章。这后宫琐事,皇后还要周泉,如若再照顾皇子,实在是勉为其难。阿哥抚育,有皇太后提点,自然不会有丝毫差池。”福临冲着地上的玄烨点了点头,却没有搭理福全。心想:看着玄烨为朕所重用,你们博尔济吉特氏又想来横插一杠,休想! “嗯,皇帝所言甚是有理!皇后啊,你的一番苦心哀家明了,皇帝也是知道的。”皇太后接话了。 “是是,朕知道。皇后辛苦!”福临急忙附和。对于这位名义上的正室妻子,皇帝有时是不能不给面子的。 “赶明儿等你怀上龙种,不也一样要辛苦教养不是?哀家看,还是让他们兄弟二人作伴在乾东五所吧,也方便范承谟等龙兴圣迹日讲官作为师傅,对他们多加调教。”皇太后下了定论。她也在心里盘算:这小玄烨诞生以来,都是我亲力亲为的照看调教,你难道不知道?怎么突然提起这档子事来,实在是扫兴! 于是,波澜不惊之间,各位太妃、妃嫔最后还是曲终人散,只有皇后和静妃留下,等着自己的姑姑、姑奶奶问话。 弘毅笑眯眯经过皇后的身边,恭敬施礼后,正准备得意而去…… “玄烨,你随朕来!” “嗻!” 又有何事找我? 【恭祝各位大大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一十九章——蒙女开小会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福临实在是高兴,所谓“秋高气爽人精神”,再加上刚刚挫败了一起博尔济吉特氏祖孙三人的“阴谋诡计”,真是有些志得意满的架势。于是,一出了慈宁宫,皇帝不由分说就抱起小玄烨,坐上了自己的龙辇。 “玄烨,你可愿意让皇后照顾?” “皇阿玛,儿臣不愿意。” “为什么呢?她可是皇后,阿玛的正妻。”福临得到满意答案,但还是继续追问。 “因为,玄烨是皇阿玛和我额娘所生,如果不能回到我亲额娘身边,还不如现在这样,纠缠在皇阿玛身边。”弘毅识趣的将头拱进福临的胸膛。 “嗯,百事孝为先,阿玛也是估计康妃、你亲额娘的感受,才没有同意。”福临言不由衷。 “再说了,皇玛玛也不会同意皇后娘娘如此做法的。”弘毅决定稍微展开一下,看看能不能收到奇效。 “此话怎讲?”福临果然感兴趣。 “儿臣在东二所,地处偏僻,况且有皇阿玛钦命的官职,自然是出入自由。如果有什么需要阿玛和皇太后指点的事情,随时可以觐见。可如果入了皇后的启祥宫,岂不是事事都要禀报皇后知晓?如果这样,我皇玛玛就会不高兴,皇阿玛也不会乐见此事的。”弘毅据实禀报。 “好,聪明的小贝勒,阿玛我的心思,你参悟的不错!你皇玛玛那边,应该也是不差!”经儿子的一番点播,福临有所顿悟。看来,对于小玄烨的争夺,自己皇额娘那边也是不愿意出现第三方势力的,毕竟,自己和皇太后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程度的默契,没有必要让皇后出来搅局。 “一会儿阿玛要去景山登高。你陪我一起去吧!”福临发出了邀请。 “皇阿玛,儿臣想去皇后那里一趟。”弘毅面露难色。 “还去她那里作甚?你可是刚刚让她……不悦了呀?” “嗯,正是因为刚才玄烨拂了皇后的面子,儿臣才要去好好安慰一下她呀?毕竟,她还是阿玛的正妻,是儿臣和福全哥哥的皇额娘。” “好!玄烨做得好!”福临忍不住夸奖一番。无论自己怎么对待后~宫的这些皇后妃嫔,皇子们没有见风使舵。而是能够公允持正,这才是他这个皇帝所希望看到的。 “既然这样,一会儿进了位育宫,阿玛和你说完正事,你交了差之后,就去办你的事情好了。” 哦?还有正经事要办?而且不能在路上说?那会是什么事呢?轮到弘毅来好奇了。 * * 慈宁宫。 皇太后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面露不悦之色。坐在御座上,一言不发。 下手,坐着皇后博尔济吉特.乌伦珠日格,低头不语,神色黯淡。 再下手,坐着废后、静妃博尔济吉特.孟古青,却是气淡神定。目光沉静,盯着皇太后脚下,也没有只字片语。 这是紫禁城内众多博尔济吉特氏女人“常委会议”的基本格局,只在研究大事的时候才临时召开,就连苏麻喇也是不能列席的。在这之上高一层的规格,还有一个“两人小组”会议,类似于已经取消的所谓“书记办公会”,那时候就只剩下了皇太后和废后静妃了。她二位才是这里所有博尔济吉特氏女人的“首脑核心”。 “g??g-aaβ【蒙语“姑奶奶”,弘毅不会读,又不敢瞎猜,抱歉】,我……”乌伦珠日格到底还是城府浅了,终于耐不住这无声的压力,开口准备说些什么。 “g??-g??【蒙语“姑姑”】。这是我的主意。”孟古青及时出言制止,把后面的话语权从皇后那里揽入了自己这边。 “孟古青,你这是为何?”布木布泰有些失落,心中暗暗责怪自己的侄女没有为自己考虑周全。可还是顺着侄女的意思开口了。 “姑母,我不想让乌伦珠日格……落到和我一样的下场……”配合着这场小小的演出,孟古青一改这一年多来冷峻平静的面容,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里,终于有一滴异常饱满的泪珠夺眶而出,紧接着,两滴、三滴接踵而至,再后来,就是泪如雨下了。 “唉,她怎么会呢……”皇太后没有想到侄女的反应如此强烈,也是心中不忍起来。 “她会不会,我不知道,可不能让皇上有机会再来一次!”孟古青猛地抬头,尽管还是止不住泪水,却紧紧盯着自己的姑母毫不放弃。 “可亲自抚育一个阿哥,就能让皇帝……”布木布泰原本想说“就能让皇帝不再废了皇后”,话到嘴边,却终归感觉不太妥当,生生咽了回去。 “姑祖母,孙儿怕呀……”乌伦珠日格听了这半截话,一时激动,终于也落下了眼泪。 “姑母,现如今皇上对两个阿哥、特别是玄烨视如心腹,如果他能进了启祥宫育成,就和乌伦珠日格不仅仅是母子之份,假以时日,终归还会有母子之情,皇后自然会对他视若己出。这样一来,假使有一天皇上有心‘再次’废后,哪怕他‘再次’不顾朝堂群臣反对、天下民人愤懑,可他难道不会顾及储君的情感?难道他不怕百年之后的反正?”孟古青一口气说完,而且一脸用了两个“再次”,借以发泄自己两年多以来的种种积怨,同时也终于忍住了泪水,依旧换上平静的面容,配合着那冷峻的美貌,等着姑母“大发雷霆”了。 当年顺治废后,的确是在满朝文武中引起了极大地震动,不仅仅是一班信守三纲五常、君子之道的汉臣不答应,就连满洲亲贵也是不能理解。 先是大学士冯铨、陈名夏、张端、刘正宗等人从礼部诸臣整理历代废后事例的做法中,得到了福临准备废掉皇后博尔济吉特氏的信息。他们纷纷上疏劝谏福临说:“皇后母仪天下,关系甚重。前代如汉光武、宋仁宗、明宣宗,皆称贤主,俱以废后一节终为盛德之累。望皇上深思详虑,慎重举动。”但福临的态度非常坚定,不仅严厉斥责冯铨等人不明事理,沽名钓誉。而且当天就奏请皇太后,下“圣谕”要将皇后降为静妃,从中宫改居侧宫。 同时,福临又要求礼部立即讨论废后一事。当时,礼部尚书胡世安、侍郎吕崇烈、高珩上疏劝福临慎重考虑,并说福临的“圣谕”中没提到此事和诸王大臣商量过,如果不公开宣布。那么中外不会知道废后之事,如果公布此事,那么中外就会对此大加怀疑,妄自揣测,产生误会。或许福临也觉得此事在程序上有漏洞,于是便令诸议政王、大臣进行讨论。结果礼部员外郎孔允樾及御史宗敦一、潘朝选、陈茉、张暗、杜果、聂阶、张嘉、李敬、刘秉政、祖永杰、高尔位、白尚登、祖建明等14人也都坚决反对,上疏力争,希望福临能收回成命。 其中孔允樾作为孔圣后裔,所言尤切:“偶闻废后一事,不觉悚然。然及见冯铨等奉圣谕内,有故废无能之人一语,更为惊骇。窃思天子一言一动。万世共仰,况我皇后正位三年,未闻显有失德,特以‘无能’二字定废嫡之案,何以服皇后之心?【后世有学者推测,说这位皇后“无能”,或许是因为满语和汉语都说不好。汗!】且何以服天下后世之心?臣考往古,如汉之马后。唐之长孙后,敦朴俭素,皆能养和平之福。至于吕后、武后,非不聪明颖利,然倾危社稷,均作乱阶。今皇后不以才能表著,自是天姿笃厚。亦何害乎!为中宫而乃议变易耶!设皇后必不谐圣意,亦可仿旧制,选立东西二宫,共襄内治。若夫废后一节,千古典礼所在,一时风化攸关,实有惊人耳目者。且皇上亲政以来,天下以为尧舜复生,今忽有非常之举,传之圣子神孙,岂开国之主所宜有耶?臣思皇上,天下之父;皇后,天下之母。父有出母之议,为人子者,即心知母过,尚不免涕泣以谏,况绝不知母过何事,又安忍缄口严父之侧而不为母一请命乎?” 福临又令诸王、贝勒、大臣们集体讨论,讨论结果还是不同意福临废后的动议,仍然主张皇后正位中宫,并“照顾”到福临的情绪,甚至采纳孔允樾的办法,建议分立东西两宫,让皇帝有两个正宫皇后。福临更加气恼,命令大臣们继续讨论,并谕示孔允樾主动认错。孔允樾迫于压力,只好引咎自责,表示支持福临。这样,诸王大臣再开会讨论时,都表示完全按照福临的意见。 福临是铁了心要废后,连皇太后都挽回不了。在侄女和儿子之间,在家务与国政之间,布木布泰到底还是选择的后者,于是有了福临这样一纸诏书:“自古立后皆慎重遴选,使可母仪天下。今后乃睿王于朕幼时因亲定婚,未经选择,宫阃参商已历三载,事上御下,淑善难期,不足仰承宗庙之重。谨于八月二十五日奏闻皇太后,降为静妃,改居侧室。”【正史中,后来福临在亲自撰写的《端敬皇后行状》中,曾经提及这位废后,说她“容止足称佳丽,亦极巧慧。乃处心弗端,且嫉刻甚,见貌少妍者,即憎恶,欲置之死。虽朕一举动,靡不猜防,朕故别居,不与接见”。可见,两人关系实在是不怎么样,到了不离婚不行的地步了。】 静妃扯出这一段陈年旧事,借以宣泄长久以来心中的不满,本以为必定会招来皇太后的一番责骂,不料等来的,却是姑母布木布泰悄然滑落的一滴泪水。 “姑祖母!孙儿惹您生气了!您别哭呀!”乌伦珠日格顾不得自己早已梨花杏雨的,反而拿了一方帕子去擦拭布木布泰的泪水。 “唉,孟古青,姑母对不住你呀……”皇太后长嘘一口气,“也对不住乌伦珠日格……”。 “姑祖母……”皇后年轻,第一次听皇太后如此说话,竟有些慌神了。 “你们都听我说,”皇太后瞧了一眼稳稳端坐的孟古青,这才继续说: “满蒙一家是太祖开国以来的定策,也是我蒙古诸部得意休养生息、繁荣昌盛的根基呀。我蒙古科尔沁部[1],原本只不过是漠南蒙古[2]中的一个部落,要算上漠北蒙古[3]、漠西蒙古[4]。我们科尔沁更是沧海一粟罢了。可为何我们能够有今日的地位?还不是因为我们科尔沁的姑娘陆陆续续做了这大清的后妃,陆陆续续嫁给了他爱新觉罗家族的男人,给他们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皇帝将孟古青你贬黜为静妃,那是他一时鬼迷了心窍,竟然将他自个儿对九王多尔衮的怨恨发泄到了你的头上,再加上你也有些心高气傲……”布木布泰点到为止,没有深究。 “但我们科尔沁的姑娘还要继续来做这个皇后。否则,不说我们蒙古诸部,就是他爱新觉罗家,也会坐卧不安!皇帝还是明白这一点的,这才有了乌伦珠日格的聘妃册后!可他毕竟年轻,而且也想着做一番宏伟大业。所以总会使些小性子,这是我这个当额吉【蒙语:妈妈】的错,没有给他一个称心如意的幼年……”伴随着自己的演说,布木布泰再一次留下了眼泪。 这一次,孟古青知道自己该表示一下了,终于起身上前,亲手擦去了姑母脸颊上孤悬的泪滴。 “姑母。别说了,侄女知道您的一番苦心。”孟古青安慰道。 “唉,乌伦珠日格,你还年轻,皇帝也在壮年。找个机会,姑祖母再给他耳提面命一番,让他早日给你洒下龙精,让你这大清皇后诞下龙子。那这小皇子岂不就是嫡传第一子了?”皇太后说到此处,笑着望向皇后。 皇后早就羞得面若桃花,却还是带着泪滴、欣喜地说道:“孙女谢过姑祖母了。”也是,蒙古女子到底还是蒙古女子,在这些人之伦常的事情上,就比一般汉女少了很多扭捏。 只有废后孟古青,却是猛地震了一下身子。没有言语了。 幸好皇太后只是一味去安慰皇后,丝毫没有察觉这位废后的异常。 “不过,这小玄烨却还是不能让你收在启祥宫,你可知为何?”皇太后喜见皇后笑逐颜开。这才开始按照自己的意思办事了。 “孙女不明白,还请姑祖母明示。” “嗯,一旦你将玄烨纳入启祥宫,皇帝会因此而记恨你,那个董鄂庶妃也会,就连康妃也会记恨你的。毕竟,那才是他的亲额吉,你可曾想过?” “她康妃……”皇后有些懊恼,一时冲动就想说“她康妃母子来求我的如此的!” “皇后,你还不明白此中利害吗?都是我们没有思虑周全就贸然行事!快谢谢皇太后的提点呀!”废后静妃急忙提醒——你个小丫头可不能和盘托出呢! “哦,孙儿明白了!多谢姑祖母的提醒呢!”皇后这才反应过来。 “嗯,所以哀家才没有答应你,你们不会记恨我吧?”皇太后如释重负。 “怎么会呢,多亏您及时阻止,要不然岂不铸成大错?”那姑侄二人异口同声。 “常委会议”在一派喜气祥和中圆满闭幕。 [1]科尔沁部为蒙古旧部名,牧地约当今内蒙古自治区哲里木盟、黑龙江省杜尔伯特蒙古族自治县以及吉林省前郭尔罗斯蒙古族自治县等地。成吉思汗之弟拙赤合撒儿及其后裔所属部下,明朝末年成为蒙古察哈尔林丹汗部。明天启四年(1624年)与林丹汗失和,率部投奔满洲努尔哈赤,为最早归附清王朝的蒙古部落。所属六旗,与扎赉特旗、杜尔伯特、郭尔罗斯前后两旗共十旗,会盟于哲里木。科尔沁部与清皇室联姻,关系密切,努尔哈赤、皇太极、顺治帝的多个妃子,包括孝端文皇后、孝庄文皇后等均出于此部。清末将领僧格林沁、起义军首领嘎达梅林等都是科尔沁蒙古人。满洲人认识藏传佛教也与科尔沁蒙古人有关,而他们也几乎世代与清代满族贵族通婚。 [2]漠南蒙古,漠南蒙古,简称“漠南”,是明末至清末之间使用的、与漠北蒙古、漠西蒙古并立地理和部族概念。漠指的是戈壁沙漠,漠南蒙古分布在今中国内蒙古自治区。在清朝理藩院则例中,此名一直在官书中使用,与漠北蒙古相对。1616年(万历四十四年),努尔哈赤创建后金。并逐渐向内蒙古草原进行扩张。蒙古察哈尔林丹汗(虎敦兔汗)雄踞一方,也有重新统一蒙古的雄心。位于后金和察哈尔部之间的科尔沁六部和喀尔喀五部,成为双方争夺的重要对象。科尔沁部部长明安和喀尔喀部的锡伯、卦勒察两部曾参加反建州的九部联军,失败后科尔沁部嗣部长奥巴首先服于后金。林丹汗率部逾兴安岭攻奥巴,被后金军败于赵城(今内蒙古克什克腾旗境内)。喀尔喀五部中的锡伯、卦勒察两部也先后为后金和林丹汗攻灭,其余巴林、翁牛特、扎鲁特三部亦相继臣服于后金。后金还诱使作为察哈尔东部前锋的土默特、敖汉、奈曼、喀喇沁四部离林丹汗而附已,林丹汗势力日削。1628年(明崇祯元年)。后金兵大破林丹汗于锡尔哈、锡伯图、英汤图一带(今内蒙古林西至克什克腾旗一线),林丹汗势力被逐出西辽河流域。1632年(崇祯五年),后金主皇太极会同归附的蒙古各部大举进攻林丹汗。后金军冒雨西进,越兴安岭至达勒鄂漠(今内蒙古克什克腾旗达来若尔)。林丹汗不意敌军突至,渡上都河西奔,部众沿途散走十之七八。林丹汗逃至喀喇莽乃(今内蒙古商都)。闻追军将至,仓猝走归化城(今呼和浩特),又西渡黄河而南。后金军在追击中飞骑散发布告,瓦解察哈尔部众。皇太极进归化城后,兵骑四出,俘获甚众,土默特余部亦降于后金。1634年(明崇祯七年)。林丹汗在青海去世。次年,后金军继续进攻察哈尔余部,林丹汗之子额哲奉母献传国玺归降。鄂尔多斯部也为后金所并。至此,漠南蒙古全部统一于后金。漠南蒙古降顺后,向建州进“九白之贡”(白马八匹、白骆驼一头),表示臣服。清统一蒙古后,以漠南蒙古居内地称内蒙古,漠北蒙古居边外称外蒙古。并属理藩院。 [3]漠北蒙古,或称喀尔喀蒙古,即大漠(戈壁沙漠)以北的今称外蒙古的部分,是现在蒙古国、中国新疆东部、俄罗斯联邦图瓦共和国(唐努乌梁海大部地区)等地中蒙古族聚居的地方。在理藩院则例中,此名一直在官书中使用,与漠南相对。喀尔喀蒙古东接呼伦贝尔,西至阿尔泰山。南临大漠,北与俄罗斯接壤。清入关以前,喀尔喀蒙古的三大封建主——土谢图汗、札萨克图汗、车臣汗和清政府建立了联系。十六世纪才正式有喀尔喀之名【这个喀尔喀部因为蒙古族才能成为一个部,在没有加入蒙古族之前他还是一个在喀尔喀河半渔猎半游牧的部落,喀尔喀蒙古是由世代居住在蒙古本部的蒙古人演变而来。几乎包含了所有的蒙古部落,比如成吉思汗家族的乞颜部、札木合的部众、蔑儿乞人、乃蛮部,也有通古斯人与突厥人】。清朝入关以前﹐喀尔喀蒙古的三大封建主──土谢图汗﹑札萨克图汗﹑车臣汗和清朝政府建立了联系。天聪九年(1635)致书与后金通好﹔崇德三年(1638)﹐喀尔喀三部“遣使来朝”﹐以后﹐每年各贡“白驼一﹐白马八﹐谓之九白之贡”。 [4]漠西蒙古,明代末年,大漠以西各部称为漠西蒙古,即卫拉特蒙古(厄鲁特蒙古),其分布地区东自阿尔泰山,西至伊犁河流域。清代厄鲁特蒙古,主要分布在东起西伯利亚叶尼塞河上游,西至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其具体分布的地区为:准噶尔部,分布于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的伊犁河流域和楚河、塔拉斯河流域;杜尔伯特,分布在额尔齐斯河中上游两岸;土尔扈特分布在塔尔巴哈台及其以北一带(天命元年前后,土尔扈特部迁往伏尔加河下游地方);和硕特,游牧在额敏河两岸至乌鲁木齐地区,后又迁至青海、西藏一带。漠西各自为政,不相统属,只有一个松散的联盟,和硕特部首领担任盟长。至17世纪20—30年代,准噶尔部强盛起来取而代之。引起其它厄鲁特部的领袖和部众不满,出现外迁内逃的形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二十章——悲催大将军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与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们召开核心成员“常委会”的同时,在位育宫,爱新觉罗家族核心父子二人也在看似有一搭无一搭的对话。 “玄烨,你可知道简郡王的福晋前些日子薨了?唉,‘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可惜呀,年纪轻轻就……唉”福临坐在御案之后,唉声叹气。 “窝克【满语:婶婶】真是可怜!”配合着再生爹的语气,弘毅也是悲伤之情溢于言表。其实福临哪里知道,在他说出那句语出《论语.颜渊》的名句之时,弘毅却是浮想起贝克汉姆到中国来大秀的那副刺青! “嗯,阿玛我,想给你的这位窝克,加祭一次。”福临说着,拿起御案上的一本奏本,亲手递给了旁边神情落寞、甚至有些“发呆”的小儿子。看来玄烨也是个重感情、懂孝道的娃娃——皇帝如是想。 小贝的祖宗估计现在正在英伦三岛上经受着“护国主”克伦威尔的独裁统治吧,一定没听说过这句话——弘毅如是想。 这位和硕简郡王济度,去年十二月被福临命为“定远大将军”,提了万余人马北上,进抵“北海”【贝加尔湖】东南一百五十里之色楞格河谷地地区,并于乌兰乌德设屯驻守,后来暂领乌兰乌德章京一职,这全赖当时还不到一岁的玄烨所赐。要知道在正史里,他虽然也的确在同一时间被授予“定远大将军”的名号,却不是去那极北的苦海之地“北海”,而是南下福建沿海对付日益坐大的郑成功。 可这一去,他家里真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先是四月份,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的三继福晋、济度名义上的正牌母亲叶赫那拉氏.苏泰[1]故去,紧接他的老爹济尔哈朗五月份着也“驾鹤西去”,他三弟、和硕敏郡王勒度也被“温柔”剥夺了镶蓝旗旗主的位子【单独这一件事不是正史】,接着又是前几日济度的正室福晋不幸亡故。 迄今为止“一年三丧”,再加上自己家“旗主”乌纱帽的丢失。真可谓家门不幸了。但这不幸还没结束呢!弘毅知道,济度的那位弟弟、多罗敏郡王勒度,现在早已病入膏肓,估计“彻底报销”也就是一两个月的事情了,与此算来,可谓“一年四丧”。【正史上,敏郡王勒度于同一年。也就是顺治十二年十月十九日薨于北京,年仅二十岁(虚岁)。因无子继嗣,而除去了敏郡王爵位】 但为了稳定军心,皇帝福临和贝勒玄烨都极力主张将这接二连三的“坏消息”对远在天边的济度暂时隐瞒下来,并且又派宗人府宗令岳乐亲自去做工作,就连勒度等人在写给济度的家书中。也是不敢丝毫透露上述内容的。好在极北之地与京师之间,书信寄递不是那么频繁。 弘毅闻听福临说要“加祭[2]”一次,心里瞬间感觉自己有些对不住这位堂叔了。虽然正史里面,济度也同样是在大破福建郑氏后,于顺治十四年三月返回北京之时才得知父亲、嫡母【妾生的子女称父之正妻为嫡母】、老婆和弟弟早已相继故去的噩耗,可毕竟在这有违常伦的事情中,有了自己的一份参与。实在是不好意思。 济度的确比较悲催,据《清实录》记载:顺治十四年正月二十四日,“定远大将军世子济度班师还京。时世子济度父和硕郑亲王、母福金【即“福晋”】、弟多罗敏郡王,及世子福金,俱已相继薨逝。及至京,上命议政大臣哈世屯等迎至卢沟桥,告之(这些坏消息)。世子随诣灵柩前,哭泣尽哀。然后还府。上亲临其第。济度率官属出迎。上望见,恻然堕泪。稍前,上降舆,执其手,恸甚。侍臣无不挥涕。上谓济度曰:‘朕来,初欲解慰,及见尔恸不能已。尔尚勉听朕言。少节悲哀,为国自爱。’遂(亲)手赐茶酒,复赐诸贝子公大臣。茶毕,还宫。” “儿臣也听闻宗人府的主事说过加祭之事。”弘毅没有打开奏本。因为脑子里在想着济度家里的不幸,有些走神,只是恭敬却又有些随意得作答,没有经过缜密的思维。 “哦?是吗?对了,阿玛都忘了早就给你封了宗人府右宗正一职了。呵呵,那这宗人府的事情,你的确应该听闻了。”福临微微闭目,似有所悟。 原本十分放松、甚至有些懈怠的弘毅,闻听此言,一下子后背发凉!不对!自己的对奏有问题!福临一句“宗人府的事情,你的确应该听闻了”,竟让弘毅出了冷汗,为何? 因为自己知道的太多、太早了! “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小孩子都知道,就必须时刻保持警醒才能保全自己。可要是在皇帝身边久了,特别当你还是“日渐受宠”、“得以重用”的皇子,难免有所放松警惕。不过一旦伸手过长、甚至是貌不恭顺了,只要你还不是皇帝,就依然会有危险。 福林说此话的时候,微闭双眼,就是一种不悦的表现,这对于在当代官场打拼了十多年的副处长级干部弘毅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皇阿玛,儿臣得以偶然听闻此事,不过是宗人府临时调配去皇仆局当值的主事与儿臣闲谈所致,并不是在宗人府衙门之内打探而知。”弘毅收拾心思,赶紧补充。 “哦。”就这么简单一个字?那就继续解释吧! “皇阿玛,儿臣岂敢插手安郡王【岳乐】统领的宗人府事务?玄烨只是在皇仆局领皇命、当皇差而已,宗人府诸事还是一如往常。儿臣这右宗正虽为宗人府要职,但于玄烨其实不过是个闲差,这皇仆局掌印大臣才是儿臣的正职!儿臣断然不敢辜负皇阿玛圣恩眷顾!” 弘毅急忙将自己和宗人府的关系掰扯个清清楚楚。本来嘛,不就是因为要自己名正言顺的亲领皇仆局,才加挂了一个“宗人府右宗正”的虚衔,可别让皇帝以为自己的手真的伸出很长了。 “好,你先看看这宗人府的奏本。”福临见玄烨有些着急了,知道自己这前后两个“哦”字的效果已经达到。既然突然提醒一下小家伙的目的完成了,也就不再计较儿子该不该提前知道这件事,而是入了正题。 弘毅平复一下心情。这才打开奏本,仔细阅读起来。 原来,前几日济度的福晋亡故,一切都是按照顺治元年定下的宗室丧葬礼仪定例操持的。多罗郡王的福晋薨了,定例十分详尽。除了礼部要有官员操持祭葬外,多罗郡王以下还要参加会丧【会丧,指共同参加丧葬仪式】。祭葬设仪仗。具体为:鞍马五匹,用彩棺,内衬五层。丧礼服装也有要求:丧主属员服丧除服,直到大祭毕。一共要祭祀两次,初祭和次祭日,除皇帝要赐牛一只、羊六只、酒七瓶、纸钱一万五千外。其余可以由主家自己增加。还有诸如立旛一杆、金银锭六万、纸钱四万五千、羊八只、摆祭品的桌子二十五张。到了百日、周年那一天,皇上还要再赐金银锭一万、纸钱一万、羊七只、桌十三张。可谓十分隆重了。 按照常理,初祭那天,作为多罗贝勒的玄烨就应该参加了,只不过念及他年龄太小,皇帝亲自下旨让和他福全可以免了初祭和次祭。但考虑到济度在外统兵,着实辛苦。为了宣示皇恩浩荡,宗人府又上本请示,是否可以在今天的重阳节对这位福晋加祭一次。不知道皇帝福临是不是突然想起什么,专门要和自己在位育宫讨论这个问题。 福临耐心的等着玄烨看完了奏本,这才说道: “当日你进言北上进击罗刹,于是朕令济度统兵北地,其功不可没。可未料这一年时间,他家中却累遭变故。先是父母双亡,如今这大福晋也……,唉,朕也实在于心不忍。” “皇阿玛所言极是,不如就准了宗人府所请?”弘毅还是没弄明白,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于是小心探问。 “嗯。我也是想准了他们所请,就让二等阿思哈尼哈番[3]、内大臣、镶黄旗满洲固山额真,赵布泰,去祭奠一下济度的福晋。”福临一边说。一边看着玄烨。派谁去,皇帝已经决定了,没有用询问的口气。但留着这件事不说完,却另有一番深意。 弘毅突然醒悟过来,躬身说道: “皇阿玛思虑周全,简郡王还朝之日,一定感恩戴德。不过,儿臣也想尽一份心力,毕竟,济度也是玄烨的堂叔。况且他去了极北之地,还是当日玄烨的主意。” “哦,难得你有这份心意,好!”福临大喜,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不过这主祭之人……”皇上再开金口,说明还有思量。 “儿臣年幼,不若就以皇二子的身份,参加祭祀便可。这主祭之人,还是赵布泰为好。” “哈哈,玄烨虽然年幼,却深明大义,阿玛高兴呀!”福临等到了自己的答案,而且是玄烨主动为之的,龙颜大悦。 “皇阿玛过奖了。这简郡王妻子亡故,于寻常百姓家都的确是一件大事,更何况是我大清多罗郡王之福晋,就更应该多加照拂了。如此一来,足以对简郡王宣示我皇阿玛的体恤之情,我爱新觉罗皇家的脉脉人情,更可以对天下万民教以人伦,使其知: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叙,朋友有信。” 弘毅最后引用了《孟子》中的一段话,让福临听了十分受用。 “好!说得好!”福临忍不住叫了声好,却不知道又一次上了小玄烨的道! 其实也不全怪弘毅精于算计,而是他刹那间又想起一件事情来,需要借此机会好好操作一番! [1]叶赫那拉氏?苏泰,叶赫部台吉德尔赫礼之女,贝勒金台石(皇太极生母、孝慈高皇后叶赫那拉.孟古哲哲之兄)之孙女。初嫁蒙古察哈尔林丹汗,为林丹汗的第三大妃,八大福晋中的第三位,称苏泰大福晋,史称苏泰太后。天聪九年(1636)四月,随察哈尔部众归顺后金,改嫁济尔哈朗,成为济尔哈朗的五娶福晋(第五个被娶进门的福晋),济尔哈朗的嫡福晋、继福晋相继过世后,她成为“三继福晋”。后济尔哈朗被封为和硕郑亲王,苏泰福晋也被封为和硕郑亲王之“和硕大福晋”,自然也就成为济度的正牌母亲了。 [2]加祭,就是增加祭祀的意思。清袭明制,对去世的重要官员往往会例外加祭。清初规定:“凡以功封民公侯伯病故者,照会典例造坟,仍照品级给与纸张羊酒、遣官致祭一次。或从优加祭,出自上裁。”例如顺治元年七月,《清实录》记载:“赠故大学士谢升为太傅,谥清义。荫一子为中书舍人。予祭九坛又加祭七坛,仍给全葬银两。” [3]阿思哈尼哈番,清爵名。顺治四年(1647年)定名。乾隆元年(1736年),定汉字为男,满文如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PS:每日一更是弘毅现在的水平和能力所限,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多做爆发了。一个年近四十岁的人,中年了,呵呵,落笔三千字,却要读书十多卷!唉!抱歉! 但我这部书绝对不会太监,保证! 第一百二十一章——罗刹娶寡妇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皇阿玛过奖了,所谓‘妻子’之事,历来是人之牵挂,皆为大事。”弘毅闻听福临叫好,客套一番,同时展开“圈套”等着皇帝钻。 “说得好,妻子妻子,娶妻生子才能算是有了一个家呀!简郡王丧妻,于他,的确是大事一桩!”福临也是展开了话题,或许是因为他在妻妾这件事情上,一直没有品尝过夫妻间举案齐眉的甜蜜,反而“郁郁不得志”的缘故吧。 “皇阿玛重视人间伦常之道,实乃万民之福!”弘毅立即跪下去巴结再生爹,准备收套! “起来起来吧,怎么说得好好的就又跪下去?就我们父子二人,不必多礼。”福临发现玄烨一下子从御案前突然消失了,没有搞清楚这是什么状况。 “儿臣还有一请,也是事关人之常情,还望皇阿玛赎罪。”弘毅抬起头,好让皇帝看到自己的脸。 “什么事如此郑重其事的,还人之常情呢,起来说吧。”福临有些好笑,怎么什么时候找你说点事情,你都能拐弯抹角扯到你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上去呢?本来是给你布置点任务考察一下你,怎么最后你还是给我布置任务了! “儿臣跪奏便可。儿臣是想给我的那些个罗刹亲兵……讨……讨老婆。”弘毅说完,使劲憋了一口气,好让自己的脸蛋显得红扑扑的,貌似害羞一般。 “啊?你说什么?哈哈……”果然,皇帝大笑。 “儿臣,……要给……要给罗刹人讨要……老婆……”弘毅故意断断续续,显得十分没趣。 “哈哈,你小小年纪,怎么就想着给那些罗刹降兵讨要老婆了呢?哈哈……快……快说来给我听听……” “回皇阿玛的话,正是因为他们是降兵,而且入了旗藉,若是不能像普通旗人一般娶妻生子。其心难安,长久下去,终不能为我大清所用呀!”到了正儿八经的关键环节了,就没必要遮遮掩掩做害羞状了,弘毅脱口而出。 “哦……”福临终于止住了笑声,认真思考起来。 “况且给那些罗刹人娶了老婆,生了孩子。他们就只有一个主子,就是皇阿玛您,也就只有一个家园,就是咱们大清了!”弘毅趁热打铁。 “不错……”福临表态初步认可。 “即使有朝一日,我大清再与来犯的罗刹兵戎相见,这些归顺的罗刹人。在面对昔日雇主之时,就不得不考虑到:自己的背后,就是妻儿子女,自己退后了,遭殃的就是自己的家眷血脉。到那个时候,他们又怎么会瞻前顾后、首鼠两端呢?更不怕他们不誓死效命了!”弘毅给出了问题的关键。 “好,有道理!朕。准了!”福临终于拍板定案。 “不过,你要这些罗刹降兵从何娶亲呢?朕想那些寻常旗人民人,不论满蒙汉,料想都不愿意将自家好好女儿送给‘罗刹’为妻吧?”福临说出了一个具体的操作问题,却也难不到弘毅这位后世而来的小青年。毕竟,康熙皇帝的做法是现成摆在那里的。 “皇阿玛所言甚是。不过,儿臣以为,可以在满汉八旗阵亡将士的遗孀之中。择取那些举日维艰、生存堪忧的寡妇,由着她们自由自愿与罗刹人婚配。毕竟,罗刹队现在也是正儿八经的镶黄旗了,改嫁过了门,这些寡妇还能享受咱们大清对旗人的体恤优待!” “哦?有些意思!”皇帝对这些寡妇来了“兴趣”。 “只是恳请皇阿玛下谕礼、兵、工三部,应该明确:原来他们亡夫为官员者,那些个祭银、葬银。恤银和碑价银都不要减免,而是循例才好。亡夫有世职爵位的,其嫡子后人仍可按袭次承袭。[1]无人承袭者,准其享其亡夫应得俸银、俸米之半,养赡终身。[2]亡夫为八旗兵丁者,虽不发祭葬银。不予荫子,但恤银还是要发放下来的。” 弘毅这是针对当时有关“(八旗阵亡官兵)妻寡无子者或无妻而父母尚在无人养赡者,例给半晌养赡终身。如寡妻改嫁,则停发”的规定而做出的重要变更。 “另外,他们虽然作为罗刹降兵入旗,但不可再把它们叫做‘罗刹人’了,应该另给他们起个部落名称,而且最好是我大清在关外之时就见诸文书的小部落之名。这样做,一来可以起到改弦更张、改旗易帜的作用,收拢他们的心思,二来,则可以避免‘罗刹’一词引起那些改嫁寡妇的惧怕。”弘毅继续说道。 “嗯,有理。抚恤、更名皆可可如此办。至于部落名称,你也可以会同礼部慢慢商议。但谁来主持这一整桩‘罗刹娶寡妇’之事?”此言一出,就等于皇帝认可了这个办法。 “儿臣所领之皇仆局,当仁不让。” “你?哈哈,你还小,就急着操持别人的婚嫁吗?”福临又要开怀大笑了。 “罗刹队既然在旗,又是儿臣的亲兵和包衣。再说了,儿臣还是皇阿玛您亲封的下五旗宗室总理、皇仆局掌印大臣,还有罗刹队归化宗室管带,还是……”弘毅如数家珍一般,把自己的官衔一个一个报出来,皇帝不说“停”,后面还有一串儿呢! “好好好,朕就依了你了,你这一串衔职,朕总不能给了不算数不是……”福临笑着点头应允了。 “儿臣替那些罗刹降兵,叩谢天子隆恩!”还没起来的弘毅,急忙再次磕头。 “快起来吧,阿玛和你一样小小年纪的时候,哪里还会有如此多的想法呢?也少了这许多的叩头跪拜的……只不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阿玛最后还是做了天子,也就成了‘孤家寡人’,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福临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让弘毅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皇阿玛,儿臣……” “呵呵,阿玛知道你是心系国事,谁让你的确是天资如此聪颖呢?朕当年是比不了你的!” “皇阿玛。儿臣诚惶诚恐!”弘毅没法接话了,突然记起宫廷剧里的一句常用台词,拿来应付一下吧。 “嗯,处理国是,必须要有这惶恐二字。这,也是皇阿玛想要告诉你的。玄烨,好好去办差吧!”福临总结了这么一句。言外之意也是结束了今天的谈话。 “儿臣身为皇子,若不能为皇阿玛分忧解劳,实乃不孝!若不能将皇差办得利索,则为无能!阿玛,您别难过于过往,还请放眼将来!儿臣心目中。您必定是一代开国明君!”弘毅不知道如何结束这场谈话了,只能说几句提神提气的话。好在这一句“开国明君”的评语,也不是自己临时起意,纵观整个顺治朝,特别是福临亲政之后,在绝大多数方面,福临还是有所作为、堪称“明君”的。而这‘开国’一词。也并非阿谀,在当时大多数汉臣心目中,入关代明,与开国无异! …… 出了位育宫,吴良辅又一脸恭顺巴结的贴了上来。 “小爷,您真是仁慈之主,那些个罗刹降兵一定会对您感恩戴德的!” “哦?谢过吴总管了!”弘毅被福临的话弄得晕乎乎的,没有心思搭理他。 “奴才只是觉得。小爷该再给他们弄个什么庙宇,好让他们‘安心’……奴才这就告诉赵布泰大人,去东二所与您会和。奴才恭送贝勒爷!”说完,吴良辅打千儿跪拜下去,不再言语。 “嗯,起来吧……”弘毅心中一震,对呀。这个庙宇可是被这老阉奴说准了!没有他们希腊正教的礼拜堂,这些有着宗教信仰的罗刹人就不会真正手心,除非你强迫他们皈依他教,可眼下这一招不能用! “吴总管说的好。玄烨受教!”说完,头也不回下了位育宫的须弥台基。 * * 急匆匆回到东二所,换了一身参加葬礼的行头,弘毅就和闻讯赶来的赵布泰一起去往济度福晋的祭祀之所了。 路上,回忆着刚才在位育宫的一番对奏,弘毅终于明白,这是福临的一种策略: 既然济度是你玄烨给发配到北海之滨去的,所以才不能赶上老爹、老娘和老婆的葬礼,那就让始作俑者玄烨去亲自参加这一次加祭,以体现皇家的诚意和愧疚。至于一定要弘毅自己说出来这个要求,就是看看你这小子在如此一件“小事”上,是否考虑的事无巨细,能不能和他福临不谋而合! 不错,再加上三言两语就“批准”了“罗刹娶寡妇”的事情,说明福临应该是越来越相信自己、器重自己了!后面拿他自己的同年和小玄烨相比,也能佐证曾经有过不行同年的青年皇帝,如今真的把小玄烨作为弥补自己那段不堪回首记忆的一种良方,也许,还会在小玄烨身上倾注更多的慈爱吧…… 只不过,你偏偏让这位赵布泰主祭,也是天算不如人算,随了我弘毅的另一番心意了!哈哈! 至于吴良辅,无非就是皇帝福临思绪的风向标而已,见着自己日益得宠,过来套个近乎。不过,你倒是客观提醒了小爷我了!既然如此,你的功过现在一九开吧,就看你日后还会不会自寻死路了! [1]八旗官员阵亡抚恤除发给祭银、葬银、恤银、碑价银外,还按品级赠授世职,由其后人按袭次承袭。顺、康、雍三朝,赠职荫子的标准是:参赞、都统授拜他喇布勒哈番兼一拖沙喇哈番(袭三次),统领、副都统赠授拜他喇布勒哈番(袭二次),营总参领以下,有顶戴官员以上,授拖沙喇哈番(袭一次)。此外,顺治八年还规定,凡在顺治亲政恩诏颁发前因阵亡得有世职原有袭次者均准“世袭阁替”,在其后得有者,均按袭次承袭。乾隆元年(1736),拜他喇布勒哈番改称骑都尉,拖沙喇哈番改称云骑尉。乾隆十五年末,乾隆皇帝谕准,自顺治亲政恩诏以后因阵亡所得世职,袭次已完时,“著赏给七品官,令其世袭周替”。次年,世袭七品官改称“恩骑尉”,年俸四十五两。 [2]寡妇无子,享受亡夫一半俸禄,这是顺治二年就有的规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PS:今日二更,争取经常如此…… 第一百二十二章——兄弟不和睦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原来,这位主祭大人赵布泰,又作卓布泰,瓜尔佳氏,满洲镶黄旗人。史书上说他有四大功绩,分别是:收服索伦部、围攻洪承畴、西伐李自成,以及日后的“追击明桂王”,官职也就从小小的牛录额真,历经甲喇额真、兵部理事官、梅勒额真、刑部侍郎,累擢至今日的内大臣、镶黄旗满洲固山额真,爵位从三等阿达哈哈番,累进世职二等阿思哈尼哈番。 其实这都不算关键:他有个亲弟弟,叫做鳌拜。 鳌拜的亲哥哥,后面21世纪的各位小伙伴们,不知道你们感不感兴趣,但是弘毅最初听到自己要和这位鳌拜大人的亲哥哥一起公干,立即来了兴趣。为何?按照正史所记载,这位赵布泰大人把明桂王永历帝朱由榔打的跑到缅甸去之后,“乘胜追击,越南甸至猛卯而还。捷闻,赉蟒服、鞍马”。后来,“康熙元年二月,师还,上命内大臣迎劳。寻追论在军勘将士功罪不实,与议政王贝勒争辨,语怨望,论绞籍没,上命宽之,夺世职,罢都统”。 也就是说,正史上的康熙二年,这位赵布泰因为评定将士们的军功问题,与议政王们口角起来,要不是康熙皇帝求情,差一点得到“罚没旗藉、绞杀而死”的下场。这就来了问题了! 既然是康熙二年,那应该是赵布泰的亲弟弟鳌拜做辅臣摄政的时候了,但他却被“夺世职,罢都统(镶黄旗满洲固山额真)”。是鳌拜当时还不够“强硬”救不了哥哥?还是兄弟二人本身就有嫌隙? 弘毅就是带着对这个问题的无限遐想,和赵布泰走到了一起。一路上弘毅都在自己的轿辇中翻来覆去的思考这个问题,却始终得不出一个貌似合理的结论。 好不容易到了打磨厂附近和硕亲王府邸,在主家人将这二位皇帝钦差让进偏殿休息的时候,弘毅才有机会和赵布泰套套近乎。 “赵布泰大人,今日有劳您了!”弘毅率先开口。 “哈哈,贝勒爷哪里话。奴才为皇上效命,万死不辞!”赵布泰作为清初的一员悍将,对话的基调都这么孔武有力! “是是,大人克索伦、收经略(指洪承畴)、破闯贼,这些功劳哪一样不是居功至伟呀!”好吧,弘毅只能顺着人家的脾气来,慢慢往自己的正题上靠。 “奴才那些个战绩。在贝勒爷您面前不值一提!”没成想大将军来了这么一句。 “我?”弘毅没有明白过来。 “正是小爷您呀!哈哈!沙尔虎达都告诉我了,他在呼玛尔之战之所以能和明安达礼拿下那些个罗刹匪兵,还不是全赖小爷您的运筹帷幄?木兰演武又把鳌拜打的狼狈不堪,足见您用兵得法呀!小爷虽然年幼,却知兵善用,实在是我满洲之幸、大清之福呀!”赵布泰也是如数家珍一般。把小玄烨挂起来表扬。 “哦,您不说我还忘了,鳌拜大人还是您的亲弟弟呢……这个……上次木兰演武,玄烨得之侥幸,也全赖鳌拜大人忍让成全呢……”弘毅在没有弄明白这兄弟二人亲密程度的情况下,本来想客套一番的,不料对面的赵布泰却出人意料的打断了他。 “贝勒爷不必过于自谦了!鳌拜那家伙我最清楚。真要是到了要害之处,他哪里会顾及您的什么面子?就是我们这一个爹娘生养出来的兄弟,他又哪里会说什么礼让照顾一类的?当日在木兰围场,他是下了狠手的,只不过,小爷您比他更狠罢了,奴才当时看得十分清楚!哈哈!” “这,玄烨年幼。没有轻重……” “不,要我说,小爷打得好,打得妙!哈哈,就是要让鳌拜这个日益目中无人的所谓‘大清第一巴图鲁’知道知道,汉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哈哈!”赵布泰回忆起当日木兰围场鳌拜的狼狈样子,竟然毫无掩饰的朗声大笑。全然不顾这是在人家郑亲王府邸,外边正殿里就是和硕大福晋的灵堂! 弘毅看得明白,一番缜密思考判断:其一,赵布泰不像是故意作态给自己看。灵堂之外能够开心大笑、毫不顾忌,说明真是开心不已。其二,作为兄弟二人,同为内大臣,但是哥哥赵布泰是二等男,弟弟鳌拜却是一等公,这爵位之间相隔了“侯、伯、子”三级,更别说一级还分着三等呢!差大发了!也许再加上鳌拜为人飞扬跋扈,看来这兄弟二人关系十分一般!如果自己判断正确,就不难解释正史中为何赵布泰都差点丢了性命、而鳌拜无所作为的原因了。【作者臆测】 如果真是这样,此处的兄弟不睦,是不是可以为我所用呢? “再说了,呼玛尔堡的罗刹匪兵也不是那么好打的。但是,幸亏沙尔虎达规劝明安达礼听从了小爷您‘贼城坚固,强攻不得。层层围困、炮轰箭射,飞鸟不出、一人难逃。鏖战百日、贼必自降,活捉匪首、午门献俘。弹粮充足,退则辱国!’这四十八个字的上上之策呀!看似句句朴实无华,其实那些不带兵的人怎么会知道,这十二句话,把整个战事都归拢在了一起了!妙!奴才实在钦佩不已!”说到这里,赵布泰来了劲头,居然离座起身,端正衣冠,右手捶胸,单膝向弘毅拜去! 这是在给小贝勒爷行军中之礼了,弘毅岂敢随便消受?这位固山额真大人,可是镶黄旗的都统,要是寻常打千儿作揖啥的,打个马虎眼也就过去了。可这上三旗之一的镶黄旗满洲都统给你皇二子行军礼,你背后的皇帝怎么摆布呢? 弘毅赶紧跳下座椅,忙不迭闪到一边,躲过这一礼,然后急忙伸手相搀。 “大人万万不可如此!我那全是侥幸言重而已……”话出一半,弘毅突然发现了一处疑问:自己当日在慈宁宫说这番话时,只有皇太后、皇帝、明安达礼和自己在场,而且皇太后也要求秘不示人。后来到了战场,就算明安达礼和沙尔虎达做了交代,可远在京师的赵布泰是如何知道的? “大人是如何知道玄烨当日的胡言乱语的?”弘毅和赵布泰再次落座。看似无意一问。 “那里是胡言乱语,贝勒爷不要再和奴才推诿啦!哈哈,满洲男儿说出来的话,那就是板上钉钉!哈哈!至于我怎么知道的?还不是沙尔虎达那个小老儿给我来信,非要显摆显摆自己的功劳,要不我又如何得知?”赵布泰先是给玄烨上了一课,最后才说出来“情报来源”。 “哦。沙尔虎达将军和大人……”弘毅这才想起刚才人家赵布泰好几次提及沙尔虎达,只不过自己当时一门心思去窥探人家兄弟二人的关系这个隐私,没有注意到这个信息罢了。 “哈哈,我和他,可是老搭档了!”说道自己的过往战功,赵布泰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赵布泰无论是收服索伦部[1]、围攻洪承畴,还是西伐李自成,都和沙尔虎达并肩作战,结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即使沙尔虎达累进一等阿思哈尼哈番、帅师驻防宁古塔、擢升固山额真之后,这种战斗中结下的兄弟之情依旧如故,两人时常保持通信联系。互相切磋统兵作战之道。【史实如此,两人关系却是作者臆测】 交谈之中,弘毅惊奇地发现,这位赵布泰对自己任用罗刹火枪兵、设立火器营、开办火器研究院等等作为,都是极其认同,而且对罗刹不断西来、南下十分懊恼,恨不得能够再次和沙尔虎达一起统兵驰骋于北疆、将罗刹匪兵赶尽杀绝。当然,这一切都和自己当日大败鳌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赵布泰也是毫不否认。 好几次说到鳌拜,赵布泰很自然的表现出了不屑与懊恼,这让弘毅十分感兴趣。于是,瞅准一个机会,弘毅似有若无的说道: “鳌拜大人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呢?” “哼,他能忙什么?自从去年五月他奉旨前往科尔沁给当今皇后行聘妃之礼后,皇上就没有给他什么摆得上台面的差事了。哦。除了木兰围场被贝勒爷打的丢盔卸甲之外,哈哈……”赵布泰又是一阵得意,却没注意到对面的贝勒爷目光炯炯! 原来顺治十一年的五月,福临废皇后为静妃之后。重新礼聘科尔沁镇国公绰尔济之女乌伦珠日格为妃,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当时,遣镇国公巴布泰、内大臣巴图鲁公鳌拜、礼部侍郎渥赫、理藩院侍郎沙济达喇等往行聘礼。带去的聘礼有“驮甲胄玲珑鞍马五疋[pǐ](同“匹”),缎五十疋,青布百疋,金茶筒一,银盆一。设宴宰牛九头羊七十二只。”【见《清实录》】 “鳌拜当年去了科尔沁?”弘毅脱口而出。 “啊?是啊,和镇国公巴布泰、渥赫、沙济达喇他们一起去的。不过去了也白去,回来之后,皇后对他也是无用……”赵布泰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随口一说。 “哦,巴布泰、渥赫、沙济达喇……”弘毅却在心中默念着这三个与鳌拜同行前往科尔沁部的官员名字,默不作声。 正在此时,跟班儿的小吏进来禀报,说正殿灵堂准备就绪,给郑亲王福晋的加祭仪式可以开始了。 “贝勒爷,奴才就腆居主祭之位了?”赵布泰客气一下。 “皇阿玛钦命,自然您是主祭。大人,请!”弘毅拱手相让。 “哈哈,贝勒爷请!”赵布泰当先而出。 弘毅心中继续默念着那几个名字,心不在焉的跟在后面―― 这几个人,到底可靠不可靠? [1]索伦部是清朝初年,达斡尔族和鄂温克族、鄂伦春族和布里亚特人等部族的统称。他们共同信奉萨满教,具有相互联姻的近亲关系。“索伦”是达斡尔人对鄂伦春人的称呼,意为“生活在山林的人”,因鄂温克人英勇善战,所以其周边部族同被称为索伦部。索伦部并非一个民族实体,而是周边各部族集团的统称。据《清史稿》记载:“顺治元年,(赵布泰)偕甲喇额真沙尔瑚达(沙尔虎达)略黑龙江,克图瑚勒禅城,俘二百馀人”。之后,黑龙江平定,清朝将索伦部编入布特哈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二十三章——女人是大戏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郑亲王府的正殿早已换做灵堂,一派“琳琅满目”的景象:硕大的排位和彩棺居中摆设,周围皇帝钦赐的那些鞍马牛羊、金银纸锭,还有许多瓶瓶罐罐、旛旗白条。底下水陆道场和尚道士咿咿呀呀,孝衣男女哭哭啼啼呜呜哇哇,林林总总的场面可谓宏大! 弘毅满怀心事进了灵堂,不经意间望了正中灵牌一眼,突然发现了一处最最要紧地方!就是这位故去的多罗福晋的娘家! 原来,和硕简郡王济度的亡妻,同样是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1],同样是多罗贝勒(镇国公)绰尔济之女!也就是说,这位故去的多罗福晋,与当今皇后、博尔济吉特氏是亲姊妹[2]! “我勒个去!”弘毅突然想到这一点,这才真正明白了“再生爹皇帝小爸爸”的全部用意! ——既然玄烨投靠了皇后和皇帝,反而“得罪”了皇后,那么皇后的亲姊妹死了,人家小贝勒亲自代表皇帝祭奠,也算是给您赔礼道歉了吧!这里面许多的“弯弯绕”,来到大清一年多的弘毅还真是没有一下子就能完全看透呢! “福临呀,你还真是个有心的皇阿玛!”弘毅再次在心中感念这位少年天子的种种不容易和用心良苦。 弘毅和赵布泰按照惯例“亲切看望”了济度的家人,并代表皇帝表示了哀悼和慰问。郑亲王府上的内眷、亡故福晋在京城各大王公贵族家的远近亲戚,以及从科尔沁部匆匆赶来的娘家人代表,看到当下大紫大红的皇二子、多罗贝勒代表皇上前来吊唁,不约而同的齐声诵念福临的大恩大德…… 特别是科尔沁部的“博尔济吉特氏”们,瞧见了这位两岁的哇哇,真是哭得格外起劲。在他们眼中,这位皇二子身上流着他们博尔济吉特氏黄金家族的血脉,那就是自己人! 一套繁琐却必须详尽周全的见面礼结束之后,弘毅终于如愿看到赵布泰捧着内院奉旨破例加恩撰写的《多罗简郡王福晋祭文》。开始用铿锵有力的满语念起来了…… 内容不听也罢,无非是说济度的这个媳妇如何端庄贤惠,如何恭敬有礼,等等。弘毅正准备继续想那鳌拜一行前年去科尔沁部的事呢,却听到祭文里突然说到了一个姓氏:叶赫那拉氏! 弘毅的心思迅速给吸引了过去。 原来,由于济度的嫡母叶赫那拉氏?苏泰也才去世不到半年,故而内秘书院的翰林学士们。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文字功底和阿谀奉承的高超水平,在人家儿媳妇的祭文中,也不忘提及她婆婆同样的贤良淑德、御下有方,甚至用一段陈年旧事来“反证”这位当婆婆的是那么坚定支持皇家大业!这段往事,就是叶赫那拉.苏泰的爷爷曾经不自量力,发动九部落联合进犯太祖努尔哈赤。被消灭殆尽……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这段丰满的陈年旧事,却勾起了弘毅的一番历史回忆与预判—— 关于这位叶赫那拉氏?苏泰的爷爷,还是大清太宗皇太极的亲舅舅——贝勒金台石(皇太极生母也是叶赫那拉氏),有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可以说一说。 1588年,鉴于努尔哈赤的建州女真势力逐渐强大。金太吉的哥哥、同是女真人的叶赫贝勒纳林布禄,向建州索要土地未果,叶赫部遂联合九部联军征讨建州女真。然而,九部联军由于缺乏统一指挥、调动,被努尔哈赤以少胜多而击败,叶赫贝勒布禄阵亡。努尔哈赤亲自将布禄的尸体砍成一半后送回叶赫部,双方由此结下不解之仇。布禄之子叶赫那拉?布扬古即位之初曾尝试将自己的妹妹、有着“满蒙第一美女”之称的东哥[3]献给努尔哈赤的方式,与建州修好。后因东哥本人不同意而毁约。 之后金台吉曾尝试与明朝联合,但明朝在萨尔浒之战失败后已被迫转为守势。1619年,努尔哈赤偕萨尔浒击败明军之余威,挥师叶赫。叶赫军出师不利,只好退守城内。金台石与布扬古分守东、西二城。在亲外甥皇太极劝降失败的情况下,努尔哈赤命攻打东城的建州军使用挖掘洞穴的方式,使叶赫城墙最终塌陷。建州军因此攻入东城。金台吉拒绝投降并放火,建州诸将皆以为金台吉自焚而死。火灭,金台吉趁机逃跑,被建州军队发现并俘获。随后被缢杀。布扬古见东城已陷,只好开城投降。至此,叶赫部灭亡。 相传金台吉临死前曾发下诅咒,说“吾子孙虽存一女子,亦必覆满洲!”之后,便有了后世的那位女子:叶赫拉那.杏贞,将大清江山淋漓尽致的挥霍捯饬了一番。这位女子,有一个大家更熟知的称呼:慈禧太后。 “唉!博尔济吉特氏,叶赫那拉氏,这两大家族的女人们,其实自始至终都在围绕着爱新觉罗一家的男人,在历史的舞台上奔波。 前者鼎力匡扶爱新觉罗家族,为满清入关、坐稳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博尔济吉特氏女人更是前仆后继、一波接一波的被送进宫内,用作传宗接代、满蒙一家。而那些男人们,却是如何对待你们的呢? 后者在明朝末年就和爱新觉罗家的男人们斗来斗去,三百年后,叶赫那拉氏的女人却最终登上了大清江山的最顶峰,让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无所适从、甚至是无地自容…… 谁曾料想,两个占据满清后~宫女人史过半戏份的家族,今天却在这样一个场合,由于我的穿越,凑到一篇祭文里来了…… 其实,你们都是女人,可爱的女人,却在历史的长河中,一次次身不由己的成为男人的工具、利益的砝码、政治的中介,却唯独鲜有人能如愿成为爱情的主角……此时宫中的那些年轻的女人们,无论你们来自满蒙汉,还是叫做什么名字,你们又何尝不都是如此呢? 希望我曾弘毅的穿越、或者说爱新觉罗玄烨的长成,能给你们这些历史中早就注定命运的女人们,带来一点小小的改变……” 想到此处。弘毅忍不住转过头,仔细审视身后跪着的那些叶赫那拉氏、博尔济吉特氏、爱新觉罗氏的女人们,直到其中几个姿色上乘的哀妇,映衬着一身孝衣都变做了娇艳欲滴的大红脸,这才罢休。 * * 济度福晋的加祭结束之后,赵布泰却没有立即放弘毅回去的意思,非拉着小贝勒爷又叙谈了好久。内容从鳌拜、沙尔虎达说开去,又扯到用兵之道、火器之利。弘毅有些心不在焉,却感觉此人确实是一员将才,对火器的认识也算比较“前卫”了,故而周全应付,好不容易才得以脱身。 赵布泰作为主祭。自然由他入宫去向皇帝复命。而弘毅得了福临之前的允诺,直奔内庭启祥宫而去。 坐在自己的轿辇之中,从女人情节中好不容易走出来的弘毅,终于开始继续之前的思路,也就是那几个人名: 巴布泰,太祖努~尔哈赤第九子,自己的宗室祖辈。生于明万历十七年(1589年),如今已届六十六岁的高龄了,为何记得如此清初?绝不是因为俺是穿越而来,那么多宗室,你都记得清楚,一看就是有假!那是因为这位老爷子,去年五月初五,以六十五岁高龄。诞下了一个儿子,一时传为宗室热门话题!只不过转入今年身体却日渐病弱,听闻最近已经不太好了…… 渥赫,从科尔沁部回来不久,去年八月就从礼部侍郎升为礼部右侍郎了,自己对一个小小的右侍郎本来也不太熟悉,不过听朴嬷嬷说起过多次。这个渥赫在做礼部启心郎的时候,好几次都是他作为出使朝鲜的使臣,也算是当朝的“朝鲜通”了…… 至于沙济达喇嘛,也是从科尔沁部回来之后。就由理藩院右侍郎升任理藩院尚书了,同在御门听政,与自己也算认识了,看样子身体一般般,也不知道还有几年的阳寿…… 终于,缜密思考中,轿辇回到了启祥宫外。与此同时,一个不算宏大,却算“诡秘”的计划,已经在弘毅心中慢慢成形。 [1]博尔济吉特氏,在《清实录》中一概写作“博尔济锦氏”,而百度一搜索,发现“博尔济锦氏”又译作“孛儿只斤”!原来,博尔济吉特氏出自著名的“黄金家族”!涨姿势了!【如理解不对,欢迎指正!谢谢!】 [2]此处信息并非杜撰,而是正史。历史上济度的福晋也是这个时候死的,但女人的地位那时候太低,《清实录》中只说“世子济度福金薨”,连个什么氏之类的都没留下!可悲!不过,按照惯例,这里的“福金”只能是济度的正妻、嫡福晋,若是侧福晋之类的,上不了《清实录》。故而有根据的猜测一下好啦! [3]叶赫那拉.布喜娅玛拉,又名叶赫那拉.东哥。明万历十年出生于叶赫部,她出生时,叶赫部的的萨满(巫师)预言说:“此女可兴天下,可亡天下”。果然东哥长大后成为了一位绝代佳人,有‘满蒙第一美女‘之称,她的美貌名扬女真各部。她的一生注定因叶赫部公主的地位而成为政治砝码。东哥先后几次被许给不同的男人,却都没成功。于明万历四十三年嫁于蒙古贝勒巴噶达尔汉之长子莽古尔岱,然而一年后便逝世。东哥假如顺利地嫁给努尔哈赤的话,那就是要与姑姑叶赫那拉.孟古共侍一夫了。然而她坚决反对,向哥哥布扬古贝勒说:“努尔哈赤是杀父仇人,谁能够杀了他,我就嫁给谁。”于是,叶赫部毁掉了东哥与努尔哈赤的婚约,并以“杀努尔哈赤”的条件向诸部落公开为东哥征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二十四章——我来送礼物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启祥宫。 当执事太监进来禀报,说多罗贝勒、皇二子玄烨求见的时候,皇后乌伦珠日格[1]正在和自己的姑姑、废后孟古青抱怨康妃母子故意使坏,要让她在皇太后和皇帝面前出丑,实在是因为看不上她这个不得宠的皇后。而孟古青却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听着,任由侄女宣泄。 “他来做什么?难道还嫌我不够卖力、出丑不够不成。不见!叫他回去!”皇后十分不耐的转过身来,冲着通禀的小太监厉声喊道。 “慢!”静妃孟古青却及时制止了准备应诺而出的执事小太监。 “姑母,您还想见他不成?”皇后看到静妃没有依了自己的心气儿,有些抱怨的问道。 “皇后,他既然敢来见你,就说明他们母子当日让你出马也罢,今天又矢口否认也好,都是有备而来的。”静妃话说了一半,却停下来先拍拍皇后的手背,以示宽慰。 “只有贝勒一人过来吗?”静妃接着转而问向小太监。 “回静主子的话,只有贝勒爷一人求见。”小太监小心作答,这位主子可不好惹,那可是在三宫六院赫赫有名的“前皇后”呢,脾气大了去了! “知道了。”出人意料,废后今天表现的十分沉稳和淡定。 “皇后,他一人前来,说明这几次三番的事情,他现在要给我们一个说法了。毕竟,景仁宫的康妃,不过只是她儿子的一枚棋子而已。我看,还是见一见吧,听听他怎么说。”静妃温柔劝解着自己的亲侄女,脸上居然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微笑。 “可是姑母,他这小‘造粒噶’【蒙语“混蛋”的意思】着实可恶,居然把我们耍的团团转!怎么就不能让我出口气呢?难道你不生气吗?”皇后还是心有不甘,一脸委屈。 “呵呵。‘高山跑死马,怒气可伤身’。乌伦珠日格,不生气哈!你还年轻,有些人、有些事你现在还参悟不透!‘森林中没有不弯曲的树,天地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人’[2]。如果他小玄烨不给我们来这么一出,也许我们都不会把他当回事呢!”静妃孟古青连着用了两个蒙古族的谚语,努力化解皇后心中的那团火气。 看着皇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静妃接着说道: “他这是要告诉我们,现如今在这紫禁城里,别看他才不到三岁,可也出落成一个人物了,有些事情,他的确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了。其实啊。他越是这样,就证明他是想交好我们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特别是我们两个女人!”静妃笑着轻展玉指,冲着自己和皇后比划了一下,举手投足间,却尽显从容。 “交好我们?哪有如此交好的?又为何要交好我们?”皇后一脸的惊讶。 “为何不能如此交好呢?哈哈,乌伦珠日格,亏你还是草原上来的蒙古女儿。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蒙古人最钦佩英雄?他如果不使出一点手段,我们岂不还是看扁了他,把他当做寻常幼童一般对待?他如果一箭射下了草原上高高飞翔的雄鹰,我们自然会拿出最好的马奶酒,给他唱最悠扬的长调!”静妃目光洒向远处,就好像看到了无尽的草原一般。 “哦,原来如此……他就是想让我们知道他的厉害罢了!”皇后似有所悟,征询一般看着自己的姑母。见到她点头赞许,这才接着问道: “那他为何要交好我们呢?他现在可是在慈宁宫和位育宫两边都被宠爱着呢!”皇后逐步领悟了一定要在弘毅身上下足功夫、多加思考的道理。 “不错,皇后说的很是。他现在有皇太后和皇上的宠信,看似红极一时,就像春天草原上盛开的花儿。可是,皇太后也好,那个薄情的皇上也罢。都是草原上的春风一般,有些时候可以温柔拂面,可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风沙四起了!更要紧的是,皇太后和皇上。根本不是一股风,反而经常是东风冲西风、西风压东风!你说是不是?”静妃循循善诱。 “呵呵,姑母说的在理,这两年来我也有所体味了。”听闻姑母这个形象的比喻,年轻的皇后会心的笑了。 “那你想想,这朵美丽的雏花,怎么才能在狂风肆虐中生存下来?”静妃看了一眼一旁的小太监,还是接着问皇后。 “你!今日听到的话,但凡有半句让别人知道了,你可明白你的下场?”皇后注意到了静妃的眼神,突然厉声指向侍立一旁的执事太监。 “奴才知道,奴才万万不敢!”吓得小太监“噗通”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静妃满意的冲皇后点了点头。刚才这一眼,也可以算作是对皇后的随机培训、临时任务,就看看你能不能明白一个眼神的深刻含义。皇后也不是呆傻,自然知道静妃的想法:这启祥宫里的人,能不能保守秘密,还要我这个正主“皇后”来判断、来下令、来发威。 “姑母,那朵小花要自保,难不成要依靠这高墙之外的……”皇后急切转回正题。 “高墙之外?哦,皇后是说佟佳一门?呵呵,你也太高抬她了!”静妃冲着景仁宫的方向怒了努嘴。 “为何不能?那位可是固山额真、三等精奇尼哈番【三等子】呢!”皇后却继续指向高墙之外。 “固山额真?‘汉军’正蓝旗固山额真而已!皇后记住了,这大清朝,只有满蒙八旗才是精锐,又以我蒙古八旗为最!他一个汉军奴才,小小的三等精奇尼哈番,现在上不了台面。不过,我看将来他们倒是可以反过来仰仗这位小贝勒爷飞黄腾达的。”静妃说着,目光更加深邃了,似乎看得更远。 “哦,那……那朵小花要靠什么来生存呢?”皇后不再纠缠于墙外的佟家,而更关心墙内的“小花”。 “要靠深深的扎根于它脚下的沃土!”静妃因为皇后没有追问自己佟家为何将来会仰仗小玄烨,有些失望,却还是和蔼而坚定的说。 “沃土?” “对,沃土!在这后~宫之内,你是皇后。也只有你才能成为他玄烨可以深深植根的沃土!否则,即使他今天得宠万千,来日就怕狂风摧残!”静妃目光炯炯,却又深不可测,似乎看到了日后景象一般。 “帮他?这小家伙才刚刚要挟了我们……”皇后有些着急。 “皇后!不要自乱分寸!你只听到一声狼嚎,还没有见到凶猛的狼群,怎么就要匆匆逃命吗?毕竟。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静妃终于展现了一点点的威严,就把对面的皇后吓得乖乖就范。 “可我……我算什么沃土?怎么扶持他这朵小花?”皇后有些想不明白,自己连皇帝的正眼都得不到,说不准哪天就成为第二个废后了,怎么去当人家的“沃土”? “呵呵。我想,门外的小家伙会有办法。否则,他怎么会找上你我呢?”静妃满意的笑了,似乎在肯定自己的判断。 “他有办法吗?” “嗯,就让他来想给你办法,使你坐稳皇后的宝座。那我们就来给他想办法,做他茁壮成长的一片沃土!”静妃该换了后半句的主语。用‘我们’代替了‘你’。 “可我有什么办法呀!”年轻的皇后还是沉不住气了,也没有听出静妃话中的变化。 “皇后不要忘了,你还有我!我的美丽的侄女!”静妃使劲点了点头,又用力握了握皇后的手,接着说道: “只不过,先要看看他给我们送上怎样的礼物!” “礼物?”皇后现在只剩了“复读”她姑母说话的份了。 “皇后,让他进来吧,我们一起看看他的是一只低飞捕猎的雄鹰。还是一只偶尔飞上毡房的母鸡。” 静妃说完,也不等皇后发话,就冲还一直跪在地下的小太监挥了挥手。早就耳闻目睹废后种种飞扬跋扈的执事太监,如蒙大赦一般退了出去。 …… “皇额娘!静妃母![3]”终于登了启祥宫正殿的弘毅,头也不抬,看也不看,就一口气喊出两位“挂名额娘”的尊号。打千儿之后就半跪在那里动也不动。 “玄烨啊,你怎么看也不看,就知道本宫在皇后这里呀?”静妃有些愕然于这小家伙的做派,胸有成竹一般。连个“请安”的话也没有,就只是招呼两声,打个千儿就完了?!貌似吃定了咱们娘两个了吗?! “回静妃母的话,儿臣是来给皇额娘和您送礼来的,如果今个儿皇额娘的启祥宫少了您,儿臣还真不敢贸然前来了呢!儿臣怕惹皇额娘恼怒……” 送礼?果真是送礼?皇后忍不住偷望了静妃一眼,转而狠狠怒视那个执事小太监。 [1]皇后的名字“乌伦珠日格”是作者弘毅杜撰,意思是“彩云”,正史中没有论及。各位大大千万别以为这是正史记载的了。作为一部小说,我要注意不能把正史和演绎猜测混为一谈,以免各位不太熟悉这一段历史原貌的读者们天长日久有了认识上的误区。此事多亏【青梅竹马小X】同学经常加以考据并提醒我!所以,借此机会郑重声明――本小说虽然秉承以历史原有脉络为情节展开基线的原则,但是杜撰、猜测、演绎成分不能避免,也不可废弃,否则就成了历史的复述了!故而自今日起,凡是正史中的确出现的事件、人物,我都会用加注解的方式做一阐述。明显杜撰的地方,会在文中直接提及说明。这么做也许会给阅读带来些许不爽,但是,的确怕误了许多爱好历史的童鞋们的前程!抱歉了。 [2]这两句都是蒙古族谚语。 [3]考据《清实录》和清代帝王《起居注》之后,弘毅认为:清代皇子称呼父皇的妃嫔,口语为“妃母”【估计此处满语的“母”,不会用“额娘”一词,而是另外找词语代替】。书面语里,在皇帝大行之后,会称他的妃子为“皇考某妃”。另外,皇子除了生母和嫡母之外,是绝不叫其她妃嫔为“额娘”的。再说明一点,其实我们现在常用的“儿臣”一词,在清初皇子口中,一般是自称“子臣”的,只不过被诸多清宫戏给带坏了、带懒了,所以弘毅也就随了大流,写作“儿臣”了,省得各位看着别扭。欢迎指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二十五章——虚礼也是礼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送礼”一词乍一出口,就先把皇后“拿下”了。尽管说者无心,然而听者有意! 皇后恶狠狠瞪着门口,心中差点失了分寸:难不成是这个下人走漏了风声?别看我平日里对你们不薄,可这件事早就提醒了你,你个狗奴才还敢明目张胆违抗我的命令,看我如何收拾你! 后面侍立的执事太监分明看到一向温柔贤淑的皇后,望向自己的眼神中满是杀气,吓得狠狠将脑袋砸在青砖之上,带着哭腔喊道: “主子,不是我!” 什么情况?――跪在地上的弘毅被弄了个莫名其妙,使劲翘着屁股扭头看着这位小太监在那里“鸡啄米、碎碎念”。 “皇额娘,这是……”――这是演的哪一出?怎么比我还会演? “没事了,你下去吧。”却是静妃的声音。 身后的小太监叩头谢恩,流着鼻涕眼泪退了出去。 “呵呵,这个小太监莫不成得了失心疯?语无伦次的,玄烨勿怪。哎呀,看被他闹得,贝勒爷怎么还跪着呢?快起来说话吧!”静妃故作惊诧,说了一串,才叫弘毅起身。 这一会儿她已经有了判断:小太监出门片刻功夫,身后还跟了一个她永寿宫[1]自己的贴身宫女,自然没有机会向弘毅吐露什么。况且刚才小太监跪拜,门口那个宫女也是冲自己轻轻摇头。如此说来,这小玄烨难道天降祥瑞到了能掐会算的地步? “是啊,玄烨快起来,额娘疏忽了。”有了静妃的提点,皇后这才发话。 “儿臣谢过皇额娘,谢过静妃母。”弘毅不再多想,从容起身落座。 “玄烨,你刚才说是来‘送礼’了。怎么这么多礼呢,皇额娘这里不缺什么用度的。”皇后客气开场。 “回皇额娘的话。这礼物,却不是儿臣所送,而是另有其人。”弘毅故弄玄虚。 “哦?另有其人?是谁呀?”皇后微笑问道。 “儿臣是替皇阿玛来送礼的!” 此言一出,惊得静妃立即起身,款款肃立,端正了姿势,然后向前迈出左腿。双手扶左膝,眼看着右腿就要半跪了。一旁的皇后也是早已起身,只是还没有做后续动作而已。【此处赘述一句:清初简谱,绝对没有清宫戏里妃子们拿着手绢往肩膀头甩来甩去的动作。此处礼仪才是正途。】 弘毅看得明白,这两位是要给皇上行“请安[2]”之礼,来答谢自己所谓“礼物”了。于是。他“慌慌张张”从座位上“弹跳”而起,抢前两步,一把扶住静妃的胳膊肘,“诚惶诚恐”地说道: “哎呀,静妃母快快请起,都是儿臣无状,惊扰二位娘娘了!儿臣说的不准确。皇阿玛所送之礼,并非实物,而是‘虚礼’!” “这……”皇后闻听此言,忍不住这个气呀!――你小子又来砸场子了这是!刚要作势训斥几句,闻听一旁静妃却不温不愠的说道: “原来如此,那臣妾这一礼,也还是要恭迎圣训的,哪怕是‘虚礼’也罢。” 弘毅小小身躯。实在挡不住静妃执意“半蹲儿”之力,情急之下,只好也闪在一边,陪着这位废后、还有皇后一起给,东边的皇帝行问安之礼。 礼毕,起身,重新落座。 弘毅心思飞转:本来是想借此机会小小“调戏”一下二人。来试探一下自己在他们心目中的斤两,也好相机而动。结果皇后是“中计”了,眼瞅着就要动怒,静妃却来了个“将计就计”。把自己还是拖下了水。充其量,双方算是平手。看来,今天这礼物送的,一定要谨慎为之了。 “玄烨,那皇上是赐我们什么‘虚礼’呢?”静妃还是平静似水,款款发问。 “回静妃母的话,”弘毅顿了一下,转而将满语换做了蒙语,继续说道: “儿臣刚从郑亲王府上回来,知道两位娘娘此时必在一处,寄托对简郡王多罗福晋的哀思。故而觐见,以求宽慰皇额娘与静妃母,请……请节哀!”弘毅说完,不厌其烦的重新跪下来,冲着两位正儿八经行“一叩三拜”之礼。 闻听玄烨这么一说,皇后当先忍耐不住,张口来了一句: “我那可怜的姐姐呀!愿长生天赐予你安息……”接着就泪如雨下,小声啼哭起来。要知道,郡王的正妻才是个“多罗”福晋,算不上国丧,这后~宫禁地,万万不允许你大哭大悲的,娘家亲戚也是不行,因为,你完完全全已经属于皇帝,属于爱新觉罗家了。 “唉,皇后节哀吧,长生天会眷顾我们这些可怜的女人的!相信她到了极乐世界,一定会快乐无忧的!”静妃虽然也是垂泪,却还要顾及体面,所以只能温柔劝解。 好一会儿,皇后才勉强止住哭泣,只是不停抽噎。静妃得了空闲,又含泪冲着弘毅说道: “玄烨,起来吧。你这孩子真是懂事,知道咱们蒙古人亲眷人亡故了,是不会主动请安问好的。难为贝勒爷如此周全了!” 原来,蒙古人守孝期间,见面从不问好。所以平时蒙人骂不懂礼貌的年轻人,就会说:“你家死人了,见面也不问好!”因为你要一问,别人势必还礼说“您好!”――家人都死了还怎么“好”?不能回答,自然尴尬。 “谢皇额娘、静妃母体谅关爱!静妃母,儿臣刚才替皇阿玛去为多罗福晋加祭,并差人送去一双‘上路的鞋袜’,是儿臣命东二所年轻宫女仓促赶制的,只求福晋一路走好。” 这其实也是蒙人丧葬礼仪的一部分:蒙古人不讲究给死者铺金盖银、穿绸着缎,却一定要有一双“上路的鞋袜”。家人去世,要将浑身衣服扒光,只裹一层白布,脚上一定要穿一双新袜,防止投生的路上让蒺藜扎脚。科尔沁部虽粗有寿衣,但制作也不讲究,讲究的是一双底上绣有莲花的鞋子【与满汉民族习惯相似】,由十八岁未破身的女儿缝成。以便穿行十八层地狱。 故而,弘毅从东二所动身之时,随便问了问哪个宫女有已绣好的寿鞋。巧的是一个小宫女近来家人眼看着不行了,自己“偷偷”赶制了一双这“不祥之物”,闻听贝勒爷需要,思量再三最终还是感念与小爷平日里的慈善,这才和盘托出。不了小贝勒爷非但没有责罚。反而给了十两之巨的赏银,并恩准她光明正大的用休息时间再好好赶制一双寿鞋,还提前准了她出宫奔丧的假。 听到玄烨如此有心,轮到皇后动容了,再也不因为玄烨刚才不“请安”、故弄玄虚送“虚礼”而气恼了,反而换做十分亲切的面容。温柔说道: “玄烨,额娘谢过你了!”说着,皇后颤巍巍起身,带着刚才哭泣之后的抽噎,亲手扶起还跪在地上的小玄烨。 其实,博尔济吉特氏女人在慈宁宫开完“常委会议”之后,祖孙三人还真是发表了一番对皇后亲姊妹的哀思之情。除了三人循例赏赐了亡人家一些祭奠用品之外,却也只能仅此而已了。虽然亲为一母同胞的姐妹,自己的姐姐亡故,身为皇后的妹妹却不能亲往祭奠,只能委托下人带去哀思而已。 当时在皇太后那里,皇后就忍不住痛哭了一场,让她的姑祖母和姑母好一个劝解,这才平静。如今玄烨这么一来。更是让她重拾悲痛,心下也就乱了刚才还要好好和玄烨智斗一番的心思。 “皇额娘要谢的,不应该是儿臣,这都是儿臣的本分。您要谢的,应该是我皇阿玛才对。”弘毅一边落座,一边提醒她们,继续自己的原定计划。 “哦!正是!臣妻谢过皇上!”皇后急忙端正衣冠。抹掉泪水,面东而拜。静妃在一旁也是如此一番。 “皇额娘,这礼物,虽是虚礼。却出自皇阿玛之心,儿臣再拜贺皇额娘和静妃母!”说完,弘毅又来了一次跪拜。这可把两位女人弄糊涂了,半天没有说话。 弘毅也不再指望他们搀扶自己起来,而是主动爬起来坐回去。接着说道: “皇额娘不想问问这礼物是什么吗?” “皇上所赐,出自内心?”皇后自言自语,却不得要领。 “玄烨是说,皇上对皇后施以慰藉之意?”静妃却头脑清楚的很。 “正是!二位娘娘真是长生天给我皇阿玛的厚礼,如此聪颖,实乃大清之福!”弘毅也不管不顾什么辈分差别了,来了一顿阿谀奉承。本来嘛,静妃是皇太后的侄女,还算是玄烨长辈,至于皇后,说白了和玄烨一个辈分,都是布木布泰的孙子辈! “臣妻(妾)谢过皇上圣眷!”两人微微起身,意思了个礼,又互相对视一眼,这才由静妃开口问话: “玄烨,那你还给我们详细说说,皇上是怎么个慰藉法?” “回静妃母的话,儿臣是如此理解的。”玄烨开始肆无忌惮的编造了,却一定要编造的有根有据、有模有样! “起初,皇阿玛在位育宫和我说起多罗福晋亡故之事,十分悲痛,儿臣不明就里,只是一味宽慰。但无论如何,皇阿玛始终反复提及简郡王的种种功绩,却还是不让儿臣跪安。后来,儿臣试探说:虽然与礼制不合,可简郡王统兵北地、辛苦万千,可否准了宗人府奏本,例外施恩,加祭多罗福晋一次?” “哦,辛苦玄烨了。皇上怎么说?”皇后关切询问。 “皇阿玛自然欣喜万分,一个劲儿夸我懂得人之伦常、懂得‘百善孝为先’的道理。” 弘毅说到此处,故意停下来看着两位女人。皇帝都说我孝顺了,后面你们总不能说我用心险恶、不受儿臣本分了吧?果然,两个女人不约而同点头称是。那就接着忽悠! “可这之后,皇阿玛又问我:让赵布泰大人主祭可否?儿臣自然回答说:十分妥当。但皇阿玛还是意犹未尽,我反复思量之后,这才明白,应该儿臣自己亲往加祭才好。” 看着两位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认真听着自己的故事,弘毅心中满足万分。只不过自己提及“赵布泰”这个名字的时候,废后静妃居然又是很不自然的愣了一下,似乎瞬间偏转了思绪,去想其他什么事情了。 一切皆在我的预料之中了,后面有戏!――弘毅暗自心语,继续白活【读作[Bái-huo]方北方言,类似于普通话中的“说”、“讲”】: “于是,儿臣这才请命去陪着赵布泰大人一起为福晋加祭。果然,皇阿玛欣然应允,并让我好好办差!儿臣于是告退而出。” “哦……”皇后没有听到畅想中的皇帝对自己宽慰恩宠的语言,有些怅然若失。 “皇额娘,儿臣一开始也是没想明白,这件事情到底皇阿玛为何如此操办?去的路上,儿臣反复思量,终于明白――”弘毅话音一顿,卖个关子。 “明白什么?”皇后乖乖配合。 “皇阿玛顾及您对儿臣的收养眷顾之意,有意让儿臣代替他去亲往祭奠。这么做,一来是以皇子亲往来宣示皇家的体恤,二来是让儿臣感念皇额娘您的养育隆恩!您说有这两条,算不算做是皇阿玛的心中之礼呢?儿臣拜谢皇额娘!儿臣拜贺皇额娘!” 说完自己的分析,弘毅不失时机一句“拜谢”、一句“拜贺”,果然让皇后转忧为喜,情不自禁! “呵呵!臣妻谢过皇上垂顾!还要谢谢懂事的小玄烨呢!” “臣妾恭喜皇后了!”静妃却是不太兴奋,只是淡淡一句。 哦?孟古青,你不感冒?那我们来一点猛料如何?弘毅心有成竹,望着眼前美貌艳丽、却早已不是青涩少女的废后…… [1]【废后静妃居所,正史没有记载,属于笔者弘毅杜撰,连猜测也算不上。为何没有记载?后面弘毅会给出一个小小的“臆测”!敬请期待!哈哈!】 [2]“请安”原是明代军礼中的一项,见于《大明会典》。当时全国各指挥使司、各卫所都有这个礼节,称为“屈一膝”。建州卫也如此。到了清代,在八旗和明朝遗留下来的绿营中仍然沿袭旧习。本来,兵士见到上级军官应该下跪,但因为身上有盔甲,只屈一膝或半膝,久之,不穿盔甲时也以屈一膝为礼,并和叩首、打恭一样,含有问候请安的意思。在八旗人家和部分汉族官宦人家,晚辈见长辈,平辈中幼见长,奴仆见主人至亲友相见,都行这个礼,所以屈一膝又叫请安。但在衙门或公共场所,则不论旗人汉人都行打恭礼,不能请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二十六章——人体形态学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盯着眼前这位被福临都评定为“容止足称佳丽[1]”的美丽废后,却最终看的不是地方—— 两岁不到的幼童贝勒玄烨,坐在宝座下首的宫凳之上。少妇妃母静妃坐在宝座一侧,高陪着皇后高在上,而且还要保持端庄姿态。于是,弘毅正视前方,视线平行而出,最终落在一米开外的孟古青的胸前! 静妃面对这个不到两岁的孩子,由于某种原因,自始至终还是有些母性泛滥的,虽说不上疼爱,却是有几分爱怜的。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娃娃会有什么不妥与失态,也就全不在意那低于自己下巴的眼神落在何处,反而觉得这是皇子对于母妃的敬重和敬畏——不敢瞪眼! 但弘毅,却得以肆无忌惮欣赏着眼前那隔着平滑绸衣、曲线毕露,随着均匀呼吸、上下起伏的“突兀有致、峰回路转”,思绪很快就有些不受控制,心猿意马起来。 * * 作为后世“离异大叔”,曾弘毅同志胎穿来到顺治朝之后,第一次于景仁宫的母乳喂养经历可谓糟糕。 作为新生儿,当时任“庶妃”、初做人母的佟佳氏,将自己十五、六岁少女尚未发育完全的青涩乳房送进弘毅的嘴巴之时,他选择了极力抗拒——却只能用稚嫩的小舌头将一军突进的“小豆豆”顶了出去! 绝对不是弘毅道貌岸然,而是因为那还不能算作一位母亲丰满挺拔的乳房,原本只应该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而已!自己不是“校长”、不是“教授”,绝不能做那种禽兽不如的下贱非人的事情! 幸亏大清皇家早有定规,生下来如果是皇子,无论嫡庶,即由保姆把持交由奶妈之手,不能由着生母喂养。而且皇子出生之前早就配备了堪用的奶嬷嬷八名之多。于是,原本就不是“道貌岸然”的婴儿弘毅。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首席奶妈”、成年女性孙氏的一双“吃食”。虽然稍有羞涩,可念及自己已经穿越变作新生儿,又刚刚经历了一场艰苦卓绝的分娩之苦,腹中空空,所以才大快朵颐起来,而且也将其作为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的主要营养来源[2]。 当然,这与北京、深圳等大城市一度风靡的“成人饮人乳”之恶习不可同日而语。弘毅经过一番缜密的分析之后。这才心安理得享受起多大八位奶嬷嬷的“供奉”。 各位看官可否还记得因何小小弘毅就与吴良辅势不两立了?还不是因为当日在景仁宫,吴良辅竟然趁着要从康妃佟佳氏怀中抱走婴儿的机会,伸手猥亵弘毅“再生娘”那对还未完全长成的青涩“花骨朵”嘛!在屌丝青年弘毅眼中,这就是极度变态——居然对还没“长开”的少女下咸猪手!你要是实在变态、来不及了,有本事你去找成年女子呀! 再后来,弘毅发觉自己对吴阉奴的要求有点过高了!这后宫的女人。基本都算不上“成年女子”!放眼望去,大体都属于少女型。原来皇帝都喜欢这一口? 从那以后,弘毅对身边诸多这个时代“未经人事”的宫女,或者“幸得龙宠”的妃嫔,都时常加以21世纪屌丝青年的、“科学”的“审视”和“比对”,在分析了大量地“原始数据”之后,得出了一个初步的“研究结论”——大清初年的女人。普遍发育迟缓。 所谓“姿色姿色”,先说“色”。色为脸庞之貌,这个可谓各有千秋。旁人不说,就是福临这所谓“后~宫佳丽三千[3]”之中,也有放在后世都算得上极品美貌的女人,尤以宫内废后静妃、宫外襄亲王福晋董鄂氏等为最。 但若说到这个“姿”,她们绝大多数都属于“太平公主”型号——所谓“一马平川、波平如镜”!再加上一个个身着宽大笼统的旗装,整个人看上去就是盗版劣质印刷、稍有凹凸不平的“I型”字母。望着她们。弘毅时常怀念起大小S! 也许只凭目测不好妄言,弘毅托了自己胎穿的优势,厚颜无耻的在拜见诸位“妃母”的时候,来个“要抱抱”的小伎俩,并且屡试不爽!然后就拿自己拖着小辫子的光脑门在人家怀里拱来拱去,时常上下其手,做个实地勘测。结果依然令人气馁——实在是差强人意呀!只好老老实实回到自己的东二所,在梦中回味那一世与小艾的亲密快乐!唉!我的小艾,典型八零后女孩的青春靓丽呀!哥哥想你!想你!很想你!你想我吗? 醒来之后,无奈面对十七世纪大清基本现实的小玄烨。开始在心中实施自己“矬子里面拔将军”的审美标准,暂时放弃“容貌”要求,悄悄将自己在后~宫之内能见到的女人,按照“身形”粗略划分了个“三六九等”—— 凡是没生过孩子的,百分百标配“飞机场”,最低等潜力型!绝大多数女人都是此等,包括皇后乌伦珠日格、汉人格格孔四贞,甚至包括襄亲王福晋董鄂氏(努力,俺看好你们的“巨大”潜能)! 生过孩子,但实属少女、尚在养成的,中等期待型!例如自己的娘康妃、福全的妈董鄂氏,以及生过几个女儿的庶妃陈氏、杨氏、巴氏、乌苏氏[4]等等(可惜碍于大清的“规定”,不能和阿浑福全、诸多姐妹一起给你们添砖加瓦了,皇阿玛福临也是出工不出力!可惜可惜的很呐!)。 生过孩子,而且年龄合适,属于成年少妇(十八虚岁以上),有着能让弘毅目光所及之时,需要“跋山涉水”的、“鼓鼓堆堆、翘翘傲傲”、“一双明月贴胸前[5]”的,皆属上品!比如自己的奶妈孙氏,还有那位废后静妃孟古青,还有…… 那一日躺在东二所的床上,弘毅尽情YY之时,想到此处,冷不丁打了个寒战!——等等!怎么废后孟古青在自己心目中也算“上品”了?她虽然貌美,但只算“冷艳”!整天面无表情的,自己为何把他算作上品?答案只有一个——胸大! 于是弘毅头也大了。 依据自己穿越以来屡次施以未成年婴幼儿“咸猪手”、“咸猪头”收集而来的数据分析。外加粗略目测,静妃的确应属“上品”!可现在是17世纪中叶呀!所有的女人,基本都属于“不显山不露水”型号的,没有经过生产诞子的尤甚!就算是生过了孩子,也难有质的飞跃呀!可为什么她静妃会有如此曼妙身姿?蒙古女人的缘故?皇后也是蒙古女人,也和皇帝有过床笫之欢,可还不是那样么?况且她与福临不睦。被废之前也没有子嗣呀! 带着纯粹属于科学研究性质的极大好奇,弘毅辗转反侧想了好久。终于,他回忆起当年在北京图书大厦翻看过的一本书——徐广源教授撰写的《清宫佳丽三十人》。当时这本书的书名一下子吸引了自己的注意,站在书架前翻了大半个小时,里面似乎有专门一节是论及这位废后的!让我想想……想想…… 书到用时方恨少!读的时候就是走马观花,用的时候才知道悔之晚矣!好几次脑海搜索未果。弘毅差点放弃,但最终赖于对“清初人体形态发育学之女性人体形态研究”这门正儿八经的科学研究的极端好学之志,还是坚持下去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弘毅费劲无数脑细胞终于想起了一段!而这一段支离破碎书面文字的回忆,没有给他带来丝毫学术研究的快感,反而将他惊吓出一身冷汗! 历史真相会是这样吗?他特么刺激了吧! 【友情提示:本章YY手法稍重,正人君子、道貌岸然者,非礼勿视、不喜勿赏!】 [1]语出顺治帝亲自撰写的《孝献皇后行状》。原文此处为:“前废后容止足称佳丽,亦极巧慧,乃处心弗端且嫉甚,见容少妍者,即憎恶欲置之死。虽朕举动,靡不猜防。朕故别居,不与接见。且朕素慕简朴,废后则癖嗜奢侈。凡诸服御,莫不以珠玉绮秀缀饰,无益暴殄,少不知惜。尝膳时,有一器非金者,辄怫然不悦。废后之性若是,朕含忍久之。郁慊成疾。皇太后见朕容渐瘁,良悉所曲,谕朕裁酌。故朕承慈命废之。及废,宫中人无念之者。则废后所行久不称众意可知矣。” [2]清中后期礼制逐渐健全,规定皇子食人乳至六岁(虚岁),而后就不用奶妈了,而增加安达,教授皇子语言、饮食、行走等方面的礼节。皇子到七岁,就给他准备好小冠、小袍褂、小靴,让他随众站班当差,教之上学,即在上书房。 [3]所谓“后宫佳丽三千”中的三千,应是虚数。据《清史稿》记载,福临后宫之中,有案可查的皇后、妃、嫔,加在一起一共是一十八名。那时候还没有贵人、常在、答应的编制,这是康熙帝的首创,只有庶妃。不过汤若望曾说顺治皇帝有满洲人的“劣习”,比如暴怒,之外还提及他“性~欲旺盛”。故而,有学者推测,清初顺治朝的后~宫中,有不少前明遗留下来的宫女,应该会被亲政之后的福临“幸”过,但是却没有得到名分。即便如此,数量也不会太多。弘毅判断,最多最多,绝对超不过三四十! [4]这几位庶妃,都是据《清史稿.后妃传》中记载,于顺治十二年以前给福临生过女儿的。另外,从中可见汉人姓氏,而且还有一位没有子嗣的“石氏”,明确记载为滦州(今河北唐山市滦县)汉人。足以证明,所谓满汉不通婚、汉女不入宫等论断,皆为后世附会牵强。本书后文会有涉及。 [5]出自明代王偁之诗作《酥乳》,原诗摘录于下:“一双明月贴胸前,紫禁葡萄碧玉圆。夫婿调酥绮窗下,金茎几点露珠悬。”【典型黄~诗!】王偁(1370~1415年)者,字孟扬,又字密斋,明朝永福县(今永泰县)人。曾任翰林院检讨、《永乐大典》副总裁,著有《虚舟集》5卷。永乐八年(1410年),因解缙被诬案,受株连下狱死,卒年46岁。有人评论其“为人英迈爽发,学博才雄,工诗、善书。其诗质朴清新,不落窠臼,行草类苏轼。”(看人看主流吧,只能如此!)(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二十七章——嫡出第一子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就在弘毅肆无忌惮欣赏着废后孟古青胸前“一双明月”的时候,静妃本人终于开口了。 “玄烨,看来皇上也是知道,你居然不同意皇后将你养在这启祥宫?”静妃也是无奈,眼瞧着自己的侄女乌伦珠日格,被小玄烨三言两语什么皇上的“内心之礼”就给收拾的心满意足,全然没有了刚才对他母子二人的嫉恨恼怒,也怕后面这场谈话处处被动,所以才主动出击。 “呃……这个……”脑子里一片春色的小贝勒爷的确是走神了。 静妃压根不知道对面“小色狼”此刻的真实想法,自然不会想给自己那“一双尤物”出气解恨,只是以为小玄烨一时理亏,乱了方寸。 “呵呵,你也不必懊悔才是。赶明儿坤宁宫大修完毕了,皇后还是会搬回去的。到那时候,你可愿意进了那处去?”静妃此言,潜台词就是――不要以为皇后现在不得宠,你们娘两个就来肆意妄为,毕竟,我侄女可是本所坤宁宫的! 哼!一时语塞那是静妃母您“胸前酥软”长得周正之故罢了!现在我暂时放过她们,看我如何语出惊人好了! “哦,静妃母,其实儿臣更喜欢一个去处,可惜人在大内,身不由己呀。”弘毅终于抬了抬头,将目光对上了那副俊美的面庞。 “是吗,还有比额娘这里更好地去处?”乌伦珠日格及时给弘毅接了话,展示了一位“贤德淑良好皇后”应具备的基本素质――嗯,这件事如果配合我你办得漂亮,日后我自然待你不薄!弘毅如是想。 “有呀,皇额娘!您像儿臣这般大小的时候,哪里好玩呢?” “那还用说,自然是我们科尔沁草原啦!”皇后脱口而出,也顾不上偷看一眼旁边自己姑母的眼神暗示了。 “额娘还和玄烨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就已经坐在我额策格【蒙语中对别人提及自己父亲的称呼】的怀里。骑着蒙古骏马,飞奔在草原上了,那时候真是快乐无比呢!玄烨,你还没骑过马吧?你是博格达汗的儿子,应该早日跨上骏马,去自由驰骋!你看,就是这个样子……”年轻的皇后回忆起儿时的快乐。再也不估计什么端庄仪态了,尽显蒙古女儿的洒脱豪情,竟然一边说,一边坐在那里情不自禁摆出了一个骑马的姿势,一上一下的给小玄烨示范。 弘毅的目光自然也是“情不自禁”的一上一下,却不在他处。而是颤颤抖抖的一双“软玉”!――停!我这是怎么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不好,贝勒爷我在办正事好吧! “皇额娘马上英姿实在威武!”收拢心思的弘毅开始按部就班行动了。 “实不相瞒,皇额娘,儿臣真心向往那片草原!儿臣身上也流淌着咱们科尔沁蒙古的热血,也时常想做一个成吉思汗那样的伟大英雄!” “好玄烨,有志气!”皇后由衷赞美一句。 弘毅却没有及时致谢,而是四顾一圈。确定屋内再无第四个人了,这才说道: “其实和儿臣这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假若在草原上,是不是已经开始学习骑马射箭了呢?”弘毅不再仅仅说给皇后听,而是突然转向一旁的静妃,突然问询一句―― “静妃母?” “这……”此言一出,不单是静妃猛地抖动一下身子,就连皇后也终于回过味来。一样是惊惧颤抖!好在弘毅现在没有心思去关注两对尤物的震动轨迹并作一番科学研究,而是目光炯炯盯着静妃的眼睛! “怎么?静妃母不知道吗?那比我小两、三个月的小弟弟呢?他现在能干什么呢?”弘毅此言一出,分明看到两个姿色出众的女人齐齐“花容失色”!――第一弹发射!离着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 “静妃母,您怎么了?不舒服吗?”先让你缓一缓,“松弛有度”才是“长久之道”呢! “哦……我是有些不适……”静妃手抚胸口,佯作有恙。 哼。现在又在用手抚弄关键部位?想吸引我的注意力吗?晚了!俺现在可是火力全开!弘毅也不是完全没有注意那只纤纤玉手,而只是稍微注意了一下手下之物罢了…… “哦,儿臣听皇玛玛说起过,儿臣出生之时。静妃母已经先于顺治十年八月就回草原省亲去了,直到去年、也就是顺治十一年八、九月份才回来京城。足足一年重返草原,怎么这北京的气候还真是不适应了?也难怪,苏麻大姑姑也说起过,草原的空气可比京城里面清爽湿润多了!难怪静妃母这么久还不适应呢!”弘毅抛出第二弹! “啊!”静妃几乎崩溃!特别是闻听那两个时间点之后,面色暗如土灰,喘息粗重非常,胸口也是剧烈起伏,不得不换作双手伏压在当胸,生怕什么东西一下子蹦出来一般! “玄烨,你……你是怎么知……”皇后一手去搀扶姑母,一手也是在平复自己的心口,却要脱口而出什么关键了。 “皇后!……我……我没事……”静妃挣扎着喊了一句,豆大的汗滴顺着依旧俊俏、却有些扭曲的脸庞滚落下来。 “静妃母如此难受,不若我们传御医来瞧瞧吧!”弘毅眼瞅着这条统一战线即将从皇后那里崩溃,却还是老道的废后化解,决定再接再厉。 “不可!”这次却是皇后急了!几乎大呼一声。 “儿臣做错了?”玄烨趁势跪在地上,跪行了两步,直抵二人膝下,然后抬头盯住了两位女人。其实,他这是在抢占前排好座位,以便近距离欣赏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好戏! “不是,玄烨没错。你是不知道……静妃从来不瞧大夫的,就好像……对,就比如苏麻喇姑,不也是从来不瞧大夫的吗?”皇后还算有些急智,搬出了苏麻喇这个范例。 这一点上,弘毅是知道的。苏麻喇的确从来不寻医问药,而是靠着那些草原上传下来的萨满教习俗给自己当巫医。两年来弘毅多次劝解,都是无功而返。不过至于后世有些人说人家“一年只洗一次澡,还把洗澡水喝了”啥的,弘毅作为“当事人”,将来有机会回去的话,一定坚决反对!为啥?先不说一年不洗澡的人体味“独到博大”、在皇帝身边怎么呆得住这一档子事,就说小玄烨整日介在苏麻喇怀里拱来拱去、闻来闻去的。岂有不知道的道理――人家洗澡的,而且几乎天天洗!先放下这边不说,弘毅闻听此言,也是做如梦初醒状: “哦,原来静妃母从来不瞧大夫的……那从草原回来之后,也是一次没传过太医喽?” “没有。一次也没有!”年轻的皇后急忙应和,却不知道自己再次说中了弘毅的另一处揣测! “皇额娘,恕儿臣斗胆进言。既然皇阿玛今日送给您这样一份有心之礼,还请您多多听从我皇玛玛今早所言,早一点给玄烨生下一个四弟吧,给大清添一个健康可爱的四阿哥!”弘毅冲着皇后抛出了第三弹,看似温情。却是最最能击中要害的一弹! “呵呵,小孩子净瞎说!”一早被皇太后鼓励过此事的皇后闻听此言,尽管此刻他和自己的姑母静妃已经身处险地,可还是忍不住要小小羞涩一下。 弘毅却不知道自己在位育宫和皇阿玛贸易“罗刹娶寡妇”的时候,自己的皇奶奶正在慈宁宫给皇后训诫如何生一个“嫡传第一子”的小孩呢!他说的“一早”,是指今天一早大伙聚在慈宁宫吃花糕时皇太后对所有妃嫔说那句话的时候。而皇后却自然联想到慈宁宫女人“开会”的时候!所谓天助弘毅,这是如此之巧合!否则假若弘毅这么唐突一语,没轻没重的。有可能直接被撵出启祥宫! 一旁的静妃喘的更厉害了,此刻的她虽然还对智斗玄烨存有一丝侥幸,却也是到了崩溃的边缘。因为,皇太后的所谓“嫡传第一子”、贝勒玄烨所谓的“健康四阿哥”,都给了她致命一击!尤其是这一句“四”阿哥!呆傻的皇后,你怎么就这么没有心机呢! 正在羞涩的皇后也是发觉了什么不对,终于问向弘毅: “小玄烨。你是不是糊涂了,别忘了你是二阿哥,这可是今年七月大阿哥过生日之时皇上亲自修订玉牒而定的齿序!自你之后,没有皇子降生。现在各宫妃嫔也没有听闻有谁有了身孕,这是额娘这个后宫皇后最最清楚知道的。即使……即使额娘再诞龙子,也只能是三阿哥呀……呵呵,你说你是不是糊涂了?”皇后对自己将来“或许、可能、应该”会有的小皇子排定齿序座次的事情,倒是提前上了心! 弘毅没有立即作答,而是看了看听闻皇后“详细讲解”之后几乎晕厥的废后孟古青,这才笑着说道: “儿臣记错了吗?皇额娘,请恕儿臣直言,即使您如愿诞下我皇阿玛的龙子,嫡出不假,却未必是‘第一子’!” “你!……你!……”皇后也终于明白过来,颓然向后一倒,靠在宝座之上,手颤巍巍指向弘毅,想说些什么,终归无言以对。 “儿臣冒犯皇额娘,请皇额娘息怒,恕罪!”好了,三弹齐发,正事办毕!现在可以好好地“近距离”看看宝座上歪斜倒伏的两个美丽女人了,还有被自己刺激地早已剧烈起伏的两双“山峦”! 良久,其实弘毅还真没欣赏够,却闻听静妃长叹一口气,说道: “罢了!乌伦珠日格,我们输了!” 闻听此言,皇后再也忍不住,又一次哭了起来: “姑母,你……你别说……” “皇后,我不说,你也不说,可长生天却让我们的小贝勒爷如此清楚明白!我们又能如何?”静妃慢慢恢复了理智,无奈说道。有些人被彻底击败的时候,却最终能恢复平静,坦然面对已经发生的和必然将会发生的现实。 弘毅见状,不由得不佩服这位废后现在的沉稳练达了,心中也替她做了一个长久稳妥的规划。毕竟只管爆料、不管善后的准皇帝,不是好皇帝! 至于这位皇后,其实真的很无辜:自己的姑母身怀这惊天的秘密,她如何能替她背负的了?“挂牌额娘”呀,也已经尽力了!而且你本性善良、天真,将来,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静妃母?关于这‘嫡出第一子’,难道有什么事,是‘外人’所不知道的吗?”弘毅还跪在两人膝前,用手将三人画在了圈内,却又指向位育宫的方向,小声问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两位亲额吉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废后静妃原本已经恢复了理智,也早已横下一条心,哪怕小玄烨再怎么添油加醋,只要不涉及那唯一的底线,自己就可以和皇后言听计从、任凭摆布! 但当玄烨伸手指向位育宫的时候,这最后的底线昭然若揭,刚刚抱定的“无比果决”还是土崩瓦解了! 弘毅跪在静妃的膝前,眼瞅着那张熟悉的冷艳面孔再一次换做惊慌失措。不过现在他已经心中有底,也不再满足于语出惊人、刺激恐吓,而是要转入下一个战略阶段:推心置腹、结纳收拢! “玄烨,你万万可别告诉……”还是皇后心机浅,明白弘毅是指他的皇阿玛福临之后,真是吓得半死,眼瞅着就要拜求自己这名义上的儿子了! “皇后,此事还是我来说吧!”静妃拦下自己的侄女皇后,犹豫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终于,款款起身,走下宝座。 弘毅无奈,跪在那里原地转了半个圈圈,让自己面前的扇面区域能够同时涵盖两个女人。 “贝勒爷,孟古青拜谢您不杀之恩!”说出这耸人听闻的一句之后,大清国前皇后、现静妃,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之女、昭圣皇太后之侄女博尔济吉特.孟古青,委曲求全地跪在当场! “姑母!”皇后惊得手足无措,最后也还是慌慌张张跟着下了宝座,陪着姑母勉勉强强跪了下去:为了保全姑母和她的血脉,我也委曲求全! 于是,此时的启祥宫真是乱了体统! 皇二子玄烨自然还是跪着,却跪在宝座前方的脚踏[1]之上,人虽然矮小,却跪得高一些。静妃领着皇后跪在宝座之下的地砖之上,虽是成人,却跪的矮一些……如此一来,主次立显! 最最要紧的却是。从来没有听说皇后、皇妃给皇子下跪的呀!哪怕是这位皇子将来做了皇帝,人家也自然“升级”为皇太后和皇太妃,见了皇帝也是不用如此大礼的! 弘毅虽然心安理得接受了这一跪,却不敢造次太过,等到静妃说了那句谢恩的话,皇后也跪了下来了,时候也就差不多了! 弘毅紧接着从脚踏上跪行而下。来到两位面前,也不用搀扶她们起来什么的,只是一个劲儿的叩头: “儿臣罪过!儿臣不孝!岂敢让皇额娘、静妃母如此呀!儿臣全凭两位发落!” “玄烨,你可真能……放过……他吗?”静妃虽是跪着,却直起身子,盯着匍匐在面前的小玄烨。 “静妃母。玄烨断然不敢胡作非为!而且,今日儿臣单独觐见,真是要将此事隐化于无形!” “那你再受我一拜!长生天在上,我孟古青感念你的德行!”静妃郑重其事再次拜伏。 “皇额娘,静妃母,请先起身安坐,听儿臣一言!”弘毅这次是要伸手相搀的。人家都拜了两次了,再怎么说也是皇妃不是? 终于,两位高贵的女人再次回到了宝座之上,弘毅还是没有站着或者坐着说话,依旧跪在脚踏上。只不过现在坐着的人再也不是高高在上了。 “皇额娘,静妃母,长生天作证,儿臣如若想加害。断然不会来启祥宫,早就在位育宫进了谗言了!如有半点虚言,天打雷轰!”开宗明义,俺非歹人!发下毒誓,我是好人! 皇后当真是后怕,连连点头。静妃对这一点早已了然,只是默然。否则刚才第一句“不杀之恩”从何而来? “儿臣来此,只是想听一句实话,关于‘他’的实话。”弘毅说的也是实话。你们不主动坦白,我怎么往下说。难道让我说?我又如何说?总不能告诉你们俺是穿越来的,俺读了一本书,就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了?那可不行! “我……”静妃此时还是有些犹豫。 “静妃母,您若是不信任儿臣,那这紫禁城之内,您还能去信任谁?又有谁能担保您和……担保你们平安无事?担保科尔沁草原风平浪静?”弘毅就是要让静妃明白,此事不和自己交底,让自己来提前做个妥善的安排,日后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玄烨,你果真是要寰护我们?”皇后沉不住气,问了一个大伙都想知道,却又不好说出口的核心问题。 “皇额娘,玄烨虽非嫡传,可如今的种种作为,自有公断。但儿臣绝无非分之想,他日也只是求个平安自保而已。”这纯粹是虚言,却又不得不说。“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这种励志宣言,此时是万万不能讲的,因为人家皇后还是对“早生贵子”抱有极大期待的!只不过那“第一子”,的确不是你的能力范围! “但在这后~宫之内,龙恩圣眷却是可遇而不可求之事,谁也不能笃定自己一路顺顺当当,儿臣时下虽然得宠,难保一世无忧。”弘毅说的真切,听者也是心有同感。 “真若是到了那个时候,偌大后~庭,儿臣又如何自保?又去找谁引以为援?儿臣冒昧,窃以为,只有皇额娘和静妃母才能保全我玄烨!”我是来拜山头、投名状的,你们明白? “玄烨还有皇太后扶持……”静妃故意说出这一点,等着听玄烨的见解是否和自己相符。 “皇玛玛自然对儿臣宠爱有加,只不过……,有时候,过犹不及!”――静妃,你是想听这一句吗? “哦?何解?”静妃心中赞许,嘴上却有一问。 “静妃母,儿臣此处不便深究。但您,却明白不是?” “我如何明白?”静妃的确有点纳闷,这话怎么说? “若儿臣真的被皇太后揽在怀中小心呵护,不让‘别人’亲近,看似无上恩宠,但对儿臣有心延揽的他人,会不会由爱生妒、乃至生恨呢?”弘毅说着,有意无意用袖口轻轻扫过静妃的膝头。就是这轻轻一碰,却一下子击穿了静妃内心深深埋藏的那一份情愫! 是啊,由爱生恨!得不到的。我也绝不能让你舒坦!这不就是当年被废之前,自己这个皇后所作所为的真实写照吗?你皇帝越不喜欢我,我就越嚣张跋扈、醋意大发!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可我,依然选择这么去做,哪怕粉身碎骨,只求你痛不欲生!结果。还是我赢了,虽然你一道圣谕废了我这个皇后,可你这几年过得又如何?还不是时常记恨着当年,以至于现如今见了我,连看都不看!我知道,你不是不想看。而是不敢看!不敢面对我的冷漠和淡定!这就是我得不到你的后果…… “哦……”静妃想到这里,终于长叹一声,算作对玄烨的认可。 “所以,儿臣只能在两头之间做个平衡,万万不能孤注一掷。毕竟都是我大清的擎天柱,都是天下万民的福祉!玄烨不能厚此薄彼,不能肆意妄为!这恰恰是儿臣多方维护的一片苦心呀!皇额娘。静妃母,儿臣也是有苦难言呀!”说到此处,弘毅终于流下了虚伪、却又真实的眼泪――好不容易穿越一把,还这么小心谨慎,真特么累呀我…… “玄烨,我们小看了你了,你的一片苦心,长生天自然知晓。也会保佑你的。不哭了,来,不哭了……”静妃瞧着眼前这个不到两岁的小家伙突然委屈落泪,一下子想起远方科尔沁草原上的那个“他”,也是心中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伸手拉起一直跪着的玄烨,揽在怀中…… “静妃母……额吉……”弘毅终于如愿入了温柔怀抱。自然深深拱入,而且适时唤了一声蒙语的“妈妈”! “赛恩-乎【蒙语“好儿子”之意,延伸为“亲儿子”】……”闻听一句“额吉”,静妃泪如雨下――快两年了。却第一次听到这呼唤,怎么不让她心碎! “姑母……”皇后也是情不自禁,伸手搂着这临时搭配的“母子”二人,哭泣起来。 …… 良久之后,静妃和皇后才慢慢止住泪水。于她们,这是久违的亲情,是对远方亲人的思念,再长时间也不嫌长…… 于弘毅,这是计划的一部分,是延揽她们的必须,也是“人体形态学科学研究”的继续,自然意犹未尽,却不好没边没沿! “玄烨,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将你视若己出,这后~宫之内,我们科尔沁部的女人还是管用的!”静妃终于表态! “对,玄烨,皇额娘不会让你被别人欺负,任凭谁也不行!”提前母爱泛滥的皇后也是应声而诺! “皇额娘!静妃母!玄烨终于有了依靠了!儿臣将来一定会好好孝敬你们,玄烨就是你们的塞恩-乎,你们就是玄烨的亲额吉!”弘毅脸庞挂着喜悦的泪滴,发自肺腑的说! 怎么能不是发自肺腑呢?有了靠山不假,收了她们的心也不错,还有两个美丽的女人做“额吉”、整天可以“要抱抱”,岂有丝毫虚言! “玄烨!我们的塞恩-乎!”两个女人异口同声。 “玄烨,今后我们就在你的身边,和你的亲额娘康妃一样,保护着你,让你像草原上的雏鹰,早日翱翔在蓝天之上!”静妃更进一步,言辞凿凿、信誓旦旦,眼神清澈见底,充满期待。 “不,额吉,玄烨不要你长久在这宫中!玄烨只要皇额娘(指皇后)就够了!”玄烨突然抬头,盯着静妃的眼睛,说的不容置疑! “什么?你……”两个女人被这句话弄得五味杂陈,甚至有些懊恼起来。就连刚才还含情脉脉、充满母性的静妃,眼神中也露出闪烁的愠色! “静妃母,难道你想一直在这偌大的深宫高墙之内不成?难道您不想回到辽阔的草原,回到科尔沁的家,回到他的身边?”弘毅真诚的问道。 “我……如何不想!可……”静妃目光一下子再次变得模糊,也终于明白了玄烨的良苦用心…… “那,就交给我来办!”弘毅抓着静妃的手,无比坚定的承诺! [1]脚踏,今通称“脚蹬子”,古称“脚床”或“踏床”,是我国古时人们在坐具前放置的一种用以承托双足的小型家具。宋、元以来,常和宝座、大椅、床榻组合使用,有的和家具本身相连,如交杌及交椅上的脚踏;有的则分开制造,如宝座及床榻的脚踏。脚踏除蹬以上床或就坐外,还有搭脚的作用。一般宝座或大椅座面较高,超过人的小腿高度,坐在椅上两脚必然悬空,如设置脚凳,将腿足置于脚凳上,可以达到舒适目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二十九章——被废始与末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闻听玄烨要让自己重返家园,废后静妃冰凉的芊芊玉手,被皇二子玄烨的一双小手紧紧握住,有些颤抖,却没有一点想要挣脱的欲望。毕竟,美丽的草原我的家,她是多么的渴望啊! “静妃母,您是草原的女儿,美丽如凤凰。如今却身陷在这高墙之内,变成了笼中的金丝雀一般。儿臣不能诟病天威,却也不能视若无睹。所以,儿臣来给您想办法!让您体体面面的回到科尔沁美丽的草原,享受本就该有的天伦之乐!”弘毅信誓旦旦,一点也没有虚言妄语。 作为后世的现代青年,看着如此美丽娇艳的花朵,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一点怜爱和尊重,甚至连爱情的渴望都不敢有,却被打入冷宫,日渐凋敝,实在是痛心疾首的事情。想个办法就让她在大清的《后妃传》中从此消失吧,就让她转换一种身份出宫去自由翱翔吧,我愿意为你做个努力! 渐渐地,弘毅能感觉到静妃的双手已不再那么冰冷,有了一丝温润和生气。 “玄烨,我谢谢你……可是,这太难了……”静妃孟古青眼含泪滴,充满感激的说。 刚才弘毅一句“我来办”,起初让她难以置信,甚至很自然地想到:这会不会是小玄烨“一伙”采取的一招毒辣计策?但细细分析,自己已经贬入冷宫,早就成为不了康妃或是其他人的障碍,她们没有理由来陷害自己。于皇太后那边,更是不可能自断臂膀,何况自己还是她的亲侄女!最有可能的就是皇帝福临了。可这件事不比寻常,一旦福临知道了,他还会有今日的种种气淡神定?反过来说,这件事一定是任凭谁也不能知道的,否则,天下大乱! 如此分析下来。静妃逐渐接受了玄烨是在真心帮助自己这个现实。 “静妃母,事在人为,玄烨说到做到,定然让您重返家园!只不过……”弘毅趁热打铁。 “不过什么?”皇后急切询问着,在这件事情上,她也是利益攸关方。一旦事情败露,自己这个皇后位置可就危如累卵了。所以。尽早摆平此事,彻底打消自己入宫以来日日夜夜寝食难安的隐患,更是正途! “只不过,静妃母一定要完全信任儿臣才行。否则,我们最后都会引火上身!但即使如此,玄烨也无怨无悔!” “玄烨……孟古青拜谢你!”静妃闻听这句誓言。肝肠寸断,无以言表,再次要起身跪拜弘毅! “静妃母,儿臣对着长生天立下毒誓!这件事,只会在你我三人之间。今后,其他人,谁要是胆敢拿出这件事兴风作浪。儿臣第一个不答应!当然,儿臣在这件事情上若是存有私心、有意加害两位,自有天谴、短命而亡!”哈哈,老子说到做到!再说了,康熙帝活的岁数也不算短呢…… “玄烨……”两位女人感动的说不出话了。 好了,感情戏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进入正题呀,到现在你还没有坦白交代呀! “静妃母。只是儿臣在有所谋划之前,却对其中细节知之甚少,恐怕于我们的大计不利……”说吧,说吧! “玄烨……我其实也是无奈之举呀……”终于,废后孟古青开始讲出了一件隐藏了两年的惊天秘密! 故事要从两年前说起。 顺治十年的八月,福临“悍然”发下谕旨,将皇后废为静妃、移居侧宫。全然不顾群臣甚至皇太后的反对。为何如此肆意而为?后世学者多是从废后与顺治帝的关系入手,进而论证出这位孟古青的脾气秉性中奢华、嫉妒、任性等等种种特质加以佐证。 穿越而来的弘毅经过一年多的观察,发现静妃身上的确存在这些情况,虽然被废之后收敛了许多。但弘毅有一点始终搞不清楚。福临与孟古青举行大婚的时候,已经是顺治八年的八月份了,那时候他早已亲政,如若一开始就对这位皇后不满意,完全不必拖上两年。况且顺治十年六月(含闰六月)至八月间,又在历史上是一个什么样的时间节点呢? 那时候广东平定不久,但是西南永历政权、东南郑森集团两处都在大举用兵却效果未显,并且多有败绩,定南王孔有德就是此时殉国;大清富庶之地连年征战,岁入惨淡,再加之军费巨大[1],以致国库入不敷出,不得不于六月下旨:“改折各直省钱粮归于一条鞭法,总收分解”,并“永为例”,后来又在七月份重新“疏通钱法”;就在军政繁杂之时,进入夏季之后,各地天灾、异象接连不断:先是浙江数县水灾,损失惨重。接着北京开始天象诡异――“丙申,日上下生青赤气,良久乃散”。“丙辰,雷震先农坛西天门”。“戊午,日生两珥。”就连北京城,也是接连数月暴雨成灾,以至于“都城内外积水成渠”,“甚者倾压致死”!弄得皇帝福临急忙颁下谕旨,说“(京城暴雨成灾)皆朕不德所致。朕当一意修省,祗惧天戒。”并要求“尔大小臣工俱宜各尽职业,共图消弥。”但到了八月份,又有陕西紫阳县大雨水蝗[2]…… 就在这样一个内外交困的时候,正儿八经的事情还忙不完,为什么福临还要挑起事端,与皇太后和诸位满汉大臣对着干,非要把皇后给废了呢? 静妃有些羞羞答答,但还是给出了这整件事情背后的独家答案――皆源于一次“临幸”! 闻听此言,弘毅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结婚两年了,你们不是早就感情破裂了吗?怎么还?这个也还不说,临幸就临幸吧,为何临幸之后就彻底“拜拜”了呢? 静妃看出小玄烨眼神中的不解,只好继续往“深入”里解释,但只有一句话: “那时,六宫妃嫔……身怀六甲者众……”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弘毅恍然大悟! 可不是嘛!那时候六宫之内,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基本都在忙着生孩子,或者刚刚生完孩子!我们来看看下面的数据吧【史实】: 庶妃董鄂氏,刚刚于顺治十年七月十七日生下皇长子福全。坐月子中; 庶妃佟佳氏,刚刚被皇太后发觉有孕,腹内就是皇二子玄烨,保胎中; 庶妃杨氏,将于顺治十年十二月初二日诞下福临第二女,保胎中; 庶妃巴氏,将于顺治十年十二月十三日诞下福临第三女。保胎中; …… 客观现实之一:当时的后~宫之内,大腹便便的妃子好多! 客观现实之二:皇帝福临需求很旺,可下手的用武之地却太少! 综合考量一加二之后,得出一个必然结论:皇帝有可能饥不择食,随便“临幸”了时任皇后、自己的正室妻子、颇有姿色的孟古青! 废后还交代了一个客观情况――那时候,慈宁宫装修完毕刚刚投入使用。福临循例举行了“皇太后移居慈宁宫大礼[3]”。那一天,皇后一身朝服、盛装打扮,可谓光彩照人的侍立左右,当时就发现多日不见的皇帝看自己的眼神有些饥不择食般的“暧昧”…… 可巧,进入七月底,天灾人祸逐渐平缓,皇帝心情见好。又正好趁着蒙古喀尔喀部落的额尔德尼哈谈巴图鲁[4]入朝贡马【正史如此】,朝廷于八月初一日照例赐宴,福临多喝了几杯,想起了那日光彩照人的、同为蒙古人的皇后,主动来了皇后寝宫,然后就不由分说,游龙戏凤…… 可万万不幸的是,就在十七岁的福临办完大事。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回味刚才的美妙无穷之时,十八岁的皇后却突然想起当日在慈宁宫大礼之上,自己耿耿于怀的一幕:皇帝欣赏完自己之后,居然又很快直勾勾盯着一名入侍的命妇去了,恰巧被皇后看个正着!当时自己刚刚沉浸在美貌绝伦的绝对自信中,却又横遭变数,于是铭记在心――那人是太宗第十一子博穆博果尔的福晋董鄂氏! 福林开始还对怀里的美人有点不好意思。本想好言劝解一番,不料孟古青意气用事、又扯又拉,终于将同样心气极高的福临逼到了墙角,不得不做困兽斗! 两人就在被窝里你一句“乱了人伦”、我一句“不守妇道”。你一句“无耻”、我一句“放肆”……皇后又一句“忘恩负义”,暗指她科尔沁部对大清的鼎力相助,皇帝回一句“本非朕意”,点出她这个皇后不是自己说了算,而是多尔衮所赐! 情急之下,年轻的皇后说了最后一句“我不稀罕”,直接击中了少年皇帝一直小心呵护的那点可怜的自尊,终于勃然大怒道:“那我就休了你这个悍妇、妒妇!滚回你的草原去吧,朕更不稀罕!”而后胡乱披上自己的衣服,拂袖而去。 接下来就是第二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年轻皇帝,立即安排礼部诸臣整理历代废后事例,也就有了前文所述诸多折冲博弈,不过最后的结果,还是伤了自尊的皇帝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废后一气之下,还就真的请旨皇太后,要回自己的科尔沁部,离开这个令自己无限伤心的皇宫。皇帝自然是气话,让她“滚回草原”,可怎么能真的让她就这么走了?为了顾及“满蒙联姻”的国策,还有科尔沁部的面子,福临十分明智的只是给她将成“静妃”,而不是“休”了她!要知道,一日是皇帝的女人,你就永远不能再成为别人的了。可以放你入冷宫,也可以让你在皇宫之内出家为尼姑,却就是不能放你回家![5] [1]顺治十年七月,为了稳定军心,朝廷还下旨更定了出征诸王及各官每月廪给【泛指衣食等生活补贴】:和硕亲王二百两。多罗郡王一百两。多罗贝勒五十两。固山贝子四十两。镇国公、辅国公、异姓公各二十五两。固山额真侯、伯、各二十两。梅勒章京、护军统领、前锋统领、精奇尼哈番各十四两。署梅勒章京、护军统领、夸兰大、阿思哈尼哈番学士各十两。护军参领、前锋参领、骁骑甲喇章京、阿达哈哈番侍读学士各七两。署护军参领、前锋参领、骁骑甲喇章京、拜他喇布勒哈番理事官各五两。牛录章京、副理事官主事前锋侍卫拖沙喇哈番各四两。拖沙喇哈番品级官、以护军校骁骑校委署章京、以护军校委署前锋侍卫内院他赤哈哈番笔帖式哈番各三两。内有官小而所管职掌大者照职掌支给官大而所管职掌小者、照官支给。这也是一部不菲的开支。 [2]以上种种皆出自正史记载,见《清实录》。 [3]《清实录》记载,此礼是在顺治十年闰六月乙亥日成。 [4]额尔德尼哈谈巴图鲁,其中“额尔德尼”应该是此人的名字,“额尔德尼”是满文,意为“宝”,比如大家熟悉的额尔德尼确吉坚赞。至于“哈谈巴图鲁”弘毅就废了牛劲了!其中“巴图鲁”好解释,就是(满语:Baturu.png,转写:baturu),即蒙古语的巴特尔,但汉语翻译蒙古语一般翻译为“拔都”。满语中“勇将”之意,明朝时女真人即开始使用此称号。后来成为清朝政府的一种荣誉封号。可“哈谈”是个什么意思呢?遍查不知。终于,查到一处延伸――原来清朝的“巴图鲁”封号分为两种,一种仅有“巴图鲁”三字;另一种则在“巴图鲁”三字之前加有汉文、满文或者蒙古文。况且“哈谈”一次明显不属于汉语,满语中也没有,只能转而考虑蒙古语。“哈谈”,如果写作hatan,倒是在蒙古国国歌中找到了一句,貌似译作“勇敢”或者“勇猛”。只好考据到这里了,有谁明白的,请不吝赐教。 [5]历史上有许多皇后被废。在一夫一妻多妾皇朝中,因为某些原因,如君主对皇后族属犯错、皇后本人犯错以及斗争丈夫被废等等原因,被废的皇后或授予较低级别的位号、或软禁的宫中而没有任何称号、或出家(实际上不能在宫外居住,大多在宫中落发修行),也有被赐死的例子。唯独没有让她回家改嫁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三十章——惊天大秘密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废后去新落成的慈宁宫闹,皇太后那时候也是懊恼,看到正在气头上的亲侄女,还是十分不忍,就好言宽慰说:此事或许还有转圜余地,等水落石出再回去“省亲”不迟! 这就等于说:一,还有起死回生的可能,你再等等;二,一旦最后你果真被废,我就让你走,却不是一去不回,而是回去省亲,看看我的吴克善老哥哥!于是,皇后只好领命而回。 皇太后却没有闲着,立即调动议政王、大臣会议中的可用之人,与皇帝开始了一场紧张的“文字对垒”工作—— 顺治十年八月二十六日,福临公开自己废后之事; 八月二十七日,礼部尚书胡世安、侍郎吕崇烈、高珩上疏劝福临慎重考虑,礼部仪制司员外郎孔允樾也提出了异议。福临俱“下议政诸王、贝勒,及大臣、内三院、九卿、詹事、六科都给事中、各掌道御史,会议具奏。” 八月二十八日,御史宗敦一、潘朝选、陈棐、张椿、杜果、聂玠、张嘉、李敬、刘秉政、陈自德、祖永杰、高尔位、白尚登、祖建明、合疏,“伏乞(皇上)收回成命,以俟会议”。福临以宗敦一等人明知有上谕说要就此召开大臣会议研究了,还写此疏奏,实在是“渎奏沽名”,全部“下所司议处”。 过了三天,九月初一日,诸王贝勒大臣、内院、九卿、詹事科道等一起回复皇帝,说:据礼部尚书胡世安等。及仪制司员外郎孔允樾所奏,实系典礼常经。皇上册立皇后之始。祇告天地宗庙,并加上“昭圣慈寿恭简皇太后”徽号以昭庆典(果然搬出了皇太后!)。既已诏布天下,礼难轻易。伏乞皇上仍以皇后正位中宫。即命礼臣考据典礼,选立东西两宫,则本支日茂、圣德益光,可为万世法矣”。 人家福临更绝,来了这么一段:朕纳后以来,缘志意不协。另居侧宫,已经三载。从古废后,遗议后世,朕所悉知。但势难容忽!故有此举。著议事诸王、贝勒、大臣及会议各官再议具奏。汉官诸臣规谏,其意固在爱君。然必须真闻确见、事果可行,朕自听从。若全无闻见,以必不可从之事揣摩进奏。欲(以为)朕必从冀(从而对你们)免溺职[1]之咎,非所以尽职也!孔允樾奏内云“未闻显有失德”、“不知母过何事”等语,如果知无过之处,著指实具奏。 这意思就是说:你们劝我别废后,要我谨慎从事,我理解你们。但是你们要是胡乱说什么我“无缘无故”就废后。我决不轻饶你们!而且我都和她分居三个年头了,实在是感情破裂,木有办法了!你们现在把那些虚头巴脑的话给我重新写来再报! 第二天,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和奋笔疾书,孔允樾终于退却了。上疏说自己前几天所说都是有感而发,没有真凭实据。既然皇帝那么体恤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心情。“洞白”我们这些臣子爱君之“苦志”,我只有“席藁[2][gǎo]待罪、静听处分而已”。皇太后组织起来的阵线开始瓦解了。 九月初五日,叔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等议政王、大臣“会议”废后事,一致认为皇上的意思很明白,我们没话说了,于是“臣等亦以为是无庸更议”,就这么办吧!福临立即回复:既然你们同意了,就按照前几天我说的办吧! 一直到九月二十四日(二十天时间估计汉臣在做思想斗争),礼部终于奏言:“中宫未宜久虚,应循典礼及时慎选册立,仰慰宗庙之灵、俯昌奕叶[3]之祚”。这就等于朝堂上下正式承认皇后已经被废了。 两天后,九月二十六日,皇帝福临急不可待的命令礼部尚书觉罗郎球“以废后事”,“颁谕朝鲜国”。一场废后的争斗,以皇帝的全胜而告终。皇太后无可奈何,终于亲自替侄女向皇帝说明了情况,借看望自己哥哥吴克善的名义,准许孟古青暂时回科尔沁部省亲散心。 在顺治十年的瑟瑟秋风中,失魂落魄的废后回到了草原。 亲耳从废后口中闻听这一场废后始末,弘毅也是良久说不出一句话,其中的苦涩滋味,其实只有当事的女人孟古青最最清楚。 回到草原之后,废后在父亲吴克善的府中整日哭泣、暴躁,就连贵为“和硕卓礼克图亲王”的父亲吴克善也不敢轻易打扰她,任由她发泄。 一晃又是一个月,时间已经到了顺治十年的十月底。肃杀的冬天即将到来,可孟古青却突然安静下来。前一阵子的疯闹,让她连自己已经错过三次“月红”【例假】的事情都没有注意。可现在,她已经不能不注意到自己日益隆起的小腹了——她怀孕了! 一开始,她恨不得带着这个孩子去死掉,从而以此去抱负福临。但转念一想,孩子又有什么过错?况且福临的孽种进入自己身体的时候,自己还是正宫皇后,也就是说,这个孩子如果是男孩,生下来就应该是嫡传第一子! 嫡传第一子?对呀,等到他长大了,就告诉他自己母亲的不幸遭遇,告诉他大清的顺治皇帝,他的父亲,到底是怎样的薄情寡义……可那以后呢?让他回去北京?将来也许还可以坐上皇帝……不!那高墙之内再也没有自由,自己的儿子即使做了大清的皇帝,却也成为最最可怜的人!在这一点上,自己其实真的真的很怜惜身不由己的福临…… 再厚的牛皮纸也终归包不住火,再宽大的蒙古长袍[4]也掩饰不住肚子里的孩子!到了这一年的十一月份,孟古青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四个月大了。最终还是被父王吴克善发觉了! 吴克善闻听此讯的第一反应,就是兴高采烈!如果孟古青能够诞下男婴。毕竟这就是所谓“嫡传第一子”!将来也会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一旦这个孩子当了皇帝,就会和当今皇帝、自己的亲外甥福临一样,有着一半蒙古、特别是他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血脉!到了那时,自己的家族荣耀还可以继续延续数十年…… 但此时的孟古青主意已定,幽幽说道:“阿瓦【蒙语父亲】,她若是个女孩呢?” “这……那也是大清的固伦公主[5]!”吴克善没有明白女儿的意思。 “不,阿瓦,难道您想让您的孙女和您的女儿一样。成为帝王家联姻的工具吗?您想让她远嫁那些不毛之地的藩邦、整日以泪洗面不成?”孟古青绝不会让没有爱情的婚姻在自己的女儿身上重演! “唉……可他还有可能是个男孩呢!”吴克善不死心。 “即使是男孩,如果皇上非说此子不是他的龙种,岂不是害了父王?”孟古青破釜沉舟,宁可毁了自己的清誉,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承受那些痛楚! 是啊!还有这个问题!吴克善吓出一身冷汗。要知道,那时候的草原之上,男欢女爱十分随意。女子也不似汉女那样守身如玉……一旦被人授以口实,不要说自己的女儿现在还是静妃、皇帝的女人,下场不想而知!就连自己多年来苦心经营的科尔沁部的繁华尊贵,也会毁于一旦! 最棘手的,就是你孟古青为什么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不说!那时候,赶紧送你回京城。一切都可以解释!现在都这么多时日了,百口莫辩呀! 吴克善无奈长叹一声,出门而去!自那时起,就命令阖府上下只有孟古青贴身的一名侍女可以去见自己的女儿,一直到那个男婴于顺治十一年的五月诞下。 “顺治十一年五月?那可是我的小弟弟了。自然是咱们的三阿哥!”听完静妃的回忆,弘毅张嘴来了这么一句。却是说给皇后听的——即使你再生下皇子,也只能是四阿哥,而且只能是嫡传第二子! 皇后有些羞涩,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是的,比玄烨小了两个月呢……”一提到自己的儿子,静妃眼神中充满了浓浓的母爱。 “那静妃母,后来……” “后来皇太后几次三番让我回来,可我舍不得我的孩子呀,我要亲自把他喂得白白胖胖,将来好作草原上最最勇猛的拔都[6]!直到去年六月,他满月之后,我才启程回京。” “嗯,额吉,您放心,我的小虎都【蒙语弟弟】一定会成为草原上的英雄!”弘毅点着头,目光却不自觉瞄向静妃那一双饱满的“明月”,猜测着当日母子亲密的样子…… 其实弘毅早就对这个孩子的惊天秘密做了自己的初步判断: 首先,废后去草原与回北京的时间间隔,正好将近十一个月多一些,足够她顺利产子了。 其次,她回京之后,从来不瞧大夫、不传御医,应该就是怕自己有过生产这件事情被宫中之人识破。弘毅听朴氏说过,宫中女子多在传言,说生过孩子的女人的脉相,和处~女不同,对于太医院的高手来说,是能够分辨的。自己虽然不屑一顾,但是从草原上来的博尔济吉特氏女人们,对“蒙古大夫”都推崇备至,对汉人御医敬若神人的态度,也是可以理解的。 正是有了这两点判断,弘毅才敢于直捣黄龙,通过主动示好、故意刁难、步步紧逼、结交收纳、推心置腹等步骤,一点点和这前后两任皇后建立起密切的同盟关系。果然,随着这个惊天大秘密的水落石出,弘毅很有一番福尔摩斯式的骄傲,更是对下面的行动有了一个大致的谋划。 “静妃母,您放心,玄烨言出必行!我一定让您尽早返回小虎都的身边,只不过,这需要等待时机,万万不可着急。”弘毅坚定承诺。 “嗯,我都听你安排!”静妃点头。 “不知道你做什么打算?”皇后又一次将自己的年轻与好奇展露无遗。 “乌伦珠日格,我们信得过玄烨,不必多言。”静妃出言制止。 “谢过皇额娘、静妃母两位额吉对玄烨的信赖!”弘毅看了一眼皇后,心中暗语——学着点呀,皇额娘,将来废后一走,你的位置很重要! “不过,届时也许会让静妃母受些委屈,但只要您信得过我……”弘毅话锋一转,准备好好做个说项。 “玄烨,天大的委屈我都不怕,只要我能回到儿子的身边!”没成想静妃根本没有要细问何种委屈的意思,而是打断了弘毅的话,坚定地说。 “儿臣一定办好此事!谢静妃母!”弘毅十分佩服孟古青此时的坚毅果决,更佩服她心中那团浓浓的母爱之情。 “对了,我的小虎都叫什么名字呀?”弘毅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多么家常亲切的话题,自己居然给忘了,客气一下先。 “哦,我临行之前,有个乌斯藏的黄教大师路过科尔沁草原,就给他起名叫做噶尔丹[7],希望他将来有朝一日,可以降在人间,普度众生……”静妃眼神中再一次洋溢着母性的光辉,还有一丝对未来的热切期望! 什么?噶尔丹!我去!那个噶尔丹、博硕克图汗,可是生在大清入关那一年好不好!不要闹行不行? [1]溺职,犹失职,不尽职。 [2]藁,指用禾秆编成的席子。坐卧藁上是古人请罪的一种方式,因以指请罪。 [3]奕叶:累世,代代。 [4]科尔沁、喀喇沁地区的蒙古族,多穿宽大直筒到脚跟的长袍,两侧开叉,不是收腰的那种。 [5]固伦公主是清朝时期对于皇后所生之女的称呼。清太宗皇太极继位后,于崇德元年(一六三六年),始仿明制,皇帝女儿开始称为“公主”,并规定皇后(即中宫)所生之女称“固伦公主”。“固伦”满语意为天下、国家、尊贵、高雅;妃子所生之女及皇后的养女,称“和硕公主”,“和硕”,满语,意为一方。 [6]拔都,即蒙古语的巴特尔,但汉语翻译蒙古语一般翻译为拔都。和满语巴图鲁一个意思,都是“勇将”之意。 [7]噶尔丹取自藏文“甘丹”一词,意思是“弥勒菩萨的兜率天”。兜率是欲界的第四天。释尊成佛以前,在兜率天,从天降生人间成佛。未来成佛的弥勒,也住在兜率天,将来也从兜率天下降成佛。弥勒成佛的人间净土,是希望的,还在未来,而弥勒所住的兜率天,又同属于欲界,论地区也不算太远。一生所系的菩萨,生在兜率天,当然与一般的凡夫天不同。兜率天的弥勒菩萨住处,有清净庄严的福乐,又有菩萨说法,是两全其美之地,更成为佛弟子心目中仰望的地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三十一章——嫡庶一样亲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怀揣着一个惊天大秘密,以及两任皇后对自己的百分百信任和接纳,贝勒爷玄烨告辞姑侄二人,就近去往慈宁宫。 临别之时,静妃特意交代,即使是皇太后、她的姑母,关于自己儿子的事情也是不知道的,而且拜托弘毅万万不可漏嘴! “静妃母放心!儿臣守口如瓶就是。不过,请恕儿臣多言:两位为何不让我皇玛玛知道呢?”弘毅还要再证实一下自己心中最后一点点疑问。 “皇太后虽是我的姑母,但更是皇上的额娘、大清的太后!与国祚一脉比起来,亲情又算得了什么?只怕……”此时的静妃再也没有一点犹豫,几乎是和盘托出。 弘毅也是惊愕!这位孟古青果真厉害,问题分析得十分精准!自己原本就判断这件事,两个年轻博尔济吉特氏女人,应该不会告诉那位长者博尔济吉特氏。原因就在于,皇太后一旦知道了宫外还有一位皇子,而且可以说是“嫡传长子”,她无非面临以下几种选择: 其一,将孩子接回宫中。作为福临第一个有着一办儿科尔沁草原血脉的孩子,皇太后一定是倍加珍惜的。但问题是孩子的娘怎么办?接回京师,然后“东西两宫皇后”?皇帝福临早就不愿意了!继续冷宫?将来孩子长大了更不愿意。最终结果只能是皇帝、皇子“父子不睦”,当皇帝的可能性迅速降低。投入产出比失调! 其二,将孩子留在草原。这么做就等于不承认小家伙的皇家血脉。全当没有发生!这样做,现在看风平浪静。但过去十几年几十年呢。假若福临“大行”了、这小家伙还茁壮成长起来了,无论北京城哪位皇子承续大统,这位“嫡传长子”都会是一个巨大的“道统”威胁!而庇佑他的,又恰恰是科尔沁部、这个和爱新觉罗家族早已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核心蒙古部落!后果,也许就是“满蒙一体”的分崩离析!风险太大! 还有第三种选择:“不接不留”,也就是――杀! 所以对于废后孟古青来说,无论皇太后做出哪一种选择,对于她和她的孩子。都将是痛苦不堪,甚至是灭顶之灾!这也是弘毅为什么赌定静妃会倒向自己一边的根本原因。 而弘毅给她提供的办法,就是就是一个字――藏! 四个字――“深深的藏”! 至于怎么藏,只有一句话――“届时也许会让静妃母受些委屈……”,人家静妃如何干脆利索的回应的?――“天大的委屈我都不怕,只要我能回到儿子的身边!”这就等于是一纸全权委托书了! * * 慈宁宫。 弘毅刚刚请了“圣安”,皇太后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玄烨啊。我的好阿哥,今早你当着皇后的面,那一番托词说得可是极为妥当!是不是康妃教授你的?” 哦,表扬自己不去启祥宫当皇后养子呢!可这又与无辜的康妃何干? “皇玛玛,我额娘愿不愿意我去,玄烨不好胡乱猜测。她之前倒是领着我去过一次皇后那里。无非是请皇额娘多多照拂孙儿罢了。毕竟,毕竟孙儿只是庶出……”弘毅刚刚起身,正好及时换做一脸黯淡之色,搭配这小小身形,尽量显得自己楚楚可怜一些。 “唉。瞧这话说的,你虽是庶出。可我大清现在可不学汉人那一套繁琐无用的不是?来来,管他嫡生庶出的,只要是有所作为的皇子就好,再者说了,皇玛玛可心疼着你呢!”一边说着,皇太后一边招手将小玄烨拉在自己身边,心中却有了计较:“玄烨早熟,嫡庶之别他已经思量过了……” “孙儿自然知道皇玛玛疼我,皇额娘也是心疼玄烨的,要不然不会欣然应允我亲额娘的央告。但是……孙儿自己却实在不愿意呢。”弘毅早就趁着坐在皇太后身边的机会,换回兴高采烈的样子,而且死死盯着面前的一盘点心,故意使劲咽了咽唾沫。 “哦?你为何不愿意?她可是大清的皇后呢?”布木布泰明知故问。 “嗯,孙儿……孙儿怎么会自投罗网呢?”弘毅狡黠一笑,伸手拿起一块桂花糕,津津有味品尝起来,还时不时冲着一旁伺候的苏麻喇挤眉弄眼的,点头示意“好吃极了”! “自投罗网?呵呵,苏麻,我说什么来着,不用咱们教,我的小玄烨这其中一点点的利害,他自己瞧得清楚着呢!”皇太后笑了,向一旁的苏麻喇求证自己的无比正确。 “最懂贝勒爷心思的,就是咱们皇太后了。”苏麻喇赶紧接话,又不失时机端过来一碗温热的人乳给弘毅当做饮料,怕他吃急了噎着。 “嗯,嗯!就是就是!”弘毅忙着塞满一嘴,做自顾不暇状,只是“唯唯诺诺”。 “玄烨,慢点进!别看你还小,可其实啊,还就是你想得周全!你那个亲额娘啊,根本就没必要去找皇后献什么殷勤……”皇太后从苏麻喇手中接过奶碗,亲自送到孙子嘴边。 “嗯……玄烨只要皇玛玛的疼爱就够了!”赶紧咽下一口点心,弘毅口齿清晰的打断了皇太后的话,趁机呷了一口奶水。 “好,皇玛玛最疼你就是了!呵呵,不过皇后盼子心切,也可以理解。”布木布泰心中受用的很,却紧接着说了一句。 哦?这句话什么意思? “皇玛玛,皇额娘早晚要给皇阿玛生下一个嫡传阿哥的。到那时,玄烨一定视若嫡兄一般,和福全阿浑一起爱护他、护持他!”皇奶奶,您是不是这个意思? “嫡传阿哥?”皇太后心中先是高兴,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嗯,到那时,他身体里流淌的就是爱新觉罗家和博尔济吉特黄金家族共同的血脉,玄烨怎么不知?那对我们大清的天下、对满蒙一体的大局,可谓至关紧要。孙儿就会像阿浑福全说的那样,我两人一文一武,保大清富有四海、千秋万世!”皇太后呀,我的表态彻底不? “好!”皇太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却是稍纵即逝。 “不过在皇玛玛的眼中,无论你们是嫡传也好,庶出也罢,都是大清的血脉,都是一样的宝贵!就看你们谁能当好这个阿哥了……” “孙儿知道,孙儿一定听皇玛玛的话!”弘毅急忙趁势而为,好像陡然平添一点希望一样,马上做出“好好表现、争取加分”的样子! “嗯,乖!”皇太后心下稍宽,接着说起另外一件事情。 “我听说你今早去了郑亲王府,去给我那个可怜的侄孙女加祭去了?”皇太后有些黯然心伤。 “皇玛玛节哀!一切丧葬礼仪,皇阿玛奉了您的懿旨,更是上了心的,也极尽哀荣。我那位婶子福晋,泉下有知,也会感念皇玛玛和皇阿玛的心意的。”弘毅出言安慰,这很重要。亡故的多罗福晋是皇后的亲姊妹,也是皇太后的侄孙女,都是一家人,必须说得情真意切。 “嗯……”皇太后很受用,却只是淡淡一声,做好继续听的准备。 “至于孙儿亲往加祭,则是玄烨主动和皇阿玛请旨的。毕竟简郡王济度去了极北之地,都是孙儿当年的主意。谁料想他家里屡遭不幸,玄烨也想稍加宽慰,好让他将来继续忠心耿耿为大清效劳。” “玄烨真是有心!不过你就是因为这个吗?”皇太后明知故问。 弘毅早有准备,后~宫之内,自己的任何行动,不出一刻钟,就会被这位实际的后~宫主宰完全掌握。这也是自己刚才主动承认康妃“领着”自己找过皇后的原因! “皇玛玛英明,孙儿自己一点小小的如意算盘,原本就不敢瞒着您呢。我后来,还去了启祥宫……”弘毅“坦白交代”。 “是吗,你可是刚刚拂了她的面子呀……”皇太后明知故问,心中也是有些赞许玄烨对自己的实不相瞒。 “孙儿一是去赔个不是,二来是为了‘两宫’说项……” “哦?你是说……”皇太后立即来了兴趣! “是的,孙儿是为了位育宫和启祥宫的祥和……毕竟,早日诞下嫡传长子更是大清国祚长久、奕叶昌盛的吉兆!”弘毅知道,一旦有一个他们博尔济吉特氏的嫡生子,无论聪慧与否,都是布木布泰乐于见到的事情。 于是,弘毅把自己送“虚礼”的前前后后,却也仅限于送虚礼这一幕,原原本本讲解了一边。 “哈哈,好,玄烨这件‘虚礼’送得好极,送得妙极!”皇太后圣颜大阅,赞不绝口。如果说一开始听闻孙子表态说什么要护持“嫡传阿哥”的时候,她还是半信半疑,现在小家伙都主动开始撮合皇帝皇后“早生贵子”了,“一片冰心”自然“不证自明”。同时,对玄烨的喜爱之情更多了一份担当过后的赞赏。 “我的好孙儿,你要什么赏赐呀?皇玛玛都答应你!”太后脱口而出的一句,却是弘毅期待已久的。 “孙儿叩谢皇玛玛!”弘毅急忙跪下来谢赏。 “吆,看来你是早有中意的了,说吧!” “孙儿也只想讨一件虚礼而已。” “虚礼?如何一个虚法?” “孙儿是想请皇玛玛下一道懿旨,准许在旗适龄寡妇,择优婚嫁……呵呵,婚嫁我的罗刹队官兵。” “什么?给那些个罗刹人娶寡妇?”的的确确毫无准备的皇太后,对这种新鲜事物充满了惊奇和不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三十二章——太后做大媒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看到皇太后难于理解“罗刹娶寡妇”,弘毅只好将不久前刚刚讲给福临听的那一套理论原封不动、详详细细地的复述给她听。皇太后倒没有像福临那样,笑话小小年纪的玄烨居然学着给人家做媒婆,毕竟,这小子的种种异象,她比谁都清楚明白。再者说,男人不娶亲,终归无法安心,而寡妇不能复嫁,其中艰辛她自然是深有体味!于是,弘毅的想法很快取得了皇太后的理解和支持。 “玄烨,皇帝可也是赞同的?”皇太后话中三个字“可也是”,说明就算皇帝儿子不同意此事,她也要恩准实施的意思。 “嗯,皇阿玛专门将此事交给儿臣所领的皇家仆役局……” “既然皇帝都已经恩准你的皇仆局去操持此事,为何还要老太婆我来送你什么虚礼呢?”布木布泰其实早就揣测到了玄烨的心思,却不明说。 “皇玛玛,此事虽然在旗人、在包衣,也尽可以让孙儿的皇仆局去操办,但,事关婚嫁大事,可就不单单是政务、旗务这么简单了。您是天下万民之母,更是八旗旗民之主母,但凡大事,尤其是儿女婚嫁,岂不是要听您这位家主族长的安排嘛!”弘毅笑着巴结,布木布泰也如愿听到了标准答案。 “再说了,孙儿要是把这件事情仅仅当了皇差去办,难免生涩强权,而有您的一道懿旨,则是普天同庆的大事了,又有谁会再去嫌弃那些罗刹降卒的身份样貌?要知道。您的懿旨一出,岂不是和‘赐婚’一般荣耀?” “赐婚?哈哈……亏你想得出来。哀家去给那些个寡妇和罗刹赐婚……哈哈……”皇太后被这个上纲上线的辞藻逗得很开心。 “皇玛玛,罗刹已降,并且入了镶黄旗,就不能再算作罗刹人了,儿臣已经想好了,准备让他们入了索伦部,就叫做‘雅克萨的阿尔巴人’,您说行吗?” “索伦部?雅克萨?阿尔巴?你等等。我想一想……你可是说索伦部的雅克萨城?”皇太后重复了一篇,似有所悟。 “皇玛玛圣明!”弘毅赶紧迎奉一句。“这索伦部,正是崇德五年太宗皇帝征服的那个索伦部,其部众早已入了满洲八旗之布特哈旗[1],却不太为普通旗人所熟知而已。而这个雅克萨,也正是索伦部现在头人兴建的新城所在……” “嗯,雅克萨原为木城。被太宗遣兵将焚毁。那附近,原是瑚尔哈[2]所在,也是我大清龙兴之地……”布木布泰果断接过话来。这段历史,她可是亲历者,自然比才两岁不到的孙子清楚明白,也不用弘毅在这儿班门弄斧。 “孙儿受教!” “你是如何知道的?”皇太后突然一问。 “龙兴圣迹日讲官范承谟师傅教授的。”哈哈。提前下手就是有备无患呀,当日这个原本时空中根本不存在的官职,如今可以被自己拿来作为一个大大的筐子,什么都可以往里装。 “原来如此。但把罗刹队叫做‘阿尔巴人’,你可是取自他们的头人。那个叫做‘阿尔巴札’的不成?” “正是!”弘毅知道,自己的计划正在被准确的执行着。 “只是。听闻沙尔虎达邸报中说,早在顺治八年,一队罗刹人就抢占了雅克萨城,并整修加固,窃为据守之处。罗刹遂以其地原有头人阿尔巴札之名,命之为什么‘阿尔巴津[3]’。你可知道?”皇太后提醒自己的孙儿。 “皇玛玛,儿臣也是从明安达礼那里知道的。”弘毅因为皇太后的好记性而有些兴奋,又极力克制着。 “那你还用罗刹人的名字来叫罗刹降兵?”皇太后有些不太理解。 “既然阿尔巴人都‘早已’入了我镶黄旗,那我的这支亲兵卫队的前身,其实‘可以是’入关前误打误撞去了北边谋生计的一部族人,他们‘也可以’在顺治八年又误打误撞重返了我们早已荒弃‘阿尔巴津’城,既然现在正本清源回了旗下,那就是说,现在这所谓的‘阿尔巴津城’,其实就是我们大清八旗的驻地了,我们要给他正名,仍做雅克萨!”。弘毅一边说着几个“可以”,一边回味着赵本山那几个经典的“可以有”,忍不住十分得意,摇头晃脑。 “哦……玄烨是想……” “皇玛玛,我们既然可以‘调’一部阿尔巴人‘南下’入京,自然可以‘调’一部分沙尔虎达的八旗兵‘北上’驻守雅克萨城,让那些不知自己原本就是旗人的所谓‘罗刹匪兵’回归正途!毕竟,大清昭圣慈寿皇太后都说了,那是我们的龙兴之地……只不过,做这些之前,最好先让在京的阿尔巴人在旗下娶妻安家才好。皇玛玛,您说呢?”弘毅及时给皇太后用上了徽号,眨着眼睛等着看效果如何。 这时候弘毅已经展开了一整套前景可观的阴谋诡计,再加上又是“大清昭圣慈寿皇太后”的,又是“龙兴之地”的,自然将这位“第一母亲”给架了上去。果然,皇太后稍作考虑,笑着说: “我说你让我赐婚,其实是让我做媒来了!好给你的宏图大略做嫁衣!哈哈……好!这个居中调配的差事,我还真心甘情愿接下来了!也好让你们父子二人称心如意,更是给皇帝出一口那顺治八年的恶气!” “孙儿也替那些年轻守寡、生计艰难的旗下女子们,叩谢皇太后圣恩!”弘毅再次叩头,一句“年轻守寡、生计艰难”,却实实在在触动了布木布泰心中多年的酸楚。 “唉,她们的确也是不容易的……罢了,这件事情,哀家自然会亲自与皇帝提及。”皇太后更进步一,出乎弘毅意料的顺利! “只不过这用兵之事,你可要和你的皇阿玛、兵部尚书噶达浑,最好还有明安达礼、沙尔虎达商议透彻才好!”皇太后亲切提醒道。 “嗯,孙儿谨遵懿旨!是不是还有简郡王济度?”弘毅也是提示一句。 “哦?他不是在乌兰乌德吗?千里遥远,能做些什么?” “简郡王所辖万余精锐之师,其驻地,东与呼玛尔章京沙尔虎达呼应,西可以钳制漠北蒙古诸部;极西,远抵漠西蒙古;极北,扼守北地之交通要道,可以说,刚刚就在一个极其关键的所在呢……”弘毅笑着说道,心里还补充了一句:扼住乌兰乌德这一处咽喉,阻断贝加尔湖上下之交通,莫斯科在西伯利亚远东地区的消息传递可就十分的不灵通了…… 皇太后心中一动,竟然回忆起当年这小家伙刚会说话,就非要剑指“北海”【贝加尔湖】的事情来。现在看来,真是深谋远虑的很! [1]布特哈,清政区名。康熙中以分布于嫩江及其两岸支流的索伦(今鄂温克)、达斡尔、鄂伦春等“打牲部落”编置佐领,设布特哈(满语,意为“渔猎”;汉译“打牲处”)总管,驻嫩江西岸宜卧奇(今内蒙古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 [2]瑚尔哈,即虎尔哈,为满语hūrha(源于hūrhan,大围网之意)的汉语音译,又被译作呼尔哈、库尔喀、虎尔喀等多种不同形式,是明末清初“东海女真”三部之一。明万历三十九年(1611),努尔哈赤派兵攻取虎尔哈部扎库塔城,该城虎尔哈部众降附。皇太极继位后,继续对东海女真用兵,兵锋直抵黑龙江中下游至海。后金天聪五年(1631)八月,黑龙江中游的虎尔哈部首领托黑科等4人来朝,贡貂、狐、猞狸狲等皮,表示了对后金王朝的臣服。清崇德六年(1641),皇太极平定索伦部首领博木博果尔叛乱,将整个黑龙江流域并入版图,同时将所收服部众置佐领,编入八旗。虎尔哈部被编入伊彻满洲(Icemanju,满语新满洲之意),从而成为满族共同体的组成部分。 [3]阿尔巴津,是俄罗斯帝国在向东扩张中在外东北建立的最初的据点,位于黑龙江与额木尔河交界口东岸,西岸为今中国黑龙江省呼玛县。现该地为俄罗斯阿穆尔州阿尔巴津诺。其实,阿尔巴津有一个中国人耳熟能详的满语名字:雅克萨!雅克萨距黑河旧城(旧称黑龙江城)西北一千三百馀里,城东有提咸河湾城,满语意为“涮塌了的江湾子”。此城本是索伦部达斡尔族所筑的木城,为乌鲁苏穆丹屯长博穆博果尔所占[1]。1639年(崇德四年)博穆博果尔反叛,皇太极遣萨木什喀、索海等人平叛,攻克了雅克萨和兀库尔,并将此地夷为平地。1640年代到1651年,在哈巴罗夫带领之下,一群哥萨克人来到雅克萨并重建此城,命名为阿尔巴津。1658年清军打败了斯捷潘诺夫率领的驻军,重占雅克萨。但1665年(康熙四年)切尔尼戈夫斯基再次重占雅克萨。1682年俄国在此建立了阿尔巴津督军区并以此为据点活动,激怒了康熙帝。1685年清军围攻雅克萨并予以收复。但清军撤军后俄军马上重占此城。第二年康熙帝命黑龙江将军萨布素再次围困雅克萨。终于在1689年清俄双方签订了《尼布楚条约》,确认了清朝对于雅克萨的主权。1858年,穆拉维约夫与奕山签订了《瑷珲条约》,重新将雅克萨划给俄国。从此雅克萨的主权【至今】未再发生变化,并使用【阿尔巴津】一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三十三章——还我雅克萨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从慈宁宫出来,弘毅顺路去了一次景仁宫,主要是告诉自己的“再生娘”:“扰动后~宫”的任务已经完成,皇后和废后都已经将自己视若亲子一般了。 康妃闻听喜极而泣。关于怎么达成此事的,弘毅却只字未提。其实这也是一种保护,知道多了反而危险。早就对自己儿子言听计从的佟佳氏自然不会多问,只是好一个感慨“母凭子贵”的神奇。 临走时,弘毅特意交代,现如今,还有一位庶妃董鄂氏、福全的亲娘,就是下一步的重点工作对象了。至于怎么做工作,娘两个找个时间再商量。 匆匆回了自己的东二所,弘毅没有懈怠,估计一会儿“再生爹”福临就好传召自己觐见了。百无聊赖,突然想起昨日中午季开生送来的那副谈迁的画作,于是打开来细细欣赏、打发时间。 看着看着,弘毅偶然发现了一处原本没有注意到的细节――画卷中村落所在,有处农田,一名老者,瘦骨嶙峋,却执着认真的驱赶着一匹同样是骨瘦如柴、但精神矍铄的老耕马。 弘毅会心的笑了。他知道,纵观整个中国农耕史,耕牛耕马都有应用。但随着江南经济的发展,整个中国使用耕牛的比重越来越大,用耕马的情况虽然存在,却是越来越少。这里面原因很多,有马为“马牛羊猪狗鸡”六畜之首的观念问题,有耕作成本问题。有耕地土壤结构问题,更有北边战事的影响问题。所以。马匹历来是政治和战争的重要资源,基本被用作战马,而不是耕马。 谈迁出自江南,自然熟悉水网密布的南田中,耕牛为多,却为何偏偏要画作一匹耕马呢?再看农夫和耕马的老态,弘毅自然品味出“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含义来,外加一点点推崇马匹、应和满洲马背民族的意思吧……还真是难为这位主动要求入幕府、做幕僚的老先生了! 马背民族。自然是看重马匹喽,我自然也会看重您的,谈迁同志!辛苦啦……马匹,战马……突然,弘毅想起松竹斋张岁寒这几日一直在为朝鲜行商私贩马匹的事情奔波,自己被罗刹人、耿王子、孔姐姐和两皇后四桩事情弄得忙前忙后,一直还没有顾得上周全那些个远道而来的“朝鲜朋友”。 从九月初三到今天。六天时间过去了。从张岁寒陆陆续续反馈回来的信息综合分析,现在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了。只是还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才好“一击而破”! 一想心事,时间就过得飞快,转眼要到了午时,也终于等来了位育宫的传召。 * * “玄烨,多罗简郡王福晋的加祭做的不错!”福临坐在御案前。稳稳说道。 “全赖皇阿玛圣明!”小贝勒玄烨站在御阶之下,不卑不亢。看来赵布泰已经过来复命了。 “但,你未经请旨,擅往慈宁宫与皇太后商议罗刹娶寡妇一事,你可知罪?”福临还是冷冷淡淡。不似动怒。 “儿臣不敢擅专此事,不能违背皇命。亦不愿违逆龙鳞!”玄烨还是不惊不吓,弓着腰恭顺作答。 “何出此言?” “回皇阿玛的话,罗刹降兵娶妻生子,看似微小事务,也是皇仆局职责,可罗刹北来,自然事涉关外龙兴广袤之地,影响巨大,此儿臣之所以不敢擅专;皇阿玛深谋远虑,以小见大,虽未明言,却也是考校儿臣政事之能,儿臣如果不自量力,恣意而为,一旦差事延宕,此乃违背皇命,故而不能;借罗刹一队降兵,永定北疆万里,此乃皇阿玛雄图大略,儿臣如何不知?更不愿违逆天威龙鳞!”玄烨自说自话,却也汤水不漏! “好一个不敢、不能、不愿!”福临声调突然提振。 “儿臣谨遵皇命、恭听圣训!”玄烨声调居然也跟着上扬,而且硬朗朗跪了下去。 “哈哈哈,好玄烨!你真乃朕之爱子也!”福临终于不再绷着了,两三步走下御阶,亲手扶起小玄烨。 “儿臣愧不敢当!”我不否定,但是可以客气一下。 “不!你受之无愧!刚才在慈宁宫,皇太后都和朕说了,她会亲下懿旨,恩准在旗且丧夫无子之妇改嫁罗刹降兵。哦,对了,现在应该叫做‘满洲镶黄旗下索伦部之雅克萨地方的阿尔巴人’了!哈哈,好名字!好!”福临很是高兴,赞不绝口之后,还意味深长的加了一句: “满洲镶黄旗下索伦部之雅克萨地方的阿尔巴人,实在是个极好的由头!” 好由头?福临啊福临,看来我真是猜中了。你作为一个“有位”青年皇帝,的确需要“有为”才好呢!自打今年七月明安达礼、沙尔虎达收复呼玛尔城之后,你不是一直在找一个好的由头吗?我这份礼物送的如何?弘毅得偿所愿一般的开心。 还没等弘毅开口继续客气一番,对面福临却是侃侃而谈。 “一开始听闻皇太后说起此事,阿玛还真是有些不悦。毕竟,这是军国大事,后宫不许干政也是太宗遗训。但皇太后却说,她亲下懿旨来命你操办此事,则将小小一件降兵娶妻之事,变成皇家赐婚一般,这样一来,那些罗刹人怎么不会感恩戴德,怎么不会誓死效命!”年轻的福临十分兴奋,脸庞泛着红光。 “皇太后说,这还是你告诉她的,说他们尽忠职守,则雅克萨的重归则指日可待!就连萨哈连乌拉(黑龙江)之北那些被罗刹匪兵窃据的城寨一一回归,也是易如反掌!朕亲政以来的这口恶气,也就终于得以化解!哈哈!” “其实。儿臣也是多日揣测皇阿玛圣意。”不能居功自傲,所有的荣誉属于“伟大的大清皇帝”。甭管你想到没想到,都是您的哈,这个可以有! “不错,朕为此日夜冥思苦想,但玄烨你,却给朕送上一个绝好的由头!此次,你立下大功一件!此事抵定之后,朕还要给皇太后敬上徽号!”福临志得意满。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结果一般。 “皇玛玛的确是尽心尽力在为皇阿玛着想!儿臣冒昧进言,只是给皇太后提了一句,没成想皇玛玛如此维护皇阿玛的天威龙颜,竟然恩准了儿臣所请!皇阿玛大喜!”弘毅把功绩送给这母子二人。 “对!大喜!皇太后也是大喜!哈哈!顺治八年的旧账,现在有机会好好和那个你说的罗刹国的国主,叫什么什么……” “大公阿列克谢一世。”弘毅及时补充。 “对!就是这个一等公,要好好和他算一算总账了!”福临一下子将所谓一国之君的“沙皇”。直接给降做了“民世爵[1]”中的“公”,好在这位沙皇名字里有个后世增加的“一世”序列,皇帝一时没搞清楚,这才保住了“一等公”的爵位,不过还是连个蒙古外藩郡王都不如! 算总账?看来这次福临是要真的动武了,只是一直欠缺一个好的名义才能师出有名罢了。那我就再给你“添砖加瓦”一把! “皇阿玛。儿臣一直想不明白,这些罗刹人,是怎么就突然在这一、二十年之内出现在咱们的关外龙兴之地的呢?”弘毅明知故问。 “这个……”兴头上的福临明显被稳住了,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儿臣问过范承谟师傅,请他转问太傅范宪斗[2]。可就连他这个关外老人也说不上来,还真就像从地下钻出来一样。”给你个台阶先。 “正是。这些罗刹人难不成就是地下的小鬼不成?但朕乃大清奉天承运皇帝,贵为天子,别说是小鬼罗刹了,就是冥界阎罗王、下界义巴罕【萨满教中的“地狱妖怪”之意】,朕也要收服了他们!” “儿臣恭祝天子降服宇内、威震天下!” “好、好!”福临总算是找回了面子。 “不过那些罗刹人虽然扒皮吃人,可也还是肉胎凡夫,无甚可怕!儿臣就此问过阿尔巴人、亲兵佐领别科托夫,他们到底从何处入了我大清疆界。他说,在咱的萨哈连乌拉流域之北,那些罗刹人修了一座城塞,叫做什么雅库茨克的,把那里作为物资中转和‘屯兵之所’,这才南下叩关的!”弘毅假借别克先生之口,说出了后世带来的常识,还故意加重了“屯兵之所”四字的语气。 “什么,屯兵之所?他们不知道吗?我大清太祖皇帝开创基业以来,关外极北之地,莫不是我朝疆域!大行皇考也曾说:‘余缵承皇考太祖皇帝之业,嗣位以来,蒙天眷佑。自东北海滨(鄂霍茨克海),迄西北海滨(贝加尔湖),其间使犬使鹿之邦,及产黑狐黑貂之地,不事耕种,渔猎为生之俗,厄鲁特部落,以至斡难河源,远迩诸国,在在臣服’。”福临背诵了一段当日弘毅在他面前引述的皇太极的“圣训”,以壮声势。 “儿臣谨遵太宗皇帝圣训!谨遵皇阿玛圣训!”弘毅急忙跪拜,起来之后就瞧见了福临满脸自得。 “罗刹这个什么雅库茨克,胆敢屯兵聚众、犯上作乱!就算再远,也是在我大清的国土上肆意而为!朕,决不能容他!”果然,弘毅一句“屯兵之所”,触动了福临的敏感神经。 “吾皇威武!”弘毅学着汉臣的样子成颂一句,可谓拍的力道与位置极佳! “皇阿玛,别科托夫还说,这屯兵之所的兵员,来自乌兰乌德以北的一处叫做叶尼塞斯克[3]的地方,在此处的西边,还有连成一串、长达千里的诸多据点,深入了漠西蒙古之地……”弘毅没敢说“长达万里”,生怕吓坏了年轻的皇帝。要知道,叶尼塞斯克距离莫斯科直线距离约为4400多公里,可不是万里之遥?但距离大清属下的库伦【今外蒙古乌兰巴托】才不过2200多公里,离着乌兰乌德更是只有1700多公里的样子! “哦?离着济度所在乌兰乌德,是不是很近了?”福临突然插话问道。这一问可把弘毅高兴坏了――福临啊福临,孺子可教呀! “据别克托夫所言,应是。”欺负没有地理常识的皇帝,还是十拿九稳的! “嗯,漠西蒙古……”福临沉思不语。 你现在不言语,我后面还会有机会提醒你的!不过那时候信息量会比较巨大哦?!还是先说近前的吧! “皇阿玛,儿臣以为,这‘近在眼前’的雅库茨克,也还是我大清索伦部另一支脉、所谓‘雅库茨克的阿尔巴人’的城池,他们自极北之地南归,早年就是我女真之一脉,或许还不知道我建州女真早已入了山海关,一统华夏了……”弘毅一脸坏笑。 “玄烨,你是说……” “儿臣冒昧!小小由头,全凭圣裁!” “不,你这个‘由头’简直是太大、太好了!”福临猛地双手一拍,竟然抱起了地上的玄烨! [1]清代封爵有宗室封爵,外藩蒙古封爵,满洲、蒙古、汉军及汉人封爵之分。其中,满洲、蒙古、汉军及汉人封爵,一般称为民世爵,封授八旗满洲、蒙古、汉军及汉人中的文武功臣(称“酬庸”或“奖忠”),外戚(称“推恩”)、孔子后裔(称“加荣”)、朱明后代(称“备恪”)等,由吏部掌管。民世爵有公(分三等)、侯(分四等)、伯(分四等)、子(分四等)、男(分四等)、轻车都尉(分四等)、骑都尉(分二等)、云骑尉、恩骑尉九个爵位27等级。 [2]范宪斗,即范文程。其顺治十年以病奏请休致,顺治帝“暂令解任谢事,安心调摄,特加升太傅兼太子太师”。 [3]叶尼塞斯克,1616年开埠,是俄罗斯在叶尼塞河上最早的城市。俄国征服人辽阔的西伯利亚与远东地区,随即建立了行政、军事机构加以控制,实施殖民统治。整个西伯利亚由中央的西伯利亚衙门管理。各地区分设督军辖区和县。督军辖区共有4个,即托搏尔斯克、托木斯克、叶尼塞斯克和雅库茨克(自西向东),每个辖区下隶属几个县。17世纪西伯利亚共有图林斯克、秋明、塔拉等19个县。各辖区和县均置督军,总揽所属地区的军事、行政、司法和经济等一切权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三十四章——血仇深似海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其实在弘毅眼中,北击罗刹根本不需要什么“由头”!因为自从明清交替之际,沙皇俄国那些明目张胆的侵略野心、远东探险队那些禽兽不如累累罪行就明明摆在那里―― 1638年(明崇祯十一年、清崇德三年,也就是福临诞生那一年),俄国政府下令成立“雅库茨克督军府”,进一步向东、向北实行对外扩张,逐步把勒拿河地区大片土地强行并入俄国版图。 1642年(明崇祯十五年,清太宗崇德七年),在东西伯利亚的东北端――阿拉泽亚河流域,从雅库茨克而来的俄罗斯人开始同楚科奇[1]人发生所谓“联系”,随后宣布将楚科奇人的地方并入俄国版图。 1643年(明崇祯十六年,清太宗崇德八年),就在清政权平定索伦部博穆博果尔的叛乱,相继将黑龙江上游的达斡尔人、鄂伦春人,虎尔哈人等编入八旗的同时,沙俄“雅库茨克督军府”督军戈洛文下令,将最初建于勒拿河右岸的雅库茨克迁于河的左岸。此后“雅库茨克”成为沙俄进一步向东北亚地区远征的指挥中心。 同年,“雅库茨克督军”戈洛文派遣“瓦西里?波雅科夫”率领一百三十二名哥萨克,再次远征黑龙江,是年冬抵达精奇里江,这是第一批侵入我国“实际控制的”东北的俄国人。这帮匪徒在中国境内烧杀抢劫,无恶不作。因为缺乏粮食,俄国人竟然吃掉了五十个当地中国居民。 1644年(清顺治元年)春。“波雅科夫”得到增援后,沿精奇里江下驶,闯进了我国东北最大的“内河”黑龙江。由于黑龙江中下游两岸达斡尔、赫哲和费雅喀等族人民的英勇抗击,这伙沙俄殖民强盗于顺治二年回到雅库茨克时,只剩下了五十三人。 顺治年间,俄国人以“雅库茨克”为大本营和总调度,多次派兵侵入黑龙江流域和贝加尔湖以东地区,不断在达斡尔、朱舍里、赫哲、费雅喀、索伦和蒙古等族居住区内烧杀抢掠。遭到各族人民的坚决抵抗。继“波雅科夫”之后,这一时期的俄国匪首,换做了臭名昭著的“哈巴罗夫”。 顺治七年,“哈巴罗夫”带领一群哥萨克人攻占了达斡尔族首领阿尔巴札的驻地――雅克萨【满语:“被水流涮塌了的河湾”】,并重建此城,以其首领之名称为“阿尔巴津”,意图作为自己进一步入侵黑龙江流域的中转站和据点。与此同时。这群匪徒还企图派人“劝说”中国皇帝“归附”俄罗斯君主,向其交纳贡赋。 1650年(顺治七年)7月9日,“雅库茨克军政长官”遵照沙皇的谕旨,给哈巴罗夫的训令规定:“还应派遣使者到博格德王公(这里系指中国清朝皇帝)那里去,要命使者劝说博格德王公率其氏族部落及全体乌卢斯牧民,归附我全罗斯君主、沙皇阿列克谢伊?米哈伊洛维奇大公。充当奴仆……如果博格德王公及其氏族部落和自己的乌卢斯牧民不愿顺从、不肯驯服、不向君主交出实物贡和人质,那么,叶罗费伊(哈巴罗夫)就必须率其军役人员和猎手等,用不宣而战的突袭手段制服他们……”而且,军政长官德米特里?安得列耶维奇?弗兰茨别科夫就要“征集大军去攻打拉夫卡伊、希尔基涅伊、基利杰加诸王公和博格德王公以及其他拒纳实物贡的人。下令把他们全部打死、吊死和灭绝。在彻底加以征服之后,将他们的妻子和儿女统通抓走”。(见苏联科学院远东研究所等单位合编而由C.A.齐赫文斯基主编的《十七世纪俄中关系》第一卷第57号文件) l651年(顺治八年)6月某一天。以“哈巴罗夫”为首的一队沙俄武装人员进犯黑龙江流域达斡尔地区的古伊古达尔城寨【这是几个达斡尔部落专为抵抗罗刹恶魔而联手新造的三座连在一起的城寨】,“我们从平底木船向他们开枪,打死二十名达斡尔人”;“我们迅速从船上跳上岸去追赶他们……很快包围了这个城市,而达斡尔人从城寨里用火枪向我们射击”。当哈巴罗夫软硬兼施,要达翰尔人缴械投降,向沙皇缴纳实物贡赋时,古伊古达尔酋长斩钉截铁地说:“我们是向博格德皇帝沙姆沙康(即清朝皇帝顺治)交纳贡赋的,要我们向你们交纳贡赋,那得等我们断子绝孙的时候”。 达斡尔人民宁死不屈,英勇反抗敌人,沙俄侵略者“不断用大小枪炮向他们射击”,攻入城寨后兽性大发,“把俘虏来的达斡尔人全部砍下头来”,“共杀死大人和儿童661人”,抢走妇女243三人,儿童118人。被打死和抢走的共达1022人,在这次浩劫中,整个古伊古达尔城寨只有“十五个达斡尔人匆忙逃出城去”,幸免于难。哈巴罗夫匪帮还“从达斡尔人那里夺得237匹马。113头牛羊”。 令人遗憾的是,就在古伊古达尔鏖战正酣时,城外的远处站着些身穿绸缎的人。哥萨克问俘获的妇女,得知他们是博格德彻辰汗【大清皇帝】派来收税的人。女人们说他们常驻这里,定期轮换。第二天,一个穿缎袍、戴貂皮帽子的满洲人来找哈巴罗夫,通过被俘的达斡尔女人勉强翻译。满洲人说,博格德彻辰汗有谕旨,不得和俄国人开仗,而是要赤诚相见。来人还说了很多别的话,可惜没人能听懂。这可能是历史上中方官员第一次在黑龙江上会晤俄人。哈巴罗夫热情礼貌地接待了使者。这次会面,《外贝加尔的哥萨克(史纲)》第一卷(1916年)、《哥萨克在黑龙江上》(1926年)、《外贝加尔纪行》(1844年)几本书都写到了,可能来自同一个最初的资料源。但只有“史纲”明确写到满洲皇帝不得开仗的谕旨。 对于这段史料,弘毅有自己的理解:那时候通讯不便。不可能哈巴罗夫狂攻古伊古达尔,远在北京的朝廷就知道了。所以,清朝官员只能是在传达早前的朝廷指令。也就是说,最初的顺治,是想和罗刹人化干戈为玉帛的,没有想到哈巴罗夫却是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匪徒,而不是什么“收裘皮的商贩”! 顺治十年,双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匪首“哈巴罗夫”奉沙皇政府之召回国。竟然被誉为所谓“东征领袖”!而在黑龙江上的俄国侵略军,则改由“斯捷潘诺夫”率领。 关于哈巴罗夫的侵华罪行,除了前述之外,更有甚者!据苏联历史学家巴赫鲁申的《哥萨克在黑龙江上》一书记载,“有一次,哈巴罗夫命令将全部男俘溺死”,他还强迫人质为沙俄侵略者作苦役。稍不服从,就随意加以虐杀。哈巴罗夫强奸希尔基涅伊王公的妻子未遂,恼羞成怒,竞“于夜间将她掐死”。在一次袭击费雅喀村落失败之后,他甚至把被他们绑架的费雅喀头人明加尔恰“剪为两半”。哈巴罗夫匪帮在黑龙江地区的滔天罪行,罄竹难书! 由于巴赫鲁申是苏联教授。《哥萨克在黑龙江上》这本书写于1925年,弘毅曾怀疑他是否站在一个所谓“新社会、新制度”的立场上,对旧俄国的所作所为抱持着“揭露批判”的态度,因而有以上这样的描写。但是和1844年出版的《外贝加尔纪行》、1916年出版的《外贝加尔的哥萨克(史纲)》对照,看得出巴赫鲁申并没有明显的不同立场。他笔下的历史事件和过程,和别的著作里的描写大致相同。只是细节选取上有各自的侧重。 顺治十一年夏,匪首“斯捷潘诺夫”率370余人乘船偷偷驶进松花江,逆水而上。沙尔虎达闻讯,率领600名清军,在朝鲜100名鸟枪手的配合下,领20只大船,140只小船组成的船队,还有骑兵、火炮兵共700多人出击,在松花江口一带进剿,激战3日,沙俄军队战败,向黑龙江上游逃去。同年,俄国派遣“别克托夫”从贝加尔湖侵入我国领土,强占尼布楚,但在当地中国各族人民的反抗下,不久离开,向东窜扰黑龙江,与斯捷潘诺夫匪帮会合。 顺治十二年,中国军队在明安达理率领下,抗击黑龙江上呼玛城堡的俄国侵略军。【在弘毅的安排下,全歼匪军,俘虏斯捷潘诺夫、别克托夫以下二百余罗刹降兵。】但也在同一年,俄国沙皇政府任命巴什科夫为“黑龙江督军”。实际上督军区并未成立。 * * 这还不算顺治十二年之后真正的历史上他们的累累罪行,岂能不让弘毅耿耿于怀!现如今看我怎么收了你们,而且让你们连自己的种族都不能承认!就仅仅配做后世众多“大汉人”眼中的“满鞑”而已!而且还是女真部落里面的远枝小脉! 平复了一下心情,加深了一点仇恨,弘毅从皇帝福临的怀中挣脱而出,一本正经跪在地上,也不管再生爹的满脸疑问与不解,平稳问道: “不知皇阿玛准备何时让大清八旗重返雅克萨?”弘毅没有纠正沙皇封号的欲望,但对动武的时间很在意。 “这个需要议政王、贝勒、大臣会议之后再做决定。”福临倒是展示了封建帝王少有的“民主”,却要“感谢”努~尔哈赤留下的原始军事民主制度的遗风。 “哦,不过儿臣建议皇阿玛,从速用兵为上!” 【本章其实就是沙俄东侵黑龙江流域的史料整理,本应该作为附则出现。可是却不能引起读者足够的重视和对历史的慨叹,故而权衡再三,还是决定放入V章,借以唤起各位大大对历史上那份血仇的记忆!】 [1]楚科奇人的语言属阿尔泰语系古亚细亚语族。楚科奇人相信万物有灵,崇尚护身符,信仰萨满教。中国《明史》中的“北山野人女真”就是他们,1368-1644年他们名义上受中国明朝奴儿干都司管辖。17世纪中期,俄国人与他们发生了联系,随后宣布楚科奇并入了俄国。但实际上,直到19世纪前,楚科奇人一直没有向俄国臣服。在此期间,哥萨克对楚科奇人进行了多次武力征讨,均未奏效。18世纪60年代以后,沙皇政府彻底放弃了以武力使楚科奇人臣服的主张,楚科奇人得以同俄罗斯人和睦相处,并开始同俄罗斯人进行贸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三十五章——循循而善诱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福临闻听小玄烨说要对雅克萨“从速用兵”,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玄烨啊,你还小,这用兵之道可不是儿戏,你一句从速用兵,难不成我八旗健儿都长了翅膀,一夜就能飞到呼玛尔去了?来来来,阿玛告诉你,但凡举兵,粮草乃是第一位的,仓促之间,粮草何来?再者,谁来统兵?从满蒙汉八旗中哪一旗抽调兵马,都是要紧所在!”福临一边说,一边把跪在地上的小儿子拽了起来,拉倒御案之后的偏座上坐稳。 “兵……马!”弘毅突然闻听这个马字,立刻动了心思。 “对,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是这个道理!”福临还以为玄烨有所领悟,很是自得。 “皇阿玛教诲的是!确是儿臣唐突!”弘毅先给面子,然后来实际的。 “嗯,我听说你皇玛玛恩准你和四贞一起研读兵法了,这是好事。” “儿臣一定谨遵皇命,好好和四贞姑姑研习兵法!”弘毅悄悄将“研读”改为“研习”,提前给福临打个小小的“招呼”。 “好!”福临十分欣赏弘毅的学习态度,再次表扬一番。 “皇阿玛,儿臣仔细一想,您果真是天子圣君、一代英主!竟然提前就将粮草调遣之事做了筹划!”弘毅开始满嘴放炮,不怕你不晕乎! “哦?阿玛……你是如何知道的?说来听听,阿玛也好考校你一番!”福临本来对着没头没脑的一句是要追根问底的。可作为大清皇帝,被自己儿子生生架了上去。自然也不能自己出溜下来。不过这个“明知故问”的姿态还是要做的。 “儿臣回皇阿玛的话,您当日不是就发下了上谕,让同安王郑芝龙统协东南福建、浙江两省商船,做皇家海商船队的管带不是?”原来,这是当日弘毅和福临商定所谓大清国“领海”之时,顺便提及的一项定策。 “哦,正是!玄烨说的不错……不过这上谕嘛,还没来得及发往东南。”福临也是实话实说。咱们定领海,其实也就是三天以前的九月初六日罢了,到现在议政王大臣会议还没拿出个定见来呢。许多人都怕郑氏家族如此便会坐大。 “皇阿玛,儿臣其实是揣测圣意了,您看玄烨说的对错?如果令今岁运往通州仓粮的‘改兑米’五十万石,转而交由郑芝龙所管带的皇商船队早日经海路北上,不入通州。而是过辽东,一路抵达萨哈连乌拉之入海口,再逆江而上,直至海船不可前行之所,择一要害方便之处,兴建转运堡垒。而且就用星形要塞之制,可确保万无一失了。”关于后世黑龙江的航运能力,弘毅实在是没有多少底气,只是默默祈祷眼下的萨哈连乌拉可以直抵呼玛尔就好! “五十万石……嗯……”福临算是有些明白了,但还是需要细细琢磨一番。 “儿臣所以钦佩皇阿玛此法。是因为这的确是一石二鸟之妙计!”弘毅一脸的钦佩,十分真诚。其实。他是在钦佩自己罢了。 “哦,怎么个一石二鸟?” “儿臣以为,目前浙江、福建两处的改兑米实不足四十万石而已,但如若调运海路五十万,则亏空部分必须由郑森填补。他盘踞福建沿海久矣,让他拿出十万石,绝非易事,却也力所能及。皇阿玛此计可谓釜底抽薪。二来,同安王北上督船,则郑性父子二王也难以朝夕商议。况且郑芝龙纵横海上久矣,无本万利的生意他必定牵挂。看似放虎归山,实则扬我大清水师威名于四海,久而久之,外海藩邦必然望风披靡了。”弘毅小小一分析,接着毕恭毕敬。 “皇阿玛,不知儿臣此番对奏,有无疏漏之处?” “哈哈,玄烨说的不错!”福临不得不给玄烨的答案一个满分。 “谢皇阿玛!儿臣还猜想,皇阿玛也许早就对萨哈连乌拉入海口所在建一座屯兵转运之城,胸有成竹了呢!”继续“答题”。 “不错,玄烨所想甚合朕意!只不过,这些谋划还都需要会议。” “嗯!儿臣明白了,这些军务紧要之处,的确需要会议。不过,皇阿玛,儿臣听别科托夫说,北地罗刹匪兵之所以来去无踪,全是仰仗了白山黑水间四通八达的河流水道,他们夏秋之际乘船往来于各个据点之间,遇到民人村落,就下船上陆、烧杀抢掠。冬春之时,河流封冻,他们又弃船登岸,裹挟着抢夺来的物资、民人,龟缩在几处主要的城堡之中窝冬,真是奇怪……”弘毅故意设问,佯作冥思苦想之状。 “那也不甚奇怪的。玄烨你还没有回过盛京,自然不知道关外龙兴之地一入冬季,的确是寒冷非常。眼瞅着现在已入深秋了,过不了多久……”福临煞有介事准备好好普及一下儿子的老家风情知识,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哦!过不了多久关外就是冰冻寒冷了。不过,如果隆冬季节进军关外,一则天候寒冷,二则罗刹龟缩,岂不是要一个一个据点的拔除,的确耗费钱粮时日!”福临似有所悟。 “皇阿玛圣明!儿臣知道了!”还是全当你在授课、我在受教好了! “嗯,从速用兵倒是可行。趁着秋高气爽,将往来在河道上的小股匪军逐一击破,尽量歼灭那些能够外出作战的兵卒。而后逼着他们残余匪军不得不龟缩在城塞之中,等着我大清八旗去一个个连根拔除!……不过现在水网密布,似乎不利于八旗骑射……”福临在那里自言自语,旁边的弘毅也是跟着点头。 “嗯,儿臣记得。沙尔虎达曾经上疏,说罗刹人善于在江河之上乘船作战……”弘毅适时汇报一下学习心得。却充满期待打量着福临。 “对!就让呼玛尔章京沙尔虎达统本部兵马进剿!他的确是员战将,也熟悉罗刹匪兵排兵布阵的套路。只是要提醒他,让他多带着兵船、火枪火铳。” “儿臣今日和赵布泰共同为简郡王福晋加祭,也听他说起过沙尔虎达的厉害所在呢!”继续提供信息哈! “赵布泰……嗯,他曾和沙尔虎达多次搭档,于战场之上也是一员猛将!对呀,就让他自禁旅八旗之中提一彪人马北上,陆上就由他为主。河道上自然是沙尔虎达的囊中之物!”福临很善于捕捉那些“琐碎”的信息,形成自己的决定。 “皇阿玛,这下关外北地我们萨哈尔察部【后金对现今达斡尔部的称呼之一,满语译音意为“黑貂”】、索伦部【与鄂温克等泛称】、瑚尔哈部等各处旗民,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弘毅眨巴着眼睛,再给出一个可以利用的信息。 “嗯,他们都是朕的子民。给大清交赋纳贡,自然是要为他们一雪深仇!”福临许下重愿。 “嗯,皇阿玛的君父大恩,各部旗民一定会鼎力协助我八旗铁骑的!”看到福临一时不明白“人民战争”的伟大功效,急忙引申一下。 “鼎力相助?他们只是箪食壶浆就可以了!” “可即使是沙尔虎达,‘东北’广袤大地。他也难以辨别东西南北呀?土著却可以引为向导、鞍前马后……再者,大清正义之师、吊民伐罪,随行土著耳濡目染,自然知我八旗雄威,而后口口相传、齐声称颂。极北之地可保永世归顺!” “哦?玄烨果真动了些脑筋!好吧,此事可交予沙尔虎达、赵布泰便宜从事。”福临终于松口。 “皇阿玛。儿臣还一事不明:如果隆冬时节罗刹人龟缩城中,我们又待如何?” “呵呵,只要他们不是筑了你所说的星形要塞,阿玛自有办法!就用炮轰!自从上月木兰演武之后,朕已经下谕给兵部和兵仗局[1],令他们会同汤老玛法,尽速赶制神威无敌大将军炮。” 弘毅闻听“神威无敌大将军炮”,真是喜从中来! 要知道历史中真正发生的抗击沙俄的雅克萨自卫反击战中,神威无敌大将军炮战功卓著。该炮为铜质前膛炮,上有铭文:“大清康熙十五年三月二日造”(1676年),炮重1137千克(约合一千九百斤)【清初一斤≈596.8克】,属于中型重炮[2]了!炮身长2.48米,口径110毫米。筒形炮身,前细后粗,上面有五道箍,两侧有耳,尾部有球冠。炮口与底部正上方有‘星‘、‘斗‘供瞄准用。火门为长方形,每次发射装填1.5~2千克火药,炮弹重3~4千克(约合六斤不足七斤)。该炮用木制炮车装载,多用于攻守城寨和野战,在两次雅克萨攻城战中发挥了巨大的威力。 顺治年间的“神威大将军炮”虽然不似后世康熙朝的威猛,却也“相当”厉害了。据后世有关专家判断,铁心铜体的“神威大将军”火炮,其品质已达世界最高水平。此炮以铜铸之,前细后粗,长2.83米,隆起四道,重1950公斤,用药2.5公斤、铁子5公斤,安装在四轮炮车上,具有身管长、弹药量大的优点,是攻摧坚城的利器。清顺治年间,出于镇压农民军和消灭南明小朝廷权的需要,火器生产的势头有增无减。清廷在北京设立了炮厂、火药厂,由兵仗局统一管理,由此导致了清代第二次火器生产的高潮。至于顺治年间的神威大将军比康熙年间还要粗重,估计是攻城拔寨为先的缘故,康熙年间在保证效果的前提下,缓慢走上了“小型化、便捷化”的路子吧。 皇帝主动想到要用炮,说明这循循善诱做的还是很到位的! [1]兵仗局,清官署名。内务府所属三院之一。原名“鞍楼”,顺治十一年(1654)改名兵仗局,十八年(1661)改名武备院。掌官廷所用兵器、鞍辔、甲胄、被具等。有兼管事务大臣,无定员,卿二人,正三品。所属北鞍库掌皇帝所用鞍辔、伞盖、幄幕等。南鞍库掌官用鞍辔、皮张、雨缨、绦等,甲库掌盔甲、刀仗、旗纛、器械等。毡库掌弓箭、靴鞋、毡片等。 [2]清代的大炮已经按重量分成了轻炮、重炮两种。从27斤到390斤称为轻炮,从560斤至7000斤称为重炮。(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三十六章——配角不能少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看到小儿子眼生之中的无比兴奋,福临十分自得,接着说道: “而且朕听闻在呼玛尔之战中缴获了一门罗刹人的火炮,其炮丸竟然比神威大将军炮的还要大许多,足足有七斤半的份量[1]!于是朕也下旨让兵仗局依样仿制。前几日他们刚刚回奏,汤老玛法可是呕心沥血,一月之内已经赶制五门神威大将军炮,又按照罗刹洋炮,仿制两门,炮丸三百余。加上京畿所存红衣大炮,可随军调动大小火炮之数,已不下一百门,堪用了!”言辞之间,皇帝陛下十拿九稳一般笃定! 一百门火炮,在当时的清代君臣眼中,就是攻城阵仗之利器了!明清松锦之役后,明军关外火炮大多落入清军之手,只有驻守宁远的吴三桂部,尚存有十多门红夷大炮。而此时屯兵锦州的清军已拥有近百门红夷大炮。清人曾扬言:“将炮一百位摆作一派,凭它哪个城池,怎么当得起三四日狠攻?”当时尚为明朝服务的著名西洋传教士兼军火专家汤若望就曾惊呼道:“彼(指清军)之人壮马泼,箭利弓强,既已胜我多矣。且近来火器又足与我相当,孰意我之奇技,悉为彼有。”“目前火器所贵西洋大铣,则敌不但有,而今且广有之矣。”可见清初清军已对火炮之历有充分认识了。 “如此恭贺皇阿玛旗开得胜!”弘毅望着福临的趾高气扬,继续吹捧! “嗯。的确可以从速用兵!”福临不知不觉中被鼓舞了士气,反而赞同了自己前面否定的论断。 “皇阿玛。只要儿臣所辖阿尔巴人的婚事一成,他们必定可以心甘情愿、趋之若鹜般作为前导随行!”弘毅提醒一句。那里山高林密水网交错,不找些投降过来的罗刹降兵做前引,你去哪里找罗刹人的要塞呢? “好!那这件事情还真要抓紧办了!” “阿玛,再者,别科托夫这所谓从四品的‘包衣佐领’,可否就让他挂个‘佐领’的实差?毕竟行军作战,这实至名归的头衔也来的顺利一些。”弘毅关键时刻不忘给自己人加官进爵。 “哈哈。即使你不说,这件事情自然也在朕的谋划之中!别看他罗刹降将,但只要是一心归顺、尽忠职守,朕怎么会慢待了他呢?”福临说的慷慨激昂,弘毅听的倍受感动! “好!玄烨听旨!” “儿臣在!” “朕早已加衔你为‘罗刹队归化宗室管带’,今日改作‘南归阿尔巴人管带’,不具品级、只行实责。尔皇家仆役局可会商六部后,全权统领今后南归之人的入旗归化、婚丧嫁娶、天主司祭、房产耕地、品级衔职、饷银俸禄等诸多杂事。待今日皇太后懿旨颁下,即刻办理就是!” “儿臣领旨、谢恩!” 弘毅一边叩头,一边心中嘀咕:好吧,我替那位正史中的康熙皇帝提前三十年干了这件活计了!人家那是要到1685年中国军队攻占了阿穆尔河上阿尔巴津要塞(雅克萨),45名俘虏被押解到北京之后。才开始操办的,而且不是自己亲自办!不过也不怕,咱自己给自己成立了一个皇仆局了,先! 弘毅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却表现得意犹未尽。似乎有什么话是想说不敢说的一样。这都被情绪饱满的皇帝看在眼里,于是主动发话道: “玄烨。你还有什么不明之处,尽管问朕就是。朕这个皇阿玛,都给你一一解释清楚,也让你学一学如何治国理政、排兵布将!” 好嘛,成了我不明白了都!弘毅心中自嘲,吞吞吐吐说道: “儿臣今日所学,胜过以往经年之累加。儿臣感念皇阿玛厚爱!不过,儿臣,的确还有一处不甚明白,也不敢妄加揣测。” “哦?呵呵,何处?讲吧。” “儿臣遵旨,就是那个关押在刑部天牢的斯捷潘诺夫,皇阿玛如何处置?” “谁?斯捷……潘诺夫?”福临一头雾水,实在是没有了印象。 “就是那个呼玛尔之战被俘的罗刹头领,午门献俘的斯捷潘诺夫。” “哦,就是那个当日在午门之外被你痛斥的罗刹匪首呀!哈哈,你不说我还忘了知会你一声了。这个匪首,他不知礼义、不识天威,纵匪行恶,进犯天朝,自然不可轻饶!”福临终于记起来了,越说越来劲,却没有注意到弘毅的小眉头越皱越紧。 “朕已经准了刑部所奏,拟过三法司会审之后,按律于秋后问斩,正好拿他的狗头来祭我大清的军旗!”福临一番好意,准备替自己的儿子好好出一口恶气,提振一下这个小“管带”的志气。 “儿臣叩请皇阿玛三思!”不料这小子居然不领情,反而又跪下来! “玄烨,你怎么为了一个罗刹匪首,‘又要’求情?”福临有些不悦了,这人头落地虽不是小事,可在皇家眼中,的确易于反掌!但就这么一件拍死个蚂蚁一样的小事,在他玄烨这里怎么就这么费劲!前不久就有那个孙狗子,现在又出来一个斯捷潘诺夫!一个狗奴才、一个罗刹鬼,你都犯得着吗你? “儿臣不是为他求情,而是要为大清着想……” “此话怎讲?” “杀一个斯捷潘诺夫事小,可阿尔巴人马上就要娶妻,然后就是出征。此时杀之,儿臣唯恐投鼠忌器,动摇了他们的军心。毕竟,他们都是远来罗刹之人,难免兔死狐悲呀……不若来日那这个没用的斯捷潘诺夫做一个有用的交换。”弘毅故弄玄虚。 “交换?” “皇阿玛,关外的血海深仇,我大清臣民的鲜血,不能就杀他一个斯捷潘诺夫,还有几个正主儿在那个罗刹国逍遥呢!而且论起罪行可恶可憎,那些回了罗刹国的人才更是可恶。儿臣听闻别科托夫说,有个叫做哈巴罗夫的,回去罗刹国王城之后,居然就是因为在我大清烧杀抢掠,拿着我大清的龙兴之地去给那个罗刹国主‘开疆拓土’,反而给功封了什么‘军役贵族’、‘贵族之子’,岂不是可恶至极!”弘毅凭借后世的记忆,继续刺激福临。 “军役贵族?”福临没有贸然表态。 “皇阿玛,别科托夫说,这个‘军役贵族[2]’其实就是我们的阿达哈哈番【轻车都尉】之类的勋官世爵而已。” “竟有此等事!岂有此理!是可忍孰不可忍?!”刚刚被激起豪情万丈的青年皇帝,此刻自然不会认怂。 “儿臣所以叩请皇阿玛刀下留人,倒不是为了求他,而是待我大军扫平关外之后,拿这个斯捷潘诺夫的狗命来交换那些罪行累累的恶徒!即使匪首不敢来引颈谢罪,到时候再法办了他也不迟!” “嗯,有理!到时朕一纸诏告,就让那个小小的一等公,提着你说的巴哈罗夫等匪首,亲来京师认罪!既然这样,你就去和刑部尚书图海商议出个办法来吧!记住,死罪虽免,活罪难逃!”福临终于应允。 “儿臣领旨!”弘毅长舒一口气――终于千辛万苦引出了下一步重头戏的几位主要配角了! [1]此处参照十七世纪中叶俄军普遍使用的10磅野战炮。 [2]“军役贵族”是所谓沙俄“服役贵族”的前身。军役贵族发端自15世纪的莫斯科王庭,它以土地贵族为基础,贵族从大公那获得封地(称为votchina),贵族再将小块土地(称为pomestie)授予其随从,作为报答,二者在战时都必须跟随大公出征,服军役。这一体制与中世纪的封建制度十分相似,但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一制度其实更为严苛,pomestie土地只有在战时,那些贵族缙绅才能享受其权益,战事一结束,那些土地随时会被收回,甚至会被授封给一位新的军功贵族。彼得大帝时期,在此基础上,发展成为所谓“服役贵族”体制,沙俄《官秩表》把服役人员组成为统一的社会等级贵族等级,所有社会成员可以通过做官的方式获得贵族称号,根据教育程度和任职期限晋升官职,赏赐徽章、爵位。《官秩表》取代了中世纪门第原则,打破贵族等级的封闭性,增强了俄国君主制度的生命力和弹性。18世纪后期,叶卡特琳娜二世进一步完善了《官秩表》的任职原则,贵族铨叙局通过定期登记、鉴定、履历表、《名册》和人口普查等方式规范贵族官员的服役。重新强调任职年限、功绩和教育程度原则。尤其强调功绩原则,优胜劣汰。并把《官秩表》任职原则扩大到国家的其他行政部门。可见,《官秩表》的任职原则使俄国封建贵族等级和官僚等级有机地融为一体,俄国的服役贵族原则比普鲁士实行得更为彻底。贵族头衔的社会来源和名称来源都出自于宫廷,拥有土地和农民的贵族个人对沙皇政权的感恩程度比任何国家要大。沙俄农民一直是对抗政府的社会异己力量,贵族从未兴风作浪,职业性、永久性、无自主性的军事服役依然是贵族的主要价值取向。俄罗斯贵族称号依次为: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三十七章——政务挑干员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罗刹娶妻”的事情,在顺治十二年(1655年)九月初九日这一天办得十分顺利,原本应该在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发生的一切,却整整提前了三十年! 从位育宫出来,弘毅回东二所匆匆用过午饭,就带着侍卫玛拉和佐领太监梁功赶到了紫禁城外东北角的皇家仆役局衙门。很快,皇太后的懿旨也顺利颁下,于是,皇仆局大堂变得异常热闹起来,以宗人府右宗正、皇家仆吏局掌印大臣玄烨为首,聚集了好几位宗人府的堂官和属官。 这些原本是在宗人府当值办差的官员们,都是得知了太后的懿旨,后奉了宗人府现任“最高行政长官”、左宗正岳乐郡王的命令,“紧急驰援”皇仆局的。为首的,是堂管中的最末一位――宗人府府丞,却是此次“罗刹娶妻专项工作组”的组长。其余的,还有四位宗人府理事官、一位启心郎,可谓声势浩大。 弘毅这边,也只有两位提前几日奉旨移坐皇仆局的理事官和启心郎而已。好在此时大家都是奉了皇太后的懿旨和皇上的上谕,再加上安郡王岳乐的口谕,都是要卯足了劲将这件亘古未闻的“皇差”办出个样子来,故而也是群策群力、团结协作的。 “府丞大人,有劳您了!”弘毅坐在上首,看自己亲属的那位启心郎,木讷讷坐在外围无动于衷,一点没有给自己介绍的意思,只好向自己近旁的带队府丞拱手施礼。 刚才衙门内的小役一股脑将这五位工作组成员的名号报给自己,却只是用“宗人府府丞杜大人”这样的格式,自己还不晓得来人的尊号大名,第一次见面。也只能如此称呼了。 下首端坐的这位府丞心知肚明,立即起身作揖,恭谨答道: “下官,宗人府府丞杜笃祜[hù],前来贝勒爷麾下效力。” “哦。杜大人,久仰久仰!”弘毅没有起身,只是坐着还礼。这虽然是自己回见成年官吏的固定动作,却也是因为现如今他们都正儿八经的归在自己皇仆局的“临时工”序列了。 “杜大人快快请坐,这次真是仰仗你了!”弘毅一边让座,一边若有所思: 杜大人。杜笃祜,这名字怎么似曾相识呢?弘毅仔细打量,此人五十岁上下,面容棱角分明,体态挺拔周正,虽然给人第一眼印象就是一名耿直达练的干员。但没有见过是一定的。自己穿越以来也没有听闻过,可为什么熟悉呢? 正在弘毅思索之时,余下的几位属官见自己的带队堂官都自我介绍了,急忙按着品级资历逐一起来与弘毅见面: “下官,宗人府理事官,希福,拜见贝勒爷。” “下官。宗人府理事官,马克苏,拜见贝勒爷。” “下官,宗人府理事官,胡章阿,拜见贝勒爷。” “下官,宗人府理事官,朱满,拜见贝勒爷。” 四名理事官抱成一团一般,一个紧接着一个和上官集体见面了。 “哦。几位觉罗不必客套,快快请坐!”弘毅也是没有怠慢,欠身让座。这四位都是理事官,加上已经在皇仆局衙门办公的那位理事官喇虎塔,五人都是所谓“红带子”的觉罗。自然是皇室近支,不可小觑。 原来早在顺治九年,福临就下旨,宗人府理事官专任觉罗,非觉罗者另作他用了,这一点弘毅可是清楚的。 等到四位觉罗大人都纷纷落座了,余下的唯一一位这才起身拜见: “下官,宗人府启心郎,朱昌祚,拜见贝勒爷。”这位是通宵满语的汉人,虽然也必定是入了汉军八旗的,但比起人家觉罗还是自觉“等次”低了一些,故意把自己拖到最后。 “哦,朱大人不必客气,请坐请坐!”弘毅尊称一声“大人”,以示尊敬之意。 “下官区区从五品,岂敢承了贝勒爷一句‘大人’?”不料这位毫不领情,当场给顶了回来。清初官场,一般只有四品以上才能称其为“大人”,这是定例。但官吏私下交往,自然只会使劲儿往高里称呼。但这位“朱大人”貌似很是与众不同。 “云门,不可无礼!”坐在上首的正三品“府丞大人”杜笃祜赶紧呵斥。 “哈哈,杜大人,不必介怀。”弘毅爽朗一笑,心中上却了“计较”,接着说道: “朱大人说的正是,是玄烨久居宫中,不通人情了。既然如此,我称您表字可否?‘云门兄?’” 朱昌祚年不过二十七八,称兄道弟总是可以吧? “这……”耿直的朱昌祚有些拿不定主意。自己虽然十二岁就入了汉军镶白旗,可一直对着宗人府上上下下满洲贵族的做派有些不耐,故而才有一些桀骜不驯。但人家贝勒爷主动屈尊降价和自己攀兄弟了,还真是不好判断其中祸福。 “云门,愣着作何?”杜笃祜善意提醒。他虽是府丞,却不在汉军,自然平日里对宗人府为数不多的几位汉人属下多有照拂。特别是这个朱昌祚,虽然年轻,但是耿直坚韧,很合自己脾气相投,喜欢得很。 “下官拜谢贝勒爷抬爱!”前辈说话了,自己只好再次打躬施礼,从容落座。 一番客套之后,弘毅终于想起了这位杜笃祜是在哪里认识的――是在21世纪的一本杂志上! 原来,身为一名机关工作者,弘毅身边总是不乏诸多官办期刊、行业杂志。闲来无事,他也会新手翻检一两篇自己感兴趣的历史小文学习一二。某日翻阅《审计理击与实践》杂志的文史栏目,偶然被一篇短文所吸引,他还清楚记得2000年左右自己的所见――《给事中杜笃祜》!内容是说这位大人在顺治、康熙年间,做了几件不错的工作,特别是在康熙朝担任都察院左都御史期间。为当时的“审计工作”立下了汗马功劳。 “杜大人,此次皇太后钦赐我的阿尔巴人亲兵与在旗寡居之妇婚嫁,乃是天家隆恩,我等需要尽心办差、不辱使命才好呀!”弘毅心思一定,转向杜笃祜。而且用了一句“天家”这个汉人称呼当年“自家皇帝”的辞藻。 “贝勒爷放心,我等必定全力以赴!”杜大人倒是干脆利索,很符合那篇小文里的记载。 “嗯,不单单是全力以赴,还要快马加鞭才是!” “快马加鞭?” “对,快马加鞭!阿尔巴人南归。乃是仰慕我中国天威。给他们尽快娶妻安家,也体现天家的皇恩浩荡。如此一来,四夷之地,岂不是纷至沓来?况且,至今还有一些阿尔巴人远在极北之地,尚未归化。也是需要今早提点他们的。靠谁提点?自然是这些阿尔巴人。”弘毅捡了几句皇太后懿旨里面的重点表述进行了阐述,而且绝口不提什么“罗刹”人,代之以“阿尔巴人”。 “下官……明白了!我们这就先从阿尔巴人的人丁造册开始着手,而后自内务府会计司调出可用田产房舍,妥加安置,让他们人各有其屋,也好娶妻生子。最后就是照会满蒙汉各旗。让那些寡居之妇自由婚嫁。如此一来,旬日可定。”杜笃祜不愧是员干吏,领了任务立即就能理清思路。 “好!杜大人果真干练大才!只不过我这属下这区区三百余阿尔巴人,比起杜大人当年编订黄册,核实天下人口之举,还有奏销一例,可谓屈才了!”弘毅开始卖弄自己那一点点穿越而来的知识。 “贝勒爷过奖!下官愧不敢当!”杜笃祜虽然受用,却不矫情,更是让弘毅喜欢。 原来,清初之时。各项赋税、丁银均以明朝万历的旧额为准,没有依据对实际户口的调查定下基数,赋税不均和失实情况十分严重。尽管人丁难以核实,朝廷税额却不能短少,于是各地州县只能拿在籍人丁开刀。在籍人丁不堪重负。只有逃亡,于是“逃人”的丁银又要加到没跑的身上。再加上贪官污吏亦趁机挪移,小农苦不堪言。杜笃祜就曾谏言将天下户口编为黄册,核实天下丁口,确定赋役,从而减轻了农民的负担。 杜笃祜的功绩可不仅如此,明代各州县每年将钱粮征收的实数报户部奏闻,叫奏销。但是顺治年间,管理全国财政的户部却从未履行钱粮奏销职责。每年户部出入数千万两的白银,没有奏销制度,就给了经办官吏贪污之便。而那时的户部主管官员竟然不知道什么是奏销程序。尚书汉谢启光就说:“不知道前朝有奏销制度,衙门又无人向我说,故此未行”。于是杜笃祜上疏建议:“请敕循旧例,年终逐一奏销,以杜蒙混。”在他的建议下,顺治八年,清代奏销制度终于确立。由此两例,杜笃祜在当时就以“敢言”闻名,得到了朝廷的赞赏。 “杜大人不必客套,既往功绩典籍在册。各位今日这差事办好了,日后朝廷定然也是委以重任的!”弘毅暗想:你好好干哈,日后到了我的康熙朝,你还要好好给我建立一套比你原来所设计的更加完备科学的审计制度呢! “臣等竭尽全力!”杜笃祜领着五名手下,齐齐表态。 “好,既然如此,各位尽速办公吧,我在这里给你们填个下手。理事官喇虎塔、启心郎刘格,你们二位也是听命于杜大人的,尽心办差就是!”弘毅给杜笃祜增加了两个人手。 这位启心郎叫做刘格的,就是当日在西安门外被弘毅用来拖延时间,结果让和托给绑了起来都没来得及报出自己名号的那位。后来听闻梁功说起他的表现,弘毅摇了摇头,有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让梁功记忆深刻的话: “此人服从调遣二话不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乃合格吏员。但事到临头,却又变得胆小甚微、唯唯诺诺,难以大用。只怕日后还会因为这两条害了自己呀!” 皇仆局内,“罗刹娶妻专项工作组”指挥着从宗人府带过来的若干副理事官、郎中、主事、笔帖式、效力笔帖式,开足马力运作起来。一时间,办事人员往来穿梭,满汉语言此起彼伏,不大的衙门内一派忙碌景象。 坐在主案之后的贝勒爷玄烨,却十分享受此刻的嘈杂,很有当上“领导干部”的“干瘾”,学着“组织部长”品评起眼前认识的这几位: 杜笃祜自不必说,后世的资料摆在那里; 五位红带子,此时被后世饱为诟病的满洲纨绔气息倒也不浓,能力如何有待进一步观察; 这个朱昌祚,看来也是有为青年一枚; 刘格嘛,虽然木讷,办差还是尽心尽力的…… 此事一成,政务方面也应该会挑拣出一两名练达干员吧?弘毅如是想…… 【本章出现的宗人府各级官员,其姓名、职务都是出自史实,有据可靠。弘毅的基调,还是从点滴入手,不用金手指,更不肆意而为,不“自说自话”用21世纪的种种手段,毫无理地去摧毁17世纪的国计民生。而是将原本历史中真实发生的每一个人和每一件事,做一个巧妙的重新排列组合,主角所要做的,只是指挥他们,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做对的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三十八章——百分百信赖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仅仅半个时辰之后,杜笃祜就捧着一本薄薄的簿册走向公案之后的小玄烨。此时这位小爷,正津津有味望着满厅的大小官吏,不时地点头摇头的。 “贝勒爷,阿尔巴人的名册勘定完毕,请您过目。”杜笃祜高举名册,交给了从贝勒爷身后走过来的太监梁功。 “哦,这么快就好了?”弘毅急忙收拢心思,也脱口而出赞扬一句。后世的机关干部,如果都能有人家这个素质,何愁伟大的“中国梦”不能早日实现呢?哈哈! 但这一句赞扬话,在杜笃祜耳中却别有滋味了。他直起身来,双目直视弘毅,十分笃信地说道: “回贝勒爷的话,这镶黄旗下满洲第四参领第十七佐领,也就是现如今咱们说的所谓‘阿尔巴人佐领’,武职、兵丁共计叁佰壹拾七人。其中,本应设牛录章京一名,但其人归化未久,头人别科托夫实授‘包衣佐领’,从四品;拨什库‘领催’[1],从五品,五人;分得拨什库‘骁骑校’[2],正六品,十人;武略佐骑尉,从六品,二十人;七品及武职以下三十人,合计六十六人。兵丁二百五十一人。” “其中孑然一身,在家乡尚未娶妻生子者,合计三百零六人。以上数目乃是依据兵部所列,下官只是逐一核实人头,厘清职衔而已,算不得快。”说完,杜笃祜就低头看着弘毅的桌子腿,不再说话。 弘毅一下子明白了,杜大人这是以为自己对这种速度表示怀疑,误以为自己腹诽他们偷奸耍滑了。 “数据详实、人头清晰自不必说了,但就是杜大人在这区区半个时辰之内。竟将这些名目烂熟于胸,玄烨已是十分佩服。”弘毅说句话垫个场,然后拿过刚刚写就、还散发着墨香的名册,只是看了一眼封面,也不细细翻看。就接着问道: “兵部原册之中,可记载这些人自己陈数其原籍所在?” “回贝勒爷的话,确有记载。三百一十七人中,自述原本所在罗刹国之‘拉稀’……州……的,五十二人;自述家乡乃罗刹属国之‘哥砸客’人的,二百六十人;自称罗刹国友邦邻国之‘乌可烂’国人的。五人。” 出乎弘毅所料,杜笃祜对于这个很“棘手”的问题居然也是信手拈来,没有半点犹豫。唯一“含糊”的,可能就是音译那些他从没听说过的国名罢了。这让弘毅差点动了去翻看名册亲自校验的念头,好在“用人不疑”的道理最终占据了主导,这才没有做出会让自己失去延揽人才机会的决定。 “拉稀?哥砸客?乌可烂?呵呵……”弘毅最终还是把名册放在了一边。不再理会,而是微笑着复述这三个名字。 所谓“拉稀”他是知道的,大学时代学“科学社会主义”专业课的时候,听一位从苏联留学回来的“老学究”讲过,俄罗斯语自称就是“拉西亚(Россия)”,这个词是标准的俄语发音。而“俄罗斯”这个称呼是中国人通过较早接触俄罗斯人的蒙古人学来的,在蒙古语中很少有以辅音R开头的。而蒙古人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往往都要加上相应的元音O,因此“罗斯”在蒙古语便译为OROS,第一个音节为O。这也是中国元朝史籍中称为“斡罗斯”或“鄂罗斯”的原因。到了明朝,中俄联系中断,直到明末中俄才有直接接触,那时候汉人便将其直接音译为“罗刹”。 “罗刹国”这一称呼直到清初仍旧存在,比如康熙帝下令编纂的中俄交涉史料就定名为《平定罗刹方略》。但清朝的统治民族是满洲族,受蒙古族影响较深,故采取源于蒙古语的间接音译,在康熙以后统一称为“俄罗斯”并沿用至今。 至于其他两个嘛。你们音译的十分有水平呀! “正是,下官笔录兵部呈档之时也是暗笑,可见这蛮夷之地,不通教化,名字也是荒谬之极。”杜笃祜很满意小玄烨的淡定和表现出来对自己的信任。就连听到这三个让自己坐蜡的名字,也没有翻看名册,果真是胸襟气度非同小可的皇二子呀!故而此刻的他也有些放松,连带着调侃一下。 “嗯,杜大人所言极是。不过,既然他们原本就是我北地旗民索伦部余脉,也许是被那些罗刹蛮夷拐带日久,忘了自己正朔本家也情有可原。我看,这些个荒诞名头就不要用了,正式造册之时,就将他们不远万里东归大清的出发之所,改为前明所用‘罗刹’吧。至于那两个嘛,就叫做‘哥萨克’和‘乌克兰’,可好?”弘毅笑着建议道。 “贝勒爷所言甚是!下官这就去办!”杜笃祜十分钦佩满洲皇子对汉家学问的贯通,知道羞耻礼义,就连这几个藩邦名称,给他这么一改,至少是个圣人门生能够说出口的名字了。 “好!另外,我既然领了皇命,作为皇仆局掌印总理大臣,加挂南归阿尔巴人管带衔,有这几件事想和你商议一二……”弘毅从座位上起身,站起来说话了。 “下官全凭贝勒爷……哦!下官、宗人府府丞,全凭右宗正、皇仆局掌印总理大臣,南归阿尔巴人管带大人吩咐!”杜笃祜十分聪颖,直接改了称呼,意思就是这件事您全权说了算! “嗯。其一,既然别科托夫诚信北归来投,可免去包衣佐领,改正四品佐领,也算实至名归……” “是!” “其二,这阿尔巴人佐领旗下,尚缺正五品的分管佐领三人,可从满洲、蒙古和汉军镶黄旗中,各抽调德才兼备之人,到别科托夫任下充任。” “下官……照办!”杜笃祜没有刚才坚定,弘毅自然知道为何。 “这满蒙汉八旗,乃是大清根本。既然阿尔巴人来归,自然是要让他们尽快熟悉了解大清旗人概略。有这么三个人做副手,方便一些。哦,人手定下来之后,就给他们改旗吧!” “明白!” “其三,请大人从哥萨克人中挑出两人。乌克兰人中挑出两人,都要是那种在家乡没有家室,却又聪明伶俐、誓死效忠我大清的,充作别科托夫佐领的亲兵。特别是那乌克兰人,最好是从他那个家乡的贵族大户而来!”弘毅目光中狡黠光芒一闪而过。 “下官照办!” “好!这最后一桩,就是那余下的二百五十八名家乡哥萨克的。不能拆散,也不能乱在一起,而是分作三个小队……三个连队吧,每连八十六名哥萨克,外加乌克兰和罗刹,刚好一百多人。就让这三位分管佐领各领一连。” “帘?”杜笃祜没听过。 “哦。是……是‘连坐’的连,就是让他们这一队,生死与共在一起为我大清效力。有谁胆敢临阵脱逃、贪生怕死的,一整连的人都要‘连坐问罪’之意!”弘毅急忙胡编一顿。 “大人高见!阿尔巴人归旗未久,虽是旗下旧民,但其所在索伦部仍应算作‘伊彻满洲’[3],的确需要羁縻震慑一番的!”杜笃祜大为赞同。 “嗯。杜大人过誉了!既然这阿尔巴人佐领的数目、编制已然清晰,下一步,玄烨以为可以将别科托夫唤过来,先让他心中有数,也听听他的意见。而后,当务之急就是分派房屋田产。再之后,就是告知各旗了。哦,对了,还可以知会刑部,从下五旗犯妇之中遴选十恶不赦之罪以外的寡居无子者。以为选取之用。”弘毅突然想起后世康熙的优秀做法,补充道。 “这,犯妇也可为之?”杜笃祜有些拿不准。 “呵呵,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自然可以选用的。毕竟。妇女犯法,往往也是有苦难言的。如今就让皇太后、皇上的恩泽,广济一下她们吧……” “下官……”懿旨和上谕里面没有的,杜笃祜不敢贸然答应。 “哈哈,这样。杜大人你先记下此条,我一会儿就亲往刑部,去和尚书大人接洽一二。”弘毅其实心中还有那些朝鲜马贩子的事情,要和刑部好好商议的,只是不能和杜笃祜说罢了。 “既然如此,下官全凭大人们的议决办差了。”杜大人终于表态。 “好,谢过杜大人!如今就照你所开列各项名目、数字,奉旨朱笔照会[4]其他相关衙门,从速办理即可。”弘毅回身拿起那本自始至终没有翻看的名册,亲自交还了杜笃祜手中。 “这,贝勒爷,您不再看一眼了?”杜笃祜这次倒是有些拿捏不准了。 “呵呵,杜大人,您的大才我已了然于胸,别说这点差事,就是天下人丁名目,我一样信得过你!不看了,你去忙吧!”说完,弘毅暗自调侃:信任百分百、交情自然来,杜大人,你懂得…… “贝勒爷!……下官……”面对皇二子的绝对信任,杜笃祜实在想不出更为合适的感激话,只好补充一句:“下官这就令人先去请别科托夫佐领过来!” “哦,这桩小事,我这里倒是有人手可派的。”弘毅伸手制止。 “小功子!” “奴才在!” “你去跑一趟景山火器营吧!快去快回!” “嗻!”梁功心领神会,一个跪安之后,就急匆匆出了皇仆局大堂。 而刚被充分信任的杜笃祜,也不再多言,回身坐回了弘毅的下首,指挥着几个笔帖式开始正式抄卷阿尔巴人佐领的名册了。不过弘毅注意到,杜大人没有完全撒手不管,似乎于紧要指出,还是亲自提笔的—— 嗯!有眼光!我看好你! [1]清代满语“拨什库“(‘催促人‘之意)的汉译名。低总军职。满洲、蒙古、汉军八旗各佐领下皆有设置,由马甲、闲散内优秀者礼之,每佐领下5人,专司登记档案及支领俸饷诸务。满洲之领催兼於本佐领下识字扩军内挑选。 [2]骁骑校,清代八旗低级军官名。满族社会早期称代子,满语称‘分得拨什库‘,代行者之意。设於佐领之下,正六品。 [3]十七世纪三十年代(1635年),我国东北境内的女真人融合其他民族成份而形成满洲族,即今天的满族。纵阅清代之史籍,满洲又有“旧满洲”与“新满洲”之别。按《吉林外记》:“满洲有佛、伊彻之分。国语旧曰‘佛’,新曰‘伊彻’”。故“旧满洲”与“新满洲”又有“佛满洲”与“伊彻满洲”之称。 [4]清代不相隶属衙门之间互相行文的一种文种,分为朱笔照会和墨笔照会。前者用于上位者衙门对虽然不相隶属,却职级、位置均低于自己的下位者衙门行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三十九章——聪明的伊万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不到半个时辰,别科托夫就在梁功的指引下,意气风发地走进了皇仆局。 随“别克先生”一起来的,恰如弘毅“所料”,多了几个他的手下:安东、尼古拉、谢尔盖、尤里,以及那个被别克先生誉为“最最聪明的”、准备“跑着回莫斯科”的伊万。 而这五位,就是当日撺掇着别科先生要去找礼拜堂,而后在西安门内陪着“打群架”的主力军,其实也算作别科托夫的亲信了,自然都被杜笃祜记在了那十名“分得拨什库‘骁骑校’”中。 “奴才给贝勒爷请安!”领头的别科托夫正顶戴、甩蹄袖[1],毕恭毕敬带头行礼。 虽说是“请安”,但六名“阿尔巴人”,都齐齐给弘毅行了包衣奴才见主子的大礼——一叩三拜,而且做得有模有样。 “嗯,都起来吧。”弘毅十分受用,挥挥手让他们起来,接着说道: “你们几个,虽然昨日闹了些事情,但皇上念你们远来归化,安顿未久,也就不予追究了。皇上还和皇太后请了懿旨,要给你们,和你们手下的三百弟兄们娶妻成家、开枝散叶,你们可愿意?” “奴才愿意!奴才愿意!”还没等别科托夫率先回答,余下的四个人都急不可待得嚷嚷起来,除了一个,叫做谢尔盖。 “士兵们,噤声!”站在最前面的别科托夫无奈的回头呵斥一声,如愿看到手下迅速回归了恭敬谦卑的样子,这才高声回禀一句: “奴才誓死效忠皇上,誓死效忠大清!” “奴才誓死效忠皇上,誓死效忠大清!”有领头人的提醒。归化未久的大清武官们立即卯足气力,齐声回答的声势高涨,果然将满屋子满汉官吏的目光全吸引了过来。 弘毅就是要让这群罗刹人表现的整齐划一,而且大声宣誓一番,自然十分满意。笑着点头称赞。 他这么安排是有自己的考虑的——罗刹娶妻这么一件近似于“皇家赐婚”的大事,实际上全靠宗人府一群大小官员操持。成败关键,全在他们尽心尽力与否。 可天朝上国的官吏们,此刻到底对这些三个月前还是罗刹匪兵的蛮夷是何态度?弘毅不问自知。说不准他们心中还正在鄙夷这这群降兵呢,又怎么能够奢望他们全力全速做好差事?故而弘毅安排梁功自己去传他们过来,自然路上也会好好交代一番。 现在看。效果不错,至少满屋子人见了如此听话懂事的罗刹鬼子,没有嗤之以鼻了,而是啧啧称奇。懂礼貌就是好孩子,崇尚礼义就是一心归化!这“夷夏之辩”还是有相当大的作用的! “我说,那位‘哥萨克的勇士’——安东。你的膀子好些了吗?打起架来不输场面,这才是我的亲兵应该有的做派!”弘毅不忘宣慰一番。满人最讲礼数,见面寒暄也是必备的项目,但主子对奴才,这就是天大的恩惠了。 “回主子的话,奴才好多了!不影响……奉皇帝陛下的命令……尽快结婚的!”安东眼珠飞转,赶紧用不怎么利索的满语。急切回答出问题的关键。这句话瞬间引起周遭正在忙碌的满汉官吏一阵哄笑,归化的蛮夷到底还是蛮夷,娶个老婆猴急猴急的!哄笑过后,官吏们却又迅速平静,各自手中活计也没有停下。 弘毅也是开心地笑了,见他们喜笑颜开的样子,知道自己的决策一定是无比正确的。 “安东,你……不得无礼!”别科托夫还是不得不出言呵斥。虽然自己娶老婆的愿望比他们还要强烈,但自己现在是大清的官长了,就要有个“高级干部”的觉悟!更何况来的路上。“梁官家”已经透露自己还会再升官,那就必须随时随地、更加卖力的维护好小主子的权威,这才是“投桃报李”的表现。 “别克,不打紧,我知道你们高兴着呢!”弘毅亲切称呼别科托夫。没有一点反感,这让六名包衣奴才喜不自禁。 “你们那日逞强烙下的教训,也都好些了吗?尼古拉,你也是哥萨克吧?”弘毅继续问道。 “回主子的话,奴才也是哥萨克!那点伤算不得什么!”尼古拉跪倒回报。 “哦,起来吧,你们现在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了,以后见了我,一开始打个千儿问个安就好了,让人家知道你们一日进了我的门维包衣,还是一辈子把我当主子孝敬着,这就够了。若是我问起正题来,还是以官员之礼相待,明白了吗?” “奴才明白了!”几人齐齐回答,整齐划一的程度越来越高。 “谢尔盖,我听别克佐领说起过,你来归之前在罗刹国主之城Москва做过神职人员吗?”弘毅用十分自然而又纯正的古典俄语说出了“莫斯科”这个词。“感谢科学社会主义专业课的胡教授当年的传授呀!也感谢这两天别克先生的语音纠正!”弘毅心中默念。 “是的,我尊敬的主人!”谢尔盖的确表现的像一位后世所说的神甫,温文尔雅,一点也看不出当日在西华门斗殴的痕迹。 “圣母升天大教堂吗?”弘毅试探道。这个信息谁也没有告诉他,可他还是决定碰碰运气。 “圣母诞神女玛利亚!我的主啊,您是怎么知道的?我从未和别人说起过……”谢尔盖简直就像是看到了圣徒降临一般,十分崇拜的望着弘毅。要不是奴仆身份限制,他一定立刻就会在胸前划起十字来! 一旁的五人,包括别科托夫,也是目瞪口呆! Bingo!好极了!妙极了!中奖了!弘毅强压喜得大奖的激动,庆幸自己的好运。 无怪乎弘毅会用“圣母升天大教堂”这个名字去博彩,而且一击而中。原来,大学时代,胡教授曾经说过。莫斯科圣母升天大教堂可不是普通的东正教教堂,它被视为莫斯科大公国的“母堂”。从1547年到1896年,俄国历代君主加冕仪式在此隆重举行。此外,俄罗斯正教会大部分牧首和莫斯科都主教都安葬于此。在俄罗斯政治生活中这座教堂也起过十分重要的作用,它是俄罗斯各地诸侯向莫斯科大公宣誓效忠的地方。在“伊凡雷帝”给自己加上“沙皇”头衔以后,又成了沙皇加冕的教堂。即使是在苏共禁教时期,唯有此教堂仍为民众敞开大门,受到东正教的推崇。可见其地位重要! 另外一个原因,现在可是顺治十二年,西元1655年。后世著名的莫斯科教堂在这之前建成的,也就那么几个,地位还都不如这个圣母升天大教堂!它是在1475年至1479年间,由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委托意大利建筑师菲奥拉万蒂所建。 弘毅没有理会谢尔盖那崇拜的眼神,因为和当日的汤若望竟是那么相似,而是继续稳稳说道: “那你在圣母升天大教堂的神职是什么?” “回主子的话。奴才为天主服务的品级很低,是白神品中的修士辅祭。”谢尔盖据实回答,诚实做人。 “哦,那你可愿意转作黑神品?只是不能和安东他们一样娶妻生子了……”弘毅边说,边望向别科托夫。 “啊?奴才……奴才愿意!”没想到谢尔盖竟然激动异常,跪地谢恩。 在神品方面,东正教在与天主教分裂后实行牧首制。神品分黑白两种:黑神品有修士、修士辅祭、修士大辅祭、修士祭司、修士大祭司、主教、大主教、督主教﹝牧首派驻国外教区代表﹞、都主教、牧首;白神品有诵经士、副辅祭、辅祭、大辅祭、司祭、大司祭、司祭长等。两者的主要区别是,白神品多为世俗人员,基本上通过修道院或者大学培训的优秀者都可以参加。黑神品就以专职宗教人员为主了。至于能不能结婚,一般来说,白神品可以结婚,但最高品级就是司祭长,做不到地方主教的级别。而黑神品原则上是不允许结婚的…… “哦,怪不得你没有跟着安东吵要娶老婆,看来你是一心向佛!”弘毅故意偷换概念,把东正教的主神称之为“佛”!这可是有深意的举动——一是让一直听得云山雾罩的各位宗人府官吏最后得个明白:我们这是在谈论罗刹人的神鬼之道。二来嘛。后面有用处! “主子,谢尔盖其实就是我们当时从莫斯科出发以来的神职人员,的确是……一心向佛的。”别克先生补充说道,而且引用了小爷的最新指示。 “嗯,皇上已经令我加挂‘南归阿尔巴人管带’衔。这几日我就会给你们找一个好的处所,建一座‘罗刹庙’,让你们日后也好有个地方去顶礼膜拜这罗刹国的神佛。后天就是礼拜日了,你们可以先去钦天监监正汤若望的南堂做弥撒,不过,我可提醒你们,汤老玛法可是天主教……” “叩谢主子!”六个东正教教徒跪谢贝勒爷。 “尤里,你的火枪打得极准,当日在木兰围场演武,我就记住了你了!”弘毅等他们再次起身,将话题依次下移到叫做“尤里”的青年人身上。 “谢谢主人的夸赞!”尤里生得细皮嫩肉,天生一副学生模样,天知道他为什么当了东征探险队员! “贝勒爷,尤里不但枪打得准,还会修理枪械!”别科托夫慢慢无师自通,找到了一点大清官员、或者说中国官员的路数,那就是及时隆重推出自己的手下人,也好以为朋羽。 “哦?是吗?”弘毅暗自佩服自己今天的运气十分好!说实话,十七世纪中叶的俄罗斯,科技能力还没有因为后世彼得大帝的改革而突飞猛进,军械工艺在欧洲也几乎垫底。但较之于当今的大清帝国,还是可以取长补短的。 “我家族世代是修表匠,十岁那年我父亲把我送进了基辅的莫吉拉学院学习,前年毕业。所以我能够为别科托夫佐领读读书、记记账、修修枪。”尤里说的很谦虚,却把弘毅听得很激动! 基辅的莫吉拉学院?!著名的莫吉拉学院!1632年基辅莫吉拉学院的创立可是俄国高等教育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事,它标志着俄国高等教育的诞生。从1632年成立到1819年,基辅莫吉拉学院共培养了一千二百余名高级专门人才,为彼得一世的政治、经济、文化教育改革提供了智力支持和人才保障。基辅莫吉拉学院初创时,仿照西欧耶稣会派高等学校的模式开设了八个班,而这八个班中又分为“初级部”四个班,“中级部”两个班和“高级部”两个班。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学院招收不同阶层的子弟入学(僧侣和教士子女约占三分之一),学习期限为12年;在初级部为学生开设斯拉夫语、希腊语、拉丁语和俄语(阅读、书写、语法)、祈祷、宗教问答、算术、音乐、唱歌;在中级部为学生讲授诗学(作诗法)和修辞学;在高年级为学生讲授哲学和教义研究,从17世纪末又增加了神学、外语(法文、德文、英文)和一些实用学科(绘画、建筑学、地理学等)。 也就是说,尤里有可能是整个大清、除了曾弘毅之外,唯一一位享受过“12年教育一贯制”的同志了!宝贵的人才呀!还会打枪!又会修枪…… “好,也许你的长处还远不止于此!”弘毅夸奖一句,心中有了打算。现在轮到这群重要“龙套演员”的重头戏了! “伊万,你是乌克兰贵族?”弘毅大声问道。 “回主子的话,我在乌克兰的远房亲戚,是乌克兰哥萨克人头领黑特曼.波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奴才的父亲,就是跟着赫梅利尼茨基同奥斯曼帝国作战的时候死掉的,我成了孤儿,所以跟着别克佐领探险……哦,跟着别克佐领东归大清的。”最最聪明的伊万的确不凡,满语虽然还是有些生涩,但意思很清楚,关键是及时找准了“东征探险”和“东归大清”的区别。 “嗯,那你就是正儿八经的乌克兰贵族了,而且很聪明!”弘毅大声评论了一句。 “谢主子夸奖!”伊万十分高兴,跪倒谢恩。 聪明的伊万虽然知道自己得到小主人的赏识,但却不知道此刻自己身后,有一位正在“奋笔疾书”的杜笃祜大人! 杜笃祜把整个主仆对话听的一清二楚,毫不犹豫,干练落笔,一行规范的满文写得清楚明白——别科托夫佐领亲随:安东、伊万。 这两人,安东勇猛忠厚,伊万精干聪明,都是做亲随的不二人选,至于同为哥萨克人的尼古拉、一心向佛的谢尔盖,还有被小爷十分欣赏的修表匠的儿子尤里,似乎放在那个什么“连队”里面更能发挥作用…… “最最聪明的伊万”更不知道的是,他将来的重任,此时已在肩上! 【本章所涉及的罗刹人,除别科托夫外,皆为杜撰人物。但俄罗斯、哥萨克和乌克兰人构成比例,参考后世投降康熙的阿尔巴津人实际比例构成。】 [1]马蹄袖,也叫“箭袖”,在满语中叫做“哇哈”,就是在窄窄的袖口上,再接出一个半圆形的“袖头”,形如马蹄,俗称马蹄袖,因北方天气寒冷,这是为防寒护手的。满族入关以后,由于箭袖已成为满族民族传统的象征,清朝《会典》中规定,皇帝、皇后的龙袍,亲王、贝勒、文武官员的蟒袍,都一律带有箭袖。这样的服装成了有身份男子的礼服,要给人行礼时,即迅速下马蹄袖,否则为不敬。此时的箭袖已失去了御寒保护手臂的作用。箭袖这种形式在北方的农村,特别是老年赶车人,衣袖上仍然能看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四十章——复合型人才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杜大人,玄烨有一个想法,不知是否妥当?”和一群自己的亲兵、阿尔巴人佐领的中下级官兵交流一番之后,上位者玄烨对杜笃祜抱拳发问。 “还请贝勒爷示下。”杜笃祜急忙放下手中毛笔,起身恭候训示。 “大人请坐,既然皇仆局在宗人府辖下,他们这些包衣,也就是你的下人一般,不必客气。不过,我所想之事,正是让他们几个过来给你做个便宜‘差役’,有些紧要所在,也可先和他们商议,再做决议。如此一来,可以省去许多调研的力气。” “调研?”杜笃祜对这个词从未听闻。 “嗯,调查研究之意。”弘毅颇有耐心的粗略解释一下,见到杜大人微微点头,这才继续往下说。 “没有调研就没有发言权,不作正确的调查同样没有发言权。我们做臣子的,所谓‘食君禄分君忧’,出谋划策不能信口雌黄,而要言之有物、利国利民。所以,不弄明白事情的究竟,是难以说到根本上的。”弘毅点到为止,却突然十分怀念一个因为深入开展调查研究活动而大火于天下的事物——猪肉白菜的“庆丰包子”了。 “贝勒爷所言甚是!”杜笃祜有些激动,似乎说到了他的心里去了。 “杜大人过誉!玄烨也是听闻您修黄册、定销奏的种种大义之举之后,才逐渐参悟出这个道理的。” “下官惭愧。”杜笃祜五十岁的老脸有一点红润,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感动。 “杜大人不必过谦。我们这几日厘定阿尔巴人归化之后的种种制度,虽是为了这区区三百余人,其实也是开创了一项先例。今后慕名来归我大清者之众,绝非今日可以想见的。所以。今日创举,日后就会成为我大清之定例!各位,不得不慎而又慎呀!”弘毅越说声音越大,最后,不仅仅是杜笃祜。整个厅堂之内的大小官吏都已经肃然而立,仔细聆听。 “故而,这六位阿尔巴人佐领头目,你们诸位可以时常咨询。有些好的点子主意,也可以说给他们知道,听听他们的见解和评价。如果他们都同意了。颁行下去,自然是无不欢喜。如果连他们都说服不了,就更别想着三百普通兵丁会心甘情愿的接受。”说完,弘毅默默望着大家,耐心等待回音。这其实就是一个民主决策过程的小实验,效果如何。尚需观察。 “下官领命。”片刻的犹豫之后,杜笃祜还是带头应承了。在他看来,无论如何,广开言路就是好的。虽说要咨询的是些蛮夷,但人家几位现在首先是大清的朝廷命官了,入了满洲镶黄旗,最最紧要的。这几人刚才表现的还算有教化,也不似原本以为的那般粗俗野蛮。 “属下领命!”余下的一二十人齐声表态。 “谢过诸位!”弘毅抱拳拱手,算作感念。 * * “太子太保、内弘文院大学士、刑部尚书图海大人到——” 正在众人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衙门口传来一声通禀:图海果真来了! 对于图海的了解,此时的弘毅只限于“道听途说”一段少年天子福临的轶事:顺治帝临幸南苑[1],图海那时候还只是普通的内国史院侍读,背负御用印鉴随从前往。也许是福临早就赏识他了,想要重用,又担心别人不服,就故意对众臣说:“这家伙举止异常。应当依法治罪。”幸亏周围的群臣都不是什么只会溜须拍马的佞臣,大家以其无罪,请求赦免图海。福临又说:“那就立即提拔他吧,这样才能随了他的宏图大愿!”于是,“上面有人”的图海得以提升内秘书院学士。之后可谓平步青云。给弘毅讲这个故事的范承谟,评论此事,说的是皇上“识才善用”,而弘毅对此事的理解,却是“皇帝亲信”! 故而,今天中午在位育宫,诡计多端的小毛孩玄烨才故意说出斯捷潘诺夫的事情,好尽早结识这位“御前宠臣”并加以“利用”。 “快,门口迎接!”得偿所愿的小贝勒爷,却表现的十分惶恐一般,急匆匆绕过书案,往大堂外边的仪门赶去。 但是,两岁的小胳膊小腿儿,那是彪不上五大三粗的满洲大汉——弘毅刚迈出大堂门槛儿,就“如愿”被脑门上一声洪亮的请安声给“喝止”住了。 “奴才图海,给贝勒爷请安!” 我勒个去,声大如钟,难不成又是一个鳌拜式的巴图鲁?弘毅暗自揣测,却没有抬头,而是接着单膝点地,也来了个请安。 “下官、皇家仆役局掌印大臣玄烨,给太子太保、大学士、刑部尚书大人请安!” 之所以要做出这种表现,弘毅其实早有预谋: 要是论满洲亲疏,马佳.图海是满洲正黄旗,应该算是大清皇子的“家养奴才”一般。但若是论起官职,福临御前大红人——图海可是“太子太保、内弘文院大学士、议政大臣,并以本衔为刑部尚书”。也就是说,这位图海是身兼两个“从一品”的“实职”【太子太保、刑部满尚书】,外加两个颇有权力与地位的“虚职”【弘文院大学士、议政大臣】! 而此时的爱新觉罗.玄烨,所谓“一爵四职加一衔”——多罗贝勒,火器营左总统大臣、下五旗宗室总理大臣、宗人府右宗正和皇家仆吏局掌印大臣,加挂一个‘南归阿尔巴人管带’衔,其中三个宗室职务有地位无品级,“管带”被福临定性为“不具品级”,只有剩下的两个“大臣”,最多就是一个正二品层次。 身高马大的图海没料到小皇子会来这一手,按照品级高低请上他的安了,而且跪得更低!不过这也怨不得弘毅狡诈,身子太小,劣势此时变优势。 “贝勒爷。奴才万万不敢!快请您起来吧!”浑厚的声音透着颤音,说明这位图海至少不飞扬跋扈,而是谨慎本分的。 “尚书大人,玄烨在此处是掌领皇仆局公差,自然是您的下官。还请您快快起身归位。受我一拜!”玄烨却是理直气壮。 “贝勒爷,图海是皇家的奴才,更是奉了皇命来听您的差遣,请您起身升座!”说完,不再多言,图海一个劲儿咚咚叩头。 好吧。此人谨慎本分,还很较真、认死理,化验完毕! 弘毅终于伸出手来,努力搀着图海,和自己同时起身。 “图大人,我们进去偏殿说话吧。大堂里面乱得紧。” “嗻!”图海亦步亦趋,在贝勒爷的“陪同”下去了东厢侧厅。到了落座时候,自然还是少不了一番推让,最后弘毅一句“就事论事”,摆明两人商议的是斯捷潘诺夫刑处之事,应以主官为上,这才堵住了图海的嘴。 坐在下首的弘毅。终于有机会细细打量这位图海大人:身高臂长、虎背熊腰,虽是文职,却有着武将的潜质;目光炯炯、满脸髯虬,又似干练果决之人;谈吐得当、举止得体,更像心怀大志、而非泛泛之辈……综合评定,算是一个复合型人才! “大人,玄烨本来是要亲自到您那里去讨教的,不料这皇太后懿旨一下,那些归化之人又是下官的包衣亲兵,这些俗务就充斥了满满一屋。实在走不开,还让您亲自过来……”弘毅先道歉。 “贝勒爷,奴才岂敢不知天高地厚的等您亲往?我知道您今日一定是大事缠身,所以才贸然前来麾下听命。”坐在上位的图海,只用半个屁股支撑。整得和御前对奏一般。 “图大人,你我要是这么客套,今天就甭做别的了……”弘毅笑着接话。 “这……奴才……”图海看了一眼弘毅的笑容,也有些赞同的微笑起来。 “不若这样,我称您大人,您唤我贝勒,其他虚礼就都免了?” “这个……” “就这么定了吧!图大人要是还不同意,我就去皇阿玛面前参奏您学着前明腐儒,尽玩些个劳什子客套……”弘毅突然板着脸,“恐吓”道。 “奴才……”图海一惊,急忙抬眼打量,却发现小贝勒爷一脸的坏笑,这才明白过来。 “奴才吓了一跳,贝勒爷玩笑了!” “哈哈,图大人,我是顽童,不过咱们这也算不打不相识吧!哈哈……” “现如今的大清,谁敢说您是顽童?那可真是有眼无珠了,对您天降祥瑞的种种高才,奴才可不能充耳不闻!哈哈……” 两个人爽朗的笑声终于在东厢屋里传出。 很快,弘毅就把如何处置斯捷潘诺夫的打算与图海和盘托出,理由甚至比向福临解释的还要充分清楚,自然得到了刑部满尚书的全力支持。最后的定论,是判处斯捷潘诺夫“死缓”——斩监侯,留着等到弘毅所说的“纵横捭阖”之时,再有大用。 正事说完,两人正在闲聊,却看见玛拉急急忙忙跑到门口,慌慌张张的神情溢于言表,却躲躲闪闪不进来。 “贝勒爷还有公务在身,奴才就不再叨扰了。”图海自然是要起身告辞的。 “图大人何须客气,我还想和您说一说上次依律判定孙狗子等人那件案子呢。”弘毅诚意挽留。 “可奴才别……耽误了您的正事儿。”图海故意望了望门口的玛拉。 “哦!不打紧——玛拉!”弘毅如梦初醒一般,大声呼唤门口之人。 “奴才在!”玛拉终于进得门来。 “何事慌张?说!” “爷,这事……”玛拉偷眼瞥了一下图海。 “图大人乃是当朝重臣,和我师长无异。我们也是一见如故,你只管说来就是!”弘毅面露不悦。 “嗻!张岁寒,失踪了!” “什么?你说什么!”小矮个弘毅霍然起身,上首的图海也只能急忙站起来,又发觉高度相差悬殊,悄悄往一旁退了几步,拉开一段距离。 “火器营七品笔帖式张岁寒,昨日一夜未归,店内伙计刚才才来禀告小爷!”玛拉一脸焦急。 “还不快去找!”弘毅近似于怒吼了。 “嗻!” “慢!”一旁的图海见小玄烨心性大乱,急忙喊了一句。 [1]南苑是元、明、清三代的皇家苑囿,因苑内有永定河故道穿过,形成大片湖泊沼泽,草木繁茂,禽兽、麋鹿聚集。南苑又称“南海子”,元代是皇家猎场,史称“下马飞放泊”。“下马”,指离城里不远,骑上马,一会儿下马就到了。“飞放”,指飞鹰放狗,“泊”自然是指“海子”。皇太极进攻北京,遭到袁崇焕抵抗那次,就曾到南海子放马休兵,因为那里有水有草,并且将看守南海子的太监故意放走,让太监进城去诬告袁崇焕私通皇太极谋反。清代皇帝多次到南苑打猎和阅兵。民国时期南苑长期作为兵营,中国陆军第29军的军部曾设在南苑,1937年7月28日,发生了南苑抗战,大批日军进攻南苑军部,副军长佟麟阁、师长赵登禹都牺牲在南苑地区。南苑的范围很大,基本覆盖了从南四环到南六环,从京开高速到京津塘高速之间的广阔范围。清朝入主中原后,南海子称南苑,虽然后来建起了西苑、北苑,但这里仍是当时北京地区最大的猎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四十一章——失踪笔帖式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皇仆局东厢侧厅内,早已“心急火燎”的小贝勒爷,高声催促侍卫玛拉赶紧去寻找失踪的笔帖式、松竹斋老板张岁寒,却被身后的刑部满尚书图海出言拦下。 弘毅如愿听到被自己挽留的客人终于发话了,先悄悄给玛拉送了一个肯定的眼神,这才急急忙忙转过身来,一脸的焦急,急促询问道: “图大人,此事万万不可耽搁呀!晚了只怕……凶多吉少!您难道还有何赐教?” 图海看着贝勒爷的表情,听着他的话语,心中不禁疑惑起来——小小一个笔帖式,即使失踪,还有诸多衙门管着,大清皇子、贝勒爷为什么急成了这个样子?就算是你的得力下属,也不至于慌乱到如此呀?这还是传说中天降祥瑞的金乌下凡吗?也许,这个叫做张岁寒的,此人所涉事项非同小可? “贝勒爷,奴才是想着,这个笔帖式是贝勒爷麾下火器营的人,也算是朝廷命官,无故失踪,算是大事了。可先去九门军巡捕营[1]衙门报案,同时知会五城御史司坊,令巡视五城御史和五城兵马司,分头在十坊之内详细稽查!”图海躬身献言献策。 弘毅闻听,心中赞许: 九门军巡捕营,管理京城特别是内城的治安案件,有人失踪那是职责所在,相当于后世的首都中枢地带派出所。 五城御史,隶属于五城都察院,满、汉各一人,科道中简用。一年更替。掌绥靖地方,釐剔奸弊。顺治十年明确规定:“五城御史各率所属,办理地方之事。厘剔奸弊,整顿风俗”,具体职责就是稽察京师十坊之境,也算是公安局的巡视专员了。 五城兵马司,设正六品指挥一名,负责指挥、掌管京城地区治安。属于公安局机动武装力量。 至于十坊,其实就是辖区划分。具体情况是“中城分中西、中东二坊;东城分朝阳、崇南二坊;西城分关外、宣南二坊;南城分东南、东坊;北城分灵中、日南二坊。每城有一名正七品的副指挥提领其下二坊,每坊又有一名不入流的吏目负责。副指挥和吏目其时都为汉人。 在京师之内找寻一个失踪的人,若是将巡捕营、五城御史和五城兵马司指挥,以及十坊的副指挥和吏目,统统调动起来。而且将内外城都涵括在内,可谓是“汤水不漏”了,无论怎样都会有个结果。 图海这一番话,很能说明他临机的分析能力和办事水平! “另外,是不是再报备于五城都察院[2],以便其尽速安排查访?”图海稍一停顿。补充了一句。 听到此处,弘毅可谓心花怒放!最关键、最能体现出图海大人水平和心思的,就是这句!而弘毅等的,也是这句! 五城都察院,是稽察京师地方治安的领导机构,将五城御史、五城兵马司和上述十坊囊括其下,而且还负责京师官吏的“查访缉拿”!图海说出模糊的三个字:“是不是”。潜台词就是—— 万一您麾下这位笔帖式擅离职守、脱岗外逃,通知一下五城都察院,后面的责任就不必您亲自承担了。但通知到什么衙门,更是一门学问!吏部衙门太大,万一真是那名笔帖式擅离职守,火器营的主事难逃干系。故而,“小小的”五城都察院最合适不过。 由此可见,图海关键时候脑子不糊涂,而且还有对小贝勒爷的一番维护情意在里面! “对!玛拉,就按图大人所说。快去。”弘毅感激的冲图海点点头,这才吩咐玛拉。 “玛拉侍卫,你少待片刻。”图海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方自己的名帖,亲自交到玛拉手中。说:“你拿着我的名帖,就说刑部已经过问此事,让他们都用心配合与你!” “玛拉,承着图大人的帖子,快去调度人马,速速与我们会合!”弘毅补充一句。 “嗻!”玛拉望一眼弘毅,得到了许可的眼神,这才领命而出。 “多谢图大人!”这时候,就轮到弘毅深深打躬了。 “奴才为贝勒爷效力是应当的。”图海急忙打千儿相扶,却还是不明白一个小小的笔帖式,为何会被玄烨如此看重。 “大人,事到如今,我便和您说个实话。”弘毅说着,拉着图海用半个屁股坐下,自己则站着凑到他的耳边。 “这个笔帖式张岁寒,官职虽低,区区七品,现如今却在经办一件皇上交办的御案!擅离职守一定不会,只怕是……”弘毅看出图海的疑惑所在,不再隐瞒,十分信任地想尚书大人做出了解释。 “啊,御案!”图海真是吃惊不小! “嗯!玄烨是奉了皇上口谕,彻查一案!”弘毅退后两步,朗朗作答。 “臣,刑部满尚书图海,恭听圣谕!”图海再也坐不住了,就着小玄烨腾挪出来的空间,赶紧跪了下去。 既然是“御案”,那就是案子,既然是案子,作为刑部尚书,现在还“有所听闻”,那就不能置身事外了。况且小贝勒爷此时说出“圣谕”,也隐含着要自己主动参与的意思。不称“奴才”自称“臣”,也是凸显了此事的公差性质。 “皇上说:骡马市交易之中,混杂朝鲜行商日久。非朕不知,而是忧心下旨委派骡马税局彻查,恐难免不了了之。假若派员暗访,其做派行止太宜察觉,无论是走私的朝鲜行商,还是私卖马匹的马贩,亦或是玩忽职守的吏员,都会有所防备,不易彻查。最为紧要的,不在查办几个小小的骡马税局官吏,而是要将朝鲜行商走私一事了解透彻明白。”弘毅将自己那日在位育宫游说福临的说辞,换做了圣谕。 “皇上圣明!”图海这是真心实意的评价。 “皇上还说:玄烨尚在年幼,那些未曾谋面的商贩、官吏自然不会加以防范。若扮作纨绔子弟,再从御马监抽出御马一匹为饵。他们定然以为不过是富贵人家的幼童,出来卖马消遣。商贾唯利是图,容易露出真容。”弘毅继续将自己的话升华为圣旨,稍作停顿,见图海没有丝毫质疑。这才继续说道: “着皇二子玄烨为钦差,暗中调度,彻查此案。一旦查有实据,可知会部院协同办理。他日玄烨传谕,如同朕临!”这句才是福临的原话。 “臣谨遵圣旨!” “大人,皇上口谕就是这些了。现在您知道那日玄烨为何在骡马市。居然就那么巧,就被孙狗子殴伤了吧?”弘毅一边扶起图海,一边解释。 “原来如此!奴才前几日刚刚从觉罗巴哈纳那里接过刑部的差事,倒也听他说起过贝勒爷‘治律之严谨、爱民之意切’。更何况贝勒爷为了皇命,不惜折损自己的皇家体肤,奴才实在是钦佩万分!请受奴才一拜!”刚起来的图海说着就要再次下跪。 “大人。我们不都说好了吗?就是说事,不落俗礼!”弘毅一把抓住图海的大手,认真的说。 “这位笔帖式张岁寒,正是此中关键所在。所以,我们还是先将他找到为紧要吧!” “是是是,奴才糊涂!”图海落了个大红脸,因为自己的“不分轻重”。 “我才是遇事慌乱的。刚才要不是大人出言提醒,此时还不知道会无状到什么程度呢!”弘毅明白图海的尴尬,极力劝解。 “贝勒爷,既然和朝鲜行商有关,那些朝鲜的赍咨行官也脱不了干系了。不如我这就提兵去会同馆[3]的别馆,问个究竟!”图海开始进入角色了。 “大人所言甚是!不过事关藩邦,不可贸然行事。需要另外想个稳妥法子才好!”弘毅心中赞叹图海的判断力,却也惦记着后世那句“外事无小事”的警句。 “另外的法子?”图海这一点怎么会比上思索日久的弘毅呢?这位小爷其实自导自演这一出“失踪案”,早就想好了下文了! “大人有所不知,张岁寒其实是我的细作……”弘毅望着图海惊讶的表情。慢慢把自己当初安排机灵聪明的张岁寒打入敌人内部、充作马贩子,而后用御马做诱饵、故意接近朝鲜人,诱使行商写下朝鲜文的“合同”这一桩桩的来龙去脉,讲了个详尽而且生动。 “哦……贝勒爷雄才大略,奴才高山仰止!”图海如梦初醒。 “大人过誉。不过现在静下心来分析。也许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事情败露。所以,我判断张岁寒此刻就应该如你所说,是在会同馆的某处所在。如果这小子命大,应该没有性命之忧,毕竟朝鲜行商只为图利,不会主动牵扯命案!”自己演的失踪大戏,还需要继续圆场才好! “那我们就去会同馆的朝鲜别馆勘验一下,自然水到渠成。只是这法子、名堂,还请贝勒爷示下!”图海算是明白了,这位小爷其实早就胸有成竹了! “好,大人稍后片刻!小功子!”弘毅却冲着门外高呼一声。 “奴才在!” “你速速去将季开生季大人,杨雍建、闵叙两位贡士,都请到这里来!” “嗻!”看着梁功转身小跑步而去,弘毅这才又一次凑到图海身前,双手将他来回到座位上坐好,故作神秘的说: “大人,您看这样行不行……”两人继续耳语起来。 [1]九门巡捕营为清初设置,隶属于兵部职方司,最初下辖三营,以汉族官员掌其政令。康熙十三年(1647年)始设提督九门步军统领,以满族大臣总管其事。康熙三十年(1691年),以巡捕三营并属于步军统领,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增为巡捕五营,总称“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衙门”。至此,其任务与编制已不同于一般的驻京八旗军队。掌京城守卫、稽查、门禁、巡夜、禁令、保甲、缉捕、审理案件、监禁人犯、发信号炮等要职。 [2]五城都察院是稽察京师地方治安的机构。清代把京城分为中、东、西、南、北五城。都察院分派御史巡城,并设有巡城御史的公署,称为“五城都察院”,或称“五城”。各城都设有兵马司,每司又分为二坊。由五城御史督率管理。负责审理诉讼、缉捕盗贼等事。顺治元年(公元1644年),设兵马司指挥1人(正六品),副指挥2人(正七品),吏目1人(未入流)。 [3]乾隆十三年九月(1748年)乾隆皇帝下令合并会同馆、四译馆为“会同四译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四十二章——求鱼未得食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一个时辰之后,刑部尚书图海、皇二子玄烨,在季开生、闵叙、杨雍建等人的簇拥下,带着巡捕营的协领、“五城十坊”之“中东坊”的兵马司指挥、巡城御史等小官吏,以及五十名九门军巡捕营兵卒、五十名刑部亲兵,百十号人浩浩荡荡来到了东江米巷御河桥附近的“会同馆”别馆——玉河馆门前。 初来乍到的弘毅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这个规模适中的四合院,并不急着进去。 一旁的季开生见状,知道这位不太常出皇城的小爷,此时极度好奇的考据心理又上来了,于是趋前一步,在弘毅背后小声说道: “贝勒爷,这就是礼部所属会同馆下的朝鲜馆了,朝鲜人称之为玉河馆,京师老人却俗称其为高丽馆。” 由于清初接待来京的“外藩”、“属国”日益增多,规定来京的间隔年数和人员不等,安排馆舍的工作也就相当复杂。其中,蒙古各部和朝鲜都是一年数次,而且人数众多,事实上形成了固定的馆舍,也就是于会同馆之外另辟了几座“别馆”,被分别戏称为“骚达子馆”和“高丽馆”。 “哦?高丽馆?呵呵,一群高丽棒子!”弘毅笑着嘲谑,弄得季开生等众人好一个费解,不知道小爷是说京师老人是棒子,还是这馆里的朝鲜人是棒子。 只有他们身后的小功子想起那日选用御马监御马之时,小爷曾经用过这个“典故”,故而心领神会,笑得好一个抖动。不过接下来,他却鼓了鼓腮帮子。努了努嘴,做了一个“打呼哨”的动作,只是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罢了。 正在此时,高丽馆的正门四敞大开,一名正九品的小官慌慌张张从里面跑了出来。刚下了台阶。忙不迭跪倒请安:“下官,会同馆别馆满提督,赫图,给两位大人请安!” 弘毅不动声色,只是望了望早就跪在馆驿门口的那些衙役们。看来他们早就看到两位大员带着好上百人立在门口,急忙进去通禀了此处管事的提督大人。 “图大人。有劳了!”弘毅当先说了一句,然后退后一步,躬身请图海来做安排。 “奴才领命!”图海说完,气派十足的抬手一挥,说道: “赫图,你去告诉朝鲜使臣。就说大清上国议政大臣、太子太保、内弘文院大学士、刑部尚书图海前来问候!” “嗻!请大人稍候……”赫图不敢耽搁,又一溜烟儿跑了进去。 “你们几个都起来吧,待会朝鲜人来了,你们还要给他们跪着不成?”图海指着台阶上的几名无顶戴吏员和杂事衙役说道。 看着那些小吏领着一班衙役纷纷起身,图海又喊了一句:“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你们虽然只是门子、皂胥,但你们还是大清国的差役。就要有天朝上国的威仪!” “嗻!”五六个衙役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后面的弘毅实在是有些敬佩这位图海大人无上的国家荣誉感了! 不一会儿,几名穿戴着极似前明服饰的朝鲜官员就呼呼啦啦跑了出来,为首的在台阶上稍作停留,端正了自己的帽冠朝服,这才不紧不慢走下台阶,来到了图海面前。 弘毅仔细瞧看,目前为止没有一个认识的,那就好办!执行A计划! “嗯哼!”小贝勒咳嗽一声,前面的人自然明白。 图海望着眼前的七、八个人,终于皱了皱眉头。首先开口问道: “尔等可是朝鲜国使臣?怎么不穿我朝服饰?” 不料来人中为首的一位蓝袍官员却没有立即作答,而是十分从容站定于图海两步之外。接着左脚上前一步,右脚跟上,在弘毅眼中就相当于“立正”动作。 在他并步的同时,两手环抱胸前。右手握拳,拳面外向左手,拳顶对着左掌中指的下端;左手四指并拢覆裹于右拳之上,拇指弯曲并扣住右手虎囗,两手手心朝胸,手背向外前平推出,整个上半身也随之弯曲近乎九十度角。这一套动作做得一丝不苟,却也天成自然。直到此时,来人才弓着腰,朗声用汉话说道: “臣,朝鲜国使金汝楗,拜见上国刑部尚书大人!” 弘毅第一次看到了所谓古人行标准的“汉明”之礼——抱拳揖礼,好一个怀古思今: 这自古流传于汉人中间的揖礼,历经周、秦、汉、两晋、南北朝通行的“周揖礼”,唐、宋、金辽、金、元时期的“叉手揖礼”,直到大明王朝才演化并最终形成了所谓的“抱拳揖礼”,可谓源远流长。 而这抱拳揖礼,其实礼源于古代军礼,起于周初,流行于春秋至两晋期间的民间。直到朱元璋成为明朝的开国皇帝,由于他出于民间,长期军旅,因而对抱拳揖礼的推广应用起到了决定性的规范作用。而抱拳揖礼也凭借其强大的生命力,在后来的清、民时期,与满洲的抱见礼、请安礼等一起,被包括汉人、满人在内的国人沿袭日久。只不过现在是清初,朝廷规范的主要礼节都是满洲礼仪罢了。 弘毅偷眼打量身旁众人,发现凡是汉人,都对这种久违的官场揖礼有一些感念,“於我心有戚戚焉”的表情自然流露,估计要不是身着满服,又是所谓大清“上国臣民”,恐怕早就还之以揖礼了!看来,满清入关不过十二载,思汉之情还是深植人心的! 但立于众人之前的图海一定不这么认为。若是弘毅此刻面对图海大人,一定会发现他脸上那股不屑一顾的神情! “来使既然称臣,为何不行我大清国礼?”图海虽然担心来人不识满语,无奈换做汉话,却是故意发难、无理取闹罢了。不过在弘毅看来,也算是为今日的主要任务所做“铺路”之举。 “大行太宗皇帝与下国国主早已有约。敝国君臣皆可着汉服、行汉礼,大人勿责!”金汝楗依旧汉语回禀,却进退有据,应答自如,而且一并解答了图海前后两个问题。 “大人。朝鲜来使虽然六品而已,却也算是属国要员了。咱们还是不拘礼数,先办正事,如何?”弘毅同样一句汉话,及时出手相助,以免图海自讨没趣。 金汝楗原本早就注意到图海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着正黄色“鞑子”朝服的小孩。判定应该是位皇子,也许是跟着过来观光游玩的“闲人”。碍于礼数,要首先和为首的图海相见,等着图海介绍才好。此时那小子一语说中自己的品级,却大大出乎意料,不得不重视起来。 “下臣品级。小贵人如何知晓?”金汝楗好奇发问。 “使臣无礼!什么小贵人?这位是我大清国皇二子、多罗贝勒爷、火器营左总统大臣、下五旗宗室总理大臣、宗人府右宗正兼皇家仆吏局掌印大臣,堂堂二品大员!”图海终于抓住了机会,反诘来人“无礼”! “哦,下臣无状!拜见皇子殿下!”金汝楗听闻,急忙原地打转四十五度,冲着小弘毅重新施以抱拳揖礼,心中却在嘀咕: “清国无人了?居然让一个两三岁的乳子兼任如此多的官差?胡人无百年之运。果然是亡国的征兆!” “哈哈,金大人不必多礼。本贝勒也是贸然登门,打扰打扰了!”弘毅不紧不慢行了一个揖礼,算作回礼。这个举动却让金汝楗大受震动!这还是大清国那班胡人的皇子吗?言语举止都是颇有讲究,看来身兼数职必定事出有因! “下臣荣幸之至!”金汝楗急忙客套一声。 “本贝勒之所以知道你的品级,不过是看了你的冠服颜色、补子形制而已,不足为怪。即使本朝幼子,也都认得你身上那只‘求鱼未得食,沙岸往来行’的鹭鸶呀,哈哈……”弘毅背着小手。放声大笑。让你棒子再以为我中国无人! “这……这……”金汝楗支吾不语。 “哈哈,你的确应该唯唯诺诺,不过本朝应诺,也只有一个‘嗻’字而已。使臣连说两个,可是‘口吃’之症啦!哈哈!你还要好好用功学习国语才行呀!哈哈哈!”图海也是笑个不停。真把面前本来就低矮一头的众多朝鲜使臣弄得无地自容。 季开生、闵叙、杨雍建几个文人在后面更是不禁窃笑。虽然感同身受于久违的前明服饰,看到弘毅扬我国威还是喜不自禁。小爷引用一句唐代诗人贾岛的《鹭鸶》——“求鱼未得食,沙岸往来行”,实在是神来之笔!似乎暗示这群赍咨行官的最终结局,无非就是“岛月独栖影,暮天寒过声。堕巢因木折,失侣遇弦惊。频向烟霄望,吾知尔去程”一般的结局罢了…… 至于来使的品级,弘毅说的也不错!李氏朝鲜的官服补子承袭明制,鹭鸶鸟为正六品,这是他们知道的。不过颜色差别却不得而知。 弘毅受益于后世的韩剧大火,早就知道李氏朝鲜的官服颜色可分为紫色、红色、蓝色、绿色。王室宗亲的官服是紫色的,正一品至正三品堂上官用红色,正三品堂下官到从六品用蓝色,正七品至从九品官员用绿色。金汝楗一身紫色服饰在一堆绿色衣衫之中格外显眼,很好判断。 “金大人,不必拘于礼数了,我们还是进去叙话吧。”弘毅把握火候,不能太不给棒子们脸面了,后面还有大戏呢! “是是!上官请!皇子殿下请!”金汝楗如蒙大赦,急忙转身让路,恭请上国大人入馆。 “贝勒爷请!”图海借着回身招呼小玄烨的功夫,冲着身后的刑部“长随”[1]点了点头。 “图大人请!”弘毅就像没见到身后那五十名四散而去的刑部士卒一般,先客套一句,又冲着自己人梁功怒了努嘴。 图海不再谦让,抬步就走。弘毅却等了一下,身后的小功子轻车熟路将小爷扛在了肩头,“高高在上”的进了玉河馆。 身后,五十名刑部图海亲兵早就将玉河馆为了个水泄不通。余下的五十名巡捕营兵卒在几名官长的带领下,“满怀敌意”地跟着进了别馆的大门…… [1]“长随”即“官之仆隶”。所谓“官之仆隶”,在清代正式的称谓叫做“长随”,俗称“家丁”或“家人”。“家人”云者,或以为是官之家属。这种按照今天的意义所作的字面理解,有一定的道理。因为这些人在当时的官员看来,不同于吏和役这些“公人”,而是他们家里的人。但是,这些官员的“家里人”,是“官之仆隶”,不是官员的家属。官员的家属,是所谓“官亲”。“仆隶”的意思很清楚,是仆人或者奴仆的意思(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PS:祝大家小年愉快! 第一百四十三章——御马嘶鸣时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一行人进了正厅,分宾主落座。金汝楗等朝鲜使臣却是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两位来此何干。 “呵呵,金使,我等奉旨前来,宣慰你们一番。你们远道而来,原本就是因为尔国小民不守法度,趁着上次赍咨行期间,随行商人竟然私贩马匹归去。如今你们将人犯俱行押解天朝,很好!本官所领刑部,正在抓紧审理,想必这几日就可有了结果,你们也好启程回家了,哈哈!”图海先来。 瞧着一群朝鲜人颇显尴尬,弘毅接着上场: “呵呵,既然此行目的就要达成,本贝勒奉皇帝之命,跟着尚书大人前来看望各位,也不知道你们这些时日在京师可否习惯?还有什么用度需要置办的,只管和我们明说!” “多谢上国圣君,多谢两位大人!下臣等住的、用的都好,只是请上国早日定案,我等也好归国向我王复命!”金汝楗起身应对。 “哈哈,你们就是学了一些前明的俗礼,太过虚套,何不直来直去?你们就说在京师待够了,想早些回去不就成了?”图海一语道破,金汝楗更显尴尬。 “金大人不必讳言,每次朝鲜来使,不都是要置办一些书籍物品的吗?正好,今日协同我们前来的,还有几位当朝才人,也可以和你们几位东土饱学之士切磋一二。季大人,闵贡士,杨贡士,有劳你们了。”弘毅说完就回身冲着几人抱拳施礼。 “我等遵命!”季开生等三人急忙应诺。 不等朝鲜人开口,弘毅继续吩咐道: “小功子,你是我宫中起居总管,自然懂得这居家过日子的辛苦。你在别馆提督赫图的引领下,去四处走走看看。好好用心!有什么疏漏不足之处,就按我说的去办吧!” “嗻!”梁功心领神会,走到门口扯着待命而立的赫图就往后院走去。 “这……皇子殿下,不必如此劳动众位了,下臣们住得惯!”金汝楗有些慌张。 “哈哈。金大人还果真是客套呀!不碍事,我们在这里谈论诗词文艺,好好阳春白雪一番,就让那些粗使之人去下里巴人好了!”弘毅开个玩笑。 “下臣不敢。贝勒爷的下人,也毕竟是我国的上官一般。副使史成序!”金汝楗回头呼唤。 “卑职在!”那个叫做史成序的副使应声而出,一看却知道也是个太监。 “你可速去陪同……陪同……”金汝楗布置到一半却说不下去了。 “佐领太监梁功!”弘毅给他搬了个梯子。 “哦!谢皇子!你速去陪同梁佐领验看馆舍!”金汝楗顺梯而下。 “是!”史成序应声急匆匆而去。 “呵呵。金大人真是客气,一个太监办差而已,何必劳烦副使亲往呢?”弘毅故意发问。 “皇子殿下,史成序虽然是副使,前年也曾作为贡鹰正使,不过也是一名内侍宦官。”金汝楗此言一出。等于说是平等往来一般,当即就让图海的脸色暗沉下来。 “哦,那也毕竟是副使呀,如果金大人过意不去,不若让你的书状官陪同就好呀?”弘毅却不以为意,有心无意的说。 “哦,这个……”金汝楗愣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 “对了,书状官都是通晓大清国语的才俊,国朝才略可谓无所不通的,不知可否请出一见?”弘毅换做求贤若渴状,四下打量这那余下的几位大绿袍服的朝鲜人。 “呃……皇子殿下,书状官今日正好出去采办一些日常用度,此时尚未回来。请您赎罪!”金汝楗勉勉强强给出了一个理由。 “哦……真是遗憾!也罢,那我们就先来附庸风雅一下吧!”弘毅扭头望向季开生等三人。 于是,玉河馆的大堂之上,瞬间就被抑扬顿挫的吟诗颂赋之声所湮没…… 来的路上。弘毅专门给他们三人交代,说大清入关之后,这李氏朝鲜就以小中华自居,根本不把天朝文人当盘菜了,汉文诗赋居然自以为天下第一。实在可恶!这一说,三人立即就变身文明版“斗战胜佛”,发誓要为祖国争光!所以,不多一会儿,朝鲜使团的几个人都被他们三人的才情所折服,也逐渐改变了对胡人治下汉人学子的可怜心情,转而也是谈论起自己的诗词作品起来。 只有金汝楗有些坐立不安,完全不在状态。弘毅也不说话,就盯着这位金汝楗——我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在两国文化人高谈诗词歌赋的浓厚文化气息中,时间过得飞快。一群原本对胡虏统治下的汉家学者倍感“同情与惋惜”的朝鲜文人,也慢慢开始发现,原来大清治下,文化的传承还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不堪。 * * 东二所佐领太监梁功,在上一任朝鲜贡鹰太监、现任赍咨行副使史成序的“陪同”下,或者说是“监视”下,正在玉河馆的后院串来串去,看得饶有兴趣。 “公公、公公!下臣这里各项用度都已经很好,不必烦劳上国费心了,我们还是回去用茶吧?”史成序发觉梁功有往马厩去的意思,急忙阻拦。 “哈哈,副使大人,咱家不过是办差的,万一明儿个你们几位回去了,这房子塌了,我这脑袋瓜子也就玩儿完了……呵呵,我就看看,若是有破损之处,自然要通报上去,早日修缮为好的!”梁功笑着作揖,起身之后却还是一往无前。 “嗯,这柴房外面看着不错,不过锁着门,里面可完好?”梁功指着前面一处上了锁的房舍说道。 “哦!公公,完好完好!”史成序有些慌张,干脆挡在梁功身前了。 “完好?唉,你虽是副使,但已经和杂家一样。都不‘完好’了!”梁工故意长叹一声,说出了太监的共有痛楚,不过此时却是对史成序更痛一些罢了。 “是、是……不完好了……”史成序一下陷入短暂的思维真空,回忆起自己的苦大仇深。梁功趁机绕过这位,也不再纠结于差房上那把突兀的大锁。而是快步走向后面的马厩! “咱家在宫内就是喜爱御马的,也看看你们朝鲜的马匹如何吧!” “公公,无甚好看、无甚好看!”回过神来的史成序紧紧追赶。 “好!太好了!”当看到马厩中的几匹高头大马之后,梁功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公公见笑,朝鲜马匹自然不比中原……”史成序开始冒汗。 “副使不必过谦,这几匹果真是好马呀!就是比宫中御马。也是不差!”梁功上前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回过头来,神秘的说: “咱两个都是中人,我就告诉你一个哈,回去给你们朝鲜的王爷说一下这里的秘闻,说不定能给你再提拔几级呢——前段时间。宫中失了一匹御马!” “啊!”史成序几乎跌坐! “副使大人,你这是怎了?”梁功也不搀扶,继续说道。 “其实呀,我也在御马监当过差。这御马都和你们的马匹一般的健硕,的确不好分辨。不过咱家自有办法……哦,对了,你带来的这些马匹可有招呼之法?” “招呼之法?下臣这些马匹都是粗使杂马。哪……哪有什么别样训练?自然没有招呼之法,只能牵缰绳、拽马镫。”史成序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哦,那我告诉你哈,你回去也可以试试,再给自己谋个好的前程——我们的御马监,都训练御马识得不同呼哨之声,有的呼哨可以扬蹄,有的呼哨可以长嘶,让主子看了高兴不已呢!哈哈!你要不要听听?”说着,梁功就开始运气。鼓了一个大大的腮帮子! “啊,公公不必了……”史成序大惊失色,急忙劝阻,可惜已经太晚了! 随着梁功一短两长三声呼哨,他身后却传来一阵声势十足的骏马嘶鸣之音:“咴儿——咴儿!” 梁功十分惊讶的转过身去。一边还自言自语:“这怎么可能?副使大人你们已经学会了?” “巧合……巧合!公公,巧合罢了!” “我再试一试!”梁功说完,又打了一短一长两声呼哨,果然,那匹正在嘶鸣的骏马突然抬起了前蹄,虽然有缰绳捆绑,很快就落了回来,却还是奋力再试,一遍一遍扬起倔强的前蹄! “啊,难不成……难不成这就是那匹骏马!”梁功恍然大悟,疾步冲入马厩,解开那匹骏马的缰绳,牵出来走了两步,又抬起马的后蹄验看,良久,终于大吼一声: “大胆贼人!竟敢私藏御马!来人呐!” “嗻!”一旁紧接着闪出五六名兵士,明刀明枪将颤抖不已的史成序围在中间! “我……我……”朝鲜太监话都说不成个儿了,瘫软在地。 * * 正厅里的“赛诗大会”正在进行,却忽然听闻马鸣萧萧,百无聊赖的图海嚯的起身,问道: “何处马嘶?难道不知道皇城的规矩吗?” 这一句刑部尚书的问话,立刻将金汝楗等的诗兴浇了个透心凉! “哦,上官勿怪,我等自朝鲜带来的劣马,实在是有失体面,得罪得罪!”金汝楗说完,赶紧回头要一名随从前去查看。 “呵呵,金大人,既然如此,我们继续就是!”弘毅伸手阻止,还看了图海一眼。 “嗯,本官职责所在,有失唐突,使臣勿怪!”图海略一抱拳,重新落座。 正在此时,厅外一阵乱呼呼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再次吸引了堂上众人的注意。果然,随着脚步声,梁功的身影跑入了大家的视线! “放肆!顽劣刁奴!你怎么如此无状!不知道朝鲜属国的大臣在此吗?”弘毅首先开炮,厉声斥责。一旁的一些朝鲜使臣也忍不住投来鄙夷的目光。只有金汝楗,却是冒了冷汗。 “贝勒爷恕罪!贝勒爷……”梁功慌慌张张准备解释。 “住嘴!今日你是得了失心疯了吗?回去有你好受!”弘毅怒不可遏一般。 “爷,御马找着了!”梁功不管不顾,“噗通”跪下启奏。 “啊!”这是弘毅的惊叹。 “啊……”这是金汝楗的哀叹。 “大胆刁奴!”弘毅听了金汝楗的动静,反而大喝梁功一句,接着吼道: “御马怎么会在朝鲜行使的别馆!简直胡言乱语!掌嘴!” “爷!的确是御马!奴才验看过了!” “什么?你验看过了?这……你可确定?”弘毅语气软了下来。 “千真万确,奴才死不足惜,皇家体面事大呀!”梁功十分笃定。 “金使臣,你这又作何解释?”不等弘毅再问,一旁的图海说话了。 “这……下臣不知何为御马!”金汝楗短暂失语之后,反而异常坚定的回看图海。 “哦?你不知道?”图海微闭双目,似有所悟。 “正是。下臣眼看着归期日近,近来又多有采购上国的典籍物产,本来的马匹已不够用,于是就让书状官去买回了几匹驮马。也许是这位公公看错了?误把驮马当成了御马?”金汝楗侃侃而谈,连自己都快被说服了。 “大胆奴才,你可知罪!”弘毅听完,突然大吼一声。吓得金汝楗膝前一软,几乎要跪倒了! “贝勒爷,奴才冤枉呀,奴才真是……”比他先跪下的却是梁功! “报——”此时门外传来一声满语,再次吸引了大伙的目光。进得门来的,却是图海的那名长随。 “讲!”图海用汉语说道。 “嗻!奴才在这馆驿的差房之内,寻得一人。据他自称,乃是贝勒爷属下,火器营七品笔帖式,名叫张岁寒!”长随也是用汉语汇报得清楚明白。 “什么!既然是朝廷命官,为何躲在这玉河馆的差房之内?”图海也是大惑不解。 “回大人的话,不是躲藏。奴才找到他的时候,他被五花大绑、堵口蒙头,应该是被囚禁在柴房之内的。”长随据实禀报。 “你待怎讲?!”图海大怒! “快快带他进来!”弘毅紧忙吩咐。 “嗻!”长随应声而出,不多一会儿,就把污秽不堪、“遍体鳞伤”的张岁寒带了上来。 “贝勒爷!贝勒爷!”张岁寒大呼小叫。 “果真是你!”弘毅大惊失色。 “贝勒爷,给属下做主呀!”张岁寒嚎啕一声,紧接着“咕咚”、“咕咚”两声之后,晕倒在地。 为何是两声?那一声是留给朝鲜使官金汝楗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四十四章——别馆变大堂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当金汝楗弄明白晕过去的马贩子,居然是七品朝廷命官之后,情何以堪?!终于也当场晕倒。 中朝两拨人立即分头行动,好不容易弄醒了两位。灌了一碗水之后,还没等张岁寒喊冤,一旁的金汝楗却开始大呼小叫起来,无非就是自己不知道来龙去脉,连这个张岁寒怎么进了自己的别管都不清楚之类的。 弘毅耐心停了片刻,终于开口: “金大人,此时自由本朝公断,也不会让你蒙冤含羞。不过,你这番咆哮,却不是我中华做派呀!” “我……下官失状……”金汝楗就想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下来。 “尚书大人,您恰好是刑部主事之人,此事如何发落?”弘毅把皮球踢给了图海。 “贝勒爷,奴才冒昧。不过依奴才看来,此中关键是要找到那名书状官了。”图海欠身作答。 “对对对,我这就差人去寻他!”金汝楗一下子打了激素一般,精神百倍的跳起来要布置。 哼!你差人去找不假,却不过是要通风报信让他潜逃罢了。如此一来么,这件事岂不就是死无对证了?休想!弘毅暗自思量。 “慢,这京师乃是我天朝帝都,自然是我们差人寻找较为妥当。就不劳金大人了!来人呐!”弘毅刚要安排人手,终于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回应! “奴才在!”哈哈,果然是自己十分赏识的好侍卫——玛拉! “玛拉,张岁寒找到了!辛苦你了!”弘毅继续演好最后一幕大戏。 “回贝勒爷的话,奴才去了骡马市找寻张大人不着,却碰到了老熟人了!” “哦?是谁?”弘毅故作奇怪。 “带上来!”玛拉回头吩咐。 “嗻!”随着一声应和。两名御前侍卫带上来两个垂头丧气之人。 “啊?这不是那日骡马市上的马贩子马有德和朝鲜行商李显王吗?”失声而出的,却是季开生。 “哦,原来是你们?金大人,这里面,可有你的书状官?!”弘毅终于卸下面具。回归本色演出了! “唉……”金汝楗再次跌落座中,一言不发了。 事到如今,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原来,张岁寒这几日经过详细“摸排”,了解到这个自称朝鲜行商的人,正是此次朝鲜使团的书状官。真名叫做李时梅,其实也是一名老翻译了,早在崇德三年(1638年)就跟随朝鲜谢恩正使崔鸣吉、副使金南重拜谒过太宗皇太极。这之后的多次行使中,他都会作为书状官往来中原。而他在马贩子马有德的帮助下,将陆续购进的良马都悄悄弄进了这玉河馆,其中也包括弘毅“赠送”的那匹御马。 摸清了基本情况之后。按照弘毅的指示,张岁寒在前天大张旗鼓上演了一出“盗御马”,结果也是自然被李时梅人赃并获,当做一般的马贩子关进了别馆的差房。就等着过几日返回朝鲜之时,再将他放出来罢了,料他也兴不起多大的风浪。可怜张岁寒,虽然没有生命之虞。却也遭受了肌肤之痛,好在这位七品小官却还是十分有骨气的,自始至终没有透露一点真实情报。 而这一切,自然在弘毅的掌控之下。猜到图海要来见自己,他就安排玛拉提前做好演戏准备,戏份一结束,先去通知季开生等人,又赶去了骡马市,将御前侍卫盯梢多日的李时梅和马有德一并拿住,押回了玉河馆。 一出大戏。就这样平稳迎来了尾声。 接下来,刑部尚书图海干脆将这玉河馆的大厅改作了自己问案的大堂,将朝鲜使团私贩马匹的来龙去脉审了个“底掉儿”。 李时梅等人虽然承认自己“私买”几匹马、羁押张岁寒等罪状,却坚称自己只是买马用作驮马,而不是“贩马”。更辩称自己有两个不知道:不知道张岁寒是朝廷命官,更不知道那匹良驹却是皇家御马。 弘毅闻听此言,微微一笑,冲着季开生怒了努嘴。 “图大人,下官这里有一张朝鲜文的字据,可以证明这位书状官乃是一派胡言!”季开生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那一式两份的“朝鲜文合同”。 “李显王,哦不,李时梅,我给你念一念吧?”弘毅稍微一客气,就不容分说用朝鲜语念起了当日那张字据,什么赠送一匹良驹,余下二十匹高头战马必须和赠送的同样品质,还有二十匹每匹一百二十两,合计两千四百两,等等,可谓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念完朝鲜语的,弘毅还翻译了一遍汉语,一遍满语,这才抬头问道: “李时梅,我通译的可准确?” 看到李时梅垂头丧气,毫无辩解之意,弘毅不再理他,而是将合同文本送到了图海面前。 “哼!二十一匹御马,还不算贩马吗?每匹一百二十两,你也真是黑心奸商!这个价钱,连我大清御马的一根鬃毛都买不起!契约书写朝鲜文字,你这自然是要规避我大清的查验喽!狡诈之极!你还有什么话说?”图海也不等李时梅说话,又接着说道: “这御马成色?岂是骡马市寻常所得?自然是你利欲熏心、不择有段,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你还真把我大清皇子当成了那些纨绔子弟、败家玩意儿不成?” “至于不知张岁寒为朝廷命官一事,本朝律例早有明载,曰:军民人等殴伤本管官及非本管官,如系邂逅,干犯照律问,拟流徒!”说到这儿,图海顿了一顿,一字一句地补充说: “何况火器营笔帖式张岁寒,乃是奉旨办案!” 此言一出,几个朝鲜人都知道大势已去,纷纷跪伏于地,听后发落了。 不过念及行使众人乃是属国使臣,在禀报皇帝之前,还不好贸然将他们锁拿下狱,最后图海只是将四十名刑部士卒留在了玉河馆作为看守,不允许这些人自由活动而已。却将本为大清子民的马贩子马有德先行押解回刑部大牢,听候发落。 弘毅陪着图海走出玉河馆正厅之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诸位万万不要以为一死就能谢罪。你们如若不测,朝鲜一国堪忧。其中利害,各位自己思量吧。多多保重!” * * 出了玉河馆,弘毅首先感谢闵叙和杨雍建在殿试之前还能专程赶来作诗唱赋,麻痹了敌人拖延了时间,说的二人也是十分受用,更感激小贝勒爷给自己一个报效朝廷、巴结皇帝、结识尚书的机会。一番客套之后,二人就要先行告辞而去。 “二位稍待!玄烨还没有来得及正式将你们引荐给本朝大才图海图大人呢!”弘毅却出言阻止,嬉皮笑脸的望着图海。 “岂敢岂敢!图海惭愧直至!”图海听了,心中自得,嘴上却是谦虚。 “草民拜见大学士!”两人在闵叙的带领下要行大礼,这个说辞自然也是闵叙为主,杨雍建只不过跟着附和就好。 “二位贡士不必多利,本官预祝二位金榜题名!”图海在弘毅面前,也自然要屈尊一下了。 “大人,此二位贡士乃是玄烨于奉旨彻查朝鲜行商私贩马匹之时结识的,皆是青年才俊,就等着不几日之后的殿试上,如您所祝,金榜题名了!”弘毅笑着补充。 “哈哈,刚才与朝鲜使臣一番诗词歌赋,果然才情非凡呀!本官佩服!”图海跟着表扬一句。 “不知道今次充作殿试读卷官的各位大人,可有与您相熟的?”弘毅死乞白赖得就往正题上引领。 “这……奴才……”图海好个尴尬!你要作甚呀我的小爷?提前贿赂考官不成? “大人,玄烨身居宫中,朝中大臣结交不遍。大人乃是当朝重臣,如果闵、杨二位贡士他日金榜得中,也可在你麾下行走,玄烨自然也可以借以学到很多……”弘毅欲言又止的样子。 “哦,哈哈,原来如此。奴才明白了。奴才与内国史院大学士傅以渐还算有些交情。”图海明白了,是要自己多多提携这两位,因为他们是小爷的人! 傅以渐?太好了!这位可以满清第一文状元,所谓一代名相!弘毅去过他的老家山东聊城,也知道一点傅以渐的故事:他出身贫苦,却天资聪慧,勤奋苦学,博览群书,经史熟记不忘,终成大器。傅以渐以状元而居相位,却鞠躬尽瘁,任劳任怨,终以勤政清廉著称于世。史书记载,1657年(顺治十四年)冬,因皇太后生病,两月内积压奏疏800余件,傅以渐奉旨代拟批阅,竟然于三日之内就处理完毕,受到顺治皇帝的奖誉。他曾扈从顺治出行,在骑驴归帐时被顺治看见,因之作御画一幅,福临亲题“状元归去驴如飞”。此画为傅氏后人藏于其聊城故居“御画楼”。 说一千道一万,还有最关键一点,这位傅以渐,是正史上康熙帝的老师之一! “我等一起拜谢图大人吧!”弘毅一指挥,身后两位青年才俊那可是心花怒放,急忙一揖到地。 送走千恩万谢的两位贡士,弘毅、图海、季开生,甚至包括火器营七品笔帖式张岁寒,直接奔着紫禁城而去。 当然,刚才还“遍体鳞伤”、一度昏厥的张岁寒张大人,此刻早已神清气爽、步履如飞了!原来,那都是小功子从宫女那里学来的化妆术,临时给他涂抹了一些“姹紫嫣红”的“东东”作为装饰的效果而已!(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四十五章——看人看主流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一行赶到位育宫的时候,只剩下他和图海两人了。张岁寒留在了午门外,品级太低的缘故;季开生留在了乾清门外,级别也嫌不够,故而只好分头待命。 此刻福临也没闲着,正和兵部满尚书噶达浑、卸任“征北将军”明安达礼一起在详细研究“皇帝的”用兵北地之策。 “玄烨,阿尔巴人的事情办得还算顺利吗?”福临心情不错,笑着问从地上请安起身的小儿子。 “回皇阿玛的话,安郡王奉旨办差,调派皇仆局的人都是得力干员,现在正在紧锣密鼓的办着,儿臣一定不辱皇命!”弘毅也不着急,一问一答。 “嗯,不错!要记得再好的差事,仅凭一己之力也是办不利索的。岳乐这件事办得不错,玄烨你要好好领情才是。”福临表扬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肱骨之臣岳乐,也希望玄烨将来能够像他堂叔一样不遗余力给自己帮衬着。 “儿臣谨记!” “好,看来你们两个已经把那个斯捷……斯捷潘诺夫的罪名理顺了?”福临这自然是问图海。 “皇上圣明!匪首斯捷潘诺夫罪大恶极,按律可定斩监侯。”图海有了小玄烨一路之上的提醒,也配合着营造待会儿要用到的氛围。 “好,就这么办吧。等朕这北地一平,他和他的那个一等公国主也就到了时辰了。”福临很满意,一旁的噶达浑和明安达礼也是紧跟着点头,看来皇帝的外邦级别定义工作做的不错。 “儿臣拜贺我大清四海金瓯无缺,预祝我八旗将士荡平匪患!”弘毅说的虽然是吉祥话儿,可依旧让君臣三人热血沸腾。 福临十分满意。笑着说道: “好!金瓯无缺、开疆拓土!朕定要广大太祖太宗的基业,尔等万万不可懈怠!” “臣等谨遵圣旨!” “好好,都起来说话吧。正好你们都在,咱们君臣再定定这北上平定罗刹残匪的法子。” “嗻!皇阿玛,不过儿臣和图海也有一事恭请圣裁。就是那朝鲜行商私贩马匹之事。”玄烨当仁不让,首先回奏。 “哦?就是那日你说的那件事?有了眉目了吗?这马匹的确是我大清骑射的根本,也和北征之事多有干系,快说来听听!”福临立即来了兴趣。 于是,随着玄烨的口若悬河,以及图海的画龙点睛。季开生和张岁寒也有幸被先后宣进了位育宫,几个人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解得跌宕起伏、声情并茂,不仅仅是福临,就是一旁的噶达浑和明安达礼都是跟着剧情一会儿惊讶、一会儿愤恨的。 当听到玄烨安排张岁寒成功“打入敌人内部”,却受困于玉河馆的时候,福临莞尔一笑。插了一句话: “图海是不是被你拖下了水了?” “儿臣……”玄烨有些尴尬。 “奴才愚钝,那时候的确没有想到此处。不过,若不是二阿哥足智多谋,奴才还真是错失了如此效力君前的机会呢!皇上圣明!”图海也是开朗一笑,力道角度都合适得拍了一下福临的马屁,也算是给玄烨一个台阶。 “玄烨无状了,实在是应该早一点和图海大人和盘托出才是。”弘毅心中十分感念图海的帮衬。这么说算是正是道歉了。 “哈哈,玄烨不必客套于此,你做得对。机密之事,就要有机密的办法。图海,朕说得对否?”福临却对儿子轻松“戏弄”自己大臣的手段和结果有些赞许。 “皇上圣明!”图海说的情真意切。 随后,讲故事的主角自然换做刑部尚书图海,又把玉河馆临时变作刑部大堂的事情演绎了一番。这时候,季开生和张岁寒已经先后告辞而出,没有了低级官僚在场,忍耐好久的福临终于有些恼怒起来。用自己良好的记忆力对臣国朝鲜的做法表示了极大的不满! “朝鲜确实可恼!入关以来,朝鲜臣国无论是冬至使,或是谢恩行、赍咨行,就连进献海东青的小小‘进鹰使’,这哪一次来。朕不都是照例设宴款待,以示亲密?可他们又有哪一次不是吃饱喝足、盆满钵满之后,还不满足朕的赏赐,又夹带私携而去?朕都念及蕞尔小国、仰慕天朝,算是得过且过罢了。可这次也太过了,居然连朕的御马都要狮子开口裹挟四十匹?必须严惩不贷!”福临说到最后,还配合着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皇上息怒!龙体要紧!”一帮人急忙跪下宽慰。 “奴才已经将此次赍咨行所有二十三人全部羁押在那玉河馆了,只待皇上下旨,奴才即刻办理!”图海及时启奏。劝慰归劝慰,不严办朝鲜那才是逆了龙鳞。 “好!办的不错!尔部立即拿出一个章程来,看派谁去好好申饬一下那个李淏[1]。这北征之事嘛……”福临耍完了威风,似乎就准备转入正题,和玄烨几人继续研究北征一事了。毕竟,在他的眼中,训斥一个属国小王,远没有开疆拓土、扬威四海重要。 “皇阿玛,这北征之事,现在看来的确与朝鲜有些厉害关联!”弘毅急忙拨乱反正。小爷我忙活了好半天,你个小皇帝派个人虽然不错,可申饬朝鲜几句就完了,那可不行! “嗯,玄烨,你接着说下去。”福临眉头微微一皱,耐心询问。玄烨的分析,现在的福临已经不能不重视起来。 “嗻!儿臣有三议,请皇阿玛圣裁。其一,朝鲜行商私贩马匹,毁我大清‘骑射天下’之根本,犹如白蚁溃堤,不可懈怠。”弘毅看了一眼堪为战将的明安达礼,得到了赞许的目光。 “其二,既然马匹私贩,则诸如硝药硫磺、牛角铜铁等军兵禁物的私贩,自然也是十之八九。我消而彼长。假以时日,唯恐养虎为患。”一旁的兵部尚书噶达浑闻听,也赶紧点头附和。 “其三,兵马之用他们都敢私贩,则我大清对朝鲜上下屡次言明。不可私相贸易的违禁货物,诸如史书、西番莲缎、造船大木钉、铁、油、蔴、米、谷,等等,恐怕也早已被他们暗度陈仓了,根本不必再等着朝鲜国王国王奏请购贸、‘候特恩遵行’了!长此以往,中国国计民生受损。更何况天朝皇威何在?大清律法何存?”弘毅说完,身后的刑部尚书图海早就按耐不住,一个劲点头称是,还十分激动的和噶达浑、明安达礼互相点头致意,以示鼓舞! “真是胆大妄为之极!朕早在顺治元年,就诏告天下各国。凡外国贸易,不许收买史书,黑黄紫皂大花西番莲缎,并一应违禁兵器、焰硝、牛角等物。又定,外国贡使归国,伴送人员不许将违禁货物,私相贸易。夷商回国。不得搭载内地人口及潜运造船大木钉、铁、油、蔴、米、谷,不得私贩丝觔出洋及私买紬缎锦绢,违者治罪[2]。图海,这次你给朕瞪起眼来,不可玩忽职守!朕倒要看看,有谁竟敢违逆天威!”福临血气上涌,大有雷霆万钧之势。 “奴才遵旨!”图海终于如愿以偿,大声回禀领命。 “玄烨此三议,句句在理,事事紧要。你们诸位都要仔细对待。尽快给朕拿出个详尽的章程出来!”福临平静下来,明智的决定让大臣们先开工办事,自己乾纲独断。 “皇上,奴才以为,此次朝鲜行商贩禁事发。背后案情必然重大,奴才的刑部职责所在,不敢懈怠。但所涉事项极为宽泛,又皆为要紧所在,是不是几部会议,也好求得周全,以保长久?”图海趋前一步,替小玄烨说出早就谋划好的对策。 “嗯!图海深谋远虑,朕心甚慰!既如此,就速速召集户、礼、兵、刑、工五部满汉尚书,齐聚位育宫,朕和你们一起会议此事。明安达礼是兵部前任,也参加会议。”福临大手一挥,很有架势。 其实六部已经宣了五部过来,唯独没有召集吏部。不是福临疏忽,而是故意为之。表面上看,吏部与朝鲜私贩违禁之物关系最小,其实福临的考虑是:六部一旦凑齐,就是召开议政王、贝勒、大臣会议的格局了,又要把那些宗亲之中十好几位亲王、郡王、贝勒爷的都找来,时间不好把握事小,会议的过程还要费事不少才是忌惮,说不定还会生出些枝节。 福临在这里面的计较,弘毅还没有完全参悟明白,只是心中感叹:这就是亲信近臣的功效了——人家图海一句话出口,立即得到上峰的肯定和推行。这可不是一般大臣能够做到的。自己创造机会结识图海,真是大大的聪明! “臣等遵旨!”噶达浑、图海和明安达礼跪拜领旨。 “皇阿玛,是不是让上两次出使朝鲜的少保兼太子太保巴哈纳、内大臣吴拜、兵部左侍郎觉罗科尔昆和学士折库讷一并会议?汤若望老玛法精通兵器,知道违禁之物的厉害所在,也可从旁谋划一二。”弘毅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在会议范围之内,先抛砖引玉,暗示参加人员还可扩大。 “嗯,有理。吴良辅,就按照玄烨所说,速速宣召!”福临全盘接受了。 “奴才领旨。”吴良辅急匆匆向殿外走去,没工夫搭理几位大臣,唯独经过玄烨的身边,还不忘顿了一顿,冲着小贝勒爷行了个简化的躬礼。 弘毅有些纳闷,这老阉奴今儿是怎么了?为什么如此僭越,领着皇命还要巴结自己呢?正想着,却听闻福临开了口: “二阿哥也留下来,参与会议吧。但,你还不能做议政大臣,知道吗?” 弘毅恍然大悟!原来吴良辅用自己的行动提醒皇帝:这位小爷您可别落下了。 福临在上面看到吴良辅的举动,自然心领神会,却也不得不把丑话说在前面——一个两岁的皇子,你就是再有能耐,还未成年。天降祥瑞、出谋划策可以,位列议政参详国事,还不到时候! “儿臣叩谢皇阿玛!”弘毅急忙领旨,抬起头来的时候,居然对身后远去的那个老阉奴有了一丝丝感动!看来,历史上每一个留下笔墨的人物,都不会只用寥寥数字就可以淋漓展现的。即使他是被后世定性为“十恶不赦”的大反派,他依然首先是个人,有血有肉的人。 既然是人,他就会有自己的思考和权衡,任何举动都至少会在他的心中有所谓价值判断标准。他所做的一切,其实只有历史自己才能给出一个准确的评价。除此之外,每一位“评论员”,终其所能,也不会完全还原真实的历史。看人看主流,也许就是这个道理吧…… 可惜,吴良辅的“主流”还是佞臣奸贼!又或许,还有待进一步观察? [1]朝鲜孝宗李淏(1619—1659),字静渊,号竹梧,潜邸时所称。在位时间:1649年-1659年。李氏朝鲜第十七代君主,1659年己亥五月四日,孝宗大王去世于昌德宫之大造殿,在位十年,终年四十一。庙号孝宗,清朝赐谥号为忠宣。朝鲜自仁祖之后不用中国所赐谥号,自上谥号为宣文章武神圣显仁,英祖十六年加上谥号明义正德。 [2]引自《钦定大清会典事例》卷511,第11856页。(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四十六章——御前高端会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趁着等候诸位大臣的功夫,弘毅又亲自讲述了一遍“奉旨”查办朝鲜行商私贩马匹的前前后后,以及自己对用兵北地的一些“粗浅”看法,颇得福临和噶达浑、明安达礼的赞许。 “图海大人,皇上用兵北地,您有何见地教我?”弘毅转而征求起“文职干部”、刑部满尚书图海的意见来了,这反倒让福临等三人颇感意外。 “贝勒爷,图海虽也想做我满洲的巴图鲁,无奈乃是文职,不懂兵事的……”图海十分谨慎,却好像遇见知音一般感激得看了小玄烨一眼。 “呵呵,玄烨,不可无礼。图海可是侍读出身,你这仓促一问,岂不让朕的爱卿出丑?你们说是不是呀,哈哈……幼子无状,图海不必挂怀啊。”福临对“爱卿”寰护之心十分急迫,出言给图海化解。 “是啊是啊,图大人可是内翰林弘文院的大学士,并充任议政大臣的!若论大清律例,任凭谁都绝对难不倒我们图大人的,贝勒爷可以随便考校,是吧,图大人?”同为从一品大员的兵部尚书噶达浑明显是有些巴结图海的意思。谁让人家是御前红人,而且位列议政呢? “呵呵,噶达浑说的不错!”作为前任兵部尚书,明安达礼没有称呼自己的继任噶达浑官称,而是直呼其名。 “皇上钦点了内三院一共十四位大学士,你图海大人可是名列第九的。年纪轻轻,后生可畏呀!不过这用兵之事,就交给我们这些行伍之人来办吧!”明安达礼似乎是为了在图海面前现实一下自己绝不是单纯的“大老粗”,亦或是在福临面前故意卖弄一下。居然引用了汉人的词汇“行伍”,就连福临听了也赞许有加。 “两位大人都是沙场老将、国之栋梁,图海岂敢僭越?”图海不得不客套一句,却有些心有不甘。 “图大人不必过谦!前年皇阿玛临幸南台[1],曾召内三院大学士、学士、翰林官。以及六部尚书和都察院左都御史都随从前往。赐宴之后,皇阿玛持弓搭箭,环顾诸位大臣说:‘我朝之定天下,皆弓矢之力也。今朕躬亲政事,天下至大、机务至繁,凡一应章奏。皆朕亲为批断,日无暇晷。身虽无暇,心常念兹不忘也’。之后,图海大人不是也和群臣一起搭箭而射,三箭全中,拔得头筹。皇阿玛不是还亲口嘉奖过吗?”弘毅讲述了一段皇帝的往事。甚至还背诵了当日皇帝的“口谕”,以证明图海的“战斗力”。 “皇上圣明!”没办法,小皇子引用了圣训,虽然当着“真人”的面,三位大臣只能一叩三拜。 “哈哈,玄烨说的不错,朕都差点忘记了。不过你又是从何而知?那时候你可没有出生不是?”福临十分高兴儿子处处拿自己的话出来佐证。很亲切的询问缘由,以在臣子面前展示皇家亲情的一面。 “回皇阿玛的话,少保兼太子太保范文程当时也在,自然他的儿子范承谟师傅就会知道啦。既然‘龙兴圣迹日讲官’了然于胸,儿臣岂敢错过如此良机?自然要好好学习皇阿玛的圣训。”玄烨答案中的迎奉程度,更是达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程度。 “哈哈,好!说的很对!那既然这样,图海你也不必客套了,若是有些想法,就说出来让朕听听。”福临被巴结的心情不错。自然给足图海面子。 “奴才不敢在皇上面前造次。”图海没有得意忘形,一如既往保持低调。 “让你说就说,说错了不丢人。”福临反而不依不饶了,看来是真想考究一下图海的军事才能也说不准。 “嗻!奴才遵旨。以奴才愚见,既然要北征罗刹。而且务必求胜、稳操胜算,就必须知己知彼、扬长补短;以我之长、攻彼之短。”图海避无可避,开宗明义。 “嗯,有点意思,说下去。”福临颔首赞许了,噶达浑和明安达礼也必须赞许,陪着点头。 “务求必胜,在于我军进击罗刹的时机把握上。现在已是深秋,如果立即着手准备,则隆冬季节就可挥师北进。一来萨哈连乌拉流域冰封厚实,航道封堵,则利于我骑步军,不利于罗刹散兵游勇借助水道往来穿梭。二来,奴才当日在刑部提审匪首斯捷潘诺夫的时候,他曾经供称,元旦之前一个多月,是他们尊奉的所谓天主的生日,也是他们最最重要的一个节庆,匪兵必然思慕家乡,无心恋战。反观我方,那时候元日正旦还未到来,将士士气正旺,盼着打个大胜仗过个大好年,此消彼长,胜负已定。是为稳操胜算。”图海侃侃而谈,至于这作战还和圣诞节有关的论断,就连弘毅也是第一次听闻,无论对否,他都对图海的细心十分赞叹。 “好!务求必胜、稳操胜算!那你再说说后面‘知己知彼、扬长补短;以我之长、攻彼之短’这十六个字是什么章程?”福临鼓励一番。 “嗻!敌我双方,奴才以为:彼罗刹小国,强在鸟枪犀利,弱在兵寡丁缺,利在营深垒高,弊在据点死守,不能互援。反观我大清,强在弓硬马壮,弱在鸟枪不快,利在火炮势大,弊在千里远征,补给困难。此为知己知彼。” “嗯,噶达浑、明安达礼,你们以为如何?”福临这次先是征求意见,而不是拍板定调。 “奴才以为,图海所言不虚。上次呼玛尔城之战,皆仰赖圣主英明,才能大获全胜。其中种种,这敌我双方强弱所在,大体不差。”明安达礼今年刚刚和罗刹匪兵交过手,自然是有发言权的,所以抢在了噶达浑前面发言。 “奴才的兵部也是如此以为。”既然话都让明安达礼抢白了,噶达浑只好附议而已。 “好,图海,你接着说。”福临点了点头。继续引领。 “嗻。我军势众,可以在关外展开,大举扫荡。若野外遭遇小股匪兵,可以弓马往来、歼灭当场。若矮小城塞被窃据,可采‘围三阙一’之策。驱赶他们向匪兵的要塞聚集。等到羊儿都入了羊圈,我大军合围之,攻城拔寨,火炮当先,万箭齐发,非死即俘。如此一来。自然贼势可破。这就是奴才以为的‘以我之长、攻彼之短’。唯有一点,要防着当日鳌拜巴图鲁被二阿哥重挫的教训重演,我们大清也要好好善用那些鸟枪才好!”图海一口气说完,就垂手而立,恭听评判。 “……”福临在沉思,剩下的人都跟着沉思。 “好!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哈哈,说到朕的心里去了!罗刹有什么?还不就是几杆鸟枪……”福临哈哈大笑,对面的弘毅却心中一紧,刚要开口纠偏,却听闻福临继续道: “敌强而我要更强!鸟枪我们也要有,还要比他们更犀利才行!玄烨,一会儿汤老玛法到了。这件差事就交给你们两位火器营左右总统大臣了!” “儿臣领命,吾皇圣明!”弘毅心下大宽,赶紧称颂。 “哈哈,好!”福临终于开怀大笑,默默在心里将图海算作了“复合型人才”。就连噶达浑和明安达礼这两位了解了火器之厉的兵事专家,也是不得不认真考虑图海的建议。 怎么样,我说图海其实是文武皆可的吧?福临啊,对人才要懂得发现之道才行呀!弘毅暗自得意。 * * 仅仅一刻钟之后,得益于日趋完备的大臣“坐堂考勤”制度,皇帝福临开列的几位臣工都从午门外天街上各自的衙门之内。陆陆续续赶到了位育宫。一次临时召集的十八人参加的御前会议,得以迅速召开。 经历了“御门听政”这种近似“人大政协”高端会议的弘毅,其实对现在的这场小规模的“政~治~局扩大会议”更感兴趣。单单是参加的人员,就可谓“人才济济”、“宠臣满堂”。 首先是涉及业务工作的“户礼兵刑工”五部满汉主官—— 户部——觉罗郎球、戴明说; 礼部——恩格德、胡世安; 兵部——噶达浑、李际期; 刑部——图海、刘昌; 工部——郭科、卫周祚。 其次是因为近两年出使过朝鲜,作为特别咨询的有—— 少保兼太子太保。卸任刑部尚书觉罗巴哈纳。顺治十一年五月,朝鲜国王李淏奏称:原任议政李敬舆等属臣久著忠勤,请复加任用。顺治皇帝以其隐匿前罪,朦混奏请,遣尚书巴哈纳等赍敕前往察问。 三等候、内大臣吴拜; 兵部左侍郎觉罗科尔昆; 内国史院学士折库讷。 以上三人,都于顺治十二年五月奉命前往朝鲜,强令朝鲜国王追查其国人违犯禁例、越境伐木,并杀死大清库尔喀部落叶克枢、叶勒木二人,朝鲜有关官员包庇袒护一事,刚刚返京。 顺治十年九月,福临以废皇后为静妃的事情,还派遣时任礼部尚书的郎球去朝鲜颁发谕旨。 最后,由于被钦点列席会议的有—— 太常寺卿管钦天监事加通政使司通政使衔、赐二品顶带的汤若望; 蒙古正白旗固山额真、一等阿达哈哈番兼拖沙喇哈番,明安达礼; 皇二子、一爵四职加一衔的玄烨。 也就是说,这次御前高端会议,其实是云集了现如今皇帝福临较为器重的权臣良将,以及汤若望和玄烨两名“贴己谋士”。 【本章涉及的各部满汉尚书、出使朝鲜的大员干吏,都是根据史实所写,没有任何篡改。】 [1]南台,即今中南海之瀛台,慈禧囚禁光绪帝的所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四十七章——满汉仍有别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二年九月初九日,位育宫正殿明间。临时召集的御前会议即将在这里召开。 明间正中,固定设置了一座须弥台式地平,其上有须弥座,两者共同给雕龙髹漆皇帝宝座划出了一个诺大的空间。须弥座前方和左右各设三道五级台阶,上有低矮的围栏。与后世康乾盛世之时不同,除了宝座和其后的屏风之外,四周围几乎可以说干干净净,还没有那些琳琅满目的宝象、甪端、仙鹤和香筒[1]等,显得十分朴素。 吴良辅礼赞一声之后,福临从居住的东配殿出来,登御阶升宝座,众人早已跪伏在地,齐齐行了一叩三拜的常礼,这才起身站好。 “汤玛法,赐座。”福临照例吩咐吴良辅,早就准备好的小宫登立即被摆在了御座脚踏下首的须弥台基上。随后,吴良辅亲自将再三谢恩的汤若望经左首台阶扶上了宝座台基,落座皇帝左首。 “二阿哥,上来站着吧,要不然显得你太小了,呵呵。”福临目测了一眼,发现台阶下面的玄烨实在是“微小”,于是做出了这个安排。 “儿臣领旨谢恩。”弘毅心中高兴,却没有直接走上正对皇帝面前的右首台阶,而是快步走向台基西边的台阶,“噔噔噔”跑了上去。这一举动可是吓坏了吴良辅,他赶紧迎上去,小声提醒说: “贝勒爷,西边的台阶是主子散朝的时候走的……” “吴良辅,不必责怪他。玄烨年纪尚小,不知者不怪。”福临一句话等于“赦免”了玄烨。 “皇阿玛,儿臣不敢僭越,但也不敢在诸位大臣面前堂而皇之等上高阶。只好出此下策,请皇阿玛治罪!”站好了的玄烨张口第一句,就是跪着说的。 “哈哈,我说朕的二阿哥也不至于如此,原来是给你们几位当朝重臣留着面子呢!好。哈哈!很好!”福临大喜过望,居然一抬屁股走下御座脚踏,亲手扶起了弘毅。 “就站在这儿吧,好好听听朕的诸位爱卿是如何议论朝政国是的!”福临站在小玄烨的身旁,器宇轩昂的说了一句。 “臣等定当竭尽全力,报效皇恩!”众位大臣配合着这雷霆万钧的气势。又一次跪了下去,不过是跪给了爱新觉罗家的父子二人——后面本来作者的汤若望,早就在皇帝起身离座时一并离开座位,此刻也是跪在福临脚下。 “好,诸位起吧。”虽然没有朝仪,但是却赚足了臣子的敬畏。福临十分满意的回身坐会御座之上,一左一右,留着汤若望和玄烨在前面“护持”。 站在须弥座之上,居高临下望着十几位权臣,弘毅瞬间有种权力欲迅速膨胀的激动!为什么屌丝青年都愿意当皇帝?也许是因为后~宫种种、春色无限,但当你真正站在国家的中心之时,最最能够打动你的。早已不是唾手可得的美色,而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无上权力! 弘毅抬眼望了望正殿门口那个位置:想当年,自己数次就站在故宫中和殿的那个地方,隔着高高的围栏,使劲抻着脖子往自己现在这个位置观瞧。那时候怎么能够想得到的自己会有登上御阶的这一天? 激动归激动,可不能乱了分寸!咬了咬嘴唇,弘毅微微侧了一下身体,偷眼瞧了瞧皇帝的宝座——激动个啥呀?那里才是自己真正的舞台,十七世纪中国的圆点、核心!而且,自己还要将他变成整个世界的核心圆点。至少是之一! 有了宏图大志,眼前的些许待遇就算不得什么了。冷静下来的弘毅,饶有兴趣的观察着殿内御阶之下的众人,如同几位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的朝臣,也在偷偷打量他的时候一样的心态:你(们)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参加御前会议的十八个人。除了皇帝福临,弘毅早就相熟的有五位,分别是:老玛法汤若望、统兵攻取呼玛尔城堡的明安达礼、作为配角软硬兼施收降别科托夫的噶达浑、时任刑部尚书审理“孙狗子殴伤贝勒”一案的觉罗巴哈纳,以及今天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图海。 此刻弘毅留意端详的,主要是余下的十一位满汉大臣。虽然衣冠相近,可不知不觉间,满汉官员早已分列两边了—— 左手边的满臣,无论品级高低,普遍有一种优越感,表现得多多少少有些趾高气扬,不太关注另一边的汉臣。 右手边的汉臣,最然都是皇帝近臣了,却怎么看都有一种惶惶然的样子,低眉顺目,生怕惹是生非一般。 满臣大多生得魁梧彪悍,都是那种上马就能打的主儿;汉臣一水儿细皮嫩肉、白白净净,估计都是两唇交错、舞文弄墨的练家子。 …… 弘毅心中有些莫名其妙的忧伤情绪,却不知道从何而来。其实自己压根就不是什么大汉族主义者呀,为何却自怨自艾起来呢?也许,是被五位汉臣此时表现出来的委曲求全、低声下气所感染了吧?要真正实现所谓“满汉一家”,不论满蒙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单说现如今汉人自己这种“了无生机”的做派,也就知道“路漫漫其修远兮”了……那一刻,弘毅甚至对自己一直默默坚持的、要在这十七世纪的中国加速民族大融合的雄心壮志,有了一种紧迫感。 “图海。”御座之上的福临终于发话,开始主持会议了。 “奴才在!”位列满臣一行的刑部满尚书朗声作答。 “你将今日询问朝鲜赍咨行使私贩御马一事,先给诸位臣工讲一讲吧。” “奴才领旨!”图海应诺之时,站在他前面的几位满尚书都稍稍侧身,好让身后的图海顺利出班,也尽显许多亲密。 福临故意强调了“御马”二字,自然是相当信任自己的宠臣会讲得恰到好处。来的路上只能通过通传小太监了解今日议政之事“皮毛”的诸位大臣们。闻听“御马”二字,果真都是大吃一惊。 好在头脑清爽的图海大人讲解得条理清楚、生动婉转,而且于关键之处交代的又十分明白—— 皇帝高屋建瓴,从皇二子玄烨那里听闻朝鲜不法行商居然私贩马匹之后,立即举一反三、由此及彼。英明神武的判断“此事绝非这么简单”,而后果断派出所有人都不会想到的小小皇子玄烨去查办此案,并且特许以御马作为诱饵,钓朝鲜人的大鱼! 经过皇帝和皇子这一家人的努力,并由皇二子从中调度诸多得力人员,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前。将朝鲜奸商的丑行揭露,赍咨行使众人也被刑部和巡铺营羁押在玉河馆之内。 图海刚一讲完故事,几乎所有汉臣都是异口同声称颂伟大的皇帝陛下洞察一切、运筹帷幄!顺便夸赞皇二子几句诸如“天资聪颖”、“皇家福祚”之类的吉祥话。可满蒙大臣却集体噤声了一般,没有一个出来说这些的。 “皇上圣明自不必说,大清是天下共主,何事能隐瞒得了我们的皇上呢?最最紧要的。却是那些朝鲜人实在可恶!太宗皇帝两次教训他们都还不服,奴才愿意亲领一个参领,再去烧了他们的老巢!”说这话的,却是站在后面的内大臣吴拜。 弘毅急忙打量这位年近半百的内大臣:头发是黑是白都藏在顶戴之内,看不清楚;一脸的沧桑沟壑,却二目炯炯,身板笔挺。一看就是武职出身。 此时吴拜早已趋前一步,在周围满臣的簇拥下,横眉冷对,伸手指着北边,怒气未消。另一边的汉臣,有几位甚至下意识摇了摇头,大概心中腹诽此人粗陋、只知拼杀吧。 原来,这位吴拜虽然上了点年纪,当年却是一员肖勇战将,十六岁开始就跟随清太祖努~尔哈赤东征西讨。太宗皇太极即位后。更是位列十六大臣,佐镶白旗。崇德元年的冬天,与承政马福塔等率兵仅三百,就敢为前驱,奔袭朝鲜王城。朝鲜王李倧惊惧之下再次将王妃、王子和大臣妻子送往江华岛避难,自己则遁走南汉山城等待各路勤王军的到来。这位吴拜挥师急进,大破朝鲜援兵,斩获二百多首级。入关之后还曾经击败过李自成,可谓屡创战绩。 据说今年五月出使朝鲜责问朝鲜王的时候,吴拜大人多次重提当年之事,说起朝鲜的山川形制、关隘要道也是信手拈来,直接将一帮高丽棒子吓得言听计从,自然载誉归来。 出乎弘毅的意料,青年皇帝没有一味褒奖满蒙臣子的“果决”,也没有申饬汉臣对他们爷俩儿的阿谀,而是说了一段十分周全的话: “朕乃天子,自然要胸怀天下,事无巨细都要周全体察。如今朝鲜小国早已臣服,朕与那朝鲜王李淏尊卑有序。天朝上国,岂可因子国多有过错就轻起战端、以长欺幼?那些朝鲜民人,虽然冥顽不化了些,却还是朕的子民,更不能放任尔等去涂炭生灵了。征伐之事,今日不论。” 闻听此言,满蒙臣子自然低头不语,汉臣们却是频频颔首,深表认同。弘毅瞧着两班人的不同表现,突然萌生一个想法:谁对谁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互相取长补短——满人多学一些周全,汉人多增一些孔武,或许,就会慢慢融合了吧。 福临见好就收,话锋一转,引领众臣子进入到下一个环节: “诸位臣工可以畅所欲言,都说说下步朝廷的应对之策吧。” 弘毅自然不会贸然开口说话,这一次,他要好好听一听,到底在这些权臣心中,朝鲜是个什么样的属国。而这几位权臣,又都是什么样的人才…… [1]在今日金碧辉煌的太和殿内,雕龙髹漆的皇帝宝座前陈设有成双成对的宝象、甪端、仙鹤、香筒和四个香炉。每当皇帝升殿,这些陈设都可以燃点檀香,香烟缕缕绕于宫殿内外,似云、似雾,神秘庄重。这些陈设,形象全是想象或传说中的神鸟异兽,或者仿古彝器,都是吉祥、长寿、镇邪、安定之意。 宝象,也称太平有象。由铜胎珐琅嵌料石所制成,象背驮一宝瓶。因为大象高大威严,体躯粗壮,性情温顺,四腿粗大,稳如泰山,象征着社会的安定和政权的稳固,所以取意“太平有象”。大象上的宝瓶中盛着五谷或吉祥之物,表示五谷丰登、吉庆有余。大象驮宝瓶而来,寓意给皇帝带来了丰收和吉祥。所以,宝象也是历代皇帝常常用于宝座旁的陈设品。 甪端,是传说中的神兽,据说它通晓四方语言,日行18000里,带来广博知识,并捧书护卫在皇帝之侧,象征皇帝圣明公正,广知天下大事。太和殿宝座两侧陈设的是做工精美的铜胎珐琅甪端。 仙鹤,在古代传说中是神鸟,,有起死回生,青春长寿之功,设于宝座两侧,寓意永保皇帝龙体康健,万寿无疆,帝王的江山社稷能流传万代,永世长存。 香炉,陈设的是清乾隆年间仿古代礼器鼎制作的掐丝珐琅香炉。它通身勾莲花纹,三象首为足,样子古朴,颜色鲜艳。香炉作为宫廷室内的陈设品,已有长久的历史,它是祈天求祷器具,也是吉祥之物。 香筒,是香炉的一种。清代皇宫内固定陈设之一,因顶子为亭子式,所以也叫香亭。铜胎掐丝珐琅香筒,做工精湛,内可燃放檀香,青烟从镂空筒身飘出,云烟缭绕,香筒寓意太平、安定、大治之意。 这些东西,大多是在康熙朝增加摆设的,顺治朝基本上还算十分简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四十八章——相煎何太急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皇帝福临要大家都说说下一步的应对,引得阶下众人开始有一些小小的骚动,但是“骚动”的方式却不尽相同—— 满臣一边大多是交头接耳,讨论热烈。任凭谁也不会相信这些满臣就是铁板一块,但至少他们表现的更像一个整体,自然流露出一种让人不可轻视的群体强势。 反观汉臣一边,几位都是部院尚书了,有的还加挂了太子太傅、太子太保等荣职,都是堂堂从一品大员了,可全然没有满臣的“气淡神定”和“挥洒自如”,更鲜有满人那样的语言交流,只是各自踌躇、沉思不语,至多就是偶尔与个别汉臣的眼神触碰、点到为止而已。 弘毅心中有些伤怀: 都说满清入关的民族政策是“首崇满洲”,这一点也不假。但在清初,特别是顺治亲政之后,汉臣的地位还是稳步提升的,突出的例子就是陈名夏。他不但在喜爱汉文化的福临面前多次卖弄自己的汉学功底,而且敢于对自己的政敌宁完我[1]面前说出“只须留头发、复衣冠,天下即太平矣”!这种话都能说出口,不可能是陈名夏脑子短路所致,而是那一时期福临的确在后~宫之内多着汉服,甚至还穿到了内三院给臣子们看,表现得十分慕汉。至于后来陈名夏被杀,此事也作为直接罪证之一,根本原因还是满洲保守势力在与清朝革新势力的争斗中占据了上风,或者说,皇太后一派灭了皇帝一派的威风! 但陈名夏之死,也是得到了福临的认可和默许,甚至是引导的。那是因为。当年轻的慕汉皇帝对汉臣青睐有加的时候,一群汉臣就有点轻飘飘起来,对彼此的地位高下、得宠厚薄开始斤斤计较,紧接着汉人数千年来传承下来的“朋党之争”、“党同伐异”也就愈演愈烈。直到出现汉臣中“北人”(入关前归顺的汉人)与“南人”(入关后投降的明臣)、“新人”(顺治亲政后入仕)和“旧人”(囊括北人和南人)的结党争斗,简直有重演大明朝“朋党政治”的趋势了。福临这才痛下狠手、杀一儆百。从某种意义上说,清初汉化进程的突然停滞,一方面是满洲落后文化的自保,一方面却是汉人先进文明的泥沙俱下,吓坏了满洲统治者。结果,这一矫枉过正的停滞。造成了今日朝堂之上,汉臣之间的刻意隔阂玉疏远,噤若寒蝉的委屈自保…… 片刻之后,兵部满尚书噶达浑冲着身旁一位三十多岁的满人点了点头,看样子是在给予鼓励鼓动。果然,此人心领神会。立即出班说道: “奴才,礼部尚书恩格德,启奏皇上。” “讲!”会议主持人福临皇帝立即批准了。 “嗻!朝鲜行使来朝,按例自然是奴才所掌礼部牵头操办。如今那些朝鲜人不存法度,竟然肆意而为,必须加以严惩。奴才请旨,即刻将朝鲜行使金汝楗一行十八人。悉数锁拿,移交刑部议处!”年轻气盛、“勇猛果敢”的恩格德,上来就下了狠手。 弘毅看得仔细,发现恩格德此言一出,满人一边倒还平稳,除了刑部满尚书图海默不作声,其他几个都只是在“愤愤然”用肢体语言表示支持,特别是那个兵部尚书噶达浑,一个劲点头附和。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是,汉臣这边却已经乱哄哄一片。喃喃自语式的“不可”之声此起彼伏。不过其中也有一位中年人和图海一样的“默不作声”,引起了弘毅的极大兴趣。 “嗯,知道了。”福临不置可否,没有再纠缠恩格德,而是冲着汉臣这边主动发问: “胡世安。你是礼部汉尚书,你也来说说看。” “臣,有罪。”被皇帝叫做“胡世安”的那位,正是弘毅注意到的默不作声的中年人,五十开外的模样,一脸沧桑。说着一句“有罪”,此人已经跪伏于地。 哦,原来你就是为了废后静妃的事情,带头上疏福临收回成命的那位礼部尚书胡世安呀!尽管最后给注意已定的皇帝强按着低了头,但我还是佩服你的胸有大义!——弘毅暗自赞叹道。 “处静,你先起来答话。有罪无罪,不是你说得算的,还要会议。朕只问你对朝鲜行商一事有何议论。”福临语气温和,不像是认定此人有罪的样子,不仅用了胡世安的表字“处静”,还挥手示意身后的吴良辅亲自下去扶他起来。 “臣……惭愧直至啊!”胡世安大为感动,还没起来就要泪流满面了。这可把弘毅看得莫名其妙。 小玄烨其实不知道,胡世安可以说是少年福临的书法老师。这位“胡处静”,是前明崇祯元年(1628年)的进士,后改为庶吉士,累官至詹事府少詹事。满清入关后,仍以原官授职。他因写了一手好字,迅速得到了好学的少年福临的赏识,时常讨教书法,故而从詹士府少詹事改任翰林院侍读学士,又一路拔升,历掌院学士、国史院学士至礼部左侍郎,终于在顺治八年福临亲政之后官至礼部汉尚书。这期间,还做过殿试读卷官,担任《明史》副总裁等要职,直至顺治十二年的五月,胡世安“考满”——考核合格,成绩优异,加太子太保,荫一子入监读书,可谓备受皇帝信赖重用。 “处静,你任职礼部多年,其中奥妙定然知晓。这会同馆是你和恩格德的治下,朝鲜行使私贩违禁之物,你们都逃不了干系,这是后话。但你不要忌惮,就说说此事下一步的打算好了。”福临继续耐心劝慰汉尚书,同时意味深长的看了另一边的满尚书一眼。 “皇上圣明!奴才虽是今年五月才转任礼部,可这会同馆出了事,奴才的罪责也不小。奴才愿意和胡大人一起领罪。”不等胡世安再说话,被皇帝瞅了一眼的恩格德急忙抢话说道。 恩格德看出了皇帝的心思,只好跟着一起“利益均沾”。虽说是领罪。但偏偏在皇帝那句胡世安“任职礼部多年”之后,赶紧解释自己“今年五月才转任礼部”,摆明了就是给出了主要责任人的意思了。此刻的恩格德,全然没有几天前小玄烨初登御门下之时,向身旁胡世安求教礼部仪程的那份谦恭了。 福临这次连个语气助词也没有给恩格德。只是专注看着胡世安,耐心等着答案。 “臣自顺治八年任职礼部以来,已届四年余。如今朝鲜行商私贩御马东窗事发,料想绝非仅此一例,也不是仓促而就,定然是积习已久。幸亏皇上明察秋毫。皇二子涉险探查,才得以一探究竟。否则,臣还不知道要疏忽亵玩到何时!此为臣之罪过。至于如何定罪,还请刑部两位大人按律勘定,世安绝不推诿。”胡世安起身之后,认真说出开场白。 “但。恩大人所言锁拿朝鲜行使一行全部下狱一事,臣以为不妥。”胡世安没有搭理另一边恩格德的异样眼神,而是继续说道: “一来,上国礼制,自古使然,即使是两国交战,还要不斩来使。更何况朝鲜乃是我大清臣国。我为天朝上国,不能以大欺小,这也是刚才皇上所开宗明义的。为今之计,臣以为可由礼部派员入同文馆之朝鲜别馆,一是给使团官员以宣慰安抚,二要申饬责罚他们不尊上国的恶行,三来,就要将那几名具体涉案的行商和书状官,一并押解至刑部审问。待一切水落石出、大白天下之后,方可请皇上颁严旨惩处朝鲜君臣人等。此诚为大义也!”胡世安此时才偷偷看了恩格德一下。在弘毅的理解,就是告诉这位“满尚书”:我把后续责任推给刑部了哈,别怪我不帮你! “嗯,有道理。”福临还是不动声色,十分沉得住气。正要再行问询,却被十分突兀的一句话打断了: “臣,刑部汉尚书刘昌,御前参劾礼部汉尚书胡世安,玩忽职守之罪。” 闻听此言,众人皆为之侧目!人家皇帝不是说了先不论罪,而是要先说事情吗?你这难道是搅局来的? 弘毅急忙定睛观瞧:说话这位六十开外,力气不太足,说话都有点颤颤巍巍了,而且样子谦卑,须眉灰白,看着就像是个“好好先生”、“和事佬”一般的人物,可为何就如此语出惊人呢? “刘昌,朕不是刚说过嘛?先不论罪责,而是议办法。”福临表情有些不耐,言语却还是温文尔雅。 “臣明白。但臣身为刑部尚书,且为汉臣,就要替皇帝分忧解劳,更要痛改前非,彰显大臣之道,做一帮汉臣忠君事主的表率!”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此人居然义正言辞,连喘气都底气十足的。简直把上面的弘毅听得五味翻腾、脏腑扭曲——要吐! 不仅仅是台基上的小玄烨不舒服,就连下面站着的明安达礼都是猛地“哼”了一声,一脸的鄙夷。其余满臣,也都是十分不屑一顾的样子。汉人一个个噤若寒蝉,没有出面驳斥的意愿。 其实,身为尚书大臣,竟然有如此做派,也不能一味嗔怪这位“相煎何急”的刘昌大人。冤有头债有主,始作俑者,还是皇帝福临自己。 顺治十年二月,“任珍案”事发【详见本书第二十三章——算计老毛子】,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时任兵部尚书的明安达礼。但到了四月,以陈名夏、陈之遴为首的一群汉臣却“百般抵赖”自己在此案中的种种“不作为”行径,终于惹恼了皇帝福临。一番反复的上疏、圣谕之后,福临下旨说道:“朕览回奏词语全是朦混支吾,竟不身任咎过,更巧为遮饰!将有心之事,佯作误失。大臣之道,果如是乎?陈名夏、陈之遴等,有曾获大罪者,有革职者,亦有被论者。朕每从宽宥,使之改新。今复如此,朕之期望尽虚矣!且屡谕众官修省,奈何依然不改?踵袭宿弊一至于此!朕不时召见,耳提面命。将此恩遇,竟置何地耶?理宜从重议处。着内三院、九卿、满汉官六科、十四道、翰林七品以上、并六部郎中等官,即集午门外,严行议罪,作速奏闻,毋得延缓。” 于是众人就在午门外“会议”。会议的结果是:(陈)名夏、(陈)之遴屡获大罪,俱蒙恩留用。今复巧为欺朦,俱应论死。之后,职司耳目反依附。党类亦应论死。尚书胡世安、王永吉、刘昌,副都御史傅景星,科臣魏象枢、杨璜、高桂、姚文然、袁懋功、刘显绩,御史朱鼎延、冯右京、张瑃(等十三人)徇党负恩,欺诳巧饰,应流徙。 好在福临手下留情,最后定的处罚是:陈名夏、陈之遴、金之俊等,深负朕恩,本当依拟,姑从宽典。著各削去宫衔二级、罚俸一年,仍供原职。陈名夏著罢署吏部事,自今以后从新省改。胡世安、刘昌等十三员免流徙,各降一级、罚俸一年,仍供原职。 自那以后,这位明哲保身的刑部汉尚书刘昌就自觉与一班汉臣拉开了距离,再也不去“徇党负恩”了。这一做法的后果,就突出反映在刘昌主动攻击胡世安这个曾经的“友人”以示分道扬镳,以及明安达礼这位任珍案的直接受害者,对刘昌的极度鄙夷的一句“哼”上了。 弘毅努力忍住了自己要出马言语讥讽刘昌一顿的念头,因为他判断会有人出来反驳,会有汉人,也会有满人。因为,会议的风头已经从“满汉臣子倾轧”,大有转为“部门利益博弈”的趋势。 [1]宁完我(1593-1665),清初大臣。字公甫。辽阳(今属辽宁)人。天命中降努尔哈赤。隶汉军正红旗包衣。历任内弘文院大学士、议政大臣、太傅兼太子太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四十九章——会议踢皮球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果然不出弘毅所料,刑部汉尚书刘昌一句“参劾”,引起了满汉两边的再一次骚动。过了一小会儿,汉臣中终于闪出一人,身形十分枯瘦,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却掷地有声地说道: “臣,兵部汉尚书李际期,以为刘昌君前无状,应当责罚。” 一旁的刘昌也是轻轻“哼”了一句,一脸的不屑。 “哦?符献,此言何来?你不会又要作诗反驳吧?”福临居然对这位汉臣也用了表字称呼,还调侃一句,显得十分亲昵。 “臣……不作诗良久了……”李际期突然有些畏缩,却没有逃过弘毅居高临下保持警戒的眼睛。 “哈哈,朕玩笑一句,是朕也‘无状’了。好好,你说你说。”福临笑着宽慰,又看了刘昌一眼。意思就是说,人家说你“无状”,朕自己说自己“无状”,你先稳住吧你! “回皇上的话,适才皇上已有圣训:只言事,不论罪。胡大人已经自陈其罪,事后可下所司议,自有公论圣裁。尚书刘昌却又言及其罪,委实无状。即使要说,刑部也应该依照大清律例,先把朝鲜使团一行的罪状罗列出来,才是正途。”李际期终于稳定了思绪,娓娓道来。说完,就退回班列,不再言语了。 “嗯,有些道理。不过,刘昌所言咱们也是先不议论,诸位着重说说这朝鲜人的罪责何在吧。”福临展现了高超的会议组织能力,让一旁的弘毅十分叹服。 “奴才启奏。”终于,刑部满尚书图海出马了。 礼部满汉两位尚书先后将皮球踢给了他的刑部,图海自己的汉尚书刘昌,上来就是汉人那一套相互攻伐。全然没有说到点子上。 兵部李际期为了解脱胡世安,或者说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还是有意无意将球踢到刑部脚下。这个李符献李际期是今年二月同时和刘昌对调的,刘昌由工部尚书转为刑部尚书,李际期由刑部左侍郎升为工部尚书。只不过三个月之后旋即调任兵部做了汉尚书。要论起刑部这些事来,李际期可比刘昌在行多了!事到临头,刑部老人要考校一下这满汉两个刑部尚书的学问了,那也就是图海亲自出马的最佳时机了! “好,图海,讲。”福临很高兴。自己的嫡系要上场了。 “奴才以为,朝鲜行商私贩违禁物品,皇上早有圣训。顺治三年五月,吐鲁番国进贡来使在京师置买器物,准其买卖物品与数量皆不明确。于是,礼部奏言说。‘伏查旧例,置买器物额数早已限定’。” 图海首先说出“礼部”二字,就是为了表明胡世安的礼部对此类事早就有定制,既算是寰护了胡世安,也可看作是对刘昌的无言批驳,还包含着有意与同样参劾刘昌的工部尚书李际期“保持距离”的意思。 “皇上当年在礼部的奏疏上御批:‘如盗买违禁之物,一经该员查出买者、卖者并监视人役。一并治罪。’”图海看了一眼皇上,充分发挥自己当年做侍读,可以阅览大量皇帝御批的优势,并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满眼赞许,接着说道: “若是论处中间我大清的买卖人,或是礼部会同馆监视人役确有渎职的,刑部自然遵从上谕按律查办。可论及朝鲜使臣如何惩处,却于当今之《大清律集解附例》之中,暂无先关内容。这是因为我朝对朝鲜来使随行商人私贩禁物的应对,通常都是由礼部咨会朝鲜。由朝鲜自行审理罪犯,再报礼部备案。若事干重大,则会委派大臣奉旨亲往朝鲜勘验案情,再做定夺。” 图海说到此处,御阶之上的弘毅暗自竖起大拇哥――牛人呀。十七世纪而就自觉不自觉得弄明白了国内法和国际法的区别了!买卖人和监视人役,都是大清臣民,自然适用于国内法《大清律例》,朝鲜人虽是臣国之民,也还算是外国藩邦,只能让朝鲜自己审理,我们这边再行使宗主国的“最终决定权”而已。 闻听皮球又一次实实在在踢回了礼部脚下,恩格德有些不满,无奈自己的确任职时间太短,不敢贸然反驳,只好换做求助的表情,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搭档胡世安。然而胡世安此时却在那里频频点头,一幅赞许钦佩、引为知己的表情,真把恩格德气个半死。 图海即使不观察,也知道两位礼部尚书此时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但他却不管不顾,一味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讲下去: “只不过此次案情颇深,又涉及皇家御用马匹,故而奴才情急之下,先行调用刑部兵卒,并会同巡铺营将朝鲜人一行统统羁押在玉河馆,也并未擅自提审至刑部大堂。至于后续如何处置,是不是勘验出朝鲜人在京城到底私贩了哪些禁物,特别是请户部之后库[1],兵部之车驾清吏司、武库清吏司、太仆寺,工部虞衡清吏司之军器科、军需库、硝磺库、铅子库、炮子库,以及户、工二部所辖之两个钱法堂及宝泉局、宝源局,共同会商勘察,详细列出朝鲜此次私贩所涉及的军用器物之详细名目、数量之后,再全凭圣裁!” “好!”福临脱口而出。当权者最最欣赏和需要的,正是如图海这样的“干员能吏”:于大事前,思路清晰,统揽全局而纹丝不乱,将其中要害根本阐释得一清二楚。于细节处,却也条例分明,胸中有数,把凡是涉及了军品的所有具体“职能部门”也一一开列出来,谁也不用逃避躲闪的。 “好!”弘毅也是忍不住叫好,只不过要憋在心里―― 好一个复合型人才图海啊!这最后一段话,不仅解脱了刑部的责任,而且还提出了详细物证的问题,让余下的几个部院都“利益均沾”,谁也不要冷眼旁观、落得轻松自在。更为自己后续的打算悄悄铺平了道路!最后一句“全凭圣裁”,实在是点睛之笔,而且一定是说到福临的心坎上了!要不然皇帝今日会议以来,能第一次做出如此正面的评价? 这皮球,踢来踢去的。下面就是户部、工部和兵部来踢了。因为,他们都多多少少按照分工掌管着不同领域的“军用器物”! 不曾料想,图海说完这一长串之后,位育宫正殿明间却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就连满臣之间的窃窃私语也没有了。 弘毅心中反而有些释然,无论满臣如何抱团。汉臣如何自保,真要是涉及了所谓“部门利益”,那谁也逃不脱“屁股决定脑袋”的定理!现在会议主题已经进入具体承办部门的博弈了,无乱满汉,谁都不愿意随便表态,以免自己给自己戴上了紧箍咒。 御座上的福临也是很有耐心的样子。毫不介意此时的寂静,反而身体往后微微倾斜,换个舒服的姿势。 又过了片刻功夫,福临这才轻轻咳嗽一声,以示提醒。 “奴才巴哈纳,原本提领过户部。当年皇上君临天下之初,就在户部属后设立后库。储纳银两、缎匹,以及茶、蜡、铜、铁等物。户部所辖之钱法堂及宝泉局,也主要是采纳银铜而铸钱,以为全国之用。郎球大人,我说的不知对否?”巴哈纳作户部、刑部“老前辈”,及时出面化解尴尬。 “大学士所言无差!”现任户部满尚书觉罗郎球被点了名,无奈回应,好在觉罗巴哈纳还没有打住的意思,而是接着说道: “至于朝鲜蕞尔小国,的确渴求我天朝的良马、锦缎、铜铁等物。奴才曾于顺治七年五月和十一年五月。两次奉旨赍敕[jīchì]前往朝鲜,沿途所见所闻,足以证明。” “对,少傅出使朝鲜两次,自然清楚明白。你就详细说给众位爱卿听听吧。”福临很满意群臣开始逐渐步入正题了。也赞许的看了看台阶上的弘毅和台阶下的图海。弘毅推举巴哈纳入会,图海引领会议入题,都是有功之臣。 “奴才领旨。先说马匹,朝鲜土马个头矮小,虽然有些耐力,却适合其国北边山地崎岖之用,而不善马战。故而,朝鲜历来暗自鼓励民人入我大清私贩马匹。锦缎更是他的渴求之物了。朝鲜本地只产棉麻粗布,民众素来不贵土产,多贵华物,必求中国之锦绣绫缎。奴才入朝后,沿途所见,无论官民,都是以身着锦缎为荣。铜铁之物,兵家利器,对于那穷山恶水的小国坐在,自不必说了。故而,奴才以为,户部的确脱不开干系。”巴哈纳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用事实说话,切中了要害。 “好!尔等都要学得太傅这番为君分忧的忠良才好呀!当年朕初一临政,对巴哈纳多有苛责,后来虽然补救,然太傅却始终躬身勤勉、有劳无怨!真是为臣子的表率!”福临用“树典型”的法子,变相对那些还不言语的臣子提出了警告。 这位巴哈纳,的确是大起大落的人物。他既有武将之才,又有直臣之性,更有干员只能――清初,巴哈纳先后平定河北、山东、山西等地,又讨伐张献忠,定遵义、茂州;顺治五年,授户部尚书,曾与噶达浑搭档;福临亲政后,他曾建议永停山东临清烧造京师专用的城砖、地砖,得到了福临的认可;八年正月,福临突然问巴哈纳“各官俸银用需几何?应于何月支给?大库所存尚有多少?”巴哈纳从容对凑,丝毫不差。 但天有不测风雨,作为户部尚书,负责划拨八旗军饷。在多尔衮摄政时期,巴哈纳也不得不委身于当权者。于是,多尔衮倒台不久,顺治八年二月就有人就举报:“户部诸臣给饷不均。于驻防沧州两白旗兵丁,则给饷不绝;于驻防河间两黄旗兵丁,则屡请不发。”于是,福临为了树立威严,速决速办,将觉罗巴哈纳革职、籍没家产。 好在逐渐知晓了执政者诸多难处的小皇帝,还是勇于知错就改的。一年之后,皇帝下旨说自己对巴哈纳的处罚过于严重,恢复了他的“觉罗”身份,并任命为刑部尚书。巴哈纳也不负圣望,干的十分起劲,并在顺治十二年五月,以少保、刑部尚书的身份,加为少傅兼太子太傅、内翰林弘文院大学士。 “奴才惭愧,万万不敢受皇上溢美之词。”巴哈纳闻听皇帝表扬,更要高姿态一些了。 “奴才定当仿效太傅,效忠皇上,尽心办差!”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掀起了向好太傅兼太子太保、觉罗巴哈纳学习的小高潮! [1]后库是户部的属库,设立于顺治初年,因“库在户部属后”而得名,涉及军用物品的铜铁等物资,储存于此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五十章——臣奴各展才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PS:大年初一,弘毅恭祝各位新春快乐、马年一马平川、万马奔腾、马到成功、马上发财! 虽是积极响应君上号召,但如此直截了当巴结皇帝,还是引起众人的侧目! 何朝何代,君主都是需要那些所谓有眼力价儿、会顺儿杆爬的臣子的。其实,明君有几个不知道臣子孰优孰劣的?但往往关键时刻,溜须拍马之人所起的润滑剂作用,也是无可替代的。这位及时接上福临话茬的人,就在关键时刻发挥了这种作用! “好,郭科,朕心甚悦!”福临笑着鼓励了一下这位叫做郭科的满臣。 弘毅急忙辨识,只见此人年纪也是三十出头的样子,虽是满臣,却生的十分“圆滑”——面庞白净、举止得当,二目机敏、眼珠乱转,也是仪表堂堂,但总让弘毅回忆起当年在“老虎苍蝇一起抓”的轰轰烈烈之中纷纷落马的贪腐大员与小吏们! 原来他就是“以工部左侍郎署本部尚书”的郭科。用后世的话来解释,其实就是“以第一副部长的身份主持本部工作,签发本部文件,实际履行部长职责”。如此说来,这溜须拍马的工作交给他来做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六部尚书之中,只有他这位履行工部满尚书职责的人不是坐实位、居实职的。别人都是正一品、从一品的,他是正二品。别人都身世显赫、资历厚重,他出身白身、年轻历浅……果然是人尽其用! “奴才惭愧,还需皇上提点,实在该死!” 郭科拿这么一句回应皇帝的肯定之辞,让弘毅又一次有想吐的赶脚! 清初之时。满人上下崇尚务实,全然不似后世清的宫影视剧里那样,动辄就说自己“奴才该死”,充其量也就是“奴才知错”、“奴才有罪”、“奴才甘愿受罚”之类的了。汉臣偶尔会延续“汉明”的语言,来一句“臣万死!”这还有情可原:你是臣。你若羞愤到真的想死的地步了,皇帝还真是不能命令你“不许死”!但作为满洲的“奴才”,你连身体性命都是主子的,死与活自己说的压根儿就不算,还怎么敢说“该死、要死”的呢? “罢了罢了,你倒是给朕说说。工部所辖诸事,是否涉及朝鲜行商一事吧!”闻听此话,弘毅实在忍不住,好奇的回头观察福临的表情。果然,皇帝此时的面容还算和蔼,可眼神里流露出的“无奈无语”之色却是不能掩饰得住的! “嗻!奴才所暂领之工部。涉及军需物品的,诚如图海大人所言,确是虞衡清吏司之军器科、军需库、硝磺库、铅子库、炮子库,以及工部所辖之钱法堂及宝源局。图海大人了然于胸,下官实在是钦佩之至!”重复一句没有用的之后,郭科还不忘再顺便巴结图海一番。这一下,不仅图海。连一旁尤善此道的诸多汉臣更为之侧目了。 “郭尚书言过其实,图海惭愧。” 没想到,人家图海气淡神定,水来土屯一般,客客气气给“郭尚书”敬了回来。对君子待之以礼是习惯,对小人“荣辱不惊”那就是素质了!【所以有人骂笔者是满遗走狗、数典忘祖的时候,俺依旧待之以礼,依旧就事论事,依旧“荣辱不惊”……大过年的,厚颜无耻的自我表扬一二。看官海涵!】 “呵呵,郭科受教。”被图海火线突击提拔为“郭尚书”的,讨了个没趣,只好自顾自继续说下去: “钱法堂及宝源局,虽由满汉两位右侍郎监管。满汉监督各一人掌管,但奴才知其事大,故而时常督察,确保监收铜钱及铸钱等事万无一失!” “嗯!”福临只此一句。 “宝源局每年收缴各省岁解京铜、白铅之数,奴才也是笔笔过目,断不敢疏忽。” “嗯!” “宝源局鼓铸之钱,按卯报工部,奴才都是按数移交节慎库验收,以备发给各工之用……” “朕知道了。卫周祚,你来说说看!”福临的忍耐终于到了限度,突然打算了郭科的啰啰嗦嗦,直接点了别人的将! “嗻!”那位叫做卫周祚的工部汉尚书,不得不出班回奏。虽然有些勉强,毕竟正在汇报的是自己的“实际一把手”,但皇命更不可违逆。于是,说话之前,卫周祚先冲着张口结舌的郭科施了一个躬礼。 “卫大人请替我奏明皇上,告知各位大人!”油头滑脑的郭科此时还是不跌身价,交代一句之后,体面下台。 “回皇上的话,这军需库,掌管收发旗纛[dào]、账房等物;硝磺库,掌收发硝磺;铅子库,掌收发枪炮铅子;炮子库,掌收储废铁炮子……”卫周祚开口回奏,却在弘毅耳中和那位郭科老兄的流水账一样空洞。 弘毅忍不住仔细观察这位工部汉尚书,长得同样仪表堂堂,也是眉清目秀,难不成和郭科师出一门?刚要放弃,弘毅却盯着这位尚书大人走了神一般! 原来,弘毅发现他官袍底下的朝靴,脚面上居然打着补丁!一位从一品的高管,到皇帝的寝宫来汇报工作、议论朝政,居然穿着一双打了补丁的靴子?! 要知道,这时候是十七世纪,而不是二十一世纪。那时候很多达官显贵都已经学会了公众面前清正廉洁,黑暗角落男盗女娼!可在清初,体面的朝服行头可是为官之人的行业定规!你再穷,朝廷按例每年换发新的朝服朝靴,不至于如此窘困吧。而且仪表不整,那就是罪过。况且,为数不少的年俸、赏银和本部属员的各种孝敬可都是应有之义,加吧起来怎么也不至于如此“故意寒酸”吧!否则监察御史是可以参劾你“为官不仪”的!敢于冒着天下之大不韪而“露穷”,那就有可能是真穷。 由此判断,这位卫周祚,也许会有“廉声”!于是。弘毅还是集中精神听他往下说。 “……臣虽然没有去过朝鲜,但却知道朝鲜一处地狭物薄,工部往来账目之各项物品,在朝鲜那里必定都是奇缺之物!”果然,卫周祚已经开始渐入佳境了。 哦。如此说来,人家卫周祚一开始清汤寡水的流水账,也许是为了照顾自己的满洲头头郭科的面子吧?弘毅大胆揣测。 “……大学士巴哈纳大人已经说了,朝鲜一地缺锦缎、缺马匹、缺铜铁,既然如此,涉及军务的一应物品。他们自给自足定然困难。工部所领工程不算,单论刚才郭大人所言及的钱法堂、宝源局和四库,他们往来之物,或许早就在朝鲜奸商的窥伺之下了。据臣大胆揣测,若是朝鲜鸟枪兵战力可观的话,其造办枪、丸所用的铜铁铅、硝磺炭等物。均为上品方能堪用,如此一来,我大清物产他们必定心中觊觎已久!明安达礼大人,下官所言不知对否?”卫周祚果真说在了弘毅的心中去了! “哈哈,卫大人有眼光!的确如你所言!上次呼玛尔之战,朝鲜鸟枪兵的军械可是不差于我大清火器的!说不定就是从咱自己家里偷偷运过去的!”明安达礼好像遇到了知己一般,大嘴一张就开始漫天猜测起来了。 “啊。明安达礼,你可别瞎说一气!这鸟枪火器,我兵部历来管理森严,怎么可能让那些朝鲜人任意偷去?”一直没有说话,躲在后台看戏的兵部满尚书噶达浑,闻听明安达礼的一番猜测,再也不能落得清闲了,急忙出来“辟谣”。 “就是就是,我们工部也没有此事!”最年轻的郭科本来不敢跳出来,现在有“老革命”噶达浑撑腰挑头。自然急于撇清自己。 “老噶,你急个鸟急?老子是猜测,不是定论。”明安达礼毫不示弱,出言反击。本来这无端的猜测,只是为了在几位尚书面前摆一摆自己的谱。发泄一下自己因为任珍案受到牵连的不满,要说真凭实据,的确没有! “朝鲜所用鸟枪并非我朝定制火器,自然不会是偷运过去的。奴才在朝鲜亲眼眼看过的,明大人一定要据实奏闻皇上知道才好!”瞧见自己的尚书大人吃亏,兵部左侍郎罗科尔昆也急忙站出来澄清,而且拿自己刚从朝鲜得回来的见闻佐证…… 眼瞅着一群满蒙大臣开始嚷嚷起来了,另一边的五位汉臣却是出奇的安静,似乎他们与现在的争吵毫无干系一般。 “众位大臣休得聒噪——”一声尖尖的吆喝声终于在逐渐热络的位育宫明间大殿上空,划开了一道口子一般,人们立即就此打住了。喊这一嗓子的,自然是位育宫主事太监吴良辅。 “臣等失状,请皇上责罚!”第一个出来认错的,居然是到目前为止一句话还没有说的一位汉臣。 “哈哈,无妨无妨。戴明说【说,通“悦”,应念作“戴明悦”】呀,你有何高论呀?”福临全然不很在意的样子,就好像刚才的争吵没有发生过,继续引领着会议的正确进程。 “臣今年三月才由刑部左侍郎升任户部尚书,不敢冒然僭越。”戴明说低头客套,可身形矮小的弘毅却能看到他分明还在偷偷往上观察着皇帝这边,似乎有所期待一样。 “朕让你说你就和盘托出,不必忌惮。再说了,郎球比你任职还晚了两个月,照你这么说,郎球岂不是还不如你明白了?所以,你们身为大臣的,不能因为任职短暂就推诿扯皮、不敢担当,而是应该据实回奏!”福临笑着纠正。 “奴才(臣等)谨记!”众人齐声应诺。 “好,戴明说,你说说看,朕以为,你的画做得好,官差做的一样出色!说吧!”福临把握住“以正面鼓励为主”的基本套路,效果一贯不错。 “臣领旨谢恩!”在抬起头来的户部汉尚书戴明说眼中,弘毅分明看出了那份期待过后的喜悦。 “臣以为,户部后库收缴之物,全赖各省报数充缴。至于应该充缴而未如实充缴之物,则被层层吏员假以手段,中饱私囊。其最后的归处,往往就是各处集市、工坊,这就给朝鲜行商私自采办以可乘之机。”戴明说开始侃侃而谈,却是言之有物。 “好!”皇帝再一次发出赞美之词,而且流露出爱才之情。即使是一直作壁上观的弘毅,也对戴明说这几句话里面展现出的才气有所触动。 “那戴大人又有何应对之策?”问话的是刑部汉尚书刘昌。 “以臣看来,此事不难解决。一是各部明发照会,要求各省府道台,严加核算本省物产,不得瞒报虚报。二是刑部再发严令,详细申明何种物品不可交易于市,要求旗民人等务必遵守。三是京师巡捕三营、五城都察院等各司其职,严加盘查,但凡发现私贩违禁之物者,无论买卖,一律按律严惩不殆。”说完,戴明说没有退回班位,反而满怀期待看着皇上。 哦,此位戴明说有才不假,却也有很强的功利之心呀!弘毅终于做了肯定的决断。 “好!此策可行。学士折库讷。”福临一定是对戴明说此人了如指掌的,也乐于做个顺水人情。 【马】上有人应声而出——“奴才在!”说话的正是学士折库讷。 “【到】那边的桌案前,你可将戴明说之论记录下来。” 【成】为记录员的学士折库讷没有对岗位有丝毫抱怨,一句干脆的“嗻!”之后,就走到一旁的一张旧桌子那里,在执事太监的配合下,奋笔疾书起来。 【功】劳虽然不多,可作为高级知识分子的“学士”折库讷居然成了会议记录员了?你的高论俺还没有领教呢?弘毅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有些失落,似乎少了点什么。 【大年初一弘毅拜年!祝各位读者大大马年吉祥、马到成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五十一章——徐庶进曹营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戴明说得到了皇帝的高度赞赏,而且还得以把自己的话记录在册,以备御览,可谓殊荣,所以心满意得“回身”退回自己的班次。这一“回身”,倒是把弘毅惊了一身冷汗——谁都知道,御驾之前,任凭谁都不敢把屁股冲着皇帝的,可人家戴明说不知道吗?不能够呀!前明的臣子,于礼仪方面都是基本素质的。这只能说明,此人持才傲物! 无怪乎弘毅如此判断,他看不到转过身去的戴明说的表情,却可以观察下面其他四位汉臣的神色!果然都是大惊失色、一脸惶恐。可以想见,戴明说此时脸上的自得与张狂了。再回头看看福临,青年皇帝竟然也是毫不介怀,压根就没有不悦之色!福临喜爱汉臣,或者说喜爱有才的汉臣,居然到了如此地步!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或者“大木参天,久则自折”!弘毅如是预测。 “噶达浑、觉罗郎球。”福临点了两位满臣的名字。 “奴才在!”兵部满尚书噶达浑、户部满尚书郎球急忙应承。 “朕继位以来,你们都是朕的肱骨之臣,也在各部院多有历练。今日朕要听听你们的高见了。”福临及时点将,因为这二人目前为止还没有发表过任何“高见”,除了辩解和应承。 “奴才羞愧。”觉罗郎球率先出班,按照“部门序列”,他的礼部排在噶达浑的兵部前面。论资历,他可是元老。当年福临继位,代善、济尔哈朗、多尔衮、豪格、阿济格、多铎等诸王先在皇太极灵位前立下重誓:如若如何如何,就“天地谴之,令短折而死”。之后。郎球就作为大臣中的一员立下了第二波誓言:“谨誓告于天地:我等如谓皇上幼冲,不靖共竭力如效力先帝时,而谄事本主,豫谋悖乱,讐[chóu,同“仇”]陷无辜。见贤而蔽仰,见恶而徇隐,私结党羽,构启谗言,有一于此,天地谴之。即加显戮!”可见其地位“优上”。 “觉罗不必过谦,还是先议政。”福临宣慰道。 “嗻。奴才以为,戴大人所言句句在理。户部掌天下资财,如今朝鲜小国窥伺天朝禁物,我等自然不可轻饶于他。但如何惩处,请皇上定旨示下。臣等所领各部院。也应举一反三,严行勘验各项军用物品,正本清源,防止有不法之徒钻营接纳、巧取豪夺。”郎球先是肯定了自己的搭档戴明说的言论,接着就准备汇总刚才各部尚书所言,提出严控军用物品的提议。 “好!”福临点头赞许。 “如今当务之急,一是礼部责问朝鲜行使。二是户、兵、工三部。尽快梳理出自己所掌军用物品之详细清单,包含类别数目、矿源产地、造办之处、领用所在、消耗之数等各项,以呈御览。三是六科给事中及监察院,会同各部清查军需物品的账目与实物,凡两项不能对应者,彻查负责之人,开列名单,同样报送御览。四是刑部对那些能力不逮、失察失职,玩忽职守、中饱私囊,甚至里通外国、辜负皇恩的大小官吏。一经查出,勘明邢典,严惩不贷!” 作为大清入关之初的礼部尚书、顺治七年的刑部尚书、顺治八年再任礼部尚书、顺治十二年五月调任户部尚书的老资格,觉罗郎球给各部院分工建议十分详细明了,而且恰当公正。体现了元老的价值。 特别是他明确提出了“军需物品”这个概念!而且还要求将“军需物品之清单,包括类别数目、矿源产地、造办之处、领用所在、消耗之数等各项”,一一详细列出,这可就是一大创举了! “好!折库讷,你都记下了吗?”福临很是赞同,生怕有所遗漏。 “奴才记下了。”桌子旁的折库讷朗声回奏。 “觉罗郎球的确是我大清的元勋之臣呀!还有什么补充?”福临谦虚询问郎球。 “皇上过誉,奴才惶恐。奴才才疏学浅,所陈之事,再无其他了。”觉罗郎球恭恭敬敬地回奏道。满洲的奴才,在皇上主子面前,即使功劳再大,也不敢有丝毫得意之色,与戴明说刚才的表现形成了鲜明对比。 “好!噶达浑,今日虽然自朝鲜私贩御马起,最后却是要落到各项军备之上了,这是兵部的本职。你和符献有何议论?”福临归总概括的能力也是出色,这御前会议开得质量不低! “奴才惶恐。适才各位大人所言,奴才实在是受益匪浅。”噶达浑这句话似乎不像是客套,而是有感而发。诚如福临所言,绕来绕去,最后都落脚在了“军备”。作为兵部满尚书,这其中的份量,他噶达浑必须是异常清醒才好。 “嗯,朕今日其实也是在给你做嫁衣,保你他日立下卓越战功。到了那时,你可不能忘了今日各部大臣对你的鼎力相助呀!”福临意味深长说了一句。 “奴才明白!”噶达浑看了看刚才还和自己“较劲”的明安达礼,两人相视一眼,算作心知肚明。皇帝这句话,分明就是指向这御前会议之前,他们君臣三人正在商议的用兵北地、对付罗刹的事情了。而这朝鲜,虽然“蕞尔”,却夹在要冲之地,对北伐之举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至少,要保证它不能成为掣肘! “明白就好。你和符献两人,有何打算?”福临很满意噶达浑言简意赅的表态。 “李大人,你有何高见,不妨面奏皇上。”兵部满尚书噶达浑出人意料的对兵部汉尚书李际期十分客气,这也与时下满臣对汉臣的普遍态度大有迥异。 “下官还是遵从皇上圣谕、听从尚书大人调遣吧。”李际期躬身施礼,却没几句有用的话出口。 “符献啊,你胸中有大才,奈何却似徐庶进曹营一般呢?”福临有些气馁,表情幽怨的说道。 弘毅在一旁暗自感慨:看来这《三国演义》的确对满清影响深远呀!说不定后世很多有关《三国演义》的歇后语啥的。有不少是满洲人的贡献呢!【纯粹玩笑,皇汉勿喷!】这一句“似徐庶进曹营一般”,岂不就是后世的那句“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吗?可根据《三国志》裴松之引注《魏略》中记载,赤壁之战时,徐庶被派往镇守长安。以防西凉马腾。赤壁之战后,徐庶很好的起到了谋士的作用,深得曹操喜爱。曹丕继位后,徐庶官至三公之列,在诸葛亮北伐时也为司马懿出了不少主意。历史上的徐庶和《三国演义》中写的是完全两个人。所谓“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是完全没有根据的。徐庶非但不是一言不发,而是说了很多话。否则他决不可能会官至三公。如果不说忠义的话。徐庶真是一个不错的谋士。 看来,李际期一定涉及所谓“忠义”的问题!弘毅如是判断。 “臣,才疏学浅,难承圣望。”李际期更幽怨地跪下来回禀。 “李大人,皇上对你有知遇之恩,更有宽赦之情。可你总不能如此消沉萎靡不是?就连我都知道你是有才干的,为何不能为大清好好效命呢?”噶达浑不去说兵事,反而当场规劝起李际期来。这可引起了弘毅的极大兴趣——这里面一定有故事! “尚书大人,下官辜负您的器重了,更辜负圣恩,请皇上治罪!”李际期绕来绕去,就是不肯说出心里话。 “李大人!你平心而论。皇上对你如何?你那首《满字诗》,我们这些不懂汉文汉诗的满洲人都瞧出来了,你所说的所谓胡虏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皇上不还是毫不介意?这种眷顾你就不感念吗?”噶达浑看了一眼御阶之上的皇帝,见没有什么声音,又接着说道: “我听范文程公曾经说起过,你们汉人做皇帝的时候,哪一个不是都弄出许多‘因言获罪’的大阵仗来?我满洲入关,却对你们汉人的那些诗文够宽容的了,除了坐实诬陷之罪的,皇上又何时让你们‘因言获罪’了?” “噶达浑。不得胡言乱语!”福临耐着性子等噶达浑讲完了,这才作势有些恼怒的意思,制止了噶达浑。 “臣等有罪!”这下倒好,余下的四名汉臣听了噶达浑的高论,不得不集体请罪、跪成一片。 “众位爱卿快快请起!这是哪里话!快快起来吧!噶达浑。你信口雌黄,不怕朕治你得罪吗?”福临甚至一下子从御座上站起身来,俯瞰着阶下众臣,伸出胳膊频频招呼。 “奴才领罪!”噶达浑急忙也跪下,效果出来了,皇帝表扬自己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真得治罪? 好不容易,一群汉臣才在皇帝的再三宣慰下站起身来,各归本位。 原来,李际期是明崇祯十三年(1640)庚辰科的进士,后来“随大流”而仕清。顺治二年十二月,李际期以户部主事升为浙江按察使司佥事,提调学政。六年升为本省布政使司参议[1]兼按察使司佥事,分巡金衢道。顺治九年再升调江西按察使司副使岭北道。顺治十年五月返回京山任通政使司左通政,颇受重用,不到一年升为刑部右侍郎,之后升刑部左侍郎,十二年二月升任工部尚书,三个月后又改任兵部尚书。这个履历,在满臣中都可谓格外拔攫的。 就在浙江“提调学政”期间,李际期主持金华试务,见汉人生员拖着辫子埋头疾书,不禁联系到“剔发令”,有感而作诗道: “满洲衣帽满洲头,满面威风满面羞; 满眼干戈满眼泪,满腔忠愤满腔愁!” 这首诗因“满篇”全是“满”字,故而被称作《满字诗》,很快得以流行。福临皇帝对此事是知道的,故而刚才还拿这件事与李际期“无状”地开玩笑,无奈李际期心有余悸,反而吓了一跳。 以福临的智商,一定不会看不出诗中散发的隐愤,却并未治罪李际期,反而在之后的六年时间里,把他从秩从四品的布政使司参议,步步高升至从一品的兵部尚书,可见对李际期足够器重了,更可见福临的慕汉程度与胸襟气量。此事引申而出的,就是清初之时,所谓“文字狱”之风其实尚未形成。 “符献,满汉一家就真的如此之难吗?朕这个皇帝,就真的是你们汉人所说的胡虏吗?”也许是情到深处了,福临陡然发问,悲切异常。 “皇上……”李际期也是情何以堪的样子,只叫了一声“皇上”,却哽咽起来,满是委屈,也有幽怨。 “唉——罢了!符献,今日我们还是议论朝鲜一事。你是兵部尚书,你也说一说吧。所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可否?”福临貌似有些气馁,但还是不忘正事,更是近似恳请一般。 “臣遵旨!”李际期突然目光一亮,瞬间换做了百倍精神的样子,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一样,应声承诺!这可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1]清初,布政使下设左右参政、参议,驻守在某一地方,称为守道;又按察使下设副使、佥事等,可去分巡某一地方,称为巡道。乾隆时裁撤上述参政、副使等官,专设分守道、分巡道,带兵备衔,管辖府州,成为省和府州之间一级机构,叫作道员。在名义上,道应是省的派出行政机构。清朝还设立一些专业道员,如负责河务的,负责盐、茶、粮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五十二章——管控军需物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突然“振作起来”的李际期,果然是不负圣望,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开始了从来没有过的长篇“论政”—— “臣以为,朝鲜蕞尔小国,违逆天威、触犯龙鳞,如我天朝恩威并施,加以责罚提点,实在是他们咎由自取。而如何责罚,臣以为可先由礼部拿出一个章程,再奉上谕而行。至于详细之处,臣窃以为,皇上早有大略,故而不敢揣测圣意!” “呵呵,符献知朕!”福临正满足于一贯默不作声的“幽怨之臣”在自己的提点劝慰下开了金口,自然不会计较自己“大计已定”的心思被他“看穿”的些许尴尬。 “至于刚才各位大人关于各项违禁之物要正本清源、严加管控的种种议论,下官也以为甚是高明。”李际期几乎是冲着身旁两边的满汉大臣行了一个“罗圈揖”,这也让素来不被这位“清高之人”垂青的众人甚是“莫名其妙”。 “然,际期以为,军国大事所涉军需物品范围甚广,今日我等议论所及,尚不足其一二。若不尽早详加勘定,迟早贻误大事。”李际期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不自觉屏住呼吸,没有人插话,因为大家心中都在各自算计着自己能想到的“军需物品”都有哪些,一时半会儿还真是不能穷尽。 “有些物品,只可在军、不能属民。有些物品却兼而有之,不易分辨。若是如此,则更需分辨,因为其在民,则为生计;在军,则为安危。无论军民,皆为社稷。此事不言自明。”李际期看了一眼皇帝,继续意味深长的说: “为今之计,臣恳请皇上,依从郎球、图海二位大人之计。以及各位大人的金玉之言,谕令户、兵、工三部,从速修订各部《军需则例》,详加规定。”一边说,李际期一边给两旁众人无论满汉,又来了一个“罗圈揖”。这可让那些素来以为这位李际期“自视清高、不善交际”的满人汉人大跌眼镜。有几位还不自觉跟着还了一个半礼。 “臣恬受皇恩,历经户部主事和工、兵二部尚书,对三部所涉项目也多少有些了解,先将这户、兵、工三部的军需则例做个梗概,请诸位大人斧正,请皇上圣裁!”李际期终于转了回来。面对御座详细说起。 “户部军需,主要为:俸赏行装,记各级从军官吏及土目土兵俸禄数额;盐菜口粮,记各级官吏随军出征及驻防官兵、绿营官兵、土目土兵、投诚人员生活用度之费;骑驮马驼,记各级官员配备马匹、骆驼;运送脚价,记运送军粮、军火、军械、军饷等军需物品费用;整装安家工食口粮,记大夫、供事、书识画匠、渡夫水手、站夫、押差夫、工匠等为军事差遣的各类杂役人员俸禄发放;采买办解。记买米麦豆草、马驼牛羊、纸张笔墨、药材等物销奏;折价抵支,记官兵口粮折价、出征官兵骑驮马匹及沿途解送马驼牛羊发放草料。还有杂支一项,记旅差杂费。” “郎大人、胡大人,际期所言虚否?”李际期说完户部“业务”,当即征求户部两位尚书的意见。 “李大人所言不虚。非但不虚,本官多有受教!”郎球代表胡世安立即表态,心中却想:此李际期,果然有才!只可惜,总是有些自怨自艾…… “承让!”李际期也仅仅一句客套而已,接着就不管不顾一般往下继续: “噶大人所辖兵部。臣以为其军需主要是:廪粮车马锅帐,记各级将官配备随员、马匹,以及官兵发放锅帐、生活费用;安塘夫工,记塘站马夫工食、马匹草料、顾用车马经费,以及号书兽医盐粮、出派京兵配备车马之规;军功议恤。记军功加级、阵亡加赠及录用子弟、优恤出征阵亡病故兵丁眷口之规;阵亡赏恤,记阵亡伤亡袭职、阵伤给赏、伤亡官兵准恤定限、错报阵亡处置、降革官兵阵亡恤赏、办理议叙恤赏限期等;土司军功议恤,记对土司官兵奖赏军功、抚恤伤亡之规。” “噶大人,下官冒昧了。”这是说给满尚书噶达浑的。 “符献客套,却言之有物!”噶达浑倒是很钦佩李际期这个汉尚书,替他们兵部在众人面前长脸! “工部军需,大体有:配制火药、制造铅弹、制造火绳、铸造炮位炮子、设窑烧炭、一切军装器械、杂项、化毁炮位、制造地雷火弹、制造皮衣等项、配制炸药、配制弩药、修理道路、搭造桥座、制造渡船,等等。囊括军械制作的用料标准、工序及所需经费。其中多有详细,勿要详加规定。如配置火药,用硝、磺、柳炭灰各几何?器具人工合银几何?煮硝每百斤用柴几何?火药每斤费工银几分?如是等等,不厌其详,而这火器方面,臣实在不如‘汤太常’所专长,请皇上时常备询之。” “朕知道了。”福临甚为感动,一口应允。 “老臣惭愧!”一直没有讲话的汤若望立即起身,更加动情的冲着皇帝作揖,也拜了拜下面的李际期。 “汤老玛法实在过谦了!际期在前朝做进士的时候,就知道您的大才,可惜……还请您多多匡扶大清,造福天下万民!”李际期也有些动情,但又瞬间克制住自己,继续说下去了。 “臣刚才所论三部军需,其实只是各司其职的摆布。若要将各项军需之物统一调度掌握,还需要一份详尽的名目罗列。这件差事,必须让各部院群策群力才行。臣恳请皇上下旨,择一贤能之人,从中提领才好。” “嗯,有理。” “臣冒昧,皇二子虽然年幼,然天降祥瑞、亘古未有——木兰演武、惊为天人;控诉罗刹、义正言辞;宗室五旗、人人信服;提掌皇仆、利在大清!凡此种种,也请皇上用人不疑,人尽其才!” “朕……知道了……”福临没想到李际期居然议论起自己的皇室成员来了。有些不明所以,却闻听句句也都在理,又心中动容。 “李大人过誉了,玄烨愧不敢当!”一直做“观察员”的弘毅也只能抱拳施礼,心中却是十分的惊诧—— 这位李际期不声不响的。怎么什么事都好似瞒不过他的眼睛一般,几句话就把自己穿越以来的小小“功劳”罗列出来了?而且罗列的很有学问,分别从“武备、大义、宗室、大清”四个角度做了阐释。若是往深入里分析,岂不是说自己“文治武功、皇亲臣民”都能涵盖了?这要是皇帝“小爸爸”想明白了,自己的确有才!但若是想歪歪了,自己小命休矣! “臣再无他话!请皇上圣裁!”李际期说完。眼中的那团闪烁终归黯淡,就像心中的小宇宙逐渐熄灭一般,又回归了忧郁哀怨的“本色”。 “好!符献大才,实乃朕之万幸!来人呐,赏兵部尚书李际期双眼花翎,加俸一倍!”福临大喜过望。慨而慷之!这一下可是在满臣汉臣中引起了轰动! 原来,花翎在清代是一种“辨等威、昭品秩”的重要标志,非一般官员所能戴用,其作用是昭明等级、赏赐军功。有清以来,皇太极、福利都三令五申,既不能簪越本分妄戴,又不能随意不戴。如有违反则严行参处。 特别是在这清初之际,规定更严:皇室成员中爵位低于亲王、郡王、贝勒的贝子和固伦额附(即皇后所生公主的丈夫),才有资格享戴“三眼花翎”;宗室和藩部中被封为镇国公或辅国公的亲贵、和硕额附(即妃嫔所生公主的丈夫),有资格享戴“双眼花翎”;五品以上的内大臣、前锋营和护军营的各统领、参领(担任这些职务的人必须是满洲镶黄旗、正黄旗、正白旗这上三旗出身),有资格享戴“单眼花翎”,而外任文臣皆无赐花翎者。由此可知花翎是清朝居高位的王公贵族特有的冠饰,而即使在宗藩内部,花翎也不得逾分滥用;有资格享戴花翎的亲贵们要在十岁时,经过必要的骑、射两项考试,合格后才能戴用。但后来花翎赏赐渐多。诚如清宫戏中动辄赏赐双眼花翎一般。 但顺治以来,颁赐从一品的汉臣双眼花翎,享受宗室待遇,简直是闻所未闻! “臣谢恩。”李际期却仍是十分淡定! 弘毅注意到下面的所有人,对李际期的表现都是大摇其头。估计还是慨叹此人太过孤僻吧。 看着吴良辅亲自给李际期恭恭敬敬换上了“双眼花翎”,福临这才重回正题: “众位爱卿,今日你们所言甚合朕意。哦,朕一时疏忽了,还有两位没有议论。汤老玛法,你有何高见?” “臣只是备询,不敢僭越。”汤若望明清通吃、满汉皆友,这一般场合下的明哲保身之道,不比任何人差。 “老玛法过谦了。若论火器军需,你可是当仁不让才好!”福临知道汤若望是在给下面站着的诸多一品大员演戏,毕竟他屡次卓拔,至今也不过正二品而已。 “臣领旨。诚如李尚书所言,若要开列军需物品之详细清单,臣一定配合主事的大人,倾尽全力,万不可有所遗漏疏忽才是。”汤若望点到为止,根本不去涉及在他看来错综复杂的各部院之间的利益分配。 “好,有老玛法此言,朕也就放心了。”福临很欣赏汤若望的超脱,在他眼中,这才是摒弃什么满汉之别、朋党之争之后的“忠君爱主”! “哦,对了,还有一人,朕也是要好好听闻的。折库讷,你也说说吧。”福临侧了侧身,没有忘记一直在御阶之下的书案上奋笔疾书的学士折库讷。 “嗻!”折库讷从容搁笔,绕过书案,这才朗声作答: “奴才以为,汤老玛法精通火器,虽是西番而来,一体忠心事主,功劳卓著,深得圣宠。我大清保有四海,凡仰慕中国、效忠大清之人,皆可为皇民臣子。我等做奴才的,皆不可抱有成见,辜负圣恩。今日李尚书、汤太常所言,下官颇受教!” 这句话看似表扬汤若望、李际期,却是在批评那些出工不出力的汉臣,又反过来囊括了李际期一贯的消极情绪。弘毅闻听,突然有些激动——这家伙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客观公正”的人啊! “嗯,朕知道了。不过朕是让你说说今日所论之事,它事不论。”福临虽然认可此话,但因为照顾李际期情绪的关系,所以没有给折库讷任何正面或者反面的评论。 “嗻!奴才欲启奏两件。” “准!” “谢皇上!其一,奴才也是奉旨去过朝鲜的,故而一路之上留意打探,才知道朝鲜虽为臣国,却一直在我大清和倭国之间首鼠两端,姝为可恼!” “何出此言?”福临闻听“倭国”二字,不禁心头一动,想起那日玄烨被“托梦”,太祖皇帝努~尔哈赤所说的那句“倭寇不除、我心难安”来了,急忙追问。 就连一旁的弘毅,闻听此言也是兴趣大涨,直勾勾盯着折库讷等着下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五十三章——朝鲜与倭国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PS:今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谢谢各位的支持!祝各位:马年第一个工作日——马上过完!大吉大利!顺利吉祥! 不但是皇帝福临和皇二子玄烨,其他诸臣都对一个小小的朝鲜行商私贩禁物之事,居然能牵扯出背后的倭国来大感震惊,纷纷屏住呼气。毕竟,此时虽然东南沿海郑氏之乱已经降服,可西南尚在“戡乱”,如果东北的朝鲜和倭寇沆瀣一气,那可是雪上加霜! “回皇上的话,朝鲜与倭国私相授受已久,臣服之心未实。然而朝鲜却阳奉阴违,时常谎称倭国有再次攻伐其国之心,借机高筑楼台、整军备战。此事在顺治七年之时,皇上早已命觉罗巴哈纳大人等、赍敕往问直伪。”说完,折库讷回头望了巴哈纳一眼,就暂时不说话了。 “启禀皇上,正是如此。顺治六年六月,朝鲜国王李倧薨。八月,皇上遣时任礼部启心郎的渥赫等往祭李倧,并赐谥庄穆。并遣户部启心郎布丹、侍卫撒尔岱充任正副使,赍诰命并敕谕、诏书,前往封朝鲜国世子李淏为朝鲜国王。但新王李淏不曾专疏谢恩。皇上遂于次年正月遣大学士祁充格和奴才等再次赍敕责问李淏此事。”当年作为户部尚书,觉罗巴哈纳的确是这件事情的亲历者,所以说起来丝毫不差。 “嗯,朕记得此事。你可详细说来给诸位听听。”福临看了玄烨一眼,权当给儿子补一补自己英明神武的历史功绩。 “嗻!结果奴才等到了朝鲜,那李淏却百般狡辩,说什么倭情万分可虑,倘遇警急无计奈何。他们还想加强城塞修筑、兵士训练等事。吾皇圣明。当即颁下严旨,申饬李淏曰:‘概观情辞,虽系王之所奏,而奏中语意,实非出于王心。必由奸臣造意。若倭果恃强侵犯尔国,大兵拯援断无迟误之理。尔国奸臣,误以天下未尽平定、盗贼未尽灭息,恐调尔国兵马,故预设虚揣,诈诿倭情尔。今天下业已混一。亿兆尽归版图矣!尔今又欲修筑训练。此皆乱臣所出之言也!昔尔先王不忘我朝恩德,竭尽忠诚。今王岂有不欲竭尽忠诚之理?不特此一时也,即将来朝鲜嗣王、子子孙孙、无间世代,其尽忠竭诚,永如山河之不改易。岂应有渝忘之时乎?此特在下奸臣朋比结党、启无穷之乱源耳!’” 好记性的觉罗巴哈纳一口气背诵一大段当年福临的诏书,着实把福临高兴地可以。脱口而出道: “说得好!” “皇上圣明!”众臣子“习惯性”应和一声,尤其是小玄烨喊得最起劲! “于是,奴才奉旨再去朝鲜,并提取庆尚道观察使、东莱府使等朝鲜官员详细讯问。方知倭国与朝鲜素相和好,并无怨乱、兵伐之事。朝鲜国王前奏,实系欺罔巧诈之语。皇上圣明之至,据此于顺治七年五月再次下旨曰:由此观之。朝鲜其修城集兵、整顿器械之事,原与倭国无涉,专欲与朕为难也!尔既欺罔巧诈、负恩悖礼,朕惟备之而已。夫复何言?”巴哈纳说完,雄赳赳冲着皇上倒头拜拜,大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更是齐齐跪倒,山呼万岁。 “哈哈!好,都起来吧!朕当年得以洞悉朝鲜阴谋,也是众位爱卿尽心办差的鼎力!哈哈!”福临很是满意。 “皇上英明之至!”折库讷还意犹未尽再多喊一句,用来提示皇帝自己还没展开呢。 “呵呵。折库讷,你继续讲。”福临很是善解人意。 “嗻!皇上早在顺治七年就识破了朝鲜人的首鼠两端,并且警告他们我大清可是枕戈待旦,不怕他不臣之心。可他们居然执迷不悟。奴才今年五月自朝鲜返国,一路上所见所闻委实可证。但若说朝鲜私下结纳倭国意图不轨。奴才道听途说暂无实据,不可蒙蔽圣听。但朝鲜蕞尔小国,每次行使却携带大量银两前来贸易,银从何来?其中缘由奴才探查出了一二,特此禀报。” “讲。” “除了每年一次的‘朝鲜贺冬至、正朝、万寿三大节兼岁币使’随行三百余人外,朝鲜别使行成行日期、来朝次数均不定,但随行人等也多在三四十人。按照前明成例,朝鲜朝贡使团都携带‘八包’用以与我商民交易。八包者,前明时,朝鲜王庭明令使臣不得携带白银,而是给正官每人人参若干斤,装八包,其实就是他们的盘缠路费而已。但我朝以来,严禁买卖人参,朝鲜王廷遂将‘人参八包’改为‘银两八包’,以银包立法,且令使臣自备银。奴才留意打探之后才知道,朝鲜大行使每人来朝,携带银两多则三千两,少则二千两。故而,二千两银为一八包矣。” “哦?”福临明显是没有听说过此事,听得很认真,很投入。 “若一朝鲜使团携带四十个‘八包’窠,则其总价达八万两银子以上。故而,如今朝鲜每个使团,包括皇历及无时赍咨官,均携带大量白银,动逾十万。于是,就连朝鲜人自己都说,他们一岁渡江之银,几至五、六十万之巨。” “哦,你是说,他们这些银两,难不成是倭国资助?”福临忍不住发问。如果是倭国资助朝鲜使团,那这两个国家的关系会亲密到何种程度?! “皇上,据奴才所知,倭国倒也没有资助朝鲜。但,这笔巨银单凭他们自己民人物产,也是不能成行的。究其原因,乃是朝鲜大做天朝与倭国之中间行商,大抵的流程是:朝鲜商户大量收购本国土产人参,卖给在‘釜山’的倭国商人以换取银两,然后从朝鲜使团大小官员手中买得‘八包’贸易之权,并跟随使团赴我朝,沿途大量收购绸缎、白丝、日用杂品等物。再运回朝鲜,或转售倭人,或在本国买卖,可牟巨利。当然,除白银外。朝鲜规定也可以用土产货物代充包银,多为烟草、皮革、纸张、布匹、海产、药材、一应玩物等。”折库讷一口气说完,却也清楚明白。 “釜山?”弘毅故意脱口而出,一脸好奇状。 “贝勒爷,正是釜山。您知道?”折库讷十分惊讶小玄烨的重复。 “玄烨,不可造次!”福临正要发问。却被儿子抢先,有些不悦。 “皇阿玛赎罪,儿臣只是好奇,这朝鲜的地方,叫做‘斧山’的,难道是像斧子一样的山吗?”弘毅急忙找补回来。 “呵呵。朝鲜鄙陋之地,其名自然不雅。”福临稍作安抚。 “吾皇圣明,此釜山一名,的确是为‘釜状之山’意,乃是据其城后山的形状而得名。此城面海而设,前有海港,全名应为釜山港。”说此话的。却是和吴拜、折库讷一起奉旨赍敕朝鲜的兵部侍郎、觉罗科尔昆。 “哦,朕知道了。你们用心办差,朕心甚慰。”福临冲着科尔坤点了点头,算作鼓励。 可弘毅经此一提醒,突然有了一点小小的冲动,心思一转,接着继续“造次”发问: “可这釜山港为何会有倭人行商?” “贝勒爷有所不知。前明之时,釜山港即被朝鲜指定为开埠通商之口岸,并与倭国开展贸易,并允许倭人在此定居。万历壬辰年(1592年)朝鲜之役后。釜山被倭人侵占,遂有大量倭国商人蜂拥而至,战后就成为朝鲜与倭国通商之重镇,及至今日也是如此。”这次折库讷没再给别人机会,自己娓娓道来。 “嗯。如此说来,朝鲜行商岂不是吃力扒外之辈?拿着朕给他们的丰厚回赐,竟然去和倭人贸易?”福临也没再给玄烨机会,终于说出了自己的不满。 “皇上明察!这朝鲜实在不守人臣之道!顺治五年正月,皇上就勘定了丰厚的回赐之物。胡尚书,是不是如此?”礼部满尚书恩格德及时出马,巴结皇帝,却将最难的记忆力考题丢给了比较擅长此道的汉臣搭档。 “正是!当年,朝廷遣学士额色黑等赍敕往谕朝鲜国王李倧,皇上敕曰:‘天朝所与使臣礼物,皆出自民间。诚恐扰费,先已减免。今复虑,仍烦百姓,再行酌减,定为条例:正使,银五百两、棉二百疋、布二百疋、苎布六十疋、豹皮十张大、纸五十卷、小纸一百卷、水獭皮三十张、青黍皮十五张、花席二十张、鹿皮七、张顺刀二口、小刀十把、被褥一副、靴袜各一;双鞍马一匹、空马一匹。此外尽行停止。副使,银四百两,余如正使。一等人银一百两、棉四十疋、布一百疋、小纸八十卷、被褥一副。二等人,银六十两、棉二十六疋、布八十疋、小纸八二卷、被褥一副。三等人,银四十两、棉二十疋、布五十疋、小纸六十卷、被褥一副。’以上各款,俱永为定例。”礼部汉尚书胡世安不负众望,一口气背诵下来,纹丝不差! “好,两位爱卿果真肱骨!礼部不辱使命!”福临急忙表扬鼓励,不等臣下迎奉,自己也来了兴致,脱口而出: “不仅如此,顺治六年正月,朕遣大学刚林等,传谕朝鲜国朝觐使臣曰:朝鲜一年一朝,原定阁臣一员、尚书一员、书状官一员,共三员代觐。今念尔国阁臣、尚书,垂白衰老者颇多,且道路遥远。此后或阁臣、尚书一员,侍郎一员,令其代觐。书状官仍旧。朕是不是仁至义尽了?”。 “吾皇圣明仁慈!”福临得到的回应自然是众口一词。 “皇上圣明!故而奴才以为,这今后的朝鲜行使,必须加以羁縻才好!”折库讷也是如愿以偿的样子,连声称颂。 “嗯,恩格德,胡世安!”福临在群情亢奋中终于拿定了主意。 “奴才(臣)在!”两人闻听急忙出班。 “尔等礼部要记下此事,再行勘定会同馆开市和对朝鲜使团的各项优抚之策,并对违禁物品的禁令和检查再行严格。详加部议之后,速来报朕。” “奴才(臣)领旨!” “折库讷,你说的第二件事为何?”福临头脑很清楚,是一位合格的会议主持人。 “谢皇上隆恩。奴才以为,这军需物品若要掌控详尽,单凭一部一院委实难办,单靠满臣汉臣同样乏力,不若不论满汉中外,唯举贤能而任用之。”第二件事了了数言,却委实比第一件事更加涉及要害! 折库讷此言一出,福临先微微点头又稍稍摇头,汤若望、五汉臣均做矜持状,一帮满臣之中,图海倒还淡定,其他人可都是大摇其头,议论纷纷——你折库讷破坏了大清“首崇满洲”的国策你知道不?一股清算的暗流在满沉重涌动起来…… 可“满清”的小贝勒爷玄烨却突然睁大了眼睛,充满崇拜地望着这位顺治九年壬辰科满洲一甲二名进士、如今年不过二十七八,却已经是“内国史院学士充日讲官”的年轻满洲小伙,暗自赞颂道——行啊你,你是大清朝“族群生而平等论”的先行者呀!我,看好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五十四章——奴才与臣子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年轻的学士巴海一句“不论满汉中外,唯举贤能而任用之”的“狂语”,再一次引起了位育宫御前会议的波澜,而且注定会是最最凶猛的一次! 若论及五位汉臣此时的心情,恐怕再加上汤若望也一样,那是同一种感受——感动! 汉人不说,即使是被皇帝福临尊为“国师”一般的“通玄教师”汤若望,心中也是清醒得很——入华以来,特别是仕清以来,自己虽然备受皇家看重,可那是偶发性的小概率事件,只针对自己这个特例,而不是普惠全体教士的。若不是当年废后静妃得了急症感冒,皇太后布木布泰遣了苏麻喇去找自己这个当时内城中唯一的教士,若不是人家小皇后身子板坚挺,自己这才成为皇帝一家的座上宾,还成了皇帝的“爷爷辈”!或许不知道哪一天一觉醒来,众多教士作为“西来之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会被赶下神坛、撵下大洋! 所以看似风光无限的汤老玛法,其实无时无刻不在夹缝中求生存,其间难处唯有自知。第一次有满臣说出这种暖人心窝的话,岂能不动容?但深知当下政治大环境的汉学大家汤若望,明智的采取了和所有汉臣一样的对策——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但几位满臣之中,却有人率先发难了。 “折库讷,亏你还是满洲进士、内国史院学士!毕竟还是年轻,不晓得祖宗基业的得来不易!难道太祖太宗的遗训你都丢在关外了不成!”首当其冲的,是少保兼太子太保觉罗巴哈纳。只见年届五十的他气得身体微颤,直接拿手指着御座下方左首的那张旧桌案,狠狠瞪着年轻的折库讷。 “就是!少保大人说得一点没错!你这就是汉人所说的‘数典忘祖’!竟然忘记了‘首崇满洲’的第一国策!”还不等折库讷张嘴辩解。后面跟进了一位满臣,言辞之间更是诛心!弘毅看过去,果然是和折库讷几乎同样“年轻”的工部左侍郎郭科。 “皇上,奴才可否自辩一二?”折库讷没有搭理两人,而是转向福临征求意见。 “折库讷。既然觉罗巴哈纳说你把太祖太宗的遗训都忘记了,这可是重罪,准你自辩。说不好,朕可保不了你!”福临面无表情的指示。 下面的图海似乎有所顿悟,居然抬头望了望说话模棱两可的皇帝。弘毅看到,有此表现的除了图海。还有觉罗郎球、噶达浑、明安达礼三人,当然也包括另一边全体五位汉臣。余下的人,主要是觉罗巴哈纳、恩格德、吴拜、郭科和觉罗科尔昆这五人,全然没有将皇帝的暧昧态度放在心上,而是一直怒气冲冲盯着折库讷! 又一次针锋相对的博弈将在这次御前会议上演了,只不过。这幕戏的主角,应该是几位满洲大臣了。 “奴才领旨谢恩!”折库讷从地上爬起来,不紧不慢的说道: “下官有一事不明,求教明堂。”折库讷所说的“明堂”,是指做过兵部尚书的明安达礼。 “哦,学士尽管开口!”明安达礼豪爽接招。 “谢过明堂。今年您统兵大破罗刹,扬我八旗威风。可否请您坦诚相告。此次大胜,可是单凭我八旗将士一己之力?” “这个嘛……”明安达礼有些尴尬,急忙眼神寻求皇帝的指点。 “明安达礼,今日会议的皆是朕之重臣,你可据实作答。”福临很是大度。 “嗻!呼玛尔之战,的确不尽是我满蒙八旗之功。若不是沙尔虎达带来一百朝鲜鸟枪兵,战事也许会有所延宕……不过我有皇上和皇二子的军令、上策,就是一味采用围困之计,也要让那些罗刹匪兵一个不落地饿死在呼玛尔!”明安达礼据实说道。 “谢过明堂!”折库讷躬身施礼,举手投足间已颇有汉家书生的儒雅之气了。 “皇上。奴才先要请罪。”折库讷再次跪拜皇帝。 “哦?你先说说看,朕再定你是否有罪。”福临表现得很沉稳淡定。 “嗻。奴才与沙尔虎达之子、现任宁古塔章京巴海,本是顺治九年壬辰科满洲一甲的二、三名,算是同年。故而多有私交,也时常书信往来。于是奴才得知了一些呼玛尔之战的原委。这本不该奴才得知之事。因而请罪。”折库讷也是坦然相告。 “哦,原来如此。你和巴海都是同科一甲,自然惺惺相惜,本不为过。不仅如此,朕也知道,你和一甲头名麻勒吉[1]也是极为要好的,这还是麻勒吉亲口告诉朕的。你们都是朕的近臣,难得你们对朕如此坦诚,恕你无罪。往下说吧。” 汉化颇深的福临对严禁而不止的同科汉人举子贡士之间“拜师认友”的“陈年旧习”早就见怪不怪了,虽然明令禁止,可人情世故使然,禁也禁不住的。所以大度一挥手,示意“没啥大不了的事儿!” “谢主隆恩!巴海也只是告诉奴才说,朝鲜虽为蕞尔小国,多有不堪,但其鸟枪兵确实有堪用之处,可为我朝所用。奴才就想,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更有‘寸有所长、尺有所短’之说。我大清八旗固然天下第一,但却不能面面俱到,否则只能骄兵必败。若非如此,太祖太宗又怎么会重视火炮之厉害?太宗皇帝更是亲自督造六十门红衣大炮,一举拿下了松锦之战。若非如此,红衣大炮怎能成为我大清定鼎中原的利器?八旗独步天下,其根本自然是骑射,但广采天下武备之长而为我所用,也是必由之路。只有如此,大清才能长盛不衰。” “嗯,郭科,火炮之历的确是太祖太宗遗训之一,看来折库讷并非数典忘祖之辈呀!”福临笑着调侃工部满尚书一句,还没等他开口。却又立即接着说道: “折库讷,你继续往下说吧。”福临心想:这些日子人家折库讷作为日讲官,可是给朕说了不少了,朕也是赞同的,就看你们接受不接受了! “嗻!故而。我大清有包容天下所长的雄心,才会让擅长鸟枪的朝鲜兵协助平匪,才会有阿尔巴人的来归。当然,军需物品严加管控之后,再加上汤大人、贝勒爷的火器营,阿尔巴人佐领等的助力。奴才相信过不了多久,在我大清的火器面前,朝鲜人那点看家本领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过,既然可以将朝鲜人之长为我所用,为什么不能让历来精通火器的西来之人、前明汉人也效命军前?既然效命,那就不若不论族群出身。只问才能功绩,也好让人才辈出,让我大清蒸蒸日上!”说完,折库讷跪倒叩头,声声入耳。 “好,你起来吧。诸位爱卿,有何高见?”福临笑面众臣。 “皇上。奴才以为折库讷混淆视听、蛊惑皇上,其罪不赦!”礼部尚书恩格德抢前一步,同样以头碰地。 “起来说话,今日会议,后面就不要再跪了,都站着说话。”福临不露声色。 “嗻!”恩格德起身之后,怒气未消,开始“炮轰”折库讷: “虽说汉人曾经擅长火器,但我大清入关之前不就晓其利害、加以善用了吗?即使当年主要是靠孔有德等汉臣献来红衣大炮而加以仿制,但我朝不也论功行赏。将几位有功汉人逐一封王拜公的?这还不够吗?现如今八旗有汉军,辅之以绿营,都是那些汉人报效朝廷、效命皇上的出路。一旦坏了首崇满洲的国策,我满洲人丁不足,假以时日。这大清的天下,岂不成了汉人的?皇上,折库讷居心叵测,甘为汉人鹰犬,应该诛杀!” 恩格德此言一出,折库讷还没怎么样,汉臣中刘昌却抢着出班跪倒: “皇上,臣虽为汉臣,可早已奉满洲为正朔,臣等自然誓死效忠皇上,万万没有不臣之心呀!皇上……”说着就要哭嚎一般。 “刘昌啊,你先起来。朕刚才不是说了吗,都站着回话!”福临知道恩格德所言之要害,更清楚知道一班汉臣如今早已是朝廷栋梁,两边谁也不能舍弃。但福临的确没有想到,要重用汉臣,却会遇到满臣如此大的抵触和反对,就连如刘昌一般的个别汉臣都不敢出头了,一时也有些气馁。 “恩格德,折库讷,朕知道你们的用心良苦,都是为了大清江山。此事……”福临稍作停顿,准备就此打住了。 “皇阿玛,‘儿臣奴才’有话想说。”一旁的玄烨突然回身打躬,却没有下跪。 “玄烨,什么‘儿臣奴才’的!你成何体统?”福临忍不住有些懊恼,就拿儿子出出气吧! “回皇阿玛的话,玄烨今日遵旨参与会议,却不知自己是作为‘臣’议政还是‘子’学政,故而把两个称呼都用了,免得皇阿玛责罚。”玄烨故意信口胡说一段,目的就是用“无厘头”的巨大吸引力转移各位对刚才话题的注意力。 果然,那几位气势汹汹的满臣,没有料到大清皇子居然连这个最最基本的臣子奴才的区别都还没弄明白,都不约而同瞪大了眼睛望着皇上,一时也不好再继续责难折库讷了。 “呵呵,玄烨呀,你终归还是乳儿啊。朕来告诉你,奴才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当年朕君临天下,前明臣子纷纷来归,却有人提出什么‘称臣不称奴’,九王多尔衮摄政,自然是欣然应允。其中原委朕自然清楚明白。在汉人看来,称奴就是低贱,就是没了颜面。其实他们汉人哪里知道,我满洲能自称奴才的,可不是那些寻常民人。能成为爱新觉罗家的‘奴才’,必须是奴仆之所能者!”福临转而耐心解释起来,看似对着玄烨,其实是对着几位满汉臣子。 “哦,儿臣明白了。也就是说,汉人自称臣,于他们其实是保有了面子,在我皇家,却是自然疏远一分。满人称奴才,在汉人眼中看似自贬,其实却透着一分亲近。”弘毅故作醒悟状。 “呵呵,玄烨聪明!”福临草草夸奖一句,就准备履行主持人的职责,将御前会议转入正题了——还是专题研究朝鲜问题和军需物品吧! “那既然如此,恩格德和折库讷之间的分歧不就好解决了吗,皇阿玛?”弘毅抢抓机遇、赶紧补充。 看我乘势而为、偷天换日吧! [1]麻勒吉(?—1689年),汉名马中骥【据此可见,清廷之初,就算是满洲状元,也在“慕汉”。】,苏完瓜尔佳氏,满洲正黄旗人,是清朝第一位满洲状元,曾任学士、江南江西总督、步军统领等职。他还参与编修清太祖、太宗圣训,是清世祖遗诏的起草者之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五十五章——崇满不抑汉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正在为自己这几日“推崇汉臣”的冲动而挠头后悔的福临,意外闻听小儿子说满臣之间的严重分歧还有得救,那简直是喜出望外,急忙发问: “如何解决?” “各随其愿,一体任用。”弘毅言简意赅,吊吊胃口。 “详说。”福临果然来了兴趣。 “嗻!”弘毅得偿所愿,要回奏皇帝,却慢慢转过身来,摆明着就是要“宣教”底下的诸位“大人”。 “姜子牙曾对周文王说过:‘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孟子也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诸侯危社稷,则变置。’”面对着一位亲汉慕汉的皇帝,以及下面五位“学而优则仕”的汉臣,弘毅决定先从一个大大的立论说开去。 “嗯,玄烨修习的不错!《礼记.礼运》亦有载:‘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说的也是这个道理了。”果然,福临听明白了,就连下面的几位汉臣也都听明白了,纷纷向小皇子投来了钦佩赞许的目光。 其实,这几句“至理名言”,是一班汉臣的看家本领,无论领悟的如何,也必须是张口就来的硬功夫。但满清以来,汉臣无不明哲保身,又有几个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和满洲亲贵去讲这个道理? “皇阿玛圣明!一句‘选贤与能、讲信修睦’,道出了其中的根本与精要所在!儿臣以为,寰宇之内,无外乎‘天、君、民’三者。”弘毅颂扬再生爹福临一句,赶紧转入正题。 “天乃人力所无法抗御的至上存在。具有不辩自明的神圣、至上、正当与合理。天化生万物、泽被万物,也从民之所欲、代表民意;君为天子,乃是万民的最高统治者,但却受命于天,代天治民。遵从天意,以子事天。天子又是民即老百姓的父母,万民之主,民应以子事君,做天子的子民,忠于君。按照孔孟之道所言。天——君——民之间,是民从君、君从天、天从民。此三道轮回,故而天下和睦、生生不息。” 弘毅愉快的看到,不仅仅皇上认同,满臣有点“学问”的人,诸如图海、折库讷等。也是频频颔首。 “明君治天下,必然存天理、兴国法、顺民情。存天理,乃是彰显天之道、天之理;兴国法,必然修王法而令万民遵从;顺民情,即顺民心、合民意……” “贝勒爷,这与折库讷的狂妄悖论又有何干?”礼部尚书恩格德终于按捺不住了,居然打断了弘毅的阐述。刚才小皇子要解决他和折库讷之间“矛盾”的论调一出。恩格德就竖着耳朵进入纠错模式了,可听了半天似乎哪哪儿都不挨着,所以终于失去了耐心。 “呵呵,恩大人好心急,玄烨就要说到要紧之处了,您先耐心听听——”弘毅不愠不恼,笑呵呵继续往下说: “天理、国法、民情,三者缺一不可,方能天人合一。所谓‘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因此。天心原自民心,天意即是民意,天之情便是民之情,天之理就是民之理。天不在人之上,也不在人之外。就在万民之中。天是至上的,又是亲民的;天是神圣的,又是懂民情、通人性的。这样一来,至高无上的天就降到了民间,神秘莫测的天理其实就是民情、民心。明清代替,正是这个道理!”说是不着急,弘毅还是决定先说出最最紧要的立论——清兴明亡,乃是天理。此话一出,恩格德自然安分了不少。 “大清天子受命于天,代天牧民,正是因为顺应了天理民意,戡乱平匪、四海生平,国家得以乱后而治,黎民得以休养生息。天理之内,未闻所谓满汉之别。天下万民,无论满蒙汉回,又有谁可以不尊天理?汉人重礼,古人说:‘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礼,上下之纪、天地之经纬也’、‘礼,则天地之体。’凡此种种,都是首重天理所在的。满洲兴起以来,特别是我皇阿玛定鼎中原之后,承袭明制,归根结底,不是推崇前明的政治,而是沿袭前明的礼法,故而如今海内日渐平定,万民纷纷来归。礼法之内,总还是围绕一个‘和’字的。我满人更重礼法,岂有不和之道理?只要是大清皇家历代天子敬天法祖、代天牧民,不悖天理人情,不灭王法礼制,即便是汉臣位重,岂可逆天而行?又怎能动摇我大清替天行道的根基?” 弘毅草草结束这次长篇大论,信心满怀的望着御阶之下。 “臣等不敢违逆天理,不敢辜负天子,不敢无视民意!”果然,汉臣们齐齐宣示,实在是很给他们刚刚发现的皇家小小靠山提气! “当然,满汉一体的根基自然还是首崇满洲,只不过,崇满不抑汉,才是长治久安、天下为公的正途。选贤与能、讲信修睦,应为我大清盛世的必由之路!”弘毅果断用福临刚刚才说的经典作为结论,以求高层认可! “好!这里面的道理诸位爱卿可听清楚了吗?”福临果然全盘接受。 “奴才(臣)听清楚了。”无论满汉,特别是满臣,此时只能一口应承。 “好!玄烨,你接着详细说说如何‘各随其愿,一体任用’吧。”福临继续主持这远比预期的要复杂漫长许多的御前会议了。 “嗻!皇阿玛,既然我满洲都知道自称奴才的荣耀,而汉臣都以为体面事大,那就各随其愿为好——自今以后,明令汉臣‘不得’自称奴才,此称谓专属满蒙一家之用,以示满蒙之亲近、汉臣之疏远。如此一来,自然还是首崇满洲的!” “好。首崇满洲不能变!”福临赶紧补充一句,算是对身为“红带子”觉罗的巴哈纳等人的安慰和承诺。 “所谓一体任用,就是同时还要申明——今后凡是涉及旗务家事的,满蒙汉在旗臣子仍可自称奴才。但凡内外满汉诸臣会奏公事,均一体称‘臣’。如此一来。无论满汉,只要论及公事,旗臣自降身段,奉公办差,与汉臣一体。这样,也就是实实在在践行‘满汉一体’的另一项国策了。” 弘毅眨着眼睛看着福临。心中感谢后世自己的“孙子”乾隆在“马人龙称奴才”一案中所作出的“突出贡献”—— 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满臣天保和汉臣马人龙,共同上了一道关于科场舞弊案的奏折,因为天保的名字在前,便一起称为“奴才天保、马人龙”。乾隆皇帝看到奏折后,大为恼火。斥责马人龙是冒称“奴才”。于是,乾隆帝做出规定:“凡内外满汉诸臣会奏公事,均一体称‘臣’”。这个规定,目的就是不让汉臣称“奴才”,为此,宁肯让满臣迁就汉臣也称“臣”。 当年的清朝皇帝何以要在奏章上做出上面这些规定呢?本来,满族统治者是一向严求汉族人与自己保持一致的。他们强迫汉人剃头发。易衣冠,搞得血雨腥风,都是为了让汉人归化于自己,臣服于自己,但惟独不肯让汉人也与自己一样称“奴才”。这是为什么呢?鲁迅先生的杂文《隔膜》里有一段话,实际上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说:“满洲人自己,就严分着主奴,大臣奏事,必称‘奴才’,而汉人却称‘臣’就好。这并非因为是‘炎黄之胄’。特地优待,锡以佳名的,其实是所以别于满人的‘奴才’,其地位还下于‘奴才’数等。” 弘毅将这一办法提前搬上历史舞台,表面上看是为了照顾满人“无上荣光”做奴才的心理。兼顾汉臣“面子心理”,其实长远的目的,还是想要逐步化解一些满汉之间“皮毛”层面上的称谓分歧,为自己将来亲政之后中国族群的更好融合做一些铺垫工作。但对于“一心慕汉”、却又不得不维护满洲贵族根本利益的满洲皇帝福临来说,这个办法实在是很实用、很精到! “哈哈,好主意!”福临龙颜大悦,转而向五位汉臣“亲切”发问道: “诸位汉臣对此可有说辞?” “臣等无异议!”几位汉臣众口一词——你们满洲重亲疏,俺们汉人要面子,出发点虽然不同,但难得目标如此一致!你们沾沾自喜做你们的“奴才”,我们暗自偷笑保留我们的“人臣”,好啊!实在是好! “嗯,符献,朕还想听听你的想法。”福临深知自己各位臣子的心态各异,此时首选兵部汉尚书李际期,可以作为一部分冥顽不化的前明遗臣的风向标。 “臣感念皇上和皇二子的恩情。”李际期那一双幽怨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些许感念的激动。 弘毅突然心下一动,顾不得详加思考,就在皇帝开口之前抢先说话了。 “李大人!玄烨虽是满洲,大人虽为汉人,然则中华的夷夏之辨延宕已久,我也从各位师傅那里明白了一二。今日,我只想说,夷夏之辨诚可畏,华夏之民不可误!历朝历代,得圣君而天下治,落昏君而天下乱。当今天下,我皇阿玛圣明之治有目共睹,满洲八旗扫除闯贼献贼而厘清天下,重用汉臣而大兴孔孟之道。虽然其中也有些许‘差池’,然而却是当年睿王一意孤行所致,我皇阿玛尚未亲政。满汉一体之策如若畅行,假以时日……假以时日,实在是天下万民之福呀!唯有一条,华夏万万不可自乱!南明小朝廷久不归顺天意,实在是不识天道时务。当今不说中国,就是四夷,也是窥伺天朝已久。北有罗刹犯边,西有漠西未归,南有安南不服,东南有红毛逡巡,东北有倭人觊觎,四海升平,为时尚早,但华夏生死存亡,匹夫有责呀!” 弘毅说此话的时候,心中暗暗对着此刻正在家乡松江府坐牢的顾炎武[1]默默抱歉——老人家,您的名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俺先用了! [1]顾炎武(1613年—1682年),明朝南直隶苏州府昆山(今江苏省昆山市)人,著名思想家、史学家、语言学家,与黄宗羲、王夫之并称为明末清初三大儒。本名绛,字忠清;南都败后,因为仰慕文天祥学生王炎午的为人,所以改名炎武,字宁人,亦自署蒋山佣,学者尊为亭林先生。青年时发愤为经世致用之学,并参加昆山抗清义军,败后漫游南北,曾十谒明陵。学问渊博,于国家典制、郡邑掌故、天文仪象、河漕、兵农及经史百家、音韵训诂之学,都有研究。晚年治经重考证,开清代朴学风气。其学以博学于文,行己有耻为主,合学与行、治学与经世为一。其诗多伤时感事之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五十六章——小小和事佬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小玄烨一句“华夏生死存亡匹夫有责”刚说出口,下面的李际期果然怔立当场——这不就是自己早就耳熟能详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吗?! 原来,李际期任职浙江的顺治二年至九年间,曾与顾炎武有过一些未曾谋面的“交集”—— 清兵入关后,顾炎武曾暂居浙江,由昆山县令杨永言之荐,投入南明朝廷,任兵部司务。顺治二年(1645年)五月,顾炎武取道镇江赴南京就职,尚未到达,南京即为清兵攻占,弘光帝被俘,南明军崩溃,清军铁骑又指向苏、杭。其时,江南各地抗清义军纷起。顾炎武投笔从戎,参加了以佥都御史王永柞为首的一支义军。可惜残破之余,实在不敌气焰正炽的八旗精锐,义军攻进苏州城即遇伏而溃,松江、嘉定亦相继陷落。顾炎武潜回昆山,又与杨永言等守城拒敌;不数日昆山失守,死难者多达四万,炎武生母何氏右臂被清兵砍断,两个弟弟被杀,炎武本人则因城破之前已往语濂径[1]而侥幸得免。九天后,常熟陷落,炎武嗣母王氏闻变,绝食殉国,临终嘱咐炎武,说:“我虽妇人,身受国恩,与国俱亡,义也。汝无为异国臣子,无负世世国恩,无忘先祖遗训,则吾可以瞑于地下。” 安葬嗣母王氏后,顾炎武弃家远游,“东至海上,北至王家营(今属江苏淮阴),仆仆往来”,奔走于各股抗清力量之间,曾受隆武帝封授官职,领导义军。也屡经失败。正是在这段时间里,顾炎武游历到过杭州一带宣讲自己的“抗清大义”,而作为浙江“提调学政”的李际期,虽然未曾谋面,却也得以接触到了顾炎武的诸多思想。其中,就有这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痴痴望着御阶之上不到两岁的小贝勒爷,李际期不禁暗想——“难道他知道顾炎武?不可能,他还是小小乳儿,有如今智慧已是异数,又怎么可能结识千里之外、深陷囹圄的顾炎武?!道听途说?也不应该!顾氏言论岂可轻易上达朝廷?深居宫中的玄烨自然不会知晓!这也不可那也不能。难道……难道这小玄烨果真是天降祥瑞一般的神异?” 李际期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众人也是纷纷侧目,对又一次表现“异常”的李尚书摇头不语。 “李尚书”想不明白玄烨如何会说出顾炎武的“名言”,只好暂时作罢,思路却回到了玄烨那番十分突兀的话语本身,心中瞬间就翻江倒海起来——什么是“些许差池”?是指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还是“剃发易服”?可无论怎么样。这岂能算是“差池”?几十万汉人的生命又怎么算作“些许”?我当年投靠满清,乃是一时糊涂,今日思之,悔之晚矣!汉人列祖列宗,岂能容我于九泉之下……但转念一想,玄烨贵为皇子,能说出这种话来。也算是难能可贵的了。至少,这位贝勒爷似乎比他的皇帝老子表现的更加亲汉慕汉……好一个平复心情之后,李际期才勉强开口: “际期谨受教!”至此一句,再无它词。 弘毅十分失望,看来李际期是走不出那片阴霾了。于是,一番早已有之的抱怨瞬间涌上他的心头—— 其实,作为汉人穿越为满人,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再多给我一点机会,我一定要努力修正满清入关之后的历史走向。还华夏各族一个和睦相处的未来!满清入关犯下的种种罪孽,不可谓不深重!的确是到了刻骨铭心的程度!但是,现在已经是十七世纪的中叶了,世界文明进程已经开始步入了日新月异的前导区,如果中国民人。无论后世才有的满族、汉族、蒙族、藏族、维族、回族,你们现在还在窝里内耗,中华文明最后一次得以“继续”引领世界的机会就将永久错过!你们不知道,此时错失良机,直到21世纪,中国想要重返世界之巅,其过程会是多么的坚辛与漫长……否则,我穿越成一个婴儿,为什么还要冒着被贬斥为妖孽的危险在这里勉力而为?!我容易吗我?你们难道就真的不理解我吗? * * “符献,玄烨之言,你要细细体味啊!”让弘毅没有想到的是,身后的福临此时却接过话题,语重心长嘱咐一句。也就是说,自己刚才率性而为的一段话,居然得到了福临的认可?!弘毅顾不得御阶之下的李际期了,赶忙转过身来,深深一揖。 “二阿哥刚才所论,诸位满臣以为如何?”福临没有理会小儿子略显激动的表现,转问刚刚闹了内讧的“自己人”,忽然变得十分“威严”,端足了“主子”的架子。 “奴才无异议。”主子都说好了,做奴才的自然好、只能好!不好也好!这就是“为奴而有才”的充分体现。再说了,小皇子说的也没错! “好,折库讷,就照玄烨所言记录下来。”福临拍板定案。 “嗻!”折库讷高声跪拜领旨,顺便对台阶上小小的玄烨也是稍偏一拜,涵盖在内。 “皇阿玛,儿臣还有一请。”弘毅知道折库讷的意思,心中暗语:别急,我这个小小和事佬还有礼物送给你这位“族群平等”的先驱!就算作对你光明前途的政治投资、原始入股好了! “说吧。”福临解决了一个挠头问题,情绪迅猛攀升。 “既然满汉一体‘任用’可行,那么,折库讷所言火器人才一体‘重用’之策,儿臣以为可行。” “这任用和重用,其中深意自然不同,你倒是说说如何可行?”福临说出了已经变得异常“敏锐”、“敏感”的一班满臣对这其中“一字之差”的重视。 “八旗弓马纯熟,不可轻废。但火器于今日,在马上使用颇有不便,倒不如弓箭来的爽快!故而一般八旗满蒙将士还是要以弓马专长、火器兼备为好。既然如此,不若就以汉军和绿营为主来专门习练火器。本来他们的弓马本事就是比咱们满洲差了不是一两截子!”弘毅胸怀长远之策,先来个褒中暗贬,留下伏笔。 “嗯。”皇帝也是点头,满蒙大臣有些就咧着嘴笑,嘴角自然是歪向了一班汉臣。 “长此以往。满蒙八旗依旧可以弯弓纵马,战力不减;汉军绿营又可以借助火器发挥其步战守城之利,两者相叠,我大清兵威足以天下无敌。”弘毅留神观察着吴拜等满洲老人,发觉他们似乎有话要说,赶紧继续往下讲。来堵住这些人的嘴。 “这样排布,不是要满蒙八旗放弃火器,而是让汉军来做火器试用的活计。呼玛尔之战后,我军火器使用又有了新的改进,但若所向披靡,实在尚需时日。明安达礼大人。您说是吧?” “正是!不仅仅是呼玛尔之战,就是前不久的木兰演武,贝勒爷您的那一番火器步战之法,不论是壕沟藏兵,还是枪兵卧坑,都是如有神助一般呢!就连大清第一巴图鲁的马军不也是吃了大亏了?噶达浑,你说呢?”明安达礼闻听玄烨在表扬自己主导的呼玛尔之战。急忙“报之以李”,点出备受皇上认可的木兰演武一事来,并且拉上兵部尚书噶达浑以壮声势。而且鳌拜今天没来,正好拿来当做垫背! “明堂所言甚是!贝勒爷高论更是不虚!奴才的兵部这几日正在抓紧仿造罗刹降兵所用之火绳枪,并在汤大人和火器营的协助下加以改进完备,只不过效用如何,的确尚需勘验!”噶达浑倒是比明安达礼更能领会玄烨的意图,点出了新造火器尚需磨合完善这一重点。 弘毅心中大喜,满意的看着这一蒙一满两位懂兵之人。的确只是“满意”,而不是“感动”。此时弘毅最要“感动”的。恐怕要是远在北地、下一步就要大用的沙尔虎达、巴海两父子章京了!是人家草创了散兵坑和战壕的17世纪最初版本!当然,弘毅更满意自己亲自挑选加以拉拢、现如今对火器之利深有体会的明安达礼和噶达浑,这前后两位兵部尚书! “好,玄烨所言可以试行之。”福临回想起那两天在木兰围场的亲眼所见,情不自禁对自己儿子有一种莫名的信赖。也不用征求他人意见了,直接做了定论。 “谢皇阿玛!如若说到时下我大清火器,的确还要善用这前明及西来火器之利,不仅仅在于红衣大炮与火枪,还在于药引、枪子、炮子之犀利堪用。这些,儿臣也是在木兰演武之后才有所领悟的。既然如此,何不各行专长的同时再兼而有之?火器营及兵、工二部所辖火器造办之处,对汉臣西人稍加拔擢,汉军绿营之内,对骁勇满人多加重用的同时,对那些堪用的汉臣西人委以重任,却在满臣管带之下。如此一来,相互提领,假以时日,八旗绿营的骑射与火器都是不可小觑的了!” “嗯……”福临沉思不语:事情可以办,但用什么人办事情,有时比事情本身更紧要! “再者说,军务虽以八旗为主,但也算皇家之公差了。各遂其愿、一体重用之策,可在军务之上先行验看其成效如何。”弘毅志在必得,打定主意务必推行自己这一决定。 “诸位爱卿,你们以为呢?汤老玛法?”福临看起来有些拿不准的样子,先集思广益。 “臣以为皇二子所言甚是,如此一来,那些西来教士必定欢欣鼓舞、交口称赞我大清皇帝的圣明!也必然倾其所有,将自己的所学所精一样一样奉献给皇上!”汤若望兴高采烈,站起来立即表态。 “嗯,朕知道了。汤玛法请坐。”福临心中有了一点底气。 趁着皇帝不注意,汤若望不忘向对面的小玄烨投来感激的目光——这位天主的使者、伟大的圣徒,你真是为圣教的东传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弘毅向汤若望微微点头算作回应,而后及时回身,往下面的人群中逐一“看”过去—— 噶达浑、图海、觉罗巴哈纳、明安达礼…… 这几位都是近期与小贝勒爷有过亲密接触的,都知道这小家伙的厉害和神通。一番挤眉弄眼之后,图海率先出班: “奴才无异议!” “觉罗巴哈纳,你以为呢?”福临主动询问。 “回皇上的话,皇二子所言,奴才以为……有理。不过,拔擢汉人一定要慎之又慎,不可仓促。”觉罗巴哈纳当日审讯孙狗子的时候,就领教过小玄烨的厉害与果断,皇帝亲口询问之下,只好勉强同意,但还是有些顽固地坚持自己的初衷。 “巴哈纳大人所虑甚是,儿臣也以为无论拔擢何人,都是应该量才适用、人尽其才的!”弘毅急忙圆场,而且做了个小小的微调。 “嗯,好!选人用人务必谨慎!你们几位还有什么要说?”福临心中基本定论了,形式上需要再走一下程序。 “奴才无异议!”余下的几位满臣见老顽固觉罗巴哈纳都“被同意”了,也只好勉为其难的表示同意。 “好,照此办理!火器营和工兵二部,可多多充实有此专长的汉臣与西来教士。与此相关的部院,都要从旁协助。”福临及时运用主持人唱票的“优先权”,果断宣布此议题通过! “臣等(奴才)遵旨!”众人领旨叩拜。 一位“了不起”的、充满着“无论满汉”的民族平等精神的青年学士折库讷所提出的颇具争议的“一体任用”议题,在更加“不得了”的“小小和事佬”玄烨的撮合下,还在一心慕汉的皇帝福临高超的“会议主持技法”配合下,勉勉强强通过了讨论。 [1]语濂径,应为清初昆山县附近地名,弘毅未能考出,各位书友可以提示一二,谢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五十七章——令行禁不止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既然朝鲜行商私贩马匹的事情如何处置有了分工,军需物品要制定《钦定军需则例》,就连臣子奴才各取所需、满汉奴臣一体任用、火器能臣殊加重用这样的棘手问题都解决了,福临认为今日的御前会议基本上可以告一段落了。 “诸位爱卿可还有要说的吗?”皇帝准备收尾了。 底下的臣奴们也都以为今儿个也就这样了,故而默不作声,微微摇头。 这可不行!好不容易铺排到了如此深入的程度,我是不是还可以再一鼓作气再往深里走一走呢?——弘毅盘算着下一步的说辞。 “皇阿玛,儿臣得以参与今日会议,受益良多!”弘毅先客气客气,也好逐步深入。 “嗯,所谓议政,其实就是为臣者集思广益、为君者乾纲独断。只有这样,做臣子的才可以畅所欲言,做天子的才能够奉天承运!”福临很满意今天给玄烨上得这一堂“执政实践课”。 “儿臣谨记皇阿玛教训,拜谢诸位大人提点。”弘毅急忙躬身施礼。 “贝勒爷客气。”诸位大臣在巴哈纳的引领下也给小玄烨施礼。 起身之后,弘毅却突然来了一句: “不过,儿臣还有一处不甚明了,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玄烨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说吧!”当了儿子好老师的皇帝爸爸那自然是来者不拒了。 “嗻!儿臣不明白的是,那朝鲜既然深知我军需物品都乃违禁之物,为何却要铤而走险,敢冒风险呢?”弘毅忽闪着大眼睛,却不是望着福临。而是看向下面的诸位,以免给皇帝陛下出难题。 “嗯,此问甚妙!诸位爱卿,有谁愿意为朕的爱子答疑解惑呢?”福临笑着征求意见。 “奴才可否献言?”把握住机会的,果然是善于钻营的工部满尚书郭科! “好!”福临批准。 “谢皇上隆恩。贝勒爷。奴才以为,那朝鲜地狭物寡,自然觊觎上国物产。朝鲜臣民粗陋未开,故而只会做哪些鸡鸣狗盗之时,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郭科一脸谄媚的望着小玄烨,意欲好好巴结一番。 “哦……玄烨记下了。可刚才学士折库讷明明说到。单论朝鲜别使行成,随行人等也多在三四十人,每人来朝携带银两多则三千两,少则二千两。故而每个使团均携带大量白银,动逾十万。他们一岁渡江之银,几至五六十万之巨。折大人。玄烨所言对否?” “贝勒爷所言不差!”折库讷钦佩的回禀不到两岁的娃娃,对这小家伙的心智油然而生一种钦佩之情。 “谢大人!如此数量的银两,如果全部用在鸡鸣狗盗得采买我违禁之物,那岂不是如商队一般浩浩荡荡了?为何凤凰城[1]和山海关搜检之时不生疑窦?也未见他们禀报朝鲜人大举私贩,而只是查出些许马匹、铜铁之物呢?郭大人,难道是两地守关官员‘贪藏枉法’不成?”弘毅说到最后,故意加重了语气。来印证一下自己的初步判断。 有清一代,对朝鲜使团人员货物的检查主要在凤凰城和山海关两地进行,凤凰城的搜检较为严格。朝鲜需将使团人员、马匹、银两、货物开列详细名单,再由凤凰城守关官员一一核查无误后,发给公文,予以放行。而山海关驻防官员则根据凤凰城将的公文,对朝鲜使团所携带物品进行检验,但“所谓搜检,不过循例照点而已”。朝鲜使团回返时,两处仍行搜检之职。山海关主要查验朝鲜使团贸买物品有无犯禁,凤凰城则主要核查人员马匹物品是否有滞留。 “啊——奴才委实不知呀!”果然,郭科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刚才的一脸谄媚之色瞬间换做心有余悸的样子! 不光是他,就连一旁的礼部尚书恩格德、兵部尚书噶达浑。也都是有些不自在了…… “哈哈,你们果然有事!”——弘毅暗自心语,却必须不动声色,佯作懵懂。 “嗯?玄烨所言有理!其中的确有诈!”福临明白过来了,儿子抓住了自己刚才忽略的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朝鲜人的银子都哪去了? “朝鲜贡物多少不一,但朕每次回赐给他们的更多,也足够他们回去与那些倭人私相授受、贸易牟利的了。可他们所携带几多银两却不曾进贡朝廷,私贩禁物规模也不算巨大……如此说来,岂不是……你们都说说看,这是为何?!”福临沉下脸来,先是自言自语一般分析一番,接着冷冷发问。 …… 沉默,自然只有沉默…… “朕当日之所以让玄烨作为彻查朝鲜行商私贩马匹的钦差,正是因为其中涉及各级官吏的行私舞弊。玄烨,你来说说当日朕是如何对你说的!”福临看没有人接话,转而让儿子来先开“第一枪”! “嗻!当日,皇阿玛圣谕曰——”弘毅故意拖长音调,下面所有人闻听要传达圣谕了,都纷纷下跪。 “骡马市交易之中,混杂朝鲜行商日久。非朕不知,而是忧心下旨委派骡马税局彻查,恐难免不了了之。想那朝鲜入贡,年年有之;行使觐见,更是平常不过。既如此,朝鲜走私我大清马匹,定然早已有之了,为何却从未听闻各衙门有所禀告?假若派员暗访,其做派行止太宜察觉,无论是走私的朝鲜行商,还是私卖马匹的马贩,亦或是玩忽职守的吏员,都会有所防备,不易彻查。玄烨年幼,若扮作纨绔子弟,再从御马监抽出御马一匹为饵,那些未曾谋面的商贩、官吏自然不会加以防范,定然以为不过是富贵人家的幼童,出来卖马消遣。商贾唯利是图,容易露出真容。”弘毅又将早就给图海传达的圣谕,重新在所有人面前重复一遍。 “皇上圣明!”所有人异口同声。心态却大不相同。那些廉洁奉公的,自然明白了当日小皇子深入敌穴的原委,大为叹服。而那些早就和朝鲜行商暗中往来、大发不义之财的人,听到“彻查”二字,都以为现在的皇二子玄烨、乃至皇帝本人或多或少已经知道了一些内幕。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皇上,户部所领骡马税局徇私枉法,奴才定然彻查!”户部尚书觉罗郎球跪着帅先表态,汉尚书戴明说也跟着叩头。 “嗯!”福临点了点头。 “皇上,奴才的礼部主管朝鲜行使接洽,自然责无旁贷。下辖各级官吏但有贪赃枉法之私情。我等一定追查到底。”礼部尚书恩格德和胡世安急忙跟进。 “嗯!好吧。”福临没有再让余下的几位继续出头,而是宣旨道: “折库讷,你待朕拟旨,要都察院左都御史屠赖彻查此事,务求详甄!另外,再申饬一番朝鲜王李淏。令他那里也一并言行审问那些行使,依律严惩不贷。此为内外二法并行,于内则是我朝大小官吏务必照章办事,于外则是让朝鲜上下知我大清天威!” “奴才领旨!”折库讷叩头之后,起身绕回那张旧桌案,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皇阿玛!”弘毅再次启声,还没等皇帝说话。却看到下面的郭科,以及历任过户科右给事中、工部侍郎的刘昌,都禁不住颤抖起来,心下自明——哈哈,你们都有事呀!好在小爷还有要事要办,现在暂且放你们一马! “二阿哥还有何事?”福临此时对玄烨的每一次发言都很重视,这小子时时刻刻都会将问题引领到关键所在。果然,这一次也没让他这位“再生爹”失望! “皇阿玛?朝鲜人会像玄烨这样听您的话吗?”弘毅故技重施,一脸的天真烂漫。 “呵呵,众位爱卿。你们说说,朝鲜李淏会不会对朕阴奉阳违?”福临笑的很无邪,也许在他看来,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回皇上的话。贝勒爷,这是自然。朝鲜臣服已久,即使偶有不周之处,却还是将我朝奉做天朝的,岂有不言听计从、趋之若鹜之礼?”礼部尚书恩格德抢先表现。 福临满意点头,敢要按照自己的路数继续,却听到了一句十分刺耳的话—— “回皇上的话,奴才却以为……不尽然!” “此话怎讲?!”福临十分意外,情急之下竟然有些愠色,直勾勾盯着说话的刑部满尚书图海质问。 “皇上,奴才以为,朝鲜王庭上下,自然知道我天朝上国的威仪,两次征伐之后自然也是不敢稍作违逆。但高丽将军李成桂政变上台之后,李氏朝鲜立国已近三百年。其国计民生,虽然自成一系,却仰赖天朝久矣。折库讷所言八包之银,年逾五六十万之巨,即使其中绝大部分被用作私交我朝官吏,奴才料想余下银两一定会被用做采办各色物品。”图海十分聪明,在自己的刑部和都察院左都御史没有定性之前,对可能的受贿嫌疑用“私交”指代。但即使如此,私交外臣也是重罪! “嗯,有理。你继续说。”福临分明是听进去了。 “嗻。本朝以来,皇上三令五申违禁之物,但朝鲜明知故犯,以奴才愚见,一则是他们胆大包天、不尊上国,二来却是其国内确有需求,而且不可替代。如若我朝一如既往只行严禁之策,恐怕即使惩处了几名官员,以后的朝鲜行商还是会铤而走险。毕竟,其中有重利可图。还请皇上圣裁!” “如是说来,禁是禁不住的了?”福临对客观存在的状况没有一味回避。 “皇上,礼部奉了圣谕,历来对朝鲜行商都是严敕种种不许,可也收效不大。奴才以为,折库讷所言不虚!”礼部尚书胡世安带头附和。 “皇上,凤凰城和山海关也是次次都有截获,可见此事的确棘手。”兵部尚书噶达浑接着附议。 “既然禁不住,那严禁之令岂不形同虚设?”福临说出了心里话。但这一句话,却引得众臣纷纷惶恐—— 禁不住就不禁了,大清天朝的威望何在?! [1]凤凰城,今辽宁丹东市下辖凤城市(县级市)。凤城之名源于明代凤凰城堡。据《明史.地理志》记载,“定辽中卫……,东有凤凰城,在凤凰城山东南(南似误,应为北),成化十七年筑”。清置凤凰厅,民国二年(1913年)改厅置县,均以凤凰冠之。后因与湖南省凤凰县重名,于1914年去“凰”添“城”,故名凤城县,沿用至今。凤城县自战国末期至秦统一六国后,一直为辽东郡地。两汉、西晋时,在凤城境内置武次县。高句丽割据时期的隋代,置乌骨城。唐置安东都护府,凤城在其辖境内。唐圣历元年(698年)建渤海国时,凤城属东京龙原府。属东京道开州开远县。1125年金灭辽后,凤城属东京路(辽阳)来远州。元属辽阳行省辽阳路。明成化十七年(1481年)筑城于凤凰山北,称凤凰城堡,隶属辽东都指挥使司。清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设凤凰城巡检司,隶岫岩通判。光绪二年(1876年)改置凤凰直隶厅。民国二年(1913年),改凤凰直隶厅为凤凰县。1914年因与湖南省凤凰县重名,改为凤城县,属奉天省。1945年“九.三”胜利后,成立凤城县人民政府。1946年国民党进驻。1947年5月,恢复建立凤城县人民政府,属辽东省管辖。1954年归辽宁省管辖。今为丹东市辖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五十八章——属国分等次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众位大臣误解了皇帝福临的意思,还以为开了半天会,忙活了一大顿,最后却要“形同虚设”了,纷纷出言劝解,一时间显得有些乱哄哄了。 “诸位爱卿,朕何时说过要废止禁令了?”福临出言制止了众人的聒噪,看了一眼图海和折库讷,接着说道: “但你们要想出一个法子来,我朝怎么厉行禁令,朝鲜又如何才能遵章守法。” …… 继续默然——皇帝没办法,大臣们也不是神通广大,如何有法子呢? “皇阿玛,儿臣有一策,或许可行。”关键时刻,还要俺这个穿越而来的小屁孩给你们解困吧。 弘毅准备果断进言了,正好在十几位重要干员面前树树自己的威信。本来当着皇帝的面这么做,有些触霉头的意思,但谁让你们都解不开我出的难题呢,那我就亲自出马好了。 “好,朕和诸位大臣就洗耳恭听吧!”福临居然来了这么一句,在他自己理解,现在玄烨言之有物,委实可以信赖。但在众人眼中,那就等于说皇帝对小家伙绝对是言听计从了! “谢皇阿玛!儿臣以为,既然禁不住,不若放!”弘毅高声回奏! “放?”就连皇帝在内,所有人都是失声惊叹。 “胡言乱语!如何能放?这军需物品必须要禁!”福临率先表示强烈反对!其实他很清楚,以玄烨现在表现出来的心智,绝不会这么没头脑的“胡言乱语”,但刚才群臣的眼神中表现出来的惊诧,也给他提了一个醒——我是皇帝,臣子功高盖主的危险,就算放在皇子身上也是一样的。呵斥一番,这就叫做有扬有抑,给日渐得意的小儿子提点提点。 “皇阿玛息怒。容许儿臣详细阐述。”弘毅果断下跪,但依旧挺起倔强的小脑袋。 “许你详述,说得不对——朕可是不会轻饶你的!”福临在众多臣子面前丝毫不给自己小儿子面子,尽管你近来神的朕宠爱,但你还毕竟只是个皇子,在朕这个皇帝面前,就必须低头! “嗻!谢皇阿玛隆恩!”弘毅此时对不到二十岁的青年皇帝的心绪可是心知肚明:自己凭借后世的知识。如今日益展示了所谓高超的政治智慧,这种情况下,主动让皇帝有个机会训斥一二,那是好事,免得给自己平添许多麻烦。 “儿臣所言之放,绝不是放开军需物品。恰恰相反。我朝应该早日勘定《军需则例》,而且不仅仅是管控军需物品,而且更要牢牢管控各项‘战和方略所倚重之物品资源’,严格禁控其外流,决不可放任自流。”弘毅还是从“禁”开始说,这样阻力小一些。 “战和方略所倚重之物品资源……战略物资?”福临抓住自己感兴趣的新词汇,重复了一句。而且还英明地“省略合并”了一下。 “皇阿玛圣明!战略物资一词实在是堪用!”弘毅终于煞费苦心通过皇上的口说出了这个后世常用的重要词汇。 “嗯,你不要阿谀朕,先说正题!”福临虽然冷着脸,可心中对儿子的巴结还是十分受用的。 “儿臣知错!皇阿玛,儿臣纵观天下之物,大抵上可以分为御用之物、军需之物、民生用度、贸易之物。御用之物乃是天子享用,自然不可轻视;军需之物涉及战和大略,更是紧要;民生用度事关社稷。也最为繁杂,更需重视;而贸易之物则是将前述三者剔除之后,尚有大额富余,且利润优厚之物。”弘毅跪着望向福临。 “嗯,有些道理。起来说话吧!”福临到底还是心疼儿子的,找个机会就给“平反”了。 “谢皇阿玛!以儿臣愚见,御用、军需、民生涉及诸物。都可算作皇阿玛圣言之‘战略物资’,万万不可贸易外流。但大清地大物博,战略物资之外,其他产量大、销量好的物件。例如瓷器、茶叶、丝绸等,外藩趋之若鹜。我们可以将那些大清盛产的民人生活所需的一般物件,以及名贵亵玩之物,留下足额以备自用后,准许开禁贸易。一来可以取其厚利,二来嘛,可以懈怠朝鲜君臣民人之志于亵玩之间。”弘毅领命起身,嘴巴却没闲着。 “嗯,也就是说,除了朕所定那些战略物资不可外流贸易之外,玄烨认为可以将茶叶、瓷器、绸缎等民人用不完的剩余之物准许贸易?”福临再次耐心发问。 “皇阿玛圣明。” “如何贸易?” “皇阿玛,朝鲜必须朝贡为本,借以明确尊卑有序、天朝臣国的关系。我朝自然回赐依旧,但只为树君威、布君恩。除此之外,仿照元金之市舶贸易,在路上、沿海开两处口岸,准许朝鲜商人往来贸易。”弘毅努力回忆着后世看到的那些论述朝贡体系与朝贡贸易区别的文章,引用其中的经典论断。 “朝贡回赐之例,前明已有,本朝沿用而已。玄烨却要另开与朝鲜贸易,而且还是陆海两路并开,目的何在?”福临追问。 “皇阿玛,朝贡回赐不能废,这是因为朝鲜属国,不朝贡何以明尊卑、敬天朝?此中厉害前明亦是秉持。但另开贸易却也是势在必行。假使严格执行我朝禁令,不许任何物品私下贸易,仅凭朝廷回赐,即使优厚加赏,朝鲜君臣所获也是不够的。何况历次贡物,与我了了寡寡而已,朝廷并无多少收益。但每次回赐,却是格外开恩,就连皇阿玛您不是也说‘天朝所与使臣礼物,皆出自民间,诚恐扰费百姓’吗?所以您历次酌减,才有了刚才礼部胡尚书所说的那些定例。但即使如此,也是优厚有加,却难填朝鲜行商私欲沟壑。”弘毅先拉拢礼部两位满汉尚书,看到他们都在点头,又接着说下去。 “何况我天朝上国,西洋诸藩国不论,诸如朝鲜、琉球等属国往来朝贡,但历朝历代中国藩属之国远不止于此。可那是因为南明残余未灭,大清与诸多属国交通阻隔所致。假以时日。大清的属国必定远多于前朝历代!”弘毅只点了礼部管理的两个属国,故意忽略了其时理藩院统辖的所谓“属国”,包括西藏、回疆、外蒙古、内蒙古、廓尔喀、哈萨克、尼泊尔、锡金、不丹、浩罕和俄罗斯等国。其中,漠西蒙古、漠北蒙古诸部,以及乌斯藏(西藏),那应该算作“本土”,其他那些后世的独立国家。弘毅另有打算! “贝勒爷所言甚是!奴才敬佩!有皇上的宏图大略,我大清必定开创万事未有之盛世伟业!”礼部满尚书恩格德及时颂扬一句,领着大伙齐齐下跪。人家小皇子说了他的业务范围,这种美好的祝愿,自己作为主管的尚书必须带头! “琉球国臣服大清忠心可嘉,可做属国表率!”户部尚书、觉罗郎球也紧跟着附和一句。而且声势颇状! 原来,自明初以来,琉球就与中国的关系十分密切。清朝建立以后,琉球使节于顺治三年(1646年)来华朝贡,受到顺治皇帝的亲自接见。那时候的礼部尚书,正是觉罗郎球!从此,琉球使节与清廷往来不断。1662年。清廷派遣兵科副礼官张学礼为正使出使琉球。此后,每逢琉球新王继位,都有清朝使节前往册封与庆贺。1663年(康熙二年)和1756年(乾隆二十一年),清帝两次赐印给琉球国王,乾隆所赐之印写有“琉球国王之印”字样。直至19世纪60年代,琉球始终承认自己是清朝的藩属,而且比大清的第一个属国朝鲜更加忠诚、更加归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直到顺治十二年的时候。大清真正的“属国”,其实也就是朝鲜和琉球而已。其他的诸如安南、暹罗等,要等到顺治十七年之后,特别是康乾时代才正式称臣纳贡的。 “嗯,琉球国主真心归顺,朕自然不会亏待与他!”福临满意的赞同郎球所言。 琉球!琉球!我一定不让你在“我的”历史中沦丧于倭寇的铁蹄之下!不但是你,华夏文明圈中的每一位。我都要你们幸福和谐的依偎在中华的怀抱之中!更别说闻一多《七子之歌》中提及的澳门、香港、台湾、威海卫、广州湾、九龙、旅大(旅顺-大连)这些嫡生嫡子了!——小玄烨暗暗起誓! “玄烨,你接着说。”福临发觉对面的小家伙似乎有些走神,于是和颜悦色的提醒一下。 “嗻!儿臣适才听闻皇阿玛宣慰琉球国,一时感念其国忠心耿耿。自然是朝鲜的表率,也应该是今后大清所有属国的典范!故而走神,请皇阿玛恕罪!”弘毅急忙收拢心思。 “不妨事,你接着说吧。”福临想到总算有个让自己满意省心的属国摆在那里作为典范,心情大好。 “嗻!儿臣由此想到,对属国可以做个秘而不宣的品评,分出个三六九等来,以备不时之需。琉球国忠心不二,可做一等,朝廷可以多加赏赐,以宣示其忠诚。而朝鲜如果依然首鼠两端,等次必然落后,自然不能和一等属国如琉球那般得利丰厚。”弘毅突然心中灵动,有了一番自己以前没有想到的建议。 说是没有想到,其实这和米国后来区分的什么盟国、战略伙伴国、流氓国家、支持恐怖主义国家、潜在对抗性国家等等,乃是大同小异的道理。 “此策不错!恩格德、胡世安,你们礼部可以照此办理,不过要秘而不宣,只做朕的参考即可。”福临及时采纳合理化建议。 “奴才(臣)领旨!”两位礼部尚书很感激的看了玄烨一眼——虽然“秘而不宣”,可得到了巴结主子的机会,还有盘剥属国来使的由头,这都不能忘了小皇子的给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五十九章——朝贡贸易制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御阶之上的弘毅看清了礼部两位尚书的感念眼神,也是回应已信任的目光——大清属国按其表现划分成三六九等,这件事情做好了,你们就是今后大清朝“对外关系权衡指标体系”的缔造者了,我对你们寄予厚望呀! “玄烨,贸易之事你再详细说来听听。”福临此时对儿子的耐心那可真是前所未有。 “嗻!皇阿玛,既然朝贡回赐不能废,又劳民伤财,我们不若将其变通做只具礼节作用而已,而将实务进一步做大。这个实务,就是贸易。一来,让朝鲜行商可以光明正大的与天朝贸易,不必每次在行使的事情上和朝廷暗自较劲,这样就可以维护天朝权威,也避免了我们和朝鲜的矛盾。” 这避免矛盾一说,可是说给刑部两位尚书听的,图海自然是随即迎合的。刘昌更是心知肚明,急忙向小玄烨投来了谄媚的眼神。 “二来,放开贸易,朝廷可以光明正大从中收取税银,虽然不会很多,却也是开源节流的效果,这与皇阿玛历来倡行节俭的初衷也是吻合贴切的。” 弘毅一边说一边留意观察,果然发现户部的觉罗郎球和戴明说都在微微附和。开源节流,是皇帝的追求,也就是他们这些主管钱税的大臣的期盼。 “三来,既然是贸易,那么就必然会有所谓民间行商往来复去。适才折库讷大人曾言及朝鲜不臣之心,但我朝毕竟了解有限,单凭一两次使臣前往朝鲜了解虚实,稍嫌不够。而放开往来贸易之后,可将得力之人充塞在行商之中,行贸易之名,取刺探之实,而且是常年往来,一有风吹草动。朝廷上下可以及时与闻,岂不是有备无患?” 到了这个时候,兵部尚书噶达浑早就等不及再去拉拢李际期了,而是首当其冲使劲的点头。李际期也终于从自顾自的“沉沦”中暂时解脱出来,抬眼看了看御街之上那位小小的皇子,眼神中分明是赞赏和惊讶,却并没有燃起多少希望的光芒。还是转瞬即逝,重新低下头去。 “众位爱卿以为玄烨所言如何?”福临抛出此话题,就算是将小玄烨的临时提议变成了会议的正式议题了。 机敏如图海、郎球、戴明说、折库讷、噶达浑和刘昌等老江湖,立即举一反三,知道人家父子二人此时又是“亲如一人”了,否则福临早就一句“再议”就给敷衍过去了。 “奴才以为。朝贡不可废是自然,广开贸易却是不可行!”“老人家”觉罗巴哈纳果然当先出来提出不同意见了。 “详说。”福临继续循循善诱,不过这次他心中有底的很——你们还不了解我这个小儿子呀,他既然敢开口,后面你们任凭说的天花乱坠,他一样能让你最后哑口无言! “皇上,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本不籍臣国货物以通有无。况且奴才几去朝鲜,蕞尔小国,物产贫乏,又有什么拿来和我天朝贸易?只怕贝勒爷想到去刺探朝鲜虚实,恐怕反而打开彼国刺探我天朝机密的方便之门了!”老觉罗就是“老奸巨猾”呀,人家不和你纠结什么减少摩擦、开源节流这些皇帝爱听的话,专门针对你的薄弱环节下手! “玄烨。你又有何说法?”福临经巴哈纳这一提醒,也意识到这是个事儿! “皇阿玛、老觉罗,玄烨年幼,言之有误之处还望海涵。”弘毅先礼后兵。 “巴哈纳大人所虑实在周全,皇阿玛有重臣如此,大清之幸也!国之机密,历来是重中之重。自然是紧要所在。这广开贸易,如果一味放任自流,也会是泥沙俱下,恐怕会坏我大事。不过。如果开口通商,则必须要严加盘查防备,不可懈怠。往来货物,需按照皇阿玛所说的《军需则例》详加甄别,但凡有违禁之物充斥其中,罚没货品、惩处行商自不必说。其余事项,但凡私夹涉及密事的,一律从重惩戒。” “再者,朝鲜行商入关之后,礼部派员跟随的制度不可废,反而应该加强,切实做到盯紧、看住,不让他们有任何僭越的机会。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就在入关之时将其货物统统采买收购,让朝鲜商人就地采办除战略物资之外的贸易物品,而后令其折道返回便可,不必入关。这样自然是没有什么刺探我朝的机会了。不知如此可行否?玄烨多谢巴哈纳大人教我。” “贝勒爷客套了。老奴别无他话!”巴哈纳得到了对老臣的敬佩和献策的赞许,抵触情绪反而一落千丈,心满意足的站回去了。 “好,看来玄烨的法子你们还是认可的,……”福临准备恩准贸易了。 “皇阿玛,儿臣刚才有些草率,经老觉罗一句提点,儿臣明白过来,还有一处要紧请您定夺。”弘毅急忙开口。 “说吧,举一反三总是好的。”福临很满意儿子的严谨。 “嗻。开口通商,势必是苍蝇蚊子都会前来捣乱的。既然这样,陆上原本就有凤凰城守关之人严加把守,再行严厉即可。海上贸易却是需要详加规划的……” “既然要开贸易,陆上本已有凤凰城、山海关两处,足堪用了,何必开启海疆?”说这话的,却是内大臣吴拜。当时弘毅准备进入正题,却不料还真有人出来“捣乱”了! “吴拜大人有所不知,陆路贸易受天时地利影响颇多,且自身耗费惊人,实在不如海运方便。一艘大船,往来一次所运货物少则数百料,多则至千,而且水手人数不多,自身消耗无几,所以历来广开贸易,多是海运船运为首的。”弘毅只好先放下原本打算好的思路,先给来人普及一下海运贸易尝试,同时努力克制自己对吴拜横插一杠子的反感情绪。 “吴大人,如果陆路运输没有不足,我朝为何还要重视漕运呢?不知玄烨所言对否?”弘毅反问一句。 “这……贝勒爷所言极是,奴才冒昧了。”吴拜是万万不敢反对漕运的,故而顺理成章败下阵来。 “皇阿玛,开海上贸易。还有一处,就是我大清所属商船,往来于我大清所领之海,借以宣示中外,岂不妙哉?”弘毅急忙提醒福临。 “对!大清领海,我们自然来去自由!”福临一经提醒,很快反应过来。于是顺便将前几日玄烨所说的“领海”、“属海”概念拿出来,亲自给大伙上了一堂课。 福临亲口说出领海概念之后,一帮大臣再也没有人会反对了,即使大多数人对此还不是很清楚明白,可他们知道皇命难违。 “对了,户部、兵部可曾将那篇布告大清领海于天下的诏书起草完毕?”福临突然发问。 “回皇上的话。已经起草好了,昨日刚刚送进内秘书院票拟。”户部尚书觉罗郎球赶紧回禀。 “可曾给玄烨过目?” “儿臣看过了,皇阿玛的意思清晰明了,等着您的圣裁了。”不等郎球说话,玄烨抢过来回答。 “好,赶明朕看过了,就广布天下吧!对了。玄烨,你接着说。”福临脑子不乱,很清爽。 “嗻!要用海上贸易,就要有类似山海关、凤凰城一般的关防,否则就是觉罗巴哈纳所担忧的,无异于城门洞开。儿臣以为,可设立‘海关’,统一负责货物勘验、禁物稽查、贸易课税、人员盘查等等。”弘毅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初衷——尽早设立海关! 中国海关历史悠久。早在西周和春秋战国时期,古籍中已有关于“关和关市之征”的记载。秦汉时期进入统一的封建社会,对外贸易发展,西汉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在合浦等地设关。宋、元、明时期,先后在广州、泉州等地设立市舶司。清政府宣布开放海禁后,于康熙二十三至二十四年(1684-1685),首次以“海关”命名。先后设置粤(广州)、闽(福州)、浙(宁波)、江(上海)四海关。1840年鸦片战争后,中国逐渐丧失关税自主权、海关行政管理权和税款收支保管权,海关变成半殖民地性质的海关,长期被英、美、法、日等帝国主义国家控制把持。成为西方列强掠夺中国人的一个重要工具。直至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以后,人民政府接管海关,宣告受帝国主义控制的半殖民地海关历史结束。弘毅准备让“海关”一词提前三十年登上历史舞台——即使这历史功绩拱手送与顺治皇帝也在所不惜! “海关?设在何处?”福临当真了。 “对朝鲜的海上贸易,可在山东登莱青胶道胶州地方设关。”玄烨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为何是胶州地方?”福临很是缜密。 为什么是胶州?胶州胶州,那是我的家乡好不好!——弘毅心中狂喊,嘴上却说: “儿臣有一随侍小太监,名叫王三喜,他正是胶州人。儿臣听他说,他的家乡海陆运输便捷,港深海阔,而且离着朝鲜又近。”这也是实话,弘毅可没少关注这位“小老乡”。 “皇上,胶州地方往来倭国倒是方便,可朝鲜船运却要绕过蓬莱,似乎是舍近而求远。”又出来一个搅局的! 弘毅急忙寻找,却看到兵部侍郎、觉罗科尔昆正在给自己“掣肘”! “呵呵,科尔坤懂我!”弘毅没有恼怒,反而站在台阶上深深一礼! “玄烨详说!他如何懂你了?”福临有些糊涂了。 “皇阿玛,兵部谋划长远之功不可忽略!刚才折库讷大人说了,朝鲜和倭国私相授受,朝鲜人也赚的盆满钵满的。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能用贸易之策,将倭国的金银铜铁多多运来,赚上一大笔?” 弘毅咧着嘴面向福临,屁股冲着阶下,免得大臣们看到自己一脸的贪婪像、闻到自己一嘴的铜臭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六十章——倭寇产白银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福临的确被“小孩子”玄烨的丑陋嘴脸给弄得莫名其妙,转念细想刚才他所言利用贸易之策攫取倭国“黄白之物”,也就有了自己的”“判断”——小孩子听风就是雨,折库讷说朝鲜人在与倭人的贸易中赚取那百十万两白银,你就以为这是一笔巨财不成?到底还是个孩子。 “哈哈,玄烨,不可无状!想那朝鲜即使如折库讷所言,每年通过八包渡江之银即使有个百十万两,那倭国举其岛国全力,也不过如此罢了,不可作数的。”福临依托自己天朝上国之君的心理定势,准备“劝解劝解”自己这个“见钱眼开”的小儿子。 “皇阿玛,此事或许汤老玛法能说出真章!”弘毅依旧贪婪得微笑着,看也不看另一边的汤若望就脱口而出。 “哦?汤老玛法,果真可有什么真章教我?”福临没想到玄烨会有如此一说,却还是诚恳地咨询自己的“通玄教师”,此时这位外国老头早已肃然而立了。 “皇上,老臣惭愧,西来之人肤浅言论,岂敢在君前造次?”国师回答时,自然是换做一脸“惶恐”之色。刚才被“小圣徒”玄烨突兀点将,就再也不敢置身事外一般端坐了,急忙起身应对。 皇帝的垂询也好、尊重也罢,自己不说习以为常,也是处之泰然了。但这次让他不由自主提前“肃立”的原因,却不是皇帝,而是小皇子那张小脸——此时那张幼童稚嫩的脸庞,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说二人再也熟悉不过,可这次却大大不同!玄烨这时候可不是东方人常有的儒雅淡定的面孔,更没有“君子不言利”的高傲与固执,分明是当年自己在欧洲求学时、看到海商资本家那种再也熟悉不过的贪婪的面孔! 对,就是如同葡萄牙人、荷兰人这些常年往来于汪洋之上,恨不得从每一块石头、每一滴血水中都榨出黄金、香料来的欧洲商人的脸一样,上面写满了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喜悦和痴狂!小贝勒爷刚才所说的什么“倭国金银”。再加上这副“嘴脸”……我的天主啊! 汤若望瞬间想起自己从澳门南来的教友曾经说起过,早在“我们活在主的时代”【拉丁文AnnoDomini之意,就是我们常见的“A.D.”公元后】的第1621年,也就是自己1618年从里斯本启航东渡之后的第四年,斯图亚特王朝治下的英国贸易委员会常务委员托马斯.孟发表了一本叫做什么《论英国与东印度的贸易》的小册子【全名叫做《论英国与东印度的贸易,答对这项贸易常见的各种反对意见》】。 因为自己的传教活动多有依赖于葡萄牙人的资金,故而汤若望清楚记得。在这本小册子中,托马斯.孟破天荒说道:英国东印度公司输出金银买进东印度地区的商品,再转卖到别国去,所换回的金银远比运出的多得多。不光是英国人,就连那些葡萄牙人、荷兰人都对这一新理论趋之若鹜,而且称其为几个世纪以来“重商主义”的集大成者。造就了“重商主义”的新高峰,甚至被他们奉若海外贸易的基本准则! 现在小玄烨让自己出来说话,而且辅之以如此一副嘴脸,这不是天主的旨意再次降临,又会是什么呢? “肤浅言论?哈哈,汤老玛法但说无妨,朕不怪你就是!”皇帝欣然邀约。 福临心中可不相信西来之人的言论都真的是那么“肤浅”。可为了眼前满蒙汉众臣奴的面子,又不得不做出“恕你无罪”的高姿态。他这两年的执政日臻成熟,也已经有些觉察,随着自己日益器重汤若望,似乎有一种暗流正在慢慢积蓄力量,等待着什么时机……不过,比起满汉之间的隔膜和对立,汤若望面临的这点麻烦实在是不足挂齿。只要稍加留意就好了。 “嗻!老臣谢主隆恩!”汤若望抬起头来的时候,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对面依旧是一脸“铜臭之气”的小玄烨,然后才继续用流利的满语说道: “皇上,贝勒爷所言其实不差,海上倭国的确盛产白银!” “什么?玄烨所言不差?”这下子不仅仅是福临,就连下面的满汉诸臣都吃惊不小。 “是的,皇上。老臣西来。与那欧罗巴诸国海商有些过往,加上曾在前明蛰伏以待大清圣君,故而对倭国贸易有所了解。其实,前明之时。倭国就发现了大量的富产银矿,而且倭人还发明了银铅分离、提取纯银的冶炼之法,故而其银成色极佳。” “此法也不足为奇,华夏在唐代以前早已有之,其实就是灰吹法而已。” 弘毅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他知道,汤若望所说日本人的“银铅分离、提取纯银”技术,其实就是“灰吹法”。这是一种古代金银共生分离和银铅分离出银的方法。因为百银往往与其它有色金属共生,而且银的含量往往偏少,需要加以分离和提纯。灰吹法主要利用银铅互熔,使银溶于铅中,通入空气,使铅氧化沉积,成为密陀僧[1](Lithargyrum),使银铅得以分离,白银得到提纯。不过论到日本白银的成色,这“倭银”即使在朝鲜商人眼中也只能算作二流货色,最好的还是天朝上国的“天银”! 看到众人一时对自己有些惊为天人的意思,弘毅赶紧冲着御阶之下一人主动发问道: “卫尚书!这灰吹之法自古有之,玄烨所言对否?” “啊!贝勒爷所言无误!堪称奇才!臣钦佩之至!”被点名的工部汉尚书卫周祚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对白银提取技术还有知道一些的,于是急忙出班给予皇子“充分肯定”,并且一脸的崇拜! “玄烨,你是如何知道的?”福临却大惑不解。 “皇阿玛,其实还是汤老玛法告诉儿臣的。”弘毅不慌不忙,将球踢给了洋老头。 “呃……老臣愧不敢当!”汤若望此时五味杂陈、骑虎难下,甭管自己知不知道,小皇子说得就是天主的旨意,违背不得! “原来如此。汤玛法,这倭国果真盛产白银?难道比我中国还多不成?”福临没有纠结于弘毅的“天赐”,而是紧接着转入自己更为关心的话题。 “这……皇上,华夏中原地大物博,无所不有……不过老臣在前明之时就曾听闻,自打嘉靖五年(1526年)倭国石见银山被发现之后,其白银产量日渐增多,其国内诸侯为了这个银山多次大战。而且,前明失国之前的百余年,无论朝贡还是民间海上之贸易,都从倭国引入大量白银。这一点,诸位前明旧臣应该知晓。”汤若望没有明说日本产银量的巨大到了何种程度,反而模糊其词,又不得不征求下面一班汉臣的附议。 弘毅最清楚,据后世资料,日本石见银矿曾是十七、十八世纪世界代表性银矿床之一,从日本战国时代后期到江户时代前期都是小日本最大的银矿山。整个17世纪,这里的银产量占世界白银总产量的三分之一!此外,石见银矿也有铜、铁等矿产。 底下的前明旧臣闻听汤若望言及皇汉旧事,“绝大多数”自然是面露悲戚、低头不语,唯有一人“挺身而出”! “汤大人所言不差!特别是明亡之前五十年,民间贸易之白银数额颇巨。若皇上想要详知,臣可细查!”此人正是做过工部汉尚书的刑部汉尚书刘昌! “朕知道了!”福临明智选择对刘昌“一笔带过”,这是从诸位汉臣那鄙夷的眼神中得出的必然结论。为了避免过分尴尬,他又追问了一句: “汤玛法,可还有其他?” “回皇上的话,不仅如此,老臣还知道,倭国白银外输,另有两条主流。”汤若望和弘毅闻听福临追问此言,都是不约而同暗自欣喜!凭借着自己当年大学时代的国际政治专业常识,弘毅自然清楚汤若望要讲什么! “哦?哪两条?”福临的眼神中,竟然也有一丝欲望的火苗在闪烁! “第一条是葡萄牙人经由澳门与倭国的海上贸易,曾是倭国白银输出的主要渠道,每年可达五、六十万两之多。这第二条,就是海上强盗荷兰与日本的贸易。他们采用卑鄙手法,窃取葡萄牙人之利益,获得了倭国的偏袒,并设立了商馆,从而抢占了忠厚老实的葡萄牙人的生意,每年从倭国运出白银竟达十五万吨……哦,高达三百万两之巨!荷兰海盗是在是我大清心腹之患呀……” 汤若望慷慨陈词,却在弘毅耳中怎么听就怎么变了味! “三百万两!”没等福临惊讶,发觉汤若望对荷兰人十分不友好态度的弘毅抢先惊呼一句! 好在弘毅这抢先惊呼,却生生堵住了同样惊讶不已的皇帝福临几乎要失语的嘴! [1]密陀僧(Lithargyrum)一种含氧化铅的固体催干剂,入油起促进干燥作用。是铅的氧化物矿物,它呈红色,属四方晶系,很重也很软,有油脂光泽。产于铅矿床的氧化地带。铅的氧化物矿物还有一种叫铅黄,呈黄色,属正交晶系。密陀僧与铅黄产在一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六十一章——民间行海商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汤若望虽然极尽所能“诋毁”荷兰,却同时实事求是地说出了当时荷兰东印度公司对日贸易的实情。尽管弘毅敏锐地发现荷兰被“排挤”了,可福临和一班大臣更关心的是那个数字——三百万两!【此数据出自后世一位日本的白银史专家,并非汤若望信口胡诌!】 “玄烨,我天朝上国无所不有,区区三百万两白银就让你如此了?” 福临接着玄烨“失声”的机会,急忙关闭了自己一张大大张开的嘴巴,转而训斥自己的儿子,其实是冲着下面那十几张依旧大大张开的嘴巴! 话是这么说,皇帝此时早在心里开始了自己的盘算:一年下来,国人海运贸易和佛郎机、荷兰的贸易加到一起,能从小小岛国那里攫取少说也有四百万两的白银呢! 四百万两是个什么概念?要知道,满清入关之后,战乱频仍、耗费巨大却又民不聊生、税赋寡薄,顺治九年全年的财政收入——“岁入”不过2428万两白银!其中关税收入仅占百分之四,也就是区区100万两!两年下来,由于战事吃紧,朝廷岁入一直没有什么起色。所以,四百万两白银,对时下任何为政之人都是一个巨大的诱惑!毕竟,西南战事缺钱,全国生计的恢复就更缺钱! 弘毅此刻简直怀疑自己有了“未来青年”读心术的本领,怎么就那么清晰地读懂了再生爹福临眼神中真实的渴望呢?你们都爱财是吧?那就好办多了!我们取之有道就好了。所以,即使被“责备”了,皇二子依然坦然作答道: “儿臣知错了。不过皇阿玛,儿臣却是好奇:为何佛郎机人占据澳门之往来地利,却比不过后来居上的荷兰人呢?看来这荷兰人自有其过人之处!是不是呀,汤老玛法?”弘毅狠狠盯着有些“跑偏”的汤若望问道。先要敲打敲打汤若望刚才语言中对荷兰的诋毁之意——不和我商量,你这自作主张的问题很严重! “呃……荷兰人若论起巧取豪夺……呃……海上贸易,的确有其过人之处……”汤若望被盯得心慌,不知道“天主的使者”为何突然不满起来。只好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也难怪汤若望对荷兰的“偏见”:汤若望是意大利耶稣会的教士,而此时的荷兰却是达尔文派耶稣会占据主导,两者矛盾颇深!恰恰葡萄牙教民又笃信意大利耶稣会,并且借助澳门这个基地对意大利耶稣会占绝对多数的在华教士提供了大量的金元。葡萄牙短暂的海上霸权被后起之秀的“海上马车夫”荷兰取代后,双方的矛盾自然表现到了在华传教士对荷兰的态度上面了! “嗯,他们巧取也好,豪夺也罢。只要遵循我大清规矩礼制、往来我大清领海缴纳足额关税就好。天朝上国,无所不有,岂可折腰于些许小利?”福临的确不关心、也不清楚什么佛郎机、什么荷兰的矛盾,先为了大清的面子高屋建瓴一句,却紧接着将话锋一转: “不过本朝承袭明制,既然前明都可任由民间海上贸易于那区区倭国。大清又有什么担忧?觉罗郎球!” “奴才在!”户部满尚书急忙出班。 “我朝民间海上往来朝鲜、倭国贸易之法如何?” “回皇上的话,本朝顺治二年曾有敕令,准许商民赴朝鲜、倭国贸易,其目的在于采办铸币之用的铜料。敕令说:‘凡商贾有挟重资愿航海市铜者,关给符为信,听其出洋,往市于东南、日本诸夷。舟回。司关者按时值收之,以供官用。有余,则任其售于市肆,以便民用’[1]。”郎球不愧为干员,引经据典毫不含糊。 “好,既然早有成文,那白银采办一事,也就照此办理吧!”福临到底还是抵挡不住那每年数百万两白银的诱惑。顺理成章得准了此事。 “皇阿玛圣明!儿臣以为,今后不仅可以照旧鼓励民间商贾持符信、牌照出洋往市贸易,而且如今东南沿海也已平定,可参照今日所议,凡涉及军需物品、战略物资的采办,可由户部、工部、兵部及各屯漕、都司库等派员随船而往,一则引导民人商贾之行止。二则可以窥探其国之底细。如若再设立海关,对官用物资之余,在其售于市肆之前,征收一定比例之赋税。与国有利、与民无害,岂不是一举多得?” 弘毅再一次做出了践行自己“伟大而阴险”的打算的努力。 “玄烨所言不错。只要不增加民人负担,此法便可行!玄烨所议,着下尔等几部速行详议!”福临看到了白花花银子的召唤,决定做出的干脆利落。 “嗻!”被弘毅点了将的户部、工部、兵部三部满汉尚书齐齐领旨。令人颇感意外的是,穿越而来的弘毅当年看穿越文的时候,那些主角但凡是逐利的大举动,一定会遭到朝堂和士人阶层的极力反对,所谓“君子不言利”简直成了不二法宝。可为什么今天自己竟然如此顺利的就推动了攫取日本白银的政策? 也许,是因为福临那句“不增加民人负担”的话吗?或许是汉臣被满官打压的太久了?还是汤若望这个洋人报出的数额太过巨大?或许都不是,又或许都有关系吧…… 但弘毅十分清楚一条,那就是:福临只是闻听人家“红毛洋人”从小日本身上赚了大钱,他自己又被时下的财政困境折磨得够呛,故而分外眼红,动了“参照学习”的念头,但也仅仅局限在去分一杯羹而已。 无论怎样,引导当局准许原本在清初就已经管控执行的民间海外贸易继续开展,防止因为正史上东南郑氏的割据而严令“禁海”的悲剧再次发生,看似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却远远不能满足小贝勒爷的欲望! 至于弘毅要建议官家派员积极参与民间海运,不过是通过福临的圣旨将此事拍板钉钉,对民间贸易起到保驾护航的作用,对尚处弱小的民间海外贸易加以保护罢了。可单凭民间那几个人、几条船的海上原始贸易,怎么能够真正攫取到人家荷兰那样的巨额利益呢?毕竟,此时的荷兰东印度公司成立半个世纪之久。早就形成了较大的规模和十分成熟的运营套路,如同跨国金融巨头操持股市,小小几个散户充其量只能拾人牙慧罢了!所以,我还有妙极奉送! “皇阿玛,我大清万国来朝,又领有广袤领海、属海,无论葡萄牙还是荷兰。都是称臣纳贡之藩属,凭什么让他们在我们的海面上往来自如、攫取豪利?不若我们正本清源、取而代之!辅以民间海运,收强国富民之奇效!”弘毅慷慨激昂撂下这几句,同时冲着汤若望温柔一眼。 “皇上,贝勒爷所言不差!荷兰海盗纵横我大清海面,的确不能轻易放纵!是时候一展我大清雄威的时候了!”汤若望好不容易盼来了小圣徒的温柔。急忙帮衬。虽然德国人汤若望对“领海”的概念有所了解,也知道假使大清领海固若金汤一般,葡萄牙的海运贸易定然会受到损失,可损失更大的一定是荷兰! “汤老玛法,西南未定,不可再轻启海上战端。再说了,他们不也是你的教友信众吗?朕也不忍心……”福临有些埋怨的看了一眼玄烨。 “皇阿玛。儿臣所言不为开战,而是增税开利。”弘毅麻溜儿解释。 “民人涉海贸易倭国,也是增税开利之策。但若出言要西洋诸藩多纳税银,就须言出必行。可今日,海上堪用兵力不足,海战肖勇之将难觅,岂不自说自话、痴人说梦一般,落得属国笑话!不必多此一举!”福临此番分析不可谓不“实事求是、缜密客观”了。 “可皇阿玛。若是我大清拥有善战海将、战船万千呢?”弘毅卖萌弱问。 “哈哈,要是有这两样,看这万里海疆谁与争锋!”福临豪迈应答。 “儿臣贺喜皇阿玛!”弘毅笑逐颜开一揖到地!这可把对海外贸易不太精通,海上霸权压根不懂的看热闹的众位大臣说得不知所然—— 没听说咱大清现在就有战船万千了呀,更别提什么骁勇善战的水军将领了!顺治十一年二月,皇上曾下旨增设江南沿海水师兵员,也不过区区三千名而已。现有的几个水师总兵官。要他们守守海防也还勉强罢了,要是出海水战,还不知道有几个能回来的呢! “朕喜从何来?”福临一脸的不相信。 “皇阿玛,您可记得同安王郑芝龙投靠南明之前。曾作何生计?”弘毅笑着发问。 “他曾与朕讲过,倒是往来东南与倭国之间,做些海运贸易之事。”福临压根没当回事。 “皇阿玛圣明!不过儿臣倒是道听途说一些当年同安王的种种趣事,只是不可考证了。”弘毅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是吗?那你说一说,朕来听听自己怎么个喜法。”皇帝的态度很给面子,就是不知道这面子是给的小玄烨,还是给的四百万两白银! “嗻!儿臣听说,同安王十八岁时,就与兄弟齐至澳门的舅父黄程处学习经商,并在澳门接受天主教之洗礼,取教名为尼古拉,因此也被西洋教士称作‘尼古拉.一官’。汤老玛法,你可曾听闻?”弘毅征求汤若望的“背书”,没有办法,因为自己阐述所依据的是“道听途说”。 “老臣也曾听闻此事,但同安王郑芝龙的确是我天主信徒不假。他归顺大清后,时常来南堂礼拜天主的。”就在汤若望据实而言的时候,下面有一位汉臣却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嗯!”福临点头表示“知道了”。 “郑芝龙之后往来东南亚各地,再到日本并追随于汉人大海盗兼商人李旦的门下,初时担任其通译,逐渐成为李旦的得力助手。李旦过世后,郑芝龙逐渐接收其部众势力。后来……后来,郑芝龙迁居台湾……,不过儿臣不知道是哪一年了。”弘毅真是背不过历史的诸多细节,也不想赚一个太过神奇反成妖孽的下场。 “皇上,臣对同安王之事也是有所了解,愿为贝勒爷从旁助力。”御阶下传来一位汉臣的声音。 “哦?戴明说?你也知道这些道听途说?”福临来了兴趣。 果然是他!弘毅不必回头就知道一定是这位户部汉尚书!刚才这位大人的持才傲物,弘毅早有留意。想表现一下是吗?好啊,我倒是听听你的才分有多大? [1]引自张寿镛所著《皇朝掌故汇编》卷19之《钱法》。(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PS:祝各位书友情人节、元宵节双节愉快! 第一百六十二章——荷兰也怕他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户部汉尚书戴明说打断了福临和玄烨之间的父子对话,主动跳出来要给小皇子“助力”,如果不是真的对同安王郑芝龙的简历十分了解,那就是自取其辱。但弘毅笃信自己的判断——戴明说应该有两把刷子,所以主动展示自己的本事。 “皇上,臣效命皇上之前,曾是故明的兵科都给事中,职责所在,故而对同安王的过往略知一二。况且,贝勒爷所言句句可信!”戴明说朗声作答,对面的弘毅恍然大悟——此人当时在兵科任职,对往来文书有审查之责,故而可能掌握第一手资料。 “好,那你就说说看。”福临完全无视这位汉臣的插话行为,就像历朝历代“标配”的“明主圣君”一样,给臣下充分的发言权。 “臣领旨!”戴明说回话的时候,分明是一幅如愿以偿、舒坦自如的神态。 “玄烨受教!”弘毅也适时回头冲着阶下之人施礼,同时注意到一处细节:福临对胡世安、李际期两位汉臣都称其表字为“处静”和“符献”,但对余下的三位,无论是戴明说、刘昌,或是卫周祚,都直呼其名!弘毅的直觉告诉他:皇帝并不怎么喜欢戴明说,只是“用其所长”罢了,全然不似对待李际期那样爱才心切。 “贝勒爷,下官不敢受。”戴明说虽对着上面的贝勒爷客气一下,只是没见到任何躲过皇子这一拜的具体动作。 “贝勒爷适才所言不虚。前明天启四年中秋之后,同安王郑芝龙便自倭国迁居台湾,归附倭人首领颜思齐。但此后不久,荷兰人登岛,驱逐了他,郑芝龙遂携妻子返居故里。”戴明说开始讲故事了。 趁着他稍作停顿,弘毅本打算按照自己的思路接回话题,未曾想人家戴尚书根本不给自己这个机会,几乎不换气就接着往下说道: “第二年。倭人颜思齐死,芝龙联合诸海盗之首领,号称十八芝,坐拥当时福建沿海兵势最壮的一支军力,号称海贼数万人,专事劫掠,横行于台湾海峡。但当时泉州府同安知县写给福建巡抚的文书中却说:郑芝龙‘所到地方但令报水(即通报官府踪迹)。而未尝杀人。有彻贫者,且以钱米与之’。” “哦?同安王倒有些仁慈之心!”福临评价一句。 “吾皇圣明!故明崇祯元年(1628年),工科给事中颜继祖奏折曰:‘海盗郑芝龙,生长于泉,聚徒数万,劫富施贫。民不畏官而畏盗。’可见其势日渐做大。同年,他自台湾率领十八芝攻泉州,大破明福建水师,燕京震动,故明朝廷遂欲招安。郑芝龙投明,率领原部守备沿海以防海盗、倭寇和荷兰人。其间曾亲率水军讨伐他昔日结拜兄弟之海盗力量,官至总兵。但不久便返回福建泉州南安老家。却日渐成为当地首富。” “首富?辞官不做却要做商贾?倒也得偿所愿成了首富。看来同安王的确擅长此道!”福临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玄烨的,似乎明白了儿子给自己道喜的缘由。 弘毅刚准备开口转入自己的模式,毕竟后面有几个关键所在,假借戴明说之口恐怕难以言及。可戴明说根本就不给小家伙任何机会,顺理成章结果了皇帝的话头: “皇上明察!同安王的确有其所长!以微臣看来,其专长者,有二。” “两处专长?你等等。朕猜一猜……嗯……,一是海运贸易,二是海战破敌!对否?”福临满以为自己聪颖大了去了,抢在戴明说前面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就等着下面这位户部尚书带头称颂自己“圣明之至”了。 不料,人家戴明说面无表情的说道: “皇上,恕臣直言。您说得两处。往往不知其底细的人都是这么以为的,却不知小觑了此人。” “咳咳……”福临被抢白了一句,虽然留了面子,但自己被等同于一般人物。竟急得咳嗽起来。 “戴明说无状!不守臣礼!”刑部汉尚书刘昌果然再一次“及时”跳出来,以拉开与汉人同僚的距离。 “咳咳……无妨……咳咳!”说着“无妨”,皇帝福临还是咳嗽着,看起来真是被“呛着了”。 “刘大人,稍安勿躁。玄烨请问戴大人,您说的两处专长到底为何?”站在皇帝近旁的弘毅一边关切上前抢着接过吴良辅端来的帕子,恭恭敬敬送给皇帝,一边稳住了好斗公鸡一般的刘昌,还同时帮着戴明说达成他小小的“显摆”心愿。 “微臣愚见,同安王一则是善于与藩邦洋夷打交道,二则就是擅长以夷制夷,敢于和他们在海上硬碰硬!贝勒爷,下官所言对否?”戴明说有些肆无忌惮得望着弘毅,洋洋自得。 果真有才!——弘毅心中赞叹。可惜太过张扬乖张又颇有功利之心,否则定当大任了——弘毅同时惋惜。 【近来发现不少不知名的盗版读书网站盗贴我的这部拙作,深恶痛绝,也不知道技术上怎么才能避免。损失几个小小的稿费真不算什么,但您若是码字的人,或许最最痛恨的就是盗贴文字中的错漏百出。如果您不是在起~点~中~文~网上看到这段文字的话,说明您至少是对弘毅的文字不反感的,那么久请您三思——您读到现在了,七十万字了,可否体谅一下作者的苦衷:文字就想自己的孩子,做父母的看到自己盗版的孩子,而且是盗版得错漏百出,您会是什么心情?拙作到现在还是潜力签约,但如果你们都来起~点看,说不定我早就A签了!三思吧,各位!】 “还请大人明示。”弘毅把福临用过的手帕放到吴良辅的银盘之中,继续谦虚问道。 “其实皇上所言不差。同安王特别善于在海路行商,但皇上有所不知,郑芝龙以倭女为妻并诞下海澄王郑森(郑成功),故而仍能往返中土与倭国,大行海运独揽之贸易,以致富可敌国。但换做他人,却不能似他一般如鱼得水。这是因为郑芝龙常年行走于海上。与倭人、红毛往来密切,颇有圆滑周到之能。正如汤大人适才所言,倭国封海锁国,连佛郎机人的生意都不做了,却唯独准许郑氏与荷兰往复贸易,不单单是因为他娶倭女为妻,而是因为同安王世故老成、左右逢源罢了。所以。微臣说其善于与藩邦洋夷打交道。” 戴明说几句话,甚是说到弘毅的心里去了。 “皇上所言海战破敌者,同安王确能如此。不过微臣以为,海战不比陆战,其耗费颇巨。可谓‘水师一出,银如雨注’。战船打造、船炮火枪、水手粮饷、耗损修补等等。样样都要耗费大量的银子。当年郑芝龙曾于福建沿海之金门海战中击溃荷兰水军,从此把控海路,并收取各国商船舶靠费用,也因此迅速富可倾国,实乃以战养战、以夷制夷之策也!当年兵部曾有公文言及,说‘凡海舶不得郑氏令旗者,不能来往。每舶例入三千金。岁入千万计,以此富敌国,自筑城安平镇。从此海氛颇息,通贩洋货,内客外商,皆用郑氏旗号,无儆无虞,商贾有二十倍之利。芝龙尽以海利交通朝贵,寖以大显。八闽以郑氏为长城’。荷兰人数度率众合取芝龙,但芝龙仍次次败之。” 戴明说第二大段话一出口,弘毅惊为天人一般——好家伙,真是把我的台词抢了个一干二净呀! “哦!荷兰人也怕同安王!”弘毅急忙给出原来自己准备好的“点睛之笔”,期望引起福临的重视。但除此之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补充的了! “贝勒爷所言正是。至此。郑芝龙水师广及东洋、南洋各地:大泥、浡尼、占城、吕宋、魍港、北港、大员、平户、长崎、孟买、万丹、旧港、巴达维亚、麻六甲、柬埔寨、暹罗等地。其兵卒广涵汉人、倭人、朝鲜人等,高达二十万人的军力,拥有超过三千艘大、小船的船队,甚至还有黑番鬼为其役使……”戴明说按照自己的想法阐述着。却被皇上打断了—— “黑番鬼?”福临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忍不住发问。 “正是,皇上。故明万历年间,曾任职广东布政司的蔡汝贤著有《东夷图像》一书,其中专有“黑鬼”一目,载曰:‘黑番鬼,号曰鬼奴。言语、嗜欲不通,性悫无他肠,能扞主。其色如墨,目圆髪鬈而黄,有牝牡。生海岛中,食生物腥秽,与以人,因生啖之,火食则洞泄,过此则易畜矣。绝有力,一人可负数百觔,临敌不畏死,入水可经一二日。尝见将官买以冲锋,其直颇厚,配以华妇,生子亦黑。久畜能晓人言,而自不能言,为诸夷所役使,如中国之奴仆也。或曰:猛过白番鬼云。’[1]” 既然是皇上插话,戴明说只好暂时中断自己的思路,却也信口拈来背诵一段他人的专著,可见博览群书的功底厚实! 福临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皇上,天佑兵线国安等复克桂林后,发给兵部的战报之中,也曾提及当日有些佛郎机火枪兵与黑奴长矛手与我交战。” 兵部尚书噶达浑说了一件自己掌握的与“黑番鬼”有关的信息,却未曾料到一旁的汤若望瞬间神情黯淡起来。 噶达浑这一句话,却让福临突然想起当日在位育宫,玄烨劝谏自己设立领海的时候,谈及佛郎机人对南明小朝廷的种种助力,瞬间有一种清算他们的冲动。 “皇上,故而微臣说郑芝龙善于以夷制夷,他用倭人、朝鲜人、黑番鬼等充作兵士,甚至还雇佣了西洋水手,赖以冲锋陷阵,却也收到了奇效——海战之中硬碰硬,同安王可谓胜多败少、鲜有吃亏。”戴明说说完之后,没有如饥似渴望着皇帝等“赞”,反而直勾勾盯着御阶之上的弘毅,让小家伙莫名其妙。 “嗯,朕知道了。”福临轻描淡写地一句,不置可否。 “皇上,微臣判断,皇二子道喜皇上,正是因为同安王有此两处所长。如若让郑芝龙重操旧业,不必说佛郎机人,就连荷兰人也自然甘拜下风,倭国锁禁也形同虚设。到那时,万里海疆实乃我大清皇帝领海,万国藩邦必定纷至沓来。” 戴明说终于让弘毅恍然大悟——句句说在点子上,通篇下来就是赞同我所说的让郑芝龙率领船队通商图霸!怪不得刚才肆无忌惮盯着我看,你这是要给我送一份大礼呀你! [1]我国古代所谓的黑人,名目有“昆仑奴”、“僧祗奴”、“黑厮”、“黑小厮”、”乌鬼”、“乌奴”、“番【藩】奴、玄夷、黑番、黑番鬼、鬼奴等多种称呼,实际上分为两种。一为尼格罗人,即非洲黑人,大多生活在非洲大陆撒哈拉沙漠以南。二是尼格利陀人,即矮黑人种,现零星分布于菲律宾、马来半岛、泰国和印度安达曼-尼科巴群岛,在中古时期,他们曾大量散居于东南亚一带,甚至在今海南岛、台湾岛也有其生活的痕迹。上述两者都是体黑卷发,只是尼格罗人较尼格利陀人身材高大、肤色更黑一点。 嘉靖朝及其后历代,大量黑人陆续进入葡萄牙人控制的澳门地区,由此引发了与其发生接触的明朝士大夫的兴趣和关注,对黑人的文献记载逐渐增多起来。如嘉靖四十年(1561)编订的嘉靖《广东通志》记载,“鬼奴者,番国黑小厮也。广中富人多畜鬼奴,绝有力,可负数百斤,言语嗜欲不通,性淳不逃徙,亦谓之野人。其色黑如墨,唇红齿白,髪鬈而黄,有牝牡。生海外诸山中,食生物,采得时与火食饲之,累日洞泄,谓之换肠。此或病死,若不死,即可久畜。能晓人言,而自不能言。有一种近海者,入水眼不眨,谓之昆仑奴,唐时贵家大族多畜之。”《通志》采摘地方风物,这一记载说明当时的广地已然豢养黑人成风,富家大户争相买养彰显身份。而根据对其体貌、习惯的记载,猜测是时黑奴应多为矮黑人种。 同样的记载还见于叶权《贤博篇》【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成书】,书中记述澳门街头的葡萄牙人身边常“随四五黑奴,张朱盖,持大棒长剑。”以显示身份的尊贵。“役使黑鬼,此国人贫,多为佛郎机奴,貌凶恶,须虬旋类胡羊毛,肌肤如墨,足趾踈洒长大者殊可畏。”按其体貌可能为非洲黑人。“海水苦恶,中国人溺须臾即死,黑鬼能镇日坐水底,取堕物如拾诸陆。”间接的说明他们应该自沿海地区掳掠而来。“亦有妇人携来在岛,色如男子,额上施朱,更丑陋无耻,然颇能与中国交易。”这些被带来的黑人妇女有“施朱”即额头上点红点的习俗,猜测可能来自印度,又多善于做生意,可能是来自印度南方贸易港口的“黑番”人。【葡萄牙人称来自印度的“黑人肤色浅黑,具有其他人所没有的智慧,他们有一个恶习,他们是优秀的窃贼。黑色非犹太人毫不吝惜自己的体力,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仆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六十三章——雅俗共宵夜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PS:本章多谢@青梅竹马小X同学的友情帮助! 户部汉尚书戴明说这一番对于同安王郑芝龙的议论,信心满满、言之凿凿而且深入浅出、精准透彻,引起了大伙儿的足够重视,却许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每个人都是沉思不语、心事重重的样子,这让戴尚书变得有些气馁起来。 但“抢话插入”的戴明说,却实实在在、毫无差池地把弘毅要表达的都给代劳了,着实让小贝勒爷大喜过望,也终于明白刚才人家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用意了!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弘毅早就大加赞叹、果断附议,进而在这个基础上扬长避短、为我所用,争取形成会议决议了。可偏偏这位是戴明说戴大人,功利心极强之人。如果弘毅结果话茬,必定抢了风头,所以不能这么办,否则怎么体现人家的功劳大大的呢?还是等一等皇帝的态度吧,留一点时间给福临亲做表扬。 皇帝福临也听明白了戴明说的主旨:同安王郑芝龙善于洞察诸夷之间的矛盾和利益纠葛,并能从中牟利,更善于“以夷制夷”,可以用他“武装贸易”于海上而万无一失!更是经噶达浑的提醒,皇帝想起当年佛郎机火枪兵帮助南明“助纣为虐”的暴行,如果郑芝龙果真如戴明说所言,率领大清战船纵横海上、展布国威,好好惩戒红毛一番,倒也是一件十分痛快的事情。只是既然定了从速北进征剿罗刹的事,再在海上兴师动众,似乎有些忙不过来…… 汤若望却是左右为难:郑芝龙再次出海,无异于鱼跃深潭、龙潜大海,对荷兰是极大的打击,而且对于自己传教事业的幕后金主葡萄牙也绝非什么好事!可自己是一名教士,要将主的福音更多地在这篇古老繁华而且自成一脉的土地上广播开来,就必须依托当局者的支持和信赖。更有甚者,天主的使者、小皇子玄烨刚才似乎已经察觉了自己对葡萄牙人的偏袒。明确表达了对自己排斥荷兰人的不满……孰重孰轻,一时真是拿不定主意。 满臣在这件事情上基本没有太多抵触:即使郑芝龙再次扬帆出海,其船队中满人少之又少、几乎没有,只要皇帝给郑氏船队的将领中留下足够的满洲缺和蒙古缺,也就无所谓了。退一万步讲,海上航行之人势力再强大,终归还是要上岸的。只要满蒙八旗保持战力,谅他郑芝龙也不敢动了反复之心! 汉臣却是各自玩味: 李际期早对清廷敬而远之了,如今只是在得过且过、混口饭吃,闻听这些人动了郑芝龙的念头,感觉就像“同是天涯沦落人”,终归都成了人家的旗子、家奴。任人摆布罢了,夫复何言? 刘昌今儿个连续参劾了胡世安、戴明说两人,思量着现如今自己在皇帝眼中应该算作半个御史了,早些日子那个“党同伐异”的印象应该淡化不少。可如果继续“狗咬狗”,恐怕就有点过分了,不要弄巧成拙。况且私下里,那些同朝为臣的汉人风议也不能轻视。还是暂且收敛一二为好。 卫周祚一直在扮演着专业领域技术人才的角色,求的也是平安度日。对于去不去海上、谁去海上这些“大事”,抱定了不掺合、不排斥的态度:你们好自为之,我明哲保身就好! 只剩下一位胡世安了,恰巧只有这位年逾六十的礼部汉尚书对戴明说的一番高谈阔论不以为然,甚至颇为反感。但自己刚刚被刘昌参劾失职之罪,现如今也不好在皇帝没有征求意见的情况下就贸然进言。 “皇上,臣奉旨回奏已毕。恭听圣训!”不甘寂寞的戴明说主动提醒福临,强烈要求“点赞”! “呵呵,你说得有些道理。同安王果若如你所言,善于纵横捭阖、周旋诸夷,又能以夷制夷、攻伐果断,的确是我大清的人才。”福临不得不出言肯定一番,戴明说立即喜上眉梢了。 “只不过。让他率众出海、通商倭国嘛……兹事体大,尚需详议!玄烨,你刚才言还要思虑周全才好呀!”福临看来不太愿意伤了这位好面子的人的脸面,于是拿起弘毅说事儿。 “皇阿玛教训的是!玄烨谨记!儿臣愿意听闻诸位大人对此事的议论。潜心学习!”弘毅可不想让一只强大的海上舰队胎死腹中,故意想要“软性增加”一项会议议程。 还没等福临有所表示,殿外传来了“咚、咚、咚”紧紧密密的鼓声,却听得弘毅心中也一阵近似一阵:不巧!钟鼓楼击鼓了,这急促的十八声“急鼓”之后,必然再是慢悠悠的十八下“缓鼓”,表示“日落而息”的时候到了。难道要散会不成? “主子,已经酉时了。”后边侍立的总管太监吴良辅闻听鼓声,小心翼翼走到皇帝身旁,轻生提醒。 弘毅有些失落,不自觉就想到拿这个老阉奴出气,故而盯着他一脸不悦之色。吴良辅似乎有所察觉,反而冲着小爷微微点头! 其实也怪不得吴良辅,他这是职责所在。 今天这次御前会议,从下午未时三刻一直整到酉时,足足开了一个时辰还多,两个小时大伙滴水未进,议题众多,可谓高效了。但按照紫禁城宿卫制度的规定,到了酉时就是夜间了,宫城四门必须紧闭,而且没有特殊情况不能开启。如果还在这位育宫继续开会,这十几号大臣今儿个夜里可就甭回家了! “哦,酉时了都,朕这一时用力,诸位爱卿跟着受累了!”福临站起身来,伸出双臂舒展了一下,底下大臣们也赶紧悄悄微动一番酸麻的四肢。 “主子,奴才刚才已让御膳房准备了茶点,您是否歇息一下?”吴良辅及时提醒一句。 老阉奴,你还真是心思机敏呀,准备茶点?那就是宵夜[1]喽!也就是说可以继续开会?管不得冲着小爷我点头呢!那老阉奴是让我放心的意思呀!哈哈!——弘毅明白过来,收拾服帖了的吴良辅,的确是调度事务一把好手! “好,就传到殿内,给诸位爱卿也都设了案席。我们吃了再议!你这一说,朕还真是饿了!诸位,你们是不是也都饿了呀?”福临十分关切的走下御阶,来到了众人之中。弘毅和汤若望也只能急忙跟着下来。 “奴才不饿,皇上辛苦!”抢着巴结的自然是郭科。 “哦,还有。吴良辅,你去景运门找今日当值的侍卫大臣。让他们将合符送来,会议之后也好让诸位爱卿顺利出宫。另外,安排人通知宫外候着的各府仆从,让他们先回去通传一声,别让诸位家里惦记着,还以为朕拿你们如何了呢。呵呵。”福临站在躬身垂首的众人中间,昂首挺胸、器宇轩昂,却布置了一个极尽人情的任务给吴良辅。 “嗻!”吴良辅应声而出。 “奴才(臣)谢主隆恩!”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甩下马蹄袖,跪颂皇帝体恤! “起来起来吧,咱们君臣边吃边说,来来,都坐!”看着一群太监搬来几幅桌椅安排停当。一众宫女端来各色糕点酒水摆放端正,福临这才回身走回御座,其时面前御案也已琳琅满目了。 这次弘毅可不能再回御阶之上吃喝了,而是和汤若望一起,与几位觉罗大人、老资格分别落座于五六张八仙桌前。当然,北边一处都是要空着的,总不能把后脊梁冲着皇帝、自己大吃大喝吧。 弘毅和汤若望两人单独坐了一桌,一位儿子一位爷爷。比觉罗、奴才要亲贵一些,被安排在御阶之下、最靠近福临的位置。十分有心的吴良辅的确不凡,单独给小玄烨准备了一碗温热的人乳,给老玛法上了一杯金贵的葡萄酒。 说是用“点心”,却不仅仅是沙琪玛等糕点。满人喜食酒肉,“宵夜”自然少不了一些牛羊肉和白酒。不一会儿,满人为主的多数几桌早已经热络起来。推杯换盏、大快朵颐。 外围的汉人桌席却是安静得多,每人都是正色端坐,一手掩面一手持物,轻轻咬一口点心。慢慢咀嚼之后,再呷一口酒水,仪态落落大方,根本不动那些附着于大大骨架上的肉食。偶尔有满洲官员过来寒暄敬酒,也只是恭谦附和,应付了事。对于满人的“粗陋”,汉臣大多是在心里鄙夷,而满人对汉臣的“拘谨”,也都是哈哈一笑,不以为意。 弘毅饶有兴致得观察着满汉大臣的吃相,愈发感到满汉文化差别在小小一个“吃”上都体现得如此明显,若要统和出一个全新包容的满汉文化,任重而道远呀! 其实,清王朝立国初期虽战事未息,但其对文物礼乐却已是相当重视了,突出表现在“尚孔崇礼”上: 早在关外皇太极时期,满清即已对儒家思想采取了认同的态度,入关后才一个多月的六月十六日(1644年),即派员祭先师孔子。十月,正式袭封孔子第六十五代孙孔允植为“衍圣公”,依明朝例兼太子太傅。顺治二年(1645年)正月,更赐予孔子“大成至圣文宣先师”的新名号。于是,孔子摇身一变而成为满清王朝的“至圣先师”。 对于朝会、典礼,以及接待属国使臣等“朝堂大仪”,清室也是十分重视,几乎全盘照搬前明礼仪,并对所有规制流程都详加规定,不可谓不重视。但在一些细节之处却无可避免的增加了自己的东西,使那些庄严肃穆的朝堂活动掺入了鲜明的“满洲特色”,特别是有“酒场”的宴礼活动,更是变得“不拘小节、热情奔放”! 在历次朝鲜使臣觐见清帝之后而编纂的《燕行途记》、《燕行录》等文献史料中,我们可以对着这种情况有所了解:“其宴礼也,不行酒,乍进乍撤,左右纷纷,专无纪律,酷似华担契会,牛羊骨节堆积殿宇”。在他们看来,富丽堂皇的殿宇之上牛羊骨节堆积,大小臣僚尽为饕餮,实在有失体统。他们往往在感叹“可惜神器,误归天骄”之余,对于明朝文物亦只有“想象之际”,“徒切慨惋”而已。 既然连国宴也要“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崇尚热闹、觥筹交错,“小小”一场夜宵就更是“毫无礼数、杯盘狼藉”了! “吴良辅,玄烨年幼,不可贪食牛肉。给他换了朕的莲子羹去。”福临坐在上面关心儿子,尽展慈父关爱。 “儿臣叩谢皇阿玛圣恩!” 弘毅闻听此言,却突然急匆匆端正形色,倒头便拜——哈哈,这机会来得真是个再好不过、好上加好! [1]夜宵(又称宵夜、消夜),是指在晚上时吃的餐,为晚餐之后的餐。宋人《梦粱录》载:“除夕,内司(内务府)意思局(宫中机构)进呈消夜果子盒,盒内簇(集合)诸般细果:时果、蜜饯、糖饯等品。”“消夜”雅称“宵夜”,这名号古已有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六十四章——夫子罕言利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福临享受美食的时候,还不忘关心一下未成年子女的饮食,原本是很温情的一刻,却被玄烨郑重其事的叩谢弄得不明所以。不仅是皇帝,就连乱哄哄的满人饭桌那边也立即安静下来。 “玄烨,起来用莲子羹吧,怎么这么客套?”福临只好硬着头皮发问——这小家伙又要弄出什么阵仗?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这不是客套,而是遵循‘大成至圣文宣先师[1]’的教诲。”弘毅跪在那里恭恭敬敬、一本正经、煞有介事、虚张声势的回奏。 这一句话让福临差点喷出口中之物,几位铁杆满人也是哈哈笑起,但却让了无生气的一班汉臣和图海、折库讷等汉化颇深的满臣为之一振。 “哈哈,喝碗莲子羹也要遵循孔子教诲吗?朕怎么不知道,你说来听听?”福临忍住笑,故意诘问,权当给这顿宵夜增加一个娱乐项目而已。 “嗻!儿臣曾听闻师傅范承谟说,孔子曰:‘有盛馔[zhuàn],必变色而作’。皇阿玛赐羹,岂不是盛馔【饮食,吃喝】?赶明儿儿臣和范师傅说起来,他一定会给儿臣作揖,说我知礼呢!”弘毅卖弄一句《论语》,眼睛却偷偷瞥了一眼四周: 满臣绝大多数依旧木知觉也,汉臣却有一个算一个如坐针毡起来! “有盛馔,必变色而作……好!我大清最重礼法,也推崇孔圣之道。玄烨说的不错,皇阿玛我也夸赞你了!你一并和范承谟说一说吧……哈哈!诸位爱卿,三岁乳儿尚且知礼,咱们也‘食不语’吧,赶紧用完点心再早些会议,也好让你们早些回府。”福临笑呵呵表示认可,带头低头吃饭,不再言语了。 于是。宵夜的进程明显加快,过了不久,满蒙大臣酣畅淋漓、汉人臣僚如坐针毡的夜宵,终于在福临放下手中最后一块羊排的时候告一段落。 “诸位爱卿,吃饱了我们继续会议吧!”福临接过热手巾擦了擦口、手,开始后半段的御前会议。 不多一会儿,在太监宫女的高效服务下。位育宫正殿恢复了会场应有的秩序。只不过皇帝开恩,令人留下了宫凳,让满汉大臣分列两边坐着“会议”了。 “适才玄烨想听听诸位对同安王率船出海贸易一事的高论,朕也想听听。你们谁先说?”福临给出议题。 “皇上,臣以为不妥!”这次毫无犹豫,礼部汉尚书胡世安果断起身回奏! 好!有言语交锋就有思想火花!你放马过来吧——弘毅十分欣慰得等着被“炮轰”…… * * 会议开到现在。其实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了,弘毅愿意铺排开的议题,如果福临不再临时增加的话,也只剩下郑芝龙入海和开设海关两方面、一件事了。 作为今天年龄最长的礼部汉尚书,胡世安不会不知道会议进展到什么程度。若不是有明确的反对意见,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节外生枝。而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候反对,而不是在宵夜之前戴明说长篇大论的时候。弘毅自有自己十拿九稳的判断——感谢孔老夫子的那两句围绕“吃”的话吧! 其实,胡世安原本打算老老实实“听完”这冗长的会议之后,就赶紧回家睡觉,明天起来一坐堂,就在礼部满尚书恩格德的指挥下,开始将今天领受的诸如叱问朝鲜使臣罪责、勘定私贩军需之物、拟定战略物资名录等等任务一样一样铺排开来,如若朝鲜行使私贩禁物之事验证清楚,后面还少不了锁拿一些涉事的大小官吏和监事人员。谁去谁留也都要好好思考,所以后面要做的事情还多了去呢! 但会议最后这一件事却触动了向来以儒学卫道士自居的前明进士那敏感的神经。如果说身为华夏正统的汉人服侍胡虏满洲清室也是无奈,满朝上下文武,除了自己也不乏他人,而且何其多哉?皇帝想让那个被自己颇为诟病的海盗郑芝龙去重拾旧业,自己管不着——虽说他是海匪出身,降明复叛再归大清。可自己不也是前明的进士?哥俩一般儿高,谁也别说谁了! 但小皇子说“民人海商、开税增利”,甚至戴明说口口声声郑芝龙什么“世故老成、左右逢源、善于与藩邦洋夷打交道”、“以战养战、以夷制夷”等等的奇谈怪论,有哪一句是圣人之言?归根结底还都是满口利益。这就让老学究胡世安颇为不齿。但人在屋檐下,皇上没让群臣评议,咱也权当没听见,回家自己恶心去罢了! 但一场“雅俗共赏”的“宵夜”,实在是让人倍感煎熬。满洲大臣的酒肉行色原本早已见怪不怪,可是小皇子明显有所指的一句“有盛馔,必变色而作”,再加上皇上推波助澜的那句“大清最重礼法,也推崇孔圣之道”,着实让人情何以堪! 或许表面上听起来,人家父子二人是在嘲弄满臣吃喝起来好不文雅,但其背后的意思,或许就是——我们满洲皇室都知道明礼尊孔,可你们孔门弟子、汉家儿郎却任凭我们在这里大谈牟利之事,毫无信守孔孟之道的欲望与气概,连个申明“君子不言利”的人都没有呀! 这种完全合乎逻辑的分析,却让最最崇尚礼制、恰恰又身兼礼部汉尚书的胡世安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胡世安是什么人?那可是曾经第一时间发觉福临要废后,接着就联合汉臣集体上书劝解的,最最讲求大义的礼法领袖般的人物!恰恰是看好这一点,弘毅才抢抓机遇,拿着孔圣人的高论来刺激他的,现在看效果明显! 再也看不下去了!胡世安挺身而出。 * * “处静,何处不妥?”福临的确还在犹豫是不是依了玄烨和戴明说关于让郑芝龙出海贸易、维护大清海上权威的主意,听到礼部尚书反对,决定再汇总意见综合判断。 “皇上刚才说过,我朝推崇孔圣之道。《论语》有载:‘子罕言利,与命与仁’,亦有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是故西汉大儒董仲舒尤其主张‘君子不言利’。但戴大人适才所言,无非就是要我朝大开贸易之门,而且以官商大行其道,如此一来,民间行船所获必减,岂不是与民争利?况且中国富庶,远夷贫瘠。攫夷人之资产而尽入我中华,岂不是以大欺小之举?还请皇上三思!”胡世安说的义正言辞,却十分礼貌的没有过多攻击戴明说,对于其幕后元凶小玄烨更是“选择性”回避了。 弘毅闻听胡世安寥寥几句的论述,心中叹服这位儒士的高义与大才:夫子罕言利,是说我们学着孔圣做君子的。不能看重了利。你若是反驳说“君子爱财取之以道”,那么人家后几句的“与民争利”也好,“以大欺小”也罢,都是指代出海贸易就是获取“不义之财”,不辨自明了。 “皇上,臣以为胡大人所言谬矣!”不等玄烨出言争辩,早有戴明说抢先反驳。 “所缪何在?”皇帝准许展开辩论。 “回皇上的话:夫子的确‘罕言利’。臣通读《论语》。识得全篇孔圣言及‘利’者,不过六处,的确‘罕言’。但此‘利’到底为何,却要辨识清楚。” 戴明说此时分明看到:已坐回御阶之上的小贝勒爷,满眼期待望着自己。 “臣以为,子非轻利,而求合理!”说完这一句,戴明说继续从玄烨那里得到了莫大的鼓励。 “论语有载: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那些对圣学一知半解的秀才对这三句话往往会说:从中可以明白看出孔子对‘利’是轻视鄙夷的。然而臣并不如此认为,因为这些‘利’都是相对而言的。孔子是提倡‘获利’的,只不过他所提倡的,乃是三种特定情形之下的‘利’。” 戴明说拿“秀才”指代胡世安的学问不如自己。这让同为进士出身的胡世安身子猛地抖动了一下,最后却还是生生克制下去了。 “臣所说的三种情形,可分为:其一,孔子主张‘见利思义’。如若在‘利’与‘义’之间作选择。必然选择‘义’而舍弃‘利’,就如‘舍生取义’。” “其二,孔子提倡‘目光长远’,反对‘唯利是图’。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臣以为之所以‘小人喻于利’,是因为小人唯利是图、凡事趋利、放利而行。因而,孔子所鄙夷的不是追求利,而是不顾一切、不择手段来逐利。” “其三,孔子亦求利,但求利国利民,不伤和气,所谓‘求利有道’。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国家统治有序,必须安民以足食,无利何来足食?子又有云:‘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是故,孔子为民谋利而利国。自然,谋利需有道,所谓‘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戴明说说出自己理解的三种情况,所有能听懂的人都在微微点头,不论政治立场、人品素质如何,人家所说的学术问题毋庸置疑! “皇上,开放海运贸易,小民无有余资者,自然不能造船出海。官船有无,本就与他无干。民船下海,贝勒爷所言派官吏随船而往,非但不伤其贸易,反而以为护持,保其平安。官民船只缴纳买卖官家物资之后,所余之物又可商贾于市、惠及万民。故而,大行海运贸易实在和与民争利毫不相干,反而是皇上珍惜民力、体恤民情之大义,所谓见利思义也!” “若皇上令同安王出海贸易,看似求利,但假以时日,大清领海属海之内,自然任由我水师驰骋往来,再也不是夷人逞强之处。中国之威,广布海外,万国来朝不在话下,此诚为万世基业也!皇上鸿鹄之志,实非臣等燕雀能知!”。 “行海之事多有折损,船只水手旦夕命丧鱼腹也是常有。但同安王郑芝龙于海上多用倭国、红毛及黑番鬼等,大清民人自是少有风险。当今宇内尚未平定,西南战事犹酣,假若贸易倭国而获厚利,又可充盈府库军资,民人自然绝少负担,岂不是利民之举?不加赋税、不征徭役而能国泰民安,岂不是最大的求利有道?” “胡大人,道默[2]如有错漏,愿闻其详!”戴明说慷慨激昂中结束了反论,还不忘主动出击、要求继续! 这可乐坏了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的弘毅——戴明说所论及的观点,自己都是赞同并准备用来对付老夫子那一套“君子不言利”的言论的,但说实话,要是论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的精彩反驳,现在的自己还真是不如“天启丁卯(1627)科举人、崇祯甲戌(1634)科进士”得心应手呢!如此一来,省事多了! [1]孔子去世后,历代帝王为彰显对孔子的尊崇,不断追封追谥: 鲁哀公:尼父 汉平帝:褒成宣尼公 北魏孝文帝:文圣尼父 北周静帝:邹国公 隋文帝:先师尼父 唐太宗:先圣、宣父 唐高宗:太师 武则天:隆道公 唐玄宗:文宣王 西夏:文宣帝(这一封号是历朝历代最高级别的) 元朝大德十一年(1307年)元成宗大成至圣文宣王 明朝嘉靖九年(1530年)明世宗至圣先师 清朝顺治二年(1645年)清世祖大成至圣文宣先师 清朝顺治十四年(1657年)清世祖至圣先师 中华民国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国民政府大成至圣先师 [2]戴明说(音yue,通“悦”),河北沧州人,字道默,号岩荦,道号定园,晚年自号铁帚,行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六十五章——论点极吻合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戴明说一番关于“见利思义”、“布威四海”、“求利有道”的论断,逐条批驳了胡世安所谓“见利忘义”、“以大欺小”和“与民争利”三个论据,从三个方面肯定了官民出海贸易、广开利益的举措,可谓针锋相对、寸步不让。最后还要主动“挑衅”一番,十分自信的让胡世安给自己挑错,可谓得理不饶人了。 最讲究“大义”的胡世安无语了。 弘毅清楚,单凭当年福临废后之时胡世安带头上书进谏,就足以说明他是重义之人。重义之人最怕什么?他们最怕的就是高义无存!广开贸易说白了就是要赚钱,如果从“君子不言利”的角度去分析,的确不能占据道德制高点,也就是没有高深大义。 但戴明说的论点,根本不和胡世安这类的高义之士去纠缠什么作为个体的“君子”所秉持的“义利观”,而是将贸易之“利”上升到了后世所谓的“国家利益”的高度,出人意料的指出:无论是大行贸易还是纵横海上,无论是充盈国家府库还是减轻民人负担,无论是逡巡大清领海还是遏制红毛西人,都是占据了最大的义理,而且巧妙地与小皇子玄烨在会议前半场、宵夜之前所论述的“存天理、兴国法、顺民情”完美结合起来,而且结合的天衣无缝―― “见利思义”,对应“存天理”。义理所尊,不外乎“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国家有钱了,西南战事早些结束,也好让百姓休养生息,这岂不是最大的“高义”? “布威四海”,对应“兴国法”。顺治其时,尚没有国内法与国际法的概念与区别,而且贵为中国,国内的王法就是天下的家法,管你是满汉还是蒙藏。不论你是红毛或是黑番,大清的王法就是基本法,是人就得遵守!大清商船在大清领海属海遨游,就是扬我国威、行我国法! “求利有道”,对应“顺民情”。天子需代天牧民,朝廷是天子的臂膀,故而。任何朝廷都是需要银子来办事情的,不能做无米之炊。也就是说,作为国家无论何时都要求利存义并存,并且以求利为生存基础,否则设立户部又有何用【小X同学友情提示】?但如果从海上就能弄回白花花的银子,岂不是和天上掉馅饼一样?用不着去地里刨食、靠天吃饭。朝廷就可以少从百姓手里拿取一些血汗民脂,何愁民情不顺! 经过如此一分析,弘毅完全明白了戴明说的才情颇高!不仅仅是言之有物,而且能够暗地里和自己的论点巧妙结合,实在是难能可贵。或许刚才宵夜的时候,自己只顾得观察众人吃相了,人家戴尚书却是在绞尽脑汁、组织思路了吧! 此时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暂时从志在必得的戴明说身上转移到了胡世安那里――户部汉尚书叫阵了。看你这位礼部汉尚书如何应对! “戴大人所言有理,见利思义、求利有道也不失为君子之言,布威四海更是我大清开万世基业的必由之路。不过,皇上乃是一代圣君,这求利之事,还是要慎之又慎呀!皇上,孔圣早已有言:‘君子唯义而已矣,何必曰利?’‘义利之论’古已有之。无数先贤早已阐释‘义重而利轻’的道理。诚然国家社稷求利之举不可废,但民人士子趋利之心不可起呀!皇上!老臣直言不讳,海上求利之策可暂行于九服[1]之外,而九州之内,还是要教化万民‘重义轻利’的呀!皇――上――!” 沉思良久的胡世安终于慷慨陈词了,而且不失时机躬下身子、颤着胡须,儒生老臣的肺腑之言说得情真意切! 上面的弘毅暗自叫好!老义士胡世安这是要试图退而求其次。避开国家层面的“求利”不谈,而是抓住民人的“义利观”教育问题做文章!看形势现在还不用自己亲自出马,有戴明说前头顶着呢。一旦戴尚书败下阵来,自己再及时出手。毕竟当日在松竹斋,当着众人那一番大谈“义利观”说辞的老底子还在,不怕说服不了你! 果然,戴明说胸有成竹的站在一旁,不言不语,就等着被“进谏”的皇帝提问了。说也奇怪,胡世安一说完,戴明月又一次颇有深意得看了小玄烨一眼! “处静,你的良苦用心,朕记下了。”果然,被寄予厚望的皇帝赶紧豪言安慰老同志,认真表态。 “戴……道默,你对处静的说法可是认同?”福临第一次在主持会议时打了个一绊儿,把“戴明说”称作了“戴道默”。如此一来,从皇帝对汉臣的称呼上分析,对戴明说虽然不比直呼表字的胡世安、李际期亲昵,却比直呼大名的刘昌、卫周祚二人有了一些亲近。看来,刚才的那番言论,福临还是受用的。 “皇上,请恕微臣直言。胡大人所言,臣依然不敢全盘苟同。”戴明说脖子一梗,居然说出了令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弘毅在内都大感意外的言辞!―― “义利之论,古已有之,可千百年来却莫衷一是,实非什么义重而利轻的定论。依臣看来,应为义利并重、和衷共济!” 此时的位育宫,可谓舆论大哗!汉臣自不必说,就连满臣也是瞠目结舌!因为他们早就习惯了一班汉臣君前“道貌岸然、羞于言利”的做作,人后“蝇营狗苟、见钱眼开”的猥琐! “戴明说,你恬不知耻!连孔圣的话都敢悖逆,枉为孔门弟子!”被讥讽为“秀才”的胡世安急忙挺身而出,誓死要做孔儒道学的坚挺卫道士! “胡大人勿恼,请容晚生说个究竟出来,然后任凭诸位学究发落可好?”语不惊人死不求的戴明说,十分享受此时的氛围,反而更加器宇轩昂、淡定自若。 “你还要狂悖到何时?难道还要在这殿堂之上玷污圣听不成?皇上……”刘昌也听不下去了,趋前讨要严惩戴明说的圣旨。 “诸位!朕历来不因言获罪,各位稍安勿躁。”福临果断制止了有些混乱的场面。 “但,朕更不是闭目塞聪、香臭不辨的昏君!戴明说,下面你若是巧舌如簧、言之无物,朕可有的是法子拿办与你!”皇帝突然严肃起来。而且将表字改成了姓名。 “臣谨记皇上训诫!”戴明说立即换作惶恐之色,跪地叩拜。再起身之时,却依旧是器宇轩昂的做派! 这老兄意欲何为?不会是脑子短路了吧?!弘毅也是十分疑惑,但还是决定耐心听听戴明说的“高谈阔论”,至少也是个“奇谈怪论”―― “义利之论,其实孔门儒家多有论及,各位达人切不可以偏概全。还要统筹才好!”戴明说又一次看了一眼对面的弘毅,可小爷此时却有些愣神――这句开场白为何如此熟悉? “儒学乃是入世大学,其中精妙之处数不胜数,义、利之察辩更是其中一个大论。何谓义?何谓利?义者,事之所宜也,关乎伦理、道德。是我等儒生士子心中至高无上之道义。利者,人之用曰利,本指常人所需之物,后随民力之足、民生之优而演化为盈余之‘利’,上古之时诸利皆为公,绝无私利。然礼崩乐坏之后,私利大行其道。逐利之心四起,以至于大道不行、大义不倡,故而孔子才多有论及这义利之事。”――弘毅依然听着耳熟能详的样子! “故而,臣窃以为,儒家并非不讲利,而是认为利之存在必定合理,这在诸贤论著之中皆有揭示。譬如:孔子认为追求富贵是人之本性,‘富与贵。人之所欲也’,认为君主在持国之时更要‘因民之利而利之’。子贡问政时,他回答:‘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可见孔子看重民人生计。推崇‘民为贵’的孟子,也强调民人之生计利益,其曰:‘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蓄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岁免于死亡’。指出君主治国应以民利为重。荀子也肯定了利的客观存在性,指出‘义与利者,人之所两有也。虽尧舜不能去民之利,虽桀纣不能去民之好义’。就连适才胡大人提及的西汉大儒董仲舒,也肯定了义与利相互依存的关系。其曰:‘天之生人也,使人生义与利。利以养其体,义也养其心。心不得义不能乐,体不得利不能安’。故而,纵论儒家义利之观,求利与否并不重要,义、利两者孰轻孰重,才是核心所在。”――弘毅听完这熟悉的一段,彻底冒汗了! “儒家之义利观,不是不求利,而只是利从于义,义占据着举重若轻的地位,对利的追求与获取,不仅要受义的制约,必要的时候,因义而弃利,这才是重义轻利之精要――以义求利。在求利的同时,以义为底线与衡量,不可折损他人之利,更不可轻了家国之根本,是为士子、庶民皆应信守之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臣以为,义利之辩,应化为两处紧要所在:一者,在君臣父子、上下尊卑之间,三纲为本,家国大义至高无上,必应限制自我之一己私欲。一者,要做到‘居仁由义’,求利之时,不能背义,要受义的制约,尤其在面对大义与重利之时,何去何从?孟子所说‘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正是此意。” “何为微义轻利?何为大义重利?”戴明说设问之时,弘毅已经彻底明白了…… “臣以为,人人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此为微义;士子业精于勤、农人勤奋劳作、工匠精益求精、商贾诚信经营,四民日积月累、蒸蒸日上,此为轻利。” “忠君爱国、引领天下于大道,是为大义。富国惠民、供养强军定寰宇为重利!微义人人得之,则汇聚为大义,必然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轻利人人取之,则渐进为大利,必然富国惠民,天下万民衣食无忧,国中军士利器在手,何愁天下不安、四海不平?当其时,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大成至圣文宣先师之夙愿可成矣!” 说完最后一句,戴明说倒头便拜! 而御阶之上的小贝勒爷,终于明白――自己在松竹斋的大谈义利观之举,被戴明说知道了个一清二楚,引申得不偏不移!怪不得他前面论及之处和自己多有吻合! [1]九服,愿意为王畿以外的九等地区,后泛指全国各地区。.《周礼.夏官.职方氏》:“乃辨九服之邦国:方千里曰王畿,其外方五百里曰侯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甸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男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采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卫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蛮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夷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镇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藩服。”可见,九服由里至外、由近及远分别是:侯服、甸服、男服、采服、卫服、蛮服、夷服、镇服、藩服。这种格局是典型的中国人的“天下”观,也就是从中心到边缘文明等级逐渐降低,例如九服中的“蛮”、“夷”、“镇”、“藩”,就有越来越瞧不起的意思了。蛮夷就不必说了,后面的“镇”是“压服”、“威服”的意思,“藩”就是扎的藩篱,引申为“屏障”,意思就是边界要扎篱笆,因为外面的就不是人住的世界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PS:利用中午午休仓促写就一篇,多有谬误,看官勿怪!晚上熬夜写下一章去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义利需并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位育宫内,戴明说将众位儒生、大臣的义利观来了个“底儿调”,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第一次有人在这种场合义正言辞地提倡无论家国士民,都可以在重义理的前提下求利益,偏偏还是有据有论、堂而皇之!无论是谁,一时半会儿都还没有找到加以反驳的立足之处。 当然,弘毅也是沉默不语,不过不是因为不理解,而是在冥思苦想――是谁透露了当日松竹斋自己的言论? 戴明说不可能是穿越而来,所以不会先知先觉。若是他自觉自发,为何刚才所说,几乎每个词汇的组织都和自己烂熟于胸的论调如此契合?答案只有一个:当日闻听自己言论的人里,有人和戴明说交好! 福临也是踌躇之中――戴明说此番言论,其实很是有用。家国大利方面,胡世安都认同了,也就不存在任何问题了,自己这个皇帝所要做的,只不过将过去台面下的东西搬到台面上来,用实际行动鼓吹海外贸易,从而大大赚上一笔,为即将进行的北征罗刹准备充裕的军资,进而为平定西南打下基础。 若说个人逐利,只要坚持“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那么四民之中“农工商”都不在话下,必然顺理成章拥护自己,他们自古以来就为了生计而不得不追逐那点赖以生存的“小利”。如果让他们名正言顺的发家致富,赋税自然充裕,利国利民。 可如今唯一拿捏不准的,就是“士子”们了,他们的人心向背,关乎社稷存亡,汉臣官吏,又大多出身与此。最最紧要的,就是背负着孔门学说的所谓精义。表面上都是“羞于言利”的,而且为了追求大义天理,不惜粉身碎骨的!尽管假如自己明天给他们“莫须有”减去半年俸禄的话,一班士子官僚不抓狂了才怪! “诸位爱卿,你们都说说道默之论可行与否?”福临先在这次御前会议上小范围征求一下意见,探探口风。 所有人都没有接话,每个人心里都清楚。“重义轻利”的背后,是自己的沉重负担―― 表面上守身如玉、耻于言利,但做官的这些人,谁家不需要为柴米油盐酱醋茶之类的俗务操心?单凭那点少的可怜的俸禄?连上下打点都不够!自己贵为尚书,还有下面“孝敬”,可那些属下更是“有出必有进”。贪赃枉法之事故而屡禁不止,甚至愈演愈烈了。假若连皇上都首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多来点进项,也不必拎着脑袋巧取豪夺了!但,好是好,千百年文人的矜持却是要有的,不能单凭戴明说几句义利观的考据。我们就趋之若鹜了吧?那也太有失体面了! 所以,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谁也不会带头“出丑”。 “怎么,你们都不说话?难道你们都认同了道默多言?”福临有点懊恼――都不说话,我贸然给了定论可就要负责任滴! 一旁的弘毅刚才主要心思放在了分析“传声筒”是谁的问题上了,而且有了一个初步的界定。忽然听到皇帝这一问,心中凛然――不管是谁传出去的,人家戴明说今日所言和自己的重利思想毫无差池。现在都到了这种程度。万万不能让他的努力付之东流!无论他是真心赞同,还是趋炎附势! “皇阿玛,儿臣可否抛砖引玉?”弘毅果断打破了有些压抑的沉寂。 “好!诸位爱卿,我们来听听黄口小儿的高论吧!”福临如释重负,欣然应允,顺便用“高论”一词来羞臊这群“见利忘义”的家伙! “儿臣岂有高论?只不过适才想到自己经办的几件皇差,有了一点心得。冒昧进言罢了。谬误之处,请皇阿玛恕罪,请诸位大人海涵。”弘毅知道,此时自己说点大实话和真心话。给所有文化人一点面子,让人家顺杆而下就好。 “好,朕恕你无罪。” “谢皇阿玛!儿臣前些日子奉旨彻查朝鲜行商私贩马匹也好,收拢调教来归阿尔巴人也罢,有一个感悟,那就是:大清国力鼎盛,万民福祉共享,才会有这几件事情出来。”弘毅眨着眼睛,尽力表现的情真意切。 “哦?从何说起?”皇帝对这种涉及大清威仪的话题最感兴趣。 “皇阿玛,我大清军威浩大,战马良驹不计其数,故而朝鲜人才会频频觊觎。若我军力懈怠、不堪一击,恐怕朝鲜即使有那么几匹瘦骨嶙峋的老马,还要防着我们去和他讨要呢!”儿童一般的思维一下子让众人放松了戒备,纷纷掩面而笑。 “哈哈,有意思!不过说的也在理,我大清富有四海,他们自然羡慕窥伺。就好比穷困潦倒、家徒四壁的人家,自然不用严防死守,贼人强盗是不会费时费力去叨扰的,哈哈……”福临延展一下,表示认可。 “皇阿玛圣明!同样一件理儿的另一个方面,就是阿尔巴人的来归。他们原来受了罗刹国主的蒙蔽,不远万里前来我之北地,就是皇阿玛所说贼人强盗。但被我大清国威震撼,明安达礼大人收降他们之后,更是亲眼所见我天朝上国的处处威仪与富庶。皇阿玛和皇玛玛又是给他们入旗赐官、置宅授业,甚至天恩浩荡,让他们娶妻生子、安身立命,这些人岂有不彻底归顺之理?” “哈哈,玄烨所言不差!岂有不心悦诚服归顺我大清之理?”福临心中喜悦,又重复了一遍。 “吾皇圣明!”众人跟着唱诵一番,尤其是被点名表扬的明安达礼最为卖力! 弘毅听在耳中,从中敏锐感觉出此时此刻殿内气氛所发生的潜移默化的变化――大家的心情都在慢慢地变好、变轻松,而不是刚才的谨小慎微。看来,只要有互动交流就好呀,总比沉默自闭要利于沟通。 “于是儿臣就想:一正一反,都源于大清对他们‘有利可图’。唯一的区别或是要害,就是他们图谋的‘利’不尽相同。朝鲜所图,是为了首鼠两端、阴奉阳违,对我大清天朝心怀芥蒂。这其实是逆天而行,不可不严惩!但阿尔巴人所图之利,无非是求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富贵荣华的去处,平心而论,实属正常。” “嗯,有些道理!”福临频频点头,众人也跟着默默颔首。 “但大清贵为天下之主。对那些属国、藩邦,我们自然是要‘教之以义’,却也不能自缚手脚,一味说教,忘却了‘授之以利’的好处。恩威并施才是王道,如若朝鲜一意孤行。今后我行我素,谋求私利而折损天威,天理不容!也必定深受其害,咎由自取。但对于大清子民,却要保其生计,准许他们为了能够过上富足一点的日子而谋求自己的‘微利’。当然,朝廷上下、大小官吏。也要肩负‘教之以义’的职责,不可听之任之,以防‘小民微利、天经地义’蜕变为‘个人私利、不择手段’!” 弘毅说到这里,再次观察诸位,果然都由默默颔首变为了频频点头。他还有意无意看了一眼戴明说,正好发觉此人听闻这句话之后,脸上出现了敬佩惊讶之色――怎么样,小爷没说的话你听着新鲜吧?再让你高傲!你要学习的还多着呢!俺有后世三百年的知识沉淀! “胡大人刚才忧国忧民之‘高论大义’。玄烨受教颇深。九州民人不可见利忘义是正途,不择手段追逐私利之风更是不可乍开,否则民风败坏,社稷危殆。”胡世安听闻自然躬身施礼,及时感谢。 “戴大人‘义利之辨’令玄烨耳目一新!您的精要思虑,实在是心怀社稷、利在长远,令我如沐春风!”弘毅用理学大师程颢来比喻戴明说了。可谓“捧死人不偿命”。但偏偏底下的戴大人就十分受用这一套,急忙洋洋得意却又感恩戴德地一揖到地! “但,如若我们‘教之以义、授之以利’两措并举,则两位大人的初衷可谓兼顾。皇阿玛尊孔。天下有目共睹。若依了胡大人之论,便可让孔孟之道、程朱之学大行其道,士子儒生自然衷心拥戴,民人百姓也可以知晓大义、安分守己、谦卑和善,从而以大义遍天下。鼓励四民见利思义、求利有道,君子昌盛而小人衰微,为万民谋福祉安康,人人富足而国家富强,可谓天下之福,是为以大利强中国。两策并行不悖,实在是利国利民之盛举。” “儿臣信口雌黄,请皇阿玛教诲!” 弘毅最后还不忘谦虚,说明自己只是肤浅之论。其实,此刻的他早已成竹在胸――你们现如今就是缺少我这一个中庸呀。何况你们,就是现如今的中国,也需要一个适度的调和呢!让所谓的“重利轻义”观念淡化一些,却要仔细维护;让“追求大利”的思维活跃一些,又要适可而止,这才是我的目的! “好!玄烨说得言之有物。诸位,现在你们都说说吧?”福临很满意儿子的出场表现,继而再次征求意见。 “臣钦佩不已!”老卫道士胡世安果然第一个出来表态了。本来是被反驳到体无完肤的程度了,此时有小皇子的调和,面子算是保全了,自然要急忙忙就坡下驴。 “奴才亦是钦佩!宗室有贝勒爷之祥瑞,实在是我大清之福!”图海也抢前表态。 “臣等(奴才)赞同贝勒爷所言!”此时无论满汉,都是异口同声。 “好,既如此,诸位爱卿看来是赞同两策并举、求同存异了!臣僚和睦,才是我大清真正的福气呀!”福临喜不自禁,用自己的期盼给出了结论。 “奴才(臣等)定然和衷共济、效力君前!”所有人齐齐发誓,再送给皇帝一个大大的梯子,用来顺势而下。 “哈哈,君臣和睦,才是天下之幸!”福临舒舒服服接了地气,笑着抬手示意底下的众人重新落座。 “既然如此,是不是就可以让同安王统帅船队行商于海上了呢?”福临再次发问。 会议主持人的脑袋必须时刻清醒,人家就记得这一番“义利观”的争论,其实是起源于刚才宵夜之前,玄烨先是推荐郑芝龙帅船出海,接着戴明说抢话佐证同安王的能耐了得,结果引出了胡世安维护道统、要求“重义轻利”的论战。 “皇上,臣赞同皇二子所论,可择一优选之人帅船出海贸易,以求利国利民!”说这话的,谁都没有想到,却是会议以来一直充当“愤青”角色、见谁咬谁的刑部汉尚书刘昌。 “哦?刘昌,你赞同玄烨所论?”福临似乎也没有准备,反问了一句。就连弘毅,也是颇感意外。 “回皇上的话,臣赞同皇二子所‘论’,就是大行海上贸易之论。但,微臣不赞同皇二子所‘提’,让郑芝龙帅船出海!”刘昌展现了自己的卓越的纠结本领――他自己很纠结,也要让参加会议的诸位跟着一起纠结! 好吧,是你刘昌大人不让大家伙回去睡觉觉的,就别怪我再给你上一课!――弘毅对这位半路杀出的愤青,暗自下了决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六十七章——郑甲发迹史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整个御前会议一直在扮演“斗鸡”角色的刘昌,于“义利之辨”告一段落后,对大清规划之中的第一支“官办贸易船队”的领导人选提出了不同意见,可谓出乎意料之外,又尚在意料之中。 弘毅等着皇帝福临的反应,如果他允许对这一问题进行深入讨论,自己有十足的把握给这位刑部汉尚书好好上一课。 福临此时已十分反感刘昌的这番作为: 玄烨提出同安王郑芝龙作为人选的伊始,你干嘛去了?那时你不反对,还不是因为说这话的是朕的儿子?胡世安、戴明说两个人好一通旁征博引、针锋相对,你那时候也不跳出来掣肘,也是怀着“两强相斗必有一伤”的“壁上观”心态吧?如今总算是摆明了大行海上贸易的正当性了,朕也准备准了这件大事,你却出来否定承办此事的第一人选,是不是因为同安王也是汉人?难道是汉人你就要和人家划清界限吗?唉……别忘了,你终归还是汉臣! “刘昌,你为何不赞同让同安王帅船出海?你可别忘了,同安王可是玄烨举荐,适才道默也从旁印证,郑芝龙纵横捭阖于藩邦洋夷之间,且尤其擅长以夷制夷、以硬碰硬,就连荷兰人也是怕了他的。有此两条,足可担当此大任了!” 福临按捺住心中不满,用玄烨和戴明说已经被“证实”了的论断压制刘昌。 “皇上,皇二子洞悉巨细。臣钦佩不已。戴道默所言也是事实,故而臣也未加驳斥……”刘昌表现得比戴明说低调多了。恭恭敬敬准备论证自己的观点。 “既然不错,你为何反对?”年轻的皇帝闻听刘昌所言,反而有些恼怒了。 “皇上,戴道默做过前明的兵科右给事中,故而同安王当年于海上用兵之事他自然清晰。不过,臣也曾做过故明的户科给事中[1],却对郑芝龙的另一番做派有所听闻!”刘昌不急不躁,说出自己的优势。 “另一番做派?有所听闻?刘昌。只是听闻,还是据实?”福临心想:朕已经不是少年小皇帝了,别想拿那些“道听途说”来糊弄! “回皇上的话,臣当年审验过故明户部有关此人的一些文书,至今未忘。若说听闻,却也有一些,不过未曾查实。”刘昌实话实说。 “嗯。若是据实,你说说也无妨。”要做圣君,福临此时就必须给“查有实据”的臣子一个说话的机会了。 “嗻!当年东南沿海各地上疏故明朝廷的文书,多有批转户部办理的。臣印象最深的,就是郑芝龙。不过,最初。他可不是这个名字……”刘昌终于挺直了身板,目光炯炯开始讲起了故事。在弘毅眼中,此时刘昌虽然志在必得,却还是谦恭有礼的,这一点倒比戴明说老成许多。 “同安王本名不是‘芝龙’吗?”果然。这个简洁的开头一下子就吸引了皇帝的注意。 “皇上圣明!据前明户部文档记载,郑芝龙者。其父名‘绍祖’,为泉州库吏。郑芝龙本名无从查起,只知小字【乳名、小名】‘一官’,单字曰‘甲’,号飞黄,又号飞虹,祖籍福建南安石井,生于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刘昌信手拈来,听得弘毅大为感叹:在封建王朝要想谋得一官半职,有一个基本条件,那就是超强的记忆里呀!怎么你们都是过目不忘的主呀?! “郑甲?那‘芝龙’一名从何而来?”福临听得很认真。 “回皇上,正如戴尚书所言,郑甲投靠了定居倭国的汉人李旦,以父事之。李旦死后,郑甲原形毕露,取李旦之子李国助而代之,成为在倭汉人商贾之头目。”刘昌没有立即给出皇上想要的答案,而是按部就班、突出重点地陈述着。 “随后,郑甲坐大,从福建招来了郑兴、郑明、杨耿、陈晖、郑彩等子弟、部将,并于天启五年(1625年)十二月十八日继为首领。郑甲先期特意筛选了十八名先锋,并以‘芝’字排辈,谓之曰:‘我今为首,取名芝龙,季弟蟒二为芝虎、四弟为芝豹、从弟莞为芝鹤、族弟香为芝鹏,余者芝燕、芝凤、芝彪、芝麒、芝豸、芝獬、芝鹄、芝熊、芝蛟、芝蟒、芝鸾、芝麟、芝鹗[2]等,各写就放盒内,告天拈著者,即名之,以应十八日之天数’。自此,郑甲因‘十八芝’而被称名为‘芝龙’了,‘郑甲’反被遗忘了。” 刘昌复述了一长串芝字辈名号,充分发挥了他当年任职户科、统掌全国民籍户册的优势,却把一边的戴明说气得够呛。 “呵呵,同安王的确有趣呀!刘昌你接着说。”福临听了一小段故事,颇觉“有趣”,故而要求继续。 “嗻。十八芝其时势力尚有不逮,故而郑芝龙多有和红毛往来,并借助其在倭国的人脉大行贸易之便。但其为人狡诈,就连红毛也是憎恶……” “刘大人,此话何以见得?”正当福临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他左手边的汤若望却突然插话,这对于老道世故的老玛法来说可是极为少见!于是福临急忙转头观望,一脸的奇怪,不过又似突然记起什么,笑着说道: “哈哈,汤玛法,同安王既然早已入了你的圣教,你有所寰护也是自然……” “皇上,老臣不是作为教友而寰护同安王,却是作为臣子质疑刘大人的些许不实之词。”汤若望从容起身,也是堂而皇之。 “哦?玛法说说,刘昌哪里不实了?”福临依旧十分尊重这位西来之人,尽管他当日救下的人是自己的废后。 “刘大人说西人憎恶同安王,此处不实。据老臣所知。佛郎机人对同安王就一直颇有好感。就连荷兰人那里,同安王也曾为他们做过通译。所以。老臣以为,正是因为各国西人对同安王都是认可,他当年才能纵横捭阖于东南海面之上。”汤若望言之凿凿,原来是为了给临时结为利益共同体的玄烨和戴明说站台。 “玛法所说有理!刘昌,你有何话?”福临稳居中间,静观其变。 “皇上,汤大人所言不差,不过却有失周全。” “怎么说?” “皇上。郑芝龙未及弱冠之年就携带其幼弟投奔广东香山澳【澳门】舅父黄程。黄程乃海商,芝龙在旁协助商务,并习得南洋藩话和佛郎机语,还入了汤大人之教,成为门徒。正因为有此经历,郑芝龙对澳门感情颇深,也始终与澳门的佛郎机人交好。汤大人也素与在澳门的佛郎机人交好。不知刘昌所言属实否?” 这一问,直击汤若望的要害——你汤老头在前明时于北京大兴土木修建南堂,若不是澳门红毛暗中资助,岂可成事?你能瞒得过别人,前明户科的右给事中你可是瞒不住的!恐怕时至今日,亦是如此呢! “刘大人说的这些。也是人之常情。”汤若望含糊带过,却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刘昌拜谢汤大人据实上奏皇上知晓。”刘昌深知汤若望与皇帝的关系,所以见好就收,没有死缠烂打,转而回到自己的路数上来。 “由于倭国严禁汤大人之所谓圣教传入。故而不许佛郎机人往来其国贸易。为了弥补损失,佛郎机人与郑芝龙邀约。由郑芝龙的船队将其货物运往倭国贸易,他只取资费,不收盈余之利。返程之时,载来的倭国物品贸易之利则由郑芝龙独占。由此,郑芝龙与在澳红毛各得其所也。” “诚如汤大人所言,郑芝龙在台湾之时,确曾做过荷兰人的通译,然郑、荷二者并未如郑、佛那般亲密。二者只是互为利用,然而彼此之间尔虞我诈、乃至兵戎相见却也常有。以至于荷兰人数次诱捕、威胁郑芝龙屈从,而郑芝龙则于己不利之时虚与委蛇,稍有松懈便出尔反尔、不守诺言。” “哦?这又是为何?”福临看了一眼汤若望,发现他已经没有质问刘昌的兴趣,这才自己亲自发问。 “以臣愚见,一者,荷兰人太过强横,一再试图用武力迫使前明准许其贸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甚至时常在沿海炫耀武力,威慑前明。这势必引起郑芝龙的反感,故而针锋相对。一者,李旦在世时,郑芝龙遵从其令,曾将荷兰人自澎湖等地运往台湾。李旦亡故之后,郑芝龙取而代之,又将台湾视作自己领地。所以当年福建大旱,他曾想将饥民渡往台湾垦荒。是故,郑芝龙对盘踞台湾之荷兰人,恐怕恨之深切也!”刘昌这次盯着皇帝,逐字逐句说的清楚明白。 “领地?朕不是许同安王以台湾之地永世镇守了吗?这倒也不奇怪。可恨的的确是那荷兰小国,威胁故明、窃占台湾!可是他们打错了算盘,大清可比故明硬气得多!若是同安王憎恨他们,倒是与朕同仇敌忾!”福临没有“参悟”透刘昌“挑拨离间”的小算盘,却对同安王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这可不是刘昌愿意看到的。 “皇上,臣冒死进谏!微臣之所以不赞同任用同安王统帅船队,实在是因为其人历来首鼠两端,悖主成性!其发迹之过往,实则就是背信弃义、谋逆不忠诸多行径的历史。一者,郑芝龙篡其‘以父事之’李旦的基业而自立,二者背信弃义、诛杀结拜兄弟而独大,三者玩弄红毛、荷兰于掌骨之间而势大,四者对故明降而复叛。幸得皇上不计前嫌,且他劝归其子郑森有功,才得以苟延残喘,保有富贵。假若朝廷再次委之以大任,纵行海上,他日恐怕……恐怕……凶多吉少呀!皇上!” 眼见皇帝对郑芝龙有了好感,刘昌再也顾不得显摆自己对当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了如指掌”,赶紧“噗通”一声,跪地哀求! 首鼠两端、悖主成性!好一个刘昌啊,你这是要往死里整治郑芝龙呀!这下手也太狠了吧!弘毅大惊失色,恨不得上去捂住刘昌的那张大嘴巴—— 刘昌啊刘昌!你可知道,十六、十七世纪是西太平洋贸易网络的形成期,此时的中西方尚且处于同一个起跑线上,几乎不分伯仲,中方甚至稍稍占有领先的主导地位。从这一点来说,“大冒险家”、“大商人”、“大船东”郑芝龙的成功,曾经可能是中华民族新生的契机!历史给了中国一个很好的机会,这个机会也曾一度被把握住,但最终还是失去了。曾经的郑氏海商集团终于在三代之后走向衰落而渐至湮没无闻,他们的失败不仅是郑氏的悲哀,更是国家的悲哀,时代的悲哀。 我现在好不容易给郑芝龙保住了性命,千万不能因为你的一手狠招就前功尽弃! [1]【史料】刘昌,字瀛洲,祥符县人,生于明末,卒于清康熙九年,谥勤僖,明天启五年进士,明崇祯十五年出任户科右给事中。他在清朝历任太常寺少卿、太仆寺卿、工部右侍郎、工部尚书、刑部尚书等要职。刘昌是明末清初汉臣降清并出仕的代表性人物之一,他在开封地区文化、历史古迹研究和保护方面也颇有作为,为开封历史上较为著名的历史文化名人。 [2]“十八芝”及其下场分别是:郑芝龙(被清廷所杀)、杨天生、施大瑄(清大将军施琅父)、杨六(后被郑芝龙擒)、杨七(郑芝龙擒)、钟斌(郑芝龙擒)、李国助(日本华侨侨领李旦子)、刘香(郑芝龙迫自尽)、李魁奇(郑芝龙擒)、洪旭(辅助郑成功)、甘辉(辅助郑成功)、何斌(投效荷兰)、郑芝虎(芝龙弟,逮捕刘香时作战阵亡沉於海)、郑芝豹、郑芝莞、郑芝凤、郭怀一(投效荷兰)、陈衷纪(被李魁奇戮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六十八章——福临叹刘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六十多岁的刑部汉尚书刘昌跪伏在皇帝脚下,连暖帽也放在了面前,只是用藏青色脑门使劲叩着位育宫的金砖,发出“咚咚”、“咚咚”的沉闷声响,实在是地道的一副“冒死进谏”的样子。 按照清代宫中礼仪,大臣向皇帝请安、跪安,行叩头礼之时,帽子是可以拿下来放在面前的。但刘昌今日这种做派,就隐喻着他此番进谏,宁可乌纱不存、性命不保,也要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了! “典型的逼宫!”福临暗语道。 其实,他打心眼里厌恶汉臣的所谓“冒死进谏”——满蒙大臣,平常议题往往直言不讳,不管皇帝主子爱听不爱听,我说完了我的想法,决定权还在皇帝手中,最后做奴才的只是服从执行罢了。即使遇到在大是大非问题上君臣意见背道而驰、不可调和了,满蒙之人也会坚持己见,但表现往往是愤而离席,自己回家听候发落,亦或者是当场翻脸,只求速死。唯独有些汉臣,这时候摆出求死的架势,却磨磨叽叽不动真格,就是要耗到皇帝服软!还美其名曰“圣主不固执己见、善于风闻纳谏”,实在是狡猾得很! “吴良辅,快去把他扶起来,看看伤到没有!”福临厌恶归厌恶,既然要做汉人儒士的明君,也不得不随波逐流。 “嗻!”吴良辅三步并作两步,亲自从御阶上跑下来,一把就捞起软塌塌的刘昌。好在刘大人肥头大耳的。脑门上只是乌黑发紫一块儿,再无它恙。 “皇上。老臣为了大清社稷冒死进谏,万万不可启用郑芝龙啊!”站起来的刘昌还是不依不饶,作势还要往下“出溜”继续磕头,却被和自己年纪相仿的老阉奴轻松“把持”得牢牢的,没有“得逞”。 “刘昌,你忠君爱国之意朕已明了,万万不可再胡言乱语了。此事还需众位爱卿群策群力才好做个定论!”福临暂时以退为进,不得不将几乎已经水到渠成的决策。借口群臣共议再延宕一二。 看着坐在宫凳上满头华发、泪流满面、不依不饶又小有斩获的刘昌,福临回想起自己曾经器重的这位刑部汉尚书的过往,又忍不住一番惋惜—— 刘昌啊,刘瀛洲!你怎么变得如此乖张了呢?早前那个言之有物、行之有果,屡有建树、堪为能臣的前明进士、右给事中,怎么做了朕的尚书之后就不见了呢?要知道,当年朕是多么看好、器重你呀! 前明天启五年(1625年)。你三十三岁高中乙丑科进士,自此踏入仕途,历任陕西三原、直隶元城。因为政绩卓异,考浙江道御史,寻补了户科给事中。我满洲入关之后,你年逾天命。但从善如流,毅然归顺大清,故被原任留用。此时的你,可谓忠于职守、才华尽展!朕当时尚在冲龄,但亲政之后调阅多尔衮摄政期间诸多文档。发现你曾在顺治元年六月就启陈十事,分别是‘一立规模、一审庙算、一推诚心、一集群策、一施实惠、一定经赋、一定官制、一颁俸禄、一明等威、一重守令’。这十件事。哪一件不是忧国忧民、与君分忧的良策高论?就连睿亲王多尔衮也是大加赞赏与你的!这“十事”即使放在今日,也依然是重中之重的!可见,那时的你,身在庙堂、心怀天下! 一定是你的才能被多尔衮发现,故而在我亲政之前,你可谓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就在你“启陈十事”的当月,便从一名小小的六品右给事中拔攫为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辅佐太常寺卿掌管我大清的礼乐、郊庙、社稷、坛壝【[wéi],古代祭坛四周的矮墙】、陵寝之事,不可谓不重用了。当然,你也做得不错,不到一年功夫就让大清各项国家典礼制度走上正途。 于是,顺治二年四月,你再被提拔,升为从三品的太仆寺卿。此职之要自不待言——我大清马上得天下,掌管天下马匹的太仆寺卿,虽然辛劳,却最紧要!让你做这个官,可见多尔衮对你能力的认可! 又过两年,干得不错的你再次升官,任了工部右侍郎,衔职也变成了从二品!短短三年时间,你就从前明七品小官变成了我大清堂堂从二品的大员!又一年,再转为本部左侍郎!当然,这是你这几年殚精竭虑、效忠朝廷的回报,任之无愧。 也许是多尔衮拔攫你拔得太快了吧,春风得意的你,终于在顺治六年的六月初六那天,在自己的政治生涯中第一次走了背字儿!已经十岁的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是天贶[kuàng]节。吴良辅告诉我说,这一天是上天赐赠天书给宋真宗赵恒的日子,又应和了玄奘法师西天取经归来,恰在六月初六不慎将所有经书丢落到海中,捞起来晒干了,方才保存下来这一说法,故而民间有晒书的习俗,也让我在宫中佛堂之内翻看经书,求个念想。 我正胡乱翻着书,就听得宫外正南边炮声隆隆、天崩地裂,又看见浓烟四起、火光冲天。可怜吴良辅那么大的人,都吓得以为是南明残匪攻入京师了。我却不怕,任凭你来的是南明残兵还是闯献贼寇,我是大清的皇帝,自然有天庇佑!于是吩咐左右给我披挂整齐,皇帝我带了一班御前侍卫就往天安门跑去。刚跑到一半,就见你急匆匆赶进宫来,见了我倒头就拜,连说自己罪该万死,自己的工部闯了大祸!天安门外起了大火,请我速速移驾玄武门门外之煤山。 原来,那天有拜禅妻及广泰家女子赖氏在金水桥前放鹅,闲来无事就干脆坐在红衣大炮的炮绳堆上吃起烟来!偏偏守备的工部兵士玩忽职守,丝毫没有训斥驱赶。结果两个旗女遗漏了火种。点燃了炮绳,天干物燥。火势迅猛,很快焚毁炮绳三万三千八百余觔,延烧炮车二百余辆,仓房一百二十余间。 我听闻你说是旗妇吃烟起火,反而觉得不若兴兵阵仗有趣。不过看着你诚惶诚恐的样子,又觉着好笑,就安慰你说:“出了事你第一个跑进宫来给朕报信,生怕朕躬有所差池。足见忠心。你且回去吧,朕会保全你的!”等你感恩戴德走了之后,吴良辅还夸赞朕是仁慈之君呢,更坚定了我寰护你的决心。 果然,后来刑部审议,拟将拜禅妻及赖氏俱斩。还认定你们工部官员不令人监守绳索,拟判工部尚书金之俊、侍郎李迎晙和你都应各罚银百两。并赔补折赎车辆和绳索价银共计二千三十余两。我想起那天对你的承诺,于是和摄政王多尔衮死缠硬磨,终于得以下旨,拜禅妻和赖氏都免死,打几十鞭子以示惩戒就算了。工部汉尚书金之俊、侍郎李迎晙跟着你沾光,只是将你们各罚俸三月了事,其余涉事官员一并从轻发落了。 自那以后。我对你有了深刻的印象,特别是亲政之后,哪次好事也没有拉下你吧?六年十月,以恩诏给你加了都察院右都御史衔;八年八月,以加上皇太后尊号覃恩。让你加了太子太保衔。就连你恃宠而骄,竟然在顺治九年趁着奉旨致祭阙里之机。私自返回河南开封府祥符县老家一事,都给你草草罚了点俸禄予以了解,还在顺治十年正月里把你扶正,坐了工部汉尚书的位置。 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十年四月,我临幸南台【中南海瀛台】,召集所有大学士、学士以及九卿汉官,在御马馆考校弓射。射毕就在南台后殿赐宴给诸位大学士和尚书。我清楚记得,当时洪承畴、范文程、冯铨、额色黑、甯完我、陈名夏、陈之遴、金之俊、王永吉、胡世安、李化熙、左都御史徐起元和你都在场。我一看人这么齐,就想给你个台阶下,于是故意说: “凡人孝,莫大于事亲。古云:父母之年不可不知承欢奉养。一自父母,有故岂能再得?若不能尽孝于生前,而欲尽孝于殁后,朕不以为孝也!” 这是多么明显的为你私自返家省亲一事开脱呀,刘昌!听我这么一说,陈之遴、陈名夏、李化熙[1]都跟着起哄,非要回家看自己爹娘,我也只能说“我都知道了!”我作为皇帝,为了开脱你而说了这句话,结果人家就要仿效。假若成了风气,我这个皇帝的威严何在?后来还是无奈放走了颇能能力的李化熙回乡奉母去了,这对于爱才如命的我来说,是多大的损失你知道吗?! 刘昌啊刘昌,你可懂我的用心良苦?我这么做,还不是看重你的才气和能力,希望你为我分忧、为国效力!可你,又是如何报答与我的? 谁曾料想,我临幸南台之后没有个三五天,任珍案终于让你们这些前明降臣之间徇党负恩、对我欺诳巧饰的丑行东窗事发!【参见第一百四十八章《相煎何太急》相关内容】我历来最恨结党,更狠欺瞒与我!可即便如此,我还是爱惜你们的才干,终于对你和胡世安等十三人从轻发落,免了应有的流徙之刑,仅仅是各降一级、罚俸一年,而且仍供原职。 更没有料到的是,从那以后,你刘昌就像变了一个人,貌似矫枉过正,与所有汉臣割袍断义一般,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甚至到了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程度! 我知道你的初衷,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没有徇党负恩,没有结党营私。可你终归是不了解我啊!任珍案也好,陈名夏之死也罢,说到底,就是你们汉人之间所谓南北之争、新旧之争这些党同伐异的内耗,让我不得不拉下脸来好好整治一番。 可你倒好,作为老臣,没有在这件事之后好好配合我尽力磨合汉臣之间的分歧,反而给我添乱,用疯狗一般的极端策略,不问青红皂白,攻击所有汉臣;又似癞皮狗一般,极尽阿谀谄媚满人之能事! 远的不说,今年三月,你上题本说什么“捉拿逃人一款,乃清朝第一急务”,引得满洲贵胄纷纷告讦,汉族官僚又以立法不公平连篇累牍地上疏争执,一时之间朝堂之上纷纷扰扰,搅得我烦躁不已。什么是“第一要务”?是捉拿逃人吗?绝对不是!雷厉风行地缉捕逃人,只能造成一系列严重后果——地方官府和居民慑于逃人法,一味驱赶;流民走投无路,往往被迫揭竿而起。譬如顺治十年淫雨成灾,直隶被水诸处,万民流离,扶老携幼,就食山东。但逃人法严,不敢收留,流民啼号转徙,惨不忍言!还是玄烨说得对,逃人之法必须改弦更张,现在改不了就慢慢改,但是绝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 “清朝第一要务”是什么?是满汉之间的和谐共处!首当其冲的,是满汉群臣的和衷共济!而你,却已成为这一要务的羁绊了,你知道吗!!以我的小脾气,若不是看在你任刑部尚书以来持法平允的份上,早就将你撤职拿办了! 唉!刘昌,你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1]李化熙(1594~1669)字五弦,淄川县周村店(现周村区前进村)人。1634年(明崇祯七年)中进士,授湖州推官。后升为天津道尹。时值久旱大灾,灾民外逃,他主持各地设立粥厂,救济河北、山东、河南灾民达数十万。后改任陕西巡抚,尚未到任,皇帝旨谕,命他任榆林三边总督,统理西征军务。清兵入主中原后他被任命为工部右侍郎,又转为工部左侍郎。不久升至刑部尚书,继太子太保。时曾上奏一道特疏,请朝廷恢复朝审制度,派遣恤刑官巡治各地监狱。不久再度以家母年迈为由,于顺治十一年辞官回乡。时周村有荒粮地一千六百余顷,每年田赋由当地百姓分摊,乡民负担很重。为此,李化熙公陈督抚,被特许免除。为振兴周村集市,他曾为周村集市备下赋税,替民交纳。并对庄邻灾民及贫困者时有周济帮助。平生为人慷慨好客,不修边幅,健谈而幽默。1669年(清康熙八年)卒。(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六十九章——圣主配良臣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皇帝福临凝望着御阶之下一言不发,看似沉思,实际上是在无限惆怅得回忆着刘昌的过往今夕。这种反常的举动,让此时的位育宫再次陷入了一种杂乱无章的局面—— 老头子刘昌气喘吁吁坐在那里揉着脑袋上的淤青,嘴里却还是喋喋不休念叨着什么“切勿将郑芝龙放虎归山、以免留下后患”的哀怨; 太监头子吴良辅也不敢回归本位,只好护持在刘昌周围,生怕他再以头抢地,还一边招呼站的远一点的内侍赶紧去传当值的太医到殿外待命; 大臣们也分成了两派,互相游说、大声争执着。不过却不是以满汉划分阵营,而是分成了以觉罗巴哈纳为首的“刘昌派”,极力附和不能重用郑芝龙的观点,以及以兵部尚书噶达浑为首的“玄烨派”,从玄烨济世安邦的角度力挺郑芝龙出任船队主官。 觉罗巴哈纳周围,跟随着三等候、内大臣吴拜,兵部左侍郎觉罗科尔昆,还有工部尚书郭科等,合起来是四人。 噶达浑阵营稍显“庞大”,聚拢着明安达礼、觉罗郎球、恩格德、图海、折库讷等五位满臣,以及户部戴明说、礼部胡世安两位汉臣,加起来足有八人。 不过,还有几位一言不发、稳坐钓鱼台的:汤若望、李际期、卫周祚,甚至包括小玄烨! 不是弘毅参悟明白自己一派“势力”强大到稳操胜券、以退为进,也不是忌惮成为“意见领袖”而被他人猜忌防范、故意退避三舍。真实的原因,是他在分析皇帝此时的表现。顾不上参与下面热闹非凡的争辩—— 福临正值壮年,才思敏捷、手段颇佳,今天下午开会以来更是老道持重,表现出了极强的施政能力和水平,可为什么现在却陷入沉思、一言不发呢? 别人不敢盯着皇帝猛看,可小家伙不存在这种顾虑。于是,弘毅肆无忌惮盯着福临,希望从他的脸上找到刚才这好长一段时间沉默的原因。终于。一个细节被有心的小贝勒爷发现: 再生爹此时的眼神虽然深邃,却是目不转睛,就连一丝变化也不曾有过!再顺着眼光望去,最终却落在了刘昌脚下的那一片“金砖”之上,而且一动不动,任凭站在上面的刘昌老头如何大呼小叫、蹦蹦跳跳,皇帝的目光只是专注在那一尺见方的地砖上。未曾有些许飘逸闪烁! 原来,福临根本没有看任何人、任何物,只是在出神! 弄了半天,底下人吵翻了天,皇帝陛下却神游四海去了!——不对!以福临的作风,不至于主持会议的时候开小差吧?但看这架势。又的确是走神的样子!——为何走神?刘昌一番惊世骇俗的评论,应该有醍醐灌顶的效果呀,怎么会让你走神?难道……是因为刘昌这个人他自己!弘毅也是一番冥思苦想之后,终于勉强得出这个结论。 既然事出有因,可不可以好好发挥一下。为我所用呢?而且运作得好,眼前大臣的意见对立。也会被自己烟消云散的! “皇阿玛……皇阿玛……”趁着御阶之下吵吵闹闹的高分贝烘托,弘毅轻声呼唤福临。 ……没有反应,福临走神走得很投入。 “皇阿玛!”弘毅不得不提高一点声调,却还局限在两人之间。 “啊?哦……”福临终于被儿子从思绪万千中拉了出来。他生怕大臣和儿子看出自己不合时宜的走神了,接着说道: “玄烨所言有理!”因为玄烨的呼唤,是他“清醒”之后听到的第一声,故而有此一出。 弘毅十分敬佩顺治朝的这帮子高级官僚们:任凭谁,刚才都是在高谈阔论、引经据典、摆事实讲道理的,而且声声交错、此起彼伏。但皇上一言既出,尽管声调不高,却都听得清楚明白一般,立即闭了嘴巴,恭然肃立。可见,即使是在争论不休,每个人都还是在小心留意皇帝的一举一动的。 只不过,刚才小贝勒爷明明也是一言不发,“所言有理”从何而来?这也不怕,自然有高招应对—— “吾皇圣明!”在郭科的引领下,众人都是急忙施礼,称颂皇上的英明神武。甭管皇帝说了啥,都对!不对也对! 就连卖力折腾的刘昌,此时也不得不暂时消停下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跟着颂唱—— 明明小贝勒刚才片字未出,“理”从何来?难道是说皇帝赞同他的意见,还是要让同安王出海?其实他出不出海与我何干?我只要做个忠贞不二的直臣就好了,无论何事何时,任何决策都会有这样那样的疏漏和偏差的!我只要抓住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引经据典无限放大一番,就能收到奇效!所以,只要有汉臣提出具体意见,我就给你来个“忠言逆耳”,和谁也不搭界,这“徇党负恩”的罪名早晚也就会被反正的!只不过现在这情形,我刘昌是穷追猛打、继续“死谏”,还是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呢?这是一个问题……刘昌一时踌躇,举棋不定。 “刘昌所言,也有些道理。只是……”福临发现对面的刘昌进退两难的样子,又想起刚才自己回忆起的点点滴滴、他的种种功劳,忍不住也好言安慰。 “皇阿玛,刘大人深谋远虑、直言不讳,虽然言之过重、有失偏颇,却也出自肺腑、忠心可嘉。儿臣以为,应该嘉赏。”弘毅终于开口了,初衷就是点拨一下钻了牛角尖的刘昌。 “哦?嗯……”福临有些没弄明白——他刘昌是在反驳你的提议,你却要嘉赏他? “皇阿玛,儿臣与刘昌刘大人素未交往。今日御前会议才得以相识。刘大人对前朝旧事言之有物、如数家珍,玄烨佩服不已!”弘毅一边说。一边对台阶下感恩戴德、施以全礼的刘昌还个半礼。 “但儿臣以为,我朝龙兴关外、定鼎中原,依仗的正是满汉一家的国策。前明失国断续、江山崩坏,也恰恰是因为君臣猜忌、臣僚掣肘,才使得民不聊生、无以为继,故而李闯、张顺等贼子乘势作乱,败坏社稷。”此言一出,满蒙大臣纷纷点头。汉臣儒士不禁默然。 “前明岂无能士?在座的各位许多都是前明干员,可有几位得到明主眷顾、得以一展才华?如今在我朝,哪一位不是高官得坐、深得圣眷?其中何因?”做过副处长的弘毅很知道领导训话的精要,其中之一,就是要让受众有强烈的代入感!果然,一班汉臣,就连李际期。也是急忙起身恭听了。 “各位大人还请坐,玄烨还有话说。” “诸位爱卿,不必挂怀,坐下便是!”福临可不能让汉臣的诸多礼数打扰了自己颇感兴趣的小儿子的演说,也跟着下了旨意。 满意地看到汉臣们纷纷落座,弘毅继续说道: “其中原因。玄烨以为有二。一者,圣君用人不疑!我皇阿玛和前明崇祯,恰是可做比照的。崇祯听信反间诬杀袁崇焕,疑心颇重逼反祖大寿[1],而我皇阿玛对来归明臣却是用其所长、深信不疑!即使时光倒错。有人用同样之反间计施加于我朝君臣,我皇阿玛岂有不一举识破的道理?” “哈哈。玄烨说的不错,朕可不似朱由检那般昏聩!”福临很满意儿子的“实事求是”! “皇阿玛承有天眷、英明神武,此事自不必说了。但玄烨要说的第二条,却是凭借皇阿玛一己之力难以达成的。”弘毅准备给点猛料,先吓唬吓唬所有人。 “哦?说来听听,什么事朕还做不了?”自视甚高的福临果然中计。 “嗻!那就是同僚齐力、同舟共济!前明亡国,朝堂之上、朝野之下,一班臣子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为了一己私利、党羽小利而至君国大利于不顾,宁可败坏了天下社稷,也要贪图个人私利、党朋小利。可见,大臣私斗也可亡国!这是为何?因为大臣不似小民,民人私斗,往往争夺口实之利,甚者这不过是刀剑相向而已。即使如此,国法亦是不容。而贵为臣工,职掌公器,意气用事也好,利益纠葛也罢,往往最后就会演化为推诿掣肘、羁绊裹挟,以至于党同伐异、朝堂恶斗,如此一来,自己一人之力不足以平其愤懑、出其恶气,自然转而借助手中职权,只顾互相倾轧、不想国朝大局,长此以往,朝纲败坏、政坛沆瀣,国家政令一策难行、一事难成!到那时,就离着亡国不远了!” 此言一出,刘昌浑身上下抖得就和筛子一样了。其他众人也是噤若寒蝉,不敢稍动,唯有李际期不合时宜得抬起头来,双目再次放光,敬佩不已的望了小贝勒爷一眼。 “即使不是为了党同伐异,若有臣工为了取得圣主青睐,故意对同僚所言事事刁难、背道而行,看似卓尔不群、标新立异,实则目无公家、暗藏私心,假若任其自由,那些一心为公、据实而奏的大臣平白无故总被弹劾,久而久之,心灰意冷、讳莫如深,其危害绝不亚于前者!更何况,圣君驾驭天下,出格搏位之人早就被看透识破,他的目的又岂能如愿?”说这话的时候,弘毅更加直接得盯住了下面抖抖索索的刘昌,用意不言自明。 如此一来,今天所有被刘昌“喷”过的人,都如获知己一般望着玄烨,沉冤昭雪一般再盯着刘昌——由此一处,刚才还分成挺刘昌和玄烨的两拨人,他们之间的对立瞬间化为乌有,人人用眼神表达了对玄烨小皇子的认可。 弘毅十分满意对面诸位的表情,剩下的就是争取皇帝的支持了——不用回头,此时皇帝必然对自己的话深为赞同! “如今天下初定,君臣协力,令万民中外耳目一行。前朝积弊,多有涤清。朝堂之上,风清气正。大臣之间虽有争辩,却是秉公而论,鲜有私斗,此乃开国定基之大好气象。但,前朝教训,本朝更应多加鉴识,以为警示。皇阿玛,如今圣主已在,若配得一班良臣,君臣和谐、万众一心,天下何难其有?只不过这件事情,是不是需要我大清朝堂上下达成共识、共同发力才能做好呢?” “好!太好了!玄烨说得真知灼见,朕也深有同感!诸位爱卿皆为国之栋梁,还需和朕一起,明主良臣、殚精竭虑、共襄盛举才好呀!”福临美不胜收了——小玄烨简直说出了我的心里话,刘昌啊刘老头,你好好想想吧! “臣等定当精诚合作、尽忠职守,绝不辜负皇上!”觉罗巴哈纳及时充当领头人,率先跪倒表态,于是众人按照他的说词,急忙齐齐跪倒、大声宣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1]天启二年(1622年),祖大寿任广宁巡抚王化贞部中军游击。广宁之战,明军被打得大败,努尔哈赤占领了广宁,祖大寿等败走。孙承宗和袁崇焕修筑城墙,祖大寿负责宁远城工程,将城墙加高增厚,加强防守功能。天启六年(1626年),努尔哈赤率大军再次来犯,并亲自率众攻打宁远城,被守城的祖大寿的将士用大炮炸伤,大败而退的努尔哈赤不久后伤重不治,皇太极继位。次年,皇太极率军复攻锦州、宁远,又被明军打败。祖大寿此役立下战功,被袁崇焕提升为前锋总兵,驻防锦州。皇太极打锦州、宁远不下,便改变了战略,于崇祯二年(1628年)率十万大军从蒙古方向攻入长城,一直打到北京城下。当时,明朝军队主力都在关外布守,袁崇焕急率祖大寿驰援北京城,并在广渠门外与皇太极展开激战。孤军深入的皇太极怕袁崇焕与北京城内外合击,不得不撤军而走,临走时布下反间计。崇祯皇帝将袁崇焕下狱问罪,祖大寿既寒心又愤怒,率部东走,崇祯皇帝无奈之下让袁崇焕写信招之,孙承宗也遣使抚慰,请祖大寿立功赎袁崇焕之罪,祖大寿应允。虽然后来祖大寿打了胜仗,袁崇焕还是被崇祯处死了,祖大寿只得回锦州前线防守。 崇祯四年(1631年),祖大寿奉命于大凌河筑城保卫锦州,趁城还没有修完,皇太极大军便将大凌河城包围。明军几路救兵四次援救,都被后金军击败。祖大寿的多次突围也没有成功。大凌河城被围了三个月,城内的粮食吃完了就杀马吃,马吃没了,就杀人相食。《清太宗实录》记载:明大凌河城内粮绝薪尽,军士饥甚,杀其修城夫役及商贾平民为食,析骸而炊,又执军士之羸弱者杀而食之。在这种情况下,祖大寿向皇太极投降,并向皇太极建言:自己妻子儿女均在锦州城里,趁锦州不知自己已经投降,愿带一支兵马去锦州,在城里当内应,夺取锦州城。皇太极同意放祖大寿去锦州城,但没想到祖大寿一回锦州城就组织防御,抗击清军。皇太极两次御驾亲征,攻打锦州、宁远城都未能攻克。辽东巡抚邱禾嘉探听到祖大寿降清的情报报告给朝廷,崇祯皇帝不但没有降罪,反而提升祖大寿为左都督。这反倒让祖大寿寝食难安:皇帝多疑,刚愎自用,怎么会轻易放过自己?崇祯皇帝三次下诏,命祖大寿进京觐见,祖大寿均借故推辞,始终坚守在锦州城里。崇祯十四年(1641年),皇太极再次将锦州团团包围,而且围困了整整一年,祖大寿粮绝援尽,城中杀人相食的惨状再度重演,祖大寿终于降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七十章——保全郑芝龙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山呼万岁之后,位育宫很快陷入了沉寂,没有人再说话。 刘昌被玄烨教育了一番“圣主与良臣”,此时忐忑不安的回味着,顾不上出来开炮了。刚才分作两派的众人,因为玄烨所说的“和谐”,也没有办法开口了。 但所有人都清楚,同安王郑芝龙这个人选到底行不行,目前为止没有定论。但如何形成定论,却不是我们这些要“同舟共济”、“和谐共事”的臣子能左右的了.至少在今天,“广泛讨论”、“求同存异”的路子已经被小皇子玄烨给封上了! 都不说话了?即使让你们“白活[1]”半天,绕来绕去还是所谓“君君臣臣”、“君臣父子”的“三纲五常”那一套。还不如好好听听我的说辞吧——心愿达成的弘毅,终于等来了发言的机会,而且也是“众望所归”。 “皇阿玛,刚才刘昌大人所言,有些道理,不过儿臣以为还是失之偏颇。可否让儿臣也说一说?” 福临闻听此言,差点笑出声来——好小子,今天你说的还少呀?怎么现在倒像是要正式开始一般? “好,玄烨但说无妨。” “谢皇阿玛!皇阿玛,诸位大人,玄烨有一问:评判同安王可否统帅我大清第一支官商船队出海,其依据为何?”弘毅一边说,一边侧过身子,看着台阶下面的众人。 “奴才以为,忠君奉主为第一要务!”出班回答的。是工部郭科。 “奴才以为,谙习海事之才也不可不论!”折库讷急忙补充。 弘毅没有急于表态。一直等到愿意发言的人纷纷给出“德、能、勤、绩、廉”等等诸多要素的不同诠释之词之后,才深深施礼,说道: “众位大人皆言之有理!在玄烨看来,却千言万语归结为一句话——大清需要什么样的人来统帅这支船队!或者说,我皇阿玛想用何人!” 众人恍然大悟——好你个小玄烨,你把我们绕来绕去,谁都忘了这一条:皇帝最大!可不是嘛!皇上想用谁就用谁,也就是“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诸位大人,你们不要误解玄烨的本意:揣测圣意可是罪过!我的意思是说,圣君临朝,自然对用人之策了然于胸。关键是看,我们推举的人选,能否符合皇上的心意。或者说,能否实现皇上的宏图伟愿!”弘毅知道这些人可能会误以为自己在巴结老爹。所以不等福临出声,自己先解释起来。 “是吗?玄烨,你倒说说,选择同安王,如何就能符合朕的心意了?”福临其实心中哪有什么定论?但儿子把自己给架起来了,当爹的也只能端足了假使。故而故作神秘的发问。 “皇阿玛,儿臣不敢揣测圣意,更不敢学宵小之辈、投其所好。但是,儿臣临摹皇阿玛处置朝局大事的行止久矣,却逐渐参悟出一个道理:那就是要就事论事、用其所长。所谓人无完人。圣君更不会对任何人求全责备,皇阿玛之用人。就是量才使用、用人不疑。” “哈哈,玄烨说的不错,量才使用、用人不疑。诸位爱卿,朕对你们可不就是如此呀?”福临大手一挥,指向众臣。 “吾皇圣明!”大家纷纷做感恩戴德状。 “皇阿玛,依儿臣看来,同安王也绝非圣贤,更不是无可指摘之人。他私自出海行商,也与西人过从甚密,甚至一度与前明朝廷兵戎相见。但那都是前明旧事了。就连崇祯不也意识到郑芝龙堪为大用,所以才下旨招安?更何况我皇阿玛慧眼识珠之能,远胜于他!”拿崇祯这个亡国之君的个别明智之举来刺激福临,往往会有奇效。 “崇祯?朱由检不过给他一个小小的副将,而朕给他的,是同安王!”福临果然接过话茬,表明自己可比亡国之君强过千万倍! “皇阿玛圣明。正是因为我大清奉天承运、替天行道,所以即使曾经委身南明小朝廷,可最后同安王还是拨乱反正、归顺大清。不仅如此,他还再三规劝其子郑森,最后父子双双做了我大清的王爷,替皇阿玛您镇守东南海疆,他日还要收复孤悬海外的台湾岛不是?由此说来,其功劳不小,其地位也是不低的!” 弘毅这是“友情提示”——诸位大人,你们可别被刘昌误导了,无论如何,人家一门两王,而且手握重兵。你们朝堂之上随便说人家可能会“反”,动动嘴皮子的事情而已。可一旦传到郑氏父子耳中,果真把人家情不得已得逼反了,到时候看你们有谁能够动动嘴皮子就再次轻轻松松降服了他们手中的数万兵马?! “嗯!有理!同安王、海澄王来归有功,朕是不会负了他们的!将来评定台湾,朕还要大大的加封他们父子!折库讷,你可草拟一封旨意,告诉同安王、海澄王,朕的这一番心意!” 福临经此提醒,也是恍然大悟、庆幸不已。反而由此及彼地在心中责怪起刘昌来——幸亏玄烨提醒朕!你只顾得胡乱开炮,想做什么直臣谏臣,可你险些害得朕犯了大错!明白过来的福临恶狠狠瞪了刘昌一眼,再次将稍稍平静下来的刘大人吓得魂不附体。 “皇阿玛,别的不说,若是这出海行商一事,的确非同安王莫属。用他,就是人尽其才。给他这个机会,就是用人不疑。儿臣猜想,同安王父子得了朝廷如此之信任,一定会竭尽所能,也定然不会辜负圣望!”弘毅看出皇帝和刘昌之间的微妙“互动”,急忙再次将话题拉回正题,也算是解脱了刘昌的危机。 “何以见得?”果然,福临决定暂且放刘昌一马。 “同安王之所能。刚才戴大人已经言明,儿臣深为赞同。不再赘述。单论刘昌大人的担忧之处,玄烨却不以为然。如果我能证明同安王必定是忠君事主之人,是不是万事皆备了呢?”弘毅虽然话语中还是在反驳刘昌,可从此人此时的眼神里,却看到了奉若再生父母般的感恩戴德! “那你又如何作此定论?” “儿臣有三问,解答了这三问之后,作此定论也就水到渠成了。”弘毅信心满满,表现的不容置疑。 “哦?哪三问?” “其一。同安王幼年为何舍弃父母、背井离乡?”弘毅环顾四周,貌似设问待答,却做好了自问自答的准备。 众人默不作声。一则是因为的确说不上来。这不足为奇:后世史学界对郑芝龙父亲到底是谁都还没有定论,足见当时史料的匮乏。毕竟他不是显赫出身,档案底子一定很少。二则是因为明哲保身。即使有人知道一点原委,现在也不敢贸然出口了。如今这位小爷的种种厉害,可谓历历在目。谁知道会不会又是一个陷阱呢? “玄烨以为,同安王年幼离家,恰是因为海内动荡难平、民不聊生、无以为继。假使前明之时有如今日,四海升平、与民休息,百姓但凡能够养家糊口、安稳度日,试问中华之人。又有谁会舍弃父母、背井离乡?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是故,同安王迫于无奈,往澳门一方自谋生路。可见。他不是数典忘祖之辈,而是谨遵孔圣教诲。游必有方。”弘毅自问自答得说到尊重孔圣人了,汉臣大多点都称是。 “同安王纵横海上多年,前明之时终于获取官身,但不久却辞官归去,返回了家乡泉州南安,由是而论,其不可谓不是一个眷恋故土之人。适才戴大人说起过,当年他起兵作乱之时,对家乡百姓却是多有周济,应该也是个与人为善的人。”轮到戴明说使劲点头,以为“奥援”[2]了。 “但凡眷恋故土、与人为善之人,衣锦还乡的夙愿总是免不了的。顺治四年郑芝龙来投之后,睿王多尔衮虽有体恤,却始终不得要领,毫无优待,只是让他入旗、授予一等精奇尼哈番爵位而已,未见破格优加,反而严加看管、多有防范,就连其在旗家眷的生活都毫无着落。故而东南郑森以为借口,迟迟不降。”熟知郑森抗清历史真相的弘毅,此时却故意把一个大大的屎盆子往亡人多尔衮脑袋上扣去——没有办法,责任总要有人来扛不是?而且您最合适! 一说到自己的叔叔多尔衮,福临就来了气儿。再听到玄烨将郑森迟迟不降归罪到他的身上,果然十分解气,也是频频点头。 “幸而皇阿玛亲政之后,这才让他一家享尽华贵:先是顾及其子郑森未降,怕其被人诬陷,故而多有寰护。继而让他们一家妻子来京团聚,再改授同安公,世袭罔替,旋即又父子同封王。兄弟子侄,满门伯爵都督[3],可谓荣耀之极。”玄烨话锋一转,使劲表扬福临的明智之举。 如此一来,福临被表扬得来了兴致,突然发问道: “折库讷,你可记得朕当年是如何寰护同安王的?” “回皇上的话。顺治九年秋七月,皇上命内大臣、公、遏必隆,鳌拜,巴图鲁,内大臣哈世屯,大学士范文程等传谕郑芝龙,曰:朕闻尔子弟在福建为乱。尔投诚有功,毋轻出城行走,恐人借端诬陷。即往坟茔祭扫,亦必奏明乃去。朕嘉尔功,故以此告谕。尔子在京有成立者,可送一人入侍。”折库讷好才华!说来就来,字字清楚明白。 “同年八月,郑芝龙上奏朝廷,言其祖父坟茔俱在原籍福建,请留继母及子、弟各一人守视,其妻妾及二子移送来京。又以住房在镶黄旗,而身属正黄旗,往来未便,恳请改隶旗分等。于是得上谕曰:郑芝龙准入镶黄旗,仍官。其在京一子为二等侍卫。兵部即行福建督抚,除伊母、弟及长男听留原籍外,其妻妾两男,即填给勘合,遣人同芝龙所差家人,护送来京。” “十月,皇上赐浙闽总督刘清泰敕曰:近日海寇郑成功等屡次骚扰沿海郡县,本应剪除。但朕思昔年大兵下闽,伊父郑芝龙首先归顺。其子弟何忍背弃父兄、甘蹈叛逆?此必地方官不体朕意、行事乖张。郑成功等虽有心向化,无路上达。又见伊父归顺之后,睿王令人看守防范,又不计其在籍亲人作何恩养安插。以致成功等疑惧反侧。朕又思郑芝龙既久经归顺,其子弟即朕赤子,何忍复加征剿?若成功等来归,即可‘用之海上’,何必赴京?许以赦罪授官,听驻劄原住地方不必赴京。凡浙闽广东海寇,俱责成防剿。其往来洋船,俱著管理,稽察奸宄[guǐ,泛指坏人、歹徒。《三国志.卷四十七.吴书.吴主权传》:况今奸宄竞逐,豺狼满道]、输纳税课。若能擒斩海中伪藩逆渠,不吝爵赏。此朕厚待归诚大臣至意尔,当开诚推心,令彼悦服。” 好一个折库讷,用福临的圣旨来悄悄印证玄烨将郑氏父子“用于海上”的论点,而且还提及了防剿海寇、管理洋船,实在是有心之人!弘毅感念地冲着折库讷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皇阿玛圣明之极也!如今同安王和海澄王父子共同镇守东南家乡,也可谓衣锦还乡、荣归故里了。不论当日同安王于皇阿玛亲往京郊送别之时立下的‘永不返[反]朝’之誓言,假使让他再反,恐怕他也不会舍弃如今地位!因为,当年的走投无路离乡背井,不就是为了今日的荣华富贵吗?”这一句可是关键,因为这是弘毅穿越的功劳! 大海商兼军事集团首领郑芝龙先生,我要好好正一正你的名声了!毕竟,大清首支武装商船舰队在向你招手了! [1]白活,此处读作[Báihuo],东北方言,类似于普通话中的“说”、“讲”。例如“说一说××”,就用“白活白活××”。 [2]奥援:暗中支持、帮助的力量;有力的靠山。语出明代《先拨志始》:“奥援有灵,朝廷无法。”后来被广泛运用到了台湾选举语言之中,成为了术语。 [3]顺治十年五月,福临曾下旨:“封精奇尼哈番郑芝龙为同安侯。子成功为海澄公。弟鸿逵为奉化伯,芝豹为左军都督府左都督总兵官。各食禄俸如例。成功、鸿逵另有专敕。芝豹遇缺推补。朕推心置腹,不吝爵赏,嘉与更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七十一章——科罗湾海战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为了给郑芝龙正名,采取了“三问三答”的办法。第一问,是从“身不由己”的角度出发的,效果也不错,下面就要继续深入了。 “二者,同安王早年为何远涉重洋、出海谋生?” 弘毅此问,目的却是要“厚颜无耻”的论证郑芝龙当年纵横海上、做了最大海盗之种种行径的“正当性”。虽然发问,自然还是没人愿意贸然回答的,所以弘毅顺利展开了自己的下文。 “玄烨以为,澳门一地,早已成为西来红毛之谋利重地。以此为中转之所,他们将天朝物产及倭国、朝鲜的特产源源不断输往西藩,谋取重利。正如戴大人所言,旅居澳门之时,芝龙便展露才智,学会了行商贸易,到过吕宋,并学会了当地土语和佛郎机文。在与佛郎机人打交道的过程中,受其影响,又接受汤老玛法一教之洗礼,取教名贾斯帕,另名尼古拉。其时同安王在澳门投靠的乃是他的舅父黄程。此人营商置舶,兴贩东洋,见芝龙能干,遂谴其依附于‘侨氓’倭国平户的内地华民、同为泉州之人的李旦之舶,押送一批白糖、奇楠、鹿皮等物,从香山澳放洋,远赴倭国,并侨居长崎。芝龙后转而经商,为其舅黄程贩卖白糖、奇楠等物。” “于是,在这一过程中,儿臣料想同安王明白了当年的中华海外,乃是鱼龙混杂、枭雄四起之时,假若乘势而为。或可为止。”弘毅如愿作答,准备谈一谈“冒险王”郑芝龙的动机。 “后来他辗转倭国、吕宋、台湾诸地大行海上贸易。乃是因为在澳门一隅得以知晓红毛西人富有‘冒险’之识,海运行商看似风险颇巨,然其利更厚。加之红毛之人欺前明朝廷无人,不明海运之利,几无官办海船下海,更谈不上水师护卫了,故而强取豪夺、大发不义之财。为何西来藩寇能横行咱们的海上,我们却要逆来顺受、大开方便之门?于是。同安王发奋图强,统合诸方华人势力,打造了一支强大的海上船队,并且敢于在咱们中原王朝自己的海上,和荷兰人硬碰硬!汤老玛法曾告诉玄烨,前明崇祯六年,同安王率船与荷兰人多次交手。互有胜负,直到金门科罗湾一役,大败荷兰船队,同安王得以称雄东洋南洋!” * * 说到金门科罗湾海战,弘毅充满了中国人的自豪,对于海战整个始末。也是数如家珍一般清楚―― 历史上,金门科罗湾海战有两次,一次是发生于1958年9月2日的“九二海战”,属于“八二三”炮战中规模最大的海战,海战两方分别为人民解放军与国军。再一次就是弘毅所论的1633年“金门料罗湾海战”。 当时。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对华贸易大门之外,看到了庞大的利益却始终不得要领。打不开朝贡体系的藩篱。故而权衡再三,荷兰人不惜开战,以迫使中国禁止西班牙人和葡萄人从中国采购商品。但若向西、葡两国开战,则胜负难预料;若以先进的大炮武器、性能优异的快速战舰攻击中国,则似乎十拿九稳。 于是,荷兰派战舰十一艘于一六三三年七月七日进兵南澳,往占厦门。十二日,舰队到厦门湾北侧,攻击郑芝龙在厦门湾内正在整修的船只。郑芝龙不料荷人会攻击他,因不久前郑芝龙答应发给台湾方面自由贸易的执照,认为这样应会使荷兰人满意。所以与海盗刘香在广东附近会战完毕后,并未防备荷人来袭,而顺势引兵在广东靖寇,只将海战受损的船舰发回厦门整修。 七月十二日,荷军偷袭厦门。明军在毫无防守的情况下大败,计有郑芝龙部下十艘船被焚,张永产部下的五艘船亦焚毁。郑芝龙停在厦门的船队被彻底摧毁。 此后,荷兰军威大盛,船舰封锁厦门湾,横行于鼓浪屿、金门、厦门之间。明廷因战力损失,无力再战,派员与荷兰协商,荷兰人一方面与明廷协商,另一方面还四处掠夺,并强迫厦门、金门、烈屿、鼓浪屿及附近村落每周提供二十五只猪、一百只鸡、二十五头牛,否则就再度攻烧。 七月十七日起,荷兰从攻击河流上游改为封锁海面、掠夺船只。 七月二十六日,明廷指责荷人烧毁大明皇帝的船只,要荷人赔偿战争损失,贸易方面则一定要协商签约,也就是还要遵守朝贡体系。荷兰人自恃优势武力,对独占中国市场的大饼指日可望,当然对明廷的协商感到不耐烦。巴达维亚方面摆出战胜者的姿态,认为一定要迫使中国政府不再与西班牙人、葡萄牙人交易。如果中国不同意就必须再度对中国作战,直到达成目的。 郑芝龙对荷人偷袭厦门深恶痛绝,于是发挥“江湖强人”的本色,将自己拥有的私人海上武力秘密调集,使用全新的英国舰炮,配备有丰富海上经验的老干部,积极准备战舰、放火船外,还发出了悬赏令:参战每人给二两银,如果战事延长,额外给予五两。每只放火船有十六人,每人须带木或草,如果烧了红毛船,给二百两(由十六人均分),一个红毛人头五十两。悬赏令所动支的金钱全由郑芝龙个人负担,直接发放,不需经过政府官员的层层剥削及延迟。在船舰的准备方面,在海澄、刘五店、石浔、安海共集合三十五只大战船,一百只放火船,及其它大小船只共四百只,准备全力与荷军一决胜负。 台湾长官兼舰队司令普特曼斯发觉郑芝龙的介入,顿觉兵力不足,于二十七日寻求海盗刘香、李国助等人的协助,要他们与荷兰人联合起来对中国开战。荷人提供大员【地名】、巴达维亚及其它要塞之处做自由停泊与买卖。 荷军自攻打厦门后经过二十二天,到了八月三日荷军业已感受到郑军军事压力及悬赏令的恐怖威力。普特曼斯写给刘香的信中提到:“……一官【郑芝龙】屡屡用放火船及兵船企图于漳州河压倒我们。我们不时受到损害及耻辱而不得不逃走……”荷军于是将必要的财货转移到吃水较深、不易受到放火船攻击的密德堡号上,再转运到澎湖。普特曼斯的海上优势,因郑芝龙的出现突然之间消失殆尽。 八月二十四日至二十七日有台风,普特曼斯将船队开到铜山避风,同时再获得一百名士兵的增援。九月五日,普特曼斯在铜山避风后,不忘强盗本色,攻击铜山一带。抢了一些牛、猪、鸡。 九月十八日,郑芝龙与刘香激战,刘香败,逃往澎湖。 崇祯皇帝十分不满红毛人中国杀人放火、掠夺财富,派路振飞为巡按查办,九月二十二日,福建巡抚邹维琏接到圣旨:惩荷。 十月八日。中国方面有下列记载:“……初六日(阳历十月八日)……至古雷吉钓湾,见有夷船一只,近在岸旁,即督昆等带领冲锋兵三十余名喊杀,夷众忙乱跳水者,下沈者。被我兵杀死无数,抢获三十余名,斩级十余颗……” 十月十日,荷舰受到中国舰的攻击,海盗马上救助荷兰人。并向普特曼斯邀功。 十月十五日福建巡抚邹维琏在海澄誓师,令郑芝龙为前锋。 十月十七日郑芝龙报告:“卑职督率船只扼要乌沙头。据报夷夹板船九只,刘香贼船五十余只,自南北上,游移外洋。” 十月十八日,荷人见在金门北角有四、五十只中国船舰,故将船队靠于金门西南角。 十月十九日,荷人收到郑芝龙的战书。 十月二十日,海盗刘香将所掠到的二十只牛送给荷兰人。 十月二十二日五鼓之时,郑芝龙不顾恶劣气候率军自围头开船,天明时到金门的料罗湾,湾内有荷战舰九只,贼船五十余只。所谓擒贼擒王,郑军仍决定以攻击荷舰为主。一声令下,郑军约一百四十只船分为二队,二面包抄一齐攻击。放火船的弟兄勇冠三军,无视荷舰炮火的猛烈及毛瑟枪的密集射击,一一爬上荷舰Jacht及Brouckerhaven并立即放火,随着多处着火沉没。Stootodijck、Weiringen二荷舰与郑芝龙的大戎克船相遇,郑方以英国大炮猛烈攻击下亦告沉没。 荷兰主帅普特曼斯亲眼看到郑芝龙的海上武力,能将引以为傲的荷兰大型战舰以一对一的击沈,心中感叹万千,自知武力比不上郑芝龙。悔恨向中国开战,不管同在料罗湾内尚有五十只同盟海贼船的死活,另一方面也顾不得,匆忙下令撤退脱离战场。荷军空前失败,除了四艘大划船沉没外,剩下五艘也受重创,戎克船全部着火沉没。荷军深受重创,自报八十三人阵亡。此即是著名的一六三三年金门料罗湾海战。 战后中国方面明确的要求是: 一、荷兰人到非中国属地的大员去,不可到中国沿海。 二、荷兰人需赔偿战争损失。 三、中国人载货到大员做贸易。亦即荷人无直接与中国贸易的权利。 海战后荷兰台湾长官兼舰队司令普特曼斯无法对上司交待,也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索性辞去舰队司令之职,自此荷兰人在海上不敢与明军对垒三十年,再也不敢奢谈独占中国市场。郑芝龙的地位自此也无人可比拟。 * * 闻听小皇子在说前明旧事的时候又提到自己,汤若望立即习惯性冲着皇帝福临点头称是,算是附议。没办法,天主的使者都知道,连自己不知道的他也知道!这个冒牌老师,还要继续做好才行!发觉皇帝大臣们都对小皇子所说的“科罗湾海战”不太了解,汤若望还不失时机地大差不差讲述了一遍海战的大体经过。 看到汤老头配合的天衣无缝,弘毅又看了一眼刘昌,这才接着说道: “诚如刘大人所言,同安王‘背信弃义、诛杀结拜兄弟而独大’,可那些海盗如刘香之辈,不尊正朔而投靠红毛,在科罗湾一役之中竟然协助荷兰倒行逆施,和他们讲信义?如何讲得着呢?若说同安王早年依附过荷兰人,为何却最终反目呢?以儿臣愚见,恰恰就是荷兰人太过霸道,不尊中华为上国,不把前明腐朽朝廷当回事儿!这势必引起同安王的反感,故而针锋相对。在玄烨看来,同安王不是维护前明昏君,而是维护我中国威严!所以,若说同安王‘玩弄红毛荷兰于掌骨之间’,确有其事,而且要我说,玩弄得扬我国威、玩弄得大义凛然、玩弄得好!就是让他们知道我华夏之人不可欺!” 弘毅再次引用了刘昌自己的观点来反驳他,也再次得到刘老头的频频点头、大加赞许――看来你还算聪明人! “所以,同安王早年为何远涉重洋、出海谋生?乃是心怀华夏、扬威海外之举也!” 弘毅终于牵强附会的给出一个答案,却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答案!众人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跟着颔首赞同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七十二章——崇武海大战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的“三问”已经过半,虽因无人插话而进展顺利,可这“一言堂”的痕迹太过明显了,又让人有些孤立不安。于是,弘毅器宇轩昂总结完“第二问”,并没有急着往下说,而是环顾四周,希望用目光找寻一位合适的“托儿”来烘托氛围。 “皇上,贝勒爷所言极是!郑氏水师也的确堪用!崇武海战之后,我朝水师一蹶不振,如今郑森已归,东南平定。若是能任用同安王统帅我大清商船,收以船养船之奇效,奴才以为不用多久,大清属海所及之处,必定四海升平!”“懂事”的兵部尚书噶达浑,最先明白了小爷的意思,急忙出来“应景儿”。 噶达浑一提到“崇武海战”,除了弘毅,其他人都是紧张的看着皇帝,齐齐选择了沉默以对。原本准备对噶尚书大加赞赏的弘毅,看到众人一派坐蜡神情,反而不知祸福,犹豫起来。 众人为何踌躇?为何等着皇帝表态?其实,小贝勒爷刚才评定郑芝龙“心怀华夏、扬威海外”,众人也都跟着点头了,原本就可以“三问”结束了。可噶达浑却提及了一件十分尴尬、甚至让大臣们颇为忌惮的事情! 本来嘛,一个大海盗是不是心怀华夏,大伙都不知道。但是他确曾“扬威海外”,这是一定的,贝勒爷和老玛法都说起的那次金门科罗湾海战,将荷兰红毛打得落花流水就是明证!但郑氏水军的厉害,不仅荷兰人品尝过。我满清水师更是“深受其害”,究其始末。正是噶达浑所说的“崇武海战”—— 清承明制,水师有内河、外海之分。顺治初年,以京口、杭州水师分防海口。顺治八年,福临明智地预感到,东南郑森等人不会在短期内归顺朝廷,于是果断循明代旧制,开始在沿江、沿海各省设立水师,分设“镇、协、标、营、队、排、棚”等建制。并设提督、总兵、副将、游击及以下各级武员,一如陆营步马军之制。福临同时明确,各省设造船厂,定师船保养修整的年限为:三年小修、五年大修、十年拆造。 这种“镇协标营队排棚”的建制,可以勉强对应后世的“师、旅、团、营、连、排、班”。清军编制,大体上为:每镇兵员为12500至12600人,辖步兵两协(每协4038人)、一马标(1117人)、一炮标(1836人)、一工兵营(667人)、一辎重营(764人)和一个军乐队(51人);每协辖两标。每标2005人;每标辖3营,每营659人。营分4队,每队3排,每排3棚,每棚14人。 八年秋七月十一日,福临下旨核定广东一省官兵经制。着重加强了针对郑森势力的东南水师建设: 广东水师以广州为主要驻泊地,设“水师总兵官”一员。旗下分“左、右二协”,每协又各设左、右、中三营。 水师左、右两协分别下设副将一员,辖兵一千五百名。其中,中军兼管左营都司一员。兵七百五十名,设中军守备一员、千总二员、把总四员;左协右营都司一员。兵七百五十名,同样设中军守备一员、千总二员、把总四员。左右两协合计兵员三千名。 同时,再设水师镇标“左、中、右”三营,相当于三个“机关直属驱逐舰支队”,各辖兵一千名,合计三千名。各营设游击一员、中军守备一员、千总二员、把总四员、水师镇标旗鼓守备一员。 于是,广东水师建制为:“主力部队”直辖兵员六千。又分别在肇庆、高州二府分设水师参将,各辖水师一千名。也就是说,当时大清“东南舰队”主力兵员合计八千名:“主力舰队”六千人,肇庆、高州两个“分舰队”各一千人。除此之外,还在吴川、虎头门和香山澳、南澳、海丰、柘林、阳江等六处各驻扎水师一千名,合计也是六千人,不过却是“水警区”性质,只“以资分防”、专事守备。 历史证明,福临的眼光的确老到:顺治九年(永历六年,1652年)正月,郑森率领南明军队取得江东桥大捷胜利、收复长泰之后,随即挥师进攻漳州。“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虽然年轻的广东水师成立不足一年,但此时却不得不走出广州湾的寰护,去海上迎接实战的考验,而且,对手是继承了郑芝龙几乎全套班底的郑森舰队! 顺治九年四月,清军为解漳州之围,终于以广东水师为主、集结周边各省水师为辅,派出了数百艘船只组成的浩大舰队进抵厦门,企图施以“围魏救赵”之计。郑森派部下陈辉、周瑞等人率领百余艘战舰在海上迎击,而在浙江沿海抗清失利的定西侯张名振不久前率领所部明军已投靠郑郑氏,此时也加入海战。明清双方水师在惠安县东南的“崇武半岛”附近海面上展开激战,结果技不如人的清军水师大败于郑氏水师,最后只得丢弃船只上岸,狼狈逃跑。此役明军夺得清军船只五百余艘,粮船一百余艘,取得了所谓“崇武海大捷”的胜利。 “崇武海大战[1]”的结果,使刚刚建立不久、几乎倾巢而出的东南水师,特别是广东水师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从此以后,清军水师再也无力在海上正面对抗郑森之势了。 * * “呵呵,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是陈年旧事,诸位爱卿不必介怀。”福临看出了大家伙的尴尬,宽容的笑着劝慰。 “当日崇武海战,海澄王也算是各为其主。后来同安王曾经捎来他的上疏,朕览书内有‘君择臣、臣亦择君’之语。朕倒很是以为然的。郑森当年委身于朱由榔【南明永历帝】。是‘择君’,如今他来投诚。还是‘择君’,只不过一反一正、一愚一智,谁是奉天承运、谁是矫诏天意,不言自明了。更何况朕破格委任郑氏父子,更是‘择臣’。只要君臣一心、至诚相待,何有不信之处?”福临一番论述,从无尚大义的角度给郑氏父子开脱。 “再说了,我八旗子弟素来长于弓马。海战不是专长,输给这方面强于朕的海澄王,输得不冤枉,朕实在是不以为意。所谓虎父无犬子,儿子郑森就如此厉害了,他老子郑芝龙也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吧?啊……哈哈哈……” 福临对郑森的尽职尽责用了“很以为然”,对自己水师的覆灭表示了“不以为意”。再加上一句“老子儿子”的戏谑,终于把大家伙从尴尬中解脱出来,君臣在殿内其乐融融。 “皇上天威浩荡,不战而屈人之兵,终将郑氏父子收拢于朝堂之上,实乃我大清之福呀!有了这两父子的助力。不仅福建水师,就连广东水师也可以精炼,纵横海上,指日可待!”工部代理尚书郭科压根不知道小贝勒爷在收复郑森这件事情中的重大作用,趁着大伙儿都在“哈哈呵呵”的时候。抢着出来说过年话! “嗯!哈哈!说的不错!”兴头上的福临还是有些介怀地看了旁边小儿子一眼,发现小家伙也是随着郭科的言辞频频点头。这才心安理得的说道: “朕承皇天眷佑、奄有万方。原本郑森偏居东南海陬[hǎizōu,海隅、海角之意]一隅,何难偏师戡定?但闽峤苍生,皆吾赤子,不忍勤兵而已。又念及同安王郑芝龙投诚最早,忠顺可嘉,故而推恩延赏,封郑森满门公爵,给与敕印,并俾他驻劄泉、漳、惠、潮、四府,拨给游营兵饷以养部下弁兵。朕之推诚可谓至矣!朕当日曾说:怀君德则为忠臣,体亲心则为孝子,顺兄志则为悌弟,此郑森等千载一时之遇也。他郑森再铁石心肠,岂有不倾心投诚之理?” 福临寥寥数语,就将千秋功业统统揽在了自己身上,至少是在他的顺治朝,历史的真相就这样泯灭了,一点点都和玄烨毫无瓜葛! 弘毅才是真得对“收服郑成功”这些虚头巴脑的功劳“不以为意”,只对赶紧给郑芝龙“正名造势”很以为然。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就准备给出“第三问”了! “皇上伟业,天地共鉴!只是圣君之治,还需未雨绸缪。”再次说话的,却是礼部尚书胡世安! “嗯?处静忠心良言,朕愿闻其详。”福临急忙端正形色,虚心求教。 “臣惶恐!论义利之思,臣不及皇子深远;论义利之辨,臣不若道默博闻,故而不再坚持己见。若皇上定了行商海上的大略,臣亦只有摒弃成见、效命君前。思前想后,臣窃以为郑森统兵有方、忠义有加、气节尚存,如若诚心来归,尚可大用。但同安王却更宜优养,不便委以重任、让他纵横驰骋于汪洋大海之上。毕竟,隆武伪政委身于海贼,则其覆亡实属咎由自取,而亡人教训,则犹在眼前!” “朕,知道了……”福临一下子就从沾沾自喜的高处跌落,有一种被诅咒的阴森笼罩心头——好狠的胡世安啊!你把隆武政权的灭亡和朕的圣明统治联系在一起,就是因为一个郑芝龙的重用?! 弘毅却是暗自叫好——胡世安所言其实有些道理!在他们眼中有一点毋庸置疑:郑芝龙首先是海盗,然后才是海商!什么心怀华夏、什么不忘孔圣,那都是牵强附会罢了。 凭心而论,弘毅很能理解这些讲究义理的儒士。毕竟,在明末清初的时代,西方弱肉强食、巧取豪夺的理念已经首次渗透到了中国海,而以郑芝龙为首的“海寇”,正是第一批接触这种思想的中国人。假若形势成熟,的确难以保证一直在“追逐利益最大化”的郑芝龙不会“一如既往”的“反复”于清王朝! 大义之士胡世安的论点还是正确的——决不信任郑芝龙的“反复”性情!但这个从“海盗”出发的论据嘛,我就不敢沟通了。不过,你这一论却正好引出了我的第三问! [1]“崇武海大战”不同于“崇武海战”,后者台湾方面称“乌丘海战”,是1965年11月13日夜至14日晨,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东海舰队一部与国民党海军军舰在福建省惠安县崇武以东海面进行的一次海战,是人民解放军海军与退守台湾的国民党海军在1965年进行的第3次海战。这次海战是人民海军“小艇打大舰”的光辉战例,周恩来总理亲自参与了指挥。此次海战,从解放军艇队开火至“临淮”号沉没,历时1小时33分。击沉国民党海军“临淮”号、击伤“山海”号,俘敌9名;“临淮”号舰长陈德奎以下14人被美国驱逐舰救起外,其余80余人全数丧生。战后“山海”号舰长朱普华中校与南巡支队长麦炳坤上校都被以“敌前脱逃”罪名遭受国民党军法处分,但国民党当局对外仍宣称“击沉敌舰艇四艘,重创一艘”。“临淮”号舰长陈德奎身负重伤,在冰冷海水中漂流数小时,才被美国军舰救起;国民党军方一度打算将责任归咎于陈德奎,但在海军副总司令宋长志、前司令刘广凯与蒋经国的力保之下,陈德奎才免于牢狱之灾。战斗中,解放军指战员牺牲2人,伤17人,轻伤护卫艇和鱼雷艇各2艘,消耗鱼雷6枚,各种炮弹7165发、枪弹250发。这是继“八六海战”胜利之后,人民海军取得的又一次重大胜利。(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七十三章——盗亦有其道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礼部尚书胡世安关于“南明隆武覆亡系郑芝龙海贼本性所致”的言论,着实把皇帝福临给“震慑”住了,而且包含戴明说这样能言善辩之士在内,所有的汉臣都是心有余悸、暗自赞同。 满臣虽然不怎么反感郑芝龙的“海贼”出身,也不屑于附庸“个把汉人就能葬送大清江山”这种论调,但忌惮于三年前崇武海面上的那次灰飞烟灭的惨败,也不太愿意真就如此轻易重用同安王,故而选择了沉默以对。 此时此刻,在场所有人理智的天平其实都潜移默化得悄悄倾向于胡世安,只是碍于“事主”玄烨的位置和能力,还不好当面出来力挺胡尚书。而这种时刻,却正是弘毅所希望看到的—— 既然大伙儿都以为郑芝龙“海盗”秉性难移,那么正好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种观点彻底更正,从而一劳永逸、连根拔起得给同安王“正名”。若是能借此机会再把自己将要阐述的“重要观点”做一个推广普及,也不枉今天开这个冗长的御前会议了! “皇阿玛,儿臣恰有第三问,正可以应答胡尚书的质疑。”弘毅不慌不忙,迎着那些或担忧、或期待、或惋惜、或疑惑的目光,平静说道。 “既然如此,你就说给众位爱卿听听,看看能否说动诸位。”福临似乎有些气馁了:任凭你有再深邃的长略大计、再周密的人员考量、再精妙的举荐过程,但如果你所青睐人选在“德行”方面有瑕疵。被朝堂之上的诸位汉儒大臣所鄙夷、忌惮、防范,那到头来都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儿臣遵旨!儿臣的第三问。恰恰就是:同安王为何会先叛明、后降明?又为何会对隆武伪政始乱终弃,最终选择忠顺于我大清正朔?”弘毅将目光锁定在胡世安的身上。 “老臣愿试答皇二子所问,请皇二子品评。”胡世安再一次当仁不让的成为汉臣儒士的领袖,主动迎战,态度却是十分的谦卑。 “玄烨谨听教诲!”弘毅也要态度端正一些。 “皇二子这一问的答案,恰是适才老臣所说。郑芝龙于前明朝廷,先叛、后降,此乃他出身海贼、生性狡诈之本色。前明疲弱之时。他往来于海上持枪凌弱、巧取豪夺,对过往商船肆意劫掠。后来崇祯施加兵威于他,郑芝龙自知难以持久,故而以退为进,假意投诚归降,实则贪图利益,返回福建原籍做了海商。攫取厚礼以养兵自重、伺机而动。此之所以‘先叛明、后降明’也。” 胡世安先说了一段,在他人侧耳聆听之时,弘毅却听到一个自己十分感兴趣的词语——“贪图利益”!这反而提醒了他一处关键所在:怪不得胡世安一出手,诸位汉臣立马消停了,原来他们都属于一个松散、却有着共同利益集团:“北人”! 前文说起过,顺治朝之前就已归顺的汉人。被叫做“旧人”;入关之后自明降清的汉臣,被叫做“新人”。顺治亲政之后,大兴科举,拔攫重用了一批科班出身的儒生,尤以经济比较发达的南方江南、福建等省生员为多。故而又有了“北人”和“南人”的区别。陈名夏既是“新人”、又是“南人”的共同代表人物,被除掉之后。新人、南人势力有所收敛,旧人、北人有所抬头。 今天来的这几位汉尚书,可都是自明降清的主,算作“新人”,所以现在都有些“霜打茄子”的味道。若从籍贯来看,又都可以算作“北人”——户部戴明说,河北沧州人;礼部胡世安,四川井研人;兵部李际期,河南孟津人;刑部刘昌,河南祥符人;工部卫周祚,山西曲沃人……清一色北方人,自然对当时“南人”的所谓“重利轻义”颇为鄙夷了!怪不得胡世安一说郑芝龙“贪图利益”,大家就都听从了内心的召唤!究其原因,就是看不上南人! 这边厢,胡世安早已开始第二段论述了: “待到南明隆武伪政肇立,他不尊我朝正朔,反而卖身投靠南明,妄图凭借一己之力做个春秋大梦,实在是不知天道地厚、不尊天意民心。至于说他终于来归,原本就是朝廷大兵压境,他再无力倒行逆施,只好顺从大势。只不过其海贼本性未改,假若有朝一日重新得势,恐怕重蹈覆辙也是情理之中。” 胡世安晃着自己的满头白发,有板有眼一顿分析,“义正言辞”四个字就写在他的脸上,充满了不可驳斥的笃定。 “原来如此,玄烨拜谢老大人指点迷津!”弘毅完全了解了胡世安的理由,心中更是有底,深深一揖,算作领悟,表现得从容淡定。不等回礼的尚书大人直起身来,他却抢先说道: “不过玄烨还是有一处不明:胡大人数次提及同安王乃是海贼出身,这是为何?难道胡大人多年前就与同安王相识相知,故而颇知其底细?” “啊?呵呵,老臣只是在郑芝龙来归之后才得以知晓其人,之前不曾相识,更谈不上相知。还请皇子明断。至于说海贼一事,此乃人人皆知,不足为奇。”胡世安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小贝勒爷的又一个陷阱,反而以为是小孩子信口戏谑,不以为意。 “哦……原来是口口相传、道听途说呀……敢问各位大人,有谁知道同安王早年故事?”弘毅放下胡世安这边,环顾四周。 “……”无人响应。 “既然如此,玄烨倒也听闻一人详细说起同安王的过往,而且颇为详细,所涉人、物皆可考证。”弘毅回过头来盯着皇帝。 “是吗?是谁说的如此确定?”福临很乐于当这个道具。 “回皇阿玛的话,是谈迁。”弘毅据实而奏。 果真是谈迁!谈迁曾在顺治元年(南明弘光元年)做过一段时间弘光朝内阁大学士高弘图的幕僚。为其所器重。后来高弘图举荐他为中书舍人、礼部司务,参与修史﹐但谈迁不愿“以国之不幸博一官”。力辞未就,并返回原籍。由于俢史的职业需要,加之在弘光朝的经历,以及地利之便,谈迁了解掌握了很多在隆武朝中显赫一时的郑芝龙的第一手资料。前几日在季开生府上,弘毅曾与谈老先生畅谈,就曾言及此人,故而多有了解。 “谈迁……”福临若有所思。不过还是一时想不起来。 “就是儿臣禀报过的《国榷》著者。”弘毅耐心提醒。 “哦,朕想起来了。他如今已是朕的内国史院编修了,呵呵,还是玄烨举荐的才子。他既然能俢一部明史,自然会知晓南明伪政许多详实的旧事了!如此说来,可信可信!”福临恍然大悟,顺便助力自己的儿子。既然皇帝许可引用这位还不怎么被人知晓的新任“内国史院编修”的“详实旧事”。众人都不能提出质疑了。 只有李际期,又是不寻常的睁大眼睛、抬头盯着小皇子,心中充满疑问——贝勒爷认识并且举荐了谈迁?谈迁此人可是与顾炎武相识的。知道顾炎武、举荐谈迁……凡此种种,此子怎会如此重视那些前明遗民呢…… “谢皇阿玛!”弘毅转过身来,准备全力以赴给大臣们“上课”了,自然不知道李际期此时的“异象”。 “据谈迁所言。同安王的确做过海贼,却只有短短两、三年时间而已。大部分时间,只不过是一位拥有庞大船队和颇具战力的大海商而已!”弘毅提高了声音,但只说了一句。留下一点时间给所有人用来惊讶和质疑。 果然,位育宫的大殿瞬间再一次陷入躁动——谁都知道郑芝龙出身大海盗。怎么在皇二子这里就变成了大海商?一字之差,千差万别呀! “老臣敢问贝勒爷。此事何以见得?”胡世安不顾身后乱哄哄的汉臣,当先发问。 “天启四年(1625年),同安王受华民李旦之派遣,到澎湖与荷兰人苟合,委身红毛甘做通译与裁缝,但尚非海贼。当年,荷兰人派遣三艘战船去南海海面拦劫自福建驶出的佛郎机商船。其间,荷兰人才第一次遣郑芝龙率船三十支,在闽台之间海峡截击前往吕宋的佛郎机商船,自始同安王才成为海贼,不过却不是胡大人所说的‘对过往商船肆意劫掠’,这位海贼所劫掠的,只是红毛西人的商船而已。中外之别,同安王未忘也!此处,诸位如若不信,可请汤老玛法修书一封,送往澳门佛郎机人所在,加以询问印证。”弘毅再一次用到了汤若望。 “哦,老臣尽力而为。”原本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的汤若望,顾不得请示皇帝,先站起来承诺。似乎发觉不妥,又急忙补充道:“万事全凭圣裁!” “嗯,澳门离着京师万水千山,一来一去费时久矣。诸位难道还信不过朕的皇子吗?”福临满意的点了点头,并做了一个高效的决断。 “臣(奴才)等不敢,全凭圣裁!”胡世安急忙率众迎合圣意,算是认可了玄烨所说论据的真实性。 “谢皇阿玛!天启四年之后,郑芝龙亦盗亦商,劫掠海上。故而,当年的同安王,的确做过海贼,此事毋庸置疑。不过,其时前明天下早已纲常紊乱、盗匪四起,就连闽海之上,也绝非芝龙一家。但连明廷官吏也说:同安王‘所到地方,但令报水[1],而未尝杀人;有彻贫者,且以钱、米与之’,‘海上无赖奸民咸归之’。” 弘毅有些心虚的停顿了一下,看看在座的诸位有没有起来反对的。因为,他省略了明廷官吏所说的话的前面几个字——“今龙之为贼,又与杨禄异。假仁、假义,所到地方,但令报水,而未尝杀人……”好在五人反驳他! “于是郑芝龙从一开始的船数十只,两年而百二十只,三年猛增至七百余。若非沿海无业民人倾心,何以有如此规模?不与民争利而做大,利从何来?自然是红毛西人!可见,即使为盗,同安王尚能克制,不手足相残,而是利用西人矛盾从中谋利。玄烨以为,处于乱世,此事未尝不可,所谓‘盗亦有道[2]’也。” 弘毅引用《庄子》里的名言,并不仅仅是给郑芝龙开脱,而且还有借以调侃当时明朝政局昏聩、社会动荡的意思,以引起诸位对今日“盛世”的自豪感。果然,众人再一次被这句“盗亦有道”背后的无奈逗笑了,气氛瞬间轻松。 哈哈,我转承起落的功夫你们还没见识呢!后面再来点猛料如何? [1]报水,疑为“抽水”之意,就是交保护费。 [2]盗亦有道,出自《庄子.外篇.箧第十》跖之徒问与跖曰:“盗亦有道乎?”跖曰:“何适而无有道耶?夫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义也;知可否,知也;分均,仁也。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未之有也。”社会的强权统治和管理权的争夺,使得老子和庄子发出了“道可道,非常道”、“盗亦有道”、“窃国者候”等愤怒谴责和无奈叹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PS:最近几章对于郑芝龙的评价,其实更多的是出于弘毅的私心——大开官办海上贸易,故而多有一家之言,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对于郑芝龙,相信各位心中会有自己的正确判断。 第一百七十四章——海贼两三年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诸位大臣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海贼出身的郑芝龙当年“盗亦有道”做法有天生的优越感,故而付之一笑。 弘毅也是跟着笑,却在笑他们的自视清高。 “玄烨说郑芝龙做海贼不过两三年时间,也是有出处的。成为海贼两年后,也就是天启六年(1626年)三月,郑芝龙率船犯漳浦,进泊金、厦。四月,又犯海澄,所至之处官兵概莫能抗。时任故明福建巡抚的朱钦相,以福建布政使司参政蔡善继[1]曾有恩于郑芝龙,特命其为泉州巡海道,令蔡继善作书招降郑芝龙。”弘毅娓娓道来,准备按部就班将自己的主见灌输给众人。 “这个蔡善继如何有恩于郑芝龙?”年轻的皇帝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最最有恩于同安王的,乍听还另有其人,来了兴趣。 哈哈,有个典故可不是谈迁告诉我的,但也不妨我说给你听听——弘毅没有被打断演说的懊恼,而是很满意皇帝的专注。 “皇阿玛,此蔡善继曾于前明万历年间任泉州府知府。时有库吏之子,年方十岁,向衙门内投掷石子取乐,误中善继额头。善继本欲鞭笞他,但见其姿貌秀异,便告诫之后,将其释放了。此幼子正是同安王郑芝龙。”弘毅引用了一段光绪年编修之《乌程县志》记载的内容,言之凿凿,也顾不上考据真伪了。 “哈哈,同安王年幼之时竟也如此顽皮。哈哈,怪不得日后能够纵横海上。敢情小小年纪就‘殴伤’了明朝官员,哈哈……”福临做了一番自以为是的调侃,却未料到这种态度却被胡世安拿来佐证自己对郑芝龙论断,并且自以为得到了皇帝的默认。 “皇上圣明!郑芝龙可见早有劣性!”胡世安急不可待补充一句。 “呃……处静稍安勿躁,且听玄烨说完。”福临知道自己自讨没趣了,很是尴尬地抬出稳当当、不着急的小儿子。 “嗻!其实芝龙早想得到一官半职,以便以官身肆意航海、大兴海上贸易,接书后即到泉州投诚。其同伙陈衷纪等不愿降。仍率船回台湾。因蔡善继待芝龙颇倨,且促其缴报战船、兵器,郑芝龙之弟郑芝虎认为:‘道宪【对道台的尊称,指巡海道蔡善继】不过欲散我党羽耳,安望其格外恩乎?’于是兄弟二人便连夜乘潮引船而去。” “对海贼,何须彬彬有礼?蔡善继此人有大义!”胡世安又忙不迭评论一句。弘毅冲着他点了点头,口中却不纠缠。继续说下去。 “天启六年秋,郑芝龙船泊铜山【今福建省漳州市东山县】,新任福建巡抚朱一冯奉檄,调遣都司洪先春率领把总许心素等进剿,双方战于将军澳。洪先春败绩,逃回金门。郑芝龙胜而不追。是冬。朱一冯又令金门游击卢毓英同洪先春合剿,双方战于陆鹅,卢毓英战败被擒。郑芝龙待之以礼,谓之曰‘某非敢抗拒官军,不得已耳;苟得一爵相加。当为朝廷效死力。’卢毓英许为荐扬,得以获释。卢毓英回厦门后。向都督俞咨皋【俞大猷之子,可惜非虎子也!郑芝龙曾评价其:咨皋纨绔子弟,徒读父书,安知兵?】报告郑芝龙所言,然而俞咨皋主剿,责令卢毓英回省听候处理。随后遣千户马胜、百户杨世爵率船出港剿捕,二人皆战死。又遣副总兵陈希范进剿,也被击败,陈希范临阵先逃。天启七年(1627年)六月,俞咨皋亲督舟师讨伐,在陆鹅被击败,郑芝龙追至厦门,号令所部不许登岸扰掠,旋即收兵回铜山。同年十月间,郑芝龙又在铜山击败受俞咨皋勾引前来进攻的荷兰船队,俘其大帆船一艘及其他一些船只。” 其实此处弘毅明智的选择隐去后面一小段史料——为保证海上商路畅通,郑芝龙很快又同荷兰人妥协,归还所获“西卡佩尔”号快艇。海商就是海商,商人的追求利益最大化的本性,决定了郑芝龙不可能和任何一个有用的势力彻底决裂!这一点上看,完全不符合士大夫们的“礼义观”。 “可见,胡尚书所说郑芝龙‘慑于崇祯兵威’而诈降,玄烨倒要问一问,故明数次征剿而铩羽而归,兵威何来?若同安王不思报效当时的朝廷,何不孤注一掷、赶尽杀绝?其实,此时的同安王,早已有心归降前明了,故而败敌而不行赶尽杀绝之法。只不过降而不得归降之门罢了。由此说来,真正的打家劫舍、而且是打劫红毛的时日,自天启四年到七年,也就是三年而已。这之后,郑芝龙可就是前明的朝廷命官了。” 弘毅明智得加上了自己的评语,这样一来,胡世安没有机会再插话了。 “崇祯元年(1628年)七月,泉州知府王猷向新任巡抚熊文灿上条陈说:郑芝龙两次大败洪都司而不追,获卢游击而不杀,败俞都督师至海门,约束其众,不许登岸,实有归罪之萌。不若遣人往谕,仍许立功赎罪。熊文灿采纳王猷建议,遣卢毓英前去招抚。同时,故明朝堂之上终于也有人认识到郑芝龙的用心。漳州人颜继祖,时任工科给事中,上疏给明崇祯说:‘郑芝龙生长泉州,凡我内地之虚实,靡不了然胸中。加以岁月所招徕,金钱所诱饵,聚艘数百,招徒数万,城社之狐鼠,甘为爪牙,郡县之刀笔,尽属腹心,乡绅偶有条陈,事末行而机先泄。官府才以告示,甲造谤而乙讹言,复以小惠济其大奸,礼贤以下士,劫富而资贫。一个作贼,一家自喜无恙,一姓从贼,一乡可保无虞。’” “于是,明廷终于定下招降郑芝龙的决心。九月,郑芝龙到泉州请降。明朝授予其海防游击之职。自此,郑芝龙以明将身份。故明征战十七载,讨伐海盗山寇,足迹踏遍福建与广东:崇祯二年(1629年)四至六月,于金门先后击杀海盗李魁奇和杨六、杨七,吞并其众;崇祯四年(1631年)春,歼海盗钟斌于大洋;九月擒山寇钟凌秀于广东平远,以功升参将。八年(1635年)四月,于田尾洋焚毙海盗刘香。尽收其众。至是,同安王不断壮大,终于控制了整个闵海洋面。” “招抚海贼,纵其坐大,前明崇祯岂有不亡之理?”胡世安照例点评一句。 “哈哈,胡大人所言玄烨不敢苟同。若以我意,假使崇祯君臣信赖芝龙。委以重任,使其放开手脚,或许东南海面早已平定,也不会有西来之人的肆意妄为。汤老玛法刚才所说的科罗湾海战,就是明证!在同安王面前,西人船、炮之厉。不足道哉!” 胡世安被反驳的一时睁目结舌,不过却还在绞尽脑汁。趁着这个功夫,弘毅自己反而有些走神—— 其实,小贝勒爷实在是没好意思把自己的话再深入一层:要是再善于利用海运广开官办贸易,明政府就可以大发横财。说不定明末的“白银危机”就会在某种程度上有所缓解,国家就会有比较充裕的资金来应对国内的天灾人祸。更说不准辽东对金战事的结果会被改写成什么样子了!若如此,满清能不能入关可就存疑了! * * 当然,明末白银危机也不能完全怪罪在明朝自己不行官办海外贸易、单纯依赖白银进口上。这里面有个国际政治经济关系的问题: 明朝万历年间已经开了海禁,于是朝廷就有了充足的海外白银输入到国内。当时在国内流通的白银,供应地主要是两处:日本的石见银山和马尼拉的墨西哥银元【西班牙占据】。由於国内的强烈需求,所以当时明朝每年输入的银占了全世界产量的60%-80%。因为白银的供应舒缓了,也使得当时的通货膨胀问题得到缓解,於是商业一片欣欣向荣,房地产交易十分兴旺,地价攀升、房价离谱……一条鞭法也在这时候被推动实施了。 但是十六、十七世纪交替之时,西班牙在欧洲发生的诸多悲催事情,对於当时明朝经济来说,是重重地捅上了一刀—— 1600年前后,西班牙“无敌舰队”完败于英国,丧失海上霸权;与荷兰进行的“八十年战争”疲惫不堪,终于被迫承认荷兰联省共和国的独立;神圣罗马帝国引爆全欧洲共同参与的“三十年战争”,结果西班牙不论陆战还是海战均告失利,并从此失去了欧洲一等强国的地位……这使得作为明朝主要白银来源的西班牙必须将墨西哥银元调回去本国用作支付军费。与此同时,1600年前后的西班牙有极高且离谱的通胀和破产问题,使得西班牙银元的欧洲的购买力远不如在明朝的购买力。导致的结果就是:西班牙必须额外使用更多的银元来支付当时他所需要的费用。而明朝这侧的记载也同样反映这个问题,1607年之后,来自马尼拉的银元就嘎然而止,只剩下石见银山的银币可以输入。 在此之后,明朝的通货膨胀问题又再开始变得严重,加上一连串的天灾、兵患,让原本贵金属供应已经捉襟见肘的万历政府更加雪上加霜。白银的骤然减少对明朝的经济造成多大的影响呢?如以铜钱计,崇祯时10年间米价上涨了10倍,银价上涨了5倍。鉴于粮价是中国物价的基本指数,即便加上战争及灾荒因素,也较同时欧洲物价上涨的三到四倍更为严重,尤其是白银和铜钱比值的变化。白银和铜钱比值在短短几年内出现如此大的波动,不可能与当时进口白银骤然下降无关。 白银还导致了明末空前的粮食危机,对白银的追求和外向型的经济极大地促进了明代的经济和生产活动向着专业化、商业化,跨国、跨区域的方向发展。特别是在江南地区,如松江地区,随着国内外对棉布需求的增多,越来越多的人改行从事全日制的纺织和棉布贸易。这本是一件好事,但却对国家的粮食生产造成了重大影响,有着“苏杭熟,天下足”美称的江南粮食生产成了问题。17世纪40年代,即使是丰年,南直隶,浙江地区的人们也要靠出售生丝、原棉、棉纱和棉布来购买粮食,“一条鞭”法实施之后,还要用银两来缴纳赋税和地租,偿还贷款。而在交通运输手段比较落后的时代,粮食生产的区域化和市场化很容易造成粮食危机。这样一来,由天灾造成的粮食短缺的问题因粮食的市场化被大大放大了,那些市场化最彻底的富裕地区根本无法抵御粮食危机,因为这些地区不生产粮食,粮食要跨区域去买。因此,富裕的江南地区遭受打击最为严重:1640年左右,苏州地区每斤大米的价格升到了100个铜钱,大批人饿死,许多豪宅低价出售而无人问津。 【此处不便展开,各位可参阅本文《附则》之《附27——明末的白银危机》】 假若海外大行贸易赚取白银,从而减轻国内民人税捐压力,是不是可以避免明末的各种乱想呢……弘毅陷入了无尽畅想。 * * “海贼性劣,不知礼义,崇祯不加信赖也是自然!”终于,就在玄烨“礼貌”的等待、实则走神的过程中,胡世安给出了自己的反驳。 “哦?”弘毅回过身来,笑着说道: “胡大人谬矣!同安王如何不知礼义了?” 听到我说海盗也“知书达礼”,你们是不是该笑喷了?瞧好吧您呐! [1]蔡善继,字伯达,浙江乌程人。生卒年均不详,约明神宗万历四十三年前后在世。万历二十九年(公元一六O一年)进士,初任福建莆田县知县,后调广东香山县,历升工部主事、南京兵部郎中。万历四十三年,蔡善继任泉州府知府。后升任按察使司副使,分巡漳南。因丁忧去职,守丧结束后,补官福宁。天启四年(1624年),蔡善继升任布政使司参政,在罗定备兵。迁建文庙,修造石桥,开辟放生池,百废俱兴。升任湖广按察使,转右布政使,分巡襄阳。崇祯元年(1628年),蔡善继转任福建左布政使。 其任香山县知县期间,1608年(明万历叁十六年),澳葡当局对一名首犯判刑,引起一部分葡人不服闹事,澳门陷入混乱,无法控制局面。蔡善继获知此事後,“单车驶澳”,亲自出面处理了这一宗案件,平息了骚乱。事後订出了《制澳十则》,警告葡人不得在澳门置物业、盖房屋;主张对澳门葡萄牙人严加管制,受到两广总督张鸣岗的采纳。蔡善继廉洁奉公,执法严明,使葡人无机可乘,在澳门葡人中享有很高的威信,其制澳事亦在香山县人民中广为流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七十五章——大夫与芝龙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小贝勒居然说一个海贼郑芝龙知书达礼,哪怕就算当“纯粹”打家劫舍的海盗也不过两三年,可他依旧是“海贼”出身呀,怎么会知书达礼?众人闻听此言,不禁愕然,大摇其头! “诸位可曾听到玄烨刚才所说:蔡善继有恩于郑芝龙一段?”弘毅不急不躁,耐心解释。 “老臣已知。”胡世安不知玄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有含糊以对。 “郑芝龙之父,乃是泉州府库吏郑士表,字毓程,号象廷。【此处史家有异议,一说郑绍组】既然为吏,若论功名或不可考,但知书达礼却是自然。胡大人,玄烨说得在理否?” “这……的确应该。”胡世安无奈应承。 “既然如此,出身小吏的家庭,自然最崇拜科举出身的官僚。所以,年少之时的同安王虽然顽皮,但些许家教还是有的。虽不能说是孔子门生,却是懂的一些蒙学道理、得过一些儒学熏陶的。”弘毅先做一个小小推断。 “下臣敢问,皇二子所言何以为证?”爹是英雄儿狗熊的事情多了!库吏老子知书达礼,海盗儿子却未必!胡世安于此处不服,纠结于细节,十分较真。这反而顺应了弘毅的心思。 “自然有证据!依玄烨看,郑芝龙的文章应该写得相当不错。当年,隆武伪政与伪鲁监国朱以海内斗,朱聿键【唐王、隆武帝】命其都御史陆清源携带白银十万两前往浙东犒师,却被鲁王朱以海部将斩杀。朱聿键闻讯大怒。又杀朱以海所遣使者总兵陈谦。这个陈谦,却是同安王郑芝龙的挚友。闻听陈谦之死。郑芝龙脱口说出‘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倘若不读史书,郑芝龙是说不出这种文绉绉的语言的!” 据《晋书》载,晋元帝在建康(现在的南京)即位后,丞相王导的堂兄王敦,任“镇东大将军”,掌握征讨之权,颇有功劳。声望很高。后来元帝有些猜忌他,想加以制约,他就从荆州起兵,以诛刘隗([Wei]为名,进攻建康【参见“城狐社鼠”】。王敦的军队一直打到建康西边的石头,元帝害怕起来,只得要求和解。王敦杀了一批和他对立的宦臣。仍回湖北。 周顗[yǐ,安静、庄重恭谨的样子,多用于人名],字伯仁,时为仆射,与王导交情很深。王敦曾问王导:“周顗是咱们的敌人还是朋友?”王导对此却不太了解,没有做肯定答复。结果王敦就把伯仁也杀了。事后王导才知道。周顗曾经救过他的命:因为王敦起兵进攻首都,幸亏周顗上书元帝,竭力替王导说话,才得不予追究。这件事王导当初并不知道,等他知道时。周顗已经被杀,因此他不禁大哭。十分悔恨地说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诚如弘毅所言,殿内这些汉儒大臣,若不是熟读史书,恐怕也不会知道这个典故。 “这……”胡世安的反应能力实在是不怎么样! “再者,同安王郑芝龙年轻之时往倭国,曾得到倭人幕府之接见,其原因在于他读过书,眼光与一般商人不同。所以,想了解中国内情的幕府欣然接纳郑芝龙。”这件事不见史书,当时肯定只有弘毅自己知道。 “贼人读书者,也不是凤毛麟角。但读圣贤书而不为圣贤事,殊为不耻呀!”慢一拍的胡尚书终于给出了弘毅期待已久的评判。 “胡大人所言不差。读圣贤书者多,道貌岸然者亦多!”弘毅顺着胡世安的话,回了这一句,貌似赞同,实则听着却又许多讽刺的意味在里面。 “老臣……” “众位大人,圣贤书读来作何用,自然是济世安邦的!当年郑芝龙归顺明廷,虽有广开贸易、肆意航海之私心,但他也是倾心向化,情愿自新,立功赎罪。若明廷对他待之以诚,从此沿海地方必然得以宁靖。” “若真如此,我大清入关,郑芝龙岂会来投?”胡世安不依不饶! 好一个胡世安,你这个道具角色饰演得真是不错!没有你,我不知道还要多费多少口舌——弘毅暗自对胡世安“千恩万谢”起来! “亡明而兴清乃是天意使然,不因人事而兴废。即使郑芝龙执迷不悟,充其量只是螳臂当车,不足道哉。玄烨可叹的是,我满洲大兵挥师南下之时,同安王的确是抱着那些凛然大义,想与我朝争个高下的。只说此处,其人倒是值得佩服。不过,适才皇阿玛已经说过,各为其主,也是人臣之常情。”弘毅转而回身给福临施礼,寻求支援和附议。 “嗯,不错。就连瞿式耜等人至死不降,朕不还是恩准其孙瞿昌文将其灵柩迁回祖地,未加阻挠吗?此为人臣之道,虽不识天意大势,却尤为可叹。”这是福临的真心话,故而乐得顺水推舟。 “皇上仁慈!这么说,同安王来归,也算识得天意!”胡世安只好顺着皇帝的意思往下说。 “胡大人只说对了一半,天意使然不假,人情逼迫是真!”终于到了关键所在了,弘毅急忙接话。 “人情逼迫?”福临忍不住插话了。 “皇阿玛,正是。适才玄烨三问,同安王为何会对隆武伪政始乱终弃,最终选择忠顺于我大清正朔?正是因为朱聿键身边一帮士大夫,只会虚言什么义与礼,却恰恰对空怀效忠之志的郑芝龙鄙夷隔绝,最终导致同安王心灰意冷,这才看清了天意所在。” 弘毅不失时机将议论的矛头指向了所谓“士大夫”阶层,一下子让胡世安如坐针毡。 “隆武伪政的核心,乃是朱聿键与郑芝龙。二者之间关系从勾连到背弃的变化。最终导致了隆武伪政覆亡的命运。有人以为郑芝龙从一开始便打算背叛朱聿键,实则不然。二者之间。曾经有过相当融洽主仆之谊。他们最终的分道扬镳,乃是由于隆武伪政内部,以郑芝龙为首的海商一系与士大夫之间不睦,而朱聿键最终选择站在士大夫一边。此乃天意,故而郑芝龙得以正途。”弘毅开宗明义,进而详细说开去了—— 郑芝龙之弟郑鸿逵是拥护唐王朱聿键称帝的核心人物。唐王入闽,首先借住在郑芝龙家中,然后才搬入福建布政司。二者关系之密切由此可知。隆武帝登基后,给郑氏一家封官许愿。郑氏一门尽得高官厚爵,郑氏部将也多得高官。 其时,隆武帝刚刚登上帝位,手中无权无钱,非得依赖郑芝龙为其提供经费,所以。对郑芝龙极其倚重。但由于郑芝龙出身于海盗,为闽中士大夫所不齿。钱澄之所著《所知录》中便有记载:“芝龙初以海寇受抚,虽晋五等爵,与地方有司不相统属,闽士大夫辄呼之为‘贼’,绝不与通。”郑芝龙受到隆武帝重用。引起了福建士大夫的普遍不满,他们向郑芝龙发起攻击,首先发生的就是郑芝龙与黄道周[1]争夺东班之首事件。 应当说,这一事件挑起了隆武朝的文武之争,埋下了失败的种子。但是。对这一事件的发生,历来史册都偏袒黄道周。指责郑芝龙冒犯祖制,强行要站东班之首,因而引起了文武之争。如果仔细研究当时的详细材料,会发现情况并非完全如此。 郑芝龙在迎接唐王朱聿键之前,职位是总兵,但被封为南安伯,爵位高于一般的大臣。隆武入闽后,更封其为平虏侯。就爵位而言,他是众大臣之首。隆武未到福州时,在水口驿站接见郑芝龙与其他大臣,其时朝臣站班,郑芝龙在东,位居班首,郑鸿逵次之,其下是福建的大臣。而站于西边的,是户部侍郎何楷,大理寺卿郑碹等人。可见,在隆武诸大臣中,原先是由郑芝龙为首,他站在东班之首,是其原来地位的反映。 不过,按照明朝的制度,“文东武西”是一贯的制度。毫无疑问,当时的文臣对郑芝龙站东班之首是有意见的。黄道周入闽后,他们很想凭着黄道周的地位与影响,将郑芝龙拉下马。 《台湾外志》关于此事是这样记载的:“隆武招黄道周……等文武入朝会议战守策,郑芝龙首站东班。楷让之曰:‘文东武西,太祖定制。今郑芝龙妄自尊大,不但欺凌朕等,实目无陛下。’龙曰:文东武西,虽古往今来之定制,然太祖已行之,徐达业站东首。’(黄)道周曰:徐达乃开国元勋,汝敢与达比乎?’龙曰:以今日较之,我从福建统兵恢复,直至燕都,功亦不在徐达下。’楷曰:‘俟尔恢复至北京,那时首站未迟。’遂互争殿上。” 文中的“楷”是指隆武的户部尚书何楷,他和黄道周一样都是福建漳州人。他来自福建,深知郑芝龙的底细,如今海盗的地位比他还高,他无法接受,便推出首辅黄道周与郑芝龙争位。 黄道周与何楷都是明末著名的文臣,在海内都有一定威望,但他们共同的弱点是沾染明末党争的风气,好意气用事而不顾大局,从而引发不可收拾的文武之争。《台湾外纪》的作者江日舁曾批评黄道周等人与郑芝龙争位:“(何楷、黄道周等人)皆与芝龙梓里,当痛哭流涕,导以忠义,感以贞诚,今日之事,不但东班首位,且薄天子而不为也。抑鄙芝龙出身绿林,非资格正途,不屑教诲耶?即不屑教诲,不应比肩事主;既已比肩事主,宜效蔺相如朝而称病,遇而避舍,先国家而后私仇。顽石尚可点头,况于人乎?诸君子不顾其君以全国,徒重其礼以使气,互相讦激,一旦芝龙拂袖,不接粮饷,群然计绌。” 如其所云:郑芝龙有志做徐达,这正是诸臣鼓励郑芝龙的好时机。可惜的是,诸大臣不是乘机鼓励他去做徐达,而是对此百般讽刺,郑芝龙当然是很难堪的。其后,隆武帝裁决仍然由文臣站东班之首,但郑芝龙也因而隐退。其时郑芝龙掌握军权,他不出来,军队便无法出战,朝廷中对黄道周的压力增大,黄道周只好离开福州。郑芝龙复出后,掌握了朝廷大权,但也受到文臣们的攻击,隆武朝的党争日益激化。在许多事件上,双方都唱对台戏。马士英[2]要求入关,郑芝龙赞成,士大夫反对;郑鸿逵在大殿打扇,何楷上疏抨击他无札,隆武帝嘉奖何楷。郑鸿逵大怒,称病不出。隆武帝为了迁就郑鸿逵.让何楷辞职,想过一段时间再召何楷回职。然而,何楷在回家的半路上.被强盗劫持,割击双耳【疑为郑芝龙所为】,从此无法复出做官。双方闹到这一地步,业已不可收拾,不论什么事,文武大臣都有不同的看法,南明小朝廷已经很难做出正确决定了。 其实,弘毅这一番长篇大论,现在坐在位育宫大殿的几位汉臣几乎没有不知道的。但第一次有人讲隆武政权的灭亡归咎于郑芝龙和士大夫的内斗,而且还侧重于后者为了追求颜面而至君国大义于不顾的原因,听来却是振聋发聩—— 今天的会议,但凡是对郑芝龙出任大清官办船队首领的提议不同意、不愿意的人,又有谁不和当年的黄道周、何楷一样,嘴上说的是仁义道德,心里面却是发自肺腑的瞧不上海贼出身的郑芝龙?如若再率性而为,岂不是要把好端端的顺治朝生生给逼成隆武朝? 福临心中也很明白,也终于知道了玄烨的一番苦心——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又是三问三答,又是旁征博引的,全是因为我的大清需要真正的人才,更需要朝堂之上诸位大臣的团结一心、共赴国难呀! “诸位爱卿,玄烨所言,有理否?”皇帝满眼深情的望着大伙——怎么样,表个态吧? “皇上!老臣……老臣迂腐之极呀!请皇上治罪!”胡世安再也坐不住了,一骨碌趴在地上请罪——无论诚恳与否,反正是明白自己的确是被小皇子给套牢了! “慢!皇阿玛,其实胡大人所虑也是为了大清,请皇阿玛明察。更何况,同安王虽然大才可用,但却有一处劣性!的确需要早作规矩,才可成其方圆,方能助其立下奇功!”弘毅却抢在福利开口之前跪下来给胡世安求情,给郑芝龙上眼药! “这……玄烨何意?”福临茫然发问。 不仅仅是皇帝,所有人都被小皇子的表现弄傻了! “皇阿玛,同安王之劣性,不在曾为海贼。众位大人忽略了一处紧要——其实,他首先是个大海商!”弘毅抬起头,一字一句进谏道。 海盗不可怕,可怕的是海商“唯利是图”和“投机取巧”! [1]黄道周(1585~1646)明末学者、书画家、文学家、儒学大师、民族英雄。字幼玄,一作幼平或幼元,又字螭若,螭平,号石斋,汉族,福建漳浦铜山(现东山县铜陵镇)人。天启二年进士,深得考官袁可立赏识,历官翰林院修撰、詹事府少詹事。南明隆武时,任吏部兼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首辅)。抗清失败,被俘殉国,谥忠烈。 [2]马士英(约1591~1646),字瑶草,贵州贵阳人,明末凤阳总督;南明弘光朝内阁首辅。本姓李,过继马氏,祖籍广西梧州。马士英在弘光朝覆灭后,被南明唐、鲁两王势力拒之门外,马士英于是盘桓于浙江一带,期间多次参与反清战役,直到在江浙一带最强大的抗清势力吴日生的部队兵败后,马士英亦遁入空门躲避清廷缉拿,后因叛徒出卖,被清廷抓获,最终不屈就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七十六章——福临用人观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PS:【今天是周六,事情比较多,把今天的任务发在凌晨时分吧,各位多包涵!对了,各位别忘了去本书的悬赏登记一下,弘毅要送上点币啦!】 御前会议讨论同安王郑芝龙的任命以来,小贝勒爷玄烨一直是在扮演着坚定支持者的角色,而且巧妙地利用几位汉臣的不同心理,成功将他们分别打造成了“大义与重利”、“忠义与奸贼”等不同观点上自己的对立面。一番不可谓不艰难的“折冲”之后,好不容易反驳倒了几派不同声音。谁承想到最后,玄烨自己要跳出来做最大的反对派! 一时之间,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弘毅此时绝不是因为开了如此冗长、议题众多的会议而思维混乱的样子,反而格外的精神与坚定。 其实,这就是他所说的“转承起伏”!当你们都不看好郑芝龙的时候,我偏要将他的种种神奇一味放大,而且有理有据,让你们不得不认同我的观点,心中至少要有一个潜意识,那就是我所说的“真实”的郑芝龙,并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不堪—— 知书达礼,有一定的儒家底子;不忘祖宗,始终把自己当做中国人;愿为栋梁,曾有经世安邦的宏愿;善于纵横,各方势力都能兼顾周全;敢于碰硬,该出手时就出手;精于航海,二三十只海船起家而成为南洋独霸;长于经商,白手起家、富可敌国…… 而当这种判断在你们心中慢慢滋生、立足、壮大、巩固。继而赞同朝廷委派他去率领大清第一支官办武装船队大行贸易、广纳重利的时候,玄烨却要让形势急转直下——你们都别忘了一点。那就是自古以来对商人的普遍评价:无商不奸! 不过这种警示和提醒,如果一开始就摆在众人面前,估计谁都会一笑而过,悠悠说道:“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既然如此,我就反其道而行之。现在重提此事,效果就大大不同了:说一千道一万,堪为大用的郑芝龙,毕竟是一个大大的海商!纵使你有滔天伟才。可本性难移,那就必须加以防范! 不得不说,弘毅的策略取得了奇效!短暂喧嚣的大殿之内,很快恢复了应有的平静,每个人都在等着小皇子来自圆其说。 “玄烨,同安王到底用是不用?你需拿定主意。” 福临善意提醒还在那里“嘚瑟”的儿子,心底里还是有一些不悦的:一开始你提出来行海商。接着就把同安王不遗余力往前推,就连我这个当皇上的也跟着你好一个折腾。好不容易反对的意见都被你“掰扯”得差不多消停了,怎么?你自己却要往回出溜吗?要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看来我还要好好敲打敲打你,让你知道这御前会议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儿戏! “皇阿玛,玄烨主意已定。只等皇阿玛圣裁。”弘毅十分理解青年皇帝此时那种被儿子“戏耍”的尴尬和幽怨,故而立即坚定回应。 “哦?朕倒以为,你现在无论是何主意,都是难以自圆其说了!”福临真的有些生气了,和个真事儿似地如此笃定。你当朕和大臣们都是任你摆布的棋子不成? “皇阿玛,儿臣一番苦心。就是要让朝堂上下、满朝文武都能明白知道:同安王确有奇才,需大用;同安王又固有不足,需提防!”看到福临恼火起来,弘毅知道最后一点火候也到了,终于说出最真实的论点。 “‘大用’又‘提防’?哈哈!玄烨啊,你到底是年幼啊!朕之用人,历来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大用,何须提防?若要提防,不若不用!”福临果然不以为然! 皇帝这种反应,弘毅早就心知肚明,不足为怪。而他生生把这御前会议后半段进程弄得如此纠结拧巴,其实就是为了最后对福临这个颇有主见、甚至有点刚愎自用的皇帝,进行“用人观”理念上的洗脑。也就是说,刘昌也好、胡世安也罢,都是给福临最后“被出场”做铺垫的!真正对弘毅的“长策大计”会有所羁绊的,恰恰是福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用人观! 说青年皇帝笃信“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有道理的,因为福临的人格特点决定了他对那些自以为“情投意合”的人,必定会执着于此。这位少年皇帝比较刚愎,血气方刚、性情不定,又带有建州女真骨血中“随身以俱”的率真与冲动,所以为人处世多不按常规出牌,比如他对前皇后孟古青的随意废立,就突破了历朝旧例。像福临这种人,如果让他感觉和谁心意相通、亲密无间了,一定会做出“立下重誓、永不背叛”的豪言壮语。对于老阉奴吴良辅的百般维护而始终不弃,并非他不知道这奴才的斑斑劣迹,恰恰就是如此用人观的明证。 故而福临亲政之后,便将自己的观念推而广之,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政策广泛运用到了内朝与外藩等各个领域。在京内,表现在福临对一班汉臣的格外器重,无论新旧南北,只要你有才就统统委以重任、极尽亲密。一旦起了对谁起了疑心之后,福临更是果断杀伐,绝不手软。陈名夏得宠之后的登峰造极、恃宠而骄,失宠之后的身败名裂、命丧黄泉,恰好体现了这两个极端。 对边陲外藩,这种用人策略就体现的更加明显了,突出的例证就是对吴三桂的信赖有加。 其实,福临和吴三桂原本并不亲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对立的意味在里面。因为福临亲政前一直受制于叔父多尔衮,与其貌合神离。心存怨恨,而吴三桂又是多尔衮手下的得力干将。二人真正打交道。是在顺治七年多尔衮病故后。 隐忍多时的福临在多尔衮死后不久,就先对其派系进行了无情打击:顺治八年正月初六(1651年1月26日),福临以多尔衮同母兄、英亲王阿济格谋乱罪,将其“幽禁”。十二日,少年皇帝御太和殿宣布亲政,此年虽仅十四岁,但“坐殿上指挥诸将,旁若无人”。二月二十一日。顺治帝颁谕追论多尔衮罪状昭示中外,“罢追封、撤庙享、停其恩赦”。随后,他重用多尔衮生前严酷压制的竞争对手郑亲王济尔哈朗以清洗多尔衮的在朝势力;他下令处死依附多尔衮且握有实权的大学士刚林、祁充格,杀掉固山额真、吏部尚书谭泰,并令阿济格自尽。这一系列“疑人不用”的雷霆手段,沉重打击了多尔衮派的势力,多尔衮经营多年的关系网一夜之间土崩瓦解。被多尔衮视为左膀右臂且统领大军的吴三桂自然若坐针毡。惶惶不可终日,担心清算屠刀会落到他的头上。 顺治八年四月间,也就是在福临处置多尔衮后不久,身在陕西前线的吴三桂突然写了一份奏报,驰送北京,要求“入觐”。朝见皇帝。他除了要诉说自己眷念皇帝的心情,表达要见皇帝的愿望外,也想借机观察朝廷的动向和对自己的态度。少年皇帝接到奏请,以陕西战事已息为由,慨然批准吴三桂进京。 八月初。吴三桂抵京,礼部安排了觐见的时间。十日。福临至中和殿,接见吴三桂,良言慰劳,然后赐宴款待。作为一员明朝降将,还是多尔衮最为看重的马前卒,居然被亲政不久的皇帝接见并赐宴,这是一般大臣所不易获得的殊荣,吴三桂感到莫大满足。福临的这一举动,使吴三桂心中的顾虑顿时冰释。多尔衮被惩处,并没有牵连到他,朝廷对他一如既往给予信任,吴三桂对此十分欣慰。 皇帝对吴三桂的信任和器重,通过赐给他金册金印、下嫁皇太极第十四女给吴三桂之子吴应熊等,充分体现出来。颁赐册印,摆正了吴三桂牢不可破的地位;下嫁皇妹与吴三桂结亲后,福临和吴三桂之间由君臣关系转眼变为亲戚关系。吴三桂不仅未因自己的靠山多尔衮的倒台而遭株连,反受新主子的青睐,继续飞黄腾达。民间甚至有种种传闻,说福临和吴三桂曾经结拜为异性兄弟、永不相负。 只可惜,正史里康熙继位之后决定削藩,吴三桂起兵称帝与清廷走向了你死我活的对立面。康熙后来挖出吴三桂尸骨切成数段分送各地,以泄其愤。发生此种谋反大事,已成清廷大罪人的吴三桂若真与福临有结拜之事,显然已非佳话,而堪称一段令清廷羞于启齿的大丑闻,谁敢提及,必获诛灭九族的死罪!于是,顺治与吴三桂间这段结拜往事从此便销声匿迹,仅流传于市井阡陌间,只留在后人亦真亦幻、虚实难辨的模糊记忆里。 福临为何如此忠实于自己“用人不疑”的政策呢?归根结底,是与他笃信收买人心的笼络政策会对前明旧臣大有作用。 大清入关后,统治根基不稳,单靠清朝自己的力量难以统治中国,甚至还有被逐出中原的可能。在这一时代大背景下,笼络以吴三桂为代表的汉族上层,迅速平抚汉人的反清情绪、“顺而治之”,就成为顺治一朝的基本国策。不但对吴三桂恩宠有加,对其他有声望的汉族官宦名士,福临均能予以礼遇。 大学士党崇雅告老还籍时,他两次破格召见,赐坐,赐衣帽、靴袜、茶饭,“温语慰劳良久”,并特命满大学士车克送行。 对洪承畴的重用,更突出地反映了福临争取汉人的勇气:小皇帝力排众议,令洪承畴坐镇东南。不过洪承畴坚持“以守为战”的方针,从未主动出击,致使坐镇数载,虚靡兵饷,引起朝臣不满,认为这是“坐而自困之道”。然而,即便面对朝臣的指责和洪承畴的一再请求解任,福临却一再“优旨慰留”。对洪承畴的信任不动摇,终使洪承畴收到了“以守为战”的招抚之功。 对东南割据的郑森,福临一再为其开脱,即便郑森提出的条件无法接受,他也不断绝与其谈判的通途,以便日后留有余地。而这一策略终于在弘毅穿越之后收到奇效,更使得青年皇帝深信不疑自己的正确! 当然,福临能够百分百坚信自己用人不疑政策的正确性,还在于吴三桂等汉臣也给足了他面子,始终表现得忠贞不二。 吴三桂为了表示自己对皇上的忠诚,对农民军残部进行残酷地镇压,动辄屠城。而且,对一些起兵抗清的朱明后裔,他也不遗余力地去斩尽杀绝,吴三桂思想和行动的转变使得福临对他更加倚重。 所以,如果为了达到让郑芝龙率船出海的目的,就将同安王说得天花乱坠,弘毅十分担心福临会想信赖吴三桂那样去信赖郑芝龙。吴三桂说到底还毕竟是一名儒将,十分看重君臣忠义。而对于郑芝龙,弘毅实在是没有丝毫把握! 到底该如何给青年皇帝普及一下辩证的用人观呢?如何恰如其分的说出海商的唯利是图?还不能用力过猛、适得其反,一棒子把郑芝龙打下十八层地狱不得翻身。一定要拿捏准这个“度”!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弘毅反复思索着皇帝坚持的这一“用人导向”,再一次调动起自己后世积累的点滴“聪明才智”……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一道考量“辩证法”的常用题目嘛!2010年的国际大学生辩论赛上,曾经就有这样的一个辩题![1] 哈哈,那我就来给年轻的皇帝普及一些朴素的辩证法常识吧! 【补充一句:今天是3月了,本书2月份的各项答谢书友的悬赏已经发出,请到书评区置顶的评论中点击各项链接,就算是签到了,也好让弘毅根据系统的自动排序给各位书友表达长久以来的感谢之情!记住哦,每个月都有滴!】 [1]感兴趣的大大们可以上网搜索一下这次辩论的全文:三达杯2010年国际大学生群英辩论会A组大决赛——武汉大学VS马来亚大学。正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武汉大学);反方:用人要疑,疑人也用(马来亚大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七十七章——食材与人才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福临听玄烨将对郑芝龙要“大用”和“提防”并行,很是不以为然!立即说出了自己一以贯之的用人观念——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弘毅最怕的,恰恰就是在郑芝龙这位纵横东南海疆十数载的传奇“盗商”身上,犯了“绝对化”的错误! “皇阿玛,儿臣能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弘毅主动跪在了御座之下,开始了今晚最最艰难的一次游说,因为游说的对象是历来果断的皇帝福临。 “既然准你会议,自然可以说话。坐着说吧。”福临耐着性子,给大请贝勒爷、皇二子一点面子。 “谢皇阿玛!”爬起来坐下,弘毅看了一眼吴良辅,轻轻抿了一下早已有些干涩的嘴唇。 “主子……”机灵的吴良辅立即从身后端过来一碗温热的人乳,却猫着腰,轻声唤了皇帝一声。 “嗯……”福临点了点头,算是允许弘毅在开讲之前先润润嗓子。 弘毅感激的站起来接过奶碗,却没有抬至嘴边畅饮,连小呷一口都没有,只是端着碗,望着吴良辅。 “小爷,您……”吴良辅有些傻眼了,不知道自己如此周全巴结,又在何处得罪了这位小贝勒老祖宗! “吴总管,此为人乳否?”弘毅开始忽悠了,只不过比今天之前的任何一次忽悠都小心谨慎。 “回小爷的话,正是。”老阉奴谨小慎微。连说话的底气都开始飘散了。 “为何给我人乳,而不是参汤?”弘毅面无表情。只管发问。 福临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呀,乱七八糟的! “小爷,参汤虽好,却不可乱用。”老家伙吴良辅拿不准小爷的心脉,故技重施,准备言简意赅、应付了事。 “为何不可乱用?玄烨讨教了!”弘毅穷追猛打。 “玄烨!”福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皇阿玛,儿臣并非玩闹,而是事关今日所议。故而追问,还请皇阿玛恩准!”弘毅干脆端着奶碗跪下恳求。 “这……唉,好吧,你先起来。诸位爱卿,有谁愿意作答?”福临很无语,甚至怀疑自己把这小子弄来开会到底对不对了。 “下臣粗通青囊[1]之术,愿为皇子解答。”出人意料的是。主动揽活儿的,竟然是兵部汉尚书李际期。 “哦?好,有劳符献!”福临急忙应允。“闷葫芦”李际期难得主动开口,还不赶紧恩准更待何时? “贝勒爷,吴总管所言不差,参汤虽好。却不是人人皆可服用。所谓‘童不服茸,少不用参’,乃是医家定论。您尚在年幼,《颅囟经.脉法》云:‘凡孩子三岁以下,呼为纯阳。元气未散’。加之您天降祥瑞,体健神清。无疾无病,自然不可用参药滥补。”李际期引经据典,闻着无不点头称是。 “既然不可用参汤,那我岂不是只能喝这人乳了?”玄烨作势一脸失落。 “贝勒爷,人乳味甘,气平、寒,无毒。可补心血,化气、生肌、安神、益智,饮之可长筋骨、利机关,壮胃养脾,聪耳明目。正是此时您的上选。”李际期侃侃而谈,看来果真是懂得不少。 “哦,玄烨受教了,多谢李大人。既然人乳如此之好,我就天天喝、顿顿喝,长大了也只把这种好东西做了吃食就是了!”弘毅“恍然大悟”,语出惊人。 “玄烨,你……哈哈,无知幼童!”福临又气又嗔,忍不住当先笑了起来。 “符献啊,你快和他说说,此事可不成。”福临边笑边吩咐。 “嗻!贝勒爷,人乳虽好,但却不可偏食。现如今您尚在冲龄,自然可以多食。但您长成之后,却是要‘食饮有节’、‘谨和五味’的。汉代大医家张仲景说:‘所食之味,有与病相宜,有与身为害。若得宜则益体,害则成疾。’唐代医家孙思邈也说:‘安生之本必资于饮食,不知食宜者,不足以存生也。’君子饮食,不从珍、奇、名、贵,而应着眼于使用是否得当。”李际期笑着劝慰道。 “哦……玄烨明白了。您是说,任何所谓好食材都不是一成不变、包治百病的,对吧?今时今日可用,他时他日却未必堪用。这不是食材有所变化,而是其时其日,所用之人的情况有所不同、时过境迁而已。若是玄烨总把儿时的吃食做了唯一,恐怕只能自缚手脚、难以大成。” “贝勒爷高才!下臣佩服!”李际期立即一揖到地,如愿以偿,全身而退——任务完成了! 小玄烨这最后的寥寥几句,看似点评“食材”,却话里有话,凡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就事论事、只考虑吃货的,而是不约而同从“食材”想到了“人才”! 李际期自打听小贝勒爷说到那句顾炎武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之后,就一直没闲着动脑筋。后来再听闻《国榷》著者谈迁,加上“义利之辨”、“三问芝龙”等等言论,李际期更是上了心思。一番缜密思考,他初步得出一个结论——这位小爷比他爹更“慕汉”,也更懂得如何“倾汉”。不敢说他作为满洲皇子会有恢复汉家天下的想法,但是传承华夏一脉的文明倒是颇有志向! 听到小家伙看似玩闹一般说道参汤,李际期冥冥之中有种感觉——此事并非看似那么简单。虽然参悟不透,却还是决定果断出手。终于,随着小爷最后关于食材的论述,谜底终于揭开——人家果然是在拿食材暗喻人才,用“吃喝”之道论证“用人”之道! 福临也不是白给的,此刻也已经知道了玄烨的用意。虽然小儿子说的很隐晦。但话里话外无非是讽喻自己的“用人不疑”——就像小孩认准了人乳就要顿顿不落一样,太过偏执! “玄烨。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福临没有心情和他们玩这些暗喻指代的虚词,无论如何,用人不疑的策略在现如今的大清,是有作用的。 “皇阿玛,儿臣由此及彼,想到一点:人才有时就和食材一样,需要因时度事、加以量用,而不是像玄烨刚才以为的那样。不辨有差。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确是圣君本色。圣君治国,自然朝堂之上多君子、鲜小人。儿臣钦佩不已!”玄烨发觉直来直去不太适合年轻气盛的皇帝,暗喻比喻的,又太过隐晦,太不直接,只好转换一种方式。 “我朝以来。皇阿玛您多次号召臣民尊孔读经,提倡忠孝节义。您亲政后的第二个月,即遣官赴孔子故乡阙里祀孔子。顺治九年九月,您更是亲率诸王大臣等到太学隆重祀奠孔子,亲行两跪六叩礼。不仅如此,您敕封蜀汉壮缪侯关羽为‘忠义神武关圣大帝[2]’。让天下臣民都来敬仰关羽的忠义。您一再下令旌表各省的‘忠孝节烈’之人,视尽忠尽节为人臣至高之德行准则。”这些阿谀奉承之词,弘毅说起来毫不含糊。没办法,“那一世”机关工作“基本素养”就这么过硬! “不止于此,皇阿玛还表彰北京被李自成攻陷时故明朝臣之殉君死难者。赞扬其‘幽忠难泯,大节可风’。并令礼部详访确察死节职名并实迹具奏,给谥赐祭。身殉社稷的故明崇祯帝朱由检,你也为其立碑树撰,赞扬其励精图治,追谥为庄烈愍皇帝。就连从君殉节、跟随崇祯一起上吊的故明司礼监太监王承恩,您也是赞扬备至,称道他‘目击艰危,从容就义’,‘即古之忠臣烈士何以加焉?’立碑致祭赐谥为‘忠’,以‘使尽忠者以为劝,不忠者以为戒’。凡此种种,才有如今满汉渐成一家之局面。皇阿玛英明!”巴结到最后,弘毅带头高声唱诵起来。 “吾皇英明!吾皇万岁!”无论满汉,此时都必须跟着山呼万岁。 “呵呵,朕之用心良苦,难为玄烨和诸位爱卿能够体味。都起来坐着吧。”被“深度理解、高度颂扬”的皇帝,实在是不好再继续责怪这位懂事的小儿子了,只好重新赐座。 “皇阿玛,满朝文武,但凡是紧随圣意、崇尚忠义之士,您‘用人不疑’之法,自然绝无差池。只是这同安王,却是与众不同的!” 弘毅终于要进入正题了——我要告诉你们,到底怎样才是一个真正的海商! 【感谢@笨笨熊龙的催更,弘毅会每天坚持滴!同时感谢@奇幻乐园每天的打赏,@白马王子只要处女、@moneyboyyuan每月的月票!谢谢大家!!】 [1]青囊,是中医的一个古称。中医,即相对西医而言。在西方医学没有流入我国以前,中医基本不叫中医这个名字,而是有独特且内涵丰富的称谓。第一个名字是歧黄。这个名字来源于《黄帝内经》。据说黄帝和他的臣子岐伯都能治病,黄帝常与岐伯讨论医学,并以问答形式写成《黄帝内经》。因其是黄帝与歧伯讨论医学的专著,便称《黄帝内经》为歧黄之术,歧黄也就成了医疗的别称了。第二个名字就叫青囊。现在知此名字并使用者甚少。它的来源与三国时期的名医华佗有关。据说,华佗被杀前,为报一狱吏酒肉侍奉之恩,曾将所用医书装满一青囊送与他。华佗死后,狱吏亦行医,使华佗的部分医术流传下来,据此,后世称医术为“青囊”。第三个名称唤杏林。这个名字的起始,也与三国有关。有资料介绍,三国时吴国有位名医叫董奉,他一度在江西庐山隐居。附近百姓闻名求医,但董奉从不收取钱财,只求轻症被治愈者种一棵杏树,大病重病被治愈者种五棵杏树。数年后,董奉门前杏树成林,一望无际。从此,“杏林”一词便成了医学的象征。人们在赞扬中医精湛的医术和良好的医德时,往往给医生赠送“杏林春满”或“誉满杏林”的锦旗。第四个名字称悬壶。据《汉书.费长房传》载:古代有一位管理街市的小官叫费长房。传说费长房在街上看到一卖药老者的竿杆上挂一葫芦行医卖药,治病很神;奇怪的是,天黑散街后,老者就跳入那葫芦中。为弄清底细,费长房以酒款待,老者后来约他同入葫芦中,只见玉堂俨丽,甘肴旨酒。费长房即拜老者为师,学修仙之道。数载后,他术精业成,辞师出山,又得壶翁传赠的治病鞭鬼之竹杖,从此悬壶行医。从那时起,医生腰间挂的和诊所前悬的葫芦,便成了行医的标志。 [2]各朝皇帝都以关羽为忠义的化身,成为教育忠君爱国信念的材料,其谥号“侯而王,王而帝,帝而圣,圣而天”,直至清光绪五年(1879年)累进封号为“忠义神武灵佑仁勇威显护国保民精诚绥靖翊赞宣德关圣大帝”。(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七十八章——典故对故事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时年不满二十岁的青年皇帝福临,无可避免的会像后世所有年纪相仿的小青年一样,对一些人、一些事固执己见,往往又会失之片面。例如这“用人不疑”的做法,原本无可厚非。但你若是不知所用之人底细,就一厢情愿的“不疑”,后果可想而知。 但福临恰恰又是一个好冲动、认死理的年轻人:凡是他仰慕其才、看得上眼的“才士”,或是一言半语、偶然投机的“知己”,他认准了就始终不离不弃。这在一群汉人“贰臣”那里还是颇有市场的,但用在郑芝龙身上,恐怕会自食其果。 福临听到玄烨说郑芝龙和别人“与众不同”,很不以为然。 “天下之人,岂有一模一样的?既然郑芝龙堪为海上能臣,朕用之不疑又有何错?玄烨可知‘庄王绝缨’之典故?”皇帝反问自己有什么错,这在一般情况下简直就是一个设问句,答案一般也只能是“皇上圣明!”而且还引用了一个几乎家喻户晓的典故,来证明自己的决心! 但弘毅却成竹在胸:你要讲典故,一会儿我也给你讲个故事! “皇阿玛,儿臣略知庄王绝缨。” “哦,看来范承谟这个龙兴圣迹日讲官做的不错。你倒说来听听,让诸位爱情也对你的学士考究一二。”福临没想到不到两岁的小家伙还知道这个故事,所以有意为难。 “嗻!”弘毅信心满满,娓娓道来—— 楚庄王八年(公元前606年)。楚庄王一鸣惊人地灭了叛党,回到郢都后就召集文武百官开了一个“太平宴”。在宴会上。楚庄王不仅宴请了众文武百官,也让宫内的妃嫔们都出席宴会以助兴。天色渐黑,但群臣们兴致越来越高,不愿散去。为了不扫大家的兴致,楚庄王就下命令在大厅里点上蜡烛,继续喝酒狂欢,并让自己最宠爱的两个妃子麦姬和许姬轮流给各位大臣敬酒。 忽然一阵风吹来,烛火全被吹灭。大殿一片漆黑。正在这时,许姬感到有人拉住她的手抚摸了一把!恼怒的许姬摸黑扯断了那人帽子上的缨饰,然后赶紧回到楚庄王身边,悄悄说:“刚才有人调戏我,我已经扯断了他帽子上的缨饰,一会儿点燃了烛火,大王看看谁的帽子上没有缨饰就治他的罪。”谁知楚庄王听完许姬的话后却高声说:“先别点蜡烛了。乘着黑喝酒也会别有一番滋味。”于是,大家就按庄王的话,在黑暗中继续饮酒玩乐。在大家高兴时,楚庄王问:“今天孤王请众臣来喝酒,各位尽兴了吗?”群臣齐声说:“感谢大王,我们喝得非常高兴。”楚庄王又说:“要是大家真高兴的话。咱们就拽断帽缨,以尽兴致!”大臣们一听虽然不解其用意,但还是纷纷摘下帽子,扯断帽子上的缨饰。随后,楚庄王才吩咐下人把蜡烛点燃。众人互相一看,各自的帽子都已面目全非。无一完好,形状非常有趣,不禁都哈哈大笑起来,喝得更加痛快。直到天亮,群臣才心满意足地散去。 许姬回到宫里非常生气,埋怨楚庄王故意包庇调戏她的人,说道:“大王这么纵容他们的过失,以后他们的胆子会越来越大,会做出许多冒犯大王的事。”楚庄王却笑一笑,说:“今天是我请文武百官来喝庆功酒的,大家很高兴,喝得都差不多了,酒醉出现狂态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如果按你说的把那个人查出来,虽显示了你的贞节,却让群臣不欢而散,嘴上不说但心里都会想我的胸怀和度量太小,那以后谁还会为我拼死效劳呢?”许姬见状也不由得佩服,便不做声了。 第二年,吴国兴师攻打楚国。这时楚国一位勇士经常打头阵,几次冲锋陷阵击退敌人,直到取得敌方将领的首级献给楚王。楚庄王问他说:“我从没有恩宠过你,你为何肯这么为我卖命呢?”那人答道:“臣就是那次在大殿上失去冠缨的人。”楚庄王这时才恍然大悟。 * * “庄王绝缨那一年,正是其问鼎之时。”讲完故事的弘毅,还不忘用“问鼎中原”这件事来暗指福临今日的定鼎中原。 “哈哈,不错不错。那你说说,庄王此举,对还是错?”福临也开始循循善诱。 “宽厚仁爱、包容天下,明君胸怀也!”弘毅将计就计。 “哈哈,不仅如此,用人不疑才是关键!朕若仿效庄王,宽宏大量、不计前嫌、用人不疑,同安王岂能不似楚士一般誓死效忠?”福临自己真实的理解也是如此。 “儿臣以为,在这朝堂之上,诸位大人都会如此!乃是因为诸位都是有君臣大义之人,舍尔等不用,无异于自毁长城。皇阿玛,儿臣还知道一个故事,可否请诸位也来听听玄烨说得对否?”趁着皇帝高兴,弘毅决定及时用故事反驳故事。 “哦?好,我们‘会议’一下你的故事。”福临欣然应允。 “诸位定然知道南宋四大名将之一的张俊吧?”弘毅此言一出,又是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汉臣们都颇显尴尬,满臣却大多有些忿然。 此张俊,字佰英,陇西成纪(今天水)人,出身贫庶,自小弓马娴熟,十六岁时以三阳弓箭手投身行伍,征南蛮,攻西夏,御金兵,累立战功,授武功大夫。南宋绍兴十年(1140年),张俊和岳飞、韩世忠、刘光世(一说刘锜)这四大将领奋勇争先,大败金兵、收复山河,几乎可以直捣黄龙了,可惜赵构却无心恋战,下令退军江南,致使所复疆土,得而复失。但金国毕竟是满洲先辈女真所立,弘毅说到这个屡败金兵的张俊。满臣自然多有恼怒。 不巧的是,张俊此人很复杂。就在绍兴十一年。他为了迎合南宋政权罢兵求和的政策,自动交出兵权,从而让赵构借此顺利地解除了岳飞、韩世忠等人的兵权。同年九月,他在秦接制造岳飞父子冤案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戎马一生,身经百战,屡立战功,应该说深谙世事的张俊,一时之错辱没了他一世的英名。但他毕竟是南宋的干臣。与那些叛国投敌的贰臣逆于是有着本质区别的,毕竟是南宋四大抗金名将之一。恰恰又是这一点,让几乎都是贰臣的汉人们颇为尴尬。 福临也没有说话——小玄烨又颇为深奥的揪出个话题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金为清宗,抗金名将岳飞、张俊等,按理说就应该是爱新觉罗家的世仇了,清廷虽然一方面希望继续借岳飞来宣扬忠顺。感化汉人,另一方面又不愿意看到这个打过自己老祖宗的人被顶礼膜拜。从这个意义上说,最后帮着金人老祖宗除掉了岳飞的张俊,似乎还是可以拿来讲个故事用的。 “张俊岂能和楚庄王相提并论?”福临有些拿不准。 “皇阿玛,张俊身上,恰有同安王的影子。亦正亦邪统于一身,若事明君则可为栋梁,若从恶主才沦为鹰犬。”弘毅大笔一挥,把历史上八百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硬是往一起搀和,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那你说说也无妨。”福临禁不住诱惑。同意听故事了——青年人好奇心强,这是好事。 “谢皇阿玛!儿臣听范承谟师傅说过。南宋罗大经笔记《鹤林玉露》中有一个‘循王[1]老卒’的故事……” 原来,张俊晚年之时,有一次到后花园散步,见一老兵躺在太阳底下,就用脚踢了踢他,问他何以慵倦到这种程度?老兵爬起来从容地回答说,没事可做,只好睡觉。张俊问,你会做什么呢?老兵答,什么事都会一点,就像回易之类的事,也略微通晓。回易,类似今天的国际通商贸易。张俊说,我给一万缗铜钱,你去海外跑一趟如何?老兵答,不够忙活的。张俊说,给你五万怎么样?老兵答,还是不够。张俊问,那你需要多少?老兵说,没有一百万,至少也要五十万。张俊欣赏他的勇气,立即给他五十万,任其支配。 老兵首先打造了一艘极其华丽的大船,招聘了能歌善舞的美女及乐师百余人,到处收购绫锦奇玩、珍馐佳果及金银器皿等,征募了将军十余名,兵丁百余人,按照拜访海外诸国的宴乐礼节,演练了一个月后,扬帆渡海而去。 一年后满载而归,除珍珠、犀角、香料、药材外,还有骏马,获利几十倍。当时诸将都缺马,唯张俊有马,军容显得特别雄壮。张俊非常高兴,问老兵,你怎么做得这样好?老兵便把这次海外贸易的经历详细作了汇报——“到海外诸国,称大宋回易使,谒戎王,馈以绫锦奇玩。为具招其贵近,珍羞毕陈,女乐迭奏。其君臣大悦,以名马易美女,且为治舟载马,以珠犀香药易绫锦等物,馈遗甚厚,是以获利如此。”张俊嗟叹称许不已,赏赐特别优厚,问他能否再去。老兵回答说,这是闹着玩的,再去就要失败了,您还是让我回到后花园照旧养老吧。 * * 福林听完这个自己从没听说的故事,陷入了沉思——若说用人不疑的道理,的确是玄烨所说的“循王老卒”的故事比自己的“庄王绝缨”来的更贴切。但其背后的深意呢?难道真是自己疏忽了什么紧要? 看到福临沉思不语,弘毅暗赞小皇帝的聪颖,于是急忙深入阐释道: “皇阿玛,诸位大人:此故事中,张俊能拿出五十万给一个自称能做回易的老卒,且不问如何使用,这种气魄足以让老兵从容施展。此诚为用人不疑也!然而在用人不疑之前,尚需识人不误!想当年勾践将国事交由文种、范蠡,刘邦以四十万黄金交付陈平,这都是明君在对臣子了如指掌之上的不疑。不识而轻信,识人而不用,皆不足以成大事。” “张俊之兄张保,曾抱怨张俊不引荐他。张俊说:现在我将十万贯钱、五千名兵交给哥哥,要使钱与人流转不息,你能办到吗?张保沉思良久才说:不能。张俊慨叹:‘宜弟之不敢轻相援引也’!此时足以佐证张俊并非等闲之辈。” “张俊难道不担心这老卒携巨资而潜逃吗?非也!张俊定然识得了此人的德才兼备!老卒应答之时,不卑不亢,谦恭自信,看得出他绝非吹牛;拿到重金之后,行止有条不紊,张罗细密周全,看得出他成竹在胸;获利而归时,既无骄躁之态,又知进退之道,看得出他绝非见利忘义之辈。识人而后用其长,则用人不疑、与其方便,焉有不成之理?” “张俊晚年嗜钱如命,敛财无数,甚至有伶人当面戏称他‘在钱眼中坐’。此人有如此心性,如果看不准老卒忠诚且能成事,怎舍得拿出五十万贯钱给他便宜行事呢?故而,玄烨得出些许感悟——”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何为疑?究其实,所疑者,一可为所用之人的才情能力,二为其操守大义,二者大相径庭。知其才、识其义,二者兼备,必用之,不可疑;疑其才能、品行皆无者,万万不可用。” 口干舌燥的弘毅,接过吴良辅适时再次端过来的奶碗,一饮而尽。放下碗,颇具孩童特色的直接用马蹄袖摸了摸嘴巴,赶紧小结一句—— “同安王,才能颇高,义理稍逊,备一而缺一,故可‘用而疑之’!” 不是用人不疑,也不是疑人不用,还有第三条中间道路——用而疑之。 [1]循王,即张俊。南宋追封高宗时期的七位抗金将领为七王。即蕲王韩世忠、刘光世为鄜王、张俊为循王、岳飞为鄂王、杨沂中为和王、吴玠为涪王、吴璘为信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七十九章——正邪集一身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就等着觉罗郎球把“历史人物”张俊的种种不堪赶紧说完,他自己还是自顾自要讲完那个有关张俊的故事,进而去引述出来郑芝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果然,郎球说完“宋亡金兴实属天意”之后意犹未尽,接着说道: “至于张俊其人,实乃无才无德之辈。张俊出身盗匪,其治下兵勇号称‘自在军[1]’,见之史册的纵暴掳掠数不胜数。就连他自己的兵士都说张俊‘工于经商,而拙于用兵[2]’。虽然几次侥幸羁縻了金军,但位列什么‘南宋四大名将’,名不副实。戴大人,你饱读诗书,不知郎球所言有差否?”郎球说到这里,满臣纷纷窃笑,以示赞同。 戴明说却不知道小贝勒爷到底是何意,所以没有贸然作答,只是一句“惭愧”,就陪着所有汉臣一起继续尴尬。郎球见自己的搭档默不作声,也不再理会,继续说道: “更有甚者,张俊依附秦桧,陷害岳飞,甚为不齿。奴才也是听范承谟说起过,前明曾于杭州立岳王庙,铸秦桧、王氏、万俟卨、张俊等四人跪像于岳飞像前,却时常被民人唾弃破坏!” 弘毅闻听郎球此言,一时有些惊讶:看来你们满洲对抗金名将岳飞还是有所赞同的呢! * * 其实满洲贵胄有此观点也不奇怪。纵观历史,自岳飞风波亭遇害至今。无论是宋明清历代官方,还是百姓有关他的讨论、评价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而这一过程中。岳飞的形象也起起伏伏,一再地发生着变化,并且依附于他身上的故事也越来越离谱,甚至慢慢脱离了本来的面目。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历史“消费”了岳飞。 岳飞死后,有关他的是是非非是南宋朝臣们十分忌讳的一个话题,因此不但当时官方文献少有记录,就是与岳飞熟识者也绝口不谈论只言片语。这样一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当时的亲历者们日渐凋零,岳飞事迹也就逐渐变得湮没无闻。 直到岳飞死后二十年,也就是南宋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这一年宋高宗退位,其早年过继来的儿子赵昚做了皇帝。这位孝宗皇帝一心要恢复祖宗基业,收复被金人掳掠的北方领土,遂决定为岳飞“正正名”,这样岳飞一下子就成了大宋武将之楷模。 但问题随之而来。经多年封锁。此时有关岳飞的信息已极度缺乏,这样岳飞第三子岳霖就承担起了整理与其父岳飞相关文献史料的工作。然而事不凑巧,岳霖刚进行一半就告病亡,于是岳飞孙子岳珂又接过此项任务,“大访造轶之文,博观建炎、绍兴以来纪述之事。下及野老所传,故吏所录,一语涉其事则笔之于册,积日累月,博取而精核之……盖五年而仅成一书”。这就是我们现在仍能看到的有关反映岳飞事迹最全面的《鄂国金佗粹编》。当然。这本书中材料由于多非一手,且出于祖孙情节。夸大之处在所难免。 又过了近一百八十年,也就是元朝至正三年(1343年),此时宋朝已经灭亡,继之而起的元朝也已经到了末世。元朝政府为聚拢人心,打算编修宋、辽、金三史,但史臣们写到岳飞传时才发现除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等文献对岳飞有些记载外,其他文献中已经很少了。于是为求省事,他们干脆就将《鄂国金佗粹编》中的材料大段抄录进去,并巧加发挥。这样,一部《宋史.岳飞传》就形成了,然而此时《宋史》中的岳飞事迹早已是面目全非。 客观地说,蒙古人对待岳飞还是不错的。为了安抚江南汉人,不仅没有废止南宋朝廷对岳飞的封号,而且“降命敕封并如宋,止加保义二字”。就连“坟渐倾圮”的岳飞墓也拨款修葺一番。官方对岳飞的评价,也远高于宋廷,谓“西汉而下,若韩(信)、彭(越)、绛(周勃)、灌(婴)之将,代不乏人,求其文武全器,仁智并施如宋岳飞者,一代岂多见哉。” 到了明朝,外有异族入侵之虞,内有流寇作乱之患。特别是明中后期,朝中奸党宦官横行,明王朝处于风雨飘摇的动荡局势中,历史仿佛是宋朝的再次重演。于是,前朝人物岳飞成了最好的反思历史,寄托衷肠哀思的载体。无论是在官方话语还是在民间视野中,岳飞都一再地被提起,并且地位被再度拔高。如洪武九年(1376年),明太祖朱元璋下诏将岳飞列为历代三十七名臣之一,“从祀历代王庙,配宋太祖享”。景泰五年(1454年),武功伯徐有贞创岳飞庙于汤阴故土,景泰帝御题为“精忠之庙”。至明神宗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政府甚至将岳飞置于神的地位,加封其为“三界靖魔大帝”。 当时,皇帝的加封诏书是这么写的:“咨尔宋忠臣岳飞,精忠贯日,大孝昭天,愤泄靖康之耻,誓清朔漠之师,原职宋忠文武穆岳鄂王,兹特封尔为三界靖魔大帝”。这时的岳飞俨然已成为朱明王朝的精神图腾,开始扮演起一种家族守护神的角色。 明朝灭亡后,当年岳飞拼死抵抗的金人后代又建立了清朝。因此,清朝对待岳飞的态度就不如元、明时期那样洒脱,变得极为复杂。清廷一方面希望继续借岳飞来宣扬忠顺,感化汉人;另一方面又不愿意看到这个打过自己老祖宗的人被顶礼膜拜。于是到了雍正四年(1726年),雍正皇帝下令将岳飞移出供奉了几百年的武庙,追封汉将关羽三代,在全国普建关帝庙。想借关羽之名,将汉人对岳飞的尊崇全部转移出去。这样一来。岳飞地位自然大跌,各地武庙多为关羽独占。而在此后清朝的官方评价体系里,岳飞则被仅仅定型在一个“精忠”的框架里,成了“精忠岳飞”。 不过此时尚在顺治朝,岳飞还“有幸”继续被供奉在武庙之内。 * * 弘毅在愣神想岳飞的时候,皇帝福临还以为小儿子是被郎球反驳了“南宋四大名将”的说法而一时语塞了,赶紧趁这个功夫简单评论一句,算是给玄烨留个面子。也好把会议话题引回正途: “如此说来,张俊岂能和楚庄王相提并论?”可以看出,福临还是有些拿不准的。 “皇阿玛,觉罗郎球所言在理。不过这个张俊身上,恰有同安王的影子,亦正亦邪统于一身,若事于明君。则可为栋梁,若从恶主,必沦为鹰犬。张俊也恰有一个用人不疑的故事。”弘毅回过身来,再次提出“讲故事”的要求。而且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干脆“大笔一挥”,把历史上八百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硬是往一起搀和。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那你说来听听。”福临禁不住诱惑,同意听故事了——青年人好奇心强,这是好事。 “谢皇阿玛!儿臣听范承谟师傅说过,南宋罗大经笔记《鹤林玉露》中有一个‘循王[3]老卒’的故事……” 原来,张俊晚年之时。有一次到后花园散步,见一老兵躺在太阳底下。就用脚踢了踢他,问他何以慵倦到这种程度?老兵爬起来从容地回答说,没事可做,只好睡觉。张俊问,你会做什么呢?老兵答,什么事都会一点,就像回易之类的事,也略微通晓。回易,类似今天的国际通商贸易。张俊说,我给一万缗铜钱,你去海外跑一趟如何?老兵答,不够忙活的。张俊说,给你五万怎么样?老兵答,还是不够。张俊问,那你需要多少?老兵说,没有一百万,至少也要五十万。张俊欣赏他的勇气,立即给他五十万,任其支配。 老兵首先打造了一艘极其华丽的大船,招聘了能歌善舞的美女及乐师百余人,到处收购绫锦奇玩、珍馐佳果及金银器皿等,征募了将军十余名,兵丁百余人,按照拜访海外诸国的宴乐礼节,演练了一个月后,扬帆渡海而去。 一年后满载而归,除珍珠、犀角、香料、药材外,还有骏马,获利几十倍。当时诸将都缺马,唯张俊有马,军容显得特别雄壮。张俊非常高兴,问老兵,你怎么做得这样好?老兵便把这次海外贸易的经历详细作了汇报——“到海外诸国,称大宋回易使,谒戎王,馈以绫锦奇玩。为具招其贵近,珍羞毕陈,女乐迭奏。其君臣大悦,以名马易美女,且为治舟载马,以珠犀香药易绫锦等物,馈遗甚厚,是以获利如此。”张俊嗟叹称许不已,赏赐特别优厚,问他能否再去。老兵回答说,这是闹着玩的,再去就要失败了,您还是让我回到后花园照旧养老吧。 福林听完这个自己从未听说过的故事,陷入了沉思—— 若说用人不疑的道理,的确是玄烨所说的“循王老卒”的故事比自己的“庄王绝缨”来的更贴切。但其背后的深意呢?难道真是自己疏忽了什么紧要? 看到福临沉思不语,弘毅暗赞小皇帝的聪颖,于是急忙深入阐释道: “皇阿玛,诸位大人:此故事中,张俊能拿出五十万给一个自称能做回易的老卒,且不问如何使用,这种气魄足以让老兵从容施展。此诚为用人不疑也!然而在用人不疑之前,尚需识人不误!想当年勾践将国事交由文种、范蠡,刘邦以四十万黄金交付陈平,这都是明君在对臣子了如指掌之上的不疑。不识而轻信,识人而不用,皆不足以成大事。” “张俊之兄张保,曾抱怨张俊不引荐他。张俊说:现在我将十万贯钱、五千名兵交给哥哥,要使钱与人流转不息,你能办到吗?张保沉思良久才说:不能。张俊慨叹:‘宜弟之不敢轻相援引也’!此时足以佐证张俊并非等闲之辈。” “张俊难道不担心这老卒携巨资而潜逃吗?非也!张俊定然识得了此人的德才兼备!老卒应答之时,不卑不亢,谦恭自信,看得出他绝非吹牛;拿到重金之后,行止有条不紊,张罗细密周全,看得出他成竹在胸;获利而归时,既无骄躁之态,又知进退之道,看得出他绝非见利忘义之辈。识人而后用其长,则用人不疑、与其方便,焉有不成之理?” “张俊晚年嗜钱如命,敛财无数,甚至有伶人当面戏称他‘在钱眼中坐’。此人有如此心性,如果看不准老卒忠诚且能成事,怎舍得拿出五十万贯钱给他便宜行事呢?故而,玄烨得出些许感悟——”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何为疑?究其实,所疑者,一可为所用之人的才情能力,二为其操守大义,二者大相径庭。知其才、识其义,二者兼备,必用之,不可疑;疑其才能、品行皆无者,万万不可用。” 口干舌燥的弘毅,接过吴良辅适时再次端过来的奶碗,一饮而尽。放下碗,颇具孩童特色的直接用马蹄袖摸了摸嘴巴,赶紧小结一句—— “同安王,正邪一身,才能颇高而义理稍逊,两者备一缺一,故可‘用而疑之’!” 不是“用人不疑”,也不是“疑人不用”,还有第三条中间道路——“用而疑之”! [1]张俊“自在军”,见于南宋孝宗时史学家徐梦莘修撰的《三朝北盟会编》,此书专记徽宗、钦宗、高宗三朝与金和战的关系。 [2]相关内容见《鸡肋编》三卷,其内容系考证古义,记叙轶事遗闻,是宋代庄绰撰,其资料价值一向为人们所公认。《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说其价值可与周密之《齐东野语》相比拟。郎球此处引用的是《鸡肋编》中记载的一首打油诗:“张家寨里没来由,使他花腿抬石头。二圣犹自救不得,行在盖起太平楼。”这里“花腿”,是指军卒“自臀而下,文刺至足”,而太平楼是张俊军开的一家酒店。张俊本人也比较好女色,史书笔记中有载:王渊和张俊为抢夺一个周姓妓女,杀害宗室赵叔近,又将此妓女转送韩世忠。 [3]循王,即张俊。南宋追封高宗时期的七位抗金将领为七王。即蕲王韩世忠、刘光世为鄜王、张俊为循王、岳飞为鄂王、杨沂中为和王、吴玠为涪王、吴璘为信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八十章——功亏于一篑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所有在位育宫内的满汉大臣眼中,小玄烨于御前会议的后半段,可算是成了名符其实的“有理愤青”了:现在无论“谁”提出何种意见,他都能说出不同见解,而且让你哑口无言! 一开始刘昌用“历史污点”来证明郑芝龙“首鼠两端、悖主成性”,小玄烨用“同僚齐力、同舟共济”点了刘老头的“死穴”。 后来胡世安“善意”提醒皇帝别忘了郑芝龙“海贼本性、最易反复”,小皇子又用“士大夫求颜面而致君国大义于不顾”的“诛心”言论挖出了人家的“潜意识”,从而彻底降服了最最崇尚“大义”的胡老头。 到此时,这件事按理说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了。等到一班满人汉臣几乎清一色以为启用郑芝龙已是必然的时候,甚至连皇帝都已经很满意的准备做个决断了,贝勒爷却突然“左右互搏,自我否定”,提出“海商性劣”的问题,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小贝勒爷所指的“海商性劣”到底劣在何处,所有人都不太清楚。但皇帝没有被弄糊涂,而是立即申明了当朝“人才政策”的基调,管你郑芝龙性劣何处,福临坚持要对同安王“用人不疑”。 按理说,知道此时,会议的情势还算平稳,无非是朝堂辩论,就事论事罢了。可皇上的小儿子不依不饶,又从“喝奶食材”的问题出发,抛出一个“食材不是一成不变包治百病、人才也要因时度事加以量用”的“高论”。 所有人都清楚。小家伙是在暗喻皇帝不能对一个降臣保持“一成不变”的态度,而是要审时度势。可人家福临是“开基定鼎”的有为皇上呀。你这么夹枪带棒的,有些那个啥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是老子,一个是儿子,父子交流,我们还是充当道具好了。 果然,皇帝老子很耐心,用“庄王绝缨、楚士死忠”的典故来论证“用人不疑”的大义。皇子贝勒却步步跟进、旁征博引,大讲颇具争议的南宋张俊的故事,进而提出了一个“用而疑之”的新鲜说法,这简直连皇帝老子的意思都敢否定了…… 难道刚才的宵夜,小玄烨吃错了什么东西不成?这还是那个天降祥瑞、金乌转世的神奇小皇子吗?怎么开始冲着皇帝争辩起来了呢? 就在大伙纷纷望向吴良辅,以为他给小皇子喝了什么“假冒伪劣乳制品”的时候,皇帝终于发话了: “正邪一身?用而疑之?”福临平淡重复了一句。 弘毅正要开口。却不经意间发现皇帝身后的吴良辅正在冲自己皱眉头!不光是皱眉头,还伴随着轻微的、不易察觉的撇嘴唇、挤眼睛等一系列怪异表情,配合着他那张白白净净的肥脸,傻子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让我说?你个老阉奴,你可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有多么重要吗?在郑芝龙这件事情上,我可不能好事做一半!必须是“用之、疑之合二为一”!弘毅打定主意。没有理会吴良辅,就算他在哪里急得和憋了尿一般痛苦。 “皇阿玛,正是如此呀,同安王有大才,也有大患……” 不理会吴良辅是不理会了。可弘毅也被这老阉奴的滑稽样子弄得有些分神,所以只是先重复了自己的观点。这是副处级公务员曾弘毅同志十多年机关工作养成的习惯:和领导汇报工作的时候。如果一下子没想好一个论点的支撑论据,那就先重复一遍论点吧,在重复的时候,抓紧时间整理思路,再详细阐述也不迟。反正不能被领导问住,不能冷场。【送给读者中还没有踏入职场、特别是公务员职场的兄弟姐妹们】 “玄烨,皇阿玛明白了。” 不料,这次福临没有给小儿子组织论据的机会,而是果断打住了他的论点重复,紧接着说道: “对同安王,你是想用其所长,却忧其专行。你的用意是好的。只不过这‘用而疑之’的法子,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未尝可行啊。大将在外,远离京师,只能是大事君断,小事臣谋。朕若不信他,难不成还要像故明昏君一般,派去大大小小的监军太监不成?” “皇阿玛,儿臣……”弘毅想尽快说出自己已经准备好的诸多论据,然后做个如愿以偿的了断。不出意外的话,弘毅的下一句就是——委派监军之法万不可行,却可以将同安王的根基牢牢圈定在福建一隅! 可惜,弘毅的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了! “玄烨,你听朕说!”福临再次制止了弘毅,表现的比儿子更加果决。 “莫说朕的大清绝不会自缚手脚,做这种民人不齿、臣子不悦的傻事,就是同安王那里,恐怕闻听此事也会心灰意冷了。东南一隅,那时恐怕平而复乱。玄烨,你毕竟年幼,思量国是尚欠周密啊!故而,朕……” “皇阿玛,儿臣没说要监军于同安王!恰恰相反,要用好同安王,就必须大用,不能畏手畏脚。只是,要时刻疑之,早作安排!这安排,儿臣以为就是……”眼瞅着福临就要金口一开、拍板定案,把自己的辛苦努力化为乌有了,弘毅再也顾不得许多,急匆匆“再一次”打断了皇帝“再生爹”话到嘴边的“口谕”。 小玄烨这一喊,的确是犯了大忌的。先不说他当时情急之下讲的“车轱辘话”都是前面说过的,没有任何新意,单论此情此景,皇帝一言九鼎,一个“朕”字出口,那就是要下旨的意思了,任凭你有十万火急、乾坤挪移的天大理由,都要耐着性子等人家说完。况且福临先前曾经明确提醒玄烨一句“你听朕说”! 再说了,即使皇帝下了旨。你若不同意还可以“申诉”,还可以“抗辩”。甚至可以“抗旨不尊”,但你不能抢着皇帝的话来说,把皇帝噎个半死是万万不能的!这在崇尚礼仪的古代中国,是“大不敬”! 自然,所有大臣都傻了一般,转而望着一脸焦急的小玄烨,心中一万个为什么都出来了——小贝勒爷呀,你这是怎么回事呢?怎么这会子上来小孩脾气了呢?你这不是触霉头嘛…… 福临本来被儿子打断话语。就十分没有面子了。此刻又见众位大臣侧目以对,还以为他们都在等着看笑话呢,终于忍不住恼怒起来,二目一凛、双眉紧锁,拔高声调大声呵斥道: “什么大用、疑之的,还不是刚才那一套?朕念你年幼,让你畅所欲言。可你却恃宠而骄,简直胡言乱语!” “儿臣……”弘毅被这么突兀的一顿训斥,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决定先跪下来再作打算。 “唉……你毕竟是年幼,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去吧!”福临努力克制住自己。换做关心体贴的角度说话。 其实也怪不得福临。毕竟是个才年方十九岁的爹,而且还是个一言九鼎的皇帝,对两岁不到已经开始“胡搅蛮缠”的小儿子,其忍耐力终归是有限度的。 “皇阿玛,我……同安王要大用。却要加以规制才好。否则养虎为患,却是隔海相望、划江而治。大清八旗纵然有力,却无处使力呀……”弘毅不甘心自己的努力就要这样付之东流,突然挺着脑袋又擅自进言。 “放肆!” 福临本以为儿子会乖乖“跪安”,没成想居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还认死理一般继续狡辩,终于怒不可遏,“嚯”得起身,吓得众人齐齐从宫凳上“跌”到地上跪倒。 弘毅更是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颓废地跪在福临脚下。 完了!自己“话痨”一样“嘚啵嘚波”忙活一个下午外加大半个晚上,所有书友跟着“屁颠屁颠”辛辛苦苦追了半个月了,“长长久久”的御前会议好不容易就要迎来万分光明、美不胜收的“曙光”了,可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尽管军需物资管控住了,朝鲜奸商也要申饬了,满汉一体重用也可以推行了,属国分等次也让礼部抓紧落实了,官民同行海商贸易也可以办了,就连同安王郑芝龙也八成是要被委以重任了……可最最关键的时候,我却要出局了!就是因为在用人观念上和皇帝老子唱反调!“领导就是爹”这句话,怎么这么灵验呢!!!!【此处感谢青梅竹马小X童鞋赐教!】 福临呀福林,你可知道,郑芝龙所具备的“国际贸易”能力和“舰炮先行”视野,可是当下全体中国人中独一无二的!而且还是与世界同步的!!你一味重用而不加引导,假以时日,羽翼日丰的他,难保不会割据台湾、乃至东南沿海与你分庭抗礼!或许从“皇汉”的角度出发,这会是他们乐观其成的“好事”:所谓大汉民族的再次回归正位。可在我曾弘毅“时不我待”的“国际政治史”观念中,这却是另一场灾难—— 与其在一二十年之后的中华大地上再迎来一次的国人内斗的血雨腥风,为什么不能将这股历史潮流好好引领?用这一二十年的时间来做大做强我们自己,而后让整个中华民族、无论满汉,形成一股合力,全力以赴去和方兴未艾的欧洲资产阶级在东南亚的广袤空间内一争高下?那时候,无论成败,至少中国会在17世纪下半叶、现代国际关系基本法则形成的关键时期,以主要参与者的身份,占据我们应有的重要席位…… 想到这里,弘毅忍不住流下两行心痛的眼泪…… 恰好是这两行潸然而下的泪水,触动了性情中人的青年皇帝:一时间,福临还以为小儿子被自己吓着了。毕竟,自打玄烨出生以来,这是当爹的第一次对他怒目以对,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唉,玄烨,皇阿玛也是为你好……你还小,这冗长的会议,必定是累了……回宫休息去吧。吴良辅……” 福临尽量温柔地劝慰着,准备让吴大总管亲自送小儿子出宫,回东二所睡觉觉。 几位大臣也都暗自认定:几乎所有需要厘清的事情都有了眉目,后面就是皇帝陛下做总结讲话的时间了。 “皇上,臣斗胆,请皇上听完贝勒爷所言,再做圣裁不迟啊!皇上!”突然,有人跳出来给小玄烨站台了! 这一“跳”,着实把在场的满汉群臣给吓了一跳——什么情况这是?当皇帝的老子训斥人家自己儿子,居然有人胆敢违背圣意,去力挺小小的皇子?这可是犯了大忌的事情!你想干什么呀你?! 福临一愣,有些许释然,但又瞬间换做恶狠狠的眼神,循声找去——一个定格,原来是他……可怎么会是他?! 大清皇帝就这样愣在当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八十一章——符献挺身出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在众人眼中,父子二人不愉快的起因其实很透彻,也很简单。透彻的是,两人的“用人观”不能协调统一:一个是“用人不疑”,一个偏要“用而疑之”。简单的是,这场冲突缘起于一次小概率事件:小玄烨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当众一而再、再而三得“抢白”当今皇上! 于是,结果再“透彻简单”不过,福临下旨要小皇子回去休息――剥夺你参加御前会议的资格! 就在弘毅自己都心灰意冷,黯然接受被遣送回东二所这一事实的时候,有一人却挺身而出,冒着触犯天颜的风险,为小贝勒爷求情了! 无论满汉,几位大清重臣都像躲避瘟疫一般,唯恐避之不及、伤及无辜――悄悄挪动膝盖,默默将说话之人凉在中间。如此一来,皇帝和这位“不知死活”的臣子,就巧妙的组成了两个中心,颇有分庭抗礼的架势了。 “李际期,你说什么?”回过神来的福临,有些尴尬的冷冷发问。 不错,跳出来的这位正是一直在“玩”退避三舍的兵部汉尚书李际期!此人会议以来,表现得“不死不活”,似乎心灰意冷,只有一次长篇大论了户、兵、工三部所涉及的军需物品,还在最后强烈希望皇帝重用玄烨,怎么听怎么像临终遗言一般。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居然冒着违逆圣意的风险,出来维护刚刚“失宠”的小皇子! “回皇上的话,臣说:请皇上听完贝勒爷所言。再做圣裁不迟。”李际期这次没有高声断喝,却是四平八稳又将刚才一句话完整重复了一遍。而且是一副大义凛然、宁死不屈的架势。 “李际期!你好大的胆子!你想违逆朕意不成?”下不来台的青年皇帝不得不提高嗓门,几乎是怒吼了。 “皇上!臣此时不得不违逆圣意,只是因为微臣听懂了皇二子所要奏闻圣听的本意。臣料想,若是让皇二子把话说完,皇上定然会恩准其法的!”李际期不卑不亢、不急不躁,就是不让皇帝痛快! “恩准其法?哼!李际期,难道你不知道朕亲政以来,一直是对你们这些汉臣用人不疑的嘛?若是从了玄烨的法子。你们还会有今日的高官得坐吗?你难道是糊涂了?!”福临气急败坏,一下子将自己最最紧要的忧虑和盘托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除了李际期之外,剩下四个汉人立即感恩戴德山呼万岁――的确,我们都是“用人不疑”好政策的直接受益者呀! “皇上!恰恰是因为臣对皇上的知遇之恩感激涕零、无以为报,故而才不惜逆龙鳞、进直谏!皇上!臣虽死不足以报皇恩,但,终不能腆居高位、枉吃俸禄多年而不进良言、不行大义呀!皇上若能再容际期一言。际期死而无憾!皇上!” 李际期突然激动起来,一口一个“皇上臣子”、一句一个“生离死别”,说得所有人都有些后背发凉――怎么?你李际期还准备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一头撞死在这位育宫的宫柱之上不成? 福临也有些犹豫了,生怕向来寡言少语的李际期一时想不开,有个过激的举动,那岂不是把自己往“夏桀商纣”那个阵营里面撵嘛! “符献。你的用意朕清楚。玄烨所言也不尽然全是错漏,否则朕怎么会让他在众位爱卿面前如此畅所欲言?只是,他尚在年幼,如今国是面前,难免失之偏颇。这一点。朕再清楚不过了!毕竟,朕还是他的皇阿玛。虎毒不食子,朕只不过让他回去休息,日后等他历练成熟,如若堪用,自然是会启用如初的。这一点,你放宽心就是了!” 福临想起御前会议前半段,李际期大篇幅阐述军需物品的时候,最后不忘要求他要重用小玄烨那些话来,还以为这位是怕小皇子自此失势呢!念其空怀大才却自甘沉沦,此时还情绪激动,皇帝终于缓和了语气,好言相劝。 “皇上,臣宽不宽心并不重要,但皇二子所言,却是紧要……”李际期刚要准备给玄烨开脱出来,没成想皇帝还是果断制止。 “符献,不要再说了。朕和你交个底儿吧!”福临长叹一口气,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了自己如此对付玄烨的初衷。 “朕也知道玄烨关于郑芝龙的评判有些道理,但,朕却不能听,更不能依计而行。这是为何?众位爱卿可理解朕的想法?用而疑之,知易行难呀!” 这句话出口,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人家父子二人还是惺惺相惜的,只不过小皇子的策略在皇帝这里看来,操作难度实在是太大罢了。 “假若今日玄烨所言,朕全盘采纳,后果如何?” 不等有人答话,福临继续自己的思路: “一者,‘用而疑之’,在众人听来,难免以为朕是那种市侩之徒,用着某人的时候什么都好说好办,用不着的时候就疑神疑鬼。如此风议一起,是不是给那些已经或者将要被朕重用的人一种……一种‘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忌惮?在他们眼中,朕将来说不定还会弄出什么‘杯酒释兵权’的权谋,以求自己心安,却置君臣情意于不顾!朕岂不是成了事前‘花言巧语’以求驱使、事后‘过河拆桥’翻脸无情的厉佞昏君?[1]” “皇上……”李际期实时插话,以求反正,但皇上没给他这个机会。 “符献,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不是要说,只要朕身正行端,自然不怕那些个流言蜚语,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是吧?” “皇上圣明!”李际期其实历来很欣赏少年满洲皇帝的睿智和聪颖,此处乃是“真心点赞”! “呵呵。朕,懂你!然而。朕贵为一国之君,不可将国家社稷寄托于什么‘清浊自辨’的虚无之上。朕颇为赞同唐太宗所言:‘为政之要,惟在得人’。既然要得人,就不能得而复失。失有德有才之人,尽忠效命的干臣便会心寒。干臣心寒,则自甘沉沦,长此以往,君之侧、堂之上则尽为佞臣充塞!李世民后一句‘用非其人。必难致治’,发人深省!佞臣起,则朝政乱;朝政乱,则民心失;民心失,而距天下亡不久远矣!这个道理,诸位爱卿谨记呀!” “臣谨记圣训!”李际期一改过往行状,带头称颂了。为何?福临一语双关之功劳也――“干臣心寒则自甘沉沦”。不管什么原因,李际期就是心寒沉沦之辈,皇帝将他的沉沦上升到了事关国家兴亡的高度,可是极高的褒扬! “一者,却也是紧要所在,朕不得不深思熟虑。”福临环视诸位臣子。直看得老老少少、满满汉汉直起鸡皮疙瘩,这才冷冷说道: “一旦让玄烨把如何对同安王用而疑之的策略详尽道出,朕可以断言,不出半月,东南福建的同安王就会巨细皆知。如此一来。他郑氏父子,会如何看待朕的爱子?会如何议论玄烨的用心?朕知道玄烨是一心为国、知无不言。朕也可以大加褒扬、彰其忠义,但,朕的这些褒奖之语,却未必会传到郑芝龙的耳中!即使到了他那里,估计也会变了味道。” “诸位爱卿,你们说,是与不是?”福临望着阶下,还是一脸冷峻。 为首的李际期一下子被皇帝的细心与远谋所打动了――不仅自己看好小皇子并给予厚望,就连皇上本人也是尽显舐犊情深、倍加呵护呢! 最吃惊的莫过于弘毅了!刚才还心灰意冷跪在当场后悔不跌,如今听闻福临这番话,禁不住真的“感动”起来――你不让我和盘托出怎么用而疑之的最大原因,原来是要保护我!你怕我不听劝,执意要说,这才上演一出“父子翻脸”的好戏吗?真有你的,爱新觉罗.福临!这几年正牌皇帝不是白干的呀! 不过别人会以为这就是全部,但我却不这么以为。估计后面还有一层深意吧――一番折腾下来,我在众人面前神乎其神的光环就被你瞬间击破、荡然无存!大伙一定会从对我的“盲目崇拜、惊为天人”,集体转向成对你“宽厚仁慈、爱子护子”的感念敬佩! 不过,似乎这还不够,还不尽兴吧?还会有什么自己至今没有意识到的隐情呢―― 弘毅跪在那里冥思苦想,其余大臣都是在纷纷点头,恨不得表现得和皇帝感同身受一般。 但即使如此,皇帝还是黑着脸,等着…… “主子!奴才万死也不敢如此呀!主子明察呀!” 就在大伙发现皇帝似乎意犹未尽,可他们自己还没回过味来的时候,从未有过的一幕突然出现了――福临后面的吴良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遗余力、玩命儿一般磕起头来! 这是什么状况呀!刚才还是好好的呀!众人无不愕然! 除了一位,小玄烨,如愿以偿找到答案一般,竟然冲着福临和老阉奴微微撇着嘴,似乎还有笑意!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福临看到玄烨的微笑,眼神中闪过一丝宽慰,还有一种“千辛万苦的付出,终于得到回报”的满足和喜悦…… [1]文中此段的思路,来自于书友@奇幻乐园的大力支持,感激不尽!@奇幻乐园兄弟原文为――“用而疑之”,知易行难,而且很容易变成用人的时候什么都好,不用的时候什么都疑。给被用的人卸磨杀驴的感觉。特别是卸磨杀驴一词言简意赅、十分传神。弘毅本来准备全盘照搬的,可一查成语字典,“卸磨杀驴”虽是成语,却语出刘绍棠的《狼烟》,属于现代成语,估计福临说不出口。无奈舍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八十二章——阉奴巧当托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吴良辅突然谢罪一般的叩头举动,让几乎所有人大惑不解――好好的正在听皇帝训话呢,你个老阉奴抽了哪门子疯呀?出来咆哮圣殿、发这个意障,你是活腻歪了…… 当然,只有两人没这么想:一位是皇帝,一位是皇子。 “吴良辅。”皇帝稳稳当当、不急不忙,连看也不看身后的奴才就直接发问,眼睛却还看着阶下群臣。 “主子!”吴良辅暂时停下磕头虫的动作,抬头恭听圣训。这一抬头,让大臣们更不解了――老奴才竟然没有满脸惶恐的丝毫意思,反而眯着一双小眼睛,贼眉鼠眼地瞅着他们这些当朝重臣! “你求朕明察,却是为何?”福临终于收敛了咄咄逼人的目光,稍稍偏头,算是回应吴良辅。 “主子,奴才侍奉君前多年,无才无德,就是一个使唤奴才!但却深得主子眷顾,信任有加。奴才虽然谨小慎微,难免错漏失误,有负圣望。但,奴才就是有十万百万个胆子,也是万万不敢将今日御前会议只字片语传出宫外的。不!不但是宫外,就连这殿外半寸也是不敢出的!求皇上明察呀!”吴良辅一番话出口,就不管不顾继续磕头起来,“咚、咚、咚……”一声接着一声,散布在这寂静的大殿之内! 一脸二三十个叩头声,可皇帝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望着下面…… 那一声声脑门触碰地平的震动,此刻已经不是发生在吴良辅身上了。而是传播到在场的诸位大人心中,伴随着心脏的跳动。越来越猛烈、越来越震撼……终于,有人绷不住了! “皇上,奴才万死不敢将今日所议之事的只字片语带出殿外!”最先表态的是工部代理满尚书郭科。 “……”福临还是不说话,只静悄悄看着。 弘毅感受着此刻殿内的压抑和扭曲,真心佩服福临的手腕! “奴才(臣等)万死不敢将今日所议之事的只字片语带出殿外!”果然,有了带头的定下大伙的台词,所有人齐齐宣示,个个信誓旦旦! “诸位爱卿快快平身落座!”福临此时才开了金口。要让噤若寒蝉的臣子放下心来。 “吴良辅,你知道不敢就好!”青年皇帝这才正式回过头来冲着吴良辅说话。这功夫,老阉奴麻溜儿跪着爬到了皇帝宝座之前,等着挨训。 弘毅现在可真是佩服吴良辅的机智聪慧了,你总不能跪在皇帝身后,让主子扭着身子冲着背后的屏风作重要讲话吧,太不严肃了! “今日这位育宫内。朕、玄烨和诸位爱卿议论同安王的言论,还有后面的话,但凡有一个字透露到东南郑氏父子那里,哼哼,你就引颈待戮好了!”福临恶狠狠发下毒愿,简直和凶神恶煞一般无二! “奴才谨记!奴才万死也不敢!今日主子、小爷和众位大人所说。但凡透露只字片语出去,老奴才就先一一手刃这宫内当值的太监宫女,然后自裁以谢主子!”吴良辅也发下毒誓。 这主奴二人你来我往几句话,听的所有人不是不寒而栗! 弘毅却心中激动:看来自己刚才要被撵回东二所是假,福临要震慑参会大臣、紧锁口风是真! * * 原来。福临在对郑芝龙如何任用的问题上,的确是动了一番心思的。他还不太清楚玄烨所说“用而疑之”。到底是怎么用、如何疑,但有一点很清楚明白:无论怎样,玄烨所说的都将是对这位大清“同安王”的深刻剖析,一定是掰开了揉碎了的分析研究。那时,种种不堪告人的细节一定会层出不穷。如此一来,玄烨的这些话一旦走漏了风声,小家伙在郑芝龙心中的位置、评价倒在其次,郑氏满门对清廷、对他这个皇帝的看法将会怎样?不用多想,自此心怀异志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所以,借着玄烨有些犯傻、一而再再而三得打断皇帝讲话这个由头,福临果断“发狠”,作势训斥儿子,还煞有介事的准备将他“驱离会场”! 真会驱离吗?福临有自己的判断:今日会议以来,一班子汉臣基本上都被小玄烨收拢的差不多了,无论是掏心窝子感同身受,还是占据制高点居高临下,胡世安、戴明说、刘昌等都被拿下了。保不齐在关键时刻,这三人中会有人为小玄烨挺身而出! 只不过汉臣在我大清多是胆小怕事之辈,到了皇帝皇子“反目”的关键时刻,能否真的“挺身”也不好定论。这也不打紧,还有备用人选。“备胎”是谁?自然是噶达浑、明安达礼啦,他们在呼玛尔之战之后,就对小皇子心生仰慕,满蒙之人又多有豪气,不似汉人瞻前顾后,应该会出手。再者说,今日皇帝又发觉,不光是这两位,就连自己最器重的两位满洲才士图海和折库讷,今日会议之时也表现得和小玄烨十分亲近!由此判断,关键时刻,总会有人为了自己的儿子仗义执言的!那样的话,自己后面就有机会说出那一番“朝议巨细尽数为同安王所知”的台词出来了! 但大大出乎福临意料的,不是他盘算好的汉满大臣中的任何一位出来为皇子站台,挺身而出的,恰恰是他以为最没有可能的李际期!这实在是出乎意料!如此看来,可以通过玄烨之手,将这位心灰意冷的才士笼络住,继续为我所用! 其实,刚才他们父子二人剑拔弩张的时候,还真另有其人做好了准备。此人果真还就是图海! 图海也不糊涂。除了玄烨情急之下三番两次违逆龙鳞这件事没弄明白之外,他对事态的发展看得清楚、想得明白――若是皇帝真的对玄烨所说的“用而疑之”全盘否定的话。就不会允许小家伙碎碎叨叨一会儿“食材”一会儿“张俊”的了,为何三言两语就反目。这不符合青年皇帝一贯在众人面前秉持的“有话好好说”的路数!至于为何没有及时出手?那还不是因为在最适合出手的时候,被李际期这匹黑马拔得头筹了嘛! 图海作为御前近臣,对皇帝福临“善于纳谏、敢于纳谏”的胸襟是有绝对把握的。陈名夏、陈之遴等汉臣,只要你言之有物,就可以在皇帝面前畅所欲言,这些例子举不胜举。皇帝对纳谏的重视,可从今年春天刚刚编撰而成的《御定资政要览》一书中得以了然。 在这本皇帝亲自撰写的《资政要览》,第一篇就是《君道章》。其中。皇帝亲笔写到“得道者必静。静而宁,可以为天下贞。故至精无象,而万物以成;至圣无事,而千官尽能。苟有事,则必有所不事,此事所以隳【[duò],古通“惰”。懒惰】也。譬之为车者,数官然后成;夫治天下,岂特为车哉?众智众能之所持也。” 有一次,皇帝和他讨论为君之道,就引用了自己这段话,并且详细的加以了阐述。图海清楚记得。当日皇帝是这么说的: “贤君充分发挥百官的能力却仿佛无所事事。并非真的没有事情,天下之事可都是君上之事。如果偏执于一件事情,那么一个人的耳目心思是有限的,所遗漏的事情一定很多。想什么事情都去做的话,其结果只会事与愿违。把事情反而弄糟。这就像造车的人一样,一定要聚集许多材料才能造成。何况天下这么大。治理天下这么难,朕就一定要调动天下人的才智,然后考虑问题才能无所不周;一定要发挥天下人的能力,然后才能全力以赴。充分利用你们做臣子的才智能力,朕才能做到清静无为。这也是朕为何要让你们做臣子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道理!” 只是不巧,正当图海做好了“推波助澜、点到为止”准备的时候,李际期抢先一步! * * “嗯!你这个奴才记住朕今日所言就好!”福临听完吴良辅的誓言之后,还不忘强调一番,这才挥挥手,让圆满完成任务的老太监退回本位。 吴良辅的确没有得到过任何授意,但依旧对皇帝的心思洞若观火。刚才挤眉弄眼提醒小玄烨适可而止的时候,还真是没弄明白皇帝这是早就等着小贝勒爷来主动蹿火的。当李际期出来解围,皇帝那一番话说出来,特别是第二条,老家伙就恍然大悟了――皇帝是不放心这位育宫的议政之词传出去!一班大臣们平日里一个个精得和猴崽子似的,偏巧关键时刻都木知觉也了!没办法,情急之下还要自己这个“废人”出马! 这才有了他吴良辅和福临之间没有任何彩排、甚至连私下沟通都来不及,却十分完美的双簧戏! 此时的兵部汉尚书,也总算明白:自己一时冲动做了皇帝的棋子。不过他却不以为意,无论如何,皇帝听一听小皇子到底要说什么这很重要!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自己做一回道具又如何? “诸位爱卿,阉奴无状,你们不要在意!吴良辅,罚你半年月银,以示警醒!”福临和颜悦色对着大臣们,却还是揪着吴良辅出招。 “奴才遵旨!” “符献啊,刚才朕说道哪儿了……哦,叫这个老东西弄得朕都忘了,朕话已说透,句句肺腑。不知你还有什么要说?”这一次,皇帝终于转入正题了。 “臣万分钦佩吾皇深谋大略,再无他话。只是,既然我等众臣都已知晓皇上呵护皇子苦心,自然绝不敢造次。既然如此,是不是就让皇二子把话说完,也好让我等听闻之人解了心中疑惑?”既然你们父子把话说开了,我李际期还是退避三舍、自我沉沦去算了。当然,最好还是让小玄烨把话说透彻! “哈哈,符献啊,你真是初衷不改!既然如此,朕也做一回善于纳谏的明君吧!玄烨,这次看在诸位爱卿的面子上,朕不怪罪于你,你就将适才未尽之言,和盘托出吧!”福临乐呵呵就坡下驴。 “儿臣谢过皇阿玛圣恩!玄烨拜谢诸位大人!”死而复生的弘毅,也急忙顺杆儿爬! 既然如此,我就要好好说一说郑芝龙这位海商的“用与疑”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八十三章——性恶与性善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经历了这一次惊心动魄的“失宠”风波,曾弘毅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克服业已形成的、对当前局面的轻视与懈怠。他不得不承认,即使自己是穿越而来,即使自己浸淫了所谓后世三百年的现代观念和知识的熏陶,但,归根结底,自己“现代人”的思维还是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 别的不说,就连一直引以为傲的后世机关十多年工作经验,在人家一个不满二十岁的青年皇帝面前都不足道哉!福临刚才所表现出来的深谋远虑、谨小慎微,至少是自己这个“副处长”所无法企及的。 现在,赖于李际期的“绝地大反击”和皇帝的“心照不宣”,甚至还有自己一贯多有鄙夷的吴良辅的“舍身饲虎”,才得到继续阐述对同安王郑芝龙的使用策略。这种机会可以侥幸得到一次,但如果不懂得珍惜和反思,恐怕自己别说是登基称帝改变中国和世界,就连安身立命都成了问题! “皇阿玛,儿臣若从同安王几处事例说起,是否可行?”弘毅改变了原本那种盛气凌人、舍我其谁的做派,变得谦卑有礼、好商好量。 “好!你先说说朕和诸位爱卿没有听过的趣事,也算给我们拾遗补缺。”福临很欣慰的看到一直被人称作“天降祥瑞”的儿子如今十分恭顺,自然应允。 对这个小儿子,福临有自己的评价:眼光独到而深邃,以至于在很多时候都超越了他这个皇帝老子。自己的大清朝如今百废待兴。很多事情玄烨却能说道要害紧要之处,这是他不争的长处。所以需要好好使用。 可作为一个皇子,皇家血脉不假,但毕竟还是儿子。你锋芒毕露、锐气逼人,处处胜过老子一头,假以时日,不用玄烨自己心怀二志,身旁的那些见一望三的人,就会自觉围拢过来。百般迎奉、千般阿谀,长此以往,不自量力、飞蛾扑火的局面也就无可避免了。洞若观火、防患未然,这是一个优秀皇帝的基本素质! 弘毅此时可没有心思去揣度福临的想法,而是搜肠刮肚地组织自己的思路和素材。 “儿臣谨遵皇阿玛圣旨!”弘毅先是深深一躬,又对着下面诸位大臣施礼,礼数周全之后。这才直起身来开始正式“汇报”。 “玄烨思及同安王过往,很多事已是尽人皆知的,其中所折射出来的,亦如我适才所言,诸如:知书达礼而心怀故土,长于航海以追逐重利。左右逢源还张弛有度,侍奉强者却秉持底线,精于海战并敢于碰硬,等等。凡此种种,玄烨以为。同安王虽谈不上是谦谦君子,却仍乃我中华赤子、大清干臣。也堪为大用。” 说完对前面论述的一个简短总结,弘毅知趣地停下来,等着大伙做个先期评判。 “嗯,言之有理。”福临当先表态。这个结论必须正确,如果分析下来郑芝龙连个大清臣子都不佩做了,他这个皇帝还进封人家为异姓同安王并世袭罔替,岂不是自讨没趣? “老臣亦赞同!”胡世安带头表态,众人跟着附议。 “谢皇阿玛,谢过诸位大人!”十分懂礼貌的弘毅现在就是坚持“礼多人不怪”的原则在做事情。 “可玄烨为何却要坚持对同安王用而疑之呢?何为疑?又需疑在何处?这应该在大用同安王之前就必须缜密思度的。”弘毅试探着抛出自己的问题,看看效果如何。 “下臣愿闻其详。”刘昌也学着胡世安的做法,率先出来推波助澜,顺便向小皇子表一表“倾慕之情”。 “谢过刘大人。玄烨所言之疑,并非对其种种大才存疑,而是对其本性的矜持和观察。诸位大人饱读诗书,自然知道‘人之初性本善’的道理。但同安王尚在年幼就出洋闯荡,多受西来之人的浸淫久矣。据玄烨所知,西人却对人之本性有不同与华夏中原的认识。” “哦,汤玛法,果有此事吗?”福临对这种事情其实已经有所知晓,否则好几次到汤若望的南堂参拜祷告的,岂不是白做了?但此时他却故意设问,目的是让在场唯一的“西人”来配合玄烨教育教育其它的“老夫子”。 “回皇上的话,皇二子所言不差。”汤若望大喜过望,急忙站起来奉旨,并且感激的看了看“天主使者”,简直就是“天使”一般的小玄烨:给了我一个在重臣面前宣示教义的大好机会呀,亲! “西方之人的确笃信人性之种种罪恶乃是自发自由。天主曾于心中暗语:人从小就心怀恶念。而每个人都是有原罪和罪性的,原罪的存在将凡人和天主所隔绝,使人终生受苦,不得解脱。关于天主的这一旨意,荀子也是遵守的,他曾说过:人之初性本恶。而皇帝乃是天主圣子,自然肩负着教化万民、除恶扬善的道义。” 汤若望布道起来“头头是道”,还不忘“中西合璧”,将皇帝和荀子拿来说事儿。可弘毅却有些失落:“七宗罪”为何不提呢?傲慢(PRIDE)、嫉妒(ENVY),暴怒(WRATH)、懒惰(SLOTH)、贪婪(GREED)、暴食(GLUTTOWY)以及淫欲这七个撒旦的恶魔形象,若是说出来,岂不是更生动形象? 稍作分析,弘毅醒悟到:这所谓的七宗罪,其实是始于13世纪“道明会”神父圣多玛斯.阿奎纳的。而这个“道明会”,又是与汤若望所属的“耶稣会”分歧已久的“方济各会”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故而,虽然都是天主教分支派别,但基于“敌人的朋友就是自己的敌人”的理解,汤若望完全有理由故意排斥了道明会力主的“七宗罪”的说法,而是大而化之了。 其实,最初接触中国的教派,恰恰是方济各会而不是耶稣会。单在中国,方济各会和耶稣会这两派也是龃龉不断: 据说,“方济各派”的方济各.沙勿略在“主后”【公元】1542年来到亚洲,首先抵达印度,后去日本。他在日本传教时,听到日本人的责问:“如果你所传的宗教是真的,为什么中国这个历史文化悠久的国家,竟然不知你所传的宗教呢?”因此方济各下定决心,冒死也要到中国去宣传福音。1551年方济各来到广东沿岸的小岛,名叫上川,等候机会进入中国。可惜当时遇到中国的排外政策,而方济各也病倒了,并于12月3日死于上川岛,直到死时也尚未完成他进入中国的计划。 但方济各那份到中国传教的心志,却激发了很多传教士要到中国来传教。在他去世后的三十多年,步他后尘的,除了耶稣会的传教士外,还有奥古斯丁修道会、法兰西斯修道会和多米尼古修道会的修士。因此方济各的影响,确实不少。 明清交际之际,各派教士已经大量涌入中国。但以汤若望为代表耶稣会选择了接纳中国文化、从士大夫和皇亲国戚入手的“上层路线”,而方济各会却反其道而行之,坚持自己的原教旨,并主要是在以农民为代表的下层民众中传经布道,走了所谓“底层路线”。两派隔膜日神,日后终于酿成了著名的“礼仪之争”。 弘毅对将来“自己任内”的这场罗马教廷的礼仪之争其实还是蛮期待的,故而准备借此“刺激”一下汤若望。 “汤老玛法,但贵教经文[1]之中,却从没有出现过什么‘原罪’、‘罪性’等字眼。所以,古文今考,理解不同罢了。我们按下贵教教义不谈,还是说回同安王,可好?” 弘毅所说不错,原罪这个概念并非来自圣经的教导,而是来自4世纪神学家奥古斯丁,就是著名的《忏悔录》的作者。受益于当年总理家宝大人的鼎力推荐,弘毅是通读过的。 弘毅从“文本主义”的角度对汤若望的所谓“原罪论”提出了质疑,一则是为了在汤若望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天主教教义见识,好继续让他对自己保持着强烈的“原始崇拜”,二则也是让惯于“引经据典”的士大夫们,对汤若望不尊经典的言论产生些许怀疑,不要被洗脑。 果然,汤若望再一次对小玄烨惊为天人,乖乖就范“老臣谨受教”一句之后,就老老实实坐下了。本来嘛,让你佐证一下我的论点就可以,你的任务完成了。 同时,闻听汤若望“玄之又玄”的说辞居然被玄烨说破,众位大臣恍然大悟:原来这套论点根本没有出处,看来西人都是不学无术之辈! “由于西人多崇尚人性本恶,而同安王也入西教、学西语,故而对这种论调颇为赞同。时至今日,其对有些‘性恶’之事非但不排斥,甚至还有所秉持!其中最最坚持的,恐怕就是一味逐利、不择手段了!” 弘毅阶段性小结一句,同时满意地看着自始至终崇信“性善”的众人眼中那份惊愕与鄙夷。当然,这种表情是冲着郑芝龙去的。 礼貌归礼貌,“语出惊人”这个法宝还是不能丢! [1]弘毅此处所说“贵教经文”,就是指《圣经》。但明朝末年至清朝初年,西欧天主教传教士重入中国传教期间,在长达130年传教之际,并未见有圣经中文译本出版,只是在他们的中文著作中和供信徒诵读的问答中引用了一部份经文。到19世纪初年,基督教新教传教士才开始著手将整部《圣经》翻译成汉语。最早的中译本《圣经》、并且就叫做“圣经”的,是在1822年才出现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八十四章——政治与文化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PS:祝福马航班级所有乘客、特别是中国人平安回家! 尽管诸如胡世安等老学究,已经默然接受了通过戴明说之口说出的“义利并行”观点,但那有个前提,就是“利从于义”。如果郑芝龙真是如玄烨所言“一味逐利”,甚至“不择手段”,那可就成了倒行逆施! “贝勒爷,如此一来,再用其人,岂非自取其辱?”胡世安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里话,却没有得到所有人的点头力挺。因为众人皆知:小玄烨能这么说,必定会有下文,并且一定是语出惊人的,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见其余众人都是满脸疑惑,却纷纷隐而不发,弘毅知道人家都是碍于自己的皇子身份在等着他解释原委,于是赶紧说道: “胡大人言之有理,玄烨此言也绝非危言耸听,有若干具体事例可以佐证。不过我们对此却不能简单鄙夷,而是应该刨根问底,究其所以。” 这算是一句转圜。至于郑芝龙怎么追逐利益最大化,其实不说也罢:不如此,他当年从哪里来的钱粮去供养一直可谓庞大的海上舰队?又怎么能高薪雇佣黑白黄各色人种的水手为自己拼死效命? “究其所以?如何究其所以?依老臣看来,无非是利欲熏心、不尊圣训罢了。”胡世安始终走不出老学究的思维定势,对“己所不欲”的东西,想当然“勿施于人”,往往只顾一棒子打死。而不问为何如此。 “胡大人,也未必尽然。说同安王重利。还要念及他的籍贯出身。其实闽中重利之人岂止同安王一人?只不过他却有些过于偏执于此罢了。” 弘毅简单一句话,涉及层面一下子从郑芝龙一个人,跳转到整个福建省,这震撼效果有点太大了! “皇二子何出此言?难道闽中士子儒生,也都成了唯利是图之辈不成?别忘了,朱熹就是福建人!”胡世安明显不同意这种说法。 “胡大人莫急。玄烨说福建之人重利,但不曾说他们唯利是图。其实,闽人尤为尊儒重教。这是闽中文化的传统与精髓。” 弘毅现在再也不会对政见不一的人和观点嗤之以鼻,而是层层解析、稳扎稳打。 “上古时代,福建实属荒蛮之地,文明不及。但随着汉人的衣冠南渡,从五代十国和宋朝开始,福建之福州、建州、泉州、兴化等地,文化渐兴、人才辈出。蔡襄、朱熹、柳永等皆为人杰。尤其是到了朱明一朝,福建沿海港口林立、贸易不绝,更成富饶之地,几乎家家航海、户户行商。难能可贵的是,与此同时,闽中父老也推崇孔孟之道。讲求礼教大义,读书人比比皆是。甚至于一家一户之内,父兄子弟,行商逐利的与读书求仕的分工明确,以求互为依仗。” “如此一来。闽中小康人家的书生生计富足、衣食无忧,自然潜心求学。多有成就。别处不论,单说泉州一地,自唐至明,历朝科举计有文进士二千三百余人。其中,唐十六人,五代七人,宋一千四百余人,元三人,明达五百五十二人。就是我朝入关后的三次科举,泉州一地已有十七人金榜高中了!故而,玄烨以为,福建地方士民,定然是推崇‘重名尚义’与‘务实逐利’的‘商儒之道’。” 胡世安默默点头,没再纠缠这件事情。 既然小皇子承认福建出才子,那就好办。毕竟,自从南宋以来,福建可就成为华夏文明的一大根据地。前朝不论,但就顺治九年壬辰科殿试来看,当年取中一甲“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和三甲“赐同进士出身”等各类进士共三百七十九人,而福建籍生员得中进士的足有二十九人,占到全国总数的近一成!若是纵观宋明清三代,福建籍进士更是数不胜数了。关于这一点,曾做过顺治四年丁亥科殿试读卷官的胡世安十分清楚。 胡世安没说话,已经不甘沉沦的李际期,却又一次开口讲话了。 “皇上,皇二子身居宫中,却对闽中风土人文多有垂顾,实在是博学好问啊!臣贺喜皇上得此贵子能臣!” “李大人过奖了,玄烨岂敢担了这博学好问之名?之所以对闽中事物稍有了解,全是借助谈迁谈老先生的传授。”弘毅是在上大学期间读得史料,却必须把功劳让给身边的有识之士。 “哦,原来是谈迁大人所授啊,怪不得如此精准!”李际期若有所指评论一句,也引起了弘毅的留意。 “精准?符献,你是说玄烨方才所说闽人的‘商儒之道’精准吗?如何精准?”皇帝很高兴李际期能主动参与进来,故而发问。 “回皇上的话,臣也是听闻精于此事的旁人议论,故而有此一说。”李际期急忙回禀皇帝的问话。 “哦,何人所说?有何议论?不妨说来听听!” “嗻!臣蒙圣眷,于顺治二年以户部主事升为浙江按察使司佥事,提调学政,臣不才却累受皇恩,后多有升迁,并于顺治十年返京任通政使司左通政。但由此一番历练,与后来任福建提督学道的宋征舆宋大人结识。臣与宋大人又多有诗文切磋,故而结交。” 李际期引出了一位“宋征舆”,弘毅不认识,福临却很高兴的样子。 “是吗?符献与宋征舆相知?哈哈,朕的这位尚宝司卿[1],看来必然也是精通诗文的才士了!”福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到吟诗作画,也好打消一帮子监察御史参劾两人“私结党羽”的念头。 “皇上错爱,臣的诗文比起宋征舆。可谓天壤之别。宋大人久负诗名,前明之时就与同乡陈子龙、李雯并称云间三子[2]了。”李际期自然少不了客气。这反而引起爱好诗词的皇帝浓厚兴趣。 “哈哈。云间词派,朕也听说过。李雯,朕是知道的,睿亲王的《致史阁部》[3],不就是出自他的手笔吗?可惜他顺治四年丁忧期满,却病故于返京路上,朕亲政之后竟不能当面讨教,殊为可惜。”福临再一次展示他的爱才心切。让一班汉臣颇为受用。 “至于陈子龙嘛,却是个人物。朕以为,词作自元代开始衰微,到明代就更加凋零了。以陈子龙为首的云间派致力为词,勤苦唱和,使得词艺如获新生!陈子龙论词崇尚南唐李璟、李煜以及花间词[4]名家、北宋秦观、周邦彦等人,风流婉丽。蕴藉极深,可谓词之中兴肱骨!”福临意犹未尽,点评起所谓“云间词派”代表人物陈子龙来。 “皇上,陈子龙虽有才气,却依附南明伪政,不知大势、不顺天意。被我大兵擒获之后死心不改,投水自尽,咎由自取!此人不足道!”觉罗巴哈纳闻听皇帝又在大肆“慕汉”,若是传到慈宁宫那里,他这样的老臣少不了被波及一番。于是急忙出来提醒。 “哈哈,巴哈纳何必与一个死人争勇斗狠?他不降。的确不识时务。但,他有才,却是毋庸讳言!说来也是殊为可惜呀,朕那时尚未亲政,否则,唉……”福临不以为意,居然表达了政治与文艺脱钩的观点立场! “皇上圣明!国政大策与诗词文学,两者可并行不悖,臣……”李际期一个激动,就准备说什么。 难怪他激动,云间三子中,陈子龙自尽,李雯和宋征舆却都和他李际期一样,最终选择了归降清廷。但这些汉族文人委身大清之后,却始终迈不过华夷之辨这道坎。 就拿李雯来说,作为一个明朝的秀才,却在故朝覆灭不久,就在当时被汉人称为夷族的清廷作了官,这无论是从他自小所接受的儒家“忠君报国”的传统教育的角度来看,还是从他自身的良知上来说,这种悖离与背叛都不能不是一个异常沉重的精神负担。所以,他诗歌创作的重要主题之一就是抒写身处乱世的抑郁和失节仕清的愧疚。他的作品中,处处都是自责自怨的诗句,处处都显现出一种压抑沉痛的负罪感,同时也处处洋溢着对故国的思恋与怀念之情。 “好,改日朕定然要和这云间诗派的扛鼎之人切磋讨教一番。不过今日,符献还是先说正事。”福临却没有给李际期继续这个敏感话题的机会! 表面上看,福临的确是个爱岗敬业的好皇帝,没有因为自己的“一己私利”影响会议进程。深层次的原因,福临是在打断李际期想要表述的心情,以免成为多数满臣和部分汉臣攻击的目标。 “臣,遵旨。”李际期无奈将那句到了嘴边的话,再次吞回肚子里,开始说正题。 李际期那句话不说,一旁的弘毅也知道,而且还确信福临也是赞同的。什么话?大体应该是—— 若我大清上下皆似皇上一般,一力推崇儒学汉化,最好是“化满入汉”,则天下大定指日可待!一班前明遗民,盼的就是这个…… 听着耳熟吗?典型的夷夏之辩!是的,陈名夏就是死在这句话上,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死在这句话被以慈宁宫为首的满洲集团所憎恨的原因上!年轻的福临万般无奈,又恼怒于陈名夏极力撺掇的汉臣党争,才不得不杀死了自己尤为器重的不二才子! 政治与文化,如何会分得开呢!弘毅暗自叹息…… 【拙作首发在起点的网文,读者少的可怜,但各家盗版网站却贴的不少,流失了不少读者,这种文化氛围怎么能行?咱们中国人在很多事情上叫嚣得很厉害,但往往到了关键时刻就都song了,可悲可叹呀!】 [1]尚宝司卿,正五品。明官署名。西吴(明朝前身)元年(1367),设尚宝司。掌宝玺、符牌、印章。设卿一人,正五品,少卿一人、从五品,司丞三人、正六品。初以侍从儒臣、勋卫领卿,勋卫大臣子弟奉旨始得补丞。后常以恩荫寄禄,无常员。迁都北京后,尚宝司称外尚宝司,南京亦仍设尚宝司卿一人,而实已无宝可掌。凡需用宝玺时,外尚宝司用揭贴赴宦官尚宝监请旨,至宫内女官尚宝司领取,外尚宝司用宝时,宦官监视,用毕,由宦官缴进。 [2]云间诗派或称云间派,是明末清初的一个文学流派,以陈子龙为首,同郡的李雯、宋征舆则同声相和,号称“云间三子”。云间诗派是明代诗学第三次重要的诗歌复古运动,与前七子、后七子并称“风雅三嬗”。陈子龙是明末爱国诗人,师法黄道周,擅长诗文,与钱谦益、吴梅村齐名。崇祯初年,陈子龙、夏允彝、徐孚远、彭宾、杜麟征?、周立勋六人组成文社畿社。崇祯十年(1637年)丁丑科进士,选得广东惠州府司理。官至南京兵科给事中。福王于南京称帝,子龙上防守要策,请召还故尚书郑三俊,不听,明年二月,乞终养去。后曾出家,法名信衷。屡次起兵抗清,后结太湖义军,图谋起事,最终兵败逃亡。夏之旭自杀后,陈子龙到密友侯岐曾的仆人刘驯家里躲避,又逃至其婿昆山顾天逵兄弟处。不久在吴县潭山顾天逵祖墓被操江都御史陈锦所逮捕,永历元年(清顺治四年,1647年)6月15日夜间,在登船前往南京的途中穿过跨塘桥时,陈子龙挣断镣铐,投河自杀死,被割下首级,抛尸河中。陈子龙的学生们捞其遗体,将其安葬于陈氏坟地。清乾隆间追谥忠裕。李雯(1608年-1647年),字舒章,上海松江人,词人。刻苦读书,早年为复社主盟,与陈子龙、宋征舆并称云间三子,和彭宾、夏允彝、周立勋、徐孚远等人以诗文唱和。李雯对柳如是用情极深。崇祯十五年(1642年)举人。明亡后仕清,龚鼎孳尝疏荐雯,称为文妙当世。相传多尔衮的《摄政王致史可法书》劝降书,出自于李雯手笔。顺治三年(1646年)南归葬父,不久病死。著有《云间三子新诗合稿》等等。 [3]《致史阁部》即通俗而言的《多尔衮致史可法书》。 [4]“花间词”是一种早期的词,从它的来源《花间集》得名。一般说来,词以长短分类:“慢词”最长,自九十至二百多字,故亦称“长调”;自五十九至九十字为“中调”,五十九字以内为“小令”。《花间集》所收,只有小令和中调而没有长调慢词。这倒并不是选者对小令有偏好,故摒弃慢词而不录,实在因为自晚唐至五代(甚至在北宋初年)慢词还没有发展出来。另外一个早期选集《尊前集》也是如此,只收小令和中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八十五章——芝龙文化源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既然说到了文化的巨大作用,偏偏皇帝又制止了自己,李际期无奈继续前面“闽中风土人文”的话题,好在并未离开“文化”范畴多远,也算是对自己的些许安慰。 “皇上,宋征舆任职福建提督学道多年,故而对闽中人文多有了解。据他说,福建,尤其是同安王原籍闽南一代,经宋明两朝五百年‘以文化之’,其教化风貌已自成一派。” “哦?如何自成一派?”看得出来,福临对此很感兴趣。 更感兴趣的是弘毅,他想好好听听,李际期是如何附议自己关于闽中士子民人“推崇‘重名尚义’与‘务实逐利’的‘商儒之道’”的观点的。论证好这个观点,就可以说明对于郑芝龙,用在哪里,防在何处了。 “皇上,闽南文化自成一派,有五处‘并行不悖’可查。” “一者,‘远儒’与‘崇儒’并行不悖。此乃闽南地处偏僻所致。两宋以前的福建,相对于中原腹地,实在是未臻开化的蛮荒之地,闽越之人又多出海谋生,不事稼穑,缺少礼教。两宋以来,福建的礼教逐渐兴起,积数代传衍而至朱熹,福建从‘远儒’的蛮荒之地变成‘崇儒’的理学之乡。朱熹过化闽南,以泉州收获最丰,极口赞誉泉郡人文鼎盛,说:‘此地古称佛国,满街都是圣人’,由此可见一斑。” 李际期的第一条恰好应和弘毅所说的“郑芝龙虽为海贼,却知书达礼”! “二者,‘安土重迁’与‘背井离乡’不悖。” “农耕稼穑尤重安土,闽南使然。但其域内地薄,物产匮乏,民人不能自足,久而久之,动辄迁徙之风兴盛,又以海渡南洋为最。前明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佛郎机人于吕宋冤杀华民两万余,多为闽中侨民。” 李际期突然说到了西班牙人对马尼拉华人的第一次大屠杀,弘毅心中一紧,急忙煞有介事的插话道: “两万华民之巨?” “皇二子,此事不差。”李际期点头称是,却毫无怜悯之意。 “故明朝廷如何能坐视不理?”小玄烨明知故问,一脸惊愕! “皇二子有所不知。”此时说话的却是胡世安。 “前明朝廷对这件事的处置。却是颇为有礼有节的。臣奉旨编修《明史》而知:前明万历三十二年十二月,议上,帝曰:‘嶷(张嶷[1])等欺诳朝廷,生衅海外,致二万商民尽膏锋刃,损威辱国。死有余辜,即枭首传示海上。吕宋酋擅杀商民,抚按官议罪以闻。’”胡世安背诵了一段史料,接着说: “据此看来,万历帝既指明了那些擅自出海的刁民死有余辜,又斥责了佛郎机人擅杀商民,可谓恰到好处。” 恰到好处?你奶奶个熊呀!——弘毅正要反驳。却听到福临插话: “如此说来,万历还算体恤那些刁民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认可。 弘毅无语了!两万华人的生命就这么不值钱?你们就这么冷漠?迫于形势,弘毅没办法像以往一样把会议转入这个冰冷的话题,但却打定主意,后面找个机会一定要扭转福临和朝局的观点! “李大人,玄烨无礼了。您请!”弘毅提示李际期继续。 “际期谢过皇二子。闽南民人远逸海外,多是经商贸易。但‘安土重迁’则化为远离故土的他们对‘敬祖认宗’的看重。尤以海外华民家资充盈之后,往往还要远涉重洋返回故里,祭祖认宗,修谱续世为盛。” 这一条正好也对应了郑芝龙“背井离乡”,最终却要“荣归故里”的行为,弘毅带头首肯。 “臣所言之三者,乃是‘任劳任怨’与‘冒险犯难’的并行不悖。” “中原移民南入福建而抵闽南。由地力颇丰的良田而至末臻开发的蛮荒,须坚韧勇毅、勤俭拼搏才能立足。但其地民风尚在教化不足、法令不行,闽南之人逐渐养成了好逞‘一已之勇’的性情,久而久之。其民风日益强捍。而法令不行,可供逐利谋私者钻营。” 太好了,这一条再次对应郑芝龙敢于在海上和老东家荷兰人“以硬碰硬”! “四者,乃是‘文化守成’与‘兼容包蓄’的并行不悖。” “闽南濒海。宋元开始,迄及我朝,西人纷至沓来,闽人过番南洋,故而孔孟之道与西人诸学多有交汇折冲。但闽南文教仍以中华文明为根基,只是将西来异质包容兼蓄罢了。” 这一条说明了郑芝龙皈依西教并非“数典忘祖”,而是大势所趋,颇被汤若望受用,他于是一反常态,率先点头。 作为耶稣会教士,“上层路线”就是要在尊重中华固有文明的前提下,寄希望于西方文明、特别是宗教文化潜移默化地融入到中华之中,成为中华文化的一部分而确保其生存。这一点,与方济各会截然不同,所以才能被明清两代朝廷所允许和接纳。 “五者,‘重名尚义’与‘务实逐利’并行不悖,恰恰就是皇二子适才所言的‘商儒之道’。”李际期也不搭理台阶上汤若望的欢喜,继续说着自己的。 “只是,臣以为,闽南民人向以肝胆尚义、待人以信、慷慨乐施、好打不平为荣,此乃儒家君子之风与侠义精神的衍化。此风也延及舍本逐末、无商不奸、无奸不富的为商之道。然而与此有别的是,闽南商风受儒学教化颇深,寻求‘以义化利’,海商获利之后,往往以乐善好施、回报乡梓来使义利—致。下臣以为,此处正是皇二子所言的‘商儒之道’,不知对否?” “有才”的李际期最后归结到小玄烨提出的观点上来,可谓用心良苦! “李大人高才!玄烨钦佩之至!”弘毅赶紧道谢。李际期这番言论,可以说是把郑芝龙所有行为的背后,那些深层次的文化渊源和根基给“摘吧”干净了,可谓“洗尽铅华呈素姿”! “皇二子错爱,此乃宋征舆大人所论,下臣只是转述而已。”李际期客气。 “哈哈。宋征舆论及精辟,李符献言及详尽,皆是朕的干臣啊!”福临也凑热闹,表扬一下这段时间表现颇为“积极”的好属下。 “微臣愧不敢当。若皇上和各位大人对这五条尚可认同,则微臣以为,一般民人士子以为不可并行的观点,却可以在闽南人士中并行不悖。故而。同为闽南人的同安王,其所作所为就顺理成章了。”李际期不忘力挺小玄烨。 “哈哈,玄烨,你以为如何?”福临乐观其成,诸位大臣也都以为可以接受这番文化剖析的过程。 “儿臣谢皇阿玛成全,谢李大人鼎力。谢诸位大人高义!”弘毅也是喜不自禁。 “谢从何来?”福临追问。 “回皇阿玛的话,有了李大人所说的五处并行不悖,诸位大人若是认可,那我们就可以理解同安王当年‘不择手段、一味逐利’之背后隐情。” “详说!” “嗻!以玄烨看来,这背后的隐情,就是他儒商之道的根本。逐利为用,谋名为实!可见其即使沦为海贼之时。也是心志颇大,想要谋取功名、光宗耀祖!” 有了皇帝给自己营造的保密氛围,加之李际期文化层面的诠释,弘毅就可以层层剖析郑芝龙不可告人的内心世界了。 “天启六年(1626年)三月,郑芝龙率部进攻漳浦。其连舯浮海,自龙井登岸,袭击漳浦镇,杀死守将。进泊金门、厦门,公然竖旗募兵。当时,福建地区正逢饥荒,大批饥民和失业游民投入郑军,十天之内,投奔众以至数千人。对于富民,郑芝龙则强迫他们出资助饷。称做报水。与一般匪盗不同,芝龙约束所部,不得扰害平民,不许掳掠妇女。焚毁房屋。由于郑氏船队控制了海路,而福建陆路全为山区,粮草转运又只得仰仗海运,结果官府派来的海上运粮船非但不能进入福建,反而都落入他的手里。” “如此一来,福建沿海粮食吃紧,粮价一日三涨,早就赚得盆满钵满的郑芝龙却在此时放粮以笼络人心,同时还将当地奸商的囤粮没收放出,民众投入郑芝龙麾下的求食者就越来越多。” 弘毅一口气讲完这件事,下面的戴明说急忙跟着补充道: “同安王果然志向不小,懂得收拢人心。” “正是。但他却并非心怀二志,而是想拥兵以自重,在故明朝廷那里取得一官半职。”玄烨急忙匡正一下“好心人”戴明说的论点,免得别人讲郑芝龙看成是想要“得天下”的叛逆。 “后来同安王叛走泉州,其兵势虽胜,所到之处却禁止部下劫掠,放还俘获明军将领,对被打败的官军也并不追击。对此,当时明廷官府中的有识之士看得非常清楚,泉州知府王猷就说:‘芝龙之势如此,而不追、不杀、不焚掠,似有归罪之萌。今剿难立灭,抚或可行。不若遣人往谕,退舟海外,仍许立功赎罪,有功之日,优以爵秩。’兴泉道邓良知听从了王猷的建议,派人向郑芝龙表达了招抚的意思。” 弘毅用后面的史实来佐证自己的观点。 “同安王并非想要孤立海外、自立为王,也不是一般以攫取财货为愿的海商,他有着更大抱负,因而也更善于收拢人心吸引入才。当年明廷为打击郑芝龙,在福建沿海地区,实行米禁,郑芝龙则把此做为扩大势力的机会。故明工部右侍郎兼户部侍郎董应举就批评明朝朝廷说:‘岂非驱吾民与之耶!彼以恤贫诱人,我以禁粟驱民,此芝龙诸贼所鼓掌而笑也”。‘我弃之彼收之,我驱之,彼用之。我兵非兵,船非船、将非将,彼善用我人,取我船,掳我将,乘我遏粟饥荒而以济贫为名,故归之如流水。’” “哈哈,同安王当年果然好计略呀!”闻听前明朝堂被郑芝龙弄得顾此失彼,福临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不过明廷先授其守备之职,后来也不过是个福建总兵官、署都督同知。依朕看来,还嫌太过谨慎了。”福临想起自己对郑芝龙的重用和现在取得的效果,所以拿出来比对。 “皇阿玛圣明,一语直击此中要害。前明不敢大用同安王,实在是因为掌控不住此人!”弘毅急忙借这个机会好好表扬一下青年皇帝,也好给自己下面的论调铺路。 “掌控不住?他们岂能掌控得住!”福临志得意满。 “皇阿玛所言正是。郑芝龙改头换面成为明朝的官员,但他的水师却并没有被朝廷收编,依旧呼啸海上,势力反而从此得以扩大。直到我大清入关之前,郑家的舰队仍然能盘踞海滨,近海州县百姓仍然被要求报水如故。同时,郑芝龙还以官军的名义放手歼灭在海上敢于与之作对争胜的其他势力。他对明廷许诺的‘所有福建以及浙、粤海上诸盗,一力担当平靖’,也就成为名正言顺的事了。” 弘毅说完这段,就眨着眼看着皇帝。 “哦?玄烨,这么说来,若是朕也将其放归海上,岂不也成了作茧自缚的崇祯?你可要把话说透!”福临故作不解,却是希望玄烨尽快打消诸位臣工的顾虑。 “皇阿玛,前明落得如此下场,恰恰是因为他们没有对当年的郑芝龙‘用而疑之’,只是安于招抚,以为一劳永逸。” “所谓‘疑’,乃需详查尽知所用之人,而后识其才能,知其顽疾。但有所疑,却不可不有所‘防’。务必防止他丧失大义、自绝天下、自寻短路,但却不是舍弃不用,如崇祯舍弃袁崇焕;也不可排挤诋毁,如当年闽中士大夫排斥郑芝龙。” 终于,终于等到这个解释用而疑之的机会了,各位大人,你们等的辛苦了! 【继续祈祷马航失联客机平安归来!!!!!!!!】 [1]张嶷,大概是明代一个下南洋谋生的所谓“奸民”。《明史》有载:(万历二十一年之后,)其时矿税使者四出,奸宄蜂起言利,有阎应龙、张嶷者,言吕宋机易山素产金银,采之,岁可得金十万两、银三十万两,以三十年七月诣阙奏闻,帝即纳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八十六章——四用并三疑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上来先恬不知耻求满赞吧,谢谢各位了!】 其实,任何一个朝代,君主对臣子的绝对信任都是不应该存在的。纵观数千年历史,只有对君主绝对忠诚的臣子层出不穷,却没有对臣子绝对信任的君主可以长治久安。这在“家天下”的时代,不言自明。 福临虽然坚持“用人不疑”,却绝不能以为他就真的笃信这一套。皇帝越是深明大义,越应该准确理解其深刻用意:满清入关不久,天下未靖,对于汉臣,无论在旗在民,都要极力拉拢,才能确保满洲统治。有一组数据可以佐证收服汉臣的重要性—— 顺治年间,全国所有地方总督一级官员,汉人占了百分之百!其中汉军八成,汉民两成。到了州府这一级,汉人官员仍然占了百分之百!只不过汉民占了八成,而汉军就降为两成。也就是说,无论满蒙,在地方政权之中,占据一把手位置的数字,是一个响当当的“零”! 推而广之,结合清初顺治年间的遗民东北政策,其时即使是在关外,除了盛京附近业已形成的旗民格局之外,广袤的东北大地,几乎所有的郡县、乡村,都是汉臣当家! 福临如果不一而再再而三得对汉臣表示完全信赖,就需要对全国的地方官进行大换血。而这一点,在当时根本做不到!即使是整天介说对汉臣完全信赖,好些个前明遗臣,不还是像李际期、李雯一样,冷不丁就发觉自己成了皇汉的汉奸一般,瞬间心灰意冷,自甘堕落? 所以,表面文章必须做。只不过,私下里对汉臣,特别是手握大权的汉臣做一些监控与防备却是必要的。中央层面的六部满汉分列。地方驻军八旗的监视,都是重要的布局。 但弘毅为什么还要罗哩罗嗦、喋喋不休,非要在“用而疑之”这个“浅显”的道理上纠缠不休呢?问题的根源还是郑芝龙此人的与众不同! 郑芝龙在弘毅的历史观中,是一个另类。最为关键的,是他较早接受了西方的重商主义思潮影响,大兴海上贸易;同时,他还是一个典型的中国人。有着扬名立万、永载史册的精神追求;说到底,他还是一个汉人,又不可能死心塌地真得效忠入关不久的满清政权。这三点结合在一起,弘毅决定在自己的十七世纪中叶历史中,给他更大的发挥舞台,用他的行动。去开拓一片中华文明本应有可做选项的一条新路。至于是什么新路,当然不能向满洲皇帝合盘托出! 现在,弘毅的首要任务,是好好阐述对郑芝龙“如何用”和“如何防”的问题! “用而疑之,疑而防之?对同安王此策,玄烨如何规划?”福临总结了一下儿子的言论,故意增加了“对同安王”这几个字眼并加以强调。是为了尽量大小汉臣的鼓励和忌惮。 “皇阿玛,儿臣以为,用者在四处。”弘毅准备简短作答,一方言多有失。 “一者,用其‘尤善海商’之能于海路官家商队,以广取厚利,贴补府库、充盈军资、体恤民生;二者,用其‘崇儒安土’、之愿于陆上郑氏家族。令他满门光宗耀祖,以安定东南,使其子郑森等人感念皇恩、永不‘反朝’;三者,用其‘冒险犯难’之性于提领东南水师,以提带将士水性战技,进而拓海自强,保我大清领海属海安定;四者。用其‘兼容包蓄’之心于钳制红毛西人,许其父助子业以豢养郑氏兵力,图谋早日收复台湾。” “嗯,不错。诸位爱卿有何见解?”福临很是赞同。同时征求大家意见。 “奴才以为,贝勒爷这四用恰到好处,皆为两策!”兵部尚书噶达浑急忙赞同。这四条下来,有了军资不说,还能顺道让郑芝龙给他提炼水师,何乐而不为? “奴才附议!”诸位满臣都是趋之若鹜,纷纷赞同。打仗也好,行商也罢,只要是让满洲大兵不必白白亡故,就是好事。 “臣等附议!”汉臣或许更看重“安定东南”、“壮大郑氏”这两条,至少可以让皇汉血脉得以延续,东南民人得以休养生息。 “老臣赞同贝勒爷所言!”汤若望也积极响应了。他看中的,是最后收回台湾!只要是让荷兰人滚回欧洲去,把南洋贸易再送回自己的“金主”葡萄牙、西班牙手中,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好,可行!”福临先恩准此议,接着追问:“又如何疑之?” “回皇阿玛的话。对同安王之疑,诚如李际期李大人所言,万万不可对其‘尽忠事主’一事有所疑惑,否则只能是自折臂膀。朝廷所疑,应是其闽南民人所共有本性在开海行商一事上的映射。” “嗯,有理。可疑在何处呢?”福临一点就透,再也不管有些老古董的懵懵懂懂、不明就里。 “儿臣以为,需疑在三处。”弘毅很佩服青年皇帝的领悟能力。 “一者,疑其裹挟大清官船商队以为自有。二者,疑其隐瞒重利以求中饱私囊。三者,疑其反哺郑森兵勇而后不可收拾。”弘毅言简意赅,却将这三处疑虑说得触目惊心、发人深省。 “嗯,此三处同安王未必不会心怀觊觎呀!”福临如梦初醒一般,使劲皱着眉头,深以为意。 “皇上,贝勒爷所言句句在理!如此一来,岂不是养虎为患?”说这话的,是年近半百的内大臣、老战将吴拜。 “吴拜莫急,玄烨既然点题,自有对策。是吧,我的二阿哥?” 福临虽是重视,却安步当车一般不急不躁,充分展示了对小儿子的信任和器重。这一表现,让刚才那些以为小贝勒爷已经“失宠”的满汉大臣们忍不住庆幸自己没有太早就表现得世态炎凉!吴拜也不得不乖乖退回本位。 “谢皇阿玛信任!儿臣的确有些想法,请皇阿玛和各位大人斧正。”弘毅信心满怀,但还是要继续谦虚。 “若朕没猜错,你是要说如何‘疑而防之’的‘防’了!”福临笑着接话。 “皇阿玛圣明!儿臣以为,对同安王,可早作三防,但不可令其察觉而心生龃龉。” “讲!” “嗻!一者。防其账目不清,中饱私囊。”弘毅言之凿凿。 “同安王难道会见利忘义不成?”福临可能感觉如此提防有些过了。 “皇阿玛,据传言,当年同安王义父李旦,曾托其将万两黄金转交给惠安老家的妻子,可郑芝龙却偷偷将其据为己有,并用之招募壮士、扩充力量。其举动虽为扬名海上。可毕竟失之大义啊!”弘毅早有准备,说出一个估计所有人都不会真的愿意考证真伪的故事。 只有一个人上了心,果然还是李际期!为何?因为这则郑芝龙的轶事,是被黄宗羲在《赐姓始末》中记载了的,而黄宗羲和顾炎武、王夫之一样,同为明末清初著名思想家。世称“三大儒”!小玄烨再一次引用三大儒所言,这就让李际期更加笃信了小爷的“政治立场”! “哦,若果有此事,还真是不得不防了。可如何防?”福临若有所悟。 “既然是官商船队,则请户部派干吏三员登船随行,不问贸易始末,专做簿册一事。以核查往来明细,明了获利多寡。”弘毅娓娓道来。 “为何是三人?”户部满尚书觉罗郎球不解问道。 “三人之间也需互相监督,以防沆瀣一气。觉罗大人难道不怕同安王的黄白之物贪腐了你那三员干吏的忠心?”福临笑着回应。 “贝勒爷高见!奴才佩服!”觉罗郎球真心敬佩,躬身退下。 “不仅如此,还需明定,三人每半年轮换其中一人,一年半就要复始更新。”弘毅搜肠刮肚回忆着后世的种种审计监察制度。 “这又为何?”福临不明所以。 “皇阿玛,同安王擅长交际。此举是防止天长日久,朝廷委派之人却做了同安王的内应。一年半一轮换,新老交替,同安王来不及一一拉拢。” “哈哈哈,妙极。”福临恍然大悟。 “但为防止同安王起疑,朝廷应明定航海获利的分成比例。一来让其获利以安稳其心,二来掌控其行商获利底细。”弘毅继续深入。 “分成比例?”户部汉尚书戴明说是真不明白。故而发问。毕竟,这是他的业务范围,满尚书郎球可以不问,自己若是不懂不问。最后遭罪的还是自己这个做具体事情的。 “就是将每次往来获利,均分十份,官家打造船队,自然占了大头。同安王招募水手、率船海上也着实辛苦,总不能对其太过吝啬。玄烨以为,官家占六,芝龙取三,余了一成,充当水手贴补。”弘毅试探以对。 “哦,下臣明白了,这就是让同安王顶生意罢了!贝勒爷果然高策!”戴明月恍然大悟,高声赞叹。 这下轮到弘毅莫名其妙了!什么是“顶生意”呢?好在戴明说如今对小皇子是十分伤心,立即看出端倪,急忙解释。 “贝勒爷所说比例分成,民间商贾也有使用。最具实用的,就是顶生意。东家出资为银股,掌柜和伙计以人力入股,是为身股,俗称顶生意。身股与银股相对应,都可同等分红。掌柜和伙计往往因此而趋之若鹜!哈哈” 戴明说真是个人才,对一般儒生士子所不齿的经商之道也能信手拈来!弘毅本想阿谀一番,却发现几位汉臣都对这个“满口言利”的尚书大人一脸鄙夷,只好作罢。 “玄烨受教!”一笔带过吧。 “好,同安王获利也不在少,此策可行。”福临拍板准奏。 “谢皇阿玛。这二防,防其只手遮天,尾大不掉。”弘毅赶紧往下说。 “详说。”此时的福临十分期待小儿子的种种高论。 “嗻。官船商队航行海上,没有如当年同安王一般的水师护航,则形同鱼肉、任人宰割。故而,必须有一只强悍水师护持左右。况且海上风云变幻莫测,商船与水师需听从一人号令,不可貌合神离、各自为伍。由此说来,同安王就应是官家商船与护航水师的最高长官一般。”弘毅先说武装船队的重要性和统一性。 “言之有理!”福临评定一句,是为了不让他人打扰玄烨思路,继而又耐心聆听。 “护航之责,我大清福建、广东两处的东南水师责无旁贷。但其战力不强,却不能尽数交由同安王调教。可从八旗水师中抽调勇猛之士,更要选派得力干将充任水师统领,虽然听命于同安王,却仅仅是在行军作战之时。此人满汉可以不论,却必须忠心不二。而且,朝廷还要明定:船行,听命于同安王;靠泊,则唯朝廷之命而是从。也就是说,停船靠港之时,朝廷一纸令下,来去皆不由同安王做主!” “哈哈,好计策!”福临似乎是到了言听计从的程度了。 “皇上,此策甚好。不过,船行海上,朝廷有令,如何送达?”统兵作战日久的明安达礼出于公心,谨慎发问。 “这……有理。玄烨如何以对?”福临经此提醒,认真起来。 “明堂高见!”弘毅由衷佩服的施礼感谢,感谢明安达礼的聪明,让自己得以施展拳脚! “玄烨以为,若要军令通达,需早日勘定几处水师基地!” 怎么样?中国海军远海基地始创于大清顺治年间,各位皇汉以为如何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八十七章——水师定基地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明安达礼出于军人本色,对朝廷军令如何及时送达在外水师一事,提出了疑问。没有电报的时代,这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除了一个可以稍作补偿的办法! “水师基地?”福临对这个新词表示十分不理解。 “皇阿玛,儿臣信口而作此词。其实就是水师驻扎之地。”弘毅急忙解释,现在可不能在细枝末节上得罪皇帝,得不偿失。 “哈哈,幼童顽皮,既然驻扎之所就可言明,为何还要另辟蹊径、弄巧成拙?”福临善意批评儿子一句,免得别人代劳。 “皇阿玛,儿臣独创此基地一词,实在是有情可原呢!” “有情可原?哈哈,好,准你自圆其说!” “谢皇阿玛!不过儿臣先有一问,请教诸位大人:中国航海之远,推何人为最?”弘毅主动看着那些汉臣,鼓励他们回答这个十分简单的问题。 未曾想,几位汉臣却都低头不语,还时不时偷偷观察皇帝的表情。这可是弘毅没有料到的事情!就在几乎冷场的时候,还是学士折库讷出来解了围。 “奴才愿答贝勒爷。此人乃是前明宦官,原姓马名和,小名三宝,曾七下西洋。在前明靖难之变中,马和为燕王朱棣立下战功。永乐二年(1404年),明成祖朱棣在南京御书‘郑’字赐姓马和,以彰其战功,并升为内官监太监,官至四品。史遂称‘郑和’[1]。”折库讷一边说,一边故意抬头找了找皇帝背后的那个人。 原来如此!弘毅对汉臣的集体表现恍然大悟——郑和是太监,吴良辅也是太监,郑和高官得坐,吴良辅位置也不低。但有一条,明朝太监势大,本朝有中和殿那块“太监不得干政”的铁牌!说郑和功绩,万一触动了皇帝哪个不如意…… 弘毅也赶紧观察福临的表情。还好,没有什么异样,这才继续说道: “谢过折大人。郑和七下西洋,如果每次都临时停靠以求给养,岂不是颇费周折,况且也难以求得周全。一旦水尽粮绝,功亏一篑。” “哦?有理。郑三宝如何应对,诸位汉臣尽可畅所欲言,不必介怀其阉侍身份。”福临果然不以为意。 “臣启奏皇上,前明史料有载,郑三宝七下西洋,途中多设‘官厂’。厂外立排栅,内设仓库,贮藏钱粮,集中货物,以备整理转运,以资船队前进补给。此事记于前明马欢所著《瀛涯胜览》一书,马欢本人也曾随三宝太监三下西洋。臣以为其言不虚。”刘昌识得圣意,及时启奏。 “刘大人好博闻!玄烨敢问,这官厂所设几多?各在何处?”不等福临评判,弘毅赶紧按照自己的既定思路加以引导。 “这个……下臣孤陋,只知在满刺加【今马来西亚马六甲三宝山附近】及苏门答刺【今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岛北部洛克肖马韦附近】的近海岛屿上各有一所。其他未考。下臣惭愧。” 刘昌一下子紧张起来:小贝勒爷有多厉害、多得宠,现在大伙儿都是心知肚明。刚才静想着迎奉皇上那一问了,忘了后面还有小玄烨这只“黄雀”! “刘大人过谦了,玄烨实在是有所不知。故而发问。刘大人所言,玄烨谨受教!”历史已经证明,人家刘昌回答的很正确。不再理会刘昌的一身冷汗,弘毅继续说道: “有此两处官厂,郑和才能往来自如。我大清官船、水师,现如今虽然不会似他一般西出大洋,但仅在东南沿海一带逡巡。是绝不可能与红毛西人一决高下的!” “贝勒爷言之有理!那荷兰红毛之所以能够纵横海上、无视天朝,就是因为他们占据了台湾一隅以为基地!”身为“红毛西人”之一的汤若望,急不可耐出来力挺玄烨。 “怎么汤玛法也用了这个‘基地’一词了?哈哈。”福临有些好笑,但心中却十分清楚洋老头为何如此急切。 “皇上。恕臣冒昧,不过贝勒爷这‘基地’一词,却和臣的祖籍泰西之地语言有异曲同工之妙!”汤若望有些激动的说。 “贝丝。”弘毅故意脱口而出! “贝勒爷英明!正是这个Base!”自然,汤老头再一次对弘毅敬若“天使”! “你们两个谁来给朕解说一二?”福临有点不悦,自己傻乎乎光看着这一老一少你来我往的,很不爽! “皇上,基者,根基也。船行海上,淡水粮食无从谈起,必须取之陆上,是为地。作为根基的陆地,就是基地。西人红毛敢于劫掠大清领海属海,就是因为他们在台湾、吕宋多处广设基地,以为补充水粮和水手兵士之用。不仅如此,海面一旦有警,几处基地还可以往来通传,互为引援,故而固若金汤。”汤若望按照自己的理解说了一通,倒还比较符合弘毅的想法。 “皇阿玛,汤老玛法所言不差。驻扎者,以常驻扎营为要,有警则出,无事则守。而西人之基地,则是以之为根基,海船四出而动,广行海上。给养将无则于四处收拢归一,有警事则集中于一处,合力攻战。此乃‘驻扎之所’与‘基地’的最大不同。”弘毅补充了关键一点。 “哦?怪不得西人往来无虞,原来并非取守势,而是四出而动!”福临阐发的很正确! “皇阿玛圣明!不仅如此,一处基地算不得什么,关键所在,要在航海行经各地分设基地,以为引援。”基地不能有一处,而是根据作战任务灵活设置! “嗯,如此说来,要让同安王纵横海上,需要几处基地?”福临算是认可了基地这个基本概念了。 “儿臣以为,可分近、中、远三论。现如今若只是东出贸易朝鲜、倭国,则首要设于一处。” “设在何处?”福临追问。 “台湾北部。”弘毅脱口而出! “可那里不是被荷兰红毛占据了吗?” “皇上,荷兰人占据的只是台湾南部,其人力物力皆有限制,台湾北部尚不能及。更何况,北部历来是同安王的发家之处!”汤若望眼瞅着利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也变得有些兴奋。 “嗯……”福临犹豫。说到底,他还不想和荷兰人轻起战端,但台湾就那么大小,一南一北的,总归就怕擦枪走火! “皇阿玛,此为近论。中论,官船出漳州而取道台湾北部。可北上去倭国,继而往北,可就离着‘黑江嘴顶’不远了……”弘毅添油加醋,一句满语“黑江嘴顶”却一下子点醒了福临! 黑江嘴顶?对呀,库叶!【今库页岛,罗刹伪称“萨哈林岛”!奶奶的!】一旦船队顺着黑水河【黑龙江】逆流而上。可就离着阿尔巴津城不远了!北伐罗刹,粮草转运也就有了路子了! “好,此事兵部可周详摆布,再报朕定夺!”福临打定了主意。 “嗻!”兵部尚书噶达浑和李际期急忙领旨。 “玄烨,远论为何?”福临没忘这个茬。 “仿效故明,步步为营,待台湾平定之后。先后在吕宋、苏门答刺及满刺加三处设立基地,以为我大清属海之门户!”弘毅语气坚定,因为心中想起了万历年间菲律宾岛上的数次华人遭屠杀,更想起了南中国海版图上那一个个刺眼的、被藩邦占据的、我们中国的、自古以来就是固有领土的礁盘和岛屿! “嗯……”福临没有定见。 “皇阿玛,此为远论,详议为时尚早……”唉,功劳还要放在我的康熙朝为好吧! “也罢,近、中二论。可行!”福临没了难题,果断定夺! “吾皇圣明!”群臣拜贺。 “玄烨,既然设了水师基地,又如何二防同安王呢?”福临作为会议主持人,实在是尽职尽责! “回皇阿玛的话,台北基地一成,则我大清水师航行路线无非就是漳州、台北和朝鲜、倭国之港口。漳州距离台湾一日海路。朝鲜釜山距登州府之胶州也不过一两日海路。朝廷有令,委派专船往行送达即可。水师一入港,皇命已致!再者说,朝廷随时可以更换水师将领。只需将委任之人提前送至船队航线上的下一站就可。” “好是好,不过……”福临没有立即表态。 “皇阿玛,朝鲜属国,却多有不臣之心。不若我朝就在釜山设一水师提调官,开府办差,并领兵卒一队,亲兵若干。一则可以迎奉朝廷旨意,二则可以安卧朝鲜国王之侧……”弘毅目光炯炯,深邃的吓人! “皇上,贝勒爷此策最好!老奴愿意提兵入朝,做这首任水师提调官!”抢官当的,是老将军、内大臣吴拜。 “吴大人,玄烨所说可是区区一个提调官……”弘毅笑着说道。 “贝勒爷,管他提调官几品几爵的,老奴我就看着朝鲜那帮鸟人气不过,老奴当年杀的他们人仰马翻,怎么,现如今还不服气……”吴拜就想着出一口恶气,不管不顾。 “吴拜!不得放肆!”福临温柔一声,制止了老家伙。 “你就知道打打杀杀,你没听闻玄烨所说?这提调官是什么?你可知道?”福临又气又笑,故意发问。 “提调官?老奴没听说过。皇上恕罪!”吴拜终于老实了。 “吴大人有所不知,提调官乃设于前明,本为提领调度各地学舍建设之低级官吏。我朝也有专设,不过却是各部院之外临时设置,以提举调度具体事务的干吏。”学士折库讷出来给老家伙化解尴尬了。 “老奴失状……”吴拜很是不好意思。 “玄烨,此职原本涉及文教,你的用意是……”福临不去搭理吴拜了。 “皇阿玛圣明!儿臣用意,就是用这样一个前明提调学政的辅佐吏员,来化解朝鲜君臣的排斥心态!”弘毅一脸钦佩的望着皇帝。 “哈哈,果真如此!不过,你可有合适人选?毕竟此官品级虽入流,却仍嫌低下,却又身兼大任,还需忠心耿耿、善于临机……吏部的人今日未曾与会,不过即使来了,让他们一口说出个合适的小官,却也难为他们了。”福临权衡起来。 “皇阿玛,您可记得被朝鲜行商关在玉河馆马厩的张岁寒?他可是汤老玛法麾下火器营七品笔帖式……” “哦!此人也是立了大功一件的!朕正准备好好封赏他。嗯……不错,让他做个六品提调,也算拔攫,最最合适的,况且他还刚刚挫了朝鲜人的一番志气,哈哈,好人选!”福临对这个人选十分满意! 弘毅更是满意,除了福临所说到的之外,还有一条——张岁寒会做生意! [1]郑和原姓马,怎么会改姓“郑”呢?《郑和家谱》中详细记载了明成祖赐郑姓的由来。郑和在“靖难之役”中才华出众,战功显赫,永乐二年(1404)年正月初一,明成祖上朝嘉奖“靖难之役”的有功之臣,朱棣回忆起当年郑和在【郑村坝】(今北京大兴县)的英勇顽强,表现十分突出,便亲笔书写了一个斗大的“郑”字赐给马和为姓,并封郑和为内官监太监(四品大员)。皇帝亲自赐姓,在当时被视为臣子的最大荣耀,马和由此改姓郑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八十八章——朝鲜与琉球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既然要在朝鲜安排一个“联络员”,自然是张岁寒最为合适。 一来,这个“提调”的品级只能不高不低:低到不入流,朝鲜难以接受;太高的话,“天朝”与“属国”之间的位置摆不正。毕竟朝鲜只是一个属国,在弘毅心中是不配享受“大使级”外交关系待遇的,连公使级也不能算。 二来,既然是驻在番邦,那么这个只有“一等秘书”等级的大清命官还必须能够忠实再现朝廷,或者说他玄烨的意思,同时机敏转圜、当机立断的本事也不能差了。张岁寒“贩马”一事办成之后,弘毅在这一点上对其颇为放心。 三来,弘毅没有告诉福临的是,这个张岁寒是他提前发现的又一位商业人才!釜山是什么地方?当时朝鲜的对外海洋贸易中枢!让他去做水师提调,应该会对同安王所作所为颇多理解,不至于因为看不顺眼而处处掣肘,也不至于对同安王的种种“奸商”把戏一头雾水、蒙在鼓里。往远里说,有了郑芝龙的官办海上贸易垄断,再通过张岁寒的努力,在朝鲜釜山培养起弘毅掌控的官办经销贸易垄断,那就再好不过了。 “玄烨果真是辩才识人啊,哈哈!恩格德、胡世安,这几日你们就会同吏部将咱们这个‘大清国水师朝鲜提调官’的事情办好,然后修书一封给朝鲜的李淏,一则申饬其使臣行商的种种不端,令其严加审问,不得有误。二则就说,朕念及他多次提及倭国之患,权衡再三,其中虽多有诈,但仍然不忍熟视无睹,故而令其将那个釜山港……不,釜山港是他哪个道府所辖?”福临似乎想起什么。突然问道。 “回皇上的话,釜山港属釜山府,属庆尚道[1]。”今年五月份刚去过朝鲜的三等候、内大臣吴拜好久没有开口的机会,终于可以借此发声了。 “嗯。就说朕决议出兵监护其国,同时还可一证朝鲜国主言辞是否属实。大清八旗大兵一标,兵员一千,不日启程入朝。就驻扎在釜山府,枕戈待旦,以防倭患!另外,令朝鲜原有的庆尚道水师,悉数听令于我大清水师提调官,协同大清水师巡弋外海。” 福临打定了主意。年轻气盛的皇帝早就对朝鲜国王李淏十分恼火了:你们总是三番五次和他强调什么倭患之类的。归根结底就是想从大清这里多要些兵械钱粮,回去高筑城墙、广起营寨,为的是防患倭寇吗?自然不是,归根结底,还是像抗拒天朝!既然如此,我就在你家门口安插一标兵马,名义上是保护提调官。其实也是监视和威胁朝鲜王庭! “三则,朕念及其国小民疲,行商私贩虽不可,但官办贸易却可行。令其将国内特产中可充作贸易之物的,先行报备提调官,然后由我大清商船公允交易,也好让其国内物资丰盈、财政充实!至于大军驻扎资费,不必尔国承担。自有同安王接济!唯有一条,古有之制不可荒废,朝鲜需朝贡如例,不可懈怠!尔敬朕一尺,朕还他一丈!”【此处为弘毅外长答记者会的说法由衷叫好!】 福临心思缜密,连在朝驻扎的这一千兵马军费问题都想到了,而且还英明的算在郑芝龙头上。一分国库的银子都不用,大臣们任凭谁还会提出不同意见?按照当时的物价指数推算,朝廷豢养一名普通兵士,每年大约需要花费二十两白银。一千兵士的队伍。一年也就大约需要两万两,连上各种赏赐和军官用度,有个两万五六千两就足够了。如此鸡毛蒜皮的钱粮,财大气粗的同安王估计不会斤斤计较吧? “奴才领旨!”礼部尚书恩格德领着胡世安急忙接旨。 “噶达浑、李际期!”福临开始运筹帷幄了。 “奴才(臣)在!” “尔部速速从盛京驻防八旗中选出一标人马,调配得力统领,做好一应准备,即刻开赴凤凰城待命。一俟朝鲜国主回复到京,管他如何答复说辞,大兵立即入朝!”福临十分果决于此事。 “一千兵马,朕看就从正黄旗出,上三旗,朕也好羁縻。毕竟是在朝鲜,不比本土。”福临其实还是有缜密的心思的。 “奴才(臣)遵旨。”噶达浑、李际期对了个眼色,准备回去连夜加班了。 “另外,尔等共同知会吏部,就将玄烨所说的火器营七品笔帖式张岁寒,拔攫做六品的‘水师朝鲜提调官’,再给他兼一个武职……就做安抚使司同知吧!”福临略作思索,就断然决定给张岁寒如此一个职务。这可让懂行的几名武将不禁莞尔。 弘毅也是知道大宋朝多有安抚使,可没怎么听说到了大清朝还有这么一个职务,也是有些纳闷。原来这安抚使到了元初还是有的,其时部分地区曾临时设安抚司,后只设于云南、四川、湖广行省的少数民族地区了。明清两代沿袭元制,也于少数民族地区设安抚使司,安抚使为世袭的武职土官。福临在朝鲜设了个六品的安抚使司同知,就等于把朝鲜人算作是少数民族,不高兴了说不定还要让你朝鲜八道“改土归流”也说不准! 福临知道几个武职大臣因何而笑,也撇着嘴、绷着笑,继续说: “还要给张岁寒选配一些得力的通译、属员、衙役,随着那一千兵勇,择日赴朝开府办差。具体事宜,吏部、礼部、兵部可与玄烨商议妥当,自行议处吧!” “嗻!”礼部两位和兵部两位齐齐遵旨。 “皇阿玛,既然属国朝鲜有了提调官,而且皇恩浩荡,给他们开了贸易,儿臣想,是否普施雨露,给一等属国琉球也同样恩典呢?如此一来,台湾水师基地以北的琉球国,也可寻觅一处良港,充作水师基地,又可将其置于朝廷羽翼之下,以求万全。” 既然说开朝鲜了。弘毅突然想起琉球这位被二百年后的大清所辜负的海外游子,趁着现在这个好机会,急忙补充。 “琉球?”福临愣了一下。 这是小玄烨这次御前会议第二次提及琉球国了。上一次说到要给大清属国分等次的时候,自己这个当皇帝的当场表态,连“琉球国主真心归顺,朕自然不会亏待与他”这样的话头说了。现在却要仿照将在朝鲜施行的那一套,去给人家派个“太上皇”去。是不是太那个啥了呢?弄不好再把这个如今唯一真心听话的属国给惹毛了,得不偿失呀! “皇阿玛……”弘毅没想明白福临为踌躇,所以谨慎疑问。 “玄烨,琉球国虽是属国,却与朝鲜不同,本朝开国以来就忠心侍奉。从无二心。将其封为你所说的‘一等臣国’未尝不可,但这委派提调、开设基地一事,却怕其心生龃龉啊!” “皇阿玛,若是我朝有此一问,琉球欣然应允呢?”弘毅志在必得。 “欣然应允?虽是以小事大,无可奈何倒是真心,心甘情愿绝不可能。何来欣然?”福临忍不住笑了。 “皇上所言甚是!小皇子有失不查了。” 弘毅正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铃儿响叮当之势”将自己的独到分析“横空出世”。却不料引得另一位抢先“横空出世”了,而且还赚个了“失查”的头衔。回头一看,正是胡世安! 这位前民遗老,对于这种能够充分体现中华大义的话题,那是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的。 “请胡大人赐教。”弘毅只能稍作忍让,否则坐实了“失查诳语”的罪名,得不偿失。 “老臣对前明故事略知一二,斗胆给皇二子详述一番。”胡世安撸了撸自己的花白胡子。摇头晃脑的,活脱脱一个老学究的经典造型。 “请讲。”对于礼仪大家,再多的礼数都不为过,弘毅再次邀约。 “下臣冒昧了。顺治二年,皇上下诏设馆修纂《明史》,以大学士冯铨、洪承畴、范文程等六人为总裁;以臣及宁完我、朱之俊等十一人为副总裁。由此,臣得以阅览前明史料。故而略知琉球事。” 胡世安只管上来先说自己言之有物的根据,却全然没有发觉皇帝福临此时眼中的不悦。为何不悦,胡世安无意中提及了另外一件让立志做“有为青年”的皇帝的烦心事! 一部《明史》,从顺治二年开馆编修。因为数次争论不断,中途多次停止,直到现在还只是“仿《通鉴》体,仅成数帙[2]”。换做是谁,也会懊恼不悦的。好在今日会议正事儿还没说完,福临这才没有借题发挥,训斥眼前这位“副总裁”。 “琉球[3]位于福建以东、台湾以北的汪洋之上。华夏历来有三神山、蓬莱岛的传说,此处首当其冲成为蓬莱仙岛的指代,是故,历来东渡传言不绝于书,信而有证的首次东渡琉球,乃是隋朝炀帝大业年间。隋炀帝不惜波涛险远,派出将校朱宽‘求访异俗’。船队向东航海,抵达此处后,朱宽登台远眺,见其盘桓蜿蜒,遂名之为‘流虬’——取‘流转沉浮于水中之虬龙’之意也。唐修《隋书》,避皇帝尊讳,取其谐音为‘流求’。《元史》中换作‘瑠求’【“瑠”,古同“琉”】,直至明朝洪武年间,方始为今日之名。上古之时,其地不通中国,元世祖遣官招谕之,亦不能达。洪武初,其国有三王,曰中山,曰山南,曰山北,皆以尚为姓,而中山最强。五年正月命行人杨载以即位建元诏告其国,其中山王察度遣弟泰期等随载入朝,贡方物。帝喜,赐《大统历》及文绮、纱罗有差。” 胡世安借着编修《明史》的“功绩”,上来就背诵数得着的那几段已经写好的词儿,却发现皇帝的脸色有些不耐,还以为是文绉绉倒了主子的胃口,这才换了直白官话,继续说道: “仅明洪武一朝,琉球王几乎年年入朝贡物。洪武十六年,中山和山南二王与山北王争雄攻伐,明洪武命内史监丞梁民赐敕前往,令其罢兵息民,三王于是一并奉命。自此之后,三王屡遣使奉贡,中山王尤其多来。故明仁宗年间,中山王吞并山南山北,统为一国,却还是朝贡不止。就连前明崇祯都说琉球:‘其虔事天朝,为外籓最’。乃至到了我朝,其国不知大清定鼎,还曾进抵福建伪唐王处。但之后便皈依正朔,为我臣属了。” 弘毅耐心听他说完了前朝,自然是本朝做法了,可惜独独缺少了自己最最看重的一段“故明史料”!于是双眼放光,直勾勾盯着胡世安—— 老学究,你说史料是吧?一会儿我也给你来段史料才行!你选择不说,那我就非要说这一段! [1]李氏朝鲜立国后,全境共有八道,故而又称“八道朝鲜”。庆尚道为其中一道,位于朝鲜半岛东南部,道府位于大邱。该道原来分属岭南、北南、岭东地,1314年设道,道名由庆州和尚州合成。时至今日,庆尚道主要城市有釜山、大邱、蔚山、晋州、庆州、尚州、安东、金海、昌原、荣州、马山、密阳、金泉等。 [2]语出康熙朝杨椿。杨椿(1675年-1753年),字农先,江苏武进人,清朝史学家。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中进士,改庶吉士,官至翰林院侍读学士,日讲起居注官。曾任《明史》和《明纪纲目》等多部官修史书纂修官,并提出独到的修史主张,重视考据,却为张廷玉所不喜,意见当时不为采纳。 [3]琉球的起源历史:据说该岛被波涛汹涌的大海包围着,最初有一对夫妇住在岛上。他们搬土运石,种草植树,繁衍后代。后来岛上的人多起来,人们就选出了第一位领袖“天帝子”。相传天帝子育有三男,长子天孙氏被立为国君,传国二十五世后被叛臣利勇所杀。后有尊敦起兵诛灭了利勇,被拥立为君,称舜天王。这一事件大约发生在中国历史上的宋朝。(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PS:马航失联航班还是没有准确消息,继续为中国同胞默默祈福! 第一百八十九章——琉球凭我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尽管弘毅听出胡世安有意“选择性”遗忘了明代史料中有关琉球的重要一段,但他还是决定耐心听听胡大人下面的说辞。毕竟,现在贸然打断人家的“学问展示”实在是太不礼貌,不像是皇子气度! “本朝顺治三年,我朝大兵平定闽中,琉球、安南、吕宋三国原本于明季遣使进贡,留闽未还。于是三国使臣被执送京师。皇上命赐三国贡使李光耀等衣帽缎布,仍各给敕谕,遣赴本国。皇上还招谕琉球国王,敕曰:‘朕抚定中原,视天下为一家。念尔琉球自古以来世世臣事中国,遣使朝贡,业有往例。今故遣人敕谕尔国,若能顺天循理,可将故明所给封诰印敕遣使赍送来京,朕亦照旧封锡’。皇上谕安南、吕宋二国也是同样文字。” 胡世安这般文臣,背诵起皇帝的谕旨来,那简直和玩儿一样容易。 “之后不久,琉球国王尚贤就派遣使者金应元,前来请求册封。由于琉球使者没有尊奉圣意、携带故明的册封印信,因而请封未成。但皇上仍对其‘恪承天命、奉表投诚’甚感嘉慰。此后恰逢琉球国中山王尚贤去世,于是改由其弟尚质继续上表请封。去年,也就是顺治十一年三月,琉球国终于遣使表贡方物,兼缴故明敕印,并请颁新敕印。四月,皇上赐琉球国中山王世子尚质其妃蟒缎、彩缎、闪缎、织锦钞罗等物。来使马宗毅、蔡祚隆等,赐给缎疋银两等物有差。” 福临闻听此事,急忙抬眼瞧了瞧下面的小玄烨!他记起这办件事的时候,正是借着这小子“办满月”的当口,让吴良辅将自己的弟妹董鄂氏诓骗进了这座位育宫…… “秋七月,皇上遣兵科副理事官张学礼、行人司行人王垓赍敕印,封琉球国中山王世子尚质为中山王。赐之诏曰:‘帝王祗德底治,协于上下,灵承于天时。则薄海通道、罔不率俾为藩屏臣。朕懋缵鸿绪,夏有中夏,声教所绥,无间遐迩。虽炎方荒略,亦不忍遗。故遣使招徕,欲俾仁风暨于海澨。尔琉球国,越在南徼。世子尚质。达时识势,祗奉明纶。即令王舅马宗毅等献方物禀正朔,抒诚进表,缴上旧诏敕印。朕甚嘉之!故特遣正使兵科副理事官张学礼,副使行人司行人王垓,赍捧诏印。往封尔为琉球国中山王,仍锡以文币等物。尔国官僚及尔氓庶,尚其辅乃王,饬乃侯度,协摅乃荩守。乃忠诚慎义厥职,以凝休祉,绵于奕世。故兹诏示。咸使闻知。’” “册封使臣入闽后。星夜兼程,虽有海寇未靖,但赖于皇上圣明,海澄王归顺,终得入海成行[1]。至此,琉球王顺民忠,堪为属国表率!” “故而,我大清奉天承运。承续大统,乃天朝上国,怎可遣使代治其国、占用其地,与蕞尔小国斤斤计较呢?” 胡世安终于用一句总结性的“诘问”,说出自己的观点,结束了冗长的史料背诵。 “玄烨受教了!不过,若我上国此时不遣使其国。不安其主、吊其民,恐怕琉球终有一日会被倭寇欺凌窃据!”弘毅双眼放光,直勾勾盯着胡世安,将他原有的一份雍容生生逼迫成了窘迫! 福临也是睿智的发现胡世安的神情由“甚为自得”转为“颇为尴尬”。明白小儿子一定是掌握了什么确凿的证据,来证明倭国对琉球“欺凌窃据”的野心。 “玄烨,处静操劳国事,这编修《明史》一事的确是多有不逮。若你从他处知晓一些确凿史料,不妨就说出来,让处静拾遗补缺吧。”福临急忙给两个人打圆场。 虽然心中不满胡世安等人把一部《明史》编纂得如此拖拖拉拉、拖泥带水,但他也深知满洲大清修前朝汉人的明史,阻力之大毕竟前所未有,今日的局面也是在所难免。 但玄烨提及了倭国,小小的倭国!这就不能不引起重视,还要耐心听听儿子的说辞——毕竟,爷爷努~尔哈赤可不能再闹一出“托梦”了! “嗻。儿臣对胡大人的官修《明史》内情不得而知,仅能自范承谟师傅那里略知一二。但谈钱老先生的《国榷》,玄烨却是近水楼台,自然从中知道了一点前朝故事。儿臣就遵照皇阿玛的旨意,说一段关于琉球的往事。不过,说这段故事之前,请准玄烨说一说琉球虽小,其国却富的原委……” “其国富裕?”福临吃惊不小!现在大清正是风雨飘摇、屋漏连阴,最头疼的就是缺钱少银!大清尚且如此,一个小小的琉球,能富裕到什么程度? “皇阿玛,的确如此!琉球不仅富足,甚至到了令人咂舌的程度。”弘毅回答的不容置疑,紧接着就依照后世史学家的种种研究,原原本本说起了琉球曾经的“财政状况”—— “琉球疆域狭小,无法专事稼穑……”弘毅娓娓道来。 琉球由于处在中国与日本之间,它凭借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很早就成为东亚、东南亚海上贸易的交通要道。琉球的船只往来那霸与福州之间,还北上日本、朝鲜,南下安南,以及暹罗、佛大泥、巡达、三佛齐、爪哇、苏门答腊、满剌加、占城、吕宋等南洋国家,行迹遍布整个南洋群岛,主要贩运胡椒、黑糖、硫磺和名贵中草药等。于是,琉球就从这样的“转口贸易”中获得了巨额利润,迅速富裕起来。有明一代,也被称作琉球的“大航海时代”。 “谈迁《国榷》中记载,明正统四年(1459年)四月初九日,以长史梁求保率领的琉球贡使团,贡船四艘,运载马匹五十匹、硫磺七万斤,以及附搭苏木[2]若干来朝。按其一船十万斤计,此次朝贡,其时番货给价苏木、硫磺每斤钞一贯,匹马给价为一千四百贯。由此计算得出,此次琉球国之朝贡贸易货值共十四万贯。而额外搭载贸易之物不算。” 弘毅此言一出,底下一贯“不言利”的诸位都在心算起来——按照明朝货币制度,十四万贯就是十四万两白银,他们琉球回去自己和南洋、倭国贸易。怎么也要翻三翻到三翻五以谋利。也就是说,来一趟,仅朝廷回赐之物,最后就变成了五十余万两白银。再加上贸易之物,少说也要上百万两的数目!怪不得当时朱明朝廷三令五申“三年一贡”,他们非要死乞白赖“一年一来”,甚至“一年数来”。原来其利可观呀! “戴大人,不知我朝去年琉球朝贡回赐之数为何?”弘毅看到了众人脸上被巨大利益刺激出来的红润,紧接着询问户部汉尚书戴明说。 “贝勒爷,琉球原本受困于东南海寇之患,去年才得以来朝,故而去年之数不比故明。但也数目非小。皇恩浩荡,其贡物回赐约合五万两白银,采办回国之物约值十万两[3]。”戴明说不愧是能臣干吏,对于临时发问的题目依然可以心中有数,言之凿凿。 “如此一进一出,琉球国回去再转手贸易一番,获利不下五十万两白银矣。”弘毅按照后世学者普遍断定琉球国海上贸易利润额为300%到350%之间的数据。得出一个结论。 “原来如此。但其国忠心事大……”福临还以为玄烨动了强取豪夺的念头,赶紧“劝解”儿子。其实他也有些许动心于小小琉球的富足,但却不能拿着天朝上国的位置去窥伺臣国的“小利”。 “皇阿玛,琉球富足,全赖我中国之恩赐贸易。没有天朝上国,其国充其量只能算作是孤悬海外的荒蛮贫瘠之地。但此时今日的琉球,却早已不是当日那个富足的琉球国了。”弘毅的话题急转直下。 原来,随着西方势力逐渐侵占南洋诸国。葡萄牙人曾经希望与琉球建立贸易关系。但琉球得知葡萄牙人侵占满剌加的事实后,作为大明忠诚臣子,他们言辞拒绝同葡萄牙殖民政府贸易。此后葡萄牙殖民政府转而与日本直接建立贸易关系,琉球的中转港口的地位因此受到了巨大冲击,特别是加上倭寇的骚扰,财政日渐困窘。 尚永王时代,琉球曾向日本萨摩藩借贷。尚宁王在位期间。琉球官员通过盘踞吐噶喇群岛的海贼“七岛众”为中介,先后五次向萨摩藩借了二百五十万贯钱。萨摩藩曾多次派人向琉球催款,但琉球都无法偿还。 “琉球原本富裕,却缘何沦落到如此地步?”福临对区区二百五十万两白银的债务很不以为然。好奇发问。但在弘毅眼中,皇帝纠结在银子上,却没有把握住问题的核心实质——小日本! “皇阿玛,琉球落得如此田地,实在是因为那倭寇乱我华夏中国之贼心啊!”弘毅果断把原本就有的历史罪责往小日本头上扣去! “又是倭国?玄烨细细道来!”福临果然上道! 弘毅闻听“又是”二字,知道皇帝是记起和小日本的种种不愉快了,于是急忙遵旨“细细道来”。 原来,这是一段二十一世纪中华有为青年“尽人皆知”的琉球史——己酉萨摩之乱! [1]真实的历史上,顺治皇帝的册封琉球使臣一行到了福建郑成功的地盘上,就受阻逡巡,不得前行了。顺治十五年,福临不得不命彻册封琉球的兵科副理事官张学礼、行人司行人王垓回京——“俟海寇平日另行差遣”。顺治十七年,琉球国王的舅舅、“奉其国王之命来贡”的马宗毅在福州病卒。因为“海氛未靖,留闽七年”,这位琉球国舅,还得到了清朝政府的祭祀和厚葬。所以,琉球真正得到清政府的册封并且忠心耿耿侍奉上国,要到了“康雍乾”三朝了——康熙元年,改封琉球“中山王”为“琉球国王”。此后百余年,琉球不断遣使进贡,历任琉球新王即位时都要遣使请封,从未间断。 [2]苏木,药材一种,见明李时珍《本草纲目.木二.苏方木》。今日已不是什么名贵药材,广泛分布在我国广西、广东、台湾、贵州、云南、四川等地。但明清之际,却是盛产于东南亚的贸易货物,其高可达5~10米,往往被用做北上中国商船的压仓之物,获利颇丰。 [3]正史中,顺治朝琉球国受困于郑成功的东南沿海,没有顺利北上贸易,直到康熙初年。故而此处数据采用嘉庆朝贸易数。其时,清嘉庆年间琉球船进口贸易额为64,978银两,出口贸易额为110,606.4银两。(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九十章——倭贼侵琉球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福临对倭国日本如何将原本富裕的琉球弄得贫苦积弱很是在意。但国际政治关系专业出身的弘毅,却必须清楚这里面隐藏的本质——日本对于中央王朝统治体系下“东亚地缘政治格局”的又一次挑战! 16世纪末至17世纪初,明王朝在内忧外患的困境中,国力日益衰落。而日本则随着丰臣秀吉统一大业的完成逐渐崛起。东亚地区的地缘政治格局出现了“此消彼长”的变化,由明王朝构筑的传统东亚国际秩序受到日本的挑战。【作为一个中国人,每每触及这一段当代国际关系避无可避的节点,弘毅都会顿足捶胸、懊恼不已!】 日本积极推行大陆扩张政策,同时谋求将朝鲜半岛和琉球群岛置于日本的势力范围。特别是1592年和1597年丰臣秀吉两次发动侵朝战争、德川家康夺得政权后,日本将战略重点迅速转移到了琉球群岛。在日本的挑战下,传统东亚地区的国际秩序开始动摇……【考虑到部分读者十分劳累于读弘毅自创的“半白话文”,此处干脆直接码上一段国际政治史专业视角的描述文字,毕竟是现代白话文,好理解!】 奉行贸易立国的琉球,很早就与日本的萨摩[1]保持着官方贸易往来。但在日本,萨摩的坊津港[2]几乎垄断了对琉球的贸易。1471年,琉球国王尚圆给萨摩守护岛津立久的官方书信中,自称“金丸世主”,而且从其内容可以看出,琉球与萨摩的关系是对等的。但是萨摩单方面地将琉球与萨摩的对等贸易当作了“朝贡”。【联系当今日本政要的恬不知耻嘴脸,可想见一般!】 为了加强对“萨琉”之间来往商船的管理,萨摩藩从1508年开始向琉球渡航商船发行“印判”(许可证)。1566年后,萨摩藩加强了对琉球渡航商船的管理,对没有“印判”的商船采取没收商品、扣押船只的严格取缔措施。但是,琉球国并未重视。照旧允许一些没有“印判”的商船在那霸港从事交易活动,这引起萨摩藩的不满。1574年,萨摩藩将琉球多年来的“违约”案件整理成文送交琉球,并警告若不“痛改前非”,必将导致双方关系恶化。1575年3月,琉球王国派遣“纹船”(琉球国王的外交官船)赴萨摩藩祝贺岛津义久继位时,萨摩藩重臣当面发难。要求琉球使节对近年来琉球的“违约”案件以及“纹船”来迟、贺礼微薄等做出解释。萨摩藩借“纹船”发难实际上是想通过强迫琉球王国接受萨摩藩的“印判”制度,控制琉球王国的海上贸易。 1590年2月,萨摩藩遣使赴琉,要求琉球王国向日本朝贡。琉球王尚宁不想得罪日本,遂向萨摩藩遣使,献礼修好。1591年10月。萨摩藩致书尚宁,称丰臣秀吉计划进攻朝鲜,要求琉球负担部分粮饷。尚宁王接受了对日强硬、对华友好的总理唐荣司[3]【郑迵】的意见,拒绝了萨摩的要求,并且通报了明朝政府。丰臣秀吉于是恼羞成怒,威胁进攻琉球王国。尚宁被迫答应交出一半粮饷,剩余部分萨摩藩提出愿为垫付。但要求日后偿还。琉球王国答应了萨摩藩的要求。这样,琉球王国就欠下萨摩藩数笔债【前述二百五十万两白银】,而讨债成为萨摩藩入侵琉球的一个借口。 1602年末,一艘琉球王国的贡船遭遇风暴,漂流至日本陆奥地区。1603年初,德川家康指示萨摩藩将琉球船员送回琉球王国,并希望琉球王国“来聘”(遣使进贡致谢)。1604年2月,萨摩藩藩主岛津家久要求琉球王国向江户幕府遣使“来聘”。琉球国王尚宁依旧未予理睬。1605年7月。德川家康又令平户藩藩主松浦镇信派人与琉球王国接触,要求琉球王国“来聘”,又遭拒绝。1607年5月,德川家康再次命令萨摩藩催促琉球王国“来聘”。对于江户幕府和萨摩藩三番五次地要求“来聘”,已经升任“三司官[4]”的对华友好派【当时就必然是对日强硬派】郑迵严词拒绝。因“来聘”问题产生的矛盾成为萨摩藩入侵琉球的又一个借口。 1609年3月4日,萨摩藩派出战船百艘,士兵三千。从山川港出发向琉球王国发起进攻。3月27日倭寇就攻陷了今归仁城,直逼琉球王国首府首里城。琉球王国动员四千兵力防守,但是以刀剑、长矛和弓箭为武器的琉球守军与以火枪为武器的萨摩藩强兵相比,战斗力差距明显。4月4日。琉球国王尚宁开城投降,4月5日,萨摩军接管了首里城。战争期间,萨摩藩军队对琉球民众的掠夺、杀戮时有发生。虽有日本学者认为,萨摩军军纪严明,禁止针对平民的战争犯罪行为,但是在战场上所谓军纪并未被严格遵守。士兵素质低下和军官故意纵容成为上述行为发生的主要原因。【小日本的军纪如何,我们对照在南京发生的历史真相就可以想见了,妈了个巴子的小日本!】 德川家康对萨摩藩入侵琉球的军事胜利给予了高度评价。1609年7月7日,德川家康授予岛津家久对琉球群岛的统治权。1610年5月16日,琉球国王尚宁一行被岛津家久带往江户。8月14日,德川家康在骏府城接受了琉球国王尚宁的谒见。8月28日,幕府第二代将军德川秀忠在江户城接受了琉球国王尚宁的谒见。9月3日,德川秀忠宴请琉球国王尚宁和岛津家久,席间德川秀忠向尚宁表示,江户幕府无意以他姓取而代之,琉球王国的国家体制可以延续。 在此之前,江户幕府也曾接受过朝鲜、荷兰等外国使节的谒见。但是,琉球国王尚宁作为一国之君的谒见其政治意义明显不同。 1610年12月24日,尚宁随岛津家久返回鹿儿岛。1611年9月19日,萨摩藩向尚宁提出琉球王国必须遵守的15条基本法律【掟十五カ条】,要求琉球王国君臣发誓效忠,并割让奄美诸岛等苛刻条件。在萨摩藩的武力威胁下,尚宁及众臣被迫在“起请文”(起誓书)上签字画押。只有郑迥厉斥萨摩藩的强盗行径。拒绝签字,当场被萨摩藩施以油釜烹刑。【呜呼哀哉!】1611年12月15日,琉球国王尚宁及众臣被释放回国。 琉球国王尚宁被萨摩藩扣押期间,临时负责琉球王国政务的三司官“名护亲方”良丰,于1609年10月派遣郑俊出使明朝通报“倭乱”。1610年1月,又派遣进贡使毛凤仪通过福建巡抚陈子贞等将“倭乱”之事上奏明神宗皇帝。神宗皇帝令毛凤仪等转达对琉球国王尚宁的安抚,同时要求福建官员将“倭乱”细节上报。之后。陈子贞收集了大量资料上奏朝廷。至此,琉球王国遭受“倭乱”的消息在明朝官员中迅速传开。对于萨摩藩入侵琉球,明朝的许多官员最初认为“倭乱”会导致琉球王国被萨摩藩兼并。但是后来发现琉球并未亡国,只是臣服于萨摩藩,成为中日两国“共同”的附属国。明王朝默认了这一现实,对萨摩藩入侵琉球一直保持沉默。未向日本政府提出交涉。 随着小贝勒爷有些悲愤的描述,位育宫内的众人越来越沉默,以至于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就在弘毅悲愤填膺的描述完“倭贼侵琉球”之后,“啪”的一声,福临突然发作起来,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砸到了地平之上! 【请原谅弘毅本章再一次叙述了大段史料。和上一次描述罗刹侵犯黑龙江流域的那一章《血仇深似海》一样,对于琉球。我们永远不可以遗忘。而比起沙俄蚕食,其实很少有人知道琉球沦丧倭寇之手的详细历史。本章弘毅“含泪写就四千字,断然免费五八份”——只求各位真正读了这一章、读懂这一章的书友们,铭记中国这段不光彩的历史,因为明皇就这么让琉球渐行渐远了!这一屈辱的一幕,不亚于老蒋二战后两次拒绝琉球回归!当然,老蒋后来后悔了,作为一个明白了“国仇”和“家恨”区别的中国人。他后悔了。那么,我们今天所有的中国人,就应该堂堂正正替五百年前的老祖宗后悔一次——“共同的附属国”?我们当年,真的错了!对不起,琉球的中国人!】 [1]萨摩国,日本古代的令制国之一,属西海道。又称萨州。萨摩国的领域大约相当于现在的鹿儿岛县西部。长官为萨摩守。 [2]坊津是古代日本九州岛的一个繁华的港口名字。位于萨摩国川边郡坊津(今鹿儿岛县南萨摩市坊津町坊)。坊津是古代日本的海上交通要道。538年出仕于百济的日本僧人日罗在该地区建立龙岩寺(后来的一乘院)。此后该地区成为坊舍、坊主等佛教场所密集之地,因此被称为坊津。 [3]总理唐荣司,为琉球国官职,主要掌管对中央王朝事务。字面理解。就是总理有关“唐”、即中国的各种“荣耀”事务的衙门主官。 [4]三司官,亦称法司,是琉球国朝廷的最高执政机构,也是这个机构所有官员的官职名称。琉球国共设三司官三人,称号为“某某亲方”。三位三司官分别监督“用意方”(管理国家财产和山川的治理)、“给地方”(管理给与役人俸禄和旅费)、“所带方”(管理租税和国库的出纳)三个物奉行所。三司官的官阶由正一品至从二品,这是琉球士族中最高的官阶,相当于中国和日本的三公或三师。虽然在三司官之上还有摄政,但摄政一般不参与政治活动,因此三司官是琉球国实质上的最高级别官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九十一章——一女不二嫁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福临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 爆发的导火索,是弘毅刚才绘声绘色描述了琉球三司官郑迥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 明初,明太祖希望加强与琉球的友好往来。当时琉球国贫瘠落后,朱元璋便将善于驾舟航海的“闽人三十六姓”赐予琉球,帮助琉球发展中琉朝贡贸易。长乐人【郑义才】作为“闽人三十六姓”之一奉旨迁往琉球。这是最早的琉球闽人郑氏移民。 嘉靖年间,倭寇在中国沿海烧杀抢掠,横行无忌。倭寇攻入长乐[1]时,【郑肇祚】被俘虏到日本后漂落琉球。此时琉球闽人移民及子孙已经凋敝,通识中国语言文字的人才稀少。琉球国王赐他房舍,定居久米村以补闽人不足。郑肇祚成了琉球闽人郑氏的另一支。 福建移民把中国的先进文化技术带到琉球,使得琉球国逐渐变得“风俗淳美”、“易而为衣冠礼仪之乡”。琉球政府对中国移民也极为重视。闽人除了在对外活动中扮演主要角色外,还在琉球政府部门中担任重要职务,有许多人担任国相及法司官(最高行政长官)。最早担任琉球法司官,在琉球历史上产生影响的当数长乐郑氏后裔【郑迥】。 郑迥16岁来华读书求学,归国后主管中琉交往事务。他多次随同或带领进贡使团来华朝贡,对中国有深厚的感情。因功勋卓著被封为法司官。此前法司官为琉球贵族担任,平民外族尤其是移民华裔是首次,可见郑迥卓越不凡的才能。 郑迥刚毅果敢,疾恶如仇。万历年间日本丰臣秀吉统一日本后,派人到琉球要求其称臣纳贡。并暗中赠送黄金百两给郑迥。郑迥正直不阿,对日本的蛮横行径极为不满,退还金银,怒斥日本来使,坚决维护中琉藩属关系。日本使节无功而返。不久丰臣秀吉入侵朝鲜。想从朝鲜借道入侵中国。郑迥得知日本图谋后立即密告中国政府,郑迥遂为日人所痛恨。 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日本萨摩藩集三千精兵挥师南下入侵琉球。郑迥率众坚决抵抗,终因孤力难支,连同琉球国王尚宁及王室贵族百官被俘至日本萨摩。日人将他囚禁在鱼肆中。时值盛夏,蚊蝇肆虐,恶臭难挡。他泰然处之。日本又派人劝降,郑迥义正词严,日使理屈词穷悻悻而退。万历三十九年(1611年)9月萨摩把尚宁王室及百官集中寺庙,要求他们在投降书上签字,表示对日本的臣服,同意割让琉球北方五岛等。尚宁王及各王子被逼无奈在降书上签字。郑迥却大义凛然、拒不妥协。萨摩藩主大怒。命人架油鼎。郑迥厉声斥责,历数日人恶行,威武不屈。 藩主恼羞成怒,命武士架起滚沸的油鼎。刹那间浓烟腾起,遮云蔽日。琉球百官面色铁青,瑟瑟发抖,无人敢视。就在日本武士一下子把郑迥投进油锅之后。郑氏奋力挣扎,使尽吃奶的劲儿把两个按住他的日本人也给拽到了油锅之中!最后三个人同归于尽。 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尚宁王悒郁不已、忧劳成疾。弥留之际,嘱托世子及众臣两件大事:一是另行造陵。因尚氏王室自受中国册封以来,世代守领琉球两百多年,一向国泰民安。及至尚宁,国破受辱,无脸见世代先王,因此另置陵寝;二是以尚宁亲手绘制的一副“三首左旋太极图”为尚氏王族家徽。此家徽须世代相传,永不更改。这就是为了纪念郑迥为国为民傲然不屈、慷慨就义的英勇壮举!郑迥“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 关于这个“三首左旋太极图”还有一段题外话,是弘毅当时所无法描绘的――“三首左旋太极图”虽是尚氏王族家徽,琉球人也从此将其当做了自己的国徽。此徽的正中间是一个红圆圈,红圆圈内有三个黑色的C。其实就是象征着郑迥拖着两个小日本在油锅里被煎死的情景,三个黑色的C记录着华人郑迥支援琉球、誓死抗倭的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 “郑迥高义!恩格德、胡世安,速速将其供奉太庙,永享祭祀!”福临似乎是含泪下旨。 “奴才遵旨!”恩格德急忙接旨。 “臣遵旨!”汉臣胡世安第一次没有随着恩格德的大流儿,而是朗声作答! 不过这一声下来,却提醒皇帝记起了什么,突然将满脸悲戚换做一脸怒容,高声质问道: “胡世安!你们修得什么《明史》?你们做的什么臣子?你们安得什么居心?”福临这一次是真的愤怒了! 原来,福临发怒的导火索虽然是琉球的被征、郑迥的被害,可背后真正的原因,却是他这个大清皇帝,在册封琉球这件事情上,一直被有意无意的隐瞒着! 弘毅想明白了这一点,却突然脑子跳闸,幽怨的暗语: 去年我过“满口”前后,不就是琉球进表求封之时吗?您小皇帝当时主要精力放在什么上面了呢?还不是让我的“再生娘”佟佳氏违心为你牵线搭桥,在老阉奴吴良辅的威逼利诱下,去把董鄂氏诓骗进了这间正殿旁边的寝殿之中?你那时候如果真的潜心国事,今日又何必如此?唉――最近一段时间怎么没有听闻你和你的弟妹之间有啥绯闻了呢?哦,对了,最近有我的“姑姑学姐”孔四贞弥补了你的年少空虚呢! 弘毅在这里天马行空,其他人可就不敢懈怠了! “皇上息……”所有人几乎是从凳子上“弹”到了地上,颤巍巍的声音劝慰皇上。 “住口!”众人那个息怒的“怒”字还没出口,福临就用更高分贝的怒吼止住了他们。 “朕来问问你们!前明君臣昏聩无能,坐视一个好端端的属国范例,终究沦为倭寇家贼的奴才,连朕都替明洪武脸热!你们为什么不写进史书?难道你们对此事就一点儿也不知道吗?” “皇上……”胡世安还想往回掰扯掰扯。 “止声!朕还没有说完!”福临这次可绝非上次对小玄烨那样在演戏。而是动了“真感情”! “连一个前明遗民谈迁都能知道的故事,你们这些朝廷大员居然不知道?还要等着朕的儿子来告诉你们吗?他是如何知道的?不也是博览史书?朕养着你们这些才子能臣,给你们从全国征调前明史书阅览集萃,你们这几年就编成了那屈指可数的几篇出来!你们……你们!你们让朕心寒!” 福临本来是要将“你们让朕后悔用而不疑”这句话脱口而出的,好在关键时刻却记起旁边的小玄烨今晚努力论证的辛劳。这才没有把话说破说死。 “若是知道琉球之事,去年你们为何却要眼睁睁看着朕去册封他琉球王?你们的票拟都做什么用的?若是朕当日就知道了此事,万万不能册封其王!” “朕会如何,你们知道吗?朕会下旨给福建巡抚、给郑森,让满洲大兵绕道南下广州,乘船出海。直奔琉球!就把福建让给郑森又如何?朕会放下与东南郑氏的一家之恨,甚至会省了皇家威仪,亲自修书一封,申明大义也罢,苦苦哀求也好!就与郑森等合兵一处,先去琉球国灭了那些什么萨摩藩的倭寇。了结了这桩前明留下的国仇!国仇未报,家恨何如?到那时,即使再拉开阵战与郑森较之高下,也为时未晚!” “皇上万万不可呀!皇家威仪事关社稷……”老糊涂胡世安此时好不“开面儿”,人家皇帝只不过是在拿着不曾发生过的事情来“打比方”而已,他却认真起来,想从大义方面进行规劝! “有何不可?前明洪武也曾是天下共主。只可惜其子孙后代暴殄天物、不顺天意,弄得属国离散、天下崩坏!朕早就昭告天下,故明曾为清之主,太祖皇帝亦曾为明皇之臣。前明办不了的事,自然是我奉天承运的大清皇帝来替他们办成才行!” 福临拿出当日和同安王一起祭奠崇祯的旧日文章,一下子堵住了胡世安的嘴! “你们满洲家奴也罢,汉家臣子也好,时至今日也只是看到我满洲替了你汉家天下,却不知道,中国之事、浩浩汤汤。千秋功过、谁予评说?终归只是自己人的事情!而如琉球一般忠心事大的臣国,徒遭倭寇征伐,这就不是自己兄弟倪墙的家仇了!这是什么?是国恨!” “倭人素来不服中国、不尊天朝,他曾有几时是真心归顺的?在朕眼中,无论满汉、不管中西。诚若汤玛法等人,不远万里前来天朝,又忠心事主、忠贞不二,这就是我自家人了!但那倭国扰了前明,又帮着南明伪政掣肘于我大清,你们就不想一想?无论是谁得了中原,大清也罢、南明也好,他都会与之为敌作乱!倭国,他才是忘我中国之心不死的贼人!他才是我中国之人的宿敌!” 此言一出,弘毅好不感动啊!好一个“国仇”与“家恨”!好一个“自家”与“宿敌”!在小日本面前,还有什么“家恨”可以计较?还有什么正统伪政?还有什么满汉之别? 你们有气力去骂别人“鞭子”、“满猪”的,对着历史喷粪,还真不如少买一点日货、少看一点日剧,真刀真枪和今天的倭寇硬碰硬!但凡是对着中国国籍的自己人喋喋不休、动辄诛心的人,才是真正的不识时务!才是真正的误国鼠辈! 可为什么福临会有如此高的“觉悟”呢?也许从年轻的皇帝十分看重西人汤若望、汉臣陈名夏这几点中可以“管中窥豹”:他的确有着包容万象、为我所用的胸襟。 但他又为何会对日本强占琉球有如此大的愤恨呢?当日自己和他阐释领海属海、给他上演努~尔哈赤托梦好戏的时候,都曾经提及小日本的可恨可恶、该杀该剐,可当时也没见他如此激动呀?对于其中原委,弘毅一时并未思考明白,直到福临说出了下面这句话: “你们汉臣最知礼义,可你们懂得最粗浅的‘一女不嫁二夫’的道理吗!” 愤怒至极的福临,终于给弘毅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一女不嫁二夫”!原来如此,真的好生动! [1]福建省福州市长乐市(县级市),地名取自《诗经》“长安久乐”之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九十二章——全琉以限倭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福临一句“一女嫁二夫”,可算是戳中了无论满汉所有人的要害!此时人人都恨不得五体投地趴在地上,好让皇帝解气。 弘毅突然明白福临为何气急败坏到如此程度!一女嫁二夫,那不就是当年努~尔哈赤起兵反明的“七大恨”之一嘛――“……明越境以兵助叶赫,俾我已聘之女,改适蒙古,此恨四也!”此刻,努~尔哈赤这句话一定是在福临的耳畔回响! 原来,福临将自己已经册封的琉球国,比作了当年的叶赫老女――东哥!绝妙的比喻! “你们整日介君君臣臣的迎奉朕,却不知道现在琉球拿着朕的回赐,又去巴结倭贼了!玄烨,你说是不是?”皇帝还在气头上,吼着质问。 福临现在只能靠小儿子给自己提气了,他知道,玄烨虽然年幼,举手投足之间却不似那些随便掰扯出一个什么话题,就不计后果拿来卖弄的人。生气归生气,关键是看我的玄烨如何力挽狂澜了! “皇阿玛圣明!萨摩藩入侵琉球之后,中国回赐之物,琉球难以保全,十之八九都被辗转送入了倭国幕府。而且倭贼欲壑难填,进而迫使琉球签署条约,规定琉球要每年要向萨摩藩输粮八千石。儿臣已说过,蕞尔琉球他自己都没有粮食,如何呈送这八千石粮食?只能是寅吃卯粮、频繁入贡天朝了。” “琉球可叹啊……”福临对琉球的遭遇深表同情。 “非但如此,倭贼心比天高!据《国榷》记载,故明将亡之时的天聪三年,也就是崇祯二年(1629年),倭贼萨摩藩竟然在琉球建立了所谓‘在番奉行’制度。派遣萨摩藩家臣常驻琉球各地,直接掌管其政,琉球与亡国无异!” 年轻的皇帝越听越来气,脸色越来越阴沉,时刻准备着另一场爆发! “更有甚者。崇德元年(1636年),倭贼趁着我太宗文皇帝(皇太极)收服朝鲜之时,居然恬不知耻要‘仿效’我朝征服故明属国的做法,竟将琉球中山王尚丰降格为所谓‘琉球国司尚丰公’,俨然成了他的儿国属臣一般!故明朝廷册封的郡王品级,在倭国成了公卿!” 弘毅这一段假托谈迁之笔。显得颇为真切,并且添油加醋,映射福临刚刚册封“中山王”这件事情,以求“奇效”。其实,这完全是他凭借“主观臆断”,故意将两件历史中原本毫不搭界的事情强拉硬扯、拽到一起了!但效果却一定会很好! 果然。福临勃然大怒,吼道: “什么仿效我朝?倭贼果真恬不知耻到了如此地步!明清代际,乃是我满洲顺应天意之举,说到底,是中国自己的事情!他倭国偏居海外,怎可妄自托大,趁着我兄弟倪墙。他却进来抢掠?前明既然领了琉球,大清同样不能丢了琉球!他小小倭国,说不准还惦记着想把中原也弄成他的藩属!是可忍孰不可忍!” “皇阿玛息怒。”弘毅抓住机会,要把后面一段关键所在说透。 “自萨摩征伐之后,琉球王每次向故明派遣贡船以及贡船归国、册封使来港等大事,都要向萨摩藩禀报。萨摩藩对琉球也进行了疯狂掠夺:琉球的硫磺、蔗糖等物产统统被萨摩藩所控制;琉球朝贡贸易之丰厚利润被萨摩藩所攫取。更有甚者,天朝亦未曾在琉球属国征收人头之税,而倭贼行之,使琉球民人深陷苦海!” “唉!瞧瞧你们办的好事,朕是毫不知情啊……”福临长叹一声。无奈挥了挥手,示意大伙都从地上爬起来,大有大势已去的无奈。 “不过,皇阿玛,萨摩藩征琉球后。琉球虽然被迫奉萨摩藩为主,尽管故明与琉球间之封贡日渐疏远,其国却仍坚持尊中国之封贡为其立国之本。”弘毅关键时刻还要给青年皇帝打打气,否则他容易自暴自弃、彻底撒手! “何以见得?”福临眼皮也懒得抬一下了――整个这件事,青年皇帝被一群只知道奉承巴结的臣子们弄得和傻子一样,实在是很没有面子。 “琉球国王之舅父马宗毅,自我朝入关之后就北上朝贡,曾滞留闽中数载,终于得以面圣。若非诚意来投,何出此举?” 这一句话,让福临慢慢抬起了头。 “那是因为此刻的琉球,的确是危如累卵、备受煎熬,他们翘首以盼、只待天眷了!” 福临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 “再者,倭贼纵然行了灭国之实,时至今日却仍然不敢恬局其名。何也?惧我朝天威也!假若大清坐视不管,徒留中外笑柄。再者,琉球之地虽小,却恰恰事关我天朝兴亡!” 此言一出,不光是福临,那些“低头耷拉甲”的满汉重臣们,齐齐向弘毅投来惊诧的目光――不至于吧,丢了琉球就是“丢人”而已,怎么上升到国家存亡、“丢天下”的角度了呢! “倭贼之所以觊觎琉球诸岛、不过区区五万余亩疆域,并非此地物产多寡、产出为何,而是看中其实乃海上要冲之所!”弘毅环顾众人,期待回应。 “奴才明白了!”果然,有才的图海最先反应过来了。 “皇上,奴才明白了贝勒爷所指要冲为何!一者,倭国占据琉球,南可登台湾,与荷兰红毛沆瀣一气;西可进闽海,仿故明之事而再行倭患。二者,又可像贝勒爷前面所说,如我在台湾一般,他却在琉球设海上基地,阻碍劫掠我大清商船,袭扰掣肘我大清水师。此乃坐一望二之诡计!”图海朗声说道,听得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既然大行海上贸易之事已经多半笃定,那么海外被倭人抢先设了基地,这个是大大的不利! “图海所言有理!那我们该当如何应对?”福临急忙转而问向弘毅。 “倭贼想窃据琉球,妄图扼守我海上交通之枢纽,进而作为跳板。谋求他日侵犯我大清之前哨,实在是痴心妄想,却又不得不防!”弘毅先把图海的分析更深入了一步,取得了大家的默认之后,这才说道: “既然如此。贼欲‘坐一望二’,我何不‘一石三鸟’?” “一石三鸟?”福临顿觉提气――怎么样,小家伙早就成竹在胸! “正是!一者,不仅要让郑迥配享太庙,还要大行表彰琉球之忠心事大,就赞誉其为‘万国津梁’。并广布天下,咸使闻之。让不敢名正言顺的倭贼吃上一个哑巴亏!” “万国津梁?好!好一个万国津梁!” 福临很满意这个词儿!可惜他不知道,这个词早在前明的天顺二年(1458年),就被琉球人自己铸造在那口著名的“万国津梁钟”上了。 “二者,仿照朝鲜例,光明正大派遣册封表彰使入琉球。一并委任其为大清水师琉球提调官,常驻琉球国都首里城,随行八旗大兵若干,也一并驻扎,以为寰护。所到之日,以兵威胁迫倭国之在琉官吏尽数归去,否则就是犯我天威。” “可行!” “三者。令闽中海澄王提调所辖水师,以护送表彰使之名,去往琉球沿海巡弋,以防倭国生事,二来嘛,海澄王之母也是倭人,熟人见面,不好翻脸吧……” “哈哈,朕倒是盼着倭贼不管不顾就和海澄王交起手来,好让郑森也知道谁是他真正的宗祖!哈哈……”福临似乎被弘毅所传染。少有的阴险起来。 “皇阿玛圣明。有此三策,必然可以取得保全琉球而限制倭贼之奇效了!”弘毅点睛一句。 “全琉而限倭?好,好计策!准行!” “皇阿玛,说到海澄王,儿臣以为。他日同安王重返台湾北部,不必痴等他和海澄王收复全岛,朝廷就应立即委派府道台各级官吏前往治民,并可引导部分良民前往拓殖。如此一来,久而久之,台北之地自然教化文明、心向中原,台南之红毛西人也就奈何不得了!” 弘毅绕了一大圈“小琉球”的事情,最后还是回到了对东南枭雄――郑氏的防范、对大琉球――台湾的收复上。 “有理!不能把台湾变成他郑氏一门的专领属地!等他拿回台湾全岛,朕可以大加封赏,这拱手相送却是不行的!要想寰护我大清领海、属海之周全完备,台湾、琉球皆占地利,北进南下殊为便利,绝不可舍弃!况且朕观瞧东南地貌,福建对岸便是大小琉球,两者归于一家,则互为犄角、互相呼应。两者分属两家,则你来我往、争斗难免。偏偏这条海峡还不宽不窄,若再宽一些,若中国与倭国,虽然隔膜,却相隔遥远,来日方长;若再窄一些,大军登船,倾巢而出,一举可下!偏偏是个尴尬距离,故而,台湾、琉球两处,我大清世世代代决不可弃之不顾!诸位爱卿万万谨记!” “臣等谨遵圣训!”所有人共同表示皇帝的训示记下了,尤以弘毅记得最用心――将来一旦在我的康熙朝出现“台湾无用论”的论调,我就拿着现成的“世祖皇帝圣训”来教训你们!整死你们! “好!以朝鲜例恩泽琉球,并表彰其‘万国津梁’,以及委派官吏随同同安王返回台北拓殖,两者皆准奏!” 福临欣然应允,也历史性改变了原本“将海外孤岛台湾送给郑森等人安身立命”、“满足于琉球称臣纳贡而任其自生自灭”这两个可怕的初衷。 弘毅心里这个高兴呀!不管台湾和琉球将来的命运会是怎眼,至少是现在已经取得了中央王朝的高度重视!今天和几个月以来的哼哼唧唧没有白费!这地缘政治的丰硕成果,即使是在顺治皇帝福临的嘴里说出来,功绩还不都是我曾弘毅的! 当日借着努~尔哈赤还魂托梦,给福临上了关于领海主权的一课,青年皇帝看来是听进去了。今天开了海运贸易,他自然知道了“有海无防”的巨大危害!米国人所说的“永不沉没的航空母舰――台湾”、“南下南中国海的桥头堡――琉球”,在福临口中就是北进南下的战略要冲!太给力了! 特别是琉球,终于有了中央委派的驻跸大臣,迈出了归化皈依中原王朝的重要的第一步!希望自己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儿子,也就是重重重孙子光绪,别让日后的小日本占了咱的“本土”琉球!祖宗我“玄烨”可是尽力而为了哈! 费尽周折之后,事情就这么简单,清初顺治朝仅有的两个正儿八经的属国,都被玄烨三言两语安插了武装力量,买入了改土归流的历史大势之中! 既然捎带脚地安排了大小琉球的前途命运,我们还是回归正题,继续说说如何提防同安王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九十三章——三防同安王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开会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一次临时召集的御前会议,被别有用心的弘毅摆布的异常冗长,九九重阳节这天的整整一个下午外加半个晚上了,议题杂七杂八层出不穷。这其实也不是弘毅的本意。 一开始,这次会议就是研究朝鲜行商私贩马匹这一件事,但随着探讨的深入,弘毅忽然间发觉,这样一个不如“御门听政”正式的“御前会议”,却可以更好地发挥自己的独特作用。 但凡是来开会的,都是皇帝福临看得上、信得过、用得着的贴己人,如果借着这个机会,连同皇帝和重臣“一锅烩”,好好阐述一下自己日益成熟的政治观点,就可以在思想交锋、理论争鸣的过程中,给与会人员洗洗脑,至少是开开眼,让他们对弘毅那些闻所未闻的“标新立异”的理念有所接触。如此一来,让这些人去“以点带面”,必然可以慢慢影响一批人。 这种有些“吹风会”性质的御前会议,弘毅以为在自己登基之前是需要的。如果不这么做,等到自己成为皇帝,再掰扯出来那些“新奇观点”,就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特别是对于一个“年少”的新皇帝,他一上台,首要的是稳定,而不是创新!如果你反其道而行之,登基之处就大刀阔斧搞类似于“头脑革命”的东东,假若没有一大批心领神会的拥趸,其结果必然是“被革命”!毕竟康熙朝还是清初,满洲保守力量、汉人僵化势力,甚至是西洋宗教派别,三方面都有着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却还是停留在华夏文明五千年的沉疴之上。 但顺治朝却有着自己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就是抵定中原的开国之朝!这时候的满清统治集团,不得不面临着汉人、西人种种先进文化的冲击,尚处于懵懂未开的全盘吸收阶段,自然形成了一种兼收并蓄的清新之风。西来传教士的重用就可为证。当然,对于那些冲击了他们固有传统习俗的东西。也会表现得十分顽固和凶猛,例如剃发易服、弓马骑射等等。基于这一点,只要弘毅把各种新奇观点“托古改制”或者“一语中的”,还是大有市场的。 再有一点,就是顺治皇帝福临其人有自己独特的成长历程,也可以被弘毅所利用——福临年幼失宠。形同寄养在一群汉人的太监宫女手中,很容易接受汉文化的影响;摄政王专权,亲政之后就必然对绝对的权力充满着欲望,只要是弘毅的种种观点有助于巩固他的统治、提升他的威望,就比较容易被采纳;皇太后、皇帝母子不睦,就会对皇子储君争相拉拢。这又是弘毅的优势之一;和汤若望等西人交往甚密、耳濡目染,对西来文明有所了解,这样对后世的一些近现代西方理论就有了一定的理解基础……最最关键还有一处,福临的刚愎自用决定了弘毅只要能够说服皇帝,大政的推行就会有一定的保障! 也许,今天这一次御前会议之后不久,我就会暂时离开这权利的中心了。既然如此。为何不一鼓作气,给这老老少少、十七位“与会代表”好好灌输一番呢——弘毅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 “皇阿玛,儿臣适才所言‘一防其账目不清、中饱私囊’,辅之以基地的布设,若此法可行,大有裨益。” “嗯,可行!”福临很赞同。 “谢皇阿玛!如此一来,台北、琉球两处水师基地,再加上朝鲜釜山一处靠泊补给之所。同安王船队往来海上的每个落脚点,都在朝廷政令通达之下,水师就会完全掌控在皇阿玛的手中。只要定期轮换水师提督,同安王只做商船总理和战时指挥使,哪怕他有朝一日果然有心违逆。也无力为之了!此为儿臣所言之第二防,防其坐大。” “儿子”弘毅贸然替皇帝安排了同安王的官衔和职能,却对顺利得到福临“老子”的首肯信心满怀!果然,皇帝也赞同这一安排。 “商船总理,兼领水师战时指挥使?哈哈,一个总理一个指挥使,同安王的官衔可不小啊,这下他可以衣锦还乡了吧!”众人都跟着皇帝的调侃,一解刚才因为琉球的事情而紧张的心绪,气氛终于活络起来。 “不过,妙就妙在一个‘战时’上!两军交战,同安王指挥全军,当仁不让,也可以让正儿八经的、朕的那位‘水师提督’好好观摩学艺!不过战事一毕,水师提督还是水师提督,同安王也只是商船总理!好!准奏!折库讷,记下来,择日下旨。”福临意犹未尽。 “嗻!”学士折库讷兴致更高,音调都有些兴奋。 “玄烨,你刚才说共有三防的。这第三防为何?这两防难道还不够吗?” 福临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异常清醒明白。他清初记得二儿子玄烨适才说的对同安王郑芝龙要“四用三疑并三防”,貌似单单是三防中的“两防”就够用了,够兜底儿了!可越是这样,年轻的福临就对这第三防更加期盼!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安静下来,表现得和皇帝一样好奇。 若是按照华夏五千年“君臣暗斗”的基本套路,有了这前述“两防”其实也就差不多了—— 一防郑芝龙账目不清、中饱私囊,设立户部三吏的“审计专员”制度,这是断了他大发横财的路数。海上作乱和陆上不同:流民失地,揭竿而起,不需要太多物资准备,一根杆子就可以是武器,仗着人多势众就能和官军死磕。但要做海贼,造船“事儿”大,招募水手并且待遇优厚“事儿”更大!只有这样才能形成一支颇有战斗力的水军!这可是一个好大的物资储备和人才招揽工程!而这个大工程,没有“巨资”是万万做不到的。当年郑芝龙黑了李旦的万两黄金,才拉起了自己的队伍。现在朝廷要把他的往来账目查个底儿调——财路还有,横财不再! 二防其只手遮天、尾大不掉,设立水师基地和朝廷联络官。这是防止其插手水上武装力量!郑芝龙只全权管理海上贸易之事,护航职责自有水师提督。一旦起了水警,郑芝龙才能临时接过战斗指挥权。这样一来,如果他想在海战的时候活命,平日里就必须亲自训练大清的水师。好在朝廷要定期轮换这个水师提督。那郑芝龙这个平时总教练、战时总指挥就会很忙很累……其实弘毅还有一个想法,那些轮换下来的、较为成手的水师提督可有大用!毕竟,大清水师要早日成为大清海军,光有一个东南水师怎么够用[1]? 如果再加上那个时候颇有心计、饱读诗书、谙习中文的各位“领导”的普遍计策,诸如质子入京、遍插眼线、分化党羽等等“传统项目”,对郑芝龙的防范可谓“天衣无缝”了吧。 但是。弘毅却还有最后,也是最最要紧的一防! “皇阿玛,前述两防如若畅行,儿臣料想同安王就未必能兴风作浪了。不过,前提是他能始终将自己‘永不反朝’的誓言铭刻在心。”弘毅关键时刻要用这句誓言来巴结一下“再生爹”福临。 “嗯,朕对此还是深信不疑的!” 福临别的都不好说什么了。毕竟。差不多一年前的这个时候,顺治十一年九月,他半信半疑听从了才半年大小的屁孩玄烨的计谋,又是祭祀崇祯、祭奠亡明的,还和南下福建、鸟飞冲天的同安王郑芝龙在大清门外联袂上演了一出“十八相送”、“君臣手足”的大戏,特别是自己按照小家伙的授意,就是站在路边死盯着缓缓而去的队伍不走。并且派人去通传说了一句“王兄可返(造反)!”,郑芝龙果然哭拜于马下,歃血而誓,说“臣此去,永世不返,永镇台湾为我大清东南之门户!”不久,郑森果然乖乖归降! 一晃一年过去了。这一年,因为有了东南郑氏的归顺,原本捉襟见肘的南方局势为之一转,南明永历小政权因为失去了郑森这个奥援。日子过得是越来越紧巴!全盘收复西南边陲也指日可待了。 一年来,只听说郑氏一家在福建羁縻属下、安定地方,治理的也算井井有条,没听说有任何异动倾向。更何况同安王南入福建不久,他的另外两个儿子郑渡、郑萌也按约回到北京。继续做他们的侍卫。 不仅如此,同安王还一并将其几个儿子都改了名:长子“海澄王”郑森(郑成功)作“郑世森”;次子郑渡作“郑世忠”;三子郑恩作“郑世恩”,留在福建身边;四子郑荫作“郑世荫”;五子郑袭作“郑世袭”,也留在了福建;六子郑默作“郑世默”,原本就在北京[2]。如此一来,郑氏满门一父六子,有三个儿子被留在北京“为质”,其余四人就在福建驻守,儿子的大体分布,北京福建一半儿一半儿。 这些都是题外话了,福临表态对郑芝龙依旧信任百分百之后,就等着小玄烨给自己什么“惊喜”了。 而这个大大的“惊喜”,或者说是“惊吓”,却是郑芝龙的老儿子——海澄王郑成功! [1]关于水师尽快成长为海军的话题,少不了感谢@白马王子只要处女兄弟和我志同道合! [2]郑芝龙六个正儿八经的儿子除了郑森之外,其余的确都成了“世”字辈,所改名字也见诸于《清史稿》。只有郑成功改没改、怎么改的不见经传。估计是正史里面父子二人闹翻了,郑芝龙给他改了,人家不接受的缘故。根据其余四个儿子的改名规律,弘毅主观臆断为“郑世森”,不知道正史里是否有此巧合?诸位有知道的,请不吝赐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PS:近期单位任务相对比较繁重,昨天一位近亲长辈又横遭大祸,估计这两天不是在单位加班筹备会议,就是在医院ICU门外祈祷,所以一直没有静下心来码字,可能会偶尔断更,敬请原谅。 十分抱歉! 第一百九十四章——预判海澄王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闻听皇帝对同安王郑芝龙满怀信心,弘毅毫不意外。 其实对于郑芝龙,连他自己也不太相信他会有朝一日公然再度背叛清廷!别的不说,郑芝龙做海贼,算是首叛;到泉州归降又驾船而去,这是再叛;降明又归清,此乃三叛。若是再叛了清廷,连个“贰臣”都算不上,结果只能是“里外不是人、满汉不讨好”!再次背叛的成本太大,而且还看不到有何利好让他如此抉择,作为一个大海商、大商人,他是绝不不会去做这种风险投资的。 “儿臣只有一处担忧,却不是同安王,而是海澄王郑世森!”弘毅判断是时候说一说郑成功了! “何出此言?”福临心中一凛,却故作镇定。 对于郑森此人,青年皇帝是再熟悉不过了。 自打顺治三年(1646年)郑芝龙降清,郑森劝止其父未果遂至孔庙哭庙、焚儒服后,就打着“背父救国”的旗号,率部出海,在金厦一带继续抗清。顺治四年至七年间,郑森率领他老爹留给自己的海上劲旅、原班人马,连破福建同安、海澄、漳浦、泉州及闽南沿海一带地方,进据金门、厦门。郑森更是把厦门改名为“思明州[1]”,成为抗清的政治中心和基地。 直到顺治十一年期间,郑、清双方交手数次,除了战场之上,主要还是在招降与归顺的问题上打嘴仗。特别是顺治九年之后,福临和郑森在如何归降的问题上,曾经达成了广泛而深入的“部分一致”—— 顺治九年、十年,福临曾经数次下旨,说明郑森不降的具体原因无非是多尔衮掣肘、上情下达不利等等。先后封其为海澄公、靖海将军,对其颁印敕谕、赐服赏银。郑森也和朝廷数次书面来往,深入谈判。到了顺治十一年四月,双方除了在“保留发型衣冠”、“行使地方管辖权”、“收取洋船课税”这三个问题上始终谈不拢之外,诸如驻防“泉漳惠潮”四府、兵饷拨给、管民文官、原辖武官、防剿海寇、稽察洋船等等。清廷都是准许了郑森的要求。 为何前述三个问题谈不拢? 剃发易服不用说了,这是满洲同志的心结。 行使地方管辖权,郑森想自己说了算,清廷还要委派“州府道台”各级官吏来管理地方政务,这是仿照清初三大异姓藩王、除了吴三桂之外的普遍做法——你可以提领地方,但却不能只手遮天。所以福临再三强调:“地方官评民事、词讼钱粮等项。俱系有司职掌,自有督抚管理,尔【郑森】不得干预”。 至于收取洋船课税一项,却最为有趣——郑森总结老爹郑芝龙的经验,认为通过对农耕经济抽税的法子,是很难养活自己的庞大水师的。而且不利于收拢人心,那就必须从红毛身上抽取重利。而清廷也不是傻帽,西人身上油水多多,岂可拱手相让、让你郑森用以壮大发展?于是,福临明确要求“收取洋船课税,仍交布政使司解京”。 三个难点虽然棘手,但双方却始终保持联络。你来我往,各自争取自己利益的最大化。但到了顺治十一年七月,情势却急转直下,这从当时福临的一道旨意中可以发现—— “己丑(七月初二),谕海澄公、靖海将军郑成功曰:自古识时俊杰遇推诚待人之主,披肝效顺,矢忠勿二,方能建立事功,身名俱泰。未有猜疑观望可称识时知命者。朕承皇天眷佑,奄有万方。海陬一隅,何难偏师戡定?但闽峤苍生皆吾赤子,不忍勤兵。又念尔父郑芝龙投诚最早,忠顺可嘉,故推恩延赏。封尔公爵,给与敕印。俾尔驻劄【扎】泉、漳、惠、潮四府,拨给游营兵饷,养尔部下弁兵。朕之推诚待尔可谓至矣!尔自当薙发倾心,义不再计。” “今据尔疏奏,虽受敕印,尚未薙发,冀望委畀全闽。又谬称用兵屯劄舟山,就近支给温、台、宁、绍等处钱粮。词语多乖,要求无厌!乃复以未彻【撤】四府防兵为辞。尔尚未归诚,岂有先彻防兵之理?尔若怀疑犹豫、原无归诚实心,当明白陈说。顺逆两端,一言可决!今如遵照所领敕印、薙发归顺则已,如不归顺,尔其熟思审图,毋贻后悔!” 由此可见,双方矛盾的焦点就在于两条:剃发是否、泉漳惠潮四府是否由郑森之军独自驻扎。 幸亏弘毅横空穿越,在当年九月力挽狂澜,采取了“进一退一”的办法:剃发易服听清廷的;不单是泉漳惠潮四府,就连福建全省的驻军权,也都全部给了郑森!一虚一实,孰重孰轻,郑森自有考量。再加上福临的告祭亡明、承认其正朔地位,郑芝龙苦苦相劝,以及可以手刃害母仇人,种种利好,郑森终于成为大清的海澄王! 如果不是弘毅,正史里面到了当年的十一月份,清廷就开始敕令福建地方各督抚镇整顿军营,固守边界,准备和郑森一决高下了。到了十二月,原本就会让世子济度做定远大将军,统兵南下,真刀真枪开始干架!尽管历史上郑成功分头北进南下,打得颇有成效,甚至在顺治十六年一度围困了南京,吓坏了小青年福临,可最终还是功亏一篑,未能改变历史。 既然如此,在弘毅看来,还不如解救万民于长年累月的战火之中,让满汉早些融合,早几年收复台湾全岛,腾出时间来和洋鬼子大干一场,开拓中华又一个三百年的不世伟业! “皇阿玛,海澄王与同安王大有不同。同安王出身小吏之家,想的是广取重利、光宗耀祖。海澄王生在倭国,幼时多被欺侮,尤其对中原正朔情有独钟。与其父相比,此人不重名利,看重的却是所谓正朔一脉!” 弘毅点睛之笔。是一句天大的实话!这着实让所有人心惊肉跳。 “你是说,他始终不肯承认我大清的奉天承运?”福临最恨别人拿他当蛮夷,眼光中一下子充满杀机! 岂止是他?就连着大殿之内安坐的几位汉臣,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以为你满清入主中原是正朔一脉的?——弘毅如此想,却万万不能如此说。 “皇阿玛。这倒也未必。故明天数已尽,大清如日东升,此乃天意,无人敢逆天而为!”小玄烨这句话可算是把几个如坐针毡的汉臣解脱了出来,纷纷交口称赞、信誓旦旦。 “儿臣担心的,却是海澄王骨子里对‘汉家独大’的追思与不舍!”对民族英雄郑成功俺可不能赶尽杀绝。但是放在后世“中华民族大家庭”的观念里,来解读一下收复台湾之前的郑森,还是可以的吧? “唉,看来他还是不解朕的用心良苦。满汉一家,不但是满洲不解,就连汉人也是辜负了朕呀!”福临缓和了情绪。却变得哀怨起来。 “臣等岂敢辜负圣意?臣等万死不敢!”刘昌带头表忠心,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含糊其辞。 “诸位爱卿起来吧,朕失状了。”福临强打精神,安慰几位汉臣。 “玄烨,既然如此,你的第三防。可是用在同安王之子、海澄王郑世森的身上?”福临聪明的猜测道。 “皇阿玛圣明!”弘毅深深一揖,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样子。 不能让郑成功跳出来坏了我的好事!尽管你是民族英雄,但你只不过是把原本就属于我们中国的台湾岛拿回来而已,而我要做的,却绝非一个台湾岛能够比拟的大事!对不住了,国姓爷! 【申明一下:对郑成功的民族英雄地位,弘毅绝不敢诋毁和动摇,这可是大是大非的问题!至于小说里面的观点,乃是一家之言,而且还是放在十七世纪国际关系史观里面做的文学加工而已。请各位书友多多包涵!不过话说回来,如果郑芝龙、郑森两父子的海商贸易网能够被清廷所接受并善用,弘毅以为,到乾隆时期,大清和英国基本上就可以统治世界了……再换句话说。南明隆武朝如果不采纳黄道周的专守陆上政策,而是听从了郑芝龙的海上进取政策,早一点夺取台湾,以为西进基地,说不定顺治朝大清就要退回白山黑水去了,假如是那样,就看看福临怎么和罗刹死磕了(不在北京,福临就得不了天花,得不了天花,福临就应该多干几年皇帝……)如此一来,说不定现在的中国版图,可能会向北抵达北冰洋附近……】 [1]明初,厦门称“中左所”。明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为抗御倭寇侵犯,在厦门筑成厦门城,厦门之称从此始。城建成后,朝廷在此设置守卫千户所。移永宁卫中、左所于厦门岛,配战船20艘,士兵1204名,时厦门地方行政仍归属同安县。清顺治三年(1646年),清兵进逼福建,忠于明王朝的郑成功占据厦门、金门作为“复明”根据地。顺治十二年二月,郑成功改中左所为思明州,寓思念明朝之意。州署设知州及吏、户、礼、兵、刑、工等六官,广纳明遗官员,分理军政各事。作为南明朝廷国家级政区的一个组成部分。永历十七(公元1663年)一月改思明州为思明县。康熙十九年(公元1680年),清军攻取厦门、金门,废思明县,厦门岛重新归属同安县。1935年国民政府在厦门置市时,为市区组成部分,1946年为中心区区公所。1950年人民政府改厦门市区为“思明区”,以纪念民族英雄郑成功。“文化大革命”期间,思明区改名向阳区,直到1979年10月1日改回原名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九十五章——大防厦漳泉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曾弘毅大谈如何防备郑芝龙的反复和威胁,而且还在第二“防”中肆意“跑题”,“顺便”归拢了皇帝、大臣对于台湾和琉球这两处重要性的统一认识。即使如此,作为御前会议主持人的福临却敏锐的从“儿子”论及郑成功的蛛丝马迹中分析得出:这第三防是冲着他的海澄王来的! 既然“英明神武”的青年皇帝都“猜”出来小玄烨的第三“防”是要用在郑森的头上,弘毅就赶紧开门见山吧! “皇阿玛,儿臣的三防,乃是防其盘踞闽中,以为根基。” “盘踞闽中?既然封其为王,总要有他父子二人提领的地界吧?不让他们在福建,又要去哪里呢?况且朕也早就下旨,准其驻扎福建,例照三藩。”福临想不出好的办法来。 “皇阿玛,儿臣恳请皇上,三藩之例在这福建,一定要多行变通。”弘毅这是却又一次显得不依不饶起来,急忙起身离坐,跪下恳求。 “玄烨莫急,起来详说为何定要变通。”福临这次没有惺惺作态、佯装不悦,而是和颜悦色,等着玄烨答疑解惑。 “皇阿玛,福建一省,原本荒芜,为何到了唐宋就开始兴盛,特别是到了前明更是盛极一时、及至今日?此中原委需要明白。” “哦?你不是说衣冠南渡之后,其地多有民人拓殖,又兼有出海行商之人,故而繁华起来吗?”福临有些摸不着头绪,只能顺着儿子的思路前行。 “皇上,琉球中转贸易而谋利,毕竟也离着福建不远。”戴明说开动脑筋。果然发现了一个十分合理的理由,急忙出来给福临献言献策。 “对!道默言之有理。文化之后人才济济,东出外海得天独厚,福建有了这人和与地利两条,繁华一时也是自然!”福临冲着戴明说点了点头。算是又亲近了几分。 “皇阿玛圣明。但为何前明之时,福建沿海先禁海再开海,却总是绕着这个福建一地来回往复呢?难道诸如江南、山东一带,不是人才荟萃、出海便利吗?哪有为何偏偏就是福建一隅?”弘毅深入一步。 “这……诸位爱卿,朕一时还真是被二阿哥问住了。呵呵,你们有谁知道其中原委的。说来听听。”福临向几位汉臣求援。 几位汉臣此时就像被点名的小学生一般,齐齐低着头沉思不语。不是他们才疏学浅、无以为答,而是各个都动了心思,在缜密思考小玄烨此问题背后的深意——没办法,这个小家伙每次发问,背后似乎都要习惯性暗藏一个大大的伏笔。必须小心谨慎才好! 若论有明一代哪个省谁出的进士最多,首推浙江,共有3697人。之后,“第一集团”前六名的有:江西,排第二,3114人;江苏第三,2977人;福建可以排在第四。2374人;紧随其后的就是“孔孟之乡”山东,合计1763人;河南排第六,1729人。若是按照清初顺治朝的行政区划,浙江和江苏都是“江南”,那更是遥遥领先于全国进士地域分布的“第一集团”。但前六名之内,江西、河南不靠海,做不了例证,弘毅只能选择江南和山东了。 若论沿海良港,其实明代江苏有宁波港[1],山东有登州港[2]。都曾盛极一时,可惜都限于倭患,最终无奈被弃。这一点,在场的汉臣们不可能不清楚。 “呵呵,玄烨。你这一问不仅考住了皇阿玛,就连朕的肱骨之臣都被你问懵了,哈哈!”福临倒是受用于汉臣的沉思不语,还以为大伙是在给他留着面子。 “皇上,微臣可否试着作答?”就在弘毅做好准备自说自话的时候,有一个一直被忽视的人脱颖而出! “哦,卫周祚啊!呵呵,好吧,你也是在前明做过官的,是那个……”福临对这个工部汉尚书一直不太在意,简直快把他当成是专业技术干部了,所有也不太上心,随口说道。 “户部员外郎、户部郎中。”卫周祚干巴巴说出两个词。 “什么?”福临对这种没有敬语的回答方式虽然不恼怒,却有些意外。 “臣回皇上的话,微臣在前明做过户部员外郎和郎中。”这一次,技术干部回过味来,套用了固定应答模式,前面加了“帽子”。 “哦……”福临反而无语了。 “臣奏请皇上恩准,解答皇二子之问。”卫周祚貌似是个认死理的主儿。 “好吧,讲。”福临淡淡应允。 “嗻!有明一朝,海禁由来已久,却并非皇二子所言禁而复开。”当头一句,就给弘毅弄得下不来台了。 “玄烨求教!”你个卫周祚,我哪里得罪你了?看看你说的对不对吧! “以下臣之见,前明所谓靖海之策,乃是时紧时松,毫无章法!” 弘毅这个气呀!时松时紧?那不还是禁而复开嘛! “臣以为,前明洪武时,始行海禁并逐渐强化。永乐时却似松实紧,貌似郑和下西洋为海禁大开,实则不然。永乐帝即位诏书中明载:缘海军民人等,近年以来往往私自下番,交通外国。今后不许。所司一遵洪武事例禁治。永乐二年(1404年)正月又下令禁民间海船,原有海船者悉改为平头船。所在有司防其出入。将原来的海船改为平头船,这是釜底抽薪之法,平头船无法在远洋中航行,如是就断绝了国内军民私自下海之路,唯令朝贡海船畅通无阻。” 卫周祚尽展技术干部本色,从海船装备的角度阐述自己的观点,这反而引起了弘毅的好感! “之后的宣德至正德年间,明廷尽管仍多次下达海禁之令,然而收效甚微,民人私自出海贸易却逐渐兴盛起来。直至嘉靖年间。倭寇之患愈演愈烈,甚至登峰造极。嘉靖二年在宁波发生的‘日本争贡’事件引发明廷忧虑,于是屡下禁海令,使得这时海禁之严远超以往。虽如此,民人走私与倭患混杂。最终一纸禁令只能是形同虚设。” 弘毅暗想:这位卫周祚的眼光的确深邃,看出了问题的实质——民人走私与倭患混杂! “于是,前明隆庆元年,福建巡抚上书要求开禁并得到准行。究其原因,一者,倭患民祸之果。倭寇实则多数是沿海民人。而其头目也多为沿海富豪。就连朝廷命官也多认为造成倭患的原因,是海禁造成的后果。所谓‘海上居民,近来海禁太严,渔樵不通,生理日蹙,转而为盗。’福建巡抚谭纶也说:‘闽人滨海而居。非往来海中则不得食。自通番禁严,而附近海洋渔贩,一切不通,故民贫而盗愈起。’朝廷上下如此认识,开海也就不足为奇了。” “二者,白银通行之需。明朝自开国以来,虽禁用金银、铜钱却形同虚设。永历年间白银需求之大。实在是非开海禁不足以填补亏缺。三者,府库亏空之险。嘉靖之后,帝王生活奢侈、官吏贪污成风,各级国库名存实亡。开海设关收税已是解决如此危机的一大良策了。而福建沿海多港口,民人多出海,故而海禁反复,尤在福建。错漏之处,请皇二子斧正!” 卫周祚言简意赅,将整个大明朝的禁海开海始末及其原因说了个清清楚楚! “玄烨钦佩之至!”不但是弘毅,就连皇帝也对这个一直不声不响的闷葫芦技术干部刮目相看了。 “不过。玄烨还有一处思量,就是这福建得天独厚的地利,才能让故明朝廷放心大胆的在这里放开海禁。”弘毅感觉卫周祚的解答还不是十分贴合自己的主旨,于是亲自上阵。 “哦?卫爱卿坐下歇息,听听玄烨所论。”直呼其名变成了爱卿。足见态度的转变。 “嗻!”不知道谢恩的卫周祚,也就老老实实坐下歇息了——好一位实诚人! “明朝以来,南洋诸国对中原物产尤为喜好,纷纷来朝贸易。但朝廷回赐之物,数量样式不可能尽如其愿。因此,民间私自贸易就蓬勃兴旺起来。但民间私贸虽能富民,却不可强国。假若南洋诸国都从民间走私之中赚的好处,又有谁会千里迢迢来他大明称臣纳贡呢?因此明廷长期严格执行着限制民间海上贸易的海禁政策,除了少数洋商可以行勘合贸易外,民人出海结为禁止。诚如卫大人所说,即使到了后来不得不重开海禁,明廷对于选在那里开海还是费了一番脑筋的。”弘毅不像卫周祚还有些顾虑,对于前明种种,他说起来毫无忌惮。 “哦?难道就是福建?”好学又聪明的皇帝学会抢答了! “皇阿玛圣明!恰是福建,全在闽南!闽南厦门漳州泉州三地相距颇近,都处在晋江、九龙江之下游,地貌平坦舒缓,海岸绵长曲折,又多有港湾岛屿,自宋以来一直是南方极重的商港之地。最最紧要的却是厦漳泉地区面阔大海,背倚群山,出海则畅通无阻,入陆则关隘重重!”玄烨最后一句话,可谓一语中的、发人深省! 大伙都不说话,默默回味的功夫,弘毅继续说道: “适才卫大人言及,庆隆年间福建巡抚谭纶在其《条陈善后未尽事宜以备远略以图治安疏》中曾言:‘闽人滨海而居,非往来海中则不得食。’后来在万历年问曾任福建巡抚的陈子贞也曾说:‘闽省土窄人稠,五谷稀少。故边海之民,皆以船为家,以海为田……。’一旦严格执行海禁政策,民人生计萧条,情困计穷,势必啸集。实际上,嘉靖倭乱中,福建人亦为多。” “福建一省,丘陵、山地遍布,多山少田,民人生活赖于外地供应,厦漳泉三地可谓偏僻之所。其实故明之所以在此地开海禁,正如后来福建巡抚许孚远所承认的,在于‘于通之之中,寓禁之之法。’在远离内陆、重山相隔的闽南厦漳泉开放民人海外贸易,便可以行之有效地对其他方实施严格的海禁了。” “故而,儿臣这第三防,就是大防于闽南厦漳泉三地!” 大防厦漳泉,其实是要断了郑氏雄起的老根! [1]宁波港,明代以前称作“明州港”,盛极于宋元时期。入明后,洪武十四年(1381年),为了避“明”国号讳,改明州府为宁波府。因明州属下有“定海县”,取“海定则波宁”之意,仍以原明州府治鄞县县治为宁波府治。宁波之名,从此开始。 [2]登州港,其实就是蓬莱港。蓬莱港古称登州港,是中国古代北方重要的对外贸易口岸和军事要塞。唐代时同中国南方的泉州港、扬州港和明州港齐名,并称中国四大港口,或称之为“四大通商口岸”。【关于这四大通商口岸,貌似网上还没有形成一致意见,有的说是广州、扬州、登州、明州,有的说是广州、交州(今越南境内)、登州、明州,等等。甚至山东还有说是广州、胶州、登州、明州的,不一而足。但明州和登州应该是榜上有名毋庸置疑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九十六章——五口设海关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原来如此!好个大防厦漳泉!”福临豁然开朗起来,大加赞赏。放开海商,自然会带来官民双方的富足,民间富足,却是一把双刃剑——税收充足与富可敌国的矛盾。特别是富可敌国的人,一位异姓汉王!好在前明君臣为今日的大清早就做了卓有成效的“探索”! “玄烨详说。”福临很想听听“大防厦漳泉”的具体措施。 “嗻!儿臣以为,大防厦漳泉,可取外松而内紧之策。放开几处海港让同安王自由往来,又要加以限制,让他自由不得。” 这句模凌两可、互相矛盾的话说出来,自然把大伙都弄得一头雾水了。弘毅不慌不忙,按照自己的节奏铺排开。 “开何处海港?玄烨以为,可自北而南开五口通商,分别是山东胶澳、江南上海、福建厦门、广东澳门,以及琉球首里。”弘毅比照着正史里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开始设立的四处“海关”,有根据当下形势的判断,做了自己的调整。 原本康熙朝先后开设的四处海关,分别是“设立粤海关于广州之澳门【含广州】、闽海关于福建之漳州【含厦门】、浙海关于浙江之宁波、江南关于江南云台山在镇江城西门外【即上海】”。而弘毅的版本,却用山东胶澳,也就是现在的青岛胶州湾取代了浙江宁波,增加了琉球。 “五口通商?如何通商?又为何是这五处?”皇帝问得很透彻。 “回皇阿玛的话,开口通商是让同安王安心,知道大清真正是在大用于他。此为‘外松’。而‘内紧’,就是不许他在此四处港口贸易,只是装载运输当地衙门采办之物。”弘毅回答的很笼统。 “至于为何是这五处。请容玄烨一一道来。” “山东胶澳附近,有腹大口窄海湾一处,名胶澳湾,湾阔水深,可为良港。此处通商。海上与朝鲜釜山、倭国长崎近便,路上距京师不远不近,其北有登州港,又可驻扎水师以为照应,可防备大队商船大举入天津而震慑帝都。况且此处港口,古已有之。尤以明代倭患之前为盛。” 弘毅说起自己家乡来,那毫不含糊,连假托什么范承谟师傅、谈迁老先生之口都省略了。虽然是假公济私造福家乡人民,不过归根结底还是战略需要。 元明两朝,帝都多在北京,使政治中心和经济中心分离。导致当时的军粮和民食完全仰仗南方各省。特别是明代,每年需要从海上运粮七十余万石去接济辽东军士,因此海运的安危,关系到国计民生。虽然有大运河联系南北,但舟行缓慢,船身既小,载货有限。很难满足京师的需求。在运河淤积,干旱枯水季节,运河不能通航的情况下,海运成为必然的重要选择之一,故而胶州湾海口为南北海船航行的必经之路。其海口外星罗棋布的大小岛屿,是航海者最适宜的避风港。 元朝时,运粮的海船大都自长江或淮河出口,经胶州湾海口、成山头,到天津大沽口上岸,最繁盛时。每年运粮360万石,而且南洋各藩国的贡品也循此道进京。为避免成山头之险[1]和缩短到达京师的距离,元世祖至元十七年(1280年),开凿胶莱运河,1282年竣工。沟通了黄渤二海,漕运航线188公里。明代中叶后,倭人入侵,明朝开始实行禁海政策,加强了胶州湾港口的军事功能,胶州湾地区和国际间的商业贸易衰落,但仍然保持着近海短程贸易。 “嗯,胶澳独得地利之便。”福临点头,算是基本通过。 “江南上海,虽为一县,但在前明弘治年间(1488年-1505年),其人物之盛、财赋之多,盖可当江北数郡,蔚然为东南名邑。其地处江海交汇之口,背靠江南富庶之地,又恰在我大清南北沿海之中分,海船帆樯足以达闽、广、沈、辽之远,远及西洋、暹罗之舟,岁亦间至。于此处开口,可分摊福建厦门之重。”弘毅这次可是据实禀报。 “哦?南北居中、分担闽中,好!”福临很在意这一条! “福建厦门,乃是郑氏根基,开口通商也是自然。只是为何是厦漳泉中的厦门,此乃海澄王占据金厦之后,却将漳州、泉州原有之月港、安平港废弃不用,乃至捣毁的缘故,现在看来,真是自断其臂。” 明末,厦漳泉地区其实是厦门的厦门港、漳州的月港与泉州的安平港并重的。迄至明末清初,福建沿海的城市大多受到战争破坏,但厦门岛却一直在郑成功的长期控制之下,清军很难来到这里,得以避免了战火。所以,厦门城成为沿海居民避难的地方,数以万计的人口拥入厦门,使厦门从一个市镇成长为一个重要的城市。 漳州府却是郑成功与清军争夺的重要据点,曾被郑氏军队围攻,死亡人数据说有十几万。在延续多年的拉锯战中,漳州府的月港很快将重要位置让渡给了厦门港。 泉州府的安平港,命运与月港不同。郑成功的祖母长期定居安平镇,他的叔叔郑鸿逵也在安平养老,所以,郑成功是不会对安平镇用兵的。在日本方面的史料中,直到清代初年,仍有安平发来的商船。但至顺治十二年(1655年),郑成功与清朝的谈判正式破裂,清军大举来攻。为了集中力量,郑成功将安平的人口全都迁到厦门,并将安平镇夷为平地,以免被清军利用。此后,安平镇不再是重要的外贸港口,降为厦门联结内陆的中转港口。安平港、月港的毁弃及泉州城、漳州城、同安城的人口锐减,却都成为厦门成长的动力。在以上诸港市没落的背景下,厦门迅速兴起,并在清代初年成为福建主要对外贸易港口,同时也是中国主要对外贸易港口之一。 “嗯。厦门乃是不得已而为之。”福临这句点评也算是初步同意。 “皇阿玛,至于广东澳门,早就是西人贸易之所了,朝廷何不顺水推舟,也好让汤老玛法在同乡面前更好说话?”弘毅突然嬉皮笑脸将矛头指向了汤若望。却让福临心头一动——让郑芝龙时率领着船队常去震慑震慑那帮红毛,何乐而不为? “老臣惭愧!”说是惭愧,汤若望可对小皇子的照顾感恩戴德! “皇阿玛,再者说,广东的平南王尚可喜也会乐观其成的。”弘毅意味深长看着皇帝。 “嗯,澳门须得严控。平南王责无旁贷!”说是责无旁贷,其实是让其他三个“异姓王”都能通过“穿一条裤子”的尚可喜来分得一杯羹,不要对同安王太过眼热。 “琉球首里,不言自明。”说到最后,弘毅言简意赅到了极致。 “哈哈,朝廷置员于此地。开设基地、驱除倭寇,的确不言自明!”福临心领神会。 “既然皇阿玛和诸位大人对此五处海港开口通商不存异议,玄烨就详细说说如何操作才能达到‘内紧’的目的!” 弘毅莞尔一笑,众人这才明白他刚才为何对内紧外松的策略一笔带过——后面才是详细阐述! “同安王畅行海上之后,朝廷需要明定——五口外销货物,同安王可开出清单,由五口官府置办备齐。大清船队需从官办货场采办。装船外销。舶来之物,无论取自北方之朝鲜、日本,还是来自南阳诸地,靠泊不算,最终只能返回厦门港。” “这是为何?”福临带头发问。 “集中采办外销之物,同安王就不能自行采买,以致囤货居奇、哄抬物价,好断了他的奸商念头。”好在前面弘毅费了好大口舌来论证郑芝龙的种种本性,这个理由很容易就被众人接受了。 “海运货物抵达厦门,依据户部三吏账簿之数。官府清查无误后,不可就地贸易,而是重回海上!由朝廷另选他人,另组近海船队,南运广州、琉球一部。北运上海、胶州一部,以方便就近的南北贸易。” “这是为何?”福临认真问道。 “货物不上岸,就变不成白花花的银子,也就无法让郑氏父子中饱私囊了。等到广州、胶澳等四处货物贸易完结,则照账册所记,按官府六、郑氏三、水手一的分成,完数调拨银两给同安王就是了。只是那些水手的一份,却要厦门府台官吏依照名册发放,不必经过同安王之手。” “好好!妙极!”福临大肆点头,重臣却心有余悸——好你个小玄烨,这可真是太狠了! 狠在何处?弘毅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让郑芝龙辛辛苦苦运回来的“蕃货”连厦门都进不了,变不了现,可以说只能等着朝廷发工资了,而且还全是记账工资! 弘毅的盘算远不止于此——郑芝龙是现在大清海上贸易的导师级人物,就必须避免垄断。在远洋贸易的同时,再扶持几个近海贸易的小“公司”,大伙都跟着沾沾光,也好都耳濡目染学一学,人才还必须多多益善不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其实弘毅还有几处原因不好明说—— 其一,“隆庆开海”的主要措施是“月港开放”。由于从一开始就以“于通之之中,寓禁之之法”为原则,不允许漳泉二府以外地区商民对海外贸易的参与,以月港地区的“开放”来成就全国绝大部分沿海地区的“海禁”,它只能导致走私贸易的兴起。 其二,月港的开放十分有限,对本国海商非但未能提供任何方便的贸易条件,相反却制定了许多苛刻的限制,从而使中国海商在国际贸易中最终因没有国家实力为后台,不敌西方殖民势力的竞争和剿掠而无法扩张贸易规模。政府武装护送商船才是解决之道! 其三,明朝政府把对外贸易口岸限定在地处偏僻、远离内陆商品货源地,并且有重山相隔的闽南,其本身就是为了使月港开放对内地的影响降到最小,这也就大大降低了对全国经济发展的意义。 其四,月港排斥外地商民参与开海贸易的活动,从而在全国商民中造成了一种不公平的海外贸易环境,也没能达到消除海盗源头的目的,反而因此激起走私贸易的泛滥,明末中国沿海又兴起一个“中国海盗的黄金时代”,走私贸易的大规模泛滥,就是明证。 所以,让广州、上海和胶澳、琉球都来个“利益均沾”,也是对以上种种的“防患于未然”! “皇阿玛,内紧之处还不止于此!儿臣请您下旨明定:福建例,一如四川平西王吴三桂、广东平南王尚可喜、广西靖南王耿继茂这三藩——其应用粮饷,可会同所在总督、巡抚料理支给,凡军机事务悉听其王调度。至于官评、民事、词讼、钱粮,仍归地方官各循职掌料理。[2]文武各官有事见王,俱照王礼谒见。” “哈哈,玄烨这是把朕在顺治八年颁给吴三桂的谕旨,还有顺治十一年颁给尚可喜、耿继茂的谕旨,捏合在一处了呀!好,准行!那你刚才说三藩之例在福建需要变通,这变通在何处?” 福临记性不比弘毅差,清楚记得自己亲政之后的每一道的旨意,更记得弘毅刚才强调的所谓“变通”! “皇阿玛圣明之治!儿臣变通之处,是在福建各处关隘往来与厦漳泉三地的,皆需有我满蒙汉八旗把守,严行勘查,不可令额外军需物资往来通行,尤其是同安王自海外运回的各色物品。此时为了杜绝其案发横财、资助海澄王军资!” “准奏!通商五口尚需设立关防,将玄烨所说,逐条落到实处!海港关防……这五处海港关防,就分别叫做鲁海关、江海关、闵海关、粤海关吧!琉球和台湾这大小琉球,合作一处,叫做台海关!五处海关均设海关道,户部速速办理!” 弘毅闻听福临通盘接受,喜上眉梢—— 福建虽然作为“五口通商”之一,但却名不副实呀!一来不能坐地贸易,而来不能货物集散,三来还有重兵盘查!这样下来,作为你海澄王郑世森的大本营,其作用和地位就下降太多了。 郑氏父子,你要如何应对我还真是不知道。但假若是我,一定会尽早发兵去台湾滴! [1]成山头所在为渤海与黄海交汇之处,故而山高浪急,暗礁密布,故而有“成山头之限”一说。 [2]其时吴三桂尚未入云贵,故而权力还没有做了云南王的时候那么大,地方政务还是要依从朝廷委派的地方官的。多好的时机呀,诸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九十七章——臣子做何想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小贝勒爷弘毅和盘托出自己对郑芝龙、郑成功父子二人的“如意算盘”,“皇帝爸爸”福临也全盘采纳、一体应允,一班文武群臣都看到了今天这拖沓的御前会议“胜利闭幕”的曙光,有些按耐不住大功告成的喜悦,也就对其中或许有、或许没有的些许不足与纰漏选择了得过且过、视而不见了。毕竟,深更半夜还在这大内,终归是有风险的! 唯有一位,随着小玄烨的激昂说辞慢慢变得严肃起来,眉头紧锁半响,终于轻轻摇了摇头。 刚下完旨意、要六部抓紧办理儿子两策妙计的福临,还是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细微的与众不同,放缓了兴奋的语调,诚恳的问道: “图海,你有何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 这一下倒好,眼瞅着就可以散会、回家脱去这厚重朝服享清闲了,却被图海搅了好事!满臣纷纷对之侧目,分明有些不满的意思――你管他“三防同安王”也罢、“五口设海关”也好,说到底还不是咱们大清的皇子在收拾汉人的异姓王?过一些也行,狠一些也中,你图海这时候有什么难言之隐,比我们回去搂着如花似玉的汉女媵妾还要紧要? “回皇上的话,奴才并非难言之隐,而是好奇:此中紧要,贝勒爷自然清楚明白,为何却隐而不说?是不是小爷自有妙招在后,故而奴才不敢造次进言。” 图海急忙迈前一步,先看了看今天刚刚结交的天降祥瑞的小玄烨。这才据实禀报。 “此中紧要?隐而不说?”福临被自己十分器重的满洲能臣这么一提点,虽然一时半会儿还不得要领。却急忙收拢了散会的心思。 “玄烨,你可是如图海所言,有所隐瞒?或是时候不到?”皇帝很负责地提出了问题。 “皇阿玛,儿臣……”弘毅心思飞转,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找出一个已经被图海发觉的漏洞!而这个漏洞,一定是紧要非常的,否则图海不可能贸然发问!可问题出在哪里呢?漏洞又是什么呢? “玄烨,你既然会议御前。就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毕竟时候也不早了,你尚年幼,诸位爱卿中又多有年长体弱的,都要早一点回去歇息才是。毕竟,朕虽然盛年,可总还是要时刻考虑臣子的感受的……” 福临还以为玄烨的支吾不语是在故意“卖关子”,故而好言劝解。 “臣子的感受……”弘毅闻听皇帝这句开导自己的肺腑之言。猛然醒悟!原来漏洞出在这里! “皇阿玛!图海大人敏于君事,果然处处为君上着想,也一语中的!儿臣正要说这同安王得知朝廷排布之后,会作何反应!玄烨钦佩之致!”弘毅朗声作答,回身就给图海一礼。 可不是吗?你们父子君臣在这位育宫里把郑芝龙的老底掰扯了个粉碎,然后自以为是得安排了个严丝合缝。可你们都没有想到,人家郑氏满门会有如何感受,会做如何感想! 幸亏福临无意之中说的那句安慰几位稍显不耐的满人汉臣的话,一下子警醒了整个晚上都沉浸在自己的理想世界里的曾弘毅。作为明末清初海商阶层的代表人物,郑芝龙怎么可能就不会发觉这些个做法对自己的种种猜忌和限制?又怎么可能还会言听计从、任人摆布? “呵呵。同安王会作何感想,朕也正有此一问!图海问得好!来。玄烨,说说你的预判吧。诸位爱卿也再忍耐忍耐,善始善终,政令所出,切不可虎头蛇尾!”年轻的福临其实和弘毅一样,刚才只是沉浸在美好的畅想之中,忽略了事主的必然反映。但既然说到此处了,皇帝的威仪还是要保全的,并且换做了对臣下殚精竭虑操劳国事的期许。 “奴才(臣等)遵旨!皇上辛苦!”老臣觉罗巴哈纳只能领着众人表态。 “皇阿玛,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儿臣绝不算智者,自然难免疏漏。儿臣想先听听图海大人和众位大人的高论,玄烨也好拾遗补缺。” 弘毅突然改变了策略,想让大伙围绕这个问题都来参与参与。 后世现代社会有一种“会议学”论断,认为一个高效的会议,参与人数最多不过二十人为好。今天的御前会议,连皇帝算在内,再加上吴良辅这个“列席”名额,不过十九人,还算达标,也保证了目前为止所有议题都是有讨论、有结论的。 但“会议学”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心理学论断,那就是一个会议报告持续四十分钟以后,参会者就会精力下降,不自觉的走神跑题,影响会议效果。“三防同安王”这个“分议题”进行到现在,基本上就等于是弘毅一个人的报告会,时间也差不多进行了两刻钟的样子,是该听报告的人们进入“疲劳期”的时候了。 既然弘毅刚才疏忽了郑芝龙父子对自己这些釜底抽薪之策的反应,还不如让图海和大家伙都说一说他们的理解和判断,说不定里面就有他还没有想到的关键所在。这样一来,正好可以让一只无所事事的众人都参与进来,用热烈讨论抵消冗长会议的困乏。 “好,玄烨就是要谦虚谨慎,多向各位大臣讨教学问,这样才能利于长远!图海,你先说说看。”福临倒是很欣赏小儿子此刻表现出来的这份谦虚和谦让。 “奴才遵旨。其实贝勒爷早就心中有数,奴才抛砖引玉而已。”图海略作谦让,继而当仁不让的说起来了。 “奴才以为,自朝堂之上来看,小爷的四用、三疑并三防,尤其是大防厦漳泉,的确犀利!”图海开宗明义。上来先对小玄烨一晚上的嘴皮子功劳大加肯定,这是放着有人出来“反攻倒算”。 “但前面小爷也说过。同安王无论是出身海贼,还是纵横海上,亦或折冲西人、以硬碰硬,都说明他绝非凡品,而是堪为大用的。既然如此,今日御前会议之事,即使不传到他的耳中,恐怕朝廷颁旨之日。也是他恍然大悟之时!” 图海这一句更是明白无误――你小玄烨前面分析的透彻,我们听得明白,那人家郑芝龙就绝非傻子一枚,岂有不分析朝廷旨意深层含义的道理? “请教图大人,同安王会作何判断?”弘毅在御阶之上大点其头,十分钦佩的样子,不失时机进入正题。 “奴才以为。同安王必然上疏请辞。”图海心中早有判断。 “请辞?难道他不想出海行商?”福临一下子有些沉不住气了!如果大行海商的主角不上场,今晚自己岂不是白白忙活? “奴才以为,他不是不想鱼入大海、鸟飞高空,而是知道自己领了这个差事,只能是出力不讨好。故而请辞。” 图海的这一判断,弘毅是十分欣赏的。 “出力不讨好?朕封他父子二王、世袭罔替。让他驻扎福建一省,来日给他台湾全岛,这还不是好处?他还要如何讨好?”福临有些懊恼,却又无计可施。 “郑芝龙恬不知耻!皇上,干脆就让奴才领了八旗大兵。直接去福建缴了他的兵权,再让他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瞧见皇帝犯难坐蜡。兵部侍郎觉罗科尔昆突然“发力”。 “哈哈,科尔昆果然威武!你自打髫龀[tiáochèn]之龄就跟随太祖武皇帝,弱冠之年就威震军中,朕知道你的勇猛。不过这再次用兵东南,却是万万不可。福建百姓,需要休养生息;郑氏二王,朕也与他们有约在先。”福临笑着宽慰关键时刻跳出来给自己提气的觉罗近支,却没有意气用事。 “奴才谢主子褒奖!”年不过三十许的觉罗科尔昆悻悻而退,却似乎有些糊涂,不自觉“低声”问身边记录会议内容的折库讷道: “条陈之龄是啥意思?” 尽管是“低声”,但孔武之人的音频历来较高,还是在这夜晚的位育宫传得分明,众人都忍俊不止了! “哈哈,科尔昆,朕是说你七八岁就在太祖皇帝驾前效力了!”福临只得亲自做个解说。 “哦!奴才不懂这些汉话,太绕口,一个意思好几个说项。奴才就知道为我爱新觉罗家的主子甘做鹰犬,凭谁敢不服我大清,奴才就统兵灭了再说!”科尔昆声如洪钟,誓死效忠。 “好!天下未平,有你做巴图鲁的那一天!”福临很是欣赏科尔昆的直率,尽管没有文采,但打仗足够用了。 这位觉罗科尔昆,的确是勇武、直率之人。他爷爷早年归顺了努~尔哈赤,父亲官至牛录额真。他自己很小就做了努~尔哈赤第七子阿巴泰的侍卫。也许是受了耿直个性的阿巴泰的影响,这位小家伙自小就是个直脾气,敢做敢说、爱憎分明,又擅长攻伐,颇有战策。 顺治九年,科尔昆跟着亲王尼堪远征衡州,明将李定国列象阵迎战。科尔昆出主意说:“大象不怕弓矢,只是长鼻子很脆弱。我就射这儿!”说完两箭齐出,一举贯穿头象的象鼻!于是头象败退,象阵溃乱。这本来是大功一件,可惜下面发生的事情却很让科尔昆不爽:尼堪轻骑疾进,遇伏战没!主帅阵亡,这可是大败,偏将就这么回去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科尔昆三次冲入敌阵,终于找回了尼堪遗骸。虽然后来终归还是打到了宝庆地界,而且在山顶扎营的数万孙可望的兵马,而且科尔昆按照贝勒屯齐的意思,上疏朝廷奏报战事的时候,故意对尼堪的阵亡隐而不报,但还是东窗事发。多尔衮就此事下议政王、贝勒、大臣会勘,科尔昆竟然说自己不知道上疏里面都说了什么!郑亲王济尔哈朗大声呵斥科尔昆无礼,倔脾气科尔昆就更大声的“说”道:“我打小侍奉太祖,后来又事太宗,转战二十多年。今奏事不明,死得其分,咎由自取。你们凭什么对我加以污蔑侮辱?”后来多尔衮还是“察其无罪,命宽之,但夺世职”。 “科尔昆孔武,大清之福。不过我们不能自乱阵脚,荒废了皇上收服东南郑氏的一片良苦用心。”图海也是笑着出来化解,要把这个小插曲拉回正题。 “奴才以为,皇上仁至义尽,同安王也是心知肚明。不过他的夙愿,却不是偏居福建一隅,而是闽粤两省!至于台湾,或许本就不在他的期许。”图海再次语出惊人! 这下子,就连弘毅也是长大了嘴巴,半晌无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PS:抱歉了,亏欠的一定会补上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闽粤一总督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图海断言郑芝龙绝非满足于偏安东南一隅,而是图谋主政闽粤两省,更有甚者不会图谋台湾之地!这对于做了半天美梦的弘毅来说,不啻为晴天霹雳! “皇上,奴才并非信口胡说,而是确有实据。”图海注意到玄烨的惊诧,却不变直接奔着小贝勒而去,只好请出皇帝尊位。 “确有实据?说来听听。”福临点头应允。 “嗻。当年同安王来归,顺天应时为公义,谋取私利则为私欲。两者相合,两全其美。”图海说的针砭入理,满人纷纷点头认可,一群汉人“贰臣”却面色潮红,有些抬不起头来。 “人岂无私欲?正如适才玄烨所言闽中风土人情,就连他都明白这个道理:海商类同安王者,亡命汪洋,无非是求得一个富贵。依朕看来,几若太祖武皇帝被逼无奈、起兵抗明一般,其中自有一个天大的道理——存命而求活!人之私欲,最根本的无非如此。关键是要奉礼兴义、教化万民,不能因私废公、以私害公。诚如朱子所论:‘饮食,天理也;山珍海味,人欲也。夫妻,天理也;三妻四妾,人欲也’。是故才要存天理而灭人欲。处静,朕说的对否?” 聪明好学、心思聪颖的青年皇帝发现了汉臣的不适,用自己的理解给出了一番道理,以求化解尴尬,甚至不惜置自己的后宫诸多佳丽于不顾! “皇上实乃一代英主,定然开拓万世基业!老臣受教了!”被点名“宣慰”的礼部汉尚书胡世安自然是感怀深切。急忙道谢。 “皇上圣明!奴才谨遵圣谕。”图海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耿直言论拨动了在场那些汉人的敏感神经,不得不暂时停下来。也跟着奉承一句。 “不必俗套。图海,你接着说吧。” “嗻。同安王归顺之前确有私欲,却阴差阳错,未能如愿。那就是做闽粤总督!” “闽粤总督?图大人慎言。即使是在前明,终其一朝,也只有宣大【河南山东】、两广、陕甘、蓟辽总督常设,何来什么闽粤总督?我朝福建、广东二省分属浙闽总督和广东总督,前者总督闽浙等处地方提督军务、粮饷兼巡抚事。后者也不过兼辖广西,更是没有什么闽粤总督啊!”刚刚受了皇帝“感动大礼”的刺激,胡世安带头出来反驳。 “胡大人所言极是。不过图海所说也绝非虚言。”图海很礼貌的首肯了胡世安的论断,却坚持自己的说法。在成功唤起众人的期待后,这才展开来说: “同安王自海贼而降明之后的十七年内,先后在福建与广东两处任职。在广东的数年里,他应该十分清楚。现如今的广东已经是仅次于福建的第二个通海大省了,也应该逐渐明白,福建背山面海的地势不利,在广东却是陆海通途的地利之便。假以时日,广东一省之外海贸易,必然远胜于福建闽南!” 这个论断弘毅的确没有想到。第一次听闻却觉得有些在理!若论海运,广东地利之便在于南下南洋西洋、东出大小琉球、北上辽鲁江浙闽,四出之地,利于经营;而福建独得对台往来、琉球转运和朝日贸易。两相比较,各有千秋。再加上内陆运输条件的不同。如果用后世的国际贸易眼光判断,广东发展潜力似乎注定是要超过福建的。 但如果要尽早经营台湾、稳固琉球、制衡日本。福建的独一无二的地理优势却无可替代! 只可惜明清代际的人们,甚至包括“大海商”郑芝龙,普遍不会对福建之于台湾、琉球的重要性有超脱于时代的深刻认识。毕竟,那时候台湾岛全境荒芜、民人无多,而且还被荷兰人控制着南部台湾一小部分,影响力波及全台。甚至明末一部分福建地方官员都把台湾周边的大小离岛默认做了荷兰人的属地,而非中华国土!【例如前文所述及的“大员”】 不过现在还没有必要横插一杠子跳出来普及“台湾及其附属岛屿自古就是中国固有领土”的宏大观点,先听听图海分析郑芝龙是正题! 果然,图海关于福建海运优势不比广东的论调,并没有引起众人多大兴趣。大家普遍以为,郑芝龙有如此想法,完全是因为觊觎闽粤两省而已! “况且,我朝入关前,在广东潮州一带,海贼刘香等还在于同安王分庭抗礼,不时袭扰同安王当时的海上船队。对此,同安王一直耿耿于怀,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他想任闽粤总督,其实就是了为扫除海上异己、一统通洋势力而已。” 图海说出这第二个理由,就比较符合众人眼中“狗咬狗”贼性不改的固定思维模式,故而终于取得了大多数人的点头附议。 其实这也是实情,明清代际之时,郑芝龙虽然势大,可偏偏就在广东沿海,一直活动着对抗郑氏家族的海洋势力,其中,就以这个刘香为主要代表。 刘香,又名刘香佬,广东香港附近的南丫岛人,曾经是郑芝龙组织的“十八芝”之一。后来因为拒绝跟随郑芝龙降明,与昔日拜把兄弟于明崇祯二年(1629年)决裂。刘香也算是个人物了,与郑芝龙代表的明朝、荷兰买办代表相对抗,他选择为佛朗机(西班牙、葡萄牙)做买办代表,两人终于势不两立。明崇祯八年(1635年),刘香与郑芝虎在广东海上战斗时以渔网网住芝虎,在郑芝龙面前丢至海里,片刻后刘香也举枪自尽,成为最后一位被郑芝龙收服的海上异己,为自1625年在台湾结义、曾经叱吒世界大航海时代风云的十八芝,谱上些许伤感的休止符。 “故明之时。同安王曾任广东总兵,得以染指粤省。但尤为可笑的是。同安王任了南明隆武伪政的平国公后,还是受到广东官员的抵制。南方遗民曾有书曰:‘闽饷不足,芝龙遣给事中梁应奇入粤督饷。应奇往,参迟误者数十人。命提问,亦莫应。潮州知府杨球遂止越界。’可见同安王窃据广东之谋,已成司马昭之心了!” 图海的评论,引起了一阵轻微的嘲笑和不屑气氛。 “但同安王尚不死心,无一刻不在谋求占据广东。南明隆武曾‘诏收北京仕清黄熙胤、黄志遴、黄文焕、张鸣骏、邓孕槐、吴之奇、陈北琦等家属。平虏侯郑芝龙劝止之。’同安王的理由无非是想通过其家属再次招降其人,但实则是借此与我大清拉上关系而已。其后,皇上亦命黄熙胤招抚福建。据内国史院存档之《黄熙允题为招抚郑芝龙情形事本》载,黄熙胤曾上疏朝廷,曰:‘臣系福建人,来闽招抚,然因道路不通。故使苏忠贵自小路前往。据苏忠贵回禀:我于三月抵达福建,见到郑芝龙,见其有诚意归附。对我言称,唐王性情暴戾,广东苏观生曾派兵迎我,我未前往。又言。我二人至粤可为总镇,我取粤后,即可归附。等情禀报前后。六月,臣随大军渡江,据此禀报贝勒。贝勒唤来苏忠贵。面询此情,次日。便赏银五十两,并着其手持敕书赍送郑芝龙。’” 图海引用的清廷“文本资料”中,明确记载了郑芝龙所谓“至粤可为总镇,我取粤后,即可归附”的言论,这是不容置疑的论据。无论满汉闻之都是心悦诚服。只有弘毅,却特别注意到后面有关“贝勒”“面询此情”,“并着其手持敕书赍送郑芝龙”这几处内容。 “同安王曾对苏忠贵说的,的确是心里话:‘我取粤后,即可归附。’由此足见,同安王降我大清之大义不论,若论其私心,便是想通过我朝而领有广东。其得意算盘无非是‘两广素属部下,若招两广以自效,闽广总督可得,犹南面王也。’”图海总结了主要观点,而且取得了理想的效果,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既然如此,奴才只怕三防之下,同安王非但不能了其夙愿,反而是处处受制,他岂会心甘情愿任我摆布?再者,他又为何放着闽粤两省不理,却要远走台湾,去和荷兰红毛硬碰硬呢?奴才愚钝,请贝勒爷解惑。”图海明智地将皮球踢给了小贝勒爷。 图海很清楚,让郑氏父子“永镇台湾”虽然是皇帝福临的谕旨和承诺,背后却是去年小家伙开口论政之后的首策之一,而且现在看效果也不错,至少是把福建的郑森给招降纳叛了。但是否真的能成为现实,图海没有把握。 福临也被图海一番深入浅出的分析所打动,尽管不至于全盘否定小儿子的计划,却也心有疑惑,于是赶紧追问: “玄烨,你如何应答图海之问?” 图海的这番分析实在是精妙,从闽粤两省海上贸易的前景预判、行业垄断到郑芝龙的心思想法,说得恰如其分,这反而让弘毅的认识盲区和论断偏颇顿时烟消云散了。 略作考虑,弘毅果断开口,却是声援图海: “皇阿玛,图大人言之有理。” “也就是说,同安王现在也还在惦记着广东?想着做他那个闻所未闻的‘闽粤总督’?”福临精准的引申了弘毅的判断。 “皇阿玛圣明!如今看来,朝廷一旦颁旨给同安王,八成他会推诿一二,理由不过是年老体乏、不便行海之类的托辞。” “那朕要如何?准是一定不准的,但他托辞不出,朕也总不能威压于他,毕竟,前明词人刘效祖都说,‘强扭瓜到底难甜’。” 汉化颇深的皇帝一句“菩萨蛮”,让汉臣们都心有灵犀一般咧开了嘴,会心一笑。 “皇阿玛,那就给他一个大大的甜瓜,让他欢喜欢喜可好?” 弘毅还真是不怕事情大了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一百九十九章——今已非昔比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皇帝陛下卖弄一下颇为深厚的辞藻功底,小贝勒爷却顺势来了一个看似“胡搅蛮缠”的“将计就计”――既然强扭的瓜不甜,咱就真给他一个大甜瓜? “哦?怎样的大甜瓜?”福临笑着发问,臣子们却没这么轻松了,都竖着耳朵等下文。 “同安王倾心闽粤两省,无非是想一统大清东南沿海的海上贸易而已。但如今之事,料他也不会觊觎集两省政务于他一人之身了。否则,同安王实属不识时务!”弘毅咧着的嘴巴根本就不打算闭上。 “为何如此说?”福临是真心觉得图海说的有道理,而小儿子的判断未免武断。 “皇阿玛,儿臣尽管以为图海大人所言不差,却有关键一处没有论及,故而作此更正。”弘毅不慌不忙。 “何处关键?速速说来。” 皇帝是真心很着急好吧,您快点行不? “我大清天朝的‘同安王’,毕竟已经不是南明伪政之时的‘平国公’了。仅此一点,郑芝龙或许会心怀憧憬,却最终不得不依从朝廷、听命天子。” 弘毅背起了手,优哉游哉。 “哦……” 福临虽然不太明白,不过有了儿子的这番承诺,他还是放宽了心境。 “南明苟延残喘于闽中之时,郑芝龙所辖水师庞大,手下战将若干,财力家资富可敌国,正可谓显赫一时。但当他归顺朝廷之后,除了多数属员顺应天意一并归降之外。那些不识时务的忤逆之人又有许多离他而去,纷纷依附了郑森。图谋所谓‘反清复明’。幸亏我皇阿玛雄才大略,果断放同安王南下与郑世森团聚,实在是一步高招!众位大人试想便知:今日闽中之郑氏党羽,面对郑芝龙、郑世森这父子二人、新旧二主,难道还会是铁板一块?难道还能只听命于海澄王一人?那些郑氏海贼的老人们可真要好好掂量一番了。” 弘毅时隔一年,终于有机会说出当时自己凭借着一岁多幼儿的“低配置”脑容量,绞尽脑汁想出的毒辣计策。若不是今天图海引出了这个话题,如此阴险的事情。弘毅原本是准备三缄其口、绝口不提的。 “原来如此!” 福临恍然大悟、脱口而出,却没来得及思索儿子当年的“阴险毒辣”。 “如此一来,郑氏父子‘一城二王’,他们是不是也要互相之间有个权衡较量?说不定现如今他们自家早就不得安生了,只是朝廷还未曾得知罢了。如若我朝开海通商之令一到,无论同安王是否推诿虚托,但他一定是想一展身手的。毕竟一山难容二虎,有了顺治三年的验看,当年的老部下有谁靠得住,有谁貌合神离,他如今最是清楚。若借助朝廷之力,同安王便可率贴心旧部放洋远行。海澄王又能领死忠新卒镇守闽南,郑氏满门不仅如鱼得水、海阔天空,而且还会化解矛盾、重修旧好,收了心往一处、劲往一地的大便宜。” 这番分析不比图海的肤浅,而且更贴合朝堂之上阴雨冷风的“风格”。自然也是合情合理、水到渠成的。 “至于说同安王不会再把做闽粤总督真放在心上计较,玄烨以为。一者,他已经贵为郡王爵,今非昔比,没有再屈尊降价去就任一个闽粤总督的道理。朝廷可仿照四川平西王吴三桂、广东平南王尚可喜、广西靖南王耿继茂这三藩,就让他领一个‘同知闽粤两省’的虚衔好了。” “二者,这个虚衔……”弘毅是连着说的,却不料有人在关键时刻出来反驳: “贝勒爷三思啊!此事不妥。”最擅长纠错纠偏的胡世安再一次出来善意提醒小家伙了。 “这广东既然已有平南王尚可喜,却怎么给同安王郑芝龙同知?福建已有巡抚佟国器,还有驻留浙江衢州、兼管的浙闽总督屯泰,闽南早就是他郑氏早已长期盘踞的地盘,这‘同知’一事又有何义?” “胡大人高论!玄烨钦佩!” 弘毅急忙接了这个话题――感谢你啊,老同志!要的就是你这中规中矩的分析。 “老臣愚钝,还请贝勒爷解惑。”胡世安果然一脸严肃,来追寻答案了。 “玄烨其实就是奉了皇阿玛的‘圣谕’,把这个‘同知闽粤两省’的虚衔当做一个‘大甜瓜’,准备送给同安王聊以自慰罢了。还真被胡大人一语道破,那就是中看不中吃、好听不好用的虚礼罢了!” 弘毅笑得十分开心,一脸的钦佩万分,就和真事儿一样。 “圣谕?老臣……” 闻听“圣谕”二字,胡世安立即有些痴呆。福临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小家伙还真拿鸡毛当令箭,朕一句词文他也能说成圣谕! “诚如胡大人所言,广东自有平南王尚可喜把持军务,政务还有府道台各级官吏分揽。同安王若真想‘同知’则个,恐怕尚可喜会第一个出来掣肘吧?” “哦……”众人幡然醒悟。满人凡是聪明的,都以为咱的小贝勒爷这是在借力打力、挑拨离间,用“汉人王”来打击“汉人王”;五位汉臣都是心中暗凛,也以为小家伙出招毒辣! “至于福建,皇阿玛已经准许同安王、海澄王参照其他三王例,也是只管军务,不涉地方。既然如此,同知不同知的,我想佟国器和屯泰自然会有分寸。” “哦……”大臣们此时都像傻了一样,其实心底在默默下定决心――将来千万不能落在这个小贝勒爷手心里,人小鬼大,心眼太多,得罪不起! 其实弘毅如果知道大家现在对他的一番腹诽,一定会好冤枉!他还真是没想到自己这个策略,会有那么“毒辣阴暗”的“副产品”。不过他的真实想法,却恰恰与大家“以为”的背道而驰――让四家汉人“异姓王”早一些建立起某种联系,可好? “哈哈,甜瓜是不小。不过,这个中看不中吃的甜瓜,岂能遂了同安王的心意,他岂不还是老大的不愿意?”认真负责的皇帝福临再次问到了点子上。 “皇阿玛,虚衔要给,好处也要给一点才行。不让他吃这个大甜瓜,却让他闻闻香气总是要的。” “玄烨何意?” “适才儿臣思虑的确不周。如今之计,可将五口设关通商一事稍作微调。就是广东澳门【近广州】一处的海外贸易,仿效福建厦门例,让同安王可以入船行商。如此一来,只不过是将适才所定的厦门一处,变成澳门和厦门两处罢了。至于同安王率领的大清海船,他想要停泊这两处中的哪一处,全凭同安王就是了。” “改一处为两处?那你不怕防不住厦漳泉了?”福临眼角一扬,急忙追问。他知道这个大甜瓜的香气其实真的很重,不怕郑芝龙不心甘情愿、“将计就计”。怕只怕自己这边反而吃了亏。 “儿臣不怕。”御前会议的后半段以来,弘毅少有如此自信。 “同安王若鼠目寸光、固守厦漳泉,则坐视广东之广州、澳门海商兴起而坐大,得益者恰是朝廷;他若大兴广州贸易,则厦漳泉必然落没不似从前,到头来也只能是自断臂膀了。” 弘毅抬起头,盯着皇帝。他心里的最后一句,现在还没到说的时候:厦漳泉失宠,郑氏必然寻求东出基地,那就必然是台湾! “好!原来如此,这才是真正的一石二鸟、四面埋伏了!哈哈!这个甜瓜之计,可行!”福临大喜过望,果断拍板。 “至于台湾,不行海而守陆上,则其地位不显。一旦大兴海路,不用朝廷催促,郑氏父子自己也一定会朝思暮想把荷兰红毛赶下汪洋、他们自己取而代之的!图海大人所虑有理,却少失偏颇了。” 弘毅这才提及台湾,尽管现如今的顺治朝,大伙都不太重视,但说一说还是必要必须的。 “刚才玄烨说过,同安、海澄父子二王虽然身处一城,却应该早已貌合神离。非但是他二人,同安王一回去,原本闽中诸将也必然面临着择木而息的局面。大行海商政令一出,两王自然反响不同。同安王应该会要借机出海,重新延揽自己的旧部。海澄王如此一来就会实力受损,必然不会坐视不理。他要壮大自己,闽中还不够。毕竟皇阿玛给他们父子的封地在台湾。” “台湾此处十分紧要,西向守护闽浙沿海,北向连接琉球倭国,南向通达南洋诸国,而东向,更有一片广袤海洋,以及无限大陆!实在是兵家必争之地,圣主必取之所!” 说到这里,弘毅特别留意瞧看福临和汤若望两人――福临显然是被“圣主”一词振奋了,而汤若望果然是被玄烨所说的东边大洋、大陆所震慑!毕竟,真正接纳利玛窦的世界地图的清朝人,实在是少而又少,可以说没有几个。但显然,这位小皇子生而知之! 弘毅看着两人的神情,满意地总结道: “于同安王,他要大行海商,就必然会与荷兰红毛多有摩擦,长此以往,多有不便。所以,玄烨预判,郑氏父子二人过不了多久,就会齐心协力对付窃据我大清台湾岛的荷兰人了。若是朝廷加以助力,必然能够势如破竹,远播大清国威于四海!” 众位啊,台湾的地位,米国人都说是太平洋上不沉的航空母舰!――哦,对了,现在这时候还木有米国,更木有航母!但素,有了我21世纪的海洋权益观和地缘政治说,那就够用一阵子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章——平闽赖芝龙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详尽周全解释了图海对“三防同安王”的种种疑惑,还借机给一班大人们阐释了为何要进取台湾的必要性,又用“圣主”一词提振了福临的精气神,再用太平洋和美洲大陆“新知识”震慑了汤若望,这样子就是总结性讲话的意思了。 的确,夜已经深了,他也开始想念奶嬷嬷孙氏的那两团温柔乡了…… “好,折库讷,适才二阿哥所言朕皆恩准,你可会同所涉部院尽速安排。当务之急,就是给同安王下旨,官职头衔就按适才会议所定办理。关键是让他抓紧开造一应海船战船,早日出海行商!大清官船行商领海属海,全赖同安王一己之力从中统领!明白告诉同安王,就说:朕对王兄,万世不疑!他来去自由,纵横海上,朕,一万个放心!”福临也知道该散会了! “嗻!” “哦,对了,还要专拟旨意一道,送达海澄王郑世森。就说……就说朕恩准他永镇台湾,世袭罔替,万世不变!还希望他早日进取台湾全境,包括周边那些大大小小的离岛礁石之类,总归是一丁点也不要留给红毛就是!明白告诉他,朕的大清,对他的水军战力颇为器重。于汪洋之上驱除红毛夷人,舍我海澄王其谁?”福临突然想明白了似地,急忙补充,言辞凿凿。 表面听上去,皇帝这是在按照玄烨所说台湾重要性有所行动,可往深里去想。给父子二人分别下旨,而且大加赞赏、寄予厚望。是不是有点挑拨离间的意思呢? 准备散会了…… “他郑芝龙一家有什么了不起,一个汉王这么受待见,做了王爷还要什么‘统治’两省,忒扰人了!……皇上真是厚爱他们了……至于如此吗?当年八旗大兵入闽,还不是势如破竹……” 还是“声如洪钟”的“低声”议论,却被所有准备散会回家的人们听得一清二楚——果然是觉罗科尔昆在自言自语! 弘毅这个好笑啊。满人入关之初,如此直率很是自然。但管不住自己调门高低的,今儿还是首次显眼!怪不得下午开会以来。这位年轻的兵部侍郎、觉罗大人很少做声呢,原来一做声就有如此震撼效果呀…… “科尔昆,不得无礼。主子的定论,你怎么还敢有如此多的抱怨?还不赶紧请罪!”图海急忙出面训斥一句。毕竟是指名道姓说皇帝了,臣子奴才毫无反应也万万不行。 “呵呵……”福临不以为意,毕竟是心里话脱口而出,不是什么大事儿。于是笑眯眯不作理会。准备散会了事。 “科尔昆有什么错?图海你是文臣,就知道巴结主子。阵仗上面的事情你又不懂。我说的哪里错了?主子偏爱郑芝龙就偏爱了,无甚大事,但,但就像你们会写字的人说的那样,什么厚此薄……薄……对了!薄彼!厚此薄彼。我们八旗将士可不乐意!”科尔昆终究按耐不住,高声争辩。 “你……”被归类到文臣的图海,的确斯文。所谓秀才遇到兵,对满洲“秀才”一样管用——有理说不清了。 “哦?科尔昆,你说朕厚此薄彼。难道是军中已有怨言,认为朕偏袒郑氏二王?朕不怪罪于你。不过你要细细说来……再者,要做巴图鲁也好,统兵作战也罢,将来你可不能一直是个前锋官,而是要统帅三军的。所以必须多学一些兵书战策,汉文难学,满文你要先谙习才行!”福临语重心长,而且故意用汉语布置任务,借机提醒自己心爱的这员战将好好进步。 “嗻!奴才就听主子的话,也只和主子说实话,不弄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暗习’就‘暗习’,反正不让别人知道我在学写字、看兵书就是了!奴才遵旨!”科尔昆倒是实打实的听话,也用汉语回应。 “哈哈……”众人知道了科尔昆的“暗习”之后,笑作一团,也没人愿意出来费力不讨好的解释一二。 毁了,会议看来要转入另外一个分议题了——弘毅也“暗习”心语道。【写到此处,弘毅这个坏笑啊,各位,会期很漫长啊哦啊哦啊哦啊哦啊哦啊哦……】 “科尔昆,你既然遵旨,就要说说主子如何偏袒汉人了?说不出个所以然,你就是抗旨不尊!” 这次轮到图海发难了。只见他笑吟吟盯着和自己年龄相仿的觉罗爷,很有些挑衅的意味。 弘毅不得不打起精神,看看今晚的新增剧目——满臣相互倾轧! “说就说!”科尔昆似乎憋闷了好久了,终于轮到自己上场,岂有不一展勇武的道理? “主子,请您放心,满蒙八旗军中绝对没有敢背后议论您的奴才。就是有,我第一个不饶他!但叫奴才说,主子‘满汉一体’的做法也没什么不好,谁叫咱满蒙人少不是?只要是一心拥戴咱们皇上的,我们还敬佩他是个识时务的人物!” 谁说孔武之人如科尔昆就没有智谋?这上来先是肯定皇帝,就体现了大智慧。果然,福临乐呵呵点头赞许。 “不过,奴才们私下都说,满汉一体不打紧,紧要之处却是首崇满洲!因为只要首崇满洲,让八旗子弟知道大清就是咱们自己的天下,那即使三四个汉王一起反了,大清铁骑照样可以刀砍西瓜,杀得他们鬼哭狼嚎!” 科尔昆话锋一转,血腥味四起!此言一出,不光汉臣们心有余悸,就连几位满臣也是紧张不已。果然,福临乐不起来了,脸色颇显尴尬。 “就拿今晚议来议去的朝鲜、郑芝龙这些事情来说吧,大道理奴才不懂。不过奴才去过朝鲜,他们怎么能扛得住咱大清的几万精兵?真要是又不服了。咱就学太宗皇帝,第三次给他来个连锅端!那倒好了,一入朝鲜,咱们成了兄弟之国;二入朝鲜,就是君臣之国了;要真来个三入朝鲜,他就成了咱盛京的属地算了!” 一番毫无义礼可言的说辞,虽然刺耳,可在弘毅耳中却是颇有道理! “再说郑芝龙。当年他号称南明小朝廷的什么平国公。手下也算兵多将广,可不一样被博洛贝勒收拾的服服帖帖?怕他父子何用?就让他老老实实伺候咱们主子,不服?不服我就第一个提兵南下,再给他囫囵收拾了……” “放肆!”福临终于忍不住了,高声制止了科尔昆的“远大抱负”。 “主子……”科尔昆有些没想到,十分委屈的抬头看着皇帝。 “你这些没边儿没沿儿的浑话也就是今日说一遍!若是再提,朕定不饶你!” 福临没有真想拿办科尔昆的意思。他知道,虽然是出自科尔昆之口,可在满蒙八旗兵将心中,又有多少人不这么认为呢? “皇上圣明!”图海此时却很突兀得跟了上来。 “皇上,科尔昆不知者不怪,皇上仁慈宽厚!”说完这一局。图海倒头便拜。 “朕……”福临好生奇怪:什么不知这不怪?我哪里宽厚仁慈了? “图海,主子训斥我是应该的,我再也不说那些话就是!可你为何说我不知不怪的?我哪里不知道了?怎么奇怪了?”科尔昆算是和图海较上劲了! 福临明智的没有插话,默许双方争辩一二。 “科尔昆,你说什么当年定亲王博洛轻松拿下闽中。这你就是不知道了。其实,大清迅速平定福建。同安王功不可没!若是没有他,荡平福建岂是那么容易?”图海似乎早有准备,一边起身,一边说的不容置疑。 “哦?是吗?朕那时年幼,有些记不得了。你倒是说说,同安王如何功不可没了?”福临这时候急忙拦着科尔昆,免得影响自己“涨姿势”。 “皇上,若以奴才看来,同安王不但功不可没,而且可谓平闽首功!” 图海似乎是被科尔昆那句“文臣只知道巴结皇帝”的话深深刺激了,一幅“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 “竟有此事?你快说来听听!” 福临加重了语气,并且有意看了看汉人那边,也注意到他们眼中闪烁出的那种纠结的神情——一是因为汉人郑芝龙背明降清的无奈,一是因为科尔昆轻视汉人的愤懑,一是图海力挺还是汉人的郑芝龙平闽首功的些许安慰…… “嗻!” 图海作为心腹之人,怎么能够不知道皇帝的用心?对于福临一直在小心呵护的“满汉和睦”的气氛,又怎么能让半路杀出来的科尔昆给平白搅浑了呢? “同安王之功,首在与博洛贝勒里应外合。诚如前面所说,他有私欲在先,但功不可没。” 图海说完就停了一停,看看大家的反应。不过这个事实很显然,大伙都默认了,没人反驳,或者发问。于是图海继续往下说道: “顺治三年二月,上命故和硕定亲王博洛为征南大将军,率师往征福建、浙江。八月,全浙底定。博洛随即分兵两路,由衢州、广信进师福建。仅仅三月,也就是同年十一月,福建悉平。” “为何平浙江用时半年,平福建却仅仅三月?关键所在,就是博洛善用了同安王者一己私欲,以广东为饵,对其承诺:‘且两粵未平,今铸闽粤总督印以相待。吾所以欲将军来见者,欲商地方人才故也。’有了同安王与端重亲王博洛的里应外合,扫平全闽才易如反掌!” 图海此言一出,众人皆哗!许诺郑芝龙“闽粤总督”,并且“铸印以待”?这可是事关诚信的大事呀!可为何不见经传,闻所未闻呢?最关键的是,这位事主和硕定亲王博洛早在顺治九年三月就薨了。就连南下评定浙闽两省的副将图赖,也在俘获南明唐王后不久病死在了浙江金华。也就是说,死无对证! 就连弘毅这个原本的清史“小白”,对此事也是毫无印象,急忙自信听辨—— 图海到底想要说什么呢?这是一个关键!(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零一章——首功被隐没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PS:今明两天【周六、周日】果然继续加班,只好半夜手动发布这一章,而不是自动发布,好让白马兄弟有100经验值可以拿来分配滴…… 皇帝的近臣、刑部满尚书图海看似是在和兵部侍郎科尔昆怄气一般,说出了一件人人皆知的往事——当年的多罗贝勒博洛[1]和隆武平国公郑芝龙里应外合,这才顺利拿下了南明的福建。但紧跟着这个客观史实,却是一个震惊四座的“轶事”——博洛曾明确许诺郑芝龙闽粤总督,并铸印以待! 这件“传闻”一旦坐实,且不说亲政的福临需不需要承担兑现的政治责任,单论满朝臣子、特别是满蒙大臣对郑氏父子“习惯性”轻视的心理优势将荡然无存——当年你博洛许以人家郑芝龙高官厚禄,人家进了你的大帐,却被裹挟到了北京,成了一个小小的“一等精奇尼哈番”,还遭受了多尔衮好多年的“监视居住”待遇,这岂不是典型的过河拆桥?若早知如此,当年郑芝龙铁了心和你大清死干到底,说不定又会多一个史可法!至少平定福建绝对不会仅仅用时三个月! 但图海说这件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往事,难道就只是为了在科尔昆面前出口恶气?或者只是为了给自己钦慕依旧的汉人涨点威风?弘毅可不这么认为。 他和图海相识不过一天,却被此人的睿智和干练所吸引。就凭这极佳的第一印象,弘毅就能断定。图海绝非意气用事的粗陋之人,更不是毫无深意的浅显之人。既让能在皇帝面前掰扯起一段让当权者不爽的陈年旧事。其背后一定会有一个深远的目的。 “图海切勿胡言乱语,定亲王若有此承诺,定然会事前就奏报朝廷允许。即使事发突然,事后也应见诸疏奏。但,我等却闻所未闻。” 兵部尚书噶达浑果断出来纠正“谣言”了。作为主管兵事的大臣,他不能坐视满蒙历来对汉人高傲的态度和凌人的气势受到清廷对降将“言而无信”、“卸磨杀驴”这种论调的威胁,也正好趁机给自己的兵部侍郎、觉罗科尔昆挽回一点掩面。 何况噶达浑说的也是实情。郑芝龙降清前后,有相当一段时间是在大清官方文书中找寻不到的。即使后来被裹挟在风口浪尖上。其名号见诸于清廷文告,也有一个时间的推演和身份的变化过程。但关于什么“铸印以待闽粤总督”的描述,的确“闻所未闻”。 大清公文第一次提及郑芝龙,是在顺治二年六月。当时清廷刚刚平定南京,故而颁赦河南、江北、江南等处,要求各地速速来降。其中,有一条涉及了郑芝龙。原文是说:“故明文武大臣,如世守云南总兵官、征剿蜀寇督兵官,及吴禁总兵左良玉、闽广总兵郑芝龙等,若能归顺投诚厚加爵位照旧委任。” 这之后,清军顺利平定浙江福建,却“恰巧”在征南大将军博洛的任何上报文书中都没有只言片语说到被图海大加推崇其“里应外合”之功的的郑芝龙。 南明的“闽广总兵”郑芝龙再一次被提及。最早也要到了顺治四年六月,朝廷册封阿巴泰之子、多罗贝勒博洛为“多罗郡王”的册文中了。册文说:“(博洛)继入福建,诛伪唐王朱聿钊等伪亲王、郡王七人,世子一人,将军二人。总督一人,伯一人。巡抚一人。共败敌兵二十四次。收降伪国公郑芝龙等大小官二百九十一员,马步兵十一万三千人,八府一州五十八县地方悉皆平定,以及江西四县之地。故进封为多罗郡王,赐之册印。”也就是说,福建平定了小半年之后,郑芝龙才以“伪国公”的身份再次进入众人的政治视野。 直到顺治四年十月,清廷终于嘉奖了一次郑芝龙,是因为他“招抚(福建)白沙至甲子等处”,但当时还是用了他南明的封号——投诚“平国公”。转过年来的顺治五年八月,郑芝龙才第一次有了大清的封爵——和投诚的唐通、左梦庚、董学礼、许定国、子尔安等人,一起被封为一等精奇尼哈番,隶属汉军正黄旗,却与“闽粤总督”相去甚远。 所以,不是专门研究内国史院各类文书的翰林,仅凭朝廷庭报一类的信息渠道,自然而然对郑芝龙被征伐福建总指挥的博洛委以闽粤总督的重任这件事毫不知情。而这一点,恰好是翰林出身的图海的独特优势。 “噶大人言之有理。此处疑问,图海思索良久,绝非一朝一夕之力。下官参阅南明伪政期间士儒所著的诸多史书笔记,然后仔细对照当年定亲王博洛的上疏,却每每对一事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当年的郑芝龙在隆武伪政独掌大权,却为何归降我朝?官居国公的郑芝龙归降之后,又为何不闻定亲王博洛奏报朝廷,而是平闽之后悄然裹挟其北上回京?” 图海双目随着这两个“深邃”的问题逐渐眯成了一条缝,让弘毅看着都跟着一起陷入了沉思——是啊,招降“伪平国公”,这可是大功一件,博洛应该不会藏着掖着的,却为何隐而不报呢?除非…… 下边图海突然圆睁双目,十分笃定说道: “皇上,奴才思前想后,却只找到一个答案,那就是不把郑芝龙归降的消息报告朝廷,那是会有比这个功劳打过许多的更大的功劳!那就绝非‘军功’莫属!” 弘毅差一点兴奋地击掌——他和图海不谋而合!的确如此,行军打仗,招降个把大臣只能算是“文功”,再怎么夸张也不如整刀真枪拿下多少座城池、看下多少个人头这种“武功”来的过瘾,也更容易得到朝廷封赏! “如何?你是说和说定亲王博洛故意隐瞒招降同安王的功劳。而是为了博取军功?”福临估计也想到了! “皇上圣明!不仅如此,奴才推断。同安王五百亲卫归降博洛之前,定然是襄助大清八旗所向披靡,功劳颇大。如若据实禀报朝廷,恐怕闽粤总督不在话下。但如此一来,定亲王的功劳就会大打折扣,当时的多罗贝勒也不会顺利成为北还京师之后的多罗郡王了!” 图海还没打算就此打住,接着说道: “故而,奴才以为。当年的征南大将军博洛,隐瞒了同安王的平闽首功!” 这下图海的观点更是激进了!不但平闽之功仰仗郑芝龙,就连着头功一件也算在了一个汉人身上!瞬间,所有人的瞌睡虫都被抖得一干二净。也无论老少满汉,大家一时间议论纷纷,深夜的位育宫里纷纷扰扰起来。 听到这里,弘毅终于对图海之所以有如此表现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这位仁兄是要彻底推翻八旗大兵平闽的绝世战功。而要极力推崇郑芝龙当年所起到的南天一柱的作用! 可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打压五人科尔昆的气势?为了一人私争而否定满人整体利益,必定得不偿失!提升汉人位置?可这是拿着打压满人地位的代价在蛮干,一定事与愿违! 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有两点——其一,汉化颇深的满洲学士图海已经有了超脱于时代之上的客观公正的思想;其二,借助提升郑芝龙的地位来附议自己大用郑芝龙的观点。主动地投怀送抱给自己!据现在的情势分析,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平闽首功?图海你简直是胡说八道!平闽之役,我八旗子弟经历了多少血战?先是仙霞岭、分水关两战,而后建宁府、延平府、汀州城大战,直到攻占福州城。哪一出少了浴血拼杀?仅凭一个郑芝龙的里应外合,就能兵不血刃攻占福建?”果然。元老级满洲大将吴拜“挺身而出”,当先对着图海开炮。 “图海!难道平闽正副将军、定亲王博洛和昭勋公图赖都已亡故,就没人反驳你的狂悖之论了吗?别忘了,当年图赖帐下的杜尔德如今可是以护军统领之职位列议政大臣的!皇上,可命杜尔德立即入宫,当面对质,就知道图海是否在信口胡说!”吴拜越说越气,甚至忘了现在紫禁城早已宵禁,任凭谁也难以说来就来的。 “吴拜稍安。”福临可不想再为了一次观点对峙就大半夜继续等上半个时辰,所以没有采纳召集杜尔德的建议。 “图海,你既然敢如此定论,或许有些实据,一一说来,否则可是诋毁亲王、动摇军心之重罪!” 对于自己的心爱近臣,福临情感上还是希望图还能够全身而退的。 “皇上,奴才非但有实据,而且可以明白告诉吴老大人,仙霞岭、分水关,建宁府、延平府、汀州城乃至福州城,您所说的这平闽诸战,大抵都是定亲王夸大其词、以图军功的谎报!” 图海一不做二不休,简直要给清军入闽的官方历史来个大翻盘! “图海,你!你简直是得了失心疯!” 吴拜痛心疾首,情难自已,晃晃悠悠两三圈,才在旁人的帮助下勉强站稳。 看那情形,弘毅恨不得当场替他大喊一句“满奸”,却是嘻嘻呵呵,看着热闹,十分过瘾。 图海啊图海,我的刑部尚书大人,你到底要干啥? [1]博洛(1613年-1652年),满洲爱新觉罗氏,清初将领。清太祖努尔哈赤孙,饶余敏郡王阿巴泰第三子。清崇德元年(崇祯九年,1636年),封固山贝子。崇德二年(1637年),授与议政之职。崇德三年(1638年),授为理藩院承政。顺治元年(1644年),跟从满清大军入关,破李自成军队,进封贝勒。顺治三年(南明.隆武二年,1646年)被命为征南大将军,率师平定浙闽。顺治四年(1647年),师还,进封端重郡王。顺治六年(1649年)正月,偕硕塞援救代州,攻克其城郭。同年三月,姜瓖部将马得胜以五千士兵自北山逼近清军,博洛率领千余骑接战,与巴牙喇纛章京鳌拜等奋力迎击,大破叛军,斩馘过半,姜瓖遂闭城不敢出。睿亲王多尔衮由京师至军中建议招抚,承制进为和硕亲王,命为定西大将军。顺治九年(1652年)三月病逝,朝廷予以谥号为“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零二章——入闽战功考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图海一句关于清军入闽所谓大战“大抵都是定亲王夸大其词、以图军功的谎报”的定论,直击多年以来清军业已形成的“天下独尊”的习惯认识,怎么能让在场的各位满洲大臣一时间就轻易信服? 但图海却好似心中笃定,见到吴拜被自己气得晃晃悠悠,急忙十分热情地上前搀扶,却被老吴拜十分干脆利落的抖落袍袖,不再理睬。 “吴老大人切勿动怒,晚辈说的却是实情。当年皇上尚在冲龄,朝政也被睿亲王多尔衮把持。今日也是到了大白真相的时候了。至于之后如何,是顺其自然还是拨乱反正,自有主子圣裁,我等做奴才的,却是需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是?”图海就干脆站在吴拜的身边,好言好语劝解起来。话虽然冲着吴拜,道理却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嗯,图海言之有理!朕对当年的许多政务,至今还不是十分明了,今日诸位爱卿就和朕一起听听图海的说辞,也算是拾遗补缺。至于后事如何,朕自然是要和诸位好好商议再做决定的。” 闻听说到多尔衮把持朝政,福临一下子坚定了让图海和盘托出的决心。毕竟,博洛所作所为,是不是有多尔衮在背后指示,可能永远无法从死人嘴里的到答案了。但,真相却是要弄清楚的。 “奴才遵旨。”吴拜无奈之下,只好服从皇帝的意思。众人也只能忍住到了嘴边的对图海的种种诘难。 “奴才谢过主子!”图海心中激动,也是用自己往日绝少采用的“奴才”、“主子”的称谓感谢福临。 “说吧。”福临满怀期待的看着图海,准许他畅所欲言。 “皇上,吴大人刚才提到了八旗入闽历次战役,那奴才就逐一分析一二。其结果自然是皇上您来决断。” “好!” “嗻!奴才通览朝廷和南明伪政当时之文书,梳理之利才得以如此确定。那就先说仙霞岭之战吧。”图海从容淡定,细细道来—— 仙霞岭是闽浙边境第一大关,也是从浙江到福建的必经之地,凡往来闽浙暨之京师者。以其路捷而近,莫不争趋焉。这里的山道陡峭,只能过一人一马,自古以来,入闽者多苦浦城山路。因此,在这里设关置兵。足以挡住外来雄兵。 仙霞岭的地位如此险要,自然成为隆武帝的防御重点。早在隆武称帝之际,便派郑鸿逵率部驻守仙霞岭,进攻徽州的清军,曾被打得大败。此后,郑鸿逵与隆武帝的战略发生矛盾。隆武帝要求郑鸿逵大举进攻,郑鸿逵认为:防守尚可,进攻是自寻死路。二人的矛盾最终不可调和,隆武二年三月二十五日,郑鸿逵因隆武帝不肯采纳其意见,弃军而走,剃发为僧。所谓“关门守御俱驰,而有输款清朝者矣”。造成隆武二年(顺治三年)三、四月间,仙霞岭无人把守。 隆武帝失去郑鸿逵后,不得已依重郑芝龙。同时,为了牵制郑芝龙,隆武帝还派出了文官作为监军,“以乡绅张调鼎同道臣赵秉枢扼守永定关、谢绍芳同府臣周维新扼守大安关、黄大鹏同台臣郑为虹扼守仙霞关;务要调和兵民,侦御奸寇,与守关兵将有功同赏、有罪同罚,违者三尺不宥。”六月份。却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巡关御史郑为虹叱责平夷标下将官陈俊、邹太争夺船只,芝龙密诉于上。上曰:‘干戈宁谧,全藉文武和衷。为虹叱责,亦是代卿约束,卿幸勿芥蒂。应以王臣、王事视为一体。等于同舟,尤所殷望’。”六月十六曰,“平夷侯郑芝龙调曾德回守仙霞关,上从之”。由此可知,迄至六月份,郑芝龙尚直接管辖仙霞岭的守军。 隆武二年五六月间,郑芝龙因陈谦一事与隆武帝的矛盾激化,而其个人也于六月中下旬被派到福州去监督本年度的科举考试。郑芝龙离开闽北后,防守仙霞岭的闽军实力薄弱,《隆武纪略》一书记载:“芝龙仅留兵二千人,分守松关、崇安及政和、松溪、寿宁等处。”上述四县一关皆位于福建边境,总共二千人的部队分守四个县,实际上根本没有力量。郑芝龙退往安海之后,七月份,他进一步将他所能调动的郑家军全部撤回沿海,使得仙霞关完全空虚。这显然是郑芝龙策应清军的一个布置。 在这一背景下,八月十三日,清军过仙霞岭时,仙霞岭已是“守者无一兵”,“清骑遂从容过岭”。福建方面记载,清军八月十三日过仙霞岭,十七日占浦城县,前后用了五天时间。由此可知清军基本是在行进间顺利占领浦城县,没有受阻。所谓清军在仙霞岭大战黄鸣骏根本是不可能的。 “皇上,这一事实证明,图赖等人所谓大战仙霞岭、攻克浦城等等战功完全是子虚乌有。”图海详尽的史料论证,听得所有人触目惊心,却无力反驳。 “嗯!”福临信服的点了点头,示意继续。 “我们再来看看分水岭之战及后续战事。”图海旗开得胜,大受鼓舞,一口气说了下去。 分水关是福建与江西边界的一道大关。位于闽北崇安县与江西铅山县之间。明代的旅路指南记载了从崇安到铅山的山路:“四十里至大安驿,有望郎回山,其石似妇人手牵子立在山头,常有云雾,人常不见。若见,大吉利,对过吉门关但七站陆路,若取小轿,与弟子男子俱仔细,或至五六十里,便走此七站。……此一站俱山路。二十里至分水关巡检司。在岭头。有为闽中首地,回字。过江地界四十里车盘驿,一里至于规岭,下有子规铺,五十里至鹅湖驿,铅山县管。”由此可见。分水关山路要走数日,也是一道险关,若明军认真防守,清军很难突破。 清军采取的策略是:分兵略福建,攻分水关。破明唐王将施福,入崇安,斩所置巡抚杨文英等,下兴化、漳州、泉州。”施福是郑芝龙家将之一,他的部队是郑芝龙所部的中坚。他主要在崇安县分水关外的铅山河口镇驻扎,并在这一带作战。以掩护分水关。假若施福一直在铅山驻守,清军从分水关入闽,一定要先打败施福所部。然而,隆武二年,陈谦被隆武帝杀害之后,郑芝龙即离开延平府。“芝龙既回安海,守关将施福声言缺饷,亦撤回安海。仙霞岭二百里间,空无一兵,惟所遣守关主事及内臣数员侦探敌信以上闻耳。” 由此可见,施福已在清军入闽以前,遵郑芝龙之命从仙霞关(或是分水关)撤兵。他不可能在分水关与清军大战。施福撤兵之后。南明兵部主事唐倜在建宁府城招兵数百人前往铅山防守。八月十三日,清兵一部打到铅山,唐倜在此战殁。 总之,清军进入分水关也没有大战,仅是在江西的铅山县受到唐倜招募的义勇抵抗,而唐倜所部仅数百人,不可能产生较大的作用。因此,清军从分水关入闽,也没有大战,更不可能与施福所部大战。 至于清军占领建宁府过程。更是不战而获。 建宁府城就是今天的福建建瓯,历史上曾名建州,是闽北重镇。无论是从仙霞岭进入福建,还是从分水关进入福建,首先遇到的大城即为建宁府城。因此。自古以来,建宁府城都是入闽军队首先要攻占的要塞。元末明初,红巾军入闽,经过四次惨烈的战斗才攻占建宁府城。隆武帝来到闽北后,多数时间住在建宁府城,它因而成为清军攻袭的重要目标之一。但在隆武二年八月清军入闽时,建宁府城并无大战。清廷建宁府第一任知府是程益,他是顺治三年以原官投诚而被任用的。程益后来主持编修了《建宁府志》,其中记载:“八月十九日,大清兵破建阳,二十一日至建宁府,本府杨太爷率程三府、高四府、叶二府、李建安、王瓯宁出城降清。大清征南大将军贝勒博洛督军入城。”可见,清军于隆武二年八月二十一日占领建宁府城,当地明朝官员集体投降,到城外迎接清军,清军是不战而获建宁府城。 所谓的延平府城之战,却是这个样子: 延平府城即为南平,此地距建宁府城仅一百多里,因此,清军的前锋占建宁府城之后,略作休息,便直奔南平。据《南平县志》的王士和传,士和于七月二十六日被隆武任命为延平知府,八月二十二日,清军兵临延平府城下,“时百僚已争先拥卫去,独公留守,欲背城借水,而诸军皆亡。已而登陴力守,士民复逃窜殆尽。”于是,清军不战而下延平府,王士和自杀身亡。郑芝龙在降清时,曾经自吹“复回延平之卒”,可见,守延平之军逃走,至少有一部分是郑芝龙的“功劳”。 关于汀州城之战: 八月二十二日,清军袭占南平,隆武帝在此前的二十一日离开南平,二十四日到顺昌,得知清军袭占南平消息后,抛弃部众向汀州奔去。“从者止何吾驺、郭维经、朱继祚、黄鸣骏数人。”他所率福州卫所兵组成的御营,不战而溃。清军前锋随后追踪而来。隆武帝在半路遇到汀州派来接他的周之蕃部闽军,才松了一口气,于八月二十七日抵达汀州。他在这里停顿一天,于八月二十九日晨出发。但跟踪而来的清军已来到城下,他们冒充明军哄开城门,轻骑突进,杀死前来查询的周之蕃,擒获隆武帝、诸王及其家眷。清军得手后,押着俘虏返回南平。而后从崇安入闽的李成栋所部清军,为跟踪隆武帝,从邵武南下,稍迟数日进入汀州城。汀州之战的情况不过如此而已。 说到这里,图海着重强调道: “我朝史料之中,此处如此记载:‘明唐王自延平走汀州,复遣巴牙喇纛章京阿济格尼堪、杜尔德等帅师追击,克其城,执唐王及其宗室诸王送福州。明将姜正希以二万人夜袭汀州,已登陴,我军出御。击杀过半’。折库讷,我说的对否?” “图尚书所言无差!” 学士折库讷急忙放下手中疾书不断的毛笔,起身恭敬认同。 “谢!如此一来,汀州城之战纪略不同,其关键差别在于:当时有没有二万明军夜袭汀州城?如果有这一事。那么,袭占汀州的清军不仅俘获隆武帝及诸王,而且还大败明军二万余人,是大功一件。但在事实上,所谓‘明将姜正希’却是一个子虚乌有先生。在南明史册及汀州方志中,根本找不到这一个人的影子!而且。此时的明军,大部集中于赣州城下与我大兵决战,不可能在汀州有一支二万人的队伍而不使用。所谓姜正希率部二万人反攻汀州,只是我军将领为了夸张自己的战功而编造的谎话!” 众人呆若木鸡,一语不敢发! “再看福州城之攻防!”图海不为所动,继续摆出猛料! 福州是福建省会。位于闽江下游,弘光二年七月,唐王称帝于此,改元隆武,并将福州改名为天兴府。隆武元年十二月,隆武帝离福州而至闽北,郑芝龙被留于此地任留后。主持征税及造枪炮之类的工作。隆武二年八月二十二日,清军占领南平后,原可顺流而下,攻袭福州。不过,因隆武帝向汀州逃去,清军进攻方向转向西部,福州因而有了喘息数天的时间。 郑芝龙在福州一直待到九月十四日才撤往安海。当时,他降清的秘事尚未被南明小朝廷所知晓,他的手下也尚在福州布置防务。于是,郑芝龙列大炮于洪塘。福州城守尚显巩固。但郑芝龙之意不过是抢时间将福州的军火运往安海,等到他一切安排妥当,也就是他的兵船尽泊南台几天之后,等到搬运完城中旧日北库所蓄火药兵器,一把火将北库烧了个干干净净!当时“巨炮震发。势如山崩。” 清军却是在郑芝龙撤退后的九月十八日才进入福州城的。清军进入福州,得到永福县黄氏大家族的接应。永福县乡绅黄文焕父子起兵接应清兵,逐县官,“伐山开道,亲至延平。朝贝勒。”由于黄文焕父子的引导,“大清兵别由山径竟达省城,遂克之”。 “皇上,诸位大人,由此可见,清军进入福州也是不战而胜!”图海一口气说完余下的所有原本的大战始末,礼节性顿了一顿,等着有人反驳。可结果却是出奇的安静。既然如此,图海只有做一个总结性论述了。 “据此,图海断言:顺治三年我大清兵入闽中,几乎没有打大的战役。各地隆武官员或逃或降,少数自杀。我军根本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这与当年郑芝龙的里应外合有绝大关系。不过,大兵既得闽中,诸位将帅便遇到了一个如何报功的问题。假使如实上报入闽情况,各位将领很难得到重大奖赏。为了得到大功,于是在博洛和图赖的授意之下,各级将校统一口径,夸张了南明伪政的抵抗,从而使攻占福建成为大功一件。我朝文书中有关八旗大兵苦战而得闽中的记载,其来源大概在此。” 还是没有人说话。 “正因为要博得大大的军功,我军将领要夸张自己的功劳,他们就一定要抹杀郑芝龙迎降之功。否则,主子知道郑芝龙撤关兵为大清扫清障碍的真相,给博洛等人的功劳就少了。因此,不论郑芝龙如何为清军效力,他已经注定没有好的封赏,只能是被掳掠北上而已!” 包括福临在内,所有人只能默不作声。 图海的论述史料详尽,分析得当,几乎难以反驳。应该讲,历史已经被真实地还原。但,福临却如何表态?恢复历史的原本面目?不可!斯人已作古,博洛还是自己的长辈亲王!即使不顾死人的面子,现在宇内未靖,公布了真相就是给大清八旗抹杀战功,就等于自断臂膀!一群稍稍安服的前明遗民,更不会错过这样一个千古良机! 充耳不闻?图海将真相在一群汉臣面前公之于众,不做表示就不能服众…… 横竖一个左右为难! 看着皇帝沉思不语,一直在纳闷图海真实意图的弘毅灵机一动,急忙说道: “皇阿玛,图海大人所言句句属实的话,可见同安王入闽首功算是坐定了。但为何这许多年,却不见他有任何自辨?有首功而不贪恋,足可见其忠心事主之志!” “嗯!有理!”福临看到了平稳化解尴尬的曙光。 “既然如此,皇阿玛何不依照适才圣裁,请折库讷在诏书之中在三言两语明确其平闽之功,不必着重笔墨,却要情真意切。本来就是让他同知闽粤两省了,再提及当年入闽功劳,如此一来,同安王自然之道皇阿玛已经明白了他当年的不二伟业,心中岂有不感恩戴德之理?儿臣据此推测,大清大行海商之策,他也会更加拥戴了!” 弘毅尽量揣摩图海的真实意图,给出一番建议。 “贝勒爷真知灼见,奴才叩请皇上对同安王郑芝龙当年之功加以宣慰!” 图海突然轨道,拜求圣恩! 弘毅恍然大悟!原来图海不惜得罪一群满洲武将,却是为了力挺自己重用同安王的策略!这代价看似好大呀,而且绕了好大一个圈圈! 不过,也就是这样,才能让弘毅明白,图海真的是做了他自己的心腹之人! 好吧,图海,不知道原本的历史中你是如何,但,在我即将开辟的康熙盛世之中,我,康熙皇帝,会记住你的功劳和用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零三章——还原同安王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其实对于图海的“突兀”表现,目前为止,至少有两个人明白了他的真实意图――一位是弘毅,自不必说;还有一位,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福临了。 若不是玄烨反应快,给了一个平缓的台阶,福临还真不知道拿图海这个自己的亲信近臣如何是好。但就是因为儿子的“正确”反应,却也同时给了福临一个突然而至的警示――自己幼年即位,少年亲政,主政的日子还长着呢,可作为自己近臣的图海,却如此劳力费心的开始攀附年仅两岁的皇二子,其中的隐忧可想而知。 福临酷爱读史,自然明白一国不可二主的浅显道理,更清楚知道历史中那些血粼粼的父子猜忌、骨肉相残的血的教训!越是玄烨如此卓越,就越是问题和麻烦!图海已经“心怀二志”了,自己该当如何?也不能说图海做得不对,玄烨的确堪为神奇,说不定将来自己的最后一道圣旨就是给他的!但,所谓‘树大招风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太早表露心机就会有不测风云!看来,将来有机会,就可以好好整饬一下和图海一样动了心思的大臣们。办法嘛,史书上都有现成的!那就是‘父弃而子用’!找个机会给你废了,要是真心忠君,自然耐得住寂寞;要是果有奇才,新君即位,自然任用如常! “好!玄烨、图海所言甚合朕意,折库讷,你可记下了?”福临打定主意,开口说话。 “奴才记下了。”折库讷作为“会议秘书”那绝对尽职尽责。 “谢皇上!奴才还以为,同安王郑芝龙当年与我大清里应外合。调度其所辖兵丁,巧妙部署,看似重兵把守,实则门户大开,这才让博洛亲王得以大举入闽。从中可以看出。同安王作为海商,其成就昭然可见。作为战将,他也颇具能力,确需我朝圣主善加任用,才能人尽其才。但其在隆武伪政高官得坐却不得人心,足见其政略谋才实属平平。既然如此。皇上可以放心大用之……” 图海似乎是受到了鼓励,想着进一步为弘毅的大策添砖加瓦、雪中送炭!未曾料到的是,福临打断了他的说辞。 “图海,你虽然说的在理,却失之鲁莽。大清军功,历来赏罚分明。你不要忘了。即使是睿亲王执政,皇帝却还是朕的!那些封赏,也是朕知道了的!你唐突发作,是要置朕于何地?” 福临更“唐突”的发作了一下,语气很平和,态度却很坚定。 “奴才……奴才知罪!” 图海落了个心惊肉跳,原本以为自己会被好好褒奖一番。没成想是这个结论!于是也不用起身了,直接跪在那里认错。 “嗯!罚扣你一年薪俸,好好反思!首崇满洲,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而是落在处处件件,大清的兵威,万世不疑!如若再犯,定不轻饶!” “奴才领旨谢恩!” 一旁的弘毅,眼瞅着新近“辅佐”自己的图海被明明白白训斥一番,却自以为弄“明白”了原委:福临这是赏罚分明――同意了自己和图海的要求。却打压了图海的气势,是为了照顾满洲贵族势力的面子! 于是,小贝勒爷实在是不太在意,反而有些心猿意马。因为,图海实事求是的历史考据。让他想起了许多。 平闽之功首在郑芝龙,或者说清军得以迅速入闽,最大的“汉奸”就是郑芝龙!这与郑芝龙决议投靠满清之后的所作所为,完完全全分不开! 郑芝龙降清的关键部署在于:下令他手下的大将放弃各个关口,给清军入闽让开大路。其中最为要害的是撤退仙霞岭与分水关守兵。而清军恰是从这两个关口入闽,这也证实了郑芝龙与博洛的关系。如其在顺治四年四月给皇帝福临的奏书、《闽省降员郑芝龙题本[1]》中所说,“臣闻皇上入主中原,挥戈南下,夙怀归顺之心。惟山川阻隔,又得知大兵已到,臣即先撤各地驻兵,又晓谕各府、州积贮草秣,以迎大军。” 在《隆武纪略》中也有类似记载:“芝龙先与虏约:以退兵为信,如虏兵临仙霞,则退浦城,临浦城则退建宁,临建宁,则退延平,临延平则退水口,临水口则退福城,临福城则退入海。”郑芝龙到福州投降博洛时,曾有一降表:“既抽各关之兵,复回延平之卒;开省城以待大兵,登海舟而回南土;遍谕兴泉漳邑,疾备兵粮马刍云。” 由此可见:郑芝龙确实为清军入闽敞开了大门,他非但不守关口,还将各地的兵卒调回安海,使清军不战而得福建大部分城市。他对清军入闽是有“贡献”的。 不仅如此,郑芝龙对清朝的功劳还表现为:他将一支抗清军队的主力交给清朝。 由于郑芝龙早在清军入闽之际即将军队撤回沿海,他的主力基本保留下来。佚名的《隆武遗事》曾说:“芝龙保安平,军容赫。战舰齐备,炮声不绝。震天地。”钱澄之的《所知录卷上?隆武纪事》也说:“芝龙退屯安海,楼船尚五六百艘。” 而且,除了他的直辖部队之外,其子郑成功的余部也在安海。郑成功一直在光泽县杉关前线驻守,部下有一万人以上。隆武二年八月清军入闽,直奔建宁府城与延平府城,郑成功后路被抄,不得已向福州退却。其时延平已经被清军占领,郑成功所部多为招募于沙县的“山贼”,郑成功要将他们带回沿海是很困难的。这些人中的多数,应是溃散于闽北。郑成功与清军在南平有过一些小接触,终于冲破清军的封锁,回到沿海。不过,他的军队应是在撤退中大部损失,因此,他回到安海后。便没有军权了。尽管这样,郑成功在部队仍有相当大的影响,因此,他敢于向郑芝龙力谏。此外,郑芝龙之弟郑鸿逵在历史上曾拥戴隆武帝。后来虽与隆武帝分手,但其心中是支持隆武帝的。由于这一原因,他支持郑成功向郑芝龙力谏,最后又纵郑成功入海,并支持他举兵抗清。他们的存在,是郑芝龙降清的一大阻力。 事实上。郑芝龙降清在内部遭到极大的反对,除了众所周知的郑成功、郑鸿逵之外,“安南侯杨耿、来夷侯周崔芝,安洋将军辛一根等皆不从。弟芝豹、子成功尤极谏。”“初芝龙走回安海,各营战舡尚有五六百艘。降议既定,其幼弟芝豹诤喧声闻于外。成功见不能挽。乃纠诸将中同志者另走金门所,团结水寨于乌洋上。”【见于《隆武纪略》】其时,周崔芝等人还以自杀等手段反对郑芝龙降清。曾樱、张肯堂等明朝旧臣避居海岛,他们在芝龙部队中也有相当的影响。 因此,在这种背景下,郑芝龙能够完成降清部署,也是相当不容易的。他能做到这一点的原因在于:他将军队抓在手中。而其降清主张。应得到手下主要将领的拥护,例如施福[2]、施琅等人的态度一直倾向清朝。因此,尽管有拥明派的反对,郑芝龙还是决定降清。其后,以施福所部为主的郑芝龙部主力,还跟随李成栋等人攻打广东。 正如图海所言,施福所部明军,实为郑芝龙军队的骨干。这一支军队降清后,剩下的郑氏军队多为游兵散勇,大多不能打战。郑成功在海岛上树起反清旗帜之后的几年内。屡战屡败,一两年内不见起色,其主要原因在于失去这支主力部队,新招募的游兵散勇形不成战斗力。直到顺治五年,施福、施琅所部叛离清廷、回归郑成功之后。郑成功所部才成长为一支能征善战的队伍。 而现在的顺治朝,施福、施琅早就在顺治八年重新投降了清朝,而且被重用。 【此处可参阅《公共章节》之《附31――论郑成功与施琅发生冲突的原因》。对于施琅,弘毅始终认为他大义不足,却志向明确。因为,郑成功和他之间的矛盾,其实是一种基于大势的不同判断而作出的政治斗争。我想替施琅说句我以为的“心里话”――谁能把海上实力保存好,我就给谁买命。首降清廷,是因为郑芝龙“可能”会继续大海商的运势;叛清而回投郑成功,是因为郑芝龙失势,其子郑成功成为当时唯一的海商“代表”;再叛郑成功而复降清,是因为郑成功走上了武装割据的道路,中央政权又采取高压政策,两边都不能大行海商,还不如顺势而为。】 由此可见,郑芝龙降清给南明造成极大的损害,给清军带来极大的好处,所谓“平闽首功”当之无愧。 但在弘毅的理解中,郑芝龙真正的“头功”却不是献出福建,而是献出了一股在历史上弥足珍贵,却可惜被清廷愚蠢抹杀的“海洋势力”! 《打油诗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已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唯大清 [1]《郑成功满文档案史料选译》第一页有顺治四年四月《闽省降员郑芝龙题本》,说明是时郑芝龙尚未授职。顺治五年八月授一等精奇尼哈番,事见《清世祖实录》卷四十。直到顺治九年八月,郑芝龙给清廷的奏本自署官衔还是“厢黄旗正钦尼哈番”(即镶黄旗精奇尼哈番),见《明清史料》丁编,第一本,第六十三页。谢国桢《南明史略》云,郑芝龙被骗到北京后清廷“只封他为同安侯,叫他住在北京”(第一四二页)。清廷封郑芝龙为同安侯在顺治十年五月,目的是为了招抚郑成功,上距郑芝龙降清已过六年有余。 [2]施福,又名施天福,字昆玉,中国福建晋江龙湖衙口村人,祖籍河南固始县。郑芝龙部将,施琅的族叔。施福不仅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而且志向远大,十八岁时投笔从戎参加了郑芝龙的部队,由于作战勇敢,又有谋略,深得郑芝龙的赏识和信任,很快就被提升为中军都司、帅府将中军之职,成为郑氏心腹。针对当时海盗猖獗、群雄并起、各地武装势力不服从官府号令等情况,施福提出“有向化者,说降之;崛强者,破灭之”的建议,得到了郑芝龙的赞同并依其计行事。这样,郑芝龙接收了前来投降的地方武装,剿灭了不愿归顺的强盗,彻底扫清了海上航行的障碍,垄断了海上贸易。可以说,郑氏集团能取得这些胜利,施福功不可没。施琅初次投军,因施福正随郑芝龙与前来骚扰的荷兰海军在海上作战,未及关照。施琅再投,经施福力荐,郑芝龙任命施琅为施福的副手。施福对这位二十三岁的侄子青眼有加,把中军的指挥权交付,让其充分发挥军事才能。对于郑芝龙的提拔之恩,以及叔叔施福的重用和信任,施琅心存感激。后来施琅、施福降清,也在一起并肩战斗。叔侄二人顺治五年至顺治八年第二次投靠郑成功期间,合作很愉快。顺治八年,施琅与郑成功闹翻,就是在施福的帮助下得以返回大陆,投降清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零四章——海势需再起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没有足够重视并深入思考福临对图海“别有用心”的一番训诫,却自顾自在那里分析郑芝龙对南明隆武政权土崩瓦解和大清平定福建的决定性作用,特别是想到自己最最看重的中国历史上曾经真实发生的第一次海商势力染指中~央政~权、尽管是苟延残喘的中~央政~权,更是信马由缰、思路大开—— 从宏观历史角度看,明清代际之时郑芝龙、郑成功所代表的,其实是一支东南沿海的海洋势力。中国主要是一个大陆国家,在历史上,中国的海洋势力很少扮演过重大角色。但在晚明之际,东南海洋势力崛起于海上,已经形成相当大的势力。 这一股势力的特点在于重视海洋更胜于陆地,当明清之际,这股海洋势力徘徊于明清两个朝代的两大势力之间。不论他们向哪一边靠拢,都会造成较大的影响。早先,在郑鸿逵、郑彩与郑成功的影响下,他们选择了拥明抗清的道路。但他们与隆武帝的合作因受到文官集团的抗拒,最终以郑鸿逵退隐、郑彩受贬而大受打击。郑芝龙则代表海商内部降清派的势力,他们从一开始就反对过多地卷入明清之争,这是郑芝龙冷对唐王称帝行动的原因。 郑芝龙一生采取的策略是与朝廷合作,向海洋发展。从降明到降清,其实是他这一路线的实现。他认为与清朝对抗是没有出路的,只有与其合作才能保持权利,并向海洋发展。在当时的东亚之海上,郑芝龙的发展越来越受到荷兰人的压力,二者隔海对峙。迟早要再次一决雌雄。从这一角度去看郑芝龙降清,我们可以理解为:他想依靠清朝的势力向海洋发展。但是,这一派在道义上是失败的,因而只能成为一股潜流。早期,他们是跟着郑鸿逵。走与隆武帝合作之路。在与隆武帝合作失利后,郑芝龙利用军队中对隆武帝不满的情绪,将其引向降清的道路。他压倒了内部反清的势力,并使其中大部分人相信:只有降清才有出路。在这一形势下,他最终完成了降清的部署。 郑芝龙自海盗降明后的十七年内,先后在福建与广东任职。在广东的数年里。他深深感受到这个省份的发展潜力远胜福建。而且,广东在明清之际是仅次于福建的第二个海洋大省。在该省的潮州一带,一直活动着对抗郑氏家族的海洋势力。郑芝龙的梦想是任闽粤总督,一统中国的海洋势力。可是,尽管他任过广东省总兵,但在他主持隆武政权财政时。还是受到广东方面的抵制,“闽饷不足,芝龙遣给事中梁应奇入粤督饷。应奇往,参迟误者数十人。命提问。亦莫应。潮州知府杨球遂止越界。”郑芝龙无一刻不在谋求占据广东,他曾对清朝的间谍苏忠贵说过心里话:“广东苏观生曾派兵迎我,我未前往。又言,我二人至粤可为总镇。我取粤后,即可归附。” 郑芝龙降清的目的之一,便是想通过清朝而领有广东。《隆武遗事》记载他的得意算盘:“两广素属部下,若招两广以自效,闽广总督可得,犹南面王也。”若图海所言不差,博洛就利用其弱点,也以广东作为诱饵:“且两粵未平,今铸闽粤总督印以相待。吾所以欲将军来见者,欲商地方人才故也。”多么直白。多么露骨,若是胡世安那样的义礼之臣,哪怕早有降意,也一定会推诿一番。但海商出身的郑芝龙,偏偏愿意为了这个大大的利益铤而走险! 然而。郑芝龙吞下鱼饵之后,却被博洛逼送北京。郑芝龙非但没有得到闽粤总督,甚至没有给予任何实职,仅授其为精骑呢哈番。 博洛挟郑芝龙北上进京,恰恰是清廷最愚蠢的决策之一。 清廷进入中原以后,对降人一向是控制其首领,使用其部下。所以,如顺治十一年刚死的左梦庚、顺治二年就因清廷以其反复无常被杀的刘泽清等明朝大将,降清之后都被其挟至北京,而其部下诸将却纷纷得到重用,如“嘉定三屠”、“除灭二帝”以及“扫平两广”,最终却“反清归明”、“坠马溺亡”的“争议人物”李成栋,还有顺治十一年因叙前功,被赐一品顶带并出镇泉州的马得功等人。 就大范围来说,实行这一政策是对的,但对郑芝龙部用这一策略则为失策。盖因郑氏集团内部有拥清与反清两派,除了郑芝龙真心降清外,郑鸿逵、郑芝豹与郑芝龙长子郑成功等人都是拥明派。郑芝龙的许多部下原来的意向并不明朗,但见清廷哄骗郑芝龙入京软禁,知道降清不过如此待遇,一齐心冷,以后都成为拥明抗清派。如果当时博洛不是食言而肥,而是真用郑芝龙,郑芝龙为其平定闽粤,可以说是指日可待。清廷的错误使东南战事延续数十年,这是其所料不及的。 正史里的顺治十年五月初十日,福临曾就此事说:“兹尔郑芝龙当大兵南下,未抵闽中,即遣人来顺,移檄撤兵,父子兄弟,归心本朝,厥功懋矣。墨勒根王【多尔衮】不体朕心,仅从薄叙,猜疑不释,防范过严,在闽眷属又不得安插恩养,以致阖门惶惧,不能自安。”这说出了郑氏集团当时真实的心态,也说明郑芝龙与清军里应外合,福临是知道的。对于其它的只字未提,又说明知道当时,博洛当年的大嘴许愿还是不为朝廷所知的! 就郑芝龙而言,他个人的悲剧也不仅仅是个人的,它也是中国海洋势力的悲剧。 如果仅从个人立场来看郑芝龙降清,我们可以说他是一个叛徒。但从各阶层的动向来看郑芝龙,我们应当承认:郑芝龙是当时已经崛起的中国海洋势力的“杰出”代表。 郑芝龙由海商而海盜,由海盗而成为明朝水师将领,再由明朝大臣而降清,他的举动其实反映了中国海商的政治动向。中国海商作为一个新兴的阶层。他们对明朝有过斗争与妥协。在荷兰殖民者的压力下,这一批人最终选择了向明朝妥协而与荷兰人抗争的道路。在明末十几年内,这一策略是成功的。郑芝龙背靠大陆,控制了台湾海峡的航线,从而与台湾的荷兰人对抗。 清初。郑芝龙降清,其实也是想承袭历史上有效的策略,与没有海上利益的清朝协调,力争得其支持,从而可以全力对抗荷兰人,在东亚海上争霸。倘若他的联清策略得以实行。他在海上对付西方殖民主义者的竞争,会有更多的有利之处。因此,他向清廷靠拢,不是个人的好恶,而是深谋远虑的行为,就海商的长远利益而言。他的策略也许更有利于海商的发展。 但是,在清廷进入中原之初,他们还无法理解海商的立场与诚意。他们仅仅是将郑芝龙当作割据地方的一个豪强,采取釜底抽薪的方式诱捕郑芝龙。如果郑芝龙只是一支陆上武装,清廷这一策略是会成功的。但郑芝龙从根本上来说是中国海洋势力的代表者,他们拥有朝廷难以控制的海上武装,而清朝对这一股势力还不了解:中国海商在明末已是一个强大的阶层。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推出自己的代表,一个郑芝龙从政治舞台上消失,他们会推出几个郑芝龙来代表他们。所以,清廷诱捕郑芝龙,只是使抗清派在海商中得势而已。此后郑彩、郑联、郑成功等人都相继走上历史舞台,并采取与清朝对抗的策略。 对海洋势力来说,郑芝龙降清失败,表明清朝并未理解和接纳东南的海上力量。他们只有走与明朝联合的道路才能获得发展,郑成功正是这一策略的实践者。在郑成功驰骋东南沿海的近二十年内,中国海商建立了一支强大的武装。从而达到了将荷兰人驱逐而称霸东亚海洋的目的。可是,海上势力的发展,从根本上离不开大陆的支持。因为,他们贸易的商品大都来自陆上各城市的生产。为了控制这些商品,他们就得到大陆作战。与陆地上的清军作战,便有了失败的可能,并使获得商品的代价上升,这是违背资本运行规律的。所以,明清中国海洋势力的最终出路,是与朝廷取得一致,从而获得廉价的商品来源。 真实的历史中,在经过数十年的战争之后,清朝廷也逐渐理解了东南的海洋势力。在康熙皇帝亲政后,清廷对海洋势力采取了以招抚为主、打击为辅的策略;自从三藩之乱后,清朝也逐步调整了海洋政策,从最严厉的海禁走向允许对外贸易,并在招降台湾之后开放口岸,使外贸合法化。在这一背景下,东南的海洋势力与清廷最终相互协调。历史在走了一段弯路之后,终于回到它发展的固有的轨道上。 但,在弘毅眼中,那时候还是太晚了。在自己参与的顺治朝期间,就要给这股海上势力一个大大的东山再起的机会,让他们可以提前、而且更加顺利的壮大起来…… “玄烨……” 弘毅正在海阔天空,却闻听福临在呼唤自己的“官方姓名”! “儿臣在!”仓促之间,弘毅赶忙应答。 “……” 福临有些奇怪,自己刚才不过是说“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玄烨所论,朕以为可以准行……”但小儿子却半路说了一个“儿臣在”! 哦,这小子走神了!看来刚才自己对图海的一番做派已经引起了他的重视,这很好!老爸我是在为你着想呀,你还小,不能引火上身!明白就好! 于是,福临笑着说道: “今日你参与会议,所论之策多有良言,皇阿玛之心甚慰。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儿臣谢过皇阿玛,再无其他。” 弘毅走神走的很心虚,所以言简意赅。但这在福临眼中,却是明智之举! “诸位还有何话?” “奴才(臣等)全凭圣裁!” 福临十分满意最后无论满汉、各位大臣的肯定性表态,开始梳理这次御前会议的主要成果了。 “着礼部草拟谕旨,择日派遣得力大臣赍敕前去朝鲜责问事端。”福临 “奴才领旨!”礼部尚书恩格德、胡世安跪接圣谕。 “着刑部即刻查明朝鲜使臣与马贩马有德等人的劣迹罪行,按律严惩不贷!” “奴才领旨!”刑部尚书图海、刘昌也跪了下来。 “着户部、工部、兵部三部下辖职司,即日会同火器营。将军需各物品详细开列,草拟《军需条例》,待朕钦定。” “奴才领旨!”户部尚书觉罗郎球、戴明说,工部尚书郭科、卫周祚,兵部尚书噶达浑、李际期纷纷下跪领旨。 “诚如众位所言。此事千头万绪、颇费周章,需要几位能臣牵头抓总,汤玛法,你可愿意勉力为之?” “老臣定然全力以赴、不负圣望!”汤若望赶紧接旨。 “好!朕就再给你几位干员助力!觉罗科尔昆、学士折库讷,你们襄助汤玛法,务必竭尽所能!” “奴才领旨!”科尔昆和折库讷接受任务。 “好!众位爱卿都是朕依仗之臣。今日会议,也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朕心甚悦。你们都可回去尽速准备去了,吴良辅好生通传各门,尽速放行、不得纠缠。哦,对了。噶达浑、明安达礼、汤玛法……还有玄烨,你们再留一留,朕还有几句话要说。” 福临结束了御前会议,却经过深思熟虑又留下四人。 “奴才(臣等)告退。” 其他众人如释重负,急忙行了跪安之礼,纷纷退出殿外,匆匆而去…… 对于其中的某些人。现在可还没到睡觉的时候! 【第五卷——九九重阳节,终。】 【卷后语】终于写完了这冗长而枯燥的一卷。弘毅长舒一口气,看着拙作可怜的点击量,解脱的笑了。 网文有它的生存形态,就像我开始码字之初,很多网友好心提醒说:“你把一个《引子》生生给写成了《较长的引子》,知不知道很多书友发现你五六章进不了正题,连看都不看了。”弘毅当时无语,满腹委屈,因为这长长的引子里面。自己构思了一个月,安排了好多所谓“伏笔”…… 后来,码字多了,不得不承认这种处理是失误的,其实还有很多可以选择的手法。却不必认这个死理。毕竟,网文是快餐文学,大家都是图着一个乐子:你写得越来越提气,读者才会越来越买账。所以,再推倒重写过程中,引子真的变得简洁明快起来。甚至有没有《引子》,都不重要了。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网文,适应了大众的需要,直到写及这一卷——一个冗长的会议。回过头来发现,自己还是没变,还是那么认死理。 一个会议,全是一群人在“嘚啵嘚”,好没意思。但弘毅却很执着,因为,这次冗长的回忆,代表了后来相当长一段时间之内主角的思想脉络,也掺杂着许多对历史和现实的思考,从而欲罢不能。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也许总会有那么两三个、三五个耐着性子通读下来的读者会懂我。不过,我可以保证的是,下面的章节会比较提气,节奏也会明显加快!而如此冗长的会议,在梦穿康熙的历史中,最多再出现两次吧……⊙﹏⊙b汗! 最后,将此卷谨献给我最最亲爱的小女——久久。【呵呵,大伙知道为何这一卷叫做《久久重阳节》了吗?】 看着小女一天天长大,当老爸的我总想着要给女儿你留下一些什么。有人留下的是用之不竭的财富,可惜老爸不幸入错了行,当了一名如今十分悲催、堪比下九流不如的公务员。不是有人说想发财就不要当公务员吗?老爸我在这一点上还算合格。幸亏你四五岁的时候就立志不当公务员,因为你说当公务员上班干活不敢请假脱岗,下班加班也不敢请假回家,工资没有某某幼儿园同学的老爸高……好吧,老爸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你十万分孙的正确! 那当爸爸百年之后,还能给你留下点什么呢?只有精神财富了——写到这里,老爸自己都脸红了,发个**微博都谨小慎微、生怕成为众矢之的我,又会有什么精神遗产留给你去品评、去骄傲呢?就连这部网文估计也不会让你觉得爸爸会变得高大伟岸,首先我就不同意!因为,这通篇就两个字:“穿越”!换句话说,满嘴跑火车,没句真话! 但老爸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把文中独一无二、索然无味的这一卷,郑重其事的“谨献”给你,我的爱女久久! 因为这一章的写作过程中,爸爸每天忍受着大部分读者置若罔闻的冷待,还有少部分粪青的攻击谩骂,究其原因,就是爸爸沉寂在自己的思路中,写得执着,傻得透彻。 其实,做人就应该和老爸写这一卷时的状态一样吧——坚持自己,不为所动!过程必定艰辛,结果也未必如意,但,我们都应该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爸爸在这一卷里想要的,就是抓住十七世纪中叶的那一次机会,让活在老爸头脑里那个虚幻世界的所有中国人在几十年之后笑傲全球!如果是这样的话,等到你来到“这个”世界上,你就是堂堂正正的,甭管白的黑的红的、但凡是外国人,见了你都心生尊敬、给你点头哈腰的“中国人”! 亲爱的久久,学校里的小朋友和你可以做朋友,也可以不做朋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你现在还不懂,不要紧,老爸换个说法:你有一个最好最好的朋友,现在还没有找到,她会永远对你不离不弃,尽管会否定你、打击你,甚至伤害你,但她会一直在那里陪着你。她是谁呢?其实就是你内心真实的自己。发现她吧,好好和她相处,亲密无间也好,明争暗斗也罢,她最真实。 亲爱的久久,做你自己,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也不要怕这个过程有多艰难困苦,就做你自己吧…… 对了,爸爸会陪着你找到你自己,并深深爱着你,和你的自己!(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零五章——大清不眠夜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一场冗长的御前会议,终于告一段落。 被恩准“散会”的满汉众人,在吴良辅的引领下急匆匆出位育宫,过后右门,再出隆宗门,算是离开了内庭后~宫的紧要所在。 “诸位大人,老奴就送到这里了。诸位大人辛苦,可要早些回去歇息。朝政操劳,休息好了才好为主子分忧……” 一晚上在皇帝身后“站桩”的老太监却毫无倦色,反而十分殷勤的嘱咐着各位大臣。 “呵呵,老吴啊,你也辛苦。赶紧回去吧,主子不是还留下了几位密议不是?”说话的是“老人家”吴拜,也尽显客套。众人纷纷跟着抱拳,和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告辞。 看着十多位大人在隆宗门执事兵丁的护卫下,慢慢消失在夜色之中,吴良辅这才转过身来,紧跟着一声—— “哼!” “吴爷,您老辛苦了,何必对他们如此客套?您可是主子面前的红人儿,他们应该给您宣慰几句才是呢!孝敬一些都是应该的……”说话的,是吴良辅前边半步之内提着灯笼的一个小太监。 “你个小兔崽子懂什么?咱家犯得着给他们客气?还不是提醒他们都老老实实回家睡觉,别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就好了!”吴良辅很是受用小太监的阿谀,却点到为止。 “啊?他们敢不听您的吩咐?他们……”小太监得到了顶头上司的鼓励,忍不住回过头来想继续奉承几句。 “止声!看路!”吴良辅压低了声音一声呵斥,面色铁青。 “嗻!”吓得小太监急忙回过头去,猫低了身形好生带路。 “唉!” 吴良辅只给了另外一个语气助词,却在心中暗语:我好生提醒你们。可你们又会有几个老老实实真的回去就钻被窝的? * * 几位连夜开会的大人们,在漆黑一片的宫城内鱼贯而行,三五人旁边,就是一个提着宫灯的侍卫。一行人谁也没有任何话语,寂静的夜里。只能听到“刷啦刷啦”的脚步声,好像连这漆黑的夜,都快睡着了。 不一会儿,终于来到西华门下。 “咚!——咚!咚!”一慢两快的敲击。 众人早已习惯了安静的四周,突然闻听打更之声,纷纷不自觉回头望去。原来恰巧一小队打更人从旁边经过。一边走一边捏着嗓子喊道: “三更时分【11点钟】,子夜已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诸位大人,西华门已到。慢走!不送!” 领头护送的一名军校将牌牒与守门之人勘验完毕,干净利索的一个军礼,不再言语。 “好了。谢过军门!”胡世安带头寒暄。算是可以开声说话了。 “诸位大人,老夫就此别过!困了,实在是困了,都赶紧回去早些歇息吧……”吴拜也是抬手行礼,草草了事。 “别过别过!早些歇息……”众人纷纷拱手,一边出了西华门。早有门外守候多时的大小官家、仆役差遣,纷纷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目。打起精神迎了上来,接着各找各主,低声呼唤身后的轿夫。 “主子,我们回府?”说话的这个,是兵部侍郎科尔昆的官家。 “上去再说!诸位大人,慢走……” 科尔昆一边远远给纷纷入轿的各位官长抱拳,一边头也不回低声训示。好不容易等着满汉众人都慢慢远去,这才一回身极其利索的钻进自己的小轿。 “回什么府!去鳌公府上!”科尔昆低声说道。 “嗻!” “你差事做的不错,进宵夜的时候,那个小宫女碗下压着纸条。鳌公果然等着。呵呵,那个纸条吃起来味道也不错,你是如何办得好这差事的?” “主子,那小小一个纸条,买五六个使唤丫头都够了。御膳房的管事嬷嬷。奴才可是给了一百两银子,嘱托她用鲍鱼汁做成的纸条写字,不能让主子吃噎着了!而且我只告诉她就写一个词儿——八卤,这不还和吃食有些关系,免得她起疑。她还真以为您袖管里藏了八种卤汁呢……” “噤声!我知道了。你仔细瞧着,路上遇到别的官轿,给我早早避开!” “嗻!” “呵呵,八卤,八卤,巴图鲁,亏你想得出来……” 轿子之外,却再也不闻回话…… * * 顺治十二年九月初十日,子夜时分,内大臣、三等候吴拜府邸门口。 “主子,有贵客。”一俟吴拜轿子落地,门口等候多时的官家急忙上前低声禀报。 “贵客?”吴拜身子一震,急忙问道。 “慈宫……”管家的回话少了一个字,却嘴巴努向了北边。 “哦,快去密室。”吴拜急忙动身就走。 “主子,贵客已在那里等候。” “好!”吴拜却突然停下身来,回头仔细望了望一片漆黑的街巷劲头,确认没有异常之后,这才急匆匆进了府门。 * * “公公,实在是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看着官家在屋外将房门紧闭,并且轻声呵斥一众下人远离之后,吴拜这才冲着客位之人抱歉施礼。没有茶水,更没有什么点心充饥,只有一盏孤灯,恍惚轻抚着来人的身形。 “吴大人客套,咱家久等怕什么?还不是老太太心焦,然奴才过来等着大人您?”客位之人大半身躯落在灯影之内,忽明忽暗。 “奴才吴拜,全凭老太太指挥!” 闻听来人这句话,吴拜突然起身离坐,干脆利索跪拜在桌下。 “吴大人快快请起,家主说了,只叙闲话。不论朝政。有贵岂敢造次!” 客人终于从灯影之内起身,恭恭敬敬搀扶起吴拜。吴拜起身之时,才得以看清来人面目,果然是他——慈宁宫首领太监,尚有贵! “吴公公。吴拜知无不言,全凭您的吩咐。” 重新落座,半响,尚有贵才开口: “皇上这御前会议,一下午外加半夜的,主子身体可吃得消?” “主子安稳。” “小贝勒爷身体可消受得起?” “贝勒爷也还康健。请老太太放心!” “咱家听闻说,主子对小爷动怒了?” “确有其事,不过却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那就无事了……” 尚有贵问完三句话,就不再言语,却坐着不动,全无告辞的意思。 “尚公公……” 吴拜欲言又止。 “吴大人。老太太说了,只闲谈而已。” “是是!奴才就是和您闲谈呢!这次御前会议,可是定了好多事情,奴才这年纪大了,好多事情还真是拿捏不准,准备自己梳理梳理。大半夜的,你正好在这儿陪着我坐坐。我就是自言自语罢了……” 吴拜抚着胡须,站起身来,真的全当尚有贵不存在一般,自言自语、絮絮叨叨起来…… * * 与此同时,户部汉尚书戴明说府上,戴大人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焦急万分。就在他大约转了五六百圈的时候,门外终于响起官家的声音: “大人……” “先进来,都什么时候了!”戴明说低声喝斥。 “是!”应声而入的,果然是他的心腹官家戴福山。 “说。如何了?” “大人,小的派了十几路本家少年做探子,按照你路上的吩咐,就远远盯着那几顶官轿……” “捡紧要的说!” “是,胡世安、李际期、卫周祚大人都是直接回府的。途中没做停留。” “刘昌……” “他却去了胡世安的府上。” “哼!好一个狡猾的老狐狸!”戴明说狠狠扣了一下手中的茶碗,恶狠狠说道。 “其他几位大人呢?” “觉罗郎球、巴哈纳大人、吴拜、恩格德、郭科也是回府去了。” “图海他呢?” “图海去了安郡王岳乐的府上。” “呵呵,他也只能去那里了。” “科尔昆去了鳌拜那里……” “果如我所料!他以为自己碗下面的‘吃食’就他自己知道呀,哈哈!”戴明说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激动。 “大人,这些办差的下人……”戴福山谨慎问道。 “银子准备好了?” “是!” “每人一百两,连夜分头散去投店。明日一早各自出城,全回沧州老家。告诉他们,口风严实的,过两年我就把他们召回来。口风不紧的……”戴明说目光一凛。 “小的有数!”戴福山赶紧低头领命。 “福山,明日一早你再办完那最后一件差事,也拿着余下的五百两先回老家。一来看护一下那十几个小子,别让他们出去乱说。二来嘛,这几年你也辛苦,回去享享清福,最晚一年,你就回来!”戴明说变戏法似地满脸关切神情。 “老爷……”戴福山似乎有些不舍。 “你先去吧,明天办好差事就不必回府了,直接出京!”戴明说一回身,冷冷说道。 “是!” “唉,我知道你的忠心……” 戴明说没有回头,在戴福山关门的一刹那间,却恰当的低语一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这个距离之内听得清楚。 “老爷,小的万死也不足以报答您!我……走了!”门外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戴明说这才回过身来,冷笑了两声…… * * 紫禁城,乾东五所之二所,东偏殿。 “孙姐姐,小爷这会子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梁功焦急的在孙氏面前来来回回,一会儿拍着脑门,一会儿摆弄着手里的帽子,坐卧不安。 “你不是才去打听了吗?皇上留下小爷密议了。再说,也不光有小爷一个人!”孙氏说的轻巧。却还是让手中的缝衣针再一次戳了手指,急忙含在嘴中。 “姐姐你当心!”梁功眼疾手快,急忙趋前关切。 “不碍事,小爷一定没事!”孙氏顾不得再含着手指,急忙说道。 “嗯。连我都看得出来,皇上不会真生小爷的气!”梁功自己给自己打气! “我就怕小爷这么晚了,会不会饿着了……”孙氏下意识用手抚了抚自己已经胀满高耸的双乳,才发现有所不妥,一下子红了脸。 梁功也反应过来,急忙装作没事一般退后两步。老远站好了。但气氛还是有些尴尬。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低语: “梁爷……” “进来说话!”梁功似乎找到了化解尴尬的妙招,也是原本就在这儿急切等待此人,急忙招呼。 “嗻!”应声而入的,果然是王三喜。 “三喜,如何了?”不等三喜说话。梁功当前发问。 “梁爷,我悄悄问过御膳房的小老乡了,那丫头说,管事的嬷嬷的确动了手脚!好像是在觉罗科尔昆的碗底下塞了个纸条。”三喜气喘吁吁,却没有半句废话。 “怎么样,我就说吧!但凡给留夜的大臣进宵夜,那几个老婆子没有不吃白食的道理!一小包盐沫就是几十两银子呢!小爷我在慈宁宫当差的时候。这套路数就和尚有贵学来了……”梁功原本欢喜鼓舞,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 “梁爷,三喜听说慈宁宫的人也去问过……”王三喜有些紧张的说。 “嗯,爷早想到了!你小子可以啊,有出息,后面好好当差,少不了你的!”梁功十分欣慰的看着三喜。 “谢梁爷!谢师傅!”三喜大喜过望,倒头便拜。 “起来吧……对了,御膳房那里。你问过她们纸条上写了什么没有?”梁功突然警觉。 “奴才问了,那小丫头才进宫,满语不识几个,只知道老嬷嬷在那里打趣,说觉罗大人悄悄带了八种卤汁。生怕吃不好宫中的宵夜。”王三喜和盘托出,也是笑得不行。 “没了?” “没了。” “嗯!你再去西华门打听一下几位大人都怎么走的。路上遇到查夜的,就说你是东二所的,不会有事!” “嗻!”三喜欢欢喜喜出门去了。 “八种卤汁?他怎么带得进去?”梁功自言自语,毫无头绪。 “满语写的八种卤汁?这反而让人生疑!谁会带八种卤汁进宫,想带也带不进来!”孙氏一旁帮着分析。 “嗯,就是……八种卤汁,满语……汉话……八种卤……八卤汁……”梁功碎碎叨叨着。 “八卤?什么意思呀这是……”孙氏也跟着着急。 “汉话……八卤……八卤?莫非是?”梁功突然停住了脚步! “是什么?”孙氏看到了希望,急切发问。 “是不是巴图鲁的汉话?”梁功压低了声音。 “哦……听着像……”孙氏也恍然大悟。 “科尔昆和鳌拜有过往!这事儿要记得告诉小爷!” “嗯!”孙氏急忙点头应承。 “姐姐,你先歇歇,我再去位育宫那边瞧瞧。”梁功看也不看孙氏,说完就抬脚也出了门。 孙氏终于放松下来,急忙揭开自己的中衣,拿过一只碗,看着雪白的奶水急急冲到碗里,这才舒缓一口气。挤了没几下,却又舍不得似地停了下来,痴痴望着自己的双乳,自言自语道: “还要留着一些给小爷宵夜……不能全挤出来了……唉,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小爷安寝了呀……” * * 位育宫。 弘毅有些羡慕的看着大臣们鱼贯而出,恨不得也随着他们赶紧回自己的东二所。 倒不是思念孙氏的一双尤物了,而是有许多紧要需要早作思量、早有准备才行。 毕竟,九九重阳节的今晚,乃至大清的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打油诗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已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唯大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PS:新卷开启,却因为工作不得不断更一个星期,我这就是作死!各位海涵了吧……呜呜…… 第二百零六章——家宴人未齐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PS:俺终于半夜补发一章,转入正常模式! 顺治十二年九月初九日夜,京师紫禁城位育宫“御前会议”拖沓召开的同时,远在四千多里之外的福建漳州同安往府邸,一场小规模的“家庭会议”也在进行。 “父王,母亲,儿臣可否……” 一身清廷郡王装扮的郑世森(郑成功)满脸抑郁,面前满满一桌的山珍海味几乎未动,就连平日最爱的日本清酒也一口没喝,起身行礼道。 “森儿,说了多少遍了,今日是家宴,什么父王儿臣的,听着别扭!再说了,你和为父一样,不都是大清的王爷吗?” 郑芝龙佯作不悦,却用拇指、食指和中指稳稳端着名贵的水晶高脚杯,有模有样的晃动着杯中的血红葡萄酒,又凑在鼻子下问了一问,这才及时打断了同为“和硕亲王[1]”级别的儿子的话语,温柔的“训斥”道。 “是,儿子知错。只是父亲、母亲,儿子想去后花园给生母……翁氏祭告一番。” 郑世森当着父亲的第三任老婆,却是正室大妻的颜氏,有些拘谨的说道。郑芝龙此时共有一妻两妾,分别是颜氏、黄氏和陈氏,都是从京师跟着回到福建的。若按照先后顺序,却应该是在澳门时就纳了的小妾陈氏、旅居日本时期的田川氏、和颜思齐结交之时明媒正娶的颜氏,以及返回福建任总兵时收的妾黄氏。但郑芝龙的四个女人,现在按照地位排序,却成了如此“序列”。 他的亡妻,也就是郑成功的生母――田川松子,或者说“翁氏”,因为是日本倭人,只能排在最后。而贵为海澄王的郑成功,此时也只能按照礼数,称呼嫡母颜氏为“母亲”。叫自己的生母只能是“生母翁氏”。 “老爷,森儿孝顺,就让她去祭拜一下我那苦命的妹妹吧!”知书达礼的正妻颜氏看到郑森落寞,急忙帮着说好话,并且情真意切得落下几滴眼泪来。如此一来,饭桌旁的黄氏、陈氏也急忙跟着附和。她们都清楚,在座的三个女人都是郑芝龙的患难妻妾。可论起真感情,自己恐怕都不如和夫君“自由恋爱”、诞下长子的田川氏。 “嗯,森儿,你生母翁氏命苦,父亲对不住她。你替我好好祷告一番吧……”有了妻妾的附议,郑芝龙乐得顺势而为。 “儿子谢过父亲!”郑世森深深一揖。起身就准备去往后院。 “森儿,等一下!” 颜氏却急忙起身,叫住庶出的大儿子。她一起身,刚从北京奉恩旨返闽探家的御前侍卫郑世忠也急忙起身。 “森儿,母亲昨日刚刚祭拜了你娘、我的好妹妹。今日我不便撇下你父亲独坐这里,你就替我敬杯酒吧……渡儿,你也陪你大哥一起去给你姨娘上香。” 颜氏说着。端起一杯水酒,递到正是森面前。 “儿子谢过母亲!”郑世森毕恭毕敬,施礼之后才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看着母子二人温良互动,还有一旁的次子郑渡神情端庄,嫣然家和万事兴的意思,郑芝龙很是满意,却端足了架子纠正道: “什么渡儿。叫他世忠!渡儿的名字我已经上奏朝廷,改作郑世忠了,你不知道?” “哦,是我疏漏了,老爷勿怪!”颜氏急忙回身半福,当做认错。 “就是,娘。父亲说的对。”一旁颜氏的亲生儿子、原本叫做“郑渡”的郑世忠急忙附和父亲,也给老子抱拳施礼。 “嗯,你们几个都去陪着你大哥去祭拜一下吧,翁氏虽是侧室。却对我郑家忠贞不二!” 郑芝龙一面命令身旁的其他两个儿子郑世恩、郑世袭,一面别有深意的望着长子郑世森,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高脚杯。 “父亲!森儿替生母拜谢父亲和母亲大人!”郑世森果然轰然而跪,叩头连连,眼中早已含了泪水。 郑成功对他的母亲,怀有深厚而悲凉的感情。 郑成功生母田川松子,其生父【郑成功的亲姥爷】是日本九州岛肥前国平户藩士[2]田川七左卫门之女。她的生父死后,母亲带着松子改嫁给平户川内浦街上一位中国铁匠翁翊皇[3],成为翁的继女。 当年郑芝龙只身空手来到日本、落拓异邦,处于穷困之际,却以幸遇田川氏为转机。田川氏是个乐于助人而有眼力的日本女人,她看出穷窘的郑芝龙是个有为的青年,终于以身相许,明天启三年(1623年),田川氏与郑芝龙结为连理。当时,我国“闽、越、三吴之人住干倭岛者,不知几千百家。与倭婚媾,长子孙,名曰‘唐市’”。但在“几千百家”中日婚媾的家庭中,没有一家能象郑芝龙与田川氏结合所导致的那么大的影响。 婚后,田川氏热爱丈夫,其父亦待郑芝龙如子。郑芝龙由此结束了落魄生涯,成为他起家发迹的起点。婚后郑芝龙由长崎移居平户,置两幢房子,一幢让妻儿居住,一幢供奉妈祖。次年(1624年)七月十四日,田川松子于平户河内浦千里滨海边大石旁生一男儿,取名福松,他就是后来的郑成功。但从郑成功出生满月的那一天起,郑芝龙与颜思齐等人就逃离日本,前往台湾。继续从事海商贸易的郑芝龙因妻儿留在日本,经常亲率船队前往经商探访。 这期间,郑成功就由母亲一手抚育。田川氏其间既是良母,又是导师,为把儿子成功培养成能文能武的人,让他识汉字,读中国书,并送他到武士花房家学习“双刀法”。 漫长的期盼终于有了尽头。明崇祯元年九月,郑芝龙接受明朝招抚之后,因平海盗、抗击荷兰侵略者立了功,升迁福建总兵。崇祯三年(1630年)七岁的郑成功随前往迎接的堂叔父芝鹗乘船回中国,田川氏被日本德川幕府以“日女不入中原”为由而阻留在日本。郑成功回国后居安平镇。他没有一日不思念自己的母亲,一直到了1645年秋,郑芝龙再次派人致信请田川氏母子来中国与家人团聚。田川氏十分高兴并准备启程,但又遭日方阻挠,经田川氏据理力争。终于成行,于当年来到泉州府安平镇,同丈夫与儿子团聚。 当时,唐王朱聿键流亡在福州即帝位,唐王以郑芝龙拥戴建立隆武政权有功,封平国公,田川氏为诰命一品夫人。时人尊称她为翁太夫人。1646年(南明隆武二年八月),清朝多罗贝勒博洛率军大举入闽,十一月三十日,清固山韩岱驱兵至安平,纵兵烧杀抢劫;田川氏受辱殉难,卒年四十五岁。 郑成功见生母死于非命。国破家亡,愤然纠众起兵,誓师海上。郑成功对母亲田川氏感情深厚,曾用黄金母亲铸了一尊像,并用沉香做床,五色珠宝做帘,珍重供奉。这尊金像后被清军抢去烙化掉。郑成功因此更加痛恨清朝。 幸亏穿越而来的弘毅暗中指点福临,将当年奸污田川松子的一干人等拖出来抵债,并且重新塑了一尊她的金身,还参照南明朝廷做法,晋封田川松子为“一品太夫人[4]”,这才得以找到了招抚郑成功的不二法门! “森儿,如今我郑氏满门、父子七人都身居官位,可谓阖家安康、一门荣耀。你可好好告慰松子的在天之灵了。” 郑芝龙志得意满,有些自得的补充一句。 “是!” 郑世森这才起身,正欲领着三个弟弟离去,却愣了一下,继而悠悠说道: “父亲大人,今日早间,儿子也曾登高北望。无意间却有一句诗文脱口而出。” “哦?森儿饱读诗书,这一点为父的也自愧不如。不知是哪一句,说来听听?”郑芝龙实在不想扫了儿子的雅兴。 “父亲,是‘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哈哈,为父知道,如此名句如何不知呢?是唐代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郑芝龙刚要卖弄学问,却突然想起什么,自然楞在当场! “父亲,儿子们去了!” 郑世森不再多言,领着三个若有所思的兄弟转身而去。 “姥爷,森儿是说……” 明了其意的颜氏小声说道。 “别说了!妇道人家懂些什么!喝酒!”郑芝龙这次是真的不悦了,狠狠瞪了正妻颜氏一眼,再也顾不得什么西洋礼节,一把抓起高脚杯,将其中只有三分之一浅浅的红酒一饮而尽。 “葡萄酒不过瘾,来白酒!”同安王一脸愤懑的低声喊道。 “是,老爷!”一旁的陈氏急忙应声。 门口疾步而行的郑世森自然听到了父亲的这句话,没有丝毫停步,而是喃喃自语了一句什么。 离他最近的郑世忠,却分明听到大哥说了一句“苦酒自酿”! 唉,远在他国、未曾谋面的兄弟啊……郑世森也不禁怅然若失起来。 《打油诗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已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唯大清 [1]清初三位异姓王【三藩】级别都是亲王,理论上与其他和硕亲王的级别是一样的。本文杜撰了同安王与海澄王,也就参照执行了。 [2]“藩士”是对日本江户时代的从属、侍奉各藩的武士的称呼。然而虽然一概称为藩士,也分为上士、下士等等。而且,严格的说,武士之外的足轻以及两者之间的也就是说没有“士格”的人们也包含在内,因此简单的认为“藩士=武士”是不正确的。也就是说藩士实际上指的是所有有藩籍的人士。但是,用藩士指代有“士格”的人的情况较多。江户时代初期,更多的是指担当军役的士兵;到了江户时代中后期,更多的是指官员。顺带一提,江户时代藩士并不以“藩士”自称。譬如,萨摩藩的藩士自报姓名时不会说“(我是)萨摩藩的藩士某某”而是说“(我是)岛津家的家臣某某”。应当注意的是,像萨摩藩和长州藩一样以国名为藩名的藩来说,藩士是可以通用的;但是对于如桑名藩等并非以国名为藩名的藩来说,使用藩士来作为通指并不妥当。 [3]翁翊皇(1582年-1645年)是郑芝龙的丈人,郑成功的外祖父。福建泉州人,为铁匠,移居日本九州平户岛(今日属于长崎县),住在华人聚集的川内浦,仍以打铁为业,曾为平户藩主铸刀。翁翊皇娶田川家寡妇为妻,并收养妻子与前夫的女儿,传说其名“松”。这位“松”姑娘被人称为田川氏或翁氏。 [4]1650年9月,郑成功在厦门设立祭坛,请隆武朝兵部万年英宣读永历皇帝的敕命,“行礼祭太夫人”。这太夫人就是郑成功的母亲,她被封为“一品夫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零七章——成功取厦门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几个儿子都随着老大郑世森去了后院祭拜,诺大的饭桌上就剩下郑芝龙和三位妻妾了。 看着侍女急忙换来中国白酒,满满斟了一杯,郑芝龙有些烦躁的挥挥手示意下人们悉数退下,自己这才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唉……” 随着一声叹息,小酒杯再一次重重落在桌上。 “老爷,适才森儿所说,您别忘心里去,毕竟这两个孩子命苦啊……” 颜氏一边亲自给丈夫再次斟满一杯酒,一边动情宽慰着,顺手也把酒壶递给了早就临时客串侍女、侍立身后的小妾陈氏。 “是啊,老爷,姐姐说的在理。就连袭儿……哦不!就连世袭也说,远隔重洋也是手足,无有一日不思念他的二哥,足见他们兄弟情深的。” 大妾黄氏不失时机、小心进言。一则是附和了正室颜氏的说辞,同时还不忘在郑芝龙面前提升一下自己的亲生儿子、排行老五的郑世袭的情感地位。 “就是就是,老爷,世恩也是如此说的!” 站在大家身后的陈氏急忙跟进,可不能落下自己的亲生儿子!而且经过前面的姐妹提醒,陈氏准确讲叫了二十多年的“恩儿”及时换做了“世恩”。 按照官方文牒和家谱,郑芝龙其时共有六子,除了田川氏所生长子郑世森之外,澳门时期的陈氏给他生了老三郑世恩和老四郑世荫,正妻颜氏生了老二郑世忠,最年轻的黄氏诞下的是老五郑世袭和老六郑世默。如今,郑世忠、郑世萌、郑世默都被留在京师做御前侍卫,实则为质子,郑世森和郑世恩、郑世袭留在福建。两个小妾都各有一个儿子在身边,也算是郑芝龙的平衡安排。 只有正妻颜氏的独子郑世忠作为嫡子,按照其他汉人藩王的定例规矩,不得不入京为质。故而。颜氏对庶出的长子、海澄王郑世森格外亲切――生怕他一念之差起了反意,危及自己儿子的性命!同理可证,都有儿子小命“变相”掐在人家郑世森的手里,两位姨娘对海澄王也是察言观色,不敢丝毫刻薄。话又说回来,自小受到亲娘田川氏的礼教灌输,郑成功倒是对颜氏和两位姨娘历来敬重有加。 “你们妇道人家。知道些什么!不是本王不想父子团聚,而是那边离不开他呀……唉,说了你们也不知道,就知道给我添堵!倒酒!” 郑芝龙也是一肚子惆怅,却无法和几个女人和盘托出,只能借酒消愁。 好在半个时辰之后。几个儿子就在郑世森的带领下,一起返回了正厅。 “父亲,时候不早了,儿子想连夜返回厦门,军中事杂,不便久离。”海澄王郑世森没有和几个兄弟一样纷纷落座,而是起身告辞。 原来。去年同安王返回福建之后,就建府于漳州城中,而海澄王却执意返回了自己的老根据地厦门岛开府。两地虽然路途不远,却是总不能天天见面,如此一来,避免了父子二王朝夕相处的诸多不便,却也是亲密不起来。 “……”郑芝龙有些不悦,却不好开口便说。 “森儿。都这么晚了,今日就住在家中吧。为娘的一早就给你收拾出来了寝室,你两位姨娘也都好一顿跟着忙活呢!”颜氏善解人意,急忙替丈夫说项。 “是啊,海澄王,今日天晚,明早再走不迟啊。”两个姨娘也纷纷劝解。 “母亲。姨娘,锦儿年幼淘气,我怕董氏一人应付不来……”郑世森还想多掰扯些理由。毕竟,厦门才是他的根基。须臾不得离开。 其实,郑世森最早的基地并非厦门,而他取得厦门的控制权还颇费周折。当年郑芝龙将要投降清朝时,郑世森逃到金门,与父亲决裂,并在鼓浪屿训练士兵。郑芝龙降清后,郑氏海商集团几乎分崩离析,地盘被家族成员或以前的一些老部下占据。如浯州(今金门)是郑芝龙的四弟郑鸿逵占据;当时的中左所(今厦门)是沿海对外贸易的最佳地点,却为他的宗族兄弟【有学者认为是叔侄关系,史学界尚无定论】郑彩、郑联兄弟所据。郑成功几次攻城略地均告失利,面临着没有根据地的困难,“莫能展其所为”。其部队只得在安平或在厦门小岛鼓浪屿、镇海卫到海澄(今龙海)一带的海岛上训练士兵,整饬船只,“以观其变”。军事实力日渐增强的郑成功,日夜都在想方设法夺回父亲昔日的海上事业。 若说起如何取得厦门,郑世森不得不想起一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人――施琅。当年“机略畅晓”、“风宇魁梧”的左先锋施郎对他说,对付郑联不一定要硬打,应当以计图之。施郎进一步说,郑联是酒色之徒、无谋之辈,只要带四只大船寄泊在鼓浪屿,他见您船少,一定不会猜疑;其余的船只陆续假装成商船,或寄泊在岛美、浯屿,或寄大担、白石头,或从鼓浪屿转入崎尾,或直接入港寄碇在厦门港水仙宫前。国姓爷带一两个人登岸拜谒,语言谦恭些,再送千石大米给郑联,郑联必喜而不疑,再相机袭击他,这是吕蒙取荆州之计啊。郑成功点头赞许。于是选择精兵健将500名,命令甘辉、施郎、洪政、杜辉四将统率,配船4只,从广东揭阳扬帆出发,依计而行。 当年郑彩要离开厦门到广东征粮时,曾吩咐郑联:饿虎不可为邻,我带兵远出,你应当留心防范,切不可以为戏!如果见到郑成功的船舶来这里,你要特别注意防备。郑联却说:哥哥,你打了半辈子仗,怎么会有这种懦弱想法?我的兵船粮饷,超过他的十倍,他怎么敢觊觎厦门?郑联照样过他花天酒地的日子,不加设防。顺治七年(1650年)八月十五日晚上,郑联与手下诸将大摆宴席,彻夜狂欢。二更鼓后,郑成功的船只到达厦门。郑成功先求见郑联,郑联此时已经大醉,正呼呼大睡。次日早上。郑成功带亲随前来拜见。郑成功非常谦虚地说,郑联兄,我的部队屡次打败仗,都不好意思见您,还望您多多指教;现赠送一些大米给您,略表心意。不知郑联兄以后能否借些兵帮助我抗清?郑联见郑成功谦恭有礼,看上去对厦门没什么企图心。更是不加在意。两人随后喝了几杯酒。一会儿,郑成功起身告辞,说晚上要回请郑联,请他务必赏脸到虎溪岩赴宴。郑联爽快地答应了。看郑联不防备自己,郑成功便密令手下诸船陆续进港,悄悄紧靠郑联所属船只。约好到时以听炮声为号,一齐动手。 虎溪岩大宴上,郑联喝得很多,玩游戏又“投壶角胜”,兴致非常高。席散了后,郑联手下掌灯,扶着醉醺醺的郑联走路回府。途经半山塘(今万石岩湖东侧一带)时。早已埋伏在这里的郑成功部将杜辉等人突然跃起,杀了郑联,把他的头割下来,藏好,飞报郑成功(据考证,杀郑联的确切位置,在今万石岩西北边“锁云”石刻前面)。郑成功立即在万石岩岩顶放炮,他的部队很快进入厦门城。他随后拨身边心腹守住郑联、郑彩的宅门。下令:非郑成功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擅自进入宅门!之前,郑联手下的将士、船只,已被施郎、洪政、甘辉等人控制,不敢妄动。 当郑联旧部陈俸、蓝衍、吴豪等人听说郑联已死,便来拜见郑成功。郑联的部下对沉迷酒色、不务正业的长官早已怨声载道,虽对他的死因有些怀疑。但谁也不愿为这种重色轻兵、昏庸无能的人继续卖命。何况,“国姓爷”忠于明室、军纪严明、爱兵善战的名声在外,如今已控制局面,诸将纷纷表示。愿意归顺郑成功。郑成功于是顺利兼并郑联部队。他封陈俸为戎旗镇前协,蓝衍为后协,吴豪为副将,黄屿为中冲镇管兵中军。“海上军皆属焉,可四万余人。”郑成功的军事力量一下子发展到4万人。第二天,厦门城里的老百姓都不知道昨晚发生什么事,故“市井无惊”。郑成功随后出示安民告示,并派洪政拿着他的亲笔信和折箭(表示不会失言或亏待对方),去广东请郑彩回厦。郑彩听到郑联被杀的消息时,知道大势已去,叹道:是我的错,我托错人了!他漂泊数载,兵将星散,“率所部渔猎海南”,如今见郑成功诚恳写信请他回去,遂决定回厦门。 于是,自从顺治七年(1650年)八月,郑成功取得厦门港后,他终于有了一个开展海上贸易的基地,实现他“沿海地方,我所固有者也,东西洋饷,我所自生自殖者也,进战退守绰绰余裕”的经济目标,可以从容筹粮积饷,制造船械。如此重要的根基,如何能够离开? “大哥,我还想明早跟着你习练日本二刀流呢,你也看看我的长进如何。今夜不走好不好?”被生母黄氏暗自踢了一脚的老五郑世袭,也十分乖巧的提出自己的挽留主张。 “嗯,森儿,今日时候不早了。军中不是还有你五叔芝豹和施福主持吗?出不了什么大事儿!再说了,漳厦往返,你今夜就全在路上了。为父以为,你还是听了你母亲和姨娘的话为好,你说呢?” 郑芝龙没有采取传统的老子对儿子一言九鼎的做法,而是温婉劝解。毕竟,人家也是大清亲王! “这……儿子全凭父亲、母亲大人安排!多谢两位姨娘!”郑世森闻听郑芝豹和施福两人的名号,心中一沉,却毫不改色,终于答应下来。 说起这两个人,郑世森一肚子别扭。自从郑氏父子顺治三年分道扬镳之后,郑芝豹就跟随郑芝龙去了北京,而且还被“官复原职”,做了大清的“澄济伯”。而那个施福,作为郑芝龙的心腹爱将,虽然有一段时间背叛清廷投了自己门下,可恼的是,不久又和他侄子施琅重归清廷,还是做了他的“武毅伯”。随着去年郑芝龙南下,这两人也被朝廷安插在自己的军中,虽是辅佐,实为朝廷和父亲郑芝龙的双面“监军”!尽管自己把志同道合的四叔、同样被清廷封为“奉化伯”的郑鸿逵从隐居地龙岩白沙请了回来,可年老体衰、脚疾缠身的四叔已不复当年之勇了。 更可恼的是,那个讨厌的施琅,还被清廷委以重任,此时就在自己的厦门岛正北的同安县,做了同安总兵,虎视眈眈盯着自己! “太好了!大哥,今夜我就要和你讨教兵法战策了呢!这两年在京师可把我憋闷坏了!”闻听郑世森答应下来,老二郑世忠也开心不已。 “大哥,父亲常说,你的海上用兵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连父亲也是赞许的!”郑世恩急忙参与,丝毫不敢落后。 “大哥,我对打仗不感兴趣,就是海上行船通商最为有趣。一会儿大哥还要多多教授一些才好呢!”此处最小的郑世默也不甘寂寞。 “自家兄弟,切勿客套!愚兄知无不言。”郑世森看了一眼父亲,客气回应弟弟们的请求。 “好了,你们几个稍安勿躁!”郑芝龙笑着止住了三个小儿子的巴结阿谀,然后面色肃然,说道: “森儿,世忠,你们随为父到书房来,我有话和你商议。” “是,父亲大人。” 两个儿子躬身听命,等着老子起身离坐,这才分别和几位老爹的妻妾施礼,又兄弟拜别,这才跟着郑芝龙去往书房。 郑氏家庭的“秘密会议”,就此拉开序幕! 《打油诗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已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唯大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零八章——贞烈郑田氏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福建漳州同安王府的书房之内,同安王郑芝龙客客气气让自己的长子、海澄王郑世森和“次子”、御前侍卫郑世忠落座,这才神情落寞的说: “森儿,你刚才可是说你的胞弟、审儿?” “父亲,正是郑审。他无有一日不想回到父亲身边尽孝……”郑世森闻听此言,急忙起身回答。 “可他现在叫做田川七左卫门!”郑芝龙却突然打断了大儿子的话,用日语说道。可怜郑世忠却是一句也听不明白! “可是父亲,我们的生母死的悲壮,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郑世森,或者说福松,此时再也不顾什么礼数,把憋了好久的心里话,也用日语脱口而出! “唉!森儿,你娘死的悲壮,我是知道的。父亲对不住她……”郑芝龙却换回汉语,认真的说。 “只是朝廷已经册封她为一品夫人,不是也把当年的恶人交予你一一手刃了吗?” “父亲,那几个人罪有应得!但,正主他,现在却还在北京当着他的吏部尚书!”郑世森虽然随着父亲换成汉话,可双目之中的杀气却一点也没有减弱,而且,郑世森口称“北京”,并非“京师”,乃是用了前明的称谓,用意不言自明。 大清海澄王所说的“正主”,正是当今大清朝的吏部满尚书韩岱! 原来,和后世三百多年普遍以为的决然不同,郑成功的母亲田川氏,并非是受辱之后羞愧难当、自缢而亡!这主要是由于大多数史籍记叙中掺杂风闻传说,严重失实。就连当时的人们,往往不清楚田川氏的身世及其为人,只知道她来自东洋日本。有的人用歧视的眼光看待田川氏,视她为“夷女”、“倭妇”,并从此出发,胡猜和妄论其死因。 最早根据风闻消息记叙田川氏死难的。恰恰是黄宗羲。他在《赐姓始末》书中说:“北兵至安海,大肆淫掠,成功母亦被淫,自缢死。成功大恨,用夷法剖其母腹,出肠涤秽,重纳之以殓。”黄宗羲的田川氏“受辱自杀”说。传播颇广。在国内,钱澄之《所知录》、郑达《野史无文》、凌雪《南天痕》、吴伟业《鹿樵纪闻》和倪在田《续明纪事本末》等书,均持此说,在国外,日本《长崎夜话草》、林春胜《华夷变态》和斋藤正谦《海外异传》,亦都采引“受辱自杀”说法。 其实。黄宗羲记叙田川氏死难,“其言颇涉滑稽”,本之传闻,原不足信[1]。但是,由于黄宗羲失实的说法经广泛、长期流传,以致积非为是,贻误至今。影响人们对郑成功母亲田川氏的正确认识和评价,掩没她气节坚贞的本来面目。 而如今的顺治朝,在郑氏满门心中,自然知道田川氏罹难的真实情况,并且对她的贞烈本色抱有极大的敬佩,对当时的清兵怀有极大地仇视。其实,郑田氏【翁氏、田川氏】并非“受辱自杀”,而是不畏强暴。在与凶残的清固山额真韩岱进行斗争后,壮烈殉节的。 当年韩岱奉贝勒世子博洛之命,统帅满汉骑步突至安平,郑芝豹、芝鹏等畏惧其兵威,不敢迎战,或者说按照约定不行抵抗,而是收敛家众。带着家资和子女登上兵船,弃城而出,停泊到了外海之上。而翁氏却手持匕首,不肯随他们而去。众人再三规劝。这位“倭妇”却毫不妥协、大义凛然。无奈之下,众人只能丢下她各自散去了。 清军大兵一到,自然发现了这名与众不同的日本女人。况且她虽然年纪大了些(当时已有四十五岁了),却徐娘半老、姿色犹存,时任满洲镶白旗固山额真、一等辅国将军的宗室韩岱,对其一见倾心,【这家伙有典型的恋母情结!我去!】想要裹挟而去。原本就等着这些蛮夷来和自己过招的田川氏怀藏利刃,肃然而立,大声说道: “我是大明安南伯、飞虹将军之妻,怎么能够被你们这些北虏狗豚之人轻薄非礼?贼将你休得胡言乱语、淫话百出!” 说完,就用怀中匕首刺向了韩岱。韩岱情急之下,拔出配刀“直贯其腹”。难能可贵的是,田川氏此时依然站立不倒,忍着剧痛大骂不绝,最后力竭而死。这情景完全可与当年黄道周不肯降清,在金陵刑场上,头已断而身“兀立不仆”的悲壮场面相比。可惜当时的南明遗民,为了突显清军的暴虐凶残与禽兽行经,保留了黄道周的历史真实,并赞誉其为“一代壮烈士”,却故意泯灭了一位“倭女”的“烈妇”本色,代之以更容易被人们接受的“"jian yin"受辱而自缢”的低层次演绎。 由此可见,田川氏前来中国是准备为丈夫和儿子的祖国而死的。郑芝龙降清时,郑成功与母亲田川氏一齐劝阻,“芝龙欲降,成功哭谏之,不听,夫人苦谏亦不听”。芝龙既降,被挟北去,清兵所到处,烧杀淫掠,无辜百姓惨遭兵祸。清兵的暴行激起田川氏义愤,这和她最后持剑抗暴,“不屈而死”,是一致的。 对于这一点,身为田川氏丈夫的郑芝龙,以及儿子的郑成功,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因为,历史的真实只有一个,那就是郑田氏并未受辱,而是不变其节,凛然赴死,堪称为一代巾帼贞烈! 而刺杀田川氏的韩岱,其后虽有波折,仕途却也基本顺利,自一等辅国将军累进辅国公、镇国公,历任吏部、刑部满尚书,如今已加太子太保衔,再领吏部满尚书,可谓高官得坐、安然无恙。 郑芝龙闻听大儿子说到了吏部尚书,有些投鼠忌器,慢吞吞说道: “为父去年离京之前,朝廷不是贬斥了韩岱了吗?” 的确,顺治十一年九月,为了弥补东南郑氏的怨气,福临对儿子玄烨的献策举一反三,的确借着当年敬谨亲王尼堪征伐湖南败绩的名头,对一批臣子进行了处分,其中就有韩岱的份。本来。议政王、大臣会议之后,对韩岱的罪名拟为“削职籍其家,降为庶人”,虽然未曾言及郑田氏只字片语,却无名有实,也算颇给郑芝龙和郑成功面子了。 但随着郑成功的顺利归降,朝廷中有些人似乎以为大势底定。又在今年正月,动议皇帝下谕旨给吏部,说:“朕惟贤才难得。政事需人,必舍短以取长,宜计功而忘过。特颁恩命,图任旧臣。原任吏部尚书韩岱、原任固山额真伊尔德阿喇善等。俱从太祖太宗时效力。或膺部务勤劬,或佐戍行劳苦。若以一眚[shěng,过错之意]终锢,朕心不忍。兹特复其原任。韩岱为吏部尚书。伊尔德、阿喇善为固山额真。赦过宥罪,既弘施雨露之恩,尽职奉公,宜益励冰霜之操。尚其永念。勿负朕心。”更在一个月前的不久,给削了爵位的韩岱复授了镇国将军品级,几乎毫发无损了。这也是为何这次重阳节,海澄王郑世森愤愤然旧事重提的一个主要原因。 “明着贬斥,实则如故。如此言而无信,父亲如何咽得下这口气?”郑世森不依不饶,誓不低头的样子。 “世森,他毕竟是宗室!”郑芝龙又看了一眼一旁的二儿子郑世忠。低声说道。 “宗室?何来宗室?依儿子说,宗室此时正在广西罹难,我等臣子却认罪做……”郑世森情急之下,差一点脱口而出“认罪做父”这样的话来。 “放肆!” 终于,顾不得官衔大小了,郑芝龙低低的声音呵斥一句,力图将父与子的位置摆正。 “父亲息怒!”看到大哥还是死倔。郑世忠急忙起身两边规劝。 “大哥,父亲也有父亲的苦衷。我等做儿子的,还要秉持孝道啊……” “国将倾覆,何以为家?”不料郑世森却不给面子。打算今日先发制人,从道义高度占得先机。 “国之将覆?大清江山稳固,天下抵定指日可待,不知海澄王何出此言啊?”郑芝龙还是看着二儿子,使出海商圆滑计略,就是不接你的话茬! “父亲!我等汉家儿郎,为何偏要投靠满洲北狗?不若早作打算,就以厦漳之地为根基,东出图台湾为后院,西进联络永历朝廷,以图北伐之日……”郑世森念念不忘恢复大汉天下。 “好了,森儿,我的海澄王,你早已不是隆武的延平王了!你口口声声大义凛然,却始终置父子兄弟之亲情于不顾啊!我来问你,你若起兵逆反,京师中你那两个兄弟的性命怎办?你想过没有?”郑芝龙再看一眼二儿子,充满期待。 “大哥,父亲说的不错啊!”终于,开了窍的老二开始帮腔。 “大哥,如今之事,天下有识之士自有明鉴。永历帝虽是大明宗室,却毫无朱明太祖洪武之志,只知道东躲西藏,却又任用奸佞,无所作为。为这样的皇帝卖命,总归是鸡飞蛋打啊!再说了,小弟这两年在京师,却知道当今皇上的确堪为一代明君,励精图治、志在天下,不若真心实意辅佐圣主,也好建功立业,扬名立万于天下!” “唉!二弟,你又知道几多?这个皇帝即使再圣明,却还是蛮夷之君啊!”郑世森打心底抛不开“夷夏之辩”。 “森儿,识时务者为俊杰。为父只问一句:你麾下众多兵马,若除却海商之事,又能维持几日?”郑芝龙开始破题了。 “这……不过,父亲,如今外海之上,朝廷也无力为之,还不是我等郑氏的海面?”郑世森信心满满。 “世忠,你来说说吧。” “是,父亲!”刚刚从京师南下的御前侍卫郑世忠,在情报掌握方面比偏居东南的大哥有优势,于是就将郑芝龙南下以来,朝廷之内的大事说了个大概。 “大哥,据此判断,朝廷现在已经开始重视火器,木兰演武就是明证。既然如此,海船大用火炮之事在所难免、指日可待了。况且,那位小小年纪的贝勒爷,的确厉害,总能出人意料。而且,我还打听得知,他对汉家竟比当今皇上还要仰慕……”郑世忠最后总结的论点,倒很让郑世森介意,忍不住半信半疑发问道: “哦?果有此事?” “小弟句句实言!” “森儿,和你说实话吧。此子堪为怪异神奇,小小年纪就开口说话,而且句句针砭入理!为父南下之前,就是听了他的谋划,不急不慢一路缓行而来,果然如其所言,李定国那厮成不了气候,还不是大败而回?”郑芝龙笑着肯定二儿子的话。 郑世森闻听此言,知道父亲是说去年李定国和自己约定谋取广东,却因为自己的种种事端未能践约,结果狼狈西返的事情。 “父亲,你说如何?这件事他一个婴儿竟然也能未卜先知?” “正是!可见天道轮回,大势如此,不是我们一己之力能够抗拒的。再说了,只要有了海船,能够大行海商,我等何必在乎中原之地,谁为正主?”郑芝龙准备说到正题了。 郑世森知道父亲说的是对的。没有海商贸易,他郑氏家族又有何立足之地? “不过,朝廷却不够重视海商一事……” “这个你不必担心,如今为父回来也有大半年了,心中也早就思虑周详,就想和你说道说道。你毕竟也是大清亲王,凡事我父子二人都需要相互护持才好。哦,还有你二弟,他在京城,也可做个奥援不是?”郑芝龙海商圆滑本性,在家里也是习惯性表露,就连两个儿子在眼前,哪一个也不会冷落无视的。 可听到“二弟”一词,郑世森却想起一件事情,急忙说道: “父亲,郑审那边前几日托人捎话,说是想回来襄助父亲,他说……” “不可!此事万万不可!” 未曾想,郑芝龙却突然制止了同为大清亲王的大儿子的话语,表现的焦急万分! [1]见萧一山之《清代通史》第二编,第十四章,第五十九节,上海商务印书馆版,341页。(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零九章——老父道心机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一提“郑审”此名,郑芝龙极度敏感,一口回绝了郑世森让他“膝前尽孝”的提议。 谁是郑审?原来,这位郑审,又名田川七左卫门,或者叫做“田川次郎左卫门”。何来“次郎”一说?因为,他是老二!老大,就是大名鼎鼎的大清海澄王郑世森! 当年郑芝龙和颜思齐逃离日本之后,依旧经常在台湾与日本长崎之间行商海运,七年之内,也隔三差五返回日本看望田川氏。于是,就在郑成功于崇祯三年(1630年)返回国内那一年的年底,田川氏再一次在日本为郑芝龙诞下了第二个儿子,取名郑审。为了避人耳目,郑芝龙将次子郑审过继给妻子的日本娘家田川,同辈排行老七,故而小名叫做“田川次郎左卫门”,跟着郑家排序,大名就是“田川七左卫门”,跟着田川家排行。 一直到了顺治二年(1645年,南明隆武元年)秋,七左卫门十五岁时,郑芝龙再次派人接滞留日本的田川母子归国团聚,但又遭日方阻挠,经田川氏据理力争,日方以田川氏若欲到中国,其次子七左卫门须留在日本为条件方许成行,企图以母子难以割舍之情,迫使田川氏放弃来中国的念头。但田川氏权衡利弊,想起丈夫及儿子的事业尚在开辟之际,需她伏侍晨昏,在不能求全的情况下,以大局为重,忍痛割爱,只身来中国。 “父亲,还请三思啊!”闻听郑芝龙不问就里一口回绝,不死心的郑世森急忙哀劝。 “父亲大人,二哥不易呀……”“官方序列”排行老二的郑世忠也急忙规劝父亲,自觉将老二的位置让给了未曾谋面的“日本二哥”。 “父亲,郑审形单影只,又和孩儿一样失了生母,只有父亲大人了呀!”郑世森悲悲切切、泪水夺眶而出。 郑芝龙也面露戚戚之色,没有说话。见此情景。郑世森识趣的止住泪水,进而说起一段当年的往事来打动父亲。 “父亲,隆武元年,母亲自泥蹦【弘毅自己按照小日本音译】启程归国。临行之时,她珠泪满腮,再三叮嘱将要独自与我们的外祖父生活的次郎道:‘呜呼,吾终舍儿矣!吾怜儿父及儿兄。亦怜儿,当岁以金若干托商船寄儿。呜呼,吾终舍儿矣!虽然,儿勿忘儿父及儿兄,又勿忘今儿母所去之中国。此去,吾身即死。幸勿忧虑!’母亲大义啊,父亲!” 郑世森这一段话,有两处忤逆,一是身为大清海澄王,用了南明“隆武元年”的年号,却舍弃“大清顺治二年”的年号不用;二是不用“生母”,却用“母亲”一词称呼田川氏!尽管如此。郑芝龙和郑世忠却都置若罔闻,没有纠缠。 “父亲,母亲尤其难能可贵的是,她选择离开日本归国的时机和目的,不是因为夫显子贵、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而来。母亲在日本之时,早已知道明廷倾覆,清朝业已定都北京,清兵长驱南进。南京弘光朝政已被灭亡。在这危急关头,她依旧毅然离开平户娘家,别理年幼的次郎,只身前来中国,就是想和父亲大人一起共赴国难啊!” “为父岂能忘记?我入倭之初,为人缝纫以糊口。当年我攒下三钱,缝在衣领中以为紧要用度。却不慎丢失。为父彷徨于路口,因求之不得而失状哭泣。你生母松子见而问之,我告之以故。你生母却说:‘以汝材力,三百万亦如拾芥。三钱何至于是?’我感念她的鼓励,继而奋发,终成大事!” 郑芝龙被勾起一段终生难忘的往事,眼中不自觉转圜出了点点泪光。不是同安王客套,事实也的确如此――郑芝龙赢取了好心肠的日本姑娘田川松子,由此结束了落魄生涯,成为他起家发迹的起点。分担如此,田川氏自此协助郑芝龙开创了郑氏的海商世家基业。 郑芝龙在田川氏“以汝材力,三百万如拾芥”一语的鼓励下,他开始广交客居日本的华人,其中最主要的人物正是李旦与颜思齐。后来郑氏海商世家通贸东西两洋,与日本关系最为密切。而田川氏一家是形成与促进郑日亲密关系的关键。田川氏父亲翁翊皇是日本当时还算富有的士人,有地位且受人尊敬。郑芝龙沾岳父之光,被人们尊称为“平户老一官”。由此之故,他“始得自通于长崎王”,“王复爱之”,并“使芝龙主舶,……来闽、浙互易”。 在当时,日本人来中国贸易者要靠郑芝龙协助。“长崎尹未次政直与芝龙亲,故政直遣人交易漳州,途必经台湾”。郑芝龙与长崎尹友善,对开展同日本的贸易创造了有利条件。据日人云,芝龙“台湾商船岁诣本邦,至郑成功时以为常”。至郑经时,东宁船、锦舍船岁往日本,不绝于海。郑氏商船到日本贸易,颇受朝野各界人士及人民的欢迎,这是西方商人无法做到的。 郑氏与日本的友善关系以郑芝龙与田川氏结合为起端,田川氏生郑成功,友善关系进一步加强,“倭人视翁氏礼加谨”。为了表示友好,被逼无奈的日本幕府最终还是打破了“向无以妇女适中国者”之例,于隆武元年十月,遣使护送田川氏到安平,“妆奁甚盛”。此事引起隆武帝与郑芝龙的重视与感激,即遣黄征明赉国书及芝龙书信、仪物,出使日本,表示友好,进行邦交活动,并请日本政府支援抗清。后因芝龙降清,日本对此才不作答复。 “母亲大人罹难之后,次郎如儿子一样悲痛欲绝。他上书江户幕府,请求归国戮力儿子,图灭清以报血海深仇。当年父亲被掳北上,有所不知。之后次郎多次致书与我,要求回国抗清,他还将他的儿子道顺复姓郑,亦欲随其一道归国抗清!” “郑道顺?审儿也有儿子了……顺儿可比锦儿【郑经】年幼?”老谋深算、圆滑老练的郑芝龙却突然问起日本孙子的情况,借以打断了大清海澄王一而再再而三的“抗清”言论。 “父亲,顺儿比锦儿年幼六岁,如今也是八岁少年,堪为效力军中了。”郑世森无奈应答。暂且放下了自己的言词。 “效力军中?顺儿年幼矣。不过此时跟着行船海上,却是可以多加历练了。”郑芝龙意味深长的否定了大儿子的想法。 “行船海上?父亲之意是……” “就是让他和审儿留在日本,多学学海商大业的道理!”同安王回答的十分笃定。 “父亲,这……”郑世森明白过来,原来老爹压根儿就没想着让郑审父子归国! “森儿,适才为父说过,没有了海上行商。你我父子二人就什么也不是,就什么也做不了,你可知道?”郑芝龙终于如愿将话题拉回自己感兴趣的地方了。 “可父亲,海商再大,我等也还是汉家儿郎啊!”郑世森就是不入圈套,又掰扯回来。 “唉!你为何就是不明白为父的一片苦心呢?”同安王长叹一声。开始循循劝诱起大清的海澄王来。 “为父当年为何非要归顺前明朝廷?你可曾想过?” “践行大义,抵御外侮!” “不错。可这些都是说给朝堂之上、一如黄道周之辈道貌岸然之人听的。我且说给你最最根基的话来听吧……”郑芝龙呷了一口茶,语重心长说道: “海商利重,此事诚然。但,如果没有朝廷鼎力支撑,我们从日本、南洋万里海路运载回国的贸易之物,岂有下家接手?卖不出去。一本万利就变成了浊本无利了不是?” “这……” “隆武开海之前的往事你们不可忘记,还要历历在目才行啊。如果没有朝廷的首肯,海商永远只能是海贼,只能鸡毛蒜皮、小打小闹。这也是刘香之辈不识大局、至死都蠢不可及,要去违逆朝廷的必然结局!” “儿子谨记!”聪明的郑世忠顾不得和大哥取得一致意见了,赶紧应和先。 “为父却不一样,做了福建总兵官,其实就是为了大张旗鼓、光明正大的大行海上贸易。将南北货物统统销往内地,让那些官宦人家把大把大把的银子乖乖送给我们郑家。没有这一条,这几年你又如何与大清对抗,又如何能封得延平王、海澄王?” “父王……”郑世森也只好承认这个现实,叫了一声官称。同安王这次也不纠正了,自顾自说下去。 “抵御外侮不假,荷兰人的确可恶。在我们的海面上大行其道、耀武扬威,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过我告诉你,背后另有深意!”郑芝龙知道儿子郑世森一定明白其中奥妙,不过不说不足以惊醒他! “若是日本、南洋贸易都被红毛把持。我们大行海商又有何用?日本幕府只准荷兰通商贸易,我们却也畅行无阻,还不是我们郑家给他们各色将军、大名带来了中原物产,总比荷兰人给的丰富充足?” “荷兰人气不过,来硬的我们不怕他,他后面还有西班牙、葡萄牙的军火源源不断从澳门资助给我们呢!来软的,我们就顺道敲他一竹杠,乖乖拿来买路钱,那些路引船票,就够荷兰人吃不了兜着走的!如此一来,一石二鸟!荷兰人在我们的海面上永远做不大,永远不能富得流油,却又不是劳而无获,有总比没有强吧,他们也就只能如此了。” “父亲大人深谋远虑!”郑世忠再一次用话语和眼神同时提醒自己的大哥。 “父亲高明……”郑世森不得不承认,在心里用日语赞叹道:巴嘎牙路!老人家狡猾狡猾,大大滴狡猾! “不过为父羁縻京师这几年,森儿无师自通,这一条做的也是不错,无愧‘成功’之号啊!”老王还是不忘及时表扬一下小王。 “有此两条,你等就需谨记:一者,海商若要坐大,就永远不能成为无本之木,不能脱离中原大地的依托。否则就似海上大木,任你参天大树、十人合抱,落到海中,只能是随波逐流、居无定所,最后只有腐朽溃烂一条死路!” “儿子铭记!”这一次,两个儿子终于取得了基本的步调一致,齐声应答。 “一者,要善于和西洋远来之人打交道。用得着的时候,我们不必撕破脸皮,大家船来船往,落个利益均沾。必要的时候,却可以把他们当做挡箭牌,拿出来收拾一番。毕竟,我们还是中原人士,还是华夏之人,是中国人。他们,只是夷人蛮子!杀了他们的锐气,朝廷自然封赏有加、高看一眼,好处自不必说。但要做到这一条,又离不开海商重利,毕竟,西洋火器价值不菲,不是寻常人家能够消受得起的!此中道理,实在是循环往复啊!” 不太懂得“大学问”的大海商郑芝龙,用朴素的语言阐述了海上贸易和武装护商的辩证关系,却让两个儿子大为赞叹,信服不已。 “所以,审儿现在还不能归国。并非为父的不慈不仁,而是日本那边离不开他!” 终于,郑芝龙明确给出了自己的定论。 “父亲……”郑世森总归不太愿意,可有无以反驳。 “森儿,为父知道你们兄弟二人的思念之情。今日不可为之事,他日未必不可为之。我们父子、你们兄弟团聚之日,也并非遥不可及。”郑芝龙意味深长的给出一个模糊的前路。 “儿子还请父亲大人明示!”得到救命稻草一般的郑世森,急忙跟进。 “这正是为父今夜叫你们二人商议的大事!” “请父亲示下!” “好!森儿,你有想过你我父子二王,同镇一省,前路何在?”郑芝龙目光逐渐变得深邃,以至于深不可测一般。 “这……”就这一句话,却轰然捅破了大半年以来父子二人心照不宣的那层薄如窗纸的隔膜,却让郑世森一时间无言以对。 “森儿,你我虽同为亲王,却还毕竟是父子。所谓上阵父子兵,你就尽管畅所欲言,不必有所顾忌好了!”郑芝龙循循善诱。 “是,父亲大人。”儿子王爷毕竟年轻许多,此情此景也只能自己当先开宗明义了。 “不才之子以为,为今之计,不若父亲坐阵漳州、提携全闽,儿子统兵金厦,以为策应。如此一来,朝廷即使违背盟誓,也奈何我父子不得!”郑世森说的理直气壮,却终归没有逃离当老子的那幽深的审视目光。 “糊涂!你还是放不下你那几万人马,却只能是自寻死路!” 果然,一直是慈眉善目的父王郑芝龙,恶狠狠瞪着儿子海澄王,一脸的失望与痛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一十章——二王心与口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闻听长子、前明延平王朱成功,大清海澄王郑世森说要“父子同镇漳厦”,前明南安候、大清同安王一句恶狠狠的“自寻死路”,将家庭会议的气氛降至冰点! “父王息怒,儿子错在何处?”郑世森急忙跪倒叩头,却“倔强萝卜”一般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唉,你起来说话吧,我的海澄王!” 郑芝龙佯作无奈,招呼儿子起来重新落座。但这一跪一起,就让老奸巨猾的同安王占得了气势上的优势,后面说起话来就有了充足的底气。 “你我父子二人一地为王,只顾盯着眼前,岂不是荒废了海路,那就等于是自寻死路。”老子王爷开始给一大一小两个儿子上课了。 “不仅如此,你我合在一处,哪怕一个远走福州,一个近留金厦,最后也只能让他人顺势来个瓮中捉鳖罢了。” “父亲大人,你是说朝廷终有一日会背信弃义?我就说嘛……”郑世森听到了自己想听的预判,急忙“傻乎乎”地应和。 “儿啊,当今皇上乃是有情有义的圣君,他自然不会如此。可朝局叵测,我们不能不防啊。皇上不失言,就怕有人早晚会算计我们!”郑芝龙信心满怀的说。 “哦,适才世忠不是说,小贝勒玄烨也是极其聪明的吗?”不识朝局的海澄王还是一幅“不得要领”的样子。 “小贝勒爷……我想他还不至于自寻烦恼。再说皇上正值盛年,他能够只手遮天的日子为时尚早……怕只怕……深宫之内的老‘家主’会看不下去。” “父亲,你是说皇上的老娘?” “嗯!毕竟她才是满洲的老根!当年为父归顺朝廷,却被裹挟北上,恐怕除却博洛这厮假仁假义之外,背后也少不了这位老太太的妙招!毕竟,我们留在海边,就是可以兴风作浪的真龙!离开海船,我们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人家就是刀俎!”郑芝龙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说道。 “原来如此,父亲高明!那如此一来,我们父子作何而为?”一旁的郑世忠回想起自己听闻目睹的种种事端,“当先”理解了老爸的深意,急忙发问。 “作何而为?不若先人一步……”郑世森似乎再次看到了希望,准备再次尝试说动父亲。 “森儿!稍安勿躁!此事远非到了不可为之的地步。况且,当年为父和皇上结下君臣明誓。我一句‘永不返朝’音犹在耳,岂可贸然背盟?毕竟为父初为海贼,此乃一反朝廷;降而复叛,此乃二反;背明投清,已是三反。若是再次反正,岂不是坐实了无信无义、反复无常的万世骂名?大丈夫在世。还是要寻求一些美名的。为父这一辈子,最后只能做大清的贰臣了,而且还要死心塌地的做下去。” 郑芝龙有些无奈的说道,却也言真意切。说起自己的“不堪过往”,他倒是颇为超脱自然,尽显海商实事求是、不拘义理的本性。只不过一双眼睛却“滴溜溜”望着两个儿子,尤其是心机貌似比大儿子多一些的二儿子。 “父亲。儿子明白了。可大哥尚在壮年,他日又当如何?”果然,聪明机灵的郑世忠接过了老爸的颇深用意。 “呵呵,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们将来就要看一步走一步了,倒也不必拘泥于老子的条条框框。更何况,古人常说‘胡人无百年之运’,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郑芝龙满意的看了一眼二儿子,接着满怀期待等着大儿子“开窍”。 “父亲大人。儿子过往偏颇无礼,还请父亲责罚!”终于“明白”过来的郑世森也衷心表态。 “父子血脉,作何责罚?哈哈,你明白为父的一片苦心就好。”郑芝龙如愿以偿,“温情牌”首战告捷! “既如此,儿子也不能坐以待毙,还请父亲示下。”海澄王用一双坦诚的目光看着自己老谋深算、深藏不露的父亲。 “的确不可坐以待毙。困守福建就是坐以待毙。虽然漳州近可以驰援金厦,远可以提领全闽,却受制于闽中形制,西出北进确有不便。并非你我父子可以久留之地。况且森儿前两年早已把漳州所辖的月港弄得今非昔比,不可大用了。”郑芝龙笑着调侃一下大儿子。 “儿子愚昧!” “森儿勿以为意。即使月港如初,为父也不看重。论起得天独厚,森儿的眼光的确精到。厦门港深口阔,实在是屯兵泊船的大用之地。只不过……” “还请父亲明训。”郑世森态度出奇的好。 “嗯,金厦之地虽好,却不是首要之地。南来北往之海商,如今之事习惯了停靠福建沿海,假若他日大行海上贸易,为父以为,另有一处关键所在,却是当仁不让!” “哦?父亲所说是福州吗?”郑世忠对海上之事不太熟悉,故而胡乱猜忌。 “呵呵,福州甚至不及厦门便利。世忠乱说一气……”郑芝龙脾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好,只嗔怪,不责怪。 “漳州并非久留之地,金厦亦非首要之地。那何处为上?还请父亲明训!”郑世森再一次重复要求。 “呵呵,若论贸易谋利,广州府为要。若论安身立命,台湾岛为上!”终于,郑芝龙给出了自己的“正确答案”! “广州……台湾……”郑世森这次必须严肃对待了! “正是!朝廷收复广州之后,此地日渐繁华如初。其地北进南下皆可为之,若朝廷开得海陆贸易,假以时日,必然成为中国海商首选。而且朝廷已命董大用、董仰山[1]为广州府水师总兵官,此人颇具水战之能,足见朝廷大略!” “儿子明白了,广东腹地路途平坦,不似闽中崎岖。其外海南北通畅,扼守要冲,故而大有可为!”郑世森深入一句点评,而且恰中要害! “森儿聪慧非比常人!”郑芝龙急忙肯定,接着说道: “当年为父就想着入主广东。为你们开辟基业,否则也不会着了博洛老儿的道儿!” “父亲深谋远虑!博洛之恨,委实可恶!”郑世忠排解一句,其实郑芝龙比起眼前的利害攸关,哪里在乎当年的进退得失呢? “父亲,台湾之要不言自明,可惜却是把控在红毛荷兰人手中啊。”郑世森也不纠缠过往。比老子更看重眼下的关键所在。 “荷兰人嘛,如今也没有占据全岛。况且以我……我们今日之力,收拾他还是有颇多胜算的!”郑芝龙及时将“我”换做“我们”,以免长子心生不满。 “父亲海战本领,强过儿子百倍!”郑世森不得不说出一句大实话。不仅海战,就是陆战。郑芝龙的本领的确比郑成功要强许多!这突出表现在有明一朝,郑芝龙无论陆地进剿粤地,还是海上中外通吃,较之于郑成功与老爹分道扬镳之后的几年里未尝胜绩、节节败退,可谓泾渭分明、高下立现!直到他割据金厦,才得以休养生息。再后来收了施福施琅,这才开始崭露头角! “森儿过谦了。话说回来台湾。朝廷不也早就明旨颁告天下,将全岛作为我郑氏父子的‘永镇之地’吗?虽然嫌之为挑拨我们和荷兰红毛的计策,却到底是不好失信天下不是?”郑芝龙很受用儿子的实事求是,更满意于自己的审时度势。 “父亲一眼看出清廷龌龊,儿子佩服!”现在凡是老子郑芝龙说大清不好的,儿子郑世森定准第一个跳出来振臂呐喊! “何止于此啊?朝廷对我们还是疑而用之的!你我父子二王同镇福建,朝廷也是意欲将我等困死在闽中。假以时日,或许形势所迫。父子相残之事也未可避免了!”郑芝龙接着儿子的话,直指核心要害! “啊!父亲,儿子万万不会如此!”郑世森一个机灵,急忙撇清自己。 “森儿,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不做就能不做的。有时候,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不嫌弃为父。为父自然知道。可你手下那些大将干员,对老父我,可就不好说了……毕竟,顺治三年为父北上之后。人心就可见一斑了。”老同安王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是一件紧要所在。 原本的郑氏海商集团,头领只有一个,就是郑芝龙。但随着他投靠清廷,并非铁板一块的集团内部迅速分化,形成了两派势力。一派是以郑芝龙为首的“重利派”,附之以郑芝豹、施琅、施福等人,他们基本不论什么正统大义,而是以海商集团利益最大化为目标,也就说,谁让我大行海商,我就投靠谁。另一派是以郑成功为首的“重义派”,拥趸就是郑鸿逵、林察、周瑞等人。他们虽然依旧重视海商牟利,却将所谓“汉家大义”放在首位,打心底里不愿意投靠满人政权。 随着郑芝龙的北归,两派势力这九个月以来可谓摩擦不断,其中原因,还是因为一群属下,到底要听从哪一位正主儿的调遣才好! “父亲勿怪,他们也是有苦难言。对您,他们还是敬重如初的!”郑世森来了一句“车轱辘话”。 “敬重如初”又有何用?关键是听不听话!但也就是老爹上一句话,却让郑世森今晚一直以来的疑惑得到了佐证――无论说东说西,最后还是一个兵权!还是一个队伍谁来带的核心问题!如今之计,不能一味退让,也不能咄咄逼人。如何是好,只有继续坚持今夜的既定方针――谦虚谨慎、多听少说! “森儿,你统兵用人自有道理,为父也是放心的。只不过于大势方面,稍欠火候罢了。”郑芝龙也终于听出儿子的心机,有些无奈,却又不甘如此。 “还请父亲赐教!孩儿言听计从!”海澄王心中暗道――好了,老家伙,你就开始说说你的打算吧,我言听计从好办,下面的那一帮兄弟落实起来可不一定容易! “嗯,老夫我已有三策应对大局,只须你多加配合才行!” 郑芝龙小心观瞧大儿子的表情,努力凭借多年的经验,要从中得出自己的判断。 “还请父亲赐教!” 郑世森依旧懵懵懂懂一般,一脸认真态度。对付五十开外的老家伙同安王,三十出头的年轻海澄王嘴上谦恭有礼,心中却无比坚定。 父子二人心照不宣、口是心非的一番试探,终于到了说正题的时候了! [1]董大用,字仰山,辽东籍,泰州人。顺治初,任赣州镇中军官。金声樵叛,围城数月,石米五十金,大用预储米数千斛,尽以饷卒赈民;时乘间出兵奋击。围解,以功升广东总兵,予世职。调守海澄,宣布威德,海上归附者甚众。康熙中乞休,入籍泰州。屡岁水涝,大用捐银米以赈,活饥民百余万口。又修建学宫,葺复海阳楼。(泰)州人德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一十一章——父子辩前路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父子二人说到了如何安身立命、再图大业,各自心照不宣,打起了静坐。 胸怀大志的海澄王郑世森自从顺治三年以后,就对间接害死自己生母的所谓“父亲”有了无法言表的厌恶与不屑,突出的表现,就是郑世森在郑芝龙降清后不久,写了一封在中国历史上独一无二的“教父篇”家书:“我家本起自草莽,玩法聚众,朝廷不加诛,更赐爵命。……今既不能匡君与难,至宗社坠地,何忍背恩求生,反颜他事乎?……惟大人自爱,勿以成功为念。”由此可见,当时的儿子是站在道义的绝对制高点上的。 可惜世事无常,随着清廷在小贝勒爷玄烨的授意下玩了一套“尊故明、封二王、报母仇、共攘外”的组合拳,郑世森最终却恰恰碍于“大义”,不得不委身大清。什么是大义?忠君事主是大义,孝顺父母也是大义。可千万不要小看“孝顺”这两个字,其实孝子好当,顺子难为! 去年年底,风尘仆仆的父亲优哉游哉进了漳州城,却先送上了清廷慷慨交出的一干当年戕害生母田川氏的人犯,接着又宣读了清帝顺治祭拜故明王朝和崇祯皇帝的祭文,进而拿出一封密旨,说是对他郑成功信赖有加,敬佩不已。若是他“延平王”肆意而为,置东南外海台湾全岛被红毛西人占据而不顾的话,人家福临愿意先化干戈为玉帛,合力拿下中国人自己的孤岛。而后再真刀真枪来争夺一下中原共主、华夏君王的宝座。 如此一来,郑森还真是被逼无奈、扼腕就范! 为何就范?一则。害母凶手就在眼前,堂堂七尺男儿若不挥刀结果了他们,怎么对得起娘亲的在天之灵?但如果杀了这些人犯而不是送回去请清帝福临处置,那就等于承受了福临的这份情谊。 二则,父亲当众宣布清帝的祭文,摆明了故明的历史地位,以及大清的正统继承位置,一下子就把江南许多遗老遗少的心收拢了不少。既然承认了前明的地位。华夷之辨的观点也就可以推而使之了。 三则,一纸密旨更是诛心!你郑森若是在纠缠于前明旧臣的名分,就会被人说成是贪恋什么延平王,而不顾台湾国土沦丧西人之手。即使大家还以为满清是夷人,但西来之人更是夷人不是?况且汉化程度整体尚且远不如满人! 但即便归顺了清廷,郑世森也还是未曾心服的。在他眼中,所有的一切都掩盖不了娘亲被害的愤怒。以及王道正统的大义!满清朝廷,在这两点上,与他自始至终都是解不开的仇恨。郑世森始终不能理解,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要归顺清廷?得以鸟飞笼外、南下归闽之后,为何还要死心塌地做那个大清的什么亲王? 今天父亲终于在九个月的观察、思索之后,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谈及了最最深邃的问题——郑氏家族向何处去?我郑氏海商集团的前路何在? 其实答案在郑世森心中再明了不过了——你老人家彻底归隐好了。把手下的一群旧臣统统甩给我来打理。对那些有真才实学又终于自己的,自然好生任用。至于那些首鼠两端、死忠大清的无耻汉奸,一个不留统统杀掉!首当其冲的,就是该死的施琅、施尊候! 而老谋深算的同安王郑芝龙,也早就慧眼识珠地看出。他和长子郑世森长期共处一地将会带来灾难性后果,不仅仅是因为厦漳泉地区的故有条件所致。最根本的问题还是郑氏海商集团内部的派系斗争无法消弭。思索了好几个月之后,直到今日才结合者二儿子从京师里带回来的最新“情报”,拿出了一个比较稳妥的解决办法。今夜这个小小的家庭会议,要解决的主要问题就是父子二王如何相处! “为父的应对之策,其实分为留守之策、东进之策和南下之策。”终于,郑芝龙在重新权衡了一边自己的策略,确信绝无疏漏之后,这才开口说道。 “儿子愿闻其详!” “留守之策,其实就是我们必须牢牢将福建老家掌握在手中,无论将来情况有何变化,厦漳泉三地、尤其是金厦之地,绝不能拱手相让。只要面向大海、背靠闽中,我们郑家就能屹立不倒!” “父亲高论!” “东进之策,乃是顺应朝廷允诺,早日跨海东出,收复台湾。如此一来,闽中流民可以多多引入台湾,勤事稼穑、多行海运。闽台两地,隔海相望,互为引援,即使朝局上面的风浪再大,我们进可以登闽境沿海,退可以闭台湾全岛,左右不失为自保之策。” “父亲妙计!” “南下之策,实为我广收人脉之长久之计。数百年来,闽人多行海,十之七八失去了南洋,尤以吕宋、爪哇等处殊为壮观。说是吕宋、爪哇,你我都清楚,那里早就被西班牙人和荷兰人所占据。小吕宋[1]城被改为马尼拉,椰城【雅加达】被改称巴达维亚,却都是华民居多……” “父亲难道是要取而代之?” 而立之年的郑世森还是忍不住抬起了头,睁大了一双疑惑的眼睛望着比自己整整大了二十岁、已经五十开外的父亲。关于这一点,郑世森的确是不像前两条那样早就猜中。 “呵呵,森儿睿智啊!我等若是收复台湾、占据南洋,这海运之事,舍我郑家其谁?”郑芝龙志得意满,很是被自己打动! “……”郑世森却没有言语,沉默良久。 “哦,森儿,你以为有何不妥?”郑芝龙真的有些不满了,却忍耐着小心发问。 郑世森真的很不满意!如果说留守与东进,都是在华夏故国的土地上给清廷统治打下了一个大大的楔子。假以时日自然会撼动其根基的话,这南下之策却与他的“复国大业”大相径庭、背道而驰!虽说“地球是圆的”他郑氏父子早就知道。可这南辕北辙也太绕了吧!对郑世森来说,北进,也只有北进,才是自己唯一的抱负! “森儿,取了南洋,朝廷自然还是无暇南顾,必然会交给我们,到那时。我们就是南洋王!归根结底,这南洋王还不是你们兄弟的?”郑芝龙说出了自己的一半儿真实想法。 “父亲,为何南下呀?故国未复,我们却做什么南洋王?”郑世森很是不屑。 见儿子不理解,郑芝龙情急之下说出了自己的如意算盘。 “森儿,取得南洋、驱除荷兰西人之后,南起椰城、小吕宋。继而连接台湾,再北上日本,你也知道那里有你二弟审儿,华夏沿海,皆为我郑氏掌控。一旦中原有事,我们自然大有可为!胡人难有百年之运啊……” 不得不承认。中国人的确是最最聪明的种族!作为中国第一代海商的杰出代表,郑芝龙先生无意中说出了后世三百年之后米国人的“岛链理论”,而且把“第一岛链”说的几乎完备,就差印度洋了! “……”郑世森还是没有只字片语,只是低头沉思。 “好吧。你倒说说你有何对策?”颇受打击的同安王无奈之下,转而以退为进——你不同意我的。大不了我也否定你的,到头来我们父子二人还是打了个平手! “儿子以为,留守与东进皆可为之,唯有……唯有这南下之策,似乎有些本末倒置。”郑世森丝毫不给自己的老爹留有面子。 “哦,那你就正本清源,给为父说说你的良策,如何?”郑芝龙打定了主意,不急不躁。 “父亲,儿子倾向于北联之策!” “何为北联?” “就是留守与东进之后,再通过郑审,联合日本幕府,以图自海上西返大陆,驱除北虏!”郑世森目光炯炯,充满期待,似乎已经看到了联合日本剿灭满清的美好画卷! 无怪乎郑世森有此“绝妙”的“借力打力”的想法,作为日本人,他还是很器重自己的半个祖国——小日本倭国扶桑的!而且在真实的历史中,我们的郑世森、也就是朱成功,和他的儿子郑经,的确忠实践行了自己作为半个日本人、依靠倭国外援以自立的“美好”思路! 其实对南明军民的抗清斗争,日本江户幕府始终持不介入的态度。但由于与郑氏有着特殊的血缘关系,故对郑成功、郑经却另眼相待,从“道义”上及经济方面,始终支持他们所领导的抗清斗争。 顺治六年,也就是鲁王监国三年(1649年),建国公郑彩曾致书幕府,要求通商。他在书信中谈到:“我国与贵国唇齿相依,况本藩与贵国相亲”。郑成功在致书日本幕府上将军书时,也谈到自己“生于日出”,意思是说,我母亲是日本人,我自己出生于日本,感情上爱慕出生之国,愿修旧好。而在日本,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认为田川氏与儿子郑成功“乃我国平户之产也”。“郑日”双方,就通过这样的“情谊”缔结了十分亲密的关系。 顺治八年,即南明永历五年(1651年),郑成功曾召集诸将会议,讨论“遣使通好日本”:“成功见士卒繁多,地方窄狭,器械未备,粮饷不足,为忧,遂与诸参军潘庚钟、冯澄世、蔡鸣雷、林俞卿等会议。澄世曰:‘方今粮饷充足,铅铜广多,莫如日本……。前者翁太夫人,国王既认为女,则其意厚,与之通好,彼必从。藩主何不修书,竟以甥礼自待,国王必大喜。且借彼地彼粮,以济吾用,然后下贩吕宋、暹罗、交趾等国,源源不绝,则粮饷足而进取易矣。’成功是之,令兄泰造大船,洪旭佐之,以甥礼遣使通好日本。国王果大悦,相助铅铜。令官办理,铸铜熕、永历钱、盔甲、器械等物”。【见江日升撰《台湾外纪》】 而小日本对郑成功的物资支援,也“有求必与,故郑氏府藏日盈”。日本除了官方对郑成功的支援外,田川氏家乡也出力相助。有位田六藏者,是平户田中锻匠,渡海到福建厦门,为郑成功锻造著名的日本刀以武装军队。他所锻造的刀,在郑成功军队抗清与驱逐荷兰殖民者的战斗中发挥了作用。 至郑经时,人虽隔了一代,但郑日之间仍然保持着“弈世通好”关系,永历二十八年六月初,留守官杨英代表台湾郑经致书日本“长崎王”云:“日本与本国通好,铍此如同一家”。日本幕府亦“称经厚谊”。郑日双方这种“情谊孚契”的关系持续很长时间。有人就说——明末清初,中日两国“并无往来”,但“郑日交往”“填补”了这段历史空页,而且“用亲密的情谊谱写着中日友好关系史上的绚丽篇章”。【写到此处,弘毅突然很想听听各位大大对此段史料的理解如何?本人倒认为,作为有着日本血统的郑成功、郑经等,对小日本亲近一些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呵呵。】 郑世森正沉浸在自己对他日联合日本西图霸业的美好憧憬之中,不料一碗温热的茶水却迎面而来,恰恰浇灭了他心中的一团热火!原来,是老爷子郑芝龙怒不可遏,奋力投掷过来的! 《打油诗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已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唯大清 [1]马尼拉当时建城不过八十余年,故而“小吕宋”之称在华人华侨中还是颇为盛行的。1571年,西班牙殖民者黎盖斯比从马尼拉登陆,入侵并占领了菲律宾,然后在马尼拉市中心,巴石河南岸建立了城堡和炮台。自那时起,这里便成了西班牙殖民统治当局的首府。至于“巴达维亚”,这个荷兰人的名称只开始于1621年,相较于1527年万丹王国征服椰城之后改名为查雅加尔达,意为“凯旋城”,简称为雅加达这段历史更是太过年轻了。两地若论当时的民族构成,可以说当地土著基本上就是单纯劳动力而已。比起了了的白人,华人占据了绝对多数和经济支柱的主要地位,却因为祖国大陆中央政权的有意漠视而居于被统治地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一十二章——父商而子兵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自从归降清廷被掳、翁氏从容就义之后,郑芝龙对自己的长子是怀着深深的自卑和愧疚的。尤其是父子二人同被清廷封为亲王、当日属下对自己又泾渭分明、若即若离之后,这份情感中又多了一份忌惮和重视,故而返闽以来,老王对儿王一直是礼待有加的。 但闻听了郑世森的“北联”之策之后,素来与日本幕府还算过得去的郑芝龙,却突然怒不可遏,以致“回归”到了泼水“体罚”的传统“父为子纲”的老路上了。 “郑世森!”郑芝龙大吼一声。 “父亲,您……唉!儿子在!”十分郁闷的郑芝龙虽然当年说是焚袍断义、让老子好自为之,可当着正牌父亲的面,还是不能一跃而起、怒目相向的,只能委曲求全、暗自置气。 “你真是好聪慧啊你!福松君!”郑芝龙面容抽动而狰狞,从牙缝里蹦出两句日语。 “父亲……”郑世森还想解释什么,但郑芝龙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为父即便再非君非臣、人所不齿,但还是你爹!你给我好好醒醒!别忘了,你的名字早已不是什么福松,而是郑森、郑世森!你可以改名朱成功,为父不反对,毕竟这还是中国正姓!但你若是动了这个什么‘北联’的想法,你就要先彻底不认我这个爹!这次你也不用去南京夫子庙前哭拜,就乘船一艘,去江户幕府那里表忠心好了!” 郑芝龙真的怒火中烧。不是因为儿子提出了不同于自己“南进”的“北联”政策,而是因为居然要联合日本图谋中原! “父亲大人……”一旁似乎无所事事的郑世忠急忙要劝解父亲。 “你住嘴!我先教训教训自己这半个儿子再说!”郑芝龙没有消气。反而更加恼怒。 “父亲!” 早就习惯了当延平王、海澄王的郑世森,有些挂不住面子,而且还糊里糊涂成了“半个儿子”,实在是懊恼!那另一半的半个儿子算谁的?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这个悖主投贼的老子呢! “你还知道叫我父亲?还一口一个‘日本’、‘日本’的!它就是倭国而已!你啊你……你怎么对得起你的生母!你口口声声的‘母亲’翁氏?她可是囫囵个儿一个倭妇,却不远万里投奔为父、投奔中华,为的什么?不就是因为她嫁给了我,他就是我郑芝龙的人!那她就是中国之人。她就只能贞洁忠烈于我中国之事!枉费老父我白白送你去了国子监,苦读什么圣贤书啊!你若执意什么‘北联’,可是想要去做割让燕云十六州的石敬瑭?” 郑芝龙没有说什么大道理,只提及了田川松子和石敬瑭两个例子,却给颇不服气的大儿子当头一棒!是啊,自己到底还是中国之人,虽然有着一半儿日本血统。可怜自己的娘亲还死也要做中国人,自己岂能真成了千古罪人石敬瑭? “父亲大人,不孝之子郑世森错了!请您责罚!” 说完,幡然悔悟的海澄王郑重其事跪了下来。 “唉,你已是大清亲王,不要动辄就跪。起来坐下。”郑芝龙也没有让自己的暴躁情绪支配自己多久,看到儿子认错,似乎已经瞬间平复了一般,语重心长的说道: “其实,为父不如你读经论史那般有学问。也没能教你什么道理,但你记住了。大清也好,大明也罢,至少都是尊崇我孔儒圣学的中国之人,你跪他们,不是为了谁当皇帝,而是谁能治理好天下。倭人却窥伺天朝久矣,其心数不正,你跪了他们,哪怕是情有可原,也是认贼作父!” “森儿记下了!” “好吧,我也不难为你,南进之策可以暂缓,但留守与东进之策,你可有异议?” “儿子全凭父亲定夺!”郑世森态度坚定的回答道。 郑芝龙心里这个美呀,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从无尚高义的角度打压了儿子的气焰,实在是妙何如哉、妙不可言! “既然如此,你我父子三人就好好商议商议践行这两策的具体办法。”同安王开始将会议引领到具体落实的阶段了。 “是。世忠愿听从父亲和大哥安排!”郑世忠当先表态。 “父亲大人,您虽然盛年,可海上辛苦、战舰颠簸,我等实在不忍父亲再操劳奔波了。儿子以为,不若您来留守,我来东进!”郑世森看似无意的望了一眼窗外,却急忙忙说出自己的打算。 知子莫若父,郑芝龙早就料到儿子会有如此一说,笑着点头道: “森儿如此孝心,为父心里真是高兴。” “那……” “不过,你还是操之过急了!” “还请父亲示下。” “留守与东进,如今还不可同时进行。留守是为自强,东进乃是自保。留守不成,东进自是必须。若留守有望,东进则是必然!”郑芝龙摇头晃脑,有些卖弄的说。 “父亲大人,儿子有些不明白。”郑世忠一脸茫然。 “世忠啊,你还要用脑子!留你在京师,为父可是寄予厚望。一来是让你照看好你那两个弟弟,二来就是随时打探朝局讯息。但如果你如此木讷,自保都难啊!”郑芝龙十分爱惜的看着二儿子。 “父亲,儿子一定不负重托!”郑世忠不似大哥那般颇有心计,果然是感动不已。 “嗯,为父就给你兄弟二人说道说道留守和东进的权衡摆布!”老爹很自然一句话把两个儿子都涵盖进来,一起训诫道: “留守,是因为海商。没有海商,水师难以为继。东进自然是痴人说梦一般。那些天方【“天方”是中国古代对阿拉伯的称呼】水手不是经常讲一些什么聚宝盆、阿拉神灯之类的故事吗?福建对于我们郑家,就是一生万物的聚宝盆。就是呼之欲出的神灯!万万不能舍弃!而厦漳泉三地,更是宝盆之耳、神灯之柄,须臾不得离手!” “如今森儿若贸然东出,一则船只、水手和粮饷仓促之间均是不足。为父在京师这几年,你虽然大行海商,可朝廷毕竟还是多有掣肘,你的海运积蓄恐怕连豢养兵士都不堪用吧?”郑芝龙尽显老到,几个月就对郑成功的财力现状有了通盘认识。 “父亲英明!”郑世森不得不承认这个现实。点头称是。 自顺治七年以后,郑氏海商集团比较成规模的通过“北线”日本和“南线”南洋西洋这两条直线贸易,以及三地之间的“三角贸易”,每年大约有392万两至456万两白银的贸易额,其海外贸易所获利润总额,平均每年大约在234万至269万两银之间。如果算上与窃据台湾的荷兰人贸易,年平均海上贸易利润总额。大约可以达到至多350万两白银。这还仅是毛利润和理想利润额,如果再扣除缴纳给他国关税、水手的“辛劳蔬粮银”和海上失事的损失等项付出,最终的净赚利润就不会这么多了。 在鼎盛阶段,东南郑氏集团的军队约为15万至18万人,当时养兵标准,每人每年费银约二十两,如此算下来。整个军队的开支,平均每年在300-360万两白银之间。要是再加上当年南明皇室的费用、部将薪俸、其他馈赠和奖赏等,估计至少在400万两左右。也就是说,海上贸易的进项还不足以完全供给郑世森的军资耗费。 不过,海外贸易也并非是郑世森“通洋之利”的全部内容,他的海利收入。还包括征收牌饷[1]、征收外国人入口关税、在国内从事对外贸易等方面。此外,郑氏集团的财政收入还有:派征陆饷税、经营国内贸易等项。其收入也都不在少数。郑世森这几年从事的商业活动,可谓取海之利,成为他维持军队和政权开支的重要经济支柱,尽管不是全部,但其作用还是十分明显的。 “森儿不必坐蜡。如今为父南下,朝廷今后就不会在海上贸易这件事情上再有所袭扰了!”郑芝龙看到儿子承认了自己的判断,很是满意,也出言安慰,夸下海口。 “仰赖父亲!”郑世森无奈攀附一二。 “好说。二则,即使我们兵马齐整、军资充裕,进取台湾却是要面对劲敌荷兰。若非准备充足而轻启战事,恐怕胜负难料。” “父亲所言极是。战船打造就是重中之重。”海澄王继续点头。 “不仅如此。与红毛开展,还有一处关键,就是‘用夷制夷’。开战之前,澳门那边是一定要安排好的……我就听闻,西人的老家欧罗巴近年来也一直不太平呢……呵呵,正好可以为我所用!” 郑芝龙知道,关于这一点,儿子是无论如何比不过自己的八面玲珑的。经此提点,郑世森果然大为感叹“姜还是老的辣”。 “三则,朝廷既然准许我们镇守台湾,何不加以善用,让朝廷来给我们大加助力?总胜过我们单打独斗。何况广东水师那边,总兵董大勇还有不少的战船兵士。” “父亲果真运筹帷幄!”轮到郑世忠来送上吉利话了。 “呵呵,你们还年轻,有的是要长进的,为父毕竟老了……”郑芝龙客气着,却望着大儿子郑世森。 “父亲驰骋海疆数十年,儿子们的确自愧弗如。既然如此,不知父亲有何赐教?”海澄王此情此景,不得不虚心求教了。 “呵呵,老了就是老了,驰骋海疆数十年又如何?你们终归是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不过以老夫之见,如今‘东出’为时尚早。不若‘我商你兵’,森儿,意下如何?” 同安王不再纠缠,一语说出自己的根本打算! “父商而子兵?”郑世森脱口而出、大为诧异。 年轻的海澄王的确没有想到,老家伙居然会心甘情愿让自己统兵! 《打油诗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已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唯大清 [1]清代,自从郑芝龙“雄踞海上,独有南海之利”之后,“凡海舶不得郑氏令旗者,不能来往,每舶例入二千金”(连横《台湾通史》卷25)。这种“例入二千金”的征税制是月港“引税”和“水饷”两税合二为一的统一体。郑成功继承了这种征税制度,改名为“牌饷”。“牌饷”分大小二种,大船征2100两,小船征500两,交纳牌饷后发给牌票,牌票一年一换,有牌票才能通行,如无牌票或使用过期的牌票,若被汛守兵丁抓获,货、船没官,船主、舵工拿解。到了郑经时期,又把“牌票”改为“梁头票”,“牌饷”改为“梁头饷”。“梁头饷”的征收标准,据季麒光《覆议康熙二十四年饷税文》记载:“梁头牌银一千五百两零七分,查伪郑时计船二百一十只,载梁头一万三千六百三十七担,每担征银一钱一分”。康熙十三年(1673)三藩联合反清,耿精忠起兵于福建,郑经乘机占领漳泉一带,为了筹集浩繁的军费开支,郑经又把在台湾实行的“梁头饷”推行到福建。“梁头饷”之定名始于何时已无资料可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一十三章——密函满天飞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同安王郑芝龙说出“我商你兵”四个字后,如愿以偿看到吃惊不已的大儿子海澄王终于目瞪口呆,十分肯定得点了点头,这才说道: “正是!我来收拢海上船队,多多打造行商大船和护航战船,然后上疏朝廷恩准,就带着昔日老人,再出去闯荡个三五年。你就在这金厦之地好好练兵,等着为父给你源源不断送来白花花的银子,好好招募我郑氏虎贲,多多打造渡海战船,以待来日与荷兰红毛一较高下!” 哦!郑世森直到这时候才算是听明白了—— 说来说去,狡猾的老家伙是要给自己来个釜底抽薪!先把现成的海船商船都归置到自己名下,然后领着一帮自己的亲信出海行商,去赚个盆满钵满!而自己,只能剩下一个空架子了,所谓多多招募兵勇,不过是“看家护院”,充其量算作“白手起家”而已,而且还要继续仰仗老爹“源源不断”送来的军资,也就是“仰其鼻息”罢了。 “这……孩儿恐怕难当如此大任……”海澄王打心底里是一万个不愿意! “森儿怎么如此自谦?知子莫若父,当年为父不在你身边,你不还是一样占据了金厦,广募兵勇,打造了一支虎贲之军吗?不必过谦了!”郑芝龙丝毫也不松口,笑着“鼓励”儿子,并且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接着说道: “锦儿【郑经】已有十三岁,也该早日习得我郑家海上真传了。让他随我一同出去历练历练!” 郑芝龙学习能力极强,举一反三。将清廷用在他儿子身上的“质子”伎俩,原封不动用在了自己的孙子身上! “父亲……”郑世森刚要提出不同意见,郑芝龙却已经拍板定案一般,转而对着郑世忠说道: “世忠,过几日你就返回京师,顺便就把为父的上疏带回朝廷,奏明圣上。记住了,万事不可强出头。自保为上!再者,尤其要谨记:天子脚下,耳目众多,切不可私下与其他三王在京的世子有任何往来。他们那里,自有为父筹措!” “儿子记下了!” “好了,为父真是老了,说了这一小会儿就身子困乏了。或许是酒水上头了。你们也早些歇息去吧!”郑芝龙见好就收,急忙宣布散会。 “是,父亲也早些歇息!”郑世忠起身施礼。 “大哥,走,到你屋中,我还要讨教讨教那些海战兵法呢!” “呃……这……”郑世森似乎还有千言万语。 “啊……嗯……”郑芝龙却早已是哈欠连天! “父亲大人早些就寝。儿子告退!”罢罢罢,来日方长!郑世森无奈也随着二弟起身告辞。 “嗯,真是乏了,森儿慢走……啊……”老子同安王继续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客客气气送儿子海澄王! 此时,如果儿子默认了他的这个“父商子兵”之法。余下的事情,就是好好调理一下当年那些个老部下,借以分出你我阵营,进而“善加利用”了! 看着两个儿子一前一后告辞而出,郑芝龙这才从桌上的密匣之中取出一个小纸卷,草草展开看了两眼,就凑着灯火轻轻点燃,小心翼翼等着它几乎烧到手指,才轻轻一扬,继续看着它在空中完全化为灰烬…… 呵呵,南边那位异性汉王啊,你以为机关算尽,却把我郑芝龙看得过于简单了!开海贸易、闽粤同商?主意倒是不错,可惜我这里早就给你准备了一出好戏——大清同安王乐不可支,暗自心想。 * * 厦门岛日光岩[1],郑军右虎卫随征营驻地外,副兵镇【副领兵】军户宅。 说是“宅”,其实就是一处不大的渔家院落。身为右虎卫随征营副领兵,刘国轩此时也算是郑军中高级军官之一了,自然可以享有平日夜里离营回府休息的特权。因为厦门岛本来就不大,宅子又在随征营军营近旁,一旦有事片刻就能归营,很是方便。 “黄桂,你小子就……就知道满口喷粪!今日……本镇……本镇没有灌趴下你,明日定……定不饶你!” 副兵镇刘国轩倚在门口,冲着刚出了院门之外的几个身影喊道。每喊一句,他的身体就晃悠一次,好几次险些摔倒! “刘兵镇,末将……服了!明……明日……再来讨酒吃!回……回去吧!”被唤作黄桂的,也是脚底拌蒜、一步三晃,却还努力歪着头,含糊不清的冲着身后的官长呼喊。 “兵镇回吧……回吧……”余下的几人也都跟着客气,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往不远处的兵营中走去。 “曾春、郑先庚……颜潜、孟乔,唉……唉!你们几个怂包,今夜国姓爷不是在……在漳州家宴吗?如何回得来,还不回来一醉方休!”刘国轩烂醉如泥一般,却不依不饶,断断续续喊出其余四人的名字,貌似意犹未尽。郑军虽然归入了大清汉军,可私下里兵士将校还是习惯称呼海澄王郑世森为“国姓爷”。 “兵镇大人,末将们不敢再喝了……再……再说了,王爷军纪……军纪森严,今夜若不是你请客,我们是……是断断不敢出营的!” 走在最后面的那个叫做孟乔的,是右虎卫随征营游击偏将,职位最低,似乎喝的也最多,却还是蹒跚着回过头来,软绵绵抬起右拳,轻飘飘击打左胸,算是行了一个军礼,却险些一拳把自己打歪了,好不容易站稳,这才继续喊道: “您……回去吧,明日再……再喝!属下告……告辞了!” “你们……你们真忒娘们了……你们……”刘国轩也已大醉,眼瞧着一众自己麾下的下级军校慢慢消失在夜色中。都没有回转的意思,这才骂骂咧咧返身扶着门框。踉踉跄跄进了房门,也不回身,就用脚后跟狠狠踢闭了大门。 直到此时,刘国轩倚在门上,却不再有丝毫的醉酒之意,而是竖着耳朵仔细聆听了一会儿,确认院落内外安静无异之后,这才轻手轻脚一点一点插上门栓。接着。他一口气吹灭了屋中唯一的一盏大灯,就着月色,绕过杯盘狼藉的客厅,转进內间自己的寝室,又轻手轻脚点燃一盏小油灯,还自顾自的打起微弱的鼻鼾,似有似无、时断时续。一双眼睛却散发着警觉的光芒…… 又过了好久,警觉的刘国轩这才从靴筒中抽出一柄短刃,轻轻放在书案之上、一口盛满了酒水的海碗近旁。接着,他弯身在书桌下摸索好久,终于小心取出了一个锦囊,同样轻轻双手捧放在案上。摆放停当。刘国轩起身离座,悄无声息地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 “臣,刘国轩,恭迎懿旨!” “一跪三叩首”的简单礼节之后。刘国轩跪着展开锦囊,打开一卷小小的普通宣纸。却发现上面只有区区四个汉字:“兵威如何”! 原来,自从去年刘国轩受了皇太后布木布泰的密旨,设计向郑森献出漳州城、并取得其完全信赖之后,隔三差五的,宫中就会有密旨送达,而且每次都是言简意赅、形制普通。 不再犹豫,刘国轩找出一片薄绸,用工整的蝇头小楷奋笔疾书起来: “臣北拜敬疏:此处兵威日盛,观之有十。一者,处守态而取攻势……” 将近半个时辰之后,密密麻麻一篇写就在绸布上的“疏奏”总算完成了,而这一过程,始终伴随着刘国轩时断时续、故意而为的鼾声。幸亏刘兵镇文言文功底扎实,要是换做弘毅来写,一匹绸布也写不下! 落笔之时,已是三更时分了。刘国轩从容不迫取出一套寿衣,小心翼翼将吹干了的绸布仔细缝进了袖口之内。一切停当,他这才从桌下密匣处又取出三封信,也不观瞧,连同那张只写有四个字的纸片,逐一递送到昏暗的油灯灯芯之上,一边轻声细语,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太后勿怪,臣实属无奈,只能即使灭失痕迹……” 终于烧到第一封信了,刘国轩有些惆怅,慢吞吞说道: “施琅大人,您当年对我有赏识提拔之恩,如今又露招募提携之意,属下岂能不知?但,我如今却只能越过你,直接为朝廷效力了……” 随着第二封信的燃起,他换做轻松语气,接着嘀咕道: “同安王,你父子斗法,我只能作壁上观了。不过,面上我还是要做海澄王的亲随,不可稍有差池啊,见谅见谅……” 第三封信,刘国轩明显有些迟疑,思索片刻,却终归还是摇了摇头,依旧送到了灯火之上: “平南王啊,闽粤之间千山万水,也不知道你这般延揽之信发来几多?恐怕不只有我一人收悉吧?我原本是要呈入京师御览的,又怕路长事多,还是放你一马吧……只不过自作孽不可活,你好自为之便是。下官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随着第三封信同样化为灰烬,刚刚进行完了一番简短的“远程祭告”仪式之后的刘国轩不再言语,举起早已落满纸灰的大酒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好酒!好醉!好睡啊!呼……呼……” 一通高声呼喊之后,刘国轩回身倒在床上,和衣而睡,瞬时间就真的鼾声四起。只不过,手中不知何时,已紧握了那柄利刃…… * * 京师,琉璃厂,季开生府邸。 “谈老先生,这是梁功刚刚差人送来的密函一封。” 季开生坐卧不安的来回踱着步子,与一旁稳坐钓鱼台、不紧不慢看着密函的谈迁形成了鲜明对比。 季开生原本是留在乾清门外候着的,可谁承想一直等到宫城即将落锁,也不见有自己什么事情。幸亏机灵的吴良辅派了小太监出来送话,说是贝勒爷会议国是渐入佳境,却不知何时了事,让季开生先出宫回府,有旨意下来再来不迟。于是,季开生就退回了午门外与张岁寒会和。 一番商议之后,两人决定分头行动:季开生先回府上,那里还有谈迁老“幕府”可以商议大事;张岁寒就在这里等着,看看有什么情况及时通报给季开生。 后来日渐夜深,张岁寒打点了城门校尉才知道:入夜之后,大臣们出宫一般会走西华门,又急忙赶过去,正巧碰上了出来打前站的东二所太监王三喜。收了银子的城门尉自然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就将同来打探位育宫内贝勒爷消息的张岁寒介绍给了三喜,两人初一碰面,却都知道对方,于是就在城门洞子里好一个商议,这才有了后来梁功送出来的简短密函。内容无非是梁功打探出来的会议的大体过程,以及对贝勒爷的担忧。 谈迁一目十行,早就看完了短短数十字的密函,却笑而不语,望着季开生“热锅蚂蚁”一般转来转去。半响,这才开了金口: “天中啊,稍安勿躁!” “我如何不急躁……” 季开生刚要抱怨,忽然发觉自己的灯影恍惚跳动起来,急忙回头时,这才发现那封密函已经被谈老头托着送进了灯火之中。 “贝勒爷初入御前会议,稍有闪失的话……”季开生明白谈迁的做法是正确的,也不再纠缠,而是直奔主题。 “闪失?会有什么闪失?哈哈,依老夫看来,只能是腾达,而绝非闪失!”谈迁将手中的火团轻轻扔落地面,不再理会。 “腾达?” “正是。明日宫中,贝勒爷就会带出话来。到那时,或许就是你我忙碌非常的时候了……” 老头子话说半句藏半句,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 “明日?那今日……” 季开生实在是放不下心。 “今日?今日已经三更,该是睡觉的时候了。呵呵,天中啊,你也回去早些歇息吧!” 谈迁果断“送客”,笑着将“主人”季开生请出了自己“寄人篱下”的卧房…… 《打油诗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已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唯大清 [1]日光岩,俗称“岩仔山”,别名“晃岩”,相传1641年,郑成功来到晃岩,看到这里的景色胜过日本的日光山,便把“晃”字拆开,称之为“日光岩”。(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一十四章——罗刹何以至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二年九月初九的后半夜,或者说九月初十日凌晨。北京,紫禁城,位育宫。 大清皇帝、十八虚岁的福临,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已经舍弃御座,端坐在大厅内一方普通宫凳之上,品着吴良辅端上来的参汤,就和打了鸡血一般,战斗指数保持着爆表状态! 围绕在他的周围,分别是五十四虚岁的汤若望、四十虚岁的明安达礼、年届五十的噶达浑和年方三岁虚龄的玄烨,也都各自补充着自己的专供补品汤剂。大伙都暗自做好了连夜奋战的准备了! “汤玛法,你还不知道,朕准备用兵罗刹!” 福临虽然精力充沛,却真心担忧年事已高、身体渐弱的汤若望,于是没有客套废话,而是直奔主题。 “皇上!老臣为大清、为皇上,万死不辞!” 汤若望似乎没有太多的惊讶,而是表现的更加真诚。 说不惊讶,那是因为呼玛尔之战后,随着几百罗刹降兵入京一起的,还有几门俄国火炮。朝廷对此十分重视,要求精通火器的汤若望抓紧仿制,那时起,“通灵”的汤若望似乎就得到了主的点拨,揣测清廷要对北地用强了。 不但不惊讶,汤若望此时更切身的感受是感动,一种被无条件信任的感动:军国大事,自古为国之秘事,轻易不可受人。而作为一名西来教士,却被当今皇帝坦诚相告,其中信赖。自然非比寻常。 “汤玛法,你的忠心耿耿。朕是毫不怀疑的。时候也是不早了,朕只问你一句话。”福临更看重汤若望的才能和见识,并准备加以善用。 “皇上只管发问,老臣向天主起誓: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汤若望此时已经大体猜到了年轻皇帝想要知道些什么了。 “好!汤玛法,朕想知道……” 一旁的弘毅此时也早就和汤若望一样,对皇帝接下来的问题心知肚明:不就是要问罗刹兵力如何?此战大清胜算几何……诸如此类的站前咨询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于是,弘毅做好了旁敲侧击的准备,一旦汤若望有什么出人意料的闪失。自己立即拨乱反正,告诉年轻的“再生爹”——老毛子此时实在是欧洲三流、世界不入流的落后国家!灭他没商量! “朕想知道……这许多罗刹人,到底是怎么来到我大清的?”福临顿了一顿,这才说出当下自己对于罗刹国,最最关心的问题! 大跌眼镜!绝对的意想不到!弘毅和汤若望一时间都不约而同有些愣神——这思路的转换,实在是有些突然啊!上半句说:“我准备下狠手了!”,并且撸起袖管。做好了大干一仗的准备,却不料下半句转向身旁的帮手,十分郑重其事的问道:“这家伙从哪里来的?”早干啥去了呀? 虽然没想到,但是弘毅稍一思考,还是决定对福临这一问给予高度评价——这一问,问到一个根本:我大清龙兴之地。你们是怎么长驱直入的?为何前面几百年上千年的,听都没听说过还有个罗刹国?你们总不会是从天上跟着一阵狂风被千里迢迢吹落到萨哈连乌拉【黑龙江】流域的吧? 也难怪福临有此一问,而且郑重其事: 后金立国之后,打努~尔哈赤开始,连带着皇太极。都是在全力以赴对付明朝中央政权,渐渐停下了原本猛烈吞并外兴安岭和西伯利亚远东地区诸多部落的步伐。随着天聪年间满洲的一统。在明确了“新满洲”和“佛满洲”之分、统一了满洲各部之后,入关之前的清国疆域,划定在了西起北海[1]【贝加尔湖】、东至库页岛的大体疆界,就转而南下全力抗明了。 而那时候,明朝政府也是神宗万历四十八年(1618年),才通过俄罗斯远东地区政府的伊凡.佩特林使团,才第一次与这个远在天边的欧洲国家有了接触,却没有引起大明足够的重视。当时明神宗在给俄国的国书中写到:“尔为大国,而中国亦不小也”,明显是不向俄罗斯示弱,同时也表示愿意两国平等往来。其实,那时候俄罗斯已经染指了西伯利亚中部腹地,并且牢牢建立了连接成串的、“蛙跳式”的东来前进基地!可惜大明王朝对此只能默认,已经无力北顾了。【弘毅按语:什么大国?应该明确告诉他们:你们说的所谓“远东西伯利亚地区”,其实至迟早在汉代就归我们管理了!特别是到了中国唐朝之时,已经是我国鲜卑人的领地,隶属翰海都督府和坚昆都督府!除去这一部分,你们在欧洲那点地界儿,充其量就算一个二流小国罢了!】 为何有“罗刹你从哪里来”这一问?还不是因为今天,或者说昨天早晨,自己和福临谈及雅克萨的时候,故意设问的那一句:“这些罗刹人,是怎么就突然在这一、二十年之内出现在咱们的关外龙兴之地的呢?”【参见本书第一百三十三章《还我雅克萨》】 福临经过九月初九这一天从早到晚的忙碌,依旧记得这一问,说明咱们的青年满洲皇帝还是敏而好学、追本溯源的!对于大清现在还不知道的东西,这位已经有些“东西方混合视角”的天子,天生有一种务求甚解的冲动!好事,大好事!就看汤若望如何解答了,说不好还有国际政治专业的后备人才在等着哈——弘毅暗自准备腹稿起来。 “皇上,据臣所知,彼罗刹国缘起于蒙古金帐汗国之下的一个名为莫斯科的小村落。后来蒙古式微,他才得以立国,成为小小的一个莫斯科公国。此事当日在天安门下罗刹献俘礼之时,皇二子也已申明……”汤若望或许一时没有准备。只好把弘毅的说辞先拿出来抵挡一阵,暗地里赶紧在自己丰富的知识头脑中。搜刮罗刹国的历史知识。 “嗯,朕也听玄烨说过了。可他们蕞尔小国,远在你的家乡泰西,哦,就是你和朕说的欧罗巴洲,其国主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一等公,却为何忽如一夜就跑到了我大清的家门口,甚至登堂入室、肆意妄为呢?” 好学的福临显然不满意汤若望给自己已经“陈旧”的知识。好言好语的循循善诱,让汤若望来点给力的信息! “皇上,罗刹入我大清腹地,虽非一夜之功,却也是用时无多的!”终于,整理好“历史课件”的“文史哲数理化全科人才”汤若望,开始详尽阐述起俄罗斯的远东侵略史。 罗刹人口中的所谓“西伯利亚”。原系指乌拉尔山以东,直至太平洋沿岸,南邻蒙古草原,北濒北冰洋的广大地区。“西伯利亚”一词的含义,即使是在21世纪的学术界也有不同的看法,外国一些学者认为此系蒙古语“丛密”之意;还有说是俄语“北方”一词的音转。系指北亚;也有的说是什么“世界中心”的意思,等等,这些说法大多以语音的角度作出推断,缺乏根据,有的甚至是牵强附会。不足为信。 而弘毅却最为认同后世国内的包尔汉、冯家升两位专家的观点。这两位先生考证、运用了许多史料,进而断定“西伯利亚”一词乃是系“鲜卑”一词的音转。鲜卑乃是中国古代生活于北疆的一个少数民族。他们向西曾活动于额尔齐斯河、鄂毕河中游一带。两位先生进而考证说,“鲜卑”又是一种“瑞兽名”,相当蒙语的“貊”,即“五爪虎”,鲜卑人最为崇拜这种瑞兽,并将它刻画在金属带钩之上,以别于其他部落的人民。这种看法就颇有见地,弘毅始终认为最为可靠可信,进而推断,俄国与西方的叫法当源于此种名称。 只不过,十七世纪的传教士汤若望根本不可能有这种见识,所以没有纠结于这个词汇,而是从罗刹国的缘起说起。 在汤若望口中,弘毅听到:莫斯科国家初期并不与远东西伯利亚接壤,甚至也不了解那里的情况。俄国历史文献最早出现“西伯利亚”一词是在1407年,而那时所指的范围也仅限于鄂毕河中游地区,并非今天我们所熟知的地理概念。 汤老玛法甚至进一步指出,事实上早在几千年前,就有大大小小几十种民族在西伯利亚这块土地上生息繁衍,创造文明,他们才是这里的原住民和主人!而且,其中许多民族在中国浩瀚史籍中都有详尽的记述,同中华内地的各族人民都有着密切的交往,而且相当多的原住民历来接受中国中央王朝的管辖和治理,可以说是中国的一个必然的组成部分。 一旁的弘毅饶有兴趣聆听着十七世纪欧洲主流社会对俄国扩张史的权威解读,再对比着自己21世纪的现代观点,发觉两者之间居然几乎毫无差别!看来,老毛子涂满鲜血的远东发迹史,众所周知,历来就有公论! 《打油诗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已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唯大清 [1]关于我国古代对贝加尔湖的称呼演变,很能说明“自古以来西伯利亚地区就是中国的固有领土”这一不二观点——贝加尔湖汉代称“北海”,而唐代已称其为“小海”,即认识到贝加尔湖不是北部的海洋,而是一个陆地环绕的湖泊,故名曰小海。据《新唐书.回鹘传》记载:都播,北濒小海(贝加尔湖),骨利干处翰海(贝加尔湖)北,又北度海(贝加尔湖)则昼长夜短。说明都播北濒小海(贝加尔湖),而骨利干地处翰海,又称小海(贝加尔湖)之北,并且这个小海是可以渡过的。小海(贝加尔湖)南北为东北亚雅库等广大地区中南部。 对有别于小海(贝加尔湖)的真正的北海北冰洋,《新唐书》还记载:在东北亚雅库等地区的西北部的驳马,‘直突厥之北,距京师万四千。......北极于海‘。此处在突厥北面距离长安一万四千里,是指驳马的中心地带距京师一万四千里,而中心地区到北极于海还有一段距离。从地理方望看,从唐人将贝加尔湖称小海,将海洋称大海、海来看,“北极于海”的“海”,即指北冰洋。 更为有趣的是唐人将东北亚雅库地区东南部的鄂霍次克海亦称之为“小海”。如,《新唐书.东夷传》记载:“流鬼在京师万五千里,直黑水靺鞨东北,少(小)海之北,三面皆阻海,……”这明确的指出,流鬼即勘察加半岛及外兴安岭南脉与北脉交错大陆架形成的海湾是小海(湾)不是大海。还明确指出另外一面海,即今人所称的白令海。这样,东北亚雅库地区东南部的两个海,鄂霍次克海、白令海已被唐人一览无余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一十五章——远东一甲子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 * 汤若望在位育宫内给皇帝福临普及俄国东侵的历史常识,努力解答皇帝刚才那“忽如一夜,罗刹何以进抵门外”的疑惑,小玄烨却早就借此机会重温了一遍他自己所熟知的那段令人扼腕痛惜、不算漫长的不堪回首的短暂历史片段―― 至迟到十六世纪,莫斯科统一国家形成后,俄罗斯的野心逐渐膨胀,开始四处兼并土地,扩充自己的版图,正如恩格斯所说:“莫斯科大公们却只是在长期斗争之后,才终于摆脱了蒙古人的羁绊,开始把大俄罗斯的许多公国联合成一个统一的国家,然而这一成就看来只是助长他们的野心”。伊凡三世时代(1462年―1505年),俄国的领土只有二百八十万平方公里,偏居于东欧东北角一隅。但到了二十世纪初叶,俄国的面积已急骤增加到二千三百多万平方公里。日本的渡边千春也曾说过,从十六世纪开始的四百年间,俄国每天平均占领一百三十平方公里的土地。这种扩张速度是十分惊人的,在世界殖民史上,俄国攫取土地之广大,也是十分罕见的。在俄国兼并土地的过程中,吞并西伯利亚尤为突出。从十六世纪末叶到十七世纪中叶,哥萨克人甘为役使,长驱两万公里,沙皇的殖民势力最终得以伸张到太平洋沿岸。而俄国仅仅用了半个多世纪的时间,就几乎鲸吞了西伯利亚的大部领土。 具体说来,俄国对西伯利亚的染指。应前推到十五世纪末。伊凡三世时曾用兵征服过鄂毕河下游的萨莫耶德人、奥斯恰克人,他们居住的这一地区当时称尤格拉。据说远征进行了三次。俘获甚众,攻占了许多城堡和屯落。这应算俄国入寇西伯利亚的开端。但是此后俄国忙于内部统一,无暇顾及尤格拉,不久此地就获独立。 俄国大规模征服西伯利亚地区则始于十六世纪下半叶伊四世【伊凡雷帝】在位的时期。最先是吞并伏尔加河流域,进占与俄国东南边疆接壤的鞑靼人的几个汗国:克里米亚汗国、诺该汗国等,逐步控制了伏尔加河中下游和乌拉尔山以西广大地区。伊凡四世政府在征服伏尔加河流域后,在与立陶宛公国进行立窝尼亚战争的同时,继续东侵。向西伯利亚发动远征。 沙俄对西伯利亚的兼并,最初是授权大地主兼盐商斯特罗干诺夫家族,令其招募雇佣军,沿河进侵,逐渐蚕食。当时西伯利亚各族人民处于较低的社会发展阶段,而且沙俄的扩张又无强邻竞争,因此发展迅速。1555年(明嘉靖年间)。失必儿汗国【即“西伯利亚汗国”】被迫向沙皇纳贡。1558年,伊凡四世将卡马河中游和楚索夫河(卡马河支流)流域非饿属土地“赐给”斯特罗干诺夫家族,授予其在该地区筑堡招兵、拓地扩张及镇压居民的“全权”。1574年(明万历年间),伊凡四世授意出兵失必儿汗国,侵入西伯利亚腹地。1579年,斯特罗干诺夫兄弟招募以叶尔马克为首的一批哥萨克。到1581年9月,叶尔马克纠集840名侵略军(内有哥萨克队伍540人),进侵西部西伯利亚。失必儿汗国的库程汗和人民一起展开抗俄斗争,先后八次决战。首都伊斯堪城失守后仍顽强抵抗。叶尔马克因扩张“有功”,博得伊凡四世的亲自接见。并赏赐他两副盔甲、一个奖牌以及沙皇的一件皮袍,被捧为“英雄”。1583和1584年。伊凡四世连续派出两支军队增援叶尔马克。失必儿汗国人民采用游击战术继续抵抗侵略者,1584年在夜袭中获胜。当时,俄军缺粮,又染上坏血病,叶尔马克主力被歼。叶尔马克在跳船脱逃时,失足落水眼底在额尔齐斯河中。 1586年初,沙俄以控制河流、步步为营的方式,两次派兵进侵失必儿汗国,先后构筑秋明城(1586年)、托博尔斯克(1587年)和塔拉(1594年)等城堡为军事基地。1598年(明万历年间),库程汗被迫退入南方草原,为宿敌杀害。失必儿汗国人民坚持17年之久的抗战,终告失败。沙俄兼并西部西伯利亚后,强迫当地人民信奉东正教,1621年(明天启年间)调诺夫哥罗德城的修士大祭司圣普里安到托博尔斯克,充当首任西伯利亚大主教。俄国教会把叶尔马克捧为“民族英雄”,加以“神圣”的尊号。沙俄政府在托博尔斯克城为叶尔马克树立了16米高的大理石纪念碑。 俄国殖民者灭亡失必儿汗国(西伯利亚汗国)后,又赶忙向东突进,只花费了近四十年时间,就占领了鄂毕河、叶尼塞河和勒拿河西伯利亚三大水系!并以此为基地和腹地,开始侵入我国历来实际控制的东北亚地区!【扼腕!扼腕!扼腕!!】 沙皇以征收贡赋的方式,大肆掠夺西伯利亚盛产的毛皮,成为俄国对外贸易的最大项目。十七世纪,掠自西伯利亚的毛皮价值,占当时沙皇国库总收入的三分之一。沙皇吞并西伯利亚汗国后,利用东部西伯利亚多数居民处于氏族社会阶段,互少联系的状况,乃采取各个击破的方法继续东侵。 与此同时,沙俄政府还组织了所谓“探险队”、“航海者”等以“考察”、“旅行”等等名义进行“地理发现”,所到之处都划为沙俄的“领土”。 十七世纪初,沙俄的一些“探险”队伍,沿各个河流向东北亚进行扩张。1601年(明万历年间),康德拉特、库罗奇金沿叶尼塞河(西伯利亚三大河流之一,西西伯利亚与中西伯利亚地理分界线)下游驶向大海(北冰洋)。占领皮亚辛河河口一带。十七世纪二十年代(明天启年间),他纠集40多名同伙。自土鲁罕斯克出发,沿下通古斯卡河巡回,并穿过布里亚特草原,进入下通古斯卡河,然后沿叶尼塞河口回到出发地。 1633年(明崇祯年间),伊凡?勒布罗夫和伊利亚?比尔费列夫沿勒拿河(三大河流之一,中西伯利亚与东西伯利亚地理分界线)顺流而下到达北冰洋,然后由海上航行至雅纳河河口。11年中,在西起哈坦加河,东至科雷马河的西伯利亚各流域航行,直至西伯利亚北部海岸。1644年(明朝灭亡),伊塞?伊格纳其耶夫由科雷马河口航抵恰温湾,建立科雷马过冬地。哥萨克人谢苗?迭日耶夫和企业主菲多特?"bo bo"夫,于1648年(清顺治年间)6月至9月间。从海上绕过亚洲东北角――楚克茨克半岛(又称大石角,爱斯基摩人、印第安人在此进入美洲),通过亚洲和美洲之间的白令海峡。从十六世纪八十年代至十七世纪四十年代,为了扩大对亚洲的殖民扩张,建立了雅库茨克城堡(1632年)作为主要据点。这之后,以此为基地。“罗刹”才与龙兴东北、入主中原的大清王朝开始了历时近三百年的正面交锋。 也就是说,如果自1581年叶尔马克远侵算起,在不到“一个甲子”区区六十年的短暂时间里,沙俄以极快的速度扩张至鄂霍次克海岸(1639年),将西伯利亚的大部分土地(1276万平方公里。比加拿大多出286万平方公里)并入了“自说自话”的自己的版图。 【对于这一点,弘毅从来就不承认他的什么“西伯利亚是俄罗斯的固有领土”这种强盗逻辑!恰恰相反。西伯利亚、远东地区,自古以来就是中国政府的有效行政管辖区域,历来就是中国的“固有领土”!】 从俄国快速征服西伯利亚的过程中,弘毅得出了以下几个认识,借以对沙俄贪婪本质、东侵实质有了比较一个清醒的认识: 第一,俄国向东扩张,是以沙皇为代表的俄国政府指挥、策划和组织的,其目的是为了兼并少数民族,夺取毛皮等财富,扩大“经济领地”。但是在征服中,政府也直接或间接支持、怂恿“民间”的殖民活动,即打先锋的殖民者除了政府组织的军人外,也时常有实业者、商贾和移民。这种殖民扩张的特点,使人认为似乎俄国的殖民是由个人的发财致富、冒险妄为的心理所驱使,是盲目的自发行为,与政府无甚关系。实际上,这些“民间”的殖民活动虽然具有某种程度的自发性,但却都是秉承沙皇的旨意,进行扩张的罪恶勾当,这些人实际充当了沙皇东征的别动队,只要他们干出“成就”,沙皇政府立即予以表彰、承认和资助。这种殖民特点颇具欺骗性! 第二,俄国采用一切殖民者所惯用的手法,即武装暴力与和平收买的两手。俄国哥萨克用“马刀和鲜血”、“火的战斗”征服西伯利亚各族人民,也采用诱骗、收买等方式,“劝说”各族加入俄国国藉。他们或者以交易为借口,或者拿出实物税册,欺骗当地人签字画押,然后以此作为臣服俄国的“凭证”【可恶至极!!但大清为何不可以借鉴呢!】。 第三,俄国为牢固控制西伯利亚,在征服过程中逐渐设置机构,实施殖民统治。十七世纪整个西伯利亚设立了四个督军辖区,共十九个县。辖区和县均置督军,总揽所属地区的一切大权,由于督军权柄过大,更加重了对人民的统治。此外俄国考虑到西伯利亚的历史、民族等特点和传统习惯,采用了一些适用于当地特点的变通措施,如启用当地头人、酋长,保持各民族的基层组织形式和风俗习惯,采用实物税制度,进行经济盘剥。这样有利于俄国的远征和殖民统治。 第四,俄国政府巧妙地利用了西伯利亚的地理形势,即河川密布的特点,经过连水陆路,从一条河窜入另一条,行进较为便捷;同时也利用了少数民族人口稀少、居住分散、生产落后等弱点,采取挑拨离间、坐山观虎斗等手法,能使用区区兵力,从而迅速占领大片土地。【这一点也要善加利用,为今后收复西伯利亚创造条件!】 * * “原来如此……” 福临耐心听完汤若望不慎详尽、却也面面俱到的历史宣讲,只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评语,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皇阿玛,儿臣听闻汤老玛法所言,得出一个浅显易见的结论,也就是说,罗刹一城一池串联东来,但其兵力绝少,又使之分散,大可反其道而行之,我们就从雅克萨【当时罗刹称之为“阿尔巴津诺要塞”,后世俄国称为“雅库茨克”!】开始,一个一个的拔出,一点一点的将他们打回欧罗巴老家去!” 弘毅终于按捺不住,当先“振臂高呼”出自己多年以来、可谓历经三百余年穿越时光、历久而弥新的沉重夙愿――收回我们的远东!收回我们的西伯利亚! 《打油诗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已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唯大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一十六章——再议征罗刹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 * 见皇帝不说话,小玄烨顾不得端着一碗温热的人乳,就突然从宫凳上一跃而下,器宇轩昂地大呼,要从雅克萨开始,自东向西,逐一收回那些散布在茫茫荒原、浩瀚森林和众多湖泊、交错水系之间的罗刹要塞!那气势,简直就像一只凶猛的斗鸡! 但现在留下来的几个人,对此也都见惯不怪了。大家只是默不作声,等着沉思不语的皇帝来做评判。 弘毅此时心中早就拿定了主意——既然俄罗斯老毛子能用了短短一个甲子、堪堪六十年的时间,就吞并了几乎整个远东和西伯利亚地区,我弘毅为什么就不能用自己一个甲子、也是六十一年的在位时间,给你撵回欧洲老家去?更何况,如若调动起顺治十二年的皇帝福临的斗志,那么时间就更充裕富足了!再者说,六十年的时间里,已经成串的罗刹“远东补给线”初具规模,“拿来主义”是大有用武之地的,反过来就会成为中华帝国将来搅动欧洲风云的有力跳板! “嗯!玄烨所言有理!”福临终于抬起头,坚定地赞许了自己的小儿子,接着说道: “汤玛法,你有所不知,今日御前会议之前,朕和他们几个就是在这儿商议北进、攻取雅克萨的大策。” 福临对汤若望真是十分敬重,亲自做起说明工作。 “皇上圣明!依老臣看,罗刹匪兵不远万里来我大清打家劫舍。为的就是打通欧罗巴和中国之贸易陆路,从而与当今西洋海上霸主荷兰、佛郎机等国一争高下、赚取厚利。但其国。民人野蛮、不知礼数,贵族粗俗、毫无信义,就是在老臣的祖籍家乡,臣的父母亲朋,乃至各家王公贵族,都是对罗刹人的蛮横野蛮颇为不满,对他们的国家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的。” 汤若望抓住时机,赶紧为自己的海上“金主”西班牙、葡萄牙等国摇旗呐喊。贬斥俄国。不过这的确还算不上“诋毁诽谤”,反而有些实事求是的意思。当时的俄国虽然蓬勃而起,但在传统欧洲诸国眼中,仍旧是蛮夷之国、不慕文明的。再者,出身于德国科隆贵族世家的汤若望,的确也对俄国人的血腥东进抱有深深的成见。 汤若望原名“约翰.亚当.沙尔.冯.白尔”【JohannAdamSchallvonBell】。在德国,凡是叫“什么什么.冯”的。可都是贵族血统。汤老头1592年5月1日【大明万历二十年】出生在德国莱茵河畔科隆城一个叫沙尔.冯.白尔的贵族之家。沙尔家族是科隆城古老的名门望族,全家人都是天主教的虔诚信奉者。欧洲历史上,1534年西班牙贵族罗耀拉创建“耶稣会”,帮助罗马教会在反宗教改革的运动中自上而下地实行自身的改革,重振天主教,重建教皇的绝对权威。耶稣会成了天主教各修会中势力最大的一个修会团体。 少年时代的汤若望就读于耶稣会所创办的著名的“三王冕中学”。这个学校非常重视对学生的素质教育。把培养学生虔诚善良的人生操守视为主要目标。聪明好学的汤若望学习成绩优秀。1607年【大明万历三十五年,也就是在这一年,意大利物理学家伽利略首次用速度公式进行光速的测量,但可惜失败了。但当时的中国,绝大多数人连光是什么物质还搞不清楚!】。科隆城内流行瘟疫,三王冕中学被迫停办。16岁的汤若望被当地耶稣会教区推荐到罗马德意志学院学习。 三年过去。他以优异的成绩学完了哲学、古典文学、数理天文学等全部课程,特别在数学和天文学方面,显示出他具有很大潜力和才华。他就是在这里第一次接触到伽利略的望远镜,并对此产生浓厚的兴趣。1611年10月,汤若望加入了耶稣会,宣誓终生安贫、贞洁、服从。随后,搬到了罗马的耶稣圣.安德烈奥修道院,当一名见习修士,接受严格的修士训练。他还加入了灵采研究院,探索着不断发展着的新科学,尤其是天文学和数学。 汤若望经常到图书馆翻阅这些材料。早期传教士在东方在中国所建立的丰功伟绩,让他激动不已。他钦佩利玛窦在中国采取的适应中国文化习俗的,所谓“合儒”的传教策略,竭力把天主教义与中国的儒家文化相结合。当他听说利玛窦神父以其数学天文学的智慧,惊倒了中国人,并且受到皇帝的优礼和敬重,为上帝的教会开拓了新的、非常大的信仰领域时,他为西方的数理天文这在中国获得这样的价值而欣喜若狂。 两年见习期满后,1613年10月,他进入了罗马学院。开始了为期四年的神学和数学研究。罗马学院是罗耀拉于1551年创办的,虽说是一所“基督精神的神学院”,该学院的课程设置除宗教内容外,还有数学、天文学、地理学、机械力学、化学等科目。伽利略也担任过该院的教师,他曾在学院的报告厅里展示过经他改良后的望远镜,受到热烈欢迎和钦佩。汤若望听过他的演讲,进而对伽利略的学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1617年,他以最优秀的成绩完成了在罗马学院的学业,晋升为神父。1618年4月16日,在金尼阁的带领下,汤若望、邓玉函、罗雅谷等22名传教士,以葡萄牙政府的派遣名义,从里斯本启航东渡。 也就是说,汤若望之所以能够在顺治朝取得不俗的成就,离不开他渊博扎实的“文理各科”知识和造诣,自然对罗刹为何东来有他深邃而正确的洞察与分析! “哦。既然这罗刹小邦在泰西之地都不入流,我大清天朝上国。岂能任其肆意而为?明清代际之时,我太祖太宗皇帝也是体恤其远道而来,其用意也不明,故而天恩浩荡,准其暂居我土、聊以生存罢了。如今大清定鼎,他却还得寸进尺,甚至害我边民性命,挑衅我大清官军兵威。是可忍孰不可忍?朕意已决,不日征伐之!” 皇帝被汤若望“有意无意”的刺激了一下,首先在气势上就不能输给那些“欧罗巴”的藩邦君主,更要对罗刹“野蛮人”施以颜色了! “不过兵者大也。虽用强,而我自不能懈怠等闲。汤玛法,你熟识火器,可否勉力为之。加紧督造一应火炮火枪,供给我八旗官兵?再者,罗刹西人,战法自然和你的家乡多有相通之处,你也可以多多传授给明安达礼和噶达浑等人。辛苦了!” 福临还是在夜半三更时分保持着非同一般的清醒、谨慎和和蔼。 “老臣为了大清、为了皇上,有何辛苦可言?所谓肝脑涂地。也要报效皇上知人善用的浩荡天恩!”早就入乡随俗的洋老头对中国这套官场礼节那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多谢汤大人提点!”一旁的明安达礼和噶达浑也不失时机感谢汤若望的帮助。 “不敢,老朽勉力为之!”汤若望用了一句皇帝的原话,算是进退有度,极尽礼节。 “好,明日诸位爱卿就可抓紧筹备北伐一事了!”福临很满意臣子们的团结协作。 “还有一事。就是今日会议朝鲜行商私贩马匹。却牵一发而动全身,引领出许多紧要之事。玄烨。你可还有什么想法?”福临最后还要利用一下小儿子,给了一个不设限制、指向不明的问题。 弘毅很清楚:自己被留下来,绝不是等着皇帝表扬的,而是还有用处。现在福临提及会议的“发散性”,这又是何意呢?反正最后是在“同安王大行海商”一事上费时最久、用功最甚的! “皇阿玛,莫非您要善用同安王的海船,先行运送大军北征的粮草用度?”弘毅稍作思索,试探性问道。 “哦?你以为可行吗?”皇帝很满意他们父子之间的这种默契,乐的嘴角上扬,却还是淡淡问道。 “儿臣以为,实在可行!”弘毅一语中的,急忙敲定夯实。 “如何可行?” “要行海商,没有贸易之物就是空谈。可仓促之间,调运物品也需要时间。不如让同安王带着福建沿海大小商船,先期北上,找一处稳妥地方卸载辎重,大军北上之后与其会和,自然粮草无忧。与此同时,朝廷可按照同安王开列清单,筹措一应商品,分门别类转运至山东胶澳、江南上海两处。待同安王与大军交接辎重一毕,即可南下胶澳装载货物东去朝鲜、倭国,与这两国贸易之后直接南下上海,交货又交差。一趟下来,全是顺道。” 弘毅仓促而就的大清官办海商第一次远海贸易路线,听起来倒还是有些道理。 “好!”福临就等着小儿子如此表态了。 经过一晚上的考察,福临得出一个结论:说起如何大行海商,如今的朝堂之上,任凭谁也不若小儿子玄烨想得周全、说得清楚!让郑芝龙先给自己的北伐罗刹转运粮草辎重,这个想法乍一冒出来,福临就决定要“征求”一下儿子的意见。但之所以不在御前会议,是因为人多事多,简单一个小小议题,参与的人太多,往往就会变得拖沓冗长…… “明安达礼、噶达浑,你们还有什么要说?” “奴才全凭圣裁!”余下的两个人就等着明天开始紧锣密鼓筹备北伐了。 “既然如此,今晚就……”福临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准备大声宣布:“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睡觉去吧!” “皇太后驾到……”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值夜太监的大声通传——真是不能“念想”啊,皇帝心中玩笑一句,还果然就把他的老娘给招惹来了! “啊?这……诸位爱卿,玄烨,快随朕殿外接驾!”福临急急忙忙起身就走。 “嗻!”众人亦步亦趋赶往殿外。 这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弘毅只能暗自懊恼,却小跑步跟上福临。众人忙乱中也十分明智、纷纷避让,让小爷自动排序到了皇帝之后的第二位。 《打油诗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已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唯大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一十七章——恬神而守志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就在倍感轻松、准备散会的皇帝福临将要说出“回去睡觉”的圣谕之前,殿外传来了大清圣母皇太后、他皇额娘布木布泰驾到的通禀之声。 殿内所有人只能急急忙忙迎出殿外。但吴良辅却十分及时、有意无意的挡在了皇帝奔向大殿正门的路上,毕恭毕敬的说道: “主子,皇太后从后~庭而来……” “哦?汤玛法、玄烨,你们随我快快后殿迎驾!余下二位殿内恭候!” 福临也是第一时间醒悟过来——皇太后自慈宁宫来位育宫,可以经“前朝”,也可由“后庭”,路路皆通。经前朝,就要从位育宫西边的后右门穿过,先折向南边,由中和殿位置登须弥座式“大金刚座”,“大张旗鼓”地面北而入。但这大晚上的,自己的额娘选择“后庭线路”,自北边先入西边的隆宗门,经乾清门外“南下”而抵达位育宫,摆明了今晚要和自己“掰扯”一番“家事”了。这样一来,只带上自己人汤“玛法”和“孙儿”玄烨,才是正路子! “嗻!”几人按照最新分工迅速就位,汤若望和玄烨跟在福临后面,三步并作两步,出了早已大开其门的位育宫后殿。 当先的福临被大殿外的漆黑一片晃得有些对不准双目焦距,再加上夜半时分的深秋,风中早已夹带着有些入骨的寒意,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突地身子一晃。险些走偏。幸亏身后的吴良辅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青年皇帝。小声说道: “主子当心!” “嗯……”回过神来的福临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补充道: “夜深风凉,给皇太后准备披风!” “嗻!给圣母皇太后呈锦袍、轿辇!” 深谙此道的老太监用不大不小的声调回头呼唤道,在这寂静的凌晨时分,刚好够已经数十步开外的太后一行听得分明,并且还自作主张将皇帝的口谕加以升级,却真心说到了福临的心坎里了。 “哦,还有。给汤玛法和玄烨也披上褂子!”福临也临机而动,继续补充道。 说完这些,福临使劲挤了挤眼睛,终于看清殿下的甬道上,一行宫灯照路,自己的额娘已经到了位育宫后阶陛中间的御路石前,一名位育宫执事小太监也早就捧着一领披风。从一旁的台阶上迅速跑下来,跪在御路边,高举双手,呈上皇帝儿子的一番孝心。 “请皇太后用锦袍、乘御辇!”时间刚刚好,小太监一跪下,吴良辅就跪在皇帝身旁。恭恭敬敬喊了一嗓子。 按照规矩,即使是贵为大清皇太后的布木布泰,要进入“前朝”这国家最高形制的地方,虽然可以走殿下阶陛中间的御路,却不可以乘坐轿辇。 布木布泰刚要作势下轿。就恰好听到了这声禀奏。 “皇帝一番孝心,堪为天下表率!既然如此。本宫依从皇帝。”皇太后布木布泰重新坐正身形,不再客套,任凭小轿沿着后世称之为“云龙石雕[1]”的御路石稳稳而上。 弘毅借着两旁的灯光,发觉今日自己皇玛玛的身旁,只有苏麻喇一人护持,却不见平常形影不离的尚有贵。悄悄侧顾,弘毅分明看到跪在那里的吴良辅似乎也是发现了这个小小的不同,早就皱起了眉头——哈哈,身形小的优势就在这里!你吴良辅跪着的时候,皱眉头也好,挖鼻孔也罢,站直了的成人很难发现你的小动作、小表情,可我两岁小孩就和你是一个“平视状态”了,瞒不过我的! 一俟皇太后的轿辇走完了长长的御路,皇帝福临早就侧身站在后殿正门一旁,当先跪下请安: “儿臣恭请皇额娘圣安!” “都起来吧,本宫深夜前来,实属无奈!”布木布泰按着苏麻喇的手臂,利利索索下了轿辇,却也没有太多话语,就直接进了位育宫后门,穿堂入室,在皇帝和汤若望、玄烨的陪伴下,来到正殿。 “奴才恭请皇太后圣安!”轮到殿内候着的两个大臣请安了。 “你们都在啊?快起来吧,大半夜的本来就辛苦,别弄这些俗套了!我老太婆觉少,你们整日介操劳国事,大半夜不睡觉,身子可吃不消!”对这些“外臣”,皇太后倒是极尽和蔼可亲的样子。 还不等明安达礼和噶达浑感谢皇太后的体恤,布木布泰却接着问道: “吴良辅,这么晚了,可给大人们上过滋补汤剂了?” “回皇太后的话,奴才按照主子旨意,宵夜与进补汤剂已上过两次。”吴良辅赶忙跪着回话,可在弘毅耳中,分明听出这老奴才今晚又要被揪出来说事儿! “嗯,你这差事是越来越会办了呀?”皇太后稳稳当当坐在大殿之中为首的那方宫凳之上,一边挥手示意大伙都落座。就在宫女准备增加一个凳子的时候,皇太后却一把拽着小弘毅,不由分说就给抱在了自己的腿上,正好,不用加座位了! “奴才不敢……奴才本分……” 可怜的吴良辅,在皇太后布木布泰和小贝勒玄烨面前总是不能纹丝合缝得做好服务!他本意是要说“奴才不敢承太后嘉许!奴才本分,尽职尽责而已!”可话到嘴边,却发现漏洞百出,后面似乎有一个绝大的深坑等着自己往下跳! “本分?好一个本分!”果然,抱着玄烨的皇太后脸上没有任何恼怒,却爱抚着自己的孙儿,尽显慈祥与关切,与话语里透露出来的浓浓杀气格格不入。 “奴才知罪!”得了,别废话了,吴良辅直接跪在地上等着挨罚! “知罪?本宫问你,你是这位育宫的总领太监。照顾好皇帝的作息可是你的本分?任凭是何等军国大事,岂有由着主子白天黑夜连轴转的道理?不要以为皇帝年轻、正值盛年。你就任由皇帝这般操劳!不但如此,我的小孙子尚不满三岁,也跟着一晚上捞不着睡觉!他父子二人若是有个闪失,看本宫能不能把你碎尸万段!” 布木布泰说到此处,充满关切的看了皇帝一眼,又接着双手捧起小玄烨的奶胖脸蛋,亲了又亲! “奴才该死!”吴良辅准备听天由命了。 说也奇怪,此时坐在布木布泰的腿上。被自己的“再生奶奶”捧着脸蛋好一个亲昵,弘毅却分明感到自己其实就是一个道具,一个非常合适的活道具!与此同时,却第一次对地上趴着的吴良辅产生了一种由弱及强、以至于分外强烈的同情和可怜! 正要准备开口劝解,给吴良辅一个台阶算了,却突然发现皇太后背后的苏麻喇正冲自己悄悄递着眼色,抿着嘴微微摇头!这是何意?看看再说? 恰在此时。身后的福临终于开口说话了,而且毕恭毕敬站起身来: “皇额娘,不怪他,是儿臣召集众位大臣会议国是,结果一时忘了时辰,让众位爱卿也跟着操劳。更让额娘跟着忧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儿臣不孝!请额娘息怒!” 说完,福临结结实实跪了下来,实实在在给自己的娘磕了个响头! “唉……”布木布泰自然料到会是这个固定结局,唉声叹气。却貌似并未化解心中的怒气。 趴在皇太后怀里的弘毅此时却分明看到身后的苏麻喇换做了另外一种表情,努着嘴冲着地上的皇帝。一个劲儿挤眉弄眼的……哦,明白了,该我出场了! “皇阿玛,快起来呀!”先来一句开宗明义,弘毅心想。接着,他十分顺利的“挣脱”了皇太后的怀抱,冲到福临身旁,作势拉着皇帝的胳膊往起拽,一边拽一边说道: “皇玛玛,皇阿玛操劳国事如此辛苦,孙儿实在不忍心看着阿玛还跪在这里受罚呢!皇玛玛也是心疼您的儿子,可您的孙儿也心疼自己的阿玛呀?再说了,皇玛玛,大清有我皇阿玛如此勤政的皇上,这是天下之福、大清之福呀!皇玛玛,请您开恩,让我皇阿玛起来吧,您别生气了!” 说完,学着所有电视剧里“人小鬼大”的小孩子的固定套路,小玄烨再抛下福临不管,回过身来奔向布木布泰,也跪在那里,可怜巴巴摇晃着皇太后的膝盖。 “皇玛玛,我的好玛玛……” “唉!好吧,皇帝快起来吧。玄烨懂事,你又勤政,是老太婆我多管闲事了……”布木布泰再一次抱起小玄烨,无可奈何的说。 “谢皇额娘!儿臣疏忽,让额娘跟着操心了!”皇帝一起身,一旁的吴良辅也试探着爬到一边去。还好,这一次皇太后没有继续盯着自己! “皇帝,这位育宫是你的临时寝宫,你可记得它的本命?”布木布泰若有所思的问道。 “这……儿臣如何不知?前明永乐十八年(1420年),此殿始成,初名谨身殿,明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改称建极殿。大清顺治二年(1645年),我朝始名其为保和殿,顺治三年儿臣暂居于此,更名位育宫。” “不错。那这‘保和’二字出自何处?”皇太后明显是有备而来。 “回皇额娘的话,‘保和’二字出自《周易.乾.彖辞转》一篇,本为‘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和太和乃利贞’。额娘,儿臣……”饱读诗书的福临对这个问题绝对信手拈来、脱口而出,却也同时明白了老娘如此一问的深意。 “皇帝啊,额娘知道你潜心汉学,这点道理问不住你。可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了。额娘就是科尔沁草原上的一个无知妇女,却也明白所谓‘志不外驰,恬神守志’的道理,这意思就是说神志得专一,以保持宇内的和谐,才能福寿安乐、天下太平。你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不顾汤阿玛、玄烨和诸位大人的身体,就委实不应该了吧?再有什么天大的军国大事,也不在乎这一晚上的耽搁不是?” “谨遵皇太后圣训!奴才感激涕零。是奴才等不顾人臣之道、不思圣躬安康,损耗了天子龙体,请皇太后责罚!” 一直捞不着说话的明安达礼和噶达浑终于有了机会,急忙起身跪倒,由明安达礼抢先给给皇帝圆场,也一道表达自己的感恩戴德! “起来起来,都劳乏了一夜了,别跪着说话!”皇太后急忙安慰这两人。 “皇额娘教训的是,儿臣错了!只是今日会议之事的确繁杂,儿臣也正准备明日就去慈宁宫禀报于您,请您示下……”福临态度很端正,而且很清楚额娘今晚小题大做的真正用意何在! “皇帝!这位育宫之内,你们君臣商议的都是国事政务,我老太婆早有定论,绝不过问!别忘了,今日漏液前来,本宫可是走得后庭之路。要说有事,也是我们祖孙三代的家事不是?”布木布泰及时制止了皇帝的试探。 “是,儿臣谨记!皇额娘圣明!” “也罢,不管你们还要不要继续会议,本宫可是要领着我的孙儿回去睡觉了。玄烨,今晚你和玛玛睡,好不好?”皇太后说着就把玄烨放在地上,起身准备牵着孙子的手告辞了。 “皇额娘,其实您来之前,儿臣正要罢了今日的会议呢……” “哦,那就好!皇帝辛苦了,汤阿玛辛苦,诸位辛苦!” “儿臣恭送皇额娘!” 皇太后牵着弘毅的小手,再一次出位育宫后殿,抱着孙子上了轿辇,消失在了紫禁城的夜色中。 可怜早就哈欠连天的小弘毅,不知道到了慈宁宫还会不会经历一番“脑力急转弯”,更不知道今晚啥时候才能睡觉觉! 《打油诗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已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唯大清 [1]保和殿后阶陛中间设有一块雕刻着云、龙、海水和山崖的御路石,人们称之为“云龙石雕”。这是紫禁城中最大的一块石雕,长十六米五七,宽三米零七,厚一米七零,重为二百五十吨。原为明代雕刻,清代乾隆时期又重新雕刻。在图案是在山崖、海水和流云之中,有九条口戏宝珠的游龙,它们的形象动态十足,生机盎然。云龙石雕的石料产自京西房山大石窝。当时拖运这样重的巨石到北京需要民夫万人以上,用旱船拽运的办法拖运。为此,沿途每里凿井一口,以供民夫饮水之用。从房山到北京一百多里路,拖运时间用了将近一个月。这种方式虽然艰难困苦,但在当时生产力水平下,却也显示出了劳动者的才能和智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一十八章——心知而肚明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被自己的皇玛玛近似“劫持”而去的小玄烨,坐在皇太后的轿辇之内,晃晃悠悠一路离开灯火通明的位育宫,去往同样灯火通明的慈宁宫,加上早就披了厚厚的锦袍,还真有一股浓浓的困意突兀袭来,一下子开始晕晕乎乎、就要迷糊了。 “玄烨啊,你困不困?”布木布泰就着近旁的灯光发觉小孙儿已经开始眼皮打架了,也不着急,只是关怀备至地问道。 “皇玛玛,孙儿又困又饿……”这是实话实说,也借此努力躲避可能的旁敲侧击的盘问。 “嗯!唉,傻孩子,你才几岁,就跟着你皇阿玛他们一群人瞎胡闹?还让你真格儿去操心国事啊?如此熬夜,你的小身板如何受得了呢?”布木布泰言语中那责备之意并非冲着弘毅,可小家伙此时只能是哈欠连天、蒙混过关。 “我的号孙儿,玄烨,你先别急着睡啊,免得一会儿脱衣服钻被窝的,又受了凉气!乖哈!”皇太后紧紧抱住了小玄烨,轻声细语的提醒着。 啊?不让睡?果然回去还有一番盘问!弘毅心中暗自叫苦,却意外听到皇玛玛的下文: “皇玛玛已经差人去把你的奶嬷嬷孙氏叫到慈宁宫里候着了,回去就吃饱喝足了,咱们早些睡觉!不去管你的阿玛还要折腾到几时了!” 果真如此?弘毅有些狐疑:您能就这么放过我?不问问今天会议都说了些什么了吗? 还果真如此!一路上,皇太后再也没有问及今日御前会议之事。只是逗着弘毅提神,说他今儿个早晨委婉拒绝让皇后收养。这件事做得好,省得后宫闹腾;上午在皇仆局大张旗鼓的开工干活,宗人府那一帮子人也是尽心办差,皇玛玛这脸上老有光彩了;中午和图海一起去高丽馆揪出私贩御马之人,这件事也办得漂亮,手底下几个人摆布的妥帖,这才能插了个水落石出,等等这些故事…… 弘毅真得好困。只能“嗯嗯呀呀”应付了事,心里却明白得很:看来一天之内,自己哪一件事也出不了这位皇太后的掌控之中! 好不容易进了慈宁宫,早就等的火急火燎的孙氏匆忙见礼之后,就几乎是抢夺一般接过了已经迷迷糊糊的小贝勒爷,一抬手就将一只饱满温热的乳~头塞进了弘毅的嘴巴。品尝着久违的新鲜人乳,弘毅很快就要进入梦乡了。 只是在三十多年成人的意志力驱使下。弘毅将彻底昏睡过去的时间延后了几分钟,却要同时闭着眼睛"yun xi"奶水、佯作熟睡,实在是好辛苦的煎熬。临睡之前,终于听到几句有用的线索: “博洛之事皇帝要彻查吗?”这是皇太后那熟悉的声音。 “他说皇上没有追究,而是打了个哈哈,就一笔带过了。”这是谁?声音也是如此熟悉?唉。快睡着的大脑就是反应迟钝啊! “哦,我的福临终归是长大了,知道大清根基绝非一班汉臣,而是咱们满洲本家啊……既然如此……本宫自有……” 算了算了,天大的事也要等着我这正在发育的小脑袋睡足之后再说了。睡吧……睡吧…… 对了!那声音就是尚有贵的!为何他不陪着去位育宫,却在这里回皇太后的话……嗯……换了一边奶口了……好甜……睡吧…… 弘毅打着微鼾。渐渐睡沉。可慈宁宫和位育宫的灯火,却迟迟未曾熄灭…… * * 顺治十二年九月初十日,清晨,位育宫。 福临一如既往,在天刚亮的正卯时刻就起床了。尽管昨夜只睡了两个时辰,可此时的青年皇帝依旧是精神饱满,毫无倦色。 “主子,今日不上朝,您一会儿可以假寐片刻,毕竟昨夜就寝得实在太晚。”吴良辅捧着满满一盘的题奏折本,刚进了门来,就小声说道。 “朕这身子朕自己最清楚,不碍事,由不得你们来指点朕!”福临头都没有抬,还在批着奏章,却话里有话。 “是,老奴知罪。”吴良辅全不往心里去,这句话说给谁听的,他主仆二人心知肚明。 “玄烨可起了?”福临停了停手中朱笔,还是没抬头。 “小爷昨夜进了慈宁宫就含着奶头睡着了,刚才起得也早,现在应该是陪着太后用早点呢!”吴良辅轻手轻脚将金盘中的折本一件件整齐码在御案之上,笑着回话。 “嗯,看来他们二人没怎么说话就睡下了?”福临这才重新启动手中的毛笔,在一本不知名的奏章之上,愉悦地写下“知道了”三个朱红正楷。 “可不是嘛,小爷也够累的,听说还没进慈宁门就在太后怀中迷糊过去了……” “呵呵,他可不会迷糊,我这皇二子可是极聪明的,知道是到睡觉的时辰了!” 福临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吴良辅,顺手从新进的奏章堆中,取了最上面的一本。 “是是!小爷聪颖,极似主子当年!” “老人”吴良辅赶紧迎合,而且眼神恰到好处飘向远方,一看就知道是回想起当日自己陪着刚进京的小皇帝福临,在这大内皇宫中无限快乐的时日了。 “哈,他可比朕聪明多了!朕当年五六岁了,还不是整日介就知道骑在你脖子上瞎混胡闹?”福临也是想起当日少有的快乐时光,都是仰仗这个老奴,眼中充满了感念。 “您是皇上,那时候是在演练治国平天下呢,不可同日而语……” “哈,有人动作可真够快的!看来昨夜和朕一样没睡好的,可是大有人在啊!”福临突然岔开话题,望着手中的奏折笑着说。 “……” 吴良辅不再说话。退后几步,悄悄站到寝殿门外去候着了。既然说到了奏本政务。这位老奴绝对有自己的一套:皇帝不主动让他知道的,他是一个字也不问。可当皇帝主动问起来的时候,他却无所不知! 原来,福临手中的疏奏,是刑科他赤哈哈番艾穆布的折子。疏中奏言说,朝廷对私贩马匹,一向就有严禁。可如今却屡有违禁之事,非但蒙古、满洲之人有所查实。就连番外臣国如朝鲜、倭国之流,也胆敢有令不行、有禁不止!臣为刑科他赤哈哈番,思虑再三,恳请皇上下旨吏部严加查处相关职责人等……云云。 昨日才御前会议了朝鲜行商私贩马匹的事宜,今日一大早就有一个不知名的笔帖式率先来了一本,虽然没有任何言辞涉及昨日会议内容,但事情总不至于如此巧合吧?既然早就屡有违禁。为何偏偏今日上疏? “哈哈,图海昨晚没闲着呀!”福临放下疏奏,似乎自言自语道。 “主子,图海图大人昨夜出了宫禁,似乎就直奔安郡王府邸了。” 门口的吴良辅此时已经悄悄站在门内轻声回话了。福临抬头一看,不知何时。里里外外那些当值的大小太监、宫女,早就不见了踪迹。 “嗯,其他人呢?”福临将目光重新落回御案,顺口问道。 “西边的人去了吴拜府上……” “呵呵,你昨夜也看到少了一人?” “主子圣明!” “其他……” “科尔昆去了鳌拜那里。刘昌他去了胡世安的府上。” “哼,一群闲不住的东西!鳌拜也想着去西边邀功?” “……”吴良辅此时却默不作声。评价判断的工作还是留给皇帝好了。 “二所……” “那边倒是没什么,就是小太监来回撺掇打探,担心主子真的责罚小爷。” “哈,玄烨还真是有一套驭下之术,这才几天就知道给他卖命了。哈哈,不过倒是安分守己,不曾出宫走动?” “奴才未得知……”吴良辅低下了眼睑,平静说道。其实此处他是故意隐瞒了季开生和张岁寒在宫外热锅蚂蚁一般焦急等候的消息。 “嗯!你把人都给朕轰走了,你就亲自去宣吏部满尚书韩岱一人进宫问话吧!” “嗻!”吴良辅稳稳退出殿外,安排老远站立的下人出宫通传去了。 “未得知?老家伙你也留一手不成?不过我那儿子的确已经吃定了你了!”福临低声说着,皱了皱眉头,又笑了笑,继续拿起手头那本艾穆布的折子,眼睛却望向了窗外的东南方…… * * 慈宁宫。 “玄烨,我的小贝勒爷,昨夜你可是陪着皇帝哥哥一夜会议?”说这话的,是不知为何竟然也有些黑眼圈的“玄烨学姐”孔四贞。 “嗯,姑姑……”弘毅在皇太后面前,不太敢造次。 “叫学姐!皇太后谕旨定的!”少女端坐在桌前,指头却差一点儿就戳到了弘毅的脑壳。 “小妮子,你就这么没大没小,你可是长辈,小心吓坏了我的孙儿!”皇太后布木布泰笑着嗔怪。 “哎呀,皇额娘,干女儿到底不若亲孙子呢,您的金口玉言都不作数了?”孔四贞也不示弱,理直气壮指摘起大清第一人来。 “苏麻,你快瞧瞧,这一屋子里面,就她敢这么和我说话,可偏偏我就对这个小妮子狠不下心来!要不然,你给我将她拖出去张嘴去?”布木布泰笑着向一旁的苏麻喇“求援”。 “太后,您哪是狠不下心来,您是舍不得格格这块心头肉呢!”苏麻喇一边给正在用早点的祖、女、孙三人端上一盘点心,一边会意得打着圆场。 “就是就是,皇额娘是可怜我四贞无父无母,不舍得责罚我罢了……”孔四贞似乎被提及了伤心事,有些悲戚说道。 “你瞧瞧,我说她一句,她就往老太婆我的心窝子上捅刀子!”皇太后急忙一把揽过来孔四贞,笑着化解些许愁情。 “皇额娘最疼我了……” “好好好,那你就只管没大没小,带着我的孙儿瞎胡闹,老太婆我就只当看不见、听不着好了!” “四贞谢过皇额娘!”说时迟那时快,小姑娘的脸上早就一扫愁云,直勾勾盯着弘毅说道: “玄烨,你昨夜可睡得好?” “嗯……好!”正满足于一旁“娘两个”插科打诨给自己一点空闲时间思索一下昨夜的种种呢,弘毅还是不幸“躺枪”,急忙含糊应承。 “你可不知道,皇太后可担心你的小身子骨了呢!自打入了更,就一直念叨说:这会议几时才散?皇帝身子吃不消怎办?我的孙儿伤了肠胃如何是好?哈哈,我第一次见皇太后如此焦急呢!”孔四贞有意无意说出一个大大的事实,眨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弘毅。 “孙儿多谢皇玛玛挂念!还真是困呢,昨夜什么时候睡得都忘记了……啊……”不失时机,弘毅接连打了几个大哈欠。可孔四贞说到的昨晚皇太后的焦急表现,在他耳中却别有深意。 “就你话多!四贞,今天不许缠着玄烨玩耍了!他身子劳乏,吃过早饭就先回去补个觉吧。”皇太后笑着指示道。 “谢皇玛玛!昨夜皇阿玛不但定了彻查朝鲜行商私贩御马一事,而且还定了让同安王大行咱大清皇家海上贸易一事,恐怕今日各部院都不会闲着呢。就是孙儿的皇仆局,不是也要按照你的懿旨,抓紧给那些阿尔巴津人操持婚嫁之事不是?” 弘毅捎带脚说了两件会议之事,心里却清初,人家皇太后此时知道的,可远比自己说得更清楚。 “哦,是吗?你们父子商议国事,我不管那许多。我只管你们的作息修养,可不许再如此熬夜了!朝堂大事,自有君臣定论,总也少不了议政王、大臣继续会议敲定。今日是九月初十,到了十五日的视朝之期,你们拿出个结果就好了!”布木布泰貌似不管不问,却是话里有话。 原来,为了保证有充足的读书时间,福临规定每月中逢五为“视朝之期”,也就是说,五天之后的御门听政,昨夜御前会议的一切,才会有个最终的定论。 “是!皇玛玛,孙儿吃饱了。”弘毅打定主意,想着早些回去安排妥当一些事情。 “好,去吧,记着先补个回笼觉!”皇太后慈祥的叮嘱道。 “嗯!孙儿告辞!” “等等,我送送你!”孔四贞却也站起身来。 “好好,你们这么快就形影不离吗?去吧去吧!”布木布泰看似无奈的摇着头准了。 孔四贞牵着弘毅的小手,有说有笑的出了殿外。一直走到了慈宁门前,“学姐”这才低声说道: “玄烨勿忘四贞所托!” “嗯!这几日得空就办!” 唉,公事私事都不能怠慢呀!大清的小贝勒爷,我容易吗我? 《打油诗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已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唯大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一十九章——反其道而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满腹心事的弘毅在皇太后的“义女”、和硕公主孔四贞的陪同下,好不容易出了慈宁宫,才来到慈宁门内,就发觉梁功等人早就等在门外了! 弘毅一门心思想赶紧带着孙氏和梁功飞奔而去,却在门口被一脸关切的孔四贞纠缠不得脱身,只好托辞答应这几日就办那件前几日应承下来的麻烦事——挽救四贞的胞弟孔廷训。毕竟这一晚上遗留了好多的紧要事情要办,怎么能学着自己那少年风流的皇阿玛一样,流连在这儿女温柔乡? “姑姑留步,玄烨告辞!” “慢!‘这几日得空就办’?玄烨别来糊弄我了。”孔四贞似乎看出了玄烨的心不在焉,却毫不介意,随手挽了一下鬓角,温柔笑言。 “哦,姑姑赎罪,玄烨这几日得空之后,先想出个万全之计来。”弘毅被十四虚岁的小姑娘一眼识破,还真是没有面子,赶紧红着脸道歉回环。 “四贞知道,我所托并非易事,成与不成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我却是要和你说另外一件要紧事的。”孔四贞有些惆怅,不过片刻之后就打起精神,忽闪着一双清澈的明眸,一本正经的说。 “姑姑所说何事?”这下子弘毅不得不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了。 “叫‘学姐’!不然不告诉你!”小姑娘此时却又突然调皮起来,一脸的嗔怪。 “嗯……好吧,学姐……”弘毅虽然是无奈而为,却感觉自己一下子和那些当年的“校长叫兽”们的猥琐有一拼! “这还差不多。昨夜,尚有贵后半夜才悄悄回宫……”孔四贞如愿以偿,痛痛快快说了半句话。 “尚总管……”这个信息果真有用!一下子让昨夜自己迷迷糊糊将要入睡之时听到的只言片语。异常清晰起来! “多谢学姐!”弘毅更着急回自己的地盘了! 尚有贵半夜出宫,回来还说起皇帝的事情,一定与昨日的御前会议有关。无论对自己是吉是凶,在这皇城大内,早掌握一点信息资源。就多占有一份胜算! “还有呢!”孔四贞一把拽着已经被梁功抱上轿辇的弘毅的衣袖,看了看身旁全是弘毅的自己人,这才压低声音道: “皇帝哥哥、你的阿玛,最近要准备在北地用兵,那套兵书,你可好好利用!” “嗯!” “还有。你昨夜辛苦,回去还是要好好休息一会子才好……” “嗯!嗯?”弘毅几乎是习惯性点头了,听到最后却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么关心我?就因为我天降祥瑞?还是因为我英明神武?可我太小了呀,你也不会如此早熟吧,我的孔大小姐? “学姐嘱托,玄烨不敢忘!走了!”弘毅赶紧挣脱了小姑娘的芊芊玉手。头也不回落荒而逃。 “玄烨,下午学姐我就去找你哈,开始教你武艺……”后面的孔四贞不依不饶,尽显军旅女儿的本性,站在那里高声嘱咐,全然不顾禁宫大内的百般禁忌。 “学姐你还真挺能尽职尽责呢!”弘毅在轿辇内轻声细语调侃一句,知道孔四贞听不到。却被提醒起又一处早就有的想法——练武! 前几日在骡马市遇险,要不是自己现在配备的一套婴儿骨骼韧性好、弹性大,真有可能伤筋动骨!将来要想主政六十一年之久,没有一副好身板更是不行。即使退一万步讲,自己总不能在大阿哥福面前显得太过文弱了吧,瞧那小子生龙活虎的,一看就是大将的材料!毕竟,现在大清第一顺序继承人“花落谁家”还没定论呢…… 凡此种种,忙里偷闲开始练练军中的技击之法也是正题!可武侠小说看过几本之后,弘毅早就暗自担心——武功底子很重要。孔四贞一个半大少女,别给我教成了花拳绣腿呀!开开蒙倒是可以,千万不要误入歧途! 可找谁拜师学艺呢?按理说玛拉是首选,只可惜自己如今贵为皇子,若要正儿八经的开练。一个小小侍卫就当不了师傅了,陪练都没有资格……谁最有资格当皇子的“谙达”与“陪练”?自然是有“内大臣”头衔的诸位“侍卫头子”了!现如今的大清,又是谁最有资格? 顺着这个思路滤下来,弘毅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大清第一巴图鲁鳌拜!这一想,可把弘毅惊得一个机灵! 自己比起原本历史中的小玄烨那可是太过早熟了,如果为了练武就拜了鳌拜为师,一则后面的历史会不会改变太大?改动过大的话,自己还能不能当皇帝……二则,成了“谙达师徒”的关系,万一将来还是要“智擒鳌拜”,会不会留下“弟子欺师”的骂名?三则,若是真掌握了鳌拜的一身武艺,反过来看,自己再要对付鳌拜会不会容易许多……哎呀呀,改变历史可真不是闹着玩的!幸亏自己现在基本上都是在按照历史原本的套路借力打力、顺势而为,否则还真是难以想象…… 就在弘毅天马行空的这个功夫,自己的乾东五所之二所到了! 一进门,玛拉、朴氏和三喜早就等在那里了,每个人都是兴高采烈的样子,似乎自己的小爷昨夜经历了什么血雨腥风一般,今天囫囵个回来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还是梁功沉稳许多,借着小爷需要休息的由头,将众人逐一散去,这才将昨夜自己打探得知的种种情报,原原本本汇报了个遍,自然包括刘昌和胡世安、科尔昆和鳌拜、图海和安郡王岳乐的“互动”,以及西华门外季开生和张岁寒。 “哦!我倒忘了季大人和张岁寒一直等在外面呢,惭愧!” 弘毅没有惊讶这许多人的勾连串通,相反,知道了大概之后,心绪反而变得平静了许多。 只要稍作分析。弘毅就可以断定:刘昌和胡世安在一起商议的,是自己和福临所代表的“慕汉”势力今后的走向,以及他们的应对;科尔昆和鳌拜,一定是满洲重臣的代表,说不定背后就有慈宁宫的授意;图海和岳乐。恰恰是代表满清“改革派”在紧急商议对策,尤其是在图海被皇帝莫名其妙训斥一番之后! 非但如此,其他人没有提及,只能说梁功并未打探周全,而不能笃定他们就老老实实回家睡了一个晚上!比如说,尚有贵去了哪里…… “小梁子。你去安排玛拉走一趟,去找季大人入宫来!”弘毅稍作思量,决定学着清宫戏的样子,先找如今自己最得力的幕僚“外脑”来集思广益一下。 “嗻!奴才这就去安排,让玛拉悄悄去把季大人引入宫来。”说着,梁功返身就要走。 “慢!”弘毅突然叫住了已经上了发条一般的梁功。 “小爷?” “谁说要玛拉悄悄去办?” “这……” “告诉玛拉。光明正大、大张旗鼓的出宫,但凡遇到查问,就说本贝勒奉旨密查朝鲜私贩马匹一案,特请侦缉有功之臣季开生、张岁寒入宫拜谢!若他们为难,我就去皇仆局等着他们!”弘毅大声说道。 “……嗻!”梁功不明白,别人都是极尽隐匿之能事,怎么到了小爷这里。就变得这么高调了? “对了,一并去请汤老玛法也过来求教!” “嗻!”梁功不再犹豫,急忙出去安排去了。 只剩下一个人的弘毅,疲倦的倒在炕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现如今这个态势,你越是隐匿,别人盯着你的目光就越多!还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大张旗鼓操持起来,只要有个合理的理由,任凭慈宁宫还是位育宫。反而都不会对这个小小的东二所起什么太过的疑心和提防!也好让“两边”的上位者把主要精力放在“深挖硕鼠”的大事上去! * * 与此同时,弘毅眼中的“隐匿硕鼠”的确在各自忙碌着。 天尚在蒙蒙亮之时,户部汉尚书戴明说府邸的前后门就开始频繁闭合:一会儿是出去采办用度的小厮,一会儿是出门游玩的家丁,陆陆续续出去了十几个人。若是门口街面上买杂货的小贩有闲情逸致留意一下的话。他一定会奇怪怎么这些人都是有去无回的…… 刑部汉尚书刘昌的府邸同样是进进出出,今日不上朝,刘尚书却似乎有好多公务要办,往来通传的下人忙的不亦乐乎,而且通达招呼的去处,大多是散落各处的汉人官吏的大小宅子…… 与此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兵部汉尚书李际期、工部汉尚书卫周祚的府邸,自打昨夜里老爷漏夜回府之后,直到日上三竿了,也没见宅门开启过一次,两家院落静悄悄的,似乎都集体睡了懒觉一般,连衙门大堂都不曾去点卯…… 还有另一类情形,那就是如刑部满尚书图海,二等公、内大臣鳌拜和安郡王、宗人府左宗正岳乐等人,照旧正点开府、按时入值当差,和所有的早晨一样平淡无奇…… * * 经过一夜的无眠,季开生有些倦怠的坐在家中书房之内,却毫无心思去喝一口面前的茶汤。 “天中,稍安勿躁。”对面的谈迁依旧还是昨夜那一句老生常谈。 “谈老先生,你怎么就不着急呢?”季开生再也忍不住,“嚯”得一下站起,一边说一边朝外面走去: “不行,我要想办法进宫,至少把这个消息捎给贝勒爷!既然有人阿谀,就同样会有人掣肘了!” 原来,今天季府一开门,门口就来了一个官家家仆模样的中年人,毕恭毕敬呈上了一封信,说是要转交季大人,然后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叫都叫不回来。 看门的门房老汉自从前日放进去了一名额驸、一名侍卫之后,被莫名其妙的训斥了一顿,要求他今后一定要仔细当差,如今哪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就呈给了早已起床、或者说根本没睡的季老爷。 季开生打开书信一看,吃惊不小!此信内容十分简单,其实就是一首粗陋不堪的“四六句”歪文,写得毫无文采。不过看字迹,却是工整有力,又不似不学无术之人所为。 拿着这封不找边际的信,季开生自然敲开了谈迁的房门。 谈迁皱着眉头看了一遍,立即换做了耻笑表情,不慌不忙解释起来:“中天你来看。这封信一共四八三十二个字,其实就是一封《卖身契》罢了。贺喜大人,马上左迁;松竹小友,鸡犬升天;伴日而升,神乌下凡;如梦眷顾,感恩戴德!哈哈” “烦请谈老先生解惑。” “‘贺喜大人’,这句不必赘述。‘马上左迁’,岂不说得是朝鲜私贩之马,大人因马而将左迁?‘松竹小友’,可是说贝勒爷命名松竹斋之张岁寒?‘伴日而升,神乌下凡’,那不就是说小贝勒爷跟着皇帝老子,如日东升?这‘感恩戴德’嘛,你可知道昨夜御前会议之人中,有姓戴的吗?” “您是说戴明说!” “估计不差!感恩而戴德,姓戴的希望得到你的念想和垂顾罢了!哈哈!难为此人了,学问是有的,而且颇深,却能‘深入浅出’编出这么一串粗陋文字来掩人耳目,实在是勉为其难了,哈哈!”谈迁笑的十分开心。 两人嬉笑怒骂着分别落座,可季开生越想越觉得事情远非这么简单,终于决定去找玄烨说个清楚。这才有了刚才一幕。 “中天,你若再能忍耐片刻,皇二子自然会找你过去!”谈迁只好说出自己的判断。 “这是为何?”季开生果然停住脚步。说实话,他要是自己想进宫,可比登天还难。 “从信中看,昨夜会议,这私贩御马一事定然彻查!你作为参与稽查其中隐匿的骨干,自然脱不了干系。皇二子一定会找你再行商议的!” “谈老先生,你就如此笃定?可我却如何不急?” “我劝你现在要想着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如何帮着皇子在皇太后和皇帝这两边都能讨得周全!” “啊?” “难道你看不出来,皇子一直在努力权衡着两边?” “这……开生如何做?” “现如今有一事就可为之,皇子身边也只有你堪能为之!” “何事?” “明日乃是九月十一日,你可记得大明殉国的刑部右侍郎孟兆祥、孟允吉?” “此人,此人乃是家父的同年、前明天启壬戌科进士……” “哈哈,正是!明日乃是孟侍郎殉明十一周年了!” “先生是要……”季开生似有所悟,又不甚明白。 “为了皇子周全,恐怕要请中天抬出令尊的旗号一用了!”谈迁此时已经起身,肃然一揖到地! 季开生的确没想到,一串狗屁不通的“四六句”,竟然引领出自己老父亲的一番任务! 《打油诗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已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唯大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二十章——三方满汉洋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慈眉善目的大清皇太后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满眼温柔的目送自己的小孙子爱新觉罗.玄烨,在义女孔四贞的“牵引”下离开了慈宁宫的正殿,却还在那里凝神观望着,良久才自言自语的说道: “我们小的时候,在科尔沁草原,不也是这么快活……” “太后,那时候您可是对奴婢十分照顾呢,全然没有主子的架子。”一旁的苏麻喇知道这时候只有自己才可以说话,而且每一句话都至关重要。 “苏麻,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咱姐两个说话,不要‘奴婢奴婢’的……”皇太后没有回头,语气中也没有丝毫的责怪之意。 “嗻,苏麻永远忘不了姐姐这许多年对我的眷顾与寰护!”苏麻喇急忙顺着上位者的意思改了口。 “老姐姐我以及老了,当年咱们年少时候的种种无忧无虑,早就被送回到长生天那里去了……唉……”布木布泰终于收回了那深邃而温柔的眼神,转过头来看着苏麻喇。 “姐姐,您不老,您是永得长生天保佑的……”苏麻喇脸上起了一丝淡淡的忧伤,恰好配合皇太后的唉声叹气,嘴中的话语却说得异常坚定。 “你们都下去吧,我们说会子话!”皇太后挥了挥手,一旁的宫女太监纷纷告辞而出。 “苏麻,坐。” “谢太后!” 主仆二人又变作了姐妹一双,就这么相向而坐,和这许多年每一天发生的情况一模一样。 “多少年了,也就你能陪着我说个贴己话儿,我也不必防着你出去乱说……今儿个咱姐两个唠些什么呢?”皇太后笑着端起茶杯。全然无意的开始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唠嗑”。 “姐姐,昨夜您睡的轻,要不我去给您煮一壶马奶子,您提提神?”苏麻喇岂能听不出来其中的言外之意?这时候接过来话题,不好;解释一番自己一定会一如既往“口风严实、守口如瓶”。更是不妥。 “昨夜你不是也一样没睡好?就别去费力费神了,喝点茶水就好。你瞧那四贞小妮子,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布木布泰也巧妙的转换了话题。 讨人喜欢?你喜不喜欢不重要,难道是说皇帝福临?那是自然了,皇太后的妙招果然有用!其他人呢?分明看得出,玄烨这么大点儿。是不会“喜欢”上孔四贞的,反而有种“躲都躲不及”的意思,倒是孔四贞越来越喜欢玄烨是真的——苏麻喇心中盘算一番,接着说道: “可不是嘛!孔格格是越来越出落的美貌惊艳了,皇上那边几乎是每日都要见上一面的……” “呵呵,他们若是合得来。那就好!” 皇太后如愿听到了自己的如意之处,笑着呷了一口茶,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慢慢问道: “襄亲王府上那边,你们照顾的可好?” “回太后,一切都是按您的吩咐,每日进项不曾差池。” 苏麻喇知道。皇太后这不是惦记和硕襄亲王博穆博果尔,而是惦记他的襄亲王福晋——董鄂氏! “嗯。希望一切都太太平平的,过些日子就风轻云淡了不是?” “太后所言极是!” “可你说,咱们的小玄烨是不是和他阿玛一样,也是太过喜欢汉学、汉人了呢?”布木布泰再一次抬起头,目光落在远处的慈宁门外。 “呵呵,老姐姐,依苏麻看,小爷他不但喜欢汉学,咱们满洲的学问、蒙古的老话儿他都是孜孜不倦。就连朝鲜的事项他也时常和朴氏问上一二,很是好学呢!非但如此,就连汤若望那里的西洋学问,他也隔三差五就和他的‘老玛法’讨教一番。” 苏麻喇很是机敏,急忙用大而化之的手法来给“视若己出”的小玄烨化解一番。 “哦?他倒是一个好学的小子?”皇太后收回了目光。若有所思的说道。 “嗯!太后和皇上有小爷,大清国祚长久着呢!”苏麻喇给个吉利话,有意无意触犯了一个大大的禁忌——国祚传承! “嗯……”皇太后岂能听不出来,却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玄烨聪慧,又天降祥瑞,的确是大清之福。我也知道你和我一样,现如今可是心疼着他呢。”布木布泰盯着苏麻喇,一字一句说道。 “奴婢可不敢把您的孙儿说成是‘咱们’的。他是大清的贝勒、皇上的子嗣、太后的血脉!”苏麻喇急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回话。 “你瞧瞧,我一说正事儿你就又‘奴婢奴婢’的,烦人不烦人呀?”皇太后佯作恼怒,嗔怪自己早已情同姐妹的使唤人。 “奴婢……哦不!苏麻错了,姐姐息怒!”苏麻喇讨巧的承认错误,接着给桌上的杯盏斟满了茶水。 “可毕竟皇帝还值盛年,今后子嗣繁茂也是一定的……”皇太后试探着说了一句。 “太后圣明!”苏麻喇知道自己没有重新坐回去是对的,这样才不能让自己的老姐姐一眼就看出此时脸上的失落和惆怅。 “可偏偏福临他就不喜欢这一后~宫形形色色的满蒙女子,要不然玄烨都快三岁了,这许久,谁的肚子都不见动静!” 布木布泰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的苏麻喇脸上是何种表情,故而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 “……” 苏麻喇心中一动,明白就如同自己十分了解皇太后一样,太后对自己也是丝丝入扣、了如指掌的。于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重新做回太后对面。 “可惜四贞是个汉女,虽然入了汉军,但即使将来她随了我的愿,有了名分,给爱新觉罗家生下一男半女。可也不是我们博尔济吉特氏的后人了……”布木布泰继续剖析当前的“国祚承继”态势。 “苏麻我……小爷他……” “苏麻,你听我说。”皇太后果断打断苏麻喇勉勉强强重新开启的话语,接着说道: “玄烨虽然不是我们博尔济吉特氏女子所生,但姐姐我却不在意了!他降生以来种种作为,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苏麻替小爷谢太后垂恩!”苏麻喇终于忍不住。还是把自己主动和小玄烨挂起钩来。 “苏麻啊,我知道这许多年,你孑然一身陪着老姐姐,没有过上一天人伦之日。所以当日我才要你去看护小玄烨。一来你是我的亲姐妹,我放心。二来就是要在我百年之后,给你找个好的依靠……我知道。玄烨懂事体贴、深明大义,是个念旧的人,你待他如母,他必定不会弃你于不顾……” “姐姐!” 苏麻喇终于再也端坐不住,早已泣不成声,哭倒在皇太后膝前! “苏麻。别哭,老姐姐对你必须要想得周全。起来,听我把话说完。” 布木布泰也已经留下了温情的泪水,当着苏麻喇的面,任由它一滴滴打落在自己的胸前。 “所以,博尔济吉特家的前路如何,以致‘满蒙一家’前路如何。在我的助力,也在你的鼎力!” “太后,苏麻知道怎么做了!” “嗯!昨夜我为何一夜难眠?还不是怕小玄烨不谙朝局,一旦有个差池,得罪了老家人?汉人不是有句老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他们那些满洲老臣一旦烙下定论,到那时,你我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是回天乏力了!”布木布泰两眼噙着泪水,目光却异常的深远! “苏麻今日始知太后深谋远虑。一定事事听从太后吩咐!”苏麻喇伏在布木布泰的膝盖上,抬起头郑重发誓。 “我自然信得过你!苏麻,坐着说话吧,天儿已经凉了,地上寒气重。你毕竟也不是小姑娘了……”皇太后姐姐一般拉起自己的妹妹,把她扶在对面的宫凳上坐稳,继续说道: “现如今看来,皇帝这慕汉的心气儿是改变不了了,玄烨却是极聪明的,两边都不得罪。我也知道,要让大清永世稳固,汉人不可不用。但满汉一体若是做过了,却只能是满汉一家的结果!若满汉一家了,仅凭八旗数十万人,岂不是将天下拱手让给了数万万的汉人?” “太后……”苏麻喇瞪大了眼睛,细想一下就果然出了一身冷汗。 “为今之计,我也不能干政。毕竟福临幼年之事,让他如今颇为自负,见不得别人指手画脚。我是他的额吉,也不忍心看他伤心。但,汉人到底不能完全依仗……”皇太后说到此处,却有意停了一下。 “太后,苏麻有机会一定会对小爷循循善诱,与他说明这个道理的。”苏麻喇即使泪流满面,脑子里却没有进水,依然聪慧非常! “嗯,有些话我去说给他听,不出半个时辰就到了皇帝耳中了。我这周边,历来不清净。你却不同,东二所那边也都算是他玄烨的自己人了……”布木布泰点着头,低声说的真真切切! “苏麻明白!” “毕竟如今朝局,也不全是满蒙汉三家、或者说满汉两家把持,还有一处,也可运用。”皇太后老谋深算,志得意满的样子。 “还有一家?”苏麻心中早就猜出几分,却还是要一脸的不解,等着主人说出唯一的正确答案。 “对,还有一家,首推的,就是我的义父汤若望、玄烨的老玛法!” “太后是说那些西来之人?”苏麻喇“恍然大悟”! “不错!汤若望对我们有恩,却能谨小慎微,可为大用。你刚才说玄烨也是时常向他的汤老玛法讨教一二,我看这个道理他也是早就懂了的。”皇太后十分满意自己的分析,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苏麻喇现在做忠实听众是十分的尽职尽责。 “西来之人位置超脱,又多有奇才,这西学可是大有学问。汉学若要一家独大,我看不要我们满蒙出来反驳,到了时候,西人自然给他们猛力一击!” 闻听此言,苏麻喇心中却是一沉——小小的玄烨啊,这其中的利害你可曾想到? “如此一来,满人、汉人、西人,三家就是一个互为依附、相互掣肘的关系了,也不怕汉人或者西人一家坐大!他们汉人当皇帝的时候,从来对朝臣都是分而治之,党争历来就没有杜绝过,只是在愈演愈烈之时,皇帝的作用不就殊为重要了?如今福临扶持汉人,满洲老人心中不满,故而多有向我来讨要支持的,但我一个老太婆,岂能后宫干政?” “太后是大清砥柱……” “苏麻,我们女人,还是离着朝堂远一点的好!”苏麻喇刚要阿谀一句,布木布泰却及时制止了她。 “不过,若是玄烨他善于收拢满洲人的心思,再加上他现如今在汉臣中的地位,还有和汤若望的关系,也就是顺水推舟之事了。我看呐,他懂这个道理!” 皇太后吃定了自己的孙子一般,不再说什么了,而是再一次望着殿外的秋色,沉默不语了。 而苏麻喇,此时心中却充满了一个“母亲”,对自己儿子的担忧与祈祷:玄烨啊,今日这番唠嗑,我如何对你和盘托出呢?但愿你早已心知肚明了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二十一章——教父与义子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顺治十二年九月初十日,宣武门内,未英胡同,南堂。 大清太常寺卿、钦天监监正加通政使司通政使衔并赐二品顶带、号“通玄教师”的汤若望,此时却带着一脸昨夜的倦容,披着一身耶稣会会服,少有的变身为一名真正的、纯粹的司铎【教士】。 “万能的主啊,明天就是我主降世第1655年的10月10日了,也是奴仆礼拜天主之日【星期天、礼拜日】。但奴仆为了传颂福音于大清帝国,只能日夜殚精竭虑处理政务,也不敢因忙于教务而延宕政务。奴仆有罪啊!今天我在您的面前做一祷告,祈求您的原谅吧……阿门!” 汤若望手持十字架,虔诚的跪在圣像面前,念念有词。 自从1617年在罗马“晋铎[1]”之后,汤若望就成了一名虔诚的天主教神甫。也是在“为天主终生服务”的强烈愿望下,作为天主教耶稣会的一员,被罗马教廷派往万里之外的中国传教。但中国的实际情况,却让他之前的所有耶稣会教士、以及他自己倍感煎熬――若要原封不动传送教义,必然被中国的士大夫和民众所远离,若要顺应形势,却必须充分发挥自己的科学、艺术才能,在朝廷政务上有所作为。如此一来,鱼与熊掌两者不可兼得,总要有一方面会受到各种牵绊。 而“先行者”利玛窦的因势利导,为成立较晚的“新型修会”耶稣会[2]开创了一条“服务执政阶级、寻找政治庇护以求传播教义”的“康庄大道”。经过多年努力,现如今耶稣会在中国各省建有传教士住院已达到三十多所,来华教士已经有70多人,教徒人数多大近二十万[3]!而几乎同时、甚至更早可以追溯到元代就来到中国的方济各会[4]。现在却仅有教室住院五所,教堂六座。更晚的多明我会[5],这个数目也仅仅是区区的“二和一”!故而,耶稣会和“同宗”的方济各会、多明我会由于路线不同,终于渐行渐远、心生龃龉。 “同宗不同派”的天主教修会之间的争斗。在利玛窦入华不久就展开了。1601年利玛窦抵达北京后,一度自喻为“西僧”,但他旋即发现中国文化由儒家士大夫掌握。他相信要中国人接受天主教,必须从士大夫阶层着手,他于是改称为“西儒”,研习儒家文明。穿起士大夫服饰,向中国人介绍记忆术、地图、天文等西方技术,以此表明他们并非“西夷”。然而,中国的祖先崇拜近乎天主教徒有关拜偶像的描述,如何处理祖先崇拜成为天主教入华的关键。利玛窦决定指祖先崇拜只是尊敬祖先的世俗仪式:只要不掺入祈求、崇拜等迷信成分,本质上并没有违反天主教教义;他又主张以“天主”称呼天主教的“神”。并指“上帝”概念早已在存在中国上古文献。利玛窦的传教方式为耶稣会传教士奉行,称为“利玛窦规矩”。 1610年,利玛窦去世,死前指定意大利人“龙华民”接任教会中职务,龙华民成为引发天主教“华化”争论的第一人。他对利玛窦的思想和传教方法有不同看法,但在利玛窦死后才提出。当他接任中国耶稣会总会长后,主张废除“天”、“上帝”、“天主”、“灵魂”等词。一律采用译音,并认为:天是指苍苍之天,而“上帝”并不是代表造物主,主张把“主神”(Deus)译为“陡斯”。 耶稣会教士虽然对两派主张意见分歧,但为避免纷争闹大,耶稣会决定焚毁五十多篇反对利玛窦的作品,统一该会立场,这次纠纷亦只成为会内事务,但到了1628年,在华传教士亦曾在江苏嘉定举行会议。讨论敬祖及Deus的译名问题。与会者意见很不一致,但最终认为敬孔祭祖问题应沿用“利玛窦规矩”;对于译名,则主张采用龙华民一派的音译。 直至多明我会介入,天主教礼仪“华化”之争才正式升级。多明我会在华传教事业,起步较耶稣会略迟。当耶稣会教士在中国朝廷及士大夫阶层享有声望时。1631年1月,多明我会的“高奇”神甫才从菲律宾抵达中国福建北部的福安,正式开始对华传教,接任的“黎玉范”神甫向教廷报告,提出了著名的“十七问”,指责耶稣会宽容中国信徒祭祖、尊孔,终引起罗马教廷介入。 顺治二年(1645年)9月12日,罗马教廷经教皇英诺森十世批准,发布通谕禁止天主教徒参加祭祖祀孔。但到了1651年,耶稣会教士卫匡国在汤若望的支持下返回欧洲,到罗马向教皇申辩。而汤若望在自己多年从政经历中清楚意识到――“利玛窦规矩”是天主教在当下中国扎根生存的必由之路! 汤若望入华以来,几乎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处理大清政务上,自己虽然领着这片教区事务,却实在是难有过多精力顾及,就连每个礼拜日的弥撒,他也能简化就简化,一来是逃避可能的朝廷非议,二来也的确是精力有限。 尽管如此,如何传颂教义却是一位耶稣会司铎的终极关怀,在这一点上,汤若望从未有过一丝一刻的懈怠。例如今日,虽然不能大张旗鼓在“正日子”做弥撒,可依然在御前会议之后只睡了几个钟头,就爬起来穿戴整齐,提前做了一个只有自己和仆从参加的“礼拜日弥撒”。这是为何? 原来,前几日从罗马教廷传来最新消息,说老教皇英诺森十世于今年(1655年)1月5日去世、追随天主去了。新教皇是前教皇保罗五世的曾外孙法比奥.基吉,他于4月7日已经当选为继任教皇,号称“亚历山大七世”。对于此人,汤若望虽然未曾谋面,可陆陆续续从澳门传回来消息。却说新教皇十分开明,已经表露了诸多关于宗教信仰方式和天主教在各教区“本土化”的意思。最为关键的是,新教皇还明确表示,有在中国特设“宗座代牧区[6]”来管理中国教务的意思! 若此事可成,那汤若望就有可能改变长久以来“有名无实”的尴尬。成为“宗座代牧”,位同“领衔主教”,而不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司铎”,也可以多多少少摆脱澳门主教的遥控指挥,无论是服务清廷、开展教务,还是打压那些不服从自己的其他教士。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非但如此,或许这场旷日持久的关于天主教礼仪“华化”的争辩,该盼来“尘埃落定”的日子了吧! 正在虔诚祷告的汤若望,还是情不自禁、义愤填膺的走神了―― “哼!安文思[7]!等我做了‘宗座代牧’而‘晋牧’之后,看你还怎么和我唱反调!说我什么担任大清钦天监监正一职有违耶稣会‘神贫’的誓约?你们懂什么!不如此,福音何以东传……” 自顺治五、六年起。以这个安文思为首的部分教士就连续撰文,抨击汤若望担任“钦天监监正”一职有违耶稣会“神贫”的誓约,且称其所编制的历日中含有不合乎天主教教义的迷信内容。耶稣会为保护天主教在中国宫廷的地位,不得不万里迢迢将此事提交罗马的梵蒂冈教廷来解决。1644年4月3日,时任教皇的乌尔班八世作出口头裁决,也是其在位期间的最后几道裁决之一【同年7月29日,教皇乌尔班八世就“服侍天主”去了】:鉴于当时的情况。特准汤若望在发“三愿”和“第四愿”后,在京廷为宦。 所谓“三愿”或称“三绝誓愿”,即神贫愿(不具私产,又称绝财)、贞洁愿(不结婚,又称绝色)和听命愿(服从长上,又称绝意)。耶稣会传教士还必须发“第四愿”,即服从罗马教皇。 由此可见,汤老玛法有多不容易:要传送教义,也要勉力当差,还要同其他传教士来整合关系!虽然这许多年下来。自己和安文思等教士的关系逐渐稳固下来,但深层面的隔阂却一直悄悄躺在那里,谁也不愿意轻易触动,或者说没有一个好的机会,谁都不会拿出来说事儿! 现如今。如果新教皇同意设立中国的“宗座代牧区”,作为西来之人在大清权威最高的人,汤若望自然当仁不让!所以,今天的“提前礼拜”尽管没有通知其他教士和教民,却照样做的有板有眼、一丝不苟! “司铎大人,堂外有贵客……” 就在汤若望借着独自一人虔诚祷告的机会,来梳理一番脑海中的传教大业思路的时候,身后响起了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 “不是说过了吗?今日不是礼拜之日,老父我自己坐坛修为,谁也不见!” 自称“老父”的汤若望虽然秉持“不嗔不怒”的教义,没有责骂来人,语调之中却多有不悦。入华以来,汤若望明智的接过了利玛窦的衣钵,将天主教义中许多仪式的名称都换做了中国人耳熟能详的说法,例如把“祈祷”改作“坐坛”、“修为”,把“弥撒”改作“礼拜”,等等。 “义父,此人您不得不见啊,义子也只能打扰您向我主祈祷了。万能的主啊,请原谅彼得的冒犯吧!”自称“彼得”的人也跪在汤若望一旁,十分虔诚而专业的祷告起来。 一直等着身旁的所谓“义子”做完自己的祈祷,汤若望这才起身问道: “来人是谁?” “义父,来人是大清和硕襄亲王和他的福晋!”彼得也站起身来,恭敬回答。 “啊!你不早说,快快请进来!为父随后就在门口迎候!”一听来人是博穆博果尔夫妻二人,汤若望急忙将自己的“闭关修炼”一事仍在脑后! “是!” 看着彼得恭敬而利索地走出礼拜堂,汤若望这才回身冲着圣像画了一个十字架,幽幽说道:“主啊,您的福音是如此灵验,您看到彼得的变化了吗?” 原来,彼得只是一个教名。此人却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之人,本命潘尽孝,是一个满洲旗人和辽东汉妇所生的私生子。五年以前,他在街里街坊之间整日介惹是生非,可以说无恶不作。甚至有一段时间。这个私生子还多次上门来骚扰南堂的传教工作,甚至一度打伤了许多教民。汤若望一怒之下,将其告到了官府,彻查下来,一连串发现了此人的种种劣迹,甚至有命案在身。加上“汤玛法”的裙带背景,顺天府竟然判定此人斩立决! 这一下反而让汤若望大吃一惊。作为一名教士,他原本只是想将这个地痞流氓收拾收拾、给他点教训就好了,谁曾想却要因为自己的诉讼取了此人的性命!聪明的汤若望灵机一动,急忙上书福临,说此人本性不差。只是游手好闲而已。希望朝廷让他跟随自己做个仆人,也好点化与他,以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奇效,正好也看看天主福音的种种奇妙! 于是,顺理成章,潘尽孝死里逃生,还真的痛改前非。成了虔诚的教徒,并心照不宣、有实无名的做了汤若望的“义子”,每日侍奉天主、伺候义父,简直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就连皇帝福临数次来这南堂,都对天主的巨大功效赞不绝口,并且对潘尽孝此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也就是这“浓厚的兴趣”,汤若望总是认为终有一日,会给大清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1]天主教把从修士、修生、执事晋升到神父的这一个过程,叫做“晋铎”。神父,在天主教内。也叫做司铎,所以晋铎的意思是:晋升司铎品级。它相呼应的,还有一个词:“晋牧”。“晋牧”是指从神父晋升为主教的过程或仪式。在天主教中,主教是一个教区的牧者,他有牧杖和权戒。代表着他为天主牧放羊群的职责。所以,晋牧的意思是:晋升牧职(主教) [2]耶稣会是成立相对较晚的一个天主教修会。1534年由罗耀拉在巴黎大学创立,1540年经教皇保罗三世批准。该会不再奉行中世纪宗教生活的许多规矩,如必须苦修和斋戒、穿统一制服等,而主张军队式的机动灵活,并知所变通。其组织特色是中央集权,在发最后的誓愿之前需经过多年的考验,并对教皇绝对忠诚。耶稣会会士主要从事传教、教育,并组成传教团,积极宣传反宗教改革,1556年罗耀拉去世后,其势力已遍布全世界。其在事业上的成功和过于拥护教皇使他们在宗教和政治上的敌人更怀敌意。1773在法国、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压力下教皇克雷芒十四世不得不废除该会,但在1814年由教皇庇护七世恢复。此后耶稣会成为最大的男修会。 [3]笔者弘毅花了一个下午四个小时的时间也没有查阅到顺治十二年耶稣会、方济各会和多明我会在华教室住院和教堂的原始数据,只能依据康熙三年和康熙四十年的有关数据做一个尽量合乎逻辑的推断。康熙三年(1664年),耶稣会住院前后有38所,耶稣会士前后来华人数达82人,全国的教堂已经有156座,全国天主教徒达245000人之多【参阅孙尚扬钟明旦《1840年前的中国基督教》,学苑出版社,2004年第328页。】而到了康熙四十年,据徐宗泽著《中国天主教传教士概论》载,中国已有耶稣会教士住院70所,教堂214所。而方济各会和多明我会的相关数字分别是22和24,8和6。可见差距巨大,也足见在中国,与高层当政者搞好关系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诚如方济各会和多明我会那般一味只懂得走底层路线的做法,是难有大的成就的!看来自古使然!!【呜呜……】 [4]方济各会是天主教托钵修会之一,一译法兰西斯派,拉丁文名OrdoFratrumMinorum,是拉丁语小兄弟会的意思,因其会士着灰色会服,故又称灰衣修士。1209年意大利阿西西城富家子弟方济各(FrancisoJavier1182-1226)得教皇英诺森三世的批准成立该会,1223年教皇洪诺留三世批准其会规。方济各会提倡过清贫生活,衣麻跣足,托钵行乞,会士间互称‘小兄弟‘。他们效忠教皇,反对异端。清代中叶以后在中国辖有众多教区,主要传教于鲁、晋、两湖、陕、甘等地。传教的主要方向为非洲。在拉美教会和解放神学家中也不乏其会士。【“奥斯定会”与“加尔默罗会”、“方济各会”、“多明我会”合称天主教四大托钵修会,成立于13世纪,比“新型修会”耶稣会早了将近二百年!】 [5]多明我会(拉丁名OrdoDominicanorum,又译为道明会),亦称“布道兄弟会”。会士均披黑色斗篷,因此称为“黑衣修士”,以区别于方济各会的“灰衣修士”,加尔默罗会的“白衣修士”。天主教托钵修会的主要派别之一。1631年1月2日或3日,西班牙背景的道明会高奇神父(AngeCocchi)从西班牙殖民地菲律宾抵达中国福建北部的福安,正式开始对中国传教。 [6]宗座代牧区(简称代牧区)是天主教会的一种教务管辖机构,设立于尚不足以达到成立教区资格的传教地区。其本质上是临时的,虽然有可能持续一个世纪甚至更久。它的最主要目的是培养足够数量的天主教徒,以能成立一个正式的教区。 [7]安文思(GabrieldeMagalhāes,1609年-1677年5月6日),葡萄牙耶稣会传教士,原名加布里埃尔?德?麦哲伦,为费迪南德?麦哲伦后裔。安文思1640年前往中国传教,长期与利类思合作,初期在成都建立教堂,后为张献忠服务。张献忠败亡后被豪格虏往北京。豪格死后,利类思和安文思被释放,建立了北京东堂。1677年,安文斯病逝于北京,葬于滕公栅栏墓地。在华期间,安文思以善于制造机械而闻名,先后曾为张献忠和清朝政府制造过许多仪器,康熙帝称赞其“营造器具有孚上意,其后管理所造之物无不竭力。”安文思还曾在1668年以葡萄牙文写成《中国的十二特点》一文称颂中国,后以《中国新志》为名刊行于巴黎。(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二十二章——貌合而神离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不用做任何觐见大清和硕亲王的准备,“汤司铎”依旧是一身“黑罩白里”的耶稣会“非制式”服装,就那么悠然自得的站在圣像之下,等着。 不一会儿,在汤若望的“义子”潘尽孝的引领之下,大清和硕襄亲王一行两人、一男一女果然进到了礼拜堂之内。两拨人却都没有说话,连个招呼都没有,尽是寂静。 就在这片寂静中,博穆博果尔和来人按照全套教徒的礼仪,自顾自得行动起来,俨然已是入会颇久的“资深教徒”了:先是襄亲王除去了头顶的瓜皮帽,这叫做“除冠”,然后走到圣水盘前,以右手蘸圣水、划十字,并且念念有词道:“吾主,以此圣水涤灭我罪,并驱邪魔,拔除恶念,阿们。” 博穆博果尔口诵《点圣水经》之后,也不理身后的女子,接着面向圣所、圣像,身体立直,弯曲右膝至地,再站直,以表示敬礼圣体,此为行“屈膝礼”,亦称“请安”。然后这才转身冲着皇帝福临亲笔写就的匾额行礼,这就是“先神后君”之中国化礼节了。如此一番下来,二人终于恭谨的走到圣坛之前,在圣像下分别择了一个位置,轻轻跪下,做起“默祷”。 半晌之后,博穆博果尔这才当先起身,笑着对一旁的汤若望说道: “玛法,打扰您的弥撒了不是?”这一句“弥撒”而不是所谓“礼拜”,足见襄亲王的笃信天主。 与此同时,旁边一身满女服饰的女子也急忙起身,冲着汤若望施了一个半礼,口中也尊称“汤玛法”。 “呵呵。王爷和福晋贵客临门,老臣这点事不算什么。您不来,我每日不也还是要祈祷您和福晋身体康健、万事大吉的吗?” 汤若望一边说着,一边给女子、也就是襄亲王福晋董鄂氏回礼,却始终饶有兴致看着年轻夫妻二人的脸盘。有些情不自禁的畅想一番―― 董鄂氏自不必说,国色天香那是自然,要不然怎么能把我们的皇帝福临给迷得那么“五迷三道”的?但今日却依旧是愁眉不展、一脸哀云……难道是思念日久,还是心存愧疚?唉!无论为何,看来你虽然入了我圣教,却远未明白天主福音的真谛啊! 倒是年轻的襄亲王每次到来。汤若望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而且还要在心中暗自点评一番的…… “王爷、福晋,请这边坐。” 说话的,正是官方身份――南堂仆人、私下关系――司铎义子的潘尽孝。此时的他,正弯着身子,伸手指向了一旁的长椅。头脸却低得很! “尽孝啊,你和我还如此客气?谁不知道咱们两个长得和双胞胎一般样儿?你就干脆抬起头来,我不还和照了镜子一般?哈哈!”博穆博果尔笑着打趣道。 汤若望会心的笑了――即使不说,但凡同时见到襄亲王和潘尽孝这两个人的,都会第一时间以为:大清和硕襄亲王博穆博果尔和南堂义仆潘尽孝是双胞胎!两人不但容貌相似,甚至举手投足之间,也有几分相近!这也是后来汤若望才明白过来――皇帝福临对潘尽孝上了心。就是因为有此一环! 对于这位襄亲王,汤若望可更是上心的!因为,他可是大清皇室之内、迄今为止唯一一位正儿八经入了圣教的人!也许是幼年丧父、常年征战,年轻的博穆博果尔三年以前有次回京省亲,就慕其皇帝哥哥福临之名,主动找到门上来了。几番长谈之后,时为郡王的博穆博果尔就认同了圣教主旨,也顺理成章成了教徒……只可惜,他的福晋董鄂氏却似乎是被逼无奈才跟着夫君拜了圣教。 “玛法,明天才是主日弥撒【“主日”每七天过一次。也就演变成后世俗称的“星期日”了】,可我却要奉旨出京、再赴阵前,故而提前就来了。”襄亲王解释道。 “哦。老臣定会在天主面前多多祈祷,祝您早日立得奇功,也好回京与福晋团聚。”汤若望有意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董鄂氏。 “多谢玛法!不过博穆博果尔却日夜祈祷当今皇上龙体康健、一展抱负!”襄亲王抱拳施礼。却也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福晋! “臣妾……臣妾也祈祷天主保佑王爷,也保佑……保佑我大清……”终于,一旁的董鄂氏似乎意识到此时的尴尬,吞吞吐吐接了一句。 唉,你们兄弟之间,何时才能得个安宁呢?汤若望暗自惆怅起来…… 不过眼瞅着气氛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有些尴尬起来,深知其详的司铎大人汤若望急忙找了一个话题,说道: “王爷,福晋说的不错。福音东传以来,千辛万苦自不必说,如今我这南堂能有如此规模,全凭皇家恩典啊!” “呵呵,我每次过来,总会在门外抬头仰视一番呢,玛法的南坛的确恢宏庄重,足足有六丈余吧!” 年轻的王爷心领神会,跟着往下说,而且话题就是顺治七年、福临亲政之后落成的、这座被后人称之为“巴洛克式”的大教堂。 “王爷英明,的确六丈,也就是二十公尺。不过却不敢说什么恢宏庄重,这京师之内,大内皇城才是恢宏。”汤若望附和道。 “嗯!有皇上恩典,玛法必然能够广为传播福音的。”不知从何时起,原本张口闭口不离“皇兄”二字的博穆博果尔,如今却总是和普通官员一样,言必称“皇上”,而且是高拱双手。 一旁的董鄂氏忍不住扭动了一下身子,很不自在。 “过几日玛法也别忘了在给泰西教主的信函中,将您建成南堂、广收教众这几处大大的功绩写进去呢!”王爷善意“提点”道。 此堂也的确值得赞叹:其圣堂长八丈,宽四丈四尺,奉无染原罪圣母为主保。同时还在西侧建了神父住宅、天文台、藏书楼和仪器馆,四米高的铁十字架矗立在教堂的顶端。教堂竣工后。福临御笔亲书“钦崇天道”匾额,高挂在圣堂主殿之内。 “王爷说笑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不过泰西那边倒是传回话来,或许这一两年之内。我大清就会有自己的主教了。”汤若望终于一个没忍住,和自己的教徒、大清的亲王说出了心底那份大大的期许。 “是吗?太好了!到时若我还能尽力,必定为玛法上疏朝廷,保玛法这大清首任教主之位!”博穆博果尔也是高兴,信誓旦旦道。 汤若望闻听此言,只能是抱拳拱手。“多谢、多谢”一番客气,却不便详细阐明:主教的任免权不在你们大清皇帝,而是在梵蒂冈的教宗手中。非但如此,现今的汤若望虽然贵为大清正二品大员,可若是从教职上定位,他还必须屈从于澳门主教! 原来。“圣主临世”的第15世纪,西班牙、葡萄牙两国的航海家,发现了东来的航海路线之后,传教活动迅速炽热起来。到了15世纪末期,教宗亚历山大六世以“保教权”的形式划定了西葡两国的传教和势力范围。 葡萄牙国王的“保教权”是在1493年从教宗亚力山大六世手里获得的。当时,葡萄牙、西班牙向海外探险,开辟了通往美洲、亚洲和亚洲的航线。很多传教士通过这些航线到当地传教。从里斯本到好望角。再到印度洋的航线,是葡萄牙人达?伽马在1498年“发现”的。因此,教宗亚历山大的继任者列奥十世在1514年将亚洲的“保教权”也授予了葡萄牙。 1533年,葡萄牙在葡属印度果阿设立了“主教区”,其管辖地区由南非的好望角一直伸展至日本。1576年,教宗额我略十三世正式成立澳门“教区”,管辖日本、中国、安南和南洋(除西班牙管辖的吕宋外)等处教务。自此,在中国全境之内,葡萄牙驻澳门总督负责监督中国的传教事务,建立在中国内地的天主教会也一直隶属于澳门主教。而澳门主教又归印度果阿总主教管辖和领导。 随着葡萄牙航海探险而在海外复兴,“保教权”可以说是欧洲国家瓜分世界的代名词,且很长时间里就是葡萄牙和西班牙平分秋色的标志。或者说,海外的“保教权”之确立,首先应归结为欧洲国家基于宗教精神的“统一体”认识:当欧洲扩张时。各国彼此心照不宣地采用一种便利的原则,即基督教国家有权把野蛮人和异教徒的土地占为己有,却无需顾及有关的土著民族的反应和态度。如此一来,“保教权”必然发展成为对传教区的一种“支配权”! 只可惜大清顺治十二年的人们,无论汤若望,亦或福临,都不可能知道短短一百年之后的18世纪,随着葡牙帝国海上霸权的衰落,中国天主教的保教权逐渐转至法帝国。特别是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在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中,法国公然将“传教自由”、“设立教堂自由”等写入了一系列“条约”之中,意即对在华天主教享有“保教权”!如果说,早期葡萄牙对华天主教的“保教权”含有“殖民主义”色彩的话,那么,清末法国对华的“保教权”则已经包含“侵略主义”色彩! “司铎大人,宫内传出话来,请你进宫……” 正在尴尬之时,终于有人出来打圆场了!原来,不知何时,貌似博穆博果尔的潘尽孝却又从门外走了进来,轻声禀报汤若望。 “哦,既如此,小王就不打扰玛法办差了!”襄亲王识趣的起身告辞。 但一旁的董鄂氏,闻听久违的“宫内”二字,却分明不自觉地再一次了颤抖了一下身子,终归也没逃过汤若望和自己丈夫的眼光…… 汤若望将年轻的夫妇二人送至圣坛门口,就不便出门了。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落,老司铎突然在脑海中闪现了四个大字:“貌合神离”! 唉,不知道如此“神离”日久,终归有一日还能不能继续“貌合”呢?汤若望无限惆怅的想着,更多的是对自己第一位有权有势有地位的教徒未来的担忧,或者说是对自己传教大业的担忧更为贴切…… 《打油诗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已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唯大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二十三章——幕府有运筹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琉璃厂大街,兵科右给事中季开生府邸。 “谈老先生,此事如何又与家父牵扯上了瓜葛?”季开生终于老老实实坐在了谈迁的对面,一脸严肃的耐心询问。 刚才说起昨夜御前会议种种情况,生性耿直的季开生,因为小贝勒爷玄烨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外加知遇之恩,简直是急的坐卧不安、火急火燎。他清楚,如此漏液会议,一定是有大事发生,而这件大事的起因,却是自己和张岁寒等人参与“卧底”朝鲜行商私贩御马一事而起的。既然如此,他季开生就不能木知觉也,甚至做好了投桃报李、挺身而出的准备,只要能够保全小贝勒爷就行! 但就在刚才,俨然已经成为自己的主心骨、或者说是小爷“幕府师爷”的老狐狸谈迁,却再三劝解自己不必着急,甚至不惜抬出了自己远在江南老家的父亲!这一下子,季开生更是有些“丈二和尚”了,只能强压着焦虑,来问个仔细。 其实,不仅季开生少年成名、文才卓越,素有“江南才子”之称,就连他的一大家子也是大有来头。 季氏家族祖籍在江南省泰兴县季家市(今靖江市季市镇),本就是季家市的望族。季开生的祖父名为季三卿,字鸣寰,是明崇祯朝廪贡[1],生有四子。长子谨庸,乃明万历朝副贡。次子寓庸,即谈迁所说的季开生之父,字因是,明天启元年中举,次年中进士,历官浙江余姚、临海及河南祥符(今开封市)县令。有政声。后任吏部主事,因和权奸魏忠贤的党羽不合,辞官归里。 这位季寓庸辞官回乡后,即经营盐业,成为巨富。当时言富者。有“北亢南季”之说,即山西米商亢氏、扬州盐商季氏,他们俱以富闻于天下。由于资财富裕,季寓庸治园于扬州城东隅,号“嘉树园”。季寓庸居于园中,读书于春柳草堂。以诗文书画自娱,并耗巨资购买收藏书画古籍。【题外插一句:季寓庸是中国收藏室上的一位有名有姓的名人,他的收藏之中,甚至就包括后来因总理家宝先生而大大出名的《富春山居图》的后段《无用师卷》。只不过据考据,顺治十二年(1655年)之际,《无用师卷》还没被季寓庸入手。那要等到第二年了,也就是顺治十三年(1656年)的春夏之交,不过也是不远的事儿了!】 有了一位酷爱读书写诗、收藏字画的富商老爹,还有官宦背景,身为“富二代”和隐性“官二代”的“长公子”季开生能成为所谓“江南才子”,也就不足为奇了。奇的应该是,他能在这种条件下养成刚直不阿、敢于直言的官品性格。实在难能可贵。不过这应该还要部分归功于他爹季寓庸。据地方史料记载,即使是在三年之后的顺治十五年,人家恰好70岁【虚岁】高龄之时,这位季寓庸老先生仍然出钱出人,协助泰兴知县陈棐抵御海寇及处理其他乱事,可谓“爱清国忠清君”的富商典范! 非但如此,季寓庸七个儿子,后来各个出落得很有出息。时年二十八岁的长子季开生就不必多说了,因为玄烨的横空出世,原本在正史里只有短短三十二年生命旅程的这位“大清第一直臣”。一定会大放异彩。 季寓庸的次子季振宜,时年不过二十六岁,却比其大哥还仕途颇顺,早在顺治四年就成了进士!他初任浙江兰溪县令,有政绩。升为刑部主事,后任户部员外郎,现在已经是从五品的户部郎中了,比他大哥还高四级! 其余几个,如果“度娘”一下,每个人都会有“政坛”和“文坛”的诸多“下落”:季开生之三弟贞,字天秀,顺治举人,任工部都水司主事;四弟舜有,字天选,顺治三年副贡,时任南宁府同知;五弟静,字仁山,例贡,任兵部督捕司主司;六弟八士,字南宫,廪贡,知县;七弟芝生,字善伯,应例,任北流知县。只不过有的现在还在年幼,没有登上历史舞台罢了。 如此说来,江南季氏,可谓“一门簪缨,光耀乡里”,后世就有如此评书:“以季开生、季振宜等人为核心人物的延令【即泰兴,古称“延令”】季氏家族,其作为清代江南一大望族,不但在文学、学术、艺术诸领域作出较大贡献,而且爵位蝉联,历经数代,百余年风流不衰,在社会上颇有声望,是清代延令影响最大、最具代表性的文化世家”!无怪乎“老狐狸”谈迁盯上了如此“有钱有权、有才有位”的“高大上”一家子! 此时客居季开生府中的谈迁,却笑眯眯望着面前的主人,故作神秘的说: “天中啊,愚兄久居江南,令尊高义,众所周知。如今愚兄我若是说得不对之处,还望兄台海涵啊!”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谈老先生怎么还客套起来了?莫说家父,就是我季氏满门若能为小爷尽心尽力,哪怕耗尽家财,乃至出生入死,我季开生也绝无二话!还请先生教我!” 也是文化人出身的季开生,此时却没有闲情逸致和谈迁去掰扯什么“愚兄贤弟”那些读书人的沉珂流弊。或许是和毫无架子的小玄烨相处日久,再加上也曾经自降身价、冒充师爷去和朝鲜马贩子打交道,季开生现在也潜移默化变得“务实”了许多。 “好好好,天中莫急,听我慢慢说来。说不定我们还没说完,宫中就会有人出来传话了呢……”谈迁笑着摇头,却对此刻没有读书人固有斯文沉稳之态的季开生毫不在意。 “愿闻其详!” “令尊曾任大明吏部主事之要职,殚精竭虑、尽忠国事,却不幸深陷奸贼魏阉【魏忠贤】一党迫害,愚兄我修《国榷》,每每论及到此。都是扼腕叹息……”谈迁不紧不慢,先从自己擅长的历史专业入手。 “先生,天中替家父感念先生大义!”说起这段历史,那可是当事人的亲历家事,季开生不得不按照读书人的惯例。起身施礼,替他老子感谢人家谈迁。 “天中客套了!此事国人皆不能忘!更不能忘的是,令尊归乡之后,仍能振作如常,投身商贾,成为江南首富。古人常云‘富者不仁’。但令尊却秉持读书人的本性,心怀家国天下、心系黎民百姓,非但细心培养造就了天中兄弟如此多才之国家栋梁,而且就连你的家姊季娴都颇有闲情幽怀,著作颇丰,又极尽孝道。人称江南贤女!令尊多年来更不忘资助江南父老、大行孔门圣学,江南读书之风得以日盛,谈迁甚为敬佩啊!” 季开生只有耐着性子继续点头哈腰,替千里之外的老父亲和散落各地的兄弟甚至姊妹感谢谈迁,心中却早就焦躁不安了。而谈钱如此一番颠三倒四下来,也发觉季开生的不耐,终于话锋一转。说道: “但今日形势,愚兄以为,令尊之家业,可在天中兄手中得以发扬光大了!” “啊……这……”这个转圜的确太过突然,让季开生毫无准备! “天中也须得当仁不让!”谈迁再填一把柴火,把个季开生弄得更是不明所以,大失所望、大出意料的说道: “先生,你是说让我返乡行商吗?” “哈哈,自然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谈迁准备据实以告了。 “如何差不多?” “令尊家资丰厚,天中兄你虽然并不看重。可如今却可以用以给朝廷添砖加瓦,况且还是一本万利的好事!”谈迁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但在季开生眼中,的确未曾想见到老学究、前明遗民谈迁先生,一旦说起“利”字来,竟也是一幅呲牙咧嘴的形状! “这……我为朝廷命官。岂能去行商贩货?”季开生有些无奈,更有些不屑。 “非也!天中别忘了区区朝鲜私贩马匹一事,何以会议了整整一个晚上?” “呃……开生请教先生!” “依我判断,清廷后面必定会放开与朝鲜的贸易。” “为何做此判断?” “因为,小贝勒爷心中有大义!”谈迁双目放出一股难以揣测的深邃之光,看得季开生更是不明所以了。 “哦……” “如若我说的不错,天中兄得见贝勒爷之后,可以如此这般……” 不用培训,季开生都知道此时要俯首帖耳凑到谈迁嘴边,两人做一番密议…… 良久,季开生却终于大摇其头,说道: “先生,我这突兀一提,岂能事事如愿?” “突兀?只提此事,自然突兀。不过,令尊大人的旗号可是大大有用呢!”谈迁早就料到季开生会有如此反应,更加笃信地说道。 “先生,家父的旗号?” “嗯。刚才我们就说起过的,令尊大人可是大明天启二年(1622年)的进士,与大明殉国的刑部右侍郎孟兆祥同年。” “正是。” “今日嘛,就可如此这般……” 又是一番交头接耳,良久,就在两人的脑袋同时后撤的时候,谈迁早就爽朗的大笑起来,而季开生,却是大摇其头,又笑着嗔怪道: “谈老先生,您还真是做幕府的大才呀!” “哈哈,天中兄不要见笑才是,委屈令尊大人了啊!” “何来委屈?家父直到此事,定当欣然而计从的!况且,这也是为了寰护贝勒爷,开生自然当仁不让!就如此办好了!哈哈!”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府中管事季福的声音: “老爷,御前侍卫玛拉大人,还有火器营笔帖式张岁寒张大人,一同登门拜见!” 谈迁早就如愿以偿,轻轻点着头望着季开生了。 “先生真乃孔明再世!开生钦佩不已啊!” “哈哈,天中兄快去吧,就按照适才我们所论,好好与小贝勒爷说项一番。” “好!先生稍待,晚些时候,开生再来通禀。” “好!” 两人不再多言,季开生整了整衣衫,信心满怀出门而去…… 《打油诗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已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唯大清 [1]廪贡?[lǐngòng],指府、州、县的廪生被选拔为贡生。亦用以称以廪生的资格而被选拔为贡生者。下文的“副贡”,是科举制度中贡入国子监的生员之一种。清制,在乡试录取名额外列入备取,可入国子监读书,称为“副榜贡生”,故简称副贡。所谓“例贡”,也是清代科举制度中贡入国子监的生员之一种。因为不由考选而由生员援例捐纳,故称例贡,不算正途。 在科举制度下,若要取得全省乡试的资格,首先要参加府县之试,称为县试。参试者称‘儒童‘或‘童生‘,合格录取者称为‘生员‘,‘庠生‘(即俗称秀才)。在生员中再选拔一批人,升读国子监的称监生,其他的称贡生。贡生又分为拔贡,恩贡,副贡,岁贡,优贡,这“五贡”为正途资格出身。另有一种通过纳捐取得的贡生称“例贡”,如:增贡,附贡和廪贡。(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二十四章——提前透个信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果然,本不够格的季开生和张岁寒,十分顺利得在玛拉的引领下自玄武门进了紫禁城,很快就来到了东二所之内。两人其实都是七品小官,本是无法进入皇家大内的。但季开生乃是“科臣”,可直接面圣弹劾百官,也就是有“封驳之权”,再加上现如今奉了圣旨编修所谓《国学与西学》一书,还是可以勉勉强强应招而入后~宫禁地的。 唯有张岁寒,却是小小笔帖式,本应“不得其门”。但经过门禁之时,玛拉只是说了一句“此人乃是奉旨暗查朝鲜事宜的张岁寒”,守门兵丁立即就笑着予以放心,倒弄得张岁寒好一个纳闷。好在进了大内之后,金碧辉煌的皇家院落早就让整个亦官亦商的张大人、张店长看的目不暇接,根本顾不得什么疑惑了。 “天中兄、松竹兄,昨夜我御前会议,自顾不暇,竟然忘了你们还在宫外等候消息,实在是抱歉之至啊!恕罪恕罪!” 一见到这二位,弘毅就首先告罪,极尽结交之意。 “贝勒爷,我等下臣,岂敢当得一个恕罪之名?小爷辛苦才是。”不等季开生说话,张岁寒却利利索索开了腔。好在现如今大家都是熟人了,都知道张岁寒的忠心、果敢、油滑与干练,自然不会介意。 “二位先请坐。小梁子,上茶!”弘毅正在犹豫等不等迟迟不来的汤若望一起,故而先稳住二人。 看着梁功又招呼三喜等人端茶送水,弘毅转而问一旁侍立的玛拉道:“玛拉,你可是最后去的南堂?” “回小爷的话,奴才是先请的松竹兄。又一起去请季大人,最后去的南堂。奴才以为,汤大人可以自西华门入宫,总比我等自玄武门进来方便些……不料此时他还未到……” 玛拉说出了自己在落实首长指示之时,小小的运筹技能。不过到底还是有点担忧,不知道小爷的意思。 “嗯,汤老玛法毕竟年纪大了,行动总是要慢些的。不打紧,我不急。你这排布还是很有道理的,总不能带着二品大员去请我们的张大人、季大人不是?呵呵。” 弘毅及时表扬了玛拉的工作方法。很是满意,而且第一次尊称自己的属下张岁寒居然为“张大人”了! “卑职岂敢受‘大人’一称?总统大人、贝勒爷,小的哪里做的不妥,还请您示下!”这句玩笑话非但没起到弘毅原本想达到的效果,反而把正端着茶杯的张岁寒吓得赶紧起身打千儿! “哎呀,松竹兄。你我相识也有一段时间了,又有奉旨办差的情谊,怎么还是如此见外呢?起来起来吧……”说实话,弘毅此时还真是很满意自己这个笔帖式的毕恭毕敬! 重新落座之后,张岁寒明显有些不太自然,惴惴不安的样子也影响到了一旁的季开生,两人都默不作声。中规中矩等着小爷发话了。 好吧,既然气氛有了,弘毅小爷就该说正题了。 “两位,昨夜御前会议,皇上有明旨,不可擅自透露,玄烨也就不变细说了。不过,两位在奉旨彻查朝鲜行商私贩御马一事上的功劳,皇上可是听了个清清楚楚。我看啊,两位都是有功之臣。来日朝廷定当封赏。” 弘毅先给两人吃个定心丸,也算是对他们昨夜一晚上的焦虑负责,说不准今天进宫之前也会牵肠挂肚吧! “多谢贝勒爷抬爱!我等岂有什么功劳,还不都是贝勒爷运筹得巧妙?”季开生不太愿意阿谀奉承,但这一句却也不为过。 “季大人所言不差。岁寒能够打入朝鲜人之内探听消息,全凭贝勒爷指点教授呢!”张岁寒也是跟着附和。 “二位过谦了。此事自有皇上和朝臣公议,届时我自然会据实而奏,为两位邀功请赏。今日请二位过来,却是另有其事。”弘毅及时转换了话题。 “请贝勒爷吩咐!”张岁寒机灵,当先表态。 “呵呵,岁寒兄,这次估计还真不是我能吩咐的了。”弘毅继续调调张岁寒的胃口,直到如愿看到他又紧张起来,这才接着说道: “御前会议之时,我曾建议皇上,既然堵不住、不好堵,不如放开与朝鲜通商之事,而不仅仅是进表朝贡那一点点回赐。若他日朝廷准行此事,你说我做的对否?” “啊!贝勒爷圣……圣君之嗣,高论大义啊!”张岁寒激动地差点喊出来“圣明”一词,话到嘴边才想起这事何处所在,赶紧改口。 “哦?高论大义?高在何处?义在何处?”弘毅饶有兴趣,等着听听张岁寒这个自己寄予厚望的官商,骨子里能都和自己合拍。 “贝勒爷,只要放开与朝鲜贸易,中国之物在他那里自然不愁销路,也是朝鲜人巴不得的好处。天朝商人自然趋之若鹜,往来行商不绝于路,如此一来,朝廷岁入自然大涨!您有此议,岂非高论?增加朝廷税赋而不转嫁黎民苍生,却只是从哪些朝鲜棒子身上获利,此乃大义啊!” 张岁寒一边说,一边观察弘毅的表情,见到小爷频频点头,这才得到鼓励,继续说道: “何况但凡朝鲜闭关锁国,其朝局政坛风向不明,只能靠几位使臣入朝打探,却失之时日不足、接触不便等等限制。若有商队往来,暗查细作就易如反掌,自然也能掌控其国内风云变换了。” “好!说得好!”弘毅果断击节叫好,却再也无话,笑着看着张岁寒不语。 “哈哈,松竹兄眼光独到,开生佩服不已啊。”一旁的季开生也是笑着赞叹。他是江南大盐商之子,自由也是接触过行商之事的,自然对其中利害心知肚明,故而长久以来对这位亦官亦商的张店长,并没有像普通儒生对商贾之人敬而远之。而是多有交纳。特别是在彻查朝鲜一事上,两人倒是能密切配合、相得益彰。 “天中兄过奖了。”张岁寒也对知己表示感谢。 “不过,依开生看来,松竹兄还有一处似乎不便明说啊?”季开生却没有投桃报李,反而在小玄烨面前准备给这位仁兄来了深入分析! “啊?这个……” “呵呵。天中兄所言不差!松竹兄,我这开朝鲜行商一事,你自己也还要好好运筹利用一番才好呢!别忘了,我还有一些银两是放在你那里入了股的,虽说不求丰厚回报,可任凭谁也不会和银子过不去不是?你若做大了……”弘毅这时及时出马。并且十分欣赏的冲着季开生眨了眨眼睛! “贝勒爷真是天降祥瑞之人,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呵呵……天中兄也不愧是江南延令季家的长公子,这些谋利之事,你不屑于做,却看得清楚明白啊!”无奈之下。张岁寒只能在两个明白人面前和盘突出了。 “哈哈哈……”三人笑做一片…… “不过,说实话,我倒是跟看中松竹适才所言所谓‘细作’一条!”弘毅带头换了脸色,有些严肃的说。 “贝勒爷,属下也只是那么一说,不当之处万勿见怪!”张岁寒有些意外,小玄烨刚才还在说一本万利的事情呢。怎么忽然就关注起行商细作一事来了? “不,你说的很对!很透彻!说明你的确堪用!更说明我皇阿玛知人善任啊!”弘毅准备说到点子上去了。 闻听“皇阿玛”三个字,张岁寒和季开生二人都是忍不住身子一怔,急忙起身。 “呵呵,你们坐下来吧,这里都是自己人!”弘毅急忙招呼,免得被繁琐礼节干扰了自己的说辞。 “这里有件事,我作为事主儿,倒是可以提前和你们透露一二,顺便征求一下松竹兄的意见……” 弘毅稍微压低了音调。详细将昨夜御前会议上福临定了要在朝鲜釜山设一名水师提调官的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而且重点解释了这名区区“提调官”的本职工作是什么。 “……”两位听众都是目瞪口呆、呆若木鸡、激动不已、已经无语…… “怎么,松竹兄觉得此职太小?不过,你立下大功一件。我也以为此提调官太过委屈于你了……”弘毅正话反说。 “啊!不不!岁寒拜谢总统大人提携之恩!”张岁寒明白过来,一下子跪在小家伙的脚下就叩头。 “快起来啊,这可是皇上恩典,和我关系不大……” “多谢皇上恩典!”张岁寒急忙面南再叩首! “好,既然你愿意,这就好办,松竹兄就等着走马上任好了!只不过,这松竹斋的生意……”弘毅准备了解一下张岁寒的下步打算。 “区区小店,本不足挂齿。不过……贝勒爷也倾注关爱在内,还有……还有股份,卑职以为,可否让店内伙计叫做张德子的代理,他给我做学徒也是多年,为人还算本分,也有些机灵劲……”张岁寒试探着问。 “哦?那位伙计啊,呵呵,不错,是个机灵人……”弘毅回想起当日在松竹斋结识闵叙和杨雍建两位贡士之时,那个店小二的种种表现,也认为是个人选。 “贝勒爷,松竹兄,开生不才,你们还请放心,松竹斋的经营,定然不能荒废了贝勒爷的一番教导苦心,那个店小二张德子也的确堪用。况且,家父或许也能调配几个得力的人过来帮衬一二的!”季开生终于等到机会,而且是天赐良机,急忙按照谈迁事前交代的大体策略,开始步步推进了! “哦?天中兄,令尊是……”尽管看到张岁寒闻听此言的那股子激动劲,可弘毅却是轮到自己不明所以了,只能有此一问。 “呵呵,大人,您或许还不知道延令季家的风光呢……”不等季开生自报家门,一旁的张岁寒就抢过来,将季开生支付季寓庸的过往经历和今日辉煌说了个大差不差! “好!”弘毅闻听此言,更是喜出望外,对于他来说,这不啻为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呢,于是满口赞同! 又是一番细细商议之后,却还未等到汤若望。 “既然如此,松竹兄,你就先回去按照我们说的细细谋划一番,如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去找天中兄转告于我,或者直接去皇仆局找我就好。” 弘毅终于总结一句,潜台词就是暂时散会吧! “嗻!属下告退!”张岁寒也的确需要回去好好消化一番,毕竟,幸福来得太突然,重任落得也不轻! “嗯,玛拉,你送一送张大人!”弘毅只提及张岁寒,却没说季开生是去是留,反而种种季开生下怀! “嗻!”门口玛拉高声应承。 “天中兄,你暂且留一留。”弘毅单独吩咐道。 “嗻!”季开生急忙答应。 就等你这句话了,我的小爷! 《打油诗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已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唯大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二十五章——好汉三个帮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让自己的火器营七品笔帖式张岁寒先走了。 对这位仁兄,小玄烨其实是很看重的,否则也不会在御前会议时就“提名”他去做首任驻在朝鲜的“水师提调官”。但说到底,现在还只是看好他的能力,却对他的为人并不是那么知根知底。所谓“用其所长”,又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不通过各种历练是无法对一个人做出综合全面的评价的。 弘毅在这个思路下提前透露了朝廷将要对张岁寒的任命,其实就是想投石问路,看看当“张店长”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作何反应,借以印证自己现在尚处模糊的初步判断。 “季大人,昨夜辛苦你们了。” 弘毅坐在那里,拱起自己一双稚嫩的小手。说是“你们”,屋内只有季开生和他自己。 “贝勒爷,您一切安好比什么都强!下官无用,只能给您做个助力而已。” 再一次被称作“大人”,已经开始默默习惯“天中兄”这个亲切称呼的季开生有一些不太适应。 “你们为我做的可不少了,昨晚至少是一夜无眠吧?”弘毅放下手,示意已经站起身的季开生重新落座。 “我们……下官还好,难为谈老先生诺大年纪还跟着夜不能寐。”季开生反应过来,小爷两次用到“你们”这个词,分明是说自己和谈迁。 “哦?谈老先生也跟着担惊受怕了?” 弘毅作势关心,其实暗自高兴:终于将要听到自己这位“幕府”的高论了,刚才又不便越过别人直接发问,只好留下季开生慢慢做个探访。 “是啊,下官等以为。朝局纷繁,颇具心机、善于揣测的臣工大有人在。若我等不能为小爷提前思虑,只怕他日落得被动,事事受制于他人……” 季开生试探着说出大实话,只是没有指名道姓罢了。一边说。季开生一边偷眼打量小玄烨的反应,见到小爷微微颔首,这才继续说道: “况且,贝勒爷您天降祥瑞,明眼人都知道您将来的施展不可限量。谈迁就说,此情此景。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乐见其成,有人暗中牵绊,皆是自然。” “嗯,谈老先生辛苦了。”弘毅听到此处,就不好表态了。连刚才的点头也省了,只是模糊问道。 “谈老先生果然高义!自从上次献上画作之后,就的的确确在下官的府上时时刻刻为小爷着想、谋划。不过他虽然也一夜无眠,却比开生想得透彻深远,也劝慰我不必担忧小爷,说您吉人自有天相,而且以您的韬略智谋。只能是波澜不惊、水到渠成。” 季开生心知肚明,有些话点到即可,不能追根刨底,于是就将谈迁这一晚上、外加一早晨的分析,向小爷做个据实禀报。 “是吗?哈哈,他倒是把我看透了一般。”弘毅很欣慰的说道,却发觉季开生有些尴尬,在那儿琢磨起自己的“用意“来。 其实这句话字面意思也就是弘毅的心里想法,还真么有什么值得挖掘的潜台词。不过久在官场,季开生“一举反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不过不要庸人自扰就好。于是“小爷”赶紧补充说明: “谈老先生高才,又专研史学,所谓‘以史为鉴’,很多事,他都是一目了然的。再说我也不是天降奇才。自己这点心思,你们懂我就好。” “下官们岂敢揣测小爷的深谋?只是愿为小爷披荆斩棘、做个马前卒而已。”季开生见小玄烨不以为意,心中也是宽慰,嘴上却还要客套。 “马前卒?玄烨岂敢啊!你们可都是朝廷肱骨、天下栋梁!天中兄,以后我们就以兄弟相称可好?” 弘毅对被自己解救而免于徙流的这位大清第一直臣,有一种天然的敬佩和器重,再加之这段时间的接触,更是欣赏他的才学与耿直兼备,而且两者并行不悖,所以准备锦上添花,今后交流起来也会免去那些官场的客套虚伪。 “啊?贝勒爷,下官怎么敢高攀?”季开生再怎么耿直,也不敢和皇子称兄道弟呀! “高攀?是我高攀呀!你莫非嫌弃我还是乳儿?”弘毅眨着眼睛,调皮的问道。 “不不不,下官不是这个意思。您是……”季开生有些慌乱,不知道怎么说才恰如其分。 “我是皇子,是不是?天中兄,皇家所谓‘替天吊民’,这个观念几千年来早已深入人心,我等也不能弃之不顾。所以,你说的不假、不错。” 弘毅已经学乖了,先安慰季开生。果然,季大人如释重负,以为这称兄道弟一事就此罢了,自己只因感念皇子的知遇之恩而频频施礼。 “不过,天中兄,皇子也是人啊,终归不是神!既然是人,就会有疏漏和不足,如若一直被奉若神明似地,身边没有如你一般的直臣、诤友,终有一日,也难免作茧自缚、自毁前路。况且,俗语有云:‘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从这点上说,直臣还会在朝局政务之上有些牵绊,有些话出口之前也的确需要三思。但,作为诤友,这点限制也就没有了,兄弟之间,自然可以无话不说,你说是不是?” 弘毅脱口而出那首“脍炙人口”的《世界需要热心肠》的一句歌词,寄希望于这通俗易懂的语言能和善于直言的季开生发生强烈的共鸣! 季开生却从未听过这句小爷口中的所谓“俗语”,好在意思的确是分外明了,而且真切体味到了玄烨那“"ci luo"裸”的结纳之意。 “下官……哦,谈迁与下官,皆愿鞍前马后,助贝勒爷一臂之力!”季开生郑重其事的回答道,却巧妙规避了称兄道弟的小细节。 “好!就连汉高祖也说:‘夫运筹帷帐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说得实在是好啊!天中兄,我们可以共同努力,为这天下苍生的福祉做一番事情!” 弘毅认为,此时最好的、现成的、上点档次的话,就只有刘邦这一句了。 “开生等不敢自比汉初三杰。却要襄助小爷,做一番经天纬地的大事业!”季开生终于情绪激昂起来,信誓旦旦作了表态。 为何会如此表态?就是因为弘毅引用的这句刘邦的话。表面意思的理解,任凭谁都不会误读,就是所谓知人善用、用人所长,包括对自己的善用,一如刘邦知道自己的“将将之才”。但真正让季开生激动起来的。却是背后的深意―― 一者,刘邦何许人?汉高祖也!大汉六百年基业的奠基人!弘毅引用此人之语,或许就是对自己将来地位的一种暗指? 一者,刘邦拿自己和项羽对比,成败的关键被定性到会不会用人的问题上。如此一来,玄烨拿自己和刘邦比较,是不是暗示前面季开生口中所说的那些个“暗中牵绊”的人,只要有了季开生、谈迁等人的鼎力相助,其实不在话下? 听到这里,季开生终于明白:刚才小爷没有表示态度。其实是在这里等着自己的,而且一句话顶一万句――不但小爷胸怀大志,而且他们这些人还会是事关成败的关键性人物!如此一来,他如何能不激动? 看出自己的“弯弯绕”话语被聪明的季开生明了,自然也就会在合适的时机传送给借住季府的谈迁知道。弘毅很是欣慰,想借用另外一个无所谓的话题暂时平复一下此时已经暗藏澎湃的氛围: “汤老玛法怎么还没来呢?” “爷,奴才是不是再去催促一番?”门外适时传来玛拉的声音。看来这位贴身侍卫很是尽责,一直站在门口照应着,自然知道何时该开口说话。 “嗯……不必了,多等一会儿不算什么。”弘毅却似乎想起什么一般,一双浓眉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 “贝勒爷,我适才和玛拉大人一起去的南堂,估计他应该就快到了吧……开生还有一事……” 季开生见到玄烨皱眉头,又联系到下一波汤若望还要来东二所密谈,很自然地以为这是小爷在下“逐客令”了。若是放在平日,很有分寸的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就告辞而出,但今天早晨谈迁的诸多托付如今还没有落到实处,又如何能够就这么走了? “哦?天中兄,但说无妨。其实我们等汤老玛法也不急在这一会儿,你先说你的,一会儿等他入宫了,我们再商议其他几件事情吧。”弘毅看出了季开生的心思,温和说道。 季大人这才明白,原来和汤若望一起研究其他几件事情的时候,自己也是正儿八经的参与者,瞬间又一种被器重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贝勒爷,适才您说朝廷要放开与朝鲜的官商贸易,下官不觉惊奇。” “是吗?天中兄高才!”弘毅有点不解,不知道为何要提及此处。 “开生愚钝,闻听御前漏液会议,只顾着焦急担心罢了。是谈老先生一语中的,说既然因朝鲜行商私贩马匹而行御前会议,又如此详尽延宕,一定是会将对朝鲜的行商放开,并且是官家主导。”季开生此时真的是由衷敬佩谈迁的老到与智谋。 “哈哈,谈老先生真是厉害!”弘毅点头称赞,却等着季开生的下文。 “下官闻听此事,又想到岁寒兄不日就远赴朝鲜,故而才说松竹斋的生意,家父愿意鼎力相助的。”季开生故意重提自己的父亲。 “哦,对对对!适才天中兄有此一说,是玄烨疏忽了。不知令尊是……”经此提醒,弘毅恍然大悟:刚才只顾着做张岁寒的工作,人家季开生都把老爹抬出来了,自己还没有半句嘉奖呢! “承蒙小爷垂顾,家父名讳寓庸,乃是前明天启壬戌科进士,曾任吏部主事。”季开生如释重负,按照谈迁的授意按部就班起来。 “哦!失敬失敬!不知令尊现于何处供职?” 弘毅还是有点纳闷,甚至一度怀疑一向耿直的季开生,难道要为自己的老爹搞一点裙带关系?按理说他爹、这个季寓庸如若还在官场,也应该是概要去仕的年纪了,会不会要突击提拔一下…… “家父已经没有官身,现在只是家乡一名盐商而已……” 此言一出,弘毅不仅顾虑全无,而且来了十二万分的性质!盐商啊!在盐铁专卖的年代,做盐商那可是获利丰厚的!于是乎,弘毅睁大了眼珠子,一眼孔方兄的盯着季开生,仔细听下去。 “家父……”季开生在如此眼神中,有点不自在地将父亲的往日今时向小爷坐了一个详细说明。 “哦……令尊高义啊!”当听说季氏家族愿意为朝廷出钱,充作行商本金,而且别无他图,只是将来朝廷“得闲得空得钱”的时候归还本金就好,弘毅却只是赞叹,并未表态。 “贝勒爷,您别误会,下官全家都愿意为您充作马前卒的!”季开生发现玄烨如此作态,有点急了。 “天中兄误会了,玄烨是在想,不能让令尊和你们季氏吃亏。这样吧,就算国家营生资本入股,将来按利分红,如何?”弘毅顿了顿,说道。 言及这个资本入股、按利分红,季开生已经不陌生了,前些日子在松竹斋,已经听小爷详细描述了一遍。真正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如此一来,自己家族那不菲的本金边做“资本”的话,将来单凭“分红”一项,岂不就能赚的盆满钵满了? “小爷,我不是……” “哈哈,天中兄君子之风可敬,不过也不能不食人间烟火呀?就这么说定了,剩下的事情我来摆布,届时你就和令尊安排好就行!”弘毅及时打住了无休无止的谦虚客套,拍板定性了。 其实,他很想将季氏家族这笔钱一定丰厚的资金用于行商贸易,却不是用于朝鲜的张岁寒,他那里白手起家更好些,可以借以综合考察其人的能力。弘毅更想用钱的方向,是海澄王的海上贸易! “汤老玛法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为了岔开话题,弘毅旧事重提,却心中冥冥感觉自己这句话会有所应验一般,有点惴惴不安。 果然,迟迟不来的汤若望,一如弘毅担忧,还真是出了一点情况!(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二十六章——年迈汤若望(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PS:今日两更,哈哈,虽然第二更才区区两千字,不过赚取点击量是足够了吧……哈哈哈哈哈@奇幻乐园 弘毅和季开生在紫禁城乾东五所之东二所等待汤若望的时候,这位已经六十三岁高龄的老洋人却在自己的南堂晕倒了! 就在和硕襄亲王博穆博果尔和福晋董鄂氏出了南堂院落,分别做上了自己的小轿之时,汤若望还在教堂的大门之内无奈摇着头,感慨这所谓“貌合神离”的这对夫妻。 “唉,仁慈的天主啊,您是否能够给这些苦难的人们一点提示呢?”用德语默默祷告的时候,汤若望习惯性的抬起自己早已花白的头颅,望向了已经高高挂起的那轮红日。 一阵耀眼的光芒直射而来,汤若望只记得眼前白茫茫一片,接着脑袋里“嗡”的一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许是在昏暗的交谈里祷告的时间太久,也许是真的为这一对夫妻烦恼,初一望向明媚甚至有些炙热的秋日太阳,老神甫事前没有丝毫征召,就疲弱得转了个圈,倒在了一旁的潘尽孝怀中。 “神甫!神甫!您怎么了?” 潘尽孝低声呼唤着,一边抱着不省人事的汤若望,一边慌张的望着门外的院落。好在来通传小贝勒爷旨意的大内侍卫和那两位朝廷官员早就离开入宫去了。院门外的街道上,早就习惯进进出出的教徒的各色人等,也没有特别的留意这里。 潘尽孝连拉带扯得把老人家弄进了大厅,安置在最靠近门口的一条长椅上,又急急忙忙回身关了教堂的大门…… * * “神甫!神甫!” 已经端来一碗凉水的潘尽孝,呼唤多次也不见效果。只好满含一口凉水,猛地朝汤若望的脸上喷去。 “啊……” 汤若望受凉水一激,终于苏醒过来。 “神甫……”潘尽孝急切的呼唤着,观察洋老头的神智是否正在恢复。 “哦,尽孝……我怎么了?”汤若望努力适应着教堂内的昏暗。眯着眼睛却扭动着嘴巴,问道。 “神甫,您刚才晕过去了!” “我是说,我脸上怎么了?”汤若望不太敢动,只能有些焦急的问道。 “哦,我看您一直昏迷。只好……只好在您的脸上喷了一口凉水……”潘尽孝听到这个十分合理的问题,终于放下心来,旋即又为自己的失礼感到抱歉起来。 “哦,我不是和你说过嘛,要掐人中穴,而不是喷冷水!尤其是从你的口中喷出!”汤若望终于有些懊恼的抬手抹了一把脸庞。并尝试着坐起身来。 一旁的潘尽孝急忙一手递上一条干毛巾,一手抵住汤若望的后背,帮助他坐在了祈祷长椅上。 “我知道了。不过我刚才已经掐了好一会儿了,您还是没醒。我一时着急,就……”潘尽孝有些委屈的辩解着。 “是吗?这次有多久?”汤若望明显有些吃惊,急忙问道。 “神甫不必着急,比上次略久一些……”潘尽孝却想安慰老人家。 “多久!”汤若望明显急了。用许久未曾有过的急促而严厉的口吻说道:“你要在圣母面前讲实话!若是放在二三十年前,我也许早就咒骂你了!说吧,我的孩子!” 这是实话,年轻时的汤若望,的确是有着一副坏脾气的。 “神甫,这次……这次足足有两刻钟!”潘尽孝只得说了实话。 “两刻钟?”汤若望明显是吃惊不小,愣在那里了。 “神甫!义父!我们还是找个大夫看一看吧,城里其他的教士不是也有懂医术的吗?”潘尽孝鼓足勇气,终于说出了好久以来的一个心愿。 “我的孩子!你不知道,我不能生病!若是被别人知道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我是福音的传播者,我自然受到天主和圣母的保佑,又如何会真的生病?刚才是许久不见阳光,一时恍惚而已!”汤若望回过神来,说的无比坚定。 “神甫……” “我再说一遍!刚才我只不过奉天主之命。去了一趟天国而已。圣母于我,也有吩咐。至于进入天堂,我的时日尚久!”汤若望来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希望化解仆人的焦虑。 “可……”潘尽孝还要规劝一番。 “彼得!不要再说了!我们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天主是不会急着让我去天国侍奉他的!” 汤若望说着,就猛的站了起来,刚要绕过长长的祈祷椅会寝室更衣,脚下却没有跟上,差一点摔倒在地,急忙用手扶住了前排座椅的靠背,这才稳当下来。 “义父!”潘尽孝大惊失色,就要伸手搀扶。 “住手!我,自己来……” 汤若望用近乎呵斥的声调制止了自己这位忠心耿耿的仆人的打算,还是一步一步拖着左腿,离开了潘尽孝,朝自己的寝室挪去。 “唉……”潘尽孝无奈的叹了口气,默默走向圣像,虔诚的跪了下来。 “仁慈的圣母啊,请您保佑亚当神甫的健康与智慧吧。您的旨意要在中国传播开来,离不开他的勤奋与忠诚……如果需要,就请您拿走我的健康与快乐,送给您最最忠诚的仆人、亚当神父吧!为了他,彼得做什么都愿意……” 伴随着这颇具中国特色的许愿和祈祷,两行热泪早就滴落在圣像下的地砖上,激起些许尘埃…… 其实,年事已高的汤若望,此时健康状况已经出现了问题。单纯像今日这般的晕厥,已经发生数次了,而且每次的时间都会越来越久,从一开始的几分钟,直到今天的半个小时!不仅如此,随着次数的增加,汤若望的左腿慢慢开始变得迟钝,有时候甚至跟不上全身的节奏! 但,此时的汤若望又怎么甘心去做一个病人?要知道,他能在大清有今日的地位和影响,一切全赖于当年的他,神奇的医治好了废后孟古青的病症!汤若望清初,当时这位十三岁小姑娘、即将成为皇后的蒙古少女,不过是得了一场急症感冒,只要清心寡欲、仔细照顾,很快就能痊愈。而聪明的教士,当时却不失时机的、神神秘秘的送出了自己贴身佩戴的十字架,并且故弄玄虚一番,要求前来求医的宫内侍女带回去,将此“圣物”贴身佩戴在病人的肌肤之上。 “此乃圣物,贴身佩戴,天主自然保佑他的子民平安无恙!”是的,当年汤若望就是这么说的,而且的确如愿以偿,“治好”了少女博尔济吉特氏的“重症”。如今轮到自己了,却如何能自破衣钵、让别人知道天主的忠实奴仆居然得不到上帝的庇佑、也病倒了? 不知道汤若望在寝室里是如何调理自己的,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早已是二品顶戴、穿着停当的大清钦天监监正,神采奕奕的出了门,丝毫不像有任何不适的样子。又过了两刻钟的光景,天主的仆人汤若望已经稳稳当当给小贝勒爷玄烨问安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二十七章——年迈汤若望(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下官汤若望,琐事缠身,耽搁觐见,请贝勒爷赎罪!” 坐在圈椅里的汤若望,气淡神定,为自己的姗姗来迟道歉。 “老玛法言重了,是玄烨匆匆相请,竟然不顾老玛法昨夜辛劳,还请您赎罪才是呢!” 弘毅满脸关切,直接从炕上跳了下来,径直走到汤若望的膝前,十分亲昵得拉起洋老头的一只手。 “老臣无碍,小爷真是体贴!”汤若望受此关爱,十分受用,笑着双手捧住了小家伙白白胖胖的小肉手,也关心起这个孙儿辈的大请贝勒爷: “小爷您可休息好了?” “好着呢!”弘毅就这么站着,也不抽手,却突然说: “季大人,趁着阳光明媚,你我陪着老玛法到院子里走走吧!” 说完,就不管不顾得猛一回身,拉着汤若望的老手就要走!果然,身后的汤若望明显有些吃力,身子在圈椅里晃了晃,这才迟钝得站起身来。 “贝勒爷,汤大人年事已高,虽然身体依旧健硕,昨夜却毕竟操劳非常,还是坐着说话吧!” 一旁的季开生似乎看出了些许端倪,知道今日的汤若望身子不是很清爽,急忙从中调和。 “哈哈,老夫无碍无碍,多谢季大人关爱!小爷,我们出去走走吧!”汤若望努力挪动着左腿,脸上却是分外的轻松自若。 “哦,季大人说的是,玄烨年幼无知,竟忘了老玛法操劳大半夜了。那我们还是坐着说话吧!” 说完,弘毅不由分说,又转过身来使劲要将已经起身的汤若望按回到圈椅之内。这一次,弘毅分明观察到了汤若望的迟疑和迟钝,以及眉宇之间的一丝痛楚…… “老臣谢过小爷关爱!” 艰难落座的汤若望,还是若无其事的应对。此时。他只有一个念想――不能让任何人看出自己老了,生病了……包括天主的使者、小玄烨! “老玛法,您平日可吃‘牛排’?” 弘毅一边回身爬到炕上,一边突兀用汉话问道。 “牛排?”汤若望没反应过来,这句汉语每一个词他都懂,但组合在一起还是第一次听说。 “哦,就是Rindersteak。”弘毅不做解释。干脆用了一句德语,也不管汤若望的惊诧和季开生的无语,接着说道:“我说的可不是Schnitzel,不是咱们满洲的‘乌尔艮’!” 这一句话,彻底将通宵母语德语和官话满语的汤若望征服了! 所谓“Schnitzel”,小爷玄烨分明知道这在德语里是“煎猪肉”的意思。而满语“乌尔艮”,即ulgiyan【读作wu-er-gian】,也是“猪”的意思。【至于后人熟知的“阿其那”和“塞思黑”被赋予“狗”和“猪”的意思,其实是一种以讹传讹的误解。此处可参见本文《附则》之34:《阿其那和塞思黑究竟什么意思》】 这两年时间里小贝勒爷的种种神奇一股脑就涌上了汤若望的心头。是的,这不是女巫所具有的“异端”,而的的确确是“神奇”! 要知道,即使把全大清所有几十位教士集合在一块儿。也没有几位是他的德国老乡,故而平日里亚当神甫极少有机会说出只字片语的母语。即便是在心中自言自语,也是很少能够想到适才小玄烨所说的这两个德语单词的! 也就是说,在现如今的大清,没有几个人是懂德语的!更别说知道这“牛排”和“煎猪肉”两个词的区别!两岁的小玄烨无师自通,而且通的是远在欧罗巴自己家乡的语言,不是天使圣徒所为,又有什么解释才算合理?汤若望脑筋飞转着。根本就忘了分析小贝勒爷为何有此一问。 弘毅早就吃定了汤若望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刚才这突然地“一起一坐”,弘毅就是故意试探。为何试探?因为他的迟迟不来,也因为正史里的多年之后,汤若望会因为脑溢血而落得一个半身不遂的毛病!算算时间,如果不加任何干预的话,汤若望最多还有十一年的活头! 至于这两句“餐厅德语”的底子。就要归功于当年弘毅和女友小艾数次“光顾”王府井附近的“德国餐厅”,以及学英文专业、“二外”还是德语的小艾的不吝赐教! 不仅如此,弘毅还受教于小艾,在享受“女友秀色”和“牛扒美味”的同时。知道了牛扒、牛排的前世今生――欧洲中世纪的时候,猪肉及羊肉才是平民百姓的食用肉,而牛肉则是王公贵族们的高级肉品,并且只在特殊场合出现,以彰显主人的尊贵身份。 至于中国叫法――“牛排”或者“牛扒”,“资深吃货”小艾当年一边小口吃着经过弘毅之手切成小碎肉丁的牛肉,一边用手戳着“壮劳力”弘毅的脑门,谆谆教导说:牛扒或者牛排是到了清末才出现的西菜菜名,究其愿意,可能是因形似上海“猪大排”【猪丁骨】,故名为“排”。而在上海话里,“排”发[ba]音,疑被广东人误听为“扒”[pa],因此又作“牛扒”。 现在弘毅可顾不上回味当日与女友的种种“浓情蜜意”,他必须把健康问题用一个适当的话题说出来,并引起汤若望的高度重视,以求这位洋人能够更久一点“为我所用”。 “啊!小爷,天主显圣啊!老臣年少之时,的确时常品尝自家厨娘所做的……‘牛排’!”汤若望似乎也回忆起年少时候家中胖厨娘的手艺之美味,咽了一口唾沫――好久没有吃到正宗的德国美味了啊! 弘毅笃定身为贵族之子的汤若望,一定是会经常吃牛排而不是猪排的!于是接着说道: “牛排的精妙,首推酸牛肉了!”弘毅全然不顾一旁呆若木鸡的季开生,只按照自己的既定方略说开去。 “小爷您知道酸牛肉!”汤若望也几乎就快要“瞬间石化”了! 这“酸牛肉”,可是德国牛排中的特色产品,身为二十一世纪吃货的弘毅如何不知? “嗯,酸牛肉用料十分考究呢!要选用上等的sirloin【沙朗牛排,即“西冷”】,附之以白胡椒、黑胡椒、茴香、丁香、香叶和红酒、洋葱、芹菜、胡萝卜、蒜苗、番茄糊等等,才能烹制而成。” 弘毅搜肠刮肚,把当日小艾的教导说了个大差不差,简直让汤若望顶礼膜拜的意思都快出来了!这还不算完,弘毅慢慢悠悠说了最后一句话: “却唯独不要放盐!” “什么?小爷您说……不放盐?”汤若望傻了,不过他的确不知道,当年自家的厨娘在做酸牛排的时候,到底放没放过盐!毕竟,那时候自己还太小。 “嗯,因为盐吃多了,血压就会升高!”其实正儿八经的酸牛肉既可以放盐,又可以放糖,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弘毅暗自心想。 “血压?” “嗯,bloodpressure,BP!” 弘毅知道“血压”这个词在顺治十二年是谁都不会懂的,但英语你汤若望通晓的吧? “嗯……哦!血液循环?” 可怜的德国老头依旧一头雾水,不知道天使玄烨为何对医学突然如此在意,却还是一番搜肠刮肚,终于想起了自己1618年来华前夕,在罗马学院学到的那点西方医学的最新前沿! “嗯……对,血液循环!也就是太医常说的气血亏虚、肝阳上亢!”弘毅汤若望想到“血液循环”是对的,却不太明白这里面的原委,只能套用21世纪常见病――“高血压”的中医论述,进一步阐述自己的意思。 其实误打误撞的曾弘毅还真是“不学无术”!他所说的“血压”这个概念,是英国17世纪著名的生理学家和医生威廉?哈维于1616年4月,在英国骑士街圣保罗教堂附近的学堂中讲学时,第一次提出的。在这次著名的讲学中,哈维首次提出了关于血液循环的理论,并引起了欧洲医学界的极大重视。而这个时候,汤若望就在罗马学院苦读,也涉猎了不少医学知识。 汤若望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句英文,翻译成汉话就是“气血亏虚”的意思啊!当然,明白过来的汤若望就这样愣住了…… 绕了如此一个大大的圈子,从美食到德语,从德语到英语,又从英语到医学,又从西医牵扯到中医,总算是绕到正题上了!望着愣在那里,慢慢冒出一头汗水的汤若望,弘毅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对的――汤若望老了,身体出了问题了! 如果是这样,聪明的汤老玛法,你可知道我对你的亲切关怀了?你是我弘毅的有力臂膀,将来是要有大用处滴!不过,现在的你,必须注意健康保健了,好吧? 《打油诗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已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唯大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二十八章——西医与中医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之所以敢于大胆揣测出汤若望病了,是经过了一番缜密思考的。 首先,昨夜御前会议,到了后半夜,特别是被福临提别点到留下来开小会的时候,汤若望频频呷一口面前的参汤,而且不时抚摸两侧的太阳穴,一看就是在头疼。 其次,想来谨小慎微的汤若望在政务之上可谓尽心尽职,无论什么时间,只要宫内有请,从来都是好不耽搁,第一时间就暗示就位的。但今日却姗姗来迟,其中必然有难以克服的隐情。而这个难以克服的困难,对于将“守时”视为生命的严谨的德国人来说,只能是“不可抗力”,身体原因就成为首选! 最后,有了初步判断之后,弘毅好一个折腾洋老头起来坐下的,更是从他的动作迟缓和面部表情中得到了印证。 不仅如此,根据以后正式的发展,罹患半身不遂的汤若望,其病因很有可能就是高血压引起的,这对于身兼述职,既要做好政务、又要操心教务,既要精通科学技术、又要谙习中国官场文化的汤若望来说,身体吃不消是早晚的事情! 不过,如今却不能直接点破人家患病的现实。贵为二品大员、皇帝“玛法”,要治病还不是方便得很?但为何汤若望却极力掩饰?究其愿意,弘毅认为只能是勤劳的汤若望不敢生病,不敢在这纷杂的朝局角力中有一时半会儿的缺席,这是为了福临,也或许是为了玄烨,但归根结底,是为了他方心未艾的所谓“传教大业”! 既然如此,弘毅只好旁敲侧击点醒汤若望,一则是告诉汤若望必须重视身体健康,二则就是顺便再一次展示自己的“神异”,用真才实学牢牢抓住不信邪、不迷信的老神甫亚当。让他将自己继续奉若神明一般的圣徒、使者! 这一切努力在好一场“左右旁顾而言他”之后,终于用中医的常用词汇“气血亏虚”来点醒了汤若望,弘毅得偿所愿。 看着愣在那里冒冷汗的汤若望,弘毅还是偷眼看了看一旁总算是明白一些的季开生,冲着他说道: “天中兄,你们身为朝廷命官,自然日夜操劳国事。却需要仔细调养身子,切不可积劳成疾。真要是病倒了,自家遭罪不说,朝政也是耽搁不起的。若是那天有个小小的不舒服,就一定要尽早医治,‘忌医讳药’万万要不得啊!” “下官拜谢贝勒爷提点!”季开生知道这不是说给自己的。却要感念非常才行。 汤若望欲言又止。他清楚自己并非小爷所说的忌医讳药,而是情非得已。“高血压”他还不懂,但身体的血脉流通系统出了问题却是一定的。时常头晕眼花不说,晕厥已是常有之事,近来甚至有一条腿都开始拖拖拉拉的了,一定是血液系统的问题。 应当说,在经过漫长黑暗的中世纪之后。欧洲医学已经逐渐摆脱将一切疾病归因于神祗的荒谬理解,医学领域的研究开始围绕科学的方法展开。特别是到了汤若望所处的文艺复兴后期的十七世纪,欧洲医学有了长足进步,突出表现就是迅猛发展的科学技术,得以在医学上被越来越广泛的应用,诸如人体解剖、外科手术、化学疗法等等,是的欧洲医学知识得到了蓬勃发展。 但对于高血压的认识,当时仍然是空白。就连系统学习过基本医学常识的汤若望。也只能大体认识到自己的血液出了问题,却苦无良方。在疾病的侵扰下,这位孤独的神甫日复一日的祈祷与赎罪,却见效甚微。万般无奈之下,他甚至依据当时在欧洲内科学还颇为流行的“四体液学说[1]”,使用了中世纪恐怖的“放血疗法”和怪异的“催吐法”[2],以寻求奇效。可惜。效果依旧不很明显,甚至每况愈下起来。 弘毅注意到汤若望的样子,继续说道: “再者说了,玄烨还小。将来少不了要时常咨询你们这班朝廷重臣,延年益寿,才能为国尽力啊!小功子!” “奴才在!”门外的梁功十分迅捷而轻巧的来到了小玄烨的膝下。 “你去通传太医院一声,就说汤老玛法日夜为君分忧、为国操劳,但毕竟年事已高,让他们置办一些常用的填补气血、明目健脾的药材补品,先送到东二所来。改日我亲自去南堂奉上。”弘毅认真布置道。 “嗻!” “哦,还有,这些个补剂切记不可用那些操之过急的药材,只能慢慢滋补。你可记下了?一定给我老老实实通传、原原本本布置。若是出了岔子,我第一个不饶你!”弘毅再三叮嘱道。 “嗻!”梁功起身匆匆而去。 “小爷……”汤若望实在是沉默不下去了,唤了一声玄烨的官称,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老玛法,您有恩于我皇家,更是我的长辈,又如恩师一般,万万要爱惜身体,饮食要注意,休息更要重视!毕竟,满臣、汉臣是肱骨,你西来之人,却在很多地方自有独特长处,甚至是不可或缺!在玄烨看来,满汉洋三者,不可偏废!满洲血性、汉学教化、西学科技,皆是正途。” 弘毅却不知道,自己又一次和慈宁宫的皇玛玛想到一出去了,尽管“着力点”和“着眼点”大相径庭。 “老臣……” 汤若望心中早就融化了,以至于瞬间无语——入华以来,自己学着中国人的样子说汉话、着汉服,努力融入到这篇文明之内;入清以来,又如此照搬、从头来过一番,不可谓不用心良苦、饱受煎熬!可时至今日,却是第一次有一位“上位者”明确说到西学与华学的“并驾齐驱”! “哦,对了!还有您的教义,其实也是让天下万民得以化解苦楚、平静心灵的良方!对天主的祈愿和崇拜,如果化作一种精神力量,可以战胜天灾人祸所带来的种种困惑。若是有您这样的得力之人善加引领,福音东传自然会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只是……要提防为他人所用……” 弘毅见汤若望没有说话,还以为他是自责自己神甫教士的工作没做好,急忙补充了天主教的作用。却不知歪打正着! 此时的汤若望,听到玄烨说自己是“得力之人”,第一反应是早晨自己和博穆博果尔说起的“宗座代牧”!“我的圣母我的主啊,这件事天使玄烨自然是会从您那里得知的!看来我的教职自然是会有着落的了!”作为一名虔诚的教士,亚当神父心中感念着天主的恩典,终于留下了激动的泪水!却忽略了弘毅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提醒。 “老玛法,别激动。这一切都将会成为现实。只有一个前提,好好保重身体!”弘毅及时将谈话拉回主旨。 “是!我的小爷!若望一定不负重托,一定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为天主、为大清、为您,多服侍几年!”汤若望终于拭去泪水,信誓旦旦。 “嗯,先从清淡的食材做起。少用肉类,特别是猪肉。还要少喝酒,红葡萄酒却可以每日稍饮一杯,多了可不好……” 弘毅按照后世治疗高血压的常用办法,好一个讲解,也无非是“注意忌高脂肪、高热量饮食,避免血脂进一步增高、血液粘稠度增加、动脉样硬化斑块过早形成。最终导致脑梗塞”这些现代常见医嘱的十七世纪语言版本而已。 如此絮絮叨叨好一个啰嗦,汤若望却听得分外认真,因为他的确不掌握这方面的知识……但他哪里知道,这小玄烨如此关心自己的身体,其实是在为将来做准备! “你将来一旦真的要和鳌拜、杨光先等人掰扯起来,我可不希望你那时候已经半身不遂,连个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弘毅看着汤若望的一头银发,心中暗暗祈祷…… [1]“四体液学说”也叫做“四体液说”。起源于古希腊的医学理论,具体起源已经不可考究。希腊哲学家泰利斯曾经提出水是组成万物最根本的元素,亚里斯多德则提出四元素说——以火、水、土、气为万物根本的四元素。体液学说受到这两种说法的影响而成立,它以血液、黏液、黄胆汁和黑胆汁分别代表这四大元素,称为四体液。四种体液在人体内失去平衡就会造成疾病。体液学说后来传播到整个地中海地区,古罗马医学、波斯医学、伊斯兰医学、维吾尔医学都以此为理论基础,印度医学、西藏医学甚至于汉医学都曾受到它的影响。 [2]所谓“放血疗法”。其实也是根据“四体液”学说来的。中世纪的医学认为,所有的疾病就是“体液不平衡”,那么调节“体液比例”,就通过放血来处理。这种放血疗法并不是简单地把血管切开就完了。而是要根据病人的年龄、症状、季节、气候和所在的地方,来决定放多少血,从什么部位放血,以及放血的方式——究竟是用刀切开血管,还是拿水蛭吸血。当然,最扯的是,某些民间医生放学还要和星相学扯到一起,观今日星位如何?是否适宜切"ru fang"血管放血之类的。 至于“催吐法”,又和“灌肠”并行为中世纪医术的两大不二招数。不过这两招比较特殊,保留时间特别长,一直保留到中世纪末期,甚至到文艺复兴后,甚至到17世纪中期都有人在玩这个。所谓催吐,也是利用欧洲人在华夏医学面前不值一提的所谓“早期草药学知识”,加上大量不同种类香料进行配比的药汤,就是要把人搞吐而已。 《打油诗一首?藏头》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皆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看梦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二十九章——开生做预测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一旁的季开生,没有一点心思去默记小贝勒说的那些什么“养生良方”。 倒不是旨意两岁皇子、小小“乳儿”的信口开河――小贝勒爷如今哪句话会是无厘头的?打死季开生也不会相信。之所以不上心这些饮食禁忌,是因为他心里还装着谈迁一早就交给他的重要任务――季家出资襄助官商一事已经定下来了,但还有一件要紧:老爷子同年进士孟兆祥的忌日可就在明天了! 终于等到玄烨停了嘴,季开生这才赶紧插话道: “汤大人乃是国之栋梁,务必要按照贝勒爷的意思,好好养生涵神才好啊!” “是,若望一定谨记小爷嘱托!也多谢季大人挂念!”汤若望客客气气感谢着,开始分析现如今的情势: 刚才自己从南堂赶过来的时候,仆人潘尽孝曾说起过,是贝勒爷的侍卫玛拉带着季开生和张岁寒去请的自己。按照常理,自己已经迟到了将近整整一个时辰了,前面两个人“私聊”也应该差不多了。的确,已经走了一个,但季开生还留在这里陪小爷等着自己,这只能说明,下面的事情,是和他们三个人有关。 “开生也和汤大人一样,都是在为小爷着想。诚如贝勒爷所说,没有好身板儿,如何当得了重任?毕竟现如今事事都需缜密行事啊,不劳神劳力是做不好差事的。昨日您和诸位大人御前会议,一入了三更,有多少官宦人家就彻夜点了灯火?今日一早,这京师内外早就在街头巷议议论纷纷了。” 季开生有意夸大其词,争取早一些引起两人的注意,并带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哦?是吗?”汤若望佯作有些纳闷,貌似不知季开生所指何处。其实他深知,季开生所言绝非空穴来风。一大早,潘尽孝就按照自己这几年的授意。先到王公贵族扎堆居住的皇城和汉族官僚密级的南城走了一趟,所见所闻,的确是与往日多有不同。没有办法,要想在满汉两边都取得一个讨巧,有些情报的刺探就显得十分重要! 一旁的弘毅倒是饶有兴趣,等着看看季开生要如何忽悠汤若望。 “可不是呢!下官今早入宫之前,就听闻许多同僚议论。说昨夜十几人会议,汉臣不过五人,满臣却占了大多数。不管圣裁如何,反正是不会拨了满洲大人们的面子。” 季开生很是直爽,上来就直指核心要害。尽管如此,他还是拿眼打量身旁那位满洲人的“正宗代表”――爱新觉罗?玄烨。发现小爷没有丝毫不悦,反而轻轻点了点头以示首肯,这才继续说道: “他们还说,就算汤大人帮着说项,这朝廷满汉一体的定策真要施行起来,也会是阻力重重的。唉!”季开生满面愁云,唉声叹气。 “呵呵。什么满臣汉臣的,老夫西来之人,不也是承蒙皇恩多年?但凡是有才之人,皇上都会一体重用的。天中贤弟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再说了,老父御前奏事,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这是天主的教诲!” 汤若望没有细答昨夜会议之事,只是略作安慰。并且及时划清了与季开生所说的“帮衬汉臣”一事的界限。他也注意到小玄烨刚才的轻微动作,这就说明季开生所言至少是句大实话,而且能够为小爷所容。 “哪里是杞人忧天啊,汤大人!”季开生不仅一反常态压低了声音,而且还将屁股从下首的宫凳之上向前挪了挪,身子已经贴近了圈椅内的汤若望,显得极为亲昵。 “……” 汤若望没有说话。看了看身旁这东二所的“地主”――小玄烨。心想:你若是稍作表示,我就当机立断制止季开生这涉险而为的言辞!可此时,人家小爷正津津有味看着他们二人,毫无制止之意。既如此。随遇而安吧。 “大人,贝勒爷虽是皇二子,却颇有仁爱之心,也是秉持天下为公的道理。开生今日这番话,也不怕小爷责怪,只是不吐不快,总不能让贝勒爷闭耳塞听、不闻实情不是?更何况开生我,也不能看着汤大人您将来……” 季开生口口声声不怕满洲人、玄烨皇二子怪罪,却话说一半就戛然而止。 “哦?我将来如何?还请天中贤弟明说。” 这时人家已经真真切切说到自己了,汤若望只能主动应对。况且身为天主使者,洋老头自然不服气有人拿自己的将来揣测一番,因为作甚神甫,命运早就和基督耶稣融为一体了!于是赶紧在季开生故意停顿的时候追问一句。 “您是您的天主信赖的传音圣徒,将来之事自然比开生清楚,我……” “季大人!圣教可不是那些占卜、八卦之流!将来之事,我如何知道?一切皆在天主掌握之中,我们也只有潜心祷告,以求救赎我们的罪过,而后任凭天主发落就是!” 汤若望不等季开生说出后半句,就忍不住插话了,全然没有一般儒士的风雅可言。在天主教的经文【后世的《圣经》】之中,摩西传达上帝《十诫》的第一条就是――除耶和华上帝以为,你不可有别的神!更为具体的还有:那些交鬼、算卦、占卜、行巫术,过阴的都不可行,因为这是污秽的,神不愿意他的儿女与鬼相交。 为何如此呢?天主教反对这些做法有以下理由:其一,教徒生命的主权在于天主,他们不必为前面的道路去担心;其二,看相、算命和占卜是为天主所恨恶的罪行,因为信靠他的人离开他,去寻求别的带领;其三,占卜算命,就等于把自己交给了魔鬼来掌管,而不是全心全意相信天主;其四,如果一定要说教徒的命运的话,他的生命是与基督耶稣联合的,耶稣的命就是他们的命,故而教徒在人群中拥有最最好得无比的命运,根本不用占卜算命! 弘毅很理解汤若望的这种表现,急忙从中周全道:“老玛法。季大人也不是笃信占卜之人,且听听他的下文如何,你我再做评判不迟。可好?” “这……全凭小爷吩咐。”汤若望听到“使者”开口了,只能悉听尊便了。 “汤大人的确错怪开生了。我不是要预判未来,而是着眼当下。权衡如今朝局的走向,就会明了,任其发展下去的话。来日你我下场究竟如何了。”季开生感激的冲小玄烨拱了拱手,得以继续。 “此话怎讲?” “今日朝堂之上,皇上十分信赖大人您,自然是顺风顺水。可这表面的平静之下,却是暗潮涌动的。大清入关之后,虽多有承袭明制。你我汉臣也为臣不为奴,但大清毕竟不是故明。一些满洲贵胄只一味盯着皇上倾心汉仪汉学和您的圣教西学,就以为这是要背弃满洲祖制、改土归流的意思了,生怕满汉真的一体了。其实他们终归还是不能理解皇上一番苦心啊!表面应和,背地里却早已是怨声载道。” 汤若望不得不承认,季开生说的很在理,很到位。大清入关十二年了。皇帝从一个无知少儿成长为豆蔻青年,这段时间也正是欧罗巴少年步入教堂、学习教义和各种学问的时间。经过自己的努力,福临的确对西方的种种科学技术产生了浓厚兴趣,自然也包括他的天主教教义。美中不足的是,福临同时对身边环顾的汉家学问更是兴趣盎然,而且就像海绵吸水一样,孜孜不倦的汲取着广博的各类知识的养分。 弘毅也是大为赞叹――季开生说出了清初满人统治阶级对先进文化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以年轻的皇帝福临和他四叔岳乐王爷为首的青年人,自然对比满洲文明先进百倍的汉家学问和西方科技倍感兴趣。但以皇太后布木布泰为首的老旧势力。对此就是十分忌惮了!从这个意义上说,其实汉人与西人还真是应该结成一种利益上的同盟,来巩固自己对皇帝一派的教化成果! 汤若望和弘毅陷入沉思的功夫,季开生无疑是受到了默认的鼓励,于是接着总结了一句: “这种局面的产生,究其根本,只有一条原因――满洲老人到底以为孰优孰劣!” “孰优孰劣?” “正是!在他们眼中。到底是汉家学问、汉人官吏堪用,还是满蒙一家、独臂擎天足够?或者说,您的西来学问、东传福音堪用,还是弓马天下、固守陈规省事?换句话说。若没有了皇上的支撑,您的南堂还会有今日的成就吗?汉人被打压到底、不能尽心辅佐皇上之后,下一个被满洲老人排挤的,会不会是您,和您的教友们呢?” “这……” 汤若望一时再次无语。的确,他也好,他的在华耶稣会也罢,走的就是上层路线,也就是靠着前明皇家、大清皇室的鼎力支持才得以发展壮大的。顺治朝以来,汤若望无时无刻不极力游离于满汉两边的政治角力之外,以求得自身太平。 而聪明的福临,也的确把自己作为了重要的第三方势力,总是在满汉矛盾难以化解的时候,真心实意的征求自己的意见,而且几乎言听计从。一直以来,汤若望也很享受这种超然且重要的位置。 但今日季开生这一番话,分明就是“兔死狗烹”的意思啊――汉人被收拾了,您老人家这帮子西来之人,就等着打铺盖卷回到汪洋之上吧! 就连一旁的弘毅,也是暗自心惊――看不出来啊,你季开生的见地,竟然如此精准而独到!你不会占卜?那你是如何预判到多年以后汤若望的悲惨命运的! 《打油诗一首?藏头》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皆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看梦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三十章——望道未之见(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季开生十分成功的让“亚当神甫”汤若望想起了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中的一句古语――“狡兔死,走狗烹”! 汤若望听得分明,季开生并非是在指摘满洲人入主了中国,而仅仅是担心众多满洲权贵的排挤和倾轧。而恰恰是这一点,十多年来总是被他自己“选择性忽视”:入华三十多年来,无论是朱明还是满清,在欧洲人眼中,无非是种族不同罢了,绝没有什么正统与篡位之嫌。明清交替前后,汤若望一直都把自己定位在一个“技术官僚”的位置上,无论是天文历法还是火器军备,他都当仁不让,努力用自己的知识和勤奋来换取对圣教的宽容和接纳。唯独对于前明的朋党争斗,还有大清的满汉相倾,这些都是政治层面的事务,他从来不会主动介入。 究其原因,是因为只有超脱于政党派系的利益之上,才最符合传播天主福音的利益需要!但如果季开生不幸言中,一旦满洲权贵得势坐大,汉臣失宠失势之后,自己的地位也一定堪忧了。因为那些从白山黑水之间走出来的满洲鞑坦人,如果他们固守自己的荒蛮与野性,既然连汉人的知书达礼、推崇教化都不能接受,就更别指望他们会允许西来的圣教在这片土地上散播壮大了! 只是,你季开生怎么就这么笃信:这位小贝勒爷会允许你如此非议朝局呢?你可别忘了,他可是正儿八经的满洲人!如果按照欧洲王室的继承法,他还是第二顺序继承人呢(前面还有一个大阿哥福全)! 想到这里,汤若望终于开口反驳道: “季大人这是在反对我朝的顺应天时吗?满洲入主中原乃是上帝的旨意,岂能质疑其正统合法?” “哈哈,老玛法言重了。”不料,还未等到季开生反驳解释,一直在“坐山观虎斗”的小玄烨却抢先开口了。 “老玛法,天中所言并非是作乱犯上。更不是要替哪些前明的遗老遗少来复辟造势。他只是分析一番现今的朝局罢了,却丝毫不曾否认我大清入主中原的顺天应时。”弘毅替季开生解释,其实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 “这就好。小爷,老臣虽是西来之人,但对皇室的忠诚,仅次于对天主圣母、对罗马教廷的忠诚!”汤若望如释重负一般,强调自己的忠心耿耿。 罗马教廷?弘毅心中不禁一颤――对呀。耶稣会可是对罗马教廷忠贞不二的教派,汤若望也有“四愿”在身,可这一点,将来也会是一件麻烦事!要不然我们的人民政权为什么要扶植成立天主教爱国会、天主教主教团和中国基督教“两会”这些建立在“三自”基础上的宗教团体呢?所谓“三自”,就是“自治、自养、自传”。由此可见,“宗教自主”是多么的重要!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将来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参加公共章节:《附36――坚持我国宗教独立自主自办的原则》】 “呵呵,老玛法,我们都相信您的忠心耿耿,我皇阿玛更是坚信不疑的。”弘毅只好模糊应对,避开了教廷的问题。 “老臣惶恐!”闻听皇上的信赖,汤若望一如既往表现的诚惶诚恐。 “老玛法,说实话。我还是赞同季大人的说辞的。”时候差不多了,该引领者汤若望涉足更深层次的问题了。 “小爷,这……”汤若望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否是该顺势而为,或者叫做“同流合污”。 “老玛法过滤了。中国自古数千年文明,历朝历代都不乏忠君事主的贤臣直臣,我看季天中就算得上我大清的第一直臣!我为何如此说?所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大清入关十二年。可谓天下初定,但远未到海内升平、鸟尽弓藏的时候:西南半壁江山还在南明小朝廷的手中,各地乱贼也未完全平定……当此天下危难之时,就需要有头脑异常清楚的臣子来未雨绸缪、审时度势!” 弘毅并不理会季开生在那边受宠若惊的拱手作揖,只是盯着汤若望那双碧蓝幽深、却已经开始有些混沌的蓝眼珠,继续往下说道: “天下万民皆是天主之民,也就一样是‘天子’的子民。他们的福祉,在天意,也在朝廷。如果天下初定之时,一部分执政之人就以为到了论功行赏、得享富贵的时候。进而开始排除异己,搞什么纯粹的‘一家之天下’,那岂不是自断臂膀、自绝天下?如果这一股子人得势,天主的福音何时才能广播?黎民百姓又岂能心甘情愿?希腊的城邦式民~主并非完美无暇,但不能够包容天下的一家专~治更是不行!盛唐何以独步天下?还不是兼容并蓄、广采天下之长?大清是满人开拓的皇朝,领有满蒙汉众多民人部族,再加上老玛法您这样的西来能人,这是绝大的优势,却万万不能演变成固步自封、一家独大的借口啊!” “民……主?”汤若望再一次对自己掌握的中国词汇表示了心虚。 “哦,就是democracy,源于希腊文之demos。”弘毅心中一惊――现代汉语的“民~主”发端于日语,怪不得老汤还不是很明白。 汤若望现在也已经慢慢习惯小玄烨的惊世骇俗,不奇怪他知道希腊的城邦历史,却在思索着小爷引用这一词汇的深意…… “老玛法,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是如季大人等中原儒士的精神支柱,在中国数千年源远流长、古已有之。我以为,此处和咱们圣教的万民福祉是一个道理呀!更何况,所谓‘视民如伤,望道而未之见’,不更是您毕生的追求?”弘毅小心拿捏着火候,终于说出了一句让汤若望大为感怀的话语! “小爷!老臣愿意为了天主的福祉而肝脑涂地!全凭小爷吩咐!”汤若望终于表态了,不过还是强压着心中的激动,把表态的分寸掌握的恰到好处――只是宣誓效忠小玄烨,却绝口不提季开生的那些很有道理的分析! 至于为什么激动,原因在于――其一,小玄烨明确用了一句“咱们圣教”,岂不是摆明了自己“天主使者”的身份?其二,小玄烨暗指了他汤若望的表字:道未! 这个“道未”,是汤若望当年滞留澳门等待北上中国内地的时候给自己起的表字,出自《孟子.离娄》的那一句“文王视民如伤,望道而未之见”,意思正是说无论帝王还是官吏,都应该极其顾恤民众疾苦。用在此处,再合适不过了。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皆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看梦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三十一章——望道未之见(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好!我大清万民的福祉,还靠老玛法您在圣母之下多多祈福才好啊!”弘毅大喜过望! 穿越以来,弘毅总是靠着一点后世的知识来“惊吓”汤若望,并以此来达到拉拢老神甫的目的。但对于中国人,弘毅就不敢如此肆意而为了。为何?国人不同于西人,你整天介拿一些“未卜先知”的本事来吓唬自己的国人,一开始会有奇效,但后来时间一久,难免被“神化”,或者难逃被“妖魔化”的宿命。在一个没有同一信仰的国度里,你既然可以成为“神”,为什么我就不可以?你可以语出惊人并取得奇效,就不能避免别人群起而效仿,到那时,泥沙俱下,遭罪倒霉的还是自己! 而作为教徒的汤若望等人,除了信仰天主之外,更多时候是建立在经验科学基础之上的客观分析。也就是说,你可以把自己打造成圣徒、甚至是天主使者,也不必担心他们会群起而模仿。但你的奇异之处必须要落到现实,要经得起“科学态度”严谨的分析,特别是对以严谨著称的德国老头汤若望!对于这一点的把握,弘毅从一开始的“语言天才”,一步步过渡到历史、医学、哲学、政治学……努力争取每一句“惊吓”的背后,都是一个大大的道理,并且让传教士们深信不疑! 直到今天,汤若望不再仅仅是因为小玄烨是他早就认定的“天主使者”而宣誓效忠,而是折服于他的深思远谋!于是,“惊吓战术”得以告一段落。 “如今朝堂之上,我皇阿玛有心顺应天时,也想给诸位有识之士一个施展抱负的天地,可是总是有人会固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宁可抱残守缺,也不愿与时俱进!” 弘毅若有所思,想着如何进行下去。无意间又整出一句“现代汉语”,全是自己在机关工作的职业病啊,都成了口头禅了!好在这个“与时俱进”的确生命力非凡,不仅可以用上几千年,就是放在三百多年之前的顺治朝,一样能够立刻引起大伙的共鸣! “与时俱进!贝勒爷说得好啊!大清入关鼎革前明弊政,此乃与时俱进!汤大人鼎力相助开生等人。顺应您的天主所愿,也是与时俱进!朝堂之上,若是人人摒弃满汉、华夷之分,齐心协力开万民福祉于当今皇朝,更是与时俱进!”季开生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打心眼里赞同这个第一次听说的新词儿! “嗯。与时俱进,老臣深为叹服啊!所谓时,不外乎天主之期盼,希望他的教民都能够识得圣教的主旨。”汤若望也是跟着附和,充满前所未有的期待,看着小玄烨。 哦?考我吗?你们所谓“圣教的主旨”要我来说一番吗?好吧,作为涉猎极广的21世纪的公务员。有些基本常识我还是要掌握的!弘毅微微点头,算作对汤若望的回应,接着他的话题说了下去: “嗯,若要说天下万民的与时俱进,玄烨以为无外乎以下几点――”回应归回应,弘毅没有义务也成为一个小小的教士,去传播你们天主教的宗旨,但是推而广之。有些道理却是可以吸收借鉴的。 “如若做到出世而入世、知足而感恩、分享与担当、顺服而自由、短暂而永恒,勤勉学习、不畏挫折、包容乐观、自律自强,充满平常之心、奉献之心与感恩之心,岂不是天下大同了吗?”弘毅笑着说道。 “啊!圣母一定会保佑您的,我的小爷。你的智慧和仁慈必将给大清带来无尽的繁华和昌盛!若望作为天主圣母和您的忠诚奴仆,必然将一切奉献给您和您的事业!” 或许,这是自从罗马学院毕业之后。汤若望第一次闻听如此简洁而生动的所谓“教徒九大操练”[1]的中国版本!无论是不是十分准确,至少说明,玄烨对圣教是了解并且信奉的!汤若望如是以为。 “我们一同祈愿中华大地得以国泰民安、万世隆昌吧!”弘毅一边说着,一边等待跪在地上不停划着十字的汤若望祷告完毕。这才亲手扶起老迈的教士,让他重新落座。 “天中兄,你适才说的有道理,的确需要未雨绸缪啊。不过你我都要明了,如今的形势还不到雷霆万钧之时,只能润物细无声。好在时间还是有的,我皇阿玛……” 弘毅本来是要说“我皇阿玛也正值壮年”,突然脑子里瞬间闪现出一万多不清宫戏里,身为皇子的主角配角说同样的话的时候,不是阴谋篡位,就是惨遭陷害,反正光明正大说这个话的人,背后都是乌七八糟的东西,所以赶紧收了嘴,略作思考之后,才继续说道: “我皇阿玛圣明果敢,对此一定是心知肚明。我等只要顺水推舟好了,充其量也就是推波助澜而已。” “贝勒爷说的极是。只是汉臣现如今一个个都是谨小慎微的,全都仰仗着各部满洲主事的鼻息而已,实在是明哲保身罢了。”季开生有些无奈的说道。 此言一出,弘毅和汤若望都清醒知道了一件事――昨夜御前会议,尽管皇帝福临再三暗示明示要注意“保密”,但就连汉臣在会议上的这些个唯唯诺诺的行止都传到季开生耳朵里了,又有什么秘密可保? 汤若望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在他看来,无论大明还是大清,中国之人就是这么愿意千方百计打探那些自己该知道或者不该知道的事情,而且越是自己不该知道的,越是愿意打听个清楚明白。无论管不管自己的事,但凡是比别人多一点、早一点知道一点事情,都会沾沾自喜。更为奇怪的是,越是不该知道的东西,往往很快就会被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作为显示自己种种能耐本事的资本来炫耀……所有的这一切,自然被汤若望看成是福音没有得以传播的必然结果! 但在弘毅眼中,这种情况就让人十分苦恼了!国民整体缺乏所谓“保密意识”,不但不把“泄露秘密”作为罪责和耻辱,反而把他当做一种本领!特别是在皇帝明白要求的情况下,居然还是这么一个结果,委实让人懊恼!于是,一个小小的计划慢慢在弘毅的心中草拟起来…… 一边想,弘毅一边说道: “既然如此,天中兄可有什么良策教我?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呢?总不能看着情势恶化下去不是?”弘毅有些心不在焉的冲着季开生发问了――既然你开了题,自然还是由你来给出个章程才行!我这边厢先打个腹稿出来哈! “贝勒爷,开生的确有所思量,不过却需要钦天监监正汤大人的助力才好!” 季开生得偿所愿,开始运筹帷幄起来。 《打油诗一首.藏头》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皆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看梦穿 [1]参考所谓“基督徒人生观的九大操练”,一般是指:一、积极进取的人生观操练,包括:1、出世而入世;2、知足而感恩;3、分享与担当;4、顺服而自由;5、短暂而永恒。二、学习的操练。三、竞技的操练。四、宽容的操练。五、乐观的操练。六、自律的操练。七、平常心的操练。八、奉献心的操练。九、感恩心的操练。【作为无神论者,我并不反对我们掌握一些基本的宗教知识,这就叫做知己知彼,以备万一穿越之后的不时之需,嘿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三十二章——祭奠前明臣(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在小玄烨的默许下,汤若望“半推半就”、静坐不语,算是默认了自己全凭小玄烨吩咐的态度,也表明他已经开始涉足当今朝局中“满汉争斗”的漩涡。 但听闻兵科右给事中季开生的运筹帷幄还需要自己钦天监的助力,实在是出乎意料,汤若望也顾不了许多了,急忙追问道: “季大人,您是兵科给事中,我不过小小历局‘知历人’,如何能够助力?” 汤若望不说自己是堂堂“加二品衔、钦天监监正”的本朝官衔,反而拿着前明时期的“历局知历人”来搪塞季开生,是有一番深意在内的。 明末,崇祯皇帝意识到不用西洋历法就不能纠正《大统历[1]》的差误,于是就批准了礼部的建议,下令开设历局修历。崇祯二年(1629年)九月一日,徐光启奉旨督领修历事务,筹建“历局”,开始编译历书。十一月六日,历局正式成立,当时被称为西局,地址设在宣武门内原“首善书院[2]”。历局和钦天监不同,只是临时研究机构,人员无正式官衔,通称“知历人”。现如今,这个历局就在汤若望“南堂”的西墙外! 汤若望说自己只不过是个“知历人”,摆明了就是习惯性的想“置身事外”的托词,“谦虚”的把自己再一次归拢到只知道编制历书的“技术干部”行列!但不巧的是,这在季开生眼中,简直是“自投罗网”! “普天之下,恐怕没有谁能比汤监正更懂得历法了!”季开生高兴地附和着,语言中充满了兴奋! “这……”汤若望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反应,有些吃不准。 “汤大人,明日可是丙戌壬辰?九月十一日?”季开生慢慢引入。 “不错,明日是大清顺治十二年九月十一日,即乙未年、丙戌月、壬辰日。也是天主降世之后的第1655年之10月10日!”说起天干地支,这是汤若望的吃饭本领,一点也不含糊。 闻听到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西历,或者说“公历”,而且是“双~十~节”,弘毅忍不住有些激动,脱口而出到:“明天是星期几?” “哦……”汤若望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立即回答。 不会吧,作为教士,连明天是星期几都不知道?弘毅心中有些奇怪汤若望的表现。其实,他还真是错怪汤老头了,因为,“星期”这个说法。是直到民国才开始在民间通用的!弘毅用三百年后的常用说法来提问,自然是“鸡同鸭讲”。 “贝勒爷,您是说明日的‘值日星君’吗?依照唐时的《宿曜经》所论,明天是恰是‘日曜[yào]’之日,西方的‘礼拜日’。”没料到,吃这碗饭的汤若望还真是自己给自己整明白了!稍加思索之后,就给出了正确答案。 原来。中国古代也有“七曜”一词,却不是明确将七天作为一周期轮回,自然也就没有“星期”和“周”的概念。所谓“七曜”,首现于东晋范宁的《春秋穀梁传序》:“阴阳为之愆度,七曜为之盈缩。”杨士勋疏:“谓之七曜者,日月五星皆照天下,故谓之曜。”此处五星是指火、水、木、金、土。不过唐朝以前还未有使用七星指代轮回的7日。 唐朝时,七曜和二十八宿结合生成“曜日”。汤若望提及的《宿曜经》就记载:“太阳直日(日曜日也)。月与尾合。太阴直日(月曜日也),月与心合。火曜直日,月与壁合。水曜直日,月与昴合。木曜直日,月与井合。金曜直日,月与张合。土曜直日,月与亢合。已上名金刚峰日。”二十八宿及其对应的动物与七曜相配。组成“值日星君”:“亢金龙、氐土蝠、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貉、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奎木狼、娄金狗、胃土彘、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 所以,老黄历的值日星君就是曜日。日曜日是星期日,月曜日是星期一,火曜日是星期二。水曜日是星期三,木曜日是星期四,金曜日是星期五,土曜日是星期六。民国成立后,改称“星期”,其中的“星”字便是指这“七曜”,但在日本、韩国和朝鲜仍沿用“曜日”名称。 “哦!Sunday!玄烨受教了。” 弘毅其实根本不知道什么“日曜日”,却听明白了“礼拜日[3]”,也知道错怪了人家汤若望,急忙亲昵的说: “明日礼拜,老玛法可代我做一弥撒。” “老臣领命!”汤若望不禁有些小小激动,全然没有理会一旁因为被突兀打断话题的季开生的焦急神色。 “是吗?明日是汤大人之圣教的‘坐坛’之日?那可太好了,正好可以一并进行了。”季开生终于再一次等到一个插话的机会,急忙说道。 “一并进行?季大人所说何事?” 汤若望有些不满于季开生说的什么“坐坛”:我这可不是什么“坐坛论禅”,你简直是玷污了“弥撒”的庄严肃穆! “汤大人在前明就执掌历局及钦天监,可知道故明的刑部侍郎孟兆祥?”季开生看出了汤若望脸上的不满,却早就顾不了这么多了,完全按照自己的节奏、有些激动地点出了本次谈话的关键人物! “孟兆祥?道未我如何不知!” 果然,汤若望脸色瞬间肃穆,恭恭敬敬的回道: “顺治二年十一月,顺天府提学御史曹溶,循例列举忠孝节义之人,请朝廷分别予以褎[xiù,同“袖”]恤旌表。其中忠臣一目,包括了故明大学士范景文、太仆寺寺丞申佳允等十二位前朝烈士,他们在流贼破城时,或自缢、或赴水、或不屈被害。其中,就包括季大人所说的刑部侍郎孟兆祥,还有他的儿子、进士孟章明。皇上也是下所司知之。并恩准了的。” 汤若望聪明得不用前明的事例来举证自己知道孟兆祥,而是用本朝的典故,摆明了自己的正式身份。 “哦?果然都是忠义之士。不过,不知天中兄为何说起这位慷慨就义的孟侍郎?”弘毅也是不明所以,见汤若望没有问,只好自己出马。 “回贝勒爷的话,下官是想请汤大人的钦天监上疏朝廷。择明日吉时,祭祀孟兆祥父子英灵!”季开生终于得以说出正题! 《打油诗一首.藏头》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皆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看梦穿 [1]《大统历》是明代的历书,明初刘基进《大统历》。洪武十七年设观象台于南京鸡鸣山,令博士元统修历,仍以《大统》为名。终明一代实际上只用大统历,参用回回历。大统历的一切天文数据和推步方法,都依照元代的《授时历》,其法以365.2425日为一岁,距近代观测值365.2422仅差26秒。但就是这每年的26秒误差,三、四百年下来可就差大发了——误差有将近三个小时!如果用其推算日食月食的话,误差可想而知。所以,《大统历》施行以后。交食往往不验。明末传入西法,未及颁行而明已亡。据天文史学家的研究,明代钦天监官员大多不学无术,虽知大统历推算结果很多与现实不符,但无修改办法。 [2]“首善书院”,明天启二年建,在宣武门内,为总宪邹公元标、冯公从吾讲学之所。京师首善之地。道宫梵宇,鸱吻相望,而独无学者敬业乐群之所。邹公以总宪,冯公以宪起,同至京,各道御使构书院一所于宣武门内东墙下。两先生朝退公余,不通宾客。不赴宴会,辄入书院讲学。绅衿有志于学者,环而静听,或间出问难。无不畅其怀来。一时转相传说,咸知顾名义,重廉耻,士风为之稍变。1605年,利玛窦在宣武门内迤东顺城街,用五百两购置房地产,建“南堂”,首善书院就在隔壁。叶向高、徐光启、李之藻等经常到教堂去。当时东林党把首善书院建在宣武门内东街,恐非偶然。首善书院碑文是叶向高撰,董其昌书。其中提到:“书院在大时雍坊十四铺,贸易自民间,为资一百八十两,皆五厅十三道所输。经纪其事者,司务吕君克孝,御使周君宗建。以天启二年月日开讲。”徐光启对首善书院很熟悉。书院废除后,他“请改为西洋历局,后屡请复,不报”。崇祯二年被允准。到清代时,首善书院成为“南堂”的一部分。纪昀【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如是我闻》记载:“故明首善书院,今为西洋天主堂矣。”这又说明教会与书院关系之深。 [3]西方的星期最早来自于苏美尔。苏美尔人建立神塔对神进行礼拜,他们认为有七位星神轮流“值勤”,分别是:太阳神(星期日)、月亮神(星期一)、火星神(星期二)、水星神(星期三)、木星神(星期四)、金星神(星期五)、土星神(星期六),于是建立了七天一星期的制度。苏美尔以后,星期制被古巴比伦人继承。古犹太人受到两河流域文明影响,也接受了星期制。后来,星期的概念随犹太宗教衍生出来的基督教传播到欧洲。“星期一”、“星期二”……在口语也以“礼拜一”、“礼拜二”……方式称呼,星期日则称为“礼拜天”,一个星期又称为一个“礼拜”。因此,闪米特宗教均包含星期制,但又各有不同:犹太教以星期六为安息日,基督教以礼拜日为星期日,伊斯兰教将星期五定为重大礼拜的主麻日(Jumuah)。(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三十三章——祭奠前明臣(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其实根本不知道什么“日曜日”,却听明白了“礼拜日[1]”,也知道错怪了人家汤若望,急忙亲昵的说: “明日礼拜,老玛法可代我做一弥撒。” “老臣领命!” 汤若望不禁有些小小激动,按照自己的思路笃定:自己的身体状况虽然不佳,但“智商”与“心智”还是顺利通过了小贝勒爷的随机考试!于是,也就全然不去理会一旁因为被突兀打断话题而焦急万分的季开生。 “是吗?明日是汤大人之圣教的‘坐坛’之日?那可太好了,正好可以一并进行了。” 季开生等不到一个插话的机会,那就自己创造机会!于是急忙说道。 “一并进行?季大人所说何事?” 汤若望有些不满于季开生说的什么“坐坛”:我这可不是什么“坐坛论禅”,你简直是玷污了“弥撒”的庄严肃穆! “汤大人在前明就执掌历局及钦天监,可知道故明的刑部侍郎孟兆祥?”季开生看出了汤若望脸上的不满,却早就顾不了这么多了,完全按照自己的节奏、有些激动地点出了本次谈话的关键人物! “孟兆祥?道未我如何不知!” 果然,汤若望脸色瞬间肃穆,恭恭敬敬的回道: “顺治二年十一月,顺天府提学御史曹溶,循例列举忠孝节义之人,请朝廷分别予以褎[xiù,同“袖”]恤旌表。其中忠臣一目,包括了故明大学士范景文、太仆寺寺丞申佳允等十二位前朝烈士,他们在流贼破城时,或自缢、或赴水、或不屈被害。其中,就包括季大人所说的刑部侍郎孟兆祥,还有他的儿子、进士孟章明。皇上也是下所司知之,并恩准了的。” 汤若望聪明得不用前明的事例来举证自己知道孟兆祥,而是用本朝的典故。摆明了自己的正式身份。 “哦?果然都是忠义之士。不过,不知天中兄为何说起这位慷慨就义的孟侍郎?”弘毅也是不明所以,见汤若望没有问,只好自己出马。 “回贝勒爷的话,下官是想请汤大人的钦天监上疏朝廷,择明日吉时,祭祀孟兆祥父子英灵!”季开生终于得以说出正题! “祭祀孟兆祥?这是为何?” 弘毅不明白的是。前明殉国的文臣武将数不过来,为何季开生偏偏要求祭祀孟兆祥?此人与他有什么关联之处吗?于是追问道。 “贝勒爷,孟兆祥乃是前明天啓二年(1622年)壬戌科进士……他和家父,可算作‘同年’……” 季开生之父季寓庸是当年殿试金榜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的第二百九十一名,位序实在是不靠前,若是排入当年所有“金榜题名”的四百零九名进士里面。只能算作第三百七十一名,属于“末尾”的了。而季开生在顺治六年的“己丑科殿试”中,虽然同样是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却高中三甲第十名、总第九十名,就好听好看许多了。故而说起父亲的殿试来,他心中有点发虚,甚至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孟兆祥当年的“位次”也不理想。仅仅位列金榜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的第二百四十五名,总序只能排在第三百二十五名上了,只是比季开生的老爹好一点点有限。 不仅如此,正史里记载,孟兆祥是“九赴会试”。会试要三年才有一次,也就是说,“九赴”就是二十七年,到天启二年中进士的孟兆祥。已经从“青丝尚壮”的少年变成了“须发蒙霜”的中年!不仅如此,如果不是这一年朝廷录取的进士人数比往年多一些,他很有可能还会创造“十赴会试”的记录!所以,学习成绩好,并不能保证这个学生就是爱国的好苗子,真正的历史中,往往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人才会有真正的爆发。国难当头的时候。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英才,不论出身! “哦……令尊念及同年之谊,也是值得敬佩的。” 弘毅听到这里面果真和季开生的老爹季寓庸有瓜葛,再联想到汤若望来之前。他和季开生说到这位“季老爷子”愿意出资襄助大清海商,还以为这是“注资谈判”附加的“政治条件”呢,故而点头微笑,以示领悟。 “贝勒爷,孟兆祥殉国事迹可谓贞烈,其满门妻子也是可旌可表啊!当此满朝汉臣心怀拽测、惶惶不可终日之时,若朝廷能够借此机会大张旗鼓的加祭孟氏满门,一定会受到归拢人心的奇效!” 季开生看出自己被误解了,有些激动地辩,并详尽讲解了一番孟兆祥全家的忠烈事迹…… 孟兆祥,字允吉,山西泽州人。此人活着的时候,学习成绩一般,但绝对是一位正直好官!他在吏部任职时,当年的门生纷纷登门拜访,想走一下老师的后门。谁知一向和颜悦色的“孟老师”在弄清对方来意之后,立即变得凶神恶煞,大声呵斥学生们寡廉鲜耻,结果学生们撒腿就跑了,再也不敢登门!【那些“苍蝇老虎”们,你们对照对照自己吧!】 崇祯朝后期,孟兆祥历官左通政、太仆卿,虽有波折,却最终得以顺利进阶“通政使”,后官拜刑部右侍郎。但之后不久,闯王李自成就破城北京了。生死存亡之际,孟兆祥对自己的大儿子凛然说道:“社稷倾覆,何处为家?既然无家,只有一死!”自缢之前,他又对儿子说:“我死之后,你可以走!”哪知他的儿子也不含糊,毅然说:“君父是大节,如今君亡父死,我还活着做什么?”这位孟兆祥的大儿子,就是前面汤若望提及的孟章明,字纲宜,当时也刚刚成为“进士”不久! 于是,亲眼见证父亲自缢之后,孟章明也在父亲身旁投缳而死。到此时,故事还没有结束,更为惨烈的却在后面!父子都死了,孟兆祥的妻子吕氏和儿媳、章明妻子王氏痛哭起来,继而说道:“他们父子能死节,难道我们两个妇道人家就不能吗?”然后,两人双双自缢…… 《打油诗一首.藏头》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皆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看梦穿 [1]西方的星期最早来自于苏美尔。苏美尔人建立神塔对神进行礼拜,他们认为有七位星神轮流“值勤”,分别是:太阳神(星期日)、月亮神(星期一)、火星神(星期二)、水星神(星期三)、木星神(星期四)、金星神(星期五)、土星神(星期六),于是建立了七天一星期的制度。苏美尔以后,星期制被古巴比伦人继承。古犹太人受到两河流域文明影响,也接受了星期制。后来,星期的概念随犹太宗教衍生出来的基督教传播到欧洲。“星期一”、“星期二”……在口语也以“礼拜一”、“礼拜二”……方式称呼,星期日则称为“礼拜天”,一个星期又称为一个“礼拜”。因此,闪米特宗教均包含星期制,但又各有不同:犹太教以星期六为安息日,基督教以礼拜日为星期日,伊斯兰教将星期五定为重大礼拜的主麻日(Jumuah)。(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PS:二更奉上 第二百三十四章——祭奠前明臣(三)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季开生讲故事的能不不错,说的悲壮感人,就连汤若望这个洋人都被感动了,一直在哀叹惋惜,并不停在胸前划着十字,祈祷这几位壮烈之人的灵魂能够升入天堂: “仁慈的圣母啊,孟兆祥父子妻媳虽未入教,但其贞烈行止可谓悲壮。请您将他们纳入天国,永享安了吧!请您用您的仁慈感化这片广袤土地上的人吧,令他们明白,一切苦难都源自您的慈悲……阿门!” 弘毅对此选择视而不见,不加阻挠,也没有侧目,而是冲着季开生说道: “原来如此,孟氏满门贞孝,可叹可敬啊!令尊大人能为朝廷如此着想,也真乃高义!” 弘毅听完这个壮烈的故事之后,虽然觉得这一家子人未免有点“愚忠”的意思,但还是被其壮烈所打动,不禁黯然赞叹,也急忙将对季寓庸的评价提升了好几个层次,以示宽慰。 “贝勒爷,非但如此,若是汤大人出面提及此事,又择明日为黄道吉日,指明加祭孟氏乃是顺天应人之举,届时您再附议一番,这普天之下的汉臣汉人,不但会感念朝廷的恩情,更会记挂您的大义啊……” 季开生还不满意,几乎是“和盘托出”,就差直接说——这是小爷您进一步收拢一班汉臣汉人的大好时机啊! “嗯,天中兄寰护玄烨之心,我感激不尽!”弘毅恍然大悟! “非但如此,贝勒爷。此事汤监正一提,皇上那里十之八九定然恩准,加之您的附议,开生以为,到那时满洲重臣就会知道,您是贴己着汤大人的。以今日您在满朝文武和黎民百姓心中的位置,他们自然不会对西来之人、对圣教再会贸然有什么非份之想了!”季开生充满期待的望向了汤若望。 “哦!原来如此。”汤若望也是心领神会,却没有急着感谢季开生。转而看了一眼小玄烨,继续稳坐钓鱼台。 观察到了汤若望的表情之后,弘毅反而陷入了沉思。如此一来,季开生再着急也只能继续等待了…… 良久,打定主意的弘毅终于开口说话了:“天中兄思虑周全,也全是为我和老玛法着想。但,此事其实可以分作两处。一处可行,另有一处嘛,似乎尚可研判。” “请贝勒爷示下!”季开生急忙回应。 “祭奠故明殉难之臣,此事可办。” “谢过贝勒爷!” “不过,如何操办此事,却可以换个办法。满汉一体。我最为看重!所以,附议此事我责无旁贷!但,老玛法亲自出马却未免牵强。既然明日就是孟侍郎的忌日,钦天监说不说明日是否黄道吉日的,都是要办的,是吧?”弘毅说完,果然看到了汤若望感激的眼神。 “这……”季开生却有些气馁。 “天中兄。你说若一班汉臣被排挤打压之后,西来之人如汤老玛法也是岌岌可危,我甚为赞同。但如今还有我皇阿玛在把控大局,朝政也尚未到了你说的那种山穷水尽的地步。既然如此,就不必硬要老玛法亲自出马了,也免得显山露水的,凭白无故就让那些人记挂着了。”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要继续保持汤若望在朝局之中的超然地位。算是对洋老头的一种理解和保护。 果然,汤若望急忙起身施礼道:“老臣感激不尽!” “呵呵,玄烨分内之事。再说了,有了老玛法的照应就好了,何必大张旗鼓自寻烦恼呢?” “嗻……” 季开生明白了小爷玄烨这是要“雪藏”汤若望、作为“战略后备队”的意思,也只能无奈答应下来。而弘毅此时想的却很简单:自己出头力挺祭奠孟兆祥一事,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毕竟自己的皇阿玛早些年都表态说人家满门父子都是忠义之人了,估计满朝文武不会对自己有所指摘。但如果此事让汤若望出面,反而得不偿失。 汤若望入华以来,从明朝客卿而为清朝官员。目前为止绝少有人说他是“贰臣”,也就是说,他作为一个西方传教士,至少在满汉两边来看,还不存在什么“换代易主”的问题。既然这样,他出面去“旌表忠烈”,就有点不务正业了,很容易引火上身……这种事情,最好是安排“职能部门”的相关人员去经办最为合适了。想到此处,弘毅开口道: “不过既然此事可行,也不能草率了。天中兄不要气馁,我给你举荐一人,‘你们’可以去找他商议,就说是我玄烨相托!”看出了季开生的失落,弘毅接着补充道。 “我们?”季开生果然注意到了小爷用词的着重与不同。 “对,你们。”弘毅笑着应答。 “还请贝勒爷明示。” “哈哈,你怎么就不去问问谈迁、谈老先生呢?再说了,你和他不都有交好同一个人吗?” “同时交好一人?”季开生一时半会儿还真是反应不过来。 “嗯,天中兄是高中的顺治六年己丑科殿试金榜吧?” “贝勒爷好记性!下官不才。”季开生有点小激动。 “那一年的会试,充作同考官的,可都算作你的‘房师’?”弘毅知道,如此提醒,季开生岂有还反应不过来的道理? “哦,您是说朱孟九?”季开生恍然大悟。 “不错,正是朱之锡!他可是詹事府少詹事、内国史院侍讲学士。不也是他邀请的谈老先生入京来编修《国榷》的嘛!”【参见第七十八章《都是文化人》】 “哦,开生还真是没想到,全赖小爷提醒!” 经此一提醒,季开生终于喜上眉梢。 一则,小爷让他和谈迁去处理这件事,可以算作是正儿八经“用”上了他们这两位不挂名的“幕府军师”。如此一来,就是高看他们一眼的意思了,好事!二则,朱之锡在皇帝福临那里,也算得上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有他出面协调,把握也是很大的。三则,小爷明确用他的旗号去“相托”,算是结纳朱之锡的一种明示,作为主管东宫事务的詹事府少詹事,朱之锡八成不会推诿的! “不过,身为詹事府少詹事,朱之锡出面此事也似乎隔着远了一些……此事,原本应该是礼部的职责……”弘毅若有所思,自言自语的说道。 “开生明白了,此事交给我和谈老先生去办,贝勒爷尽管放心!”季开生再次得到了暗示,自然是心中有底了——都说出“礼部”来了,指向性很明确! “好!你们办事,玄烨是放心的!”毛~爷爷的经典语录管用一万年!我就借用一下,给你季开生一个大大的甜枣好了…… 《打油诗一首.藏头》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皆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看梦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三十五章——公教与正教(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季开生终于如愿以偿,匆匆出宫而去。 乾东五所之二所里,只剩下了大清多罗贝勒小玄烨和正二品的钦天监监正汤若望。 一时间,弘毅突然有点飘飘然,想想当年自己给领导干秘书的时候,哪一天领导同志的办公室不是这么从早到晚“走马灯”似地进进出出着各个部门的头头脑脑的?那时候只是跑前跑后张罗着,间或还会担心领导的身体吃不消――汇报的人来了走、去了换,但领导就他一个呀,辛苦! 今天这先儿是张岁寒,接着季开生,现在又是汤若望,自己作为玄烨,一个两岁的幼儿,独自应对着……还真没觉着累!原来,权力的确意味着责任:人家来找你“汇报工作”了,你就必须开动自己的智慧,尽量给人家一个可行的指示、可办的方法!这就叫做“累并快乐着”,或者说――当领导真好! 想到此处,弘毅竟然有些自得的笑了一下,却忘记了自己刚才正看着对面的汤若望呢! “哦!小爷,您是天主派来的使者,我就是您忠实的臣仆。您有何吩咐?”汤若望也微笑着说道,态度极其虔诚与恭顺。 “哦……老玛法,您言重了。”弘毅知道自己失态了,赶忙收拢心思,仔细应对。心中却在想:我难道真是上帝、你们耶稣会所谓“天主”派来的吗?要不然我为何会穿越到玄烨的身体里呢……停!打住!!不能沾沾自喜!!!这小有成果的就忘乎所以,后面几十年怎么办?那些“老虎”倒台之后,很多媒体报道不都深挖出来――当年他们从政之初,也曾经殚精竭虑、勉力工作,但在日渐提升的地位面前、在日益增多的阿谀之下,不还是忘乎所以、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了吗?前车之鉴啊……或者说“后”车之鉴啊…… “玄烨刚才思虑不周之处,还请老玛法多多提点才好。”平静下来的弘毅也是诚恳的说道。 “小爷,您思维缜密,老臣岂能看出有何不周之处?若望还要感念您的保全呢!”汤若望由衷的表达了感激之情。 “呵呵。您说到底,还是圣教的神甫,我怎能让您为了朝局琐事而自绝后路呢?不过,不知您想过没有,中国数千年文明一脉相承,虽然皇室更迭不断,可人文却是万古一系。凭的是什么?”弘毅想到刚才汤若望那句“效忠罗马教廷”的信誓旦旦,这才有感而发。 “这个……中国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利玛窦也曾说过,东方的先哲,若老子、孔子,都可算作是得到天主福音最早的圣徒……”汤若望的观点。也是入华耶稣会士的一贯立场。 “嗯,天道自然。您的圣教可以说是福音降世,中原世子可以说是教化万民,其实都是一个道理,那就是在中国,民人万亿、族群众多,任何观点、教义都会找到自己的立锥之地。但。有一条根本所在,就是要看他如何顺应潮流,否则也只能是昙花一现、来去无痕罢了。所谓‘历史潮流,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自然而然的,弘毅再一次将“后来”伟人孙中山先生的一句传世名言脱口而出。 “历史潮流,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汤若望重复一遍,陷入沉思。 “是的。如果不能扎根于中国这片土地,任凭什么立论,最终都难逃消亡宿命啊……蒙古人的元朝不过百年,仅此而已,也是如此道理……” 弘毅本意是要点出天主教若要在清代的中国广为传播。就必须避免远在欧洲的罗马教廷的遥控指挥和趾高气昂。但话到嘴边,却还是改口拿蒙元说事儿了,毕竟,现在离着那场著名的“礼仪之争”还远着呢。就怕汤若望现在无法理解领会,反而会引起他的担忧,进而引发罗马教宗的过早警觉。 不过如此一来,话题很自然就转到了同为“异族入主”的满清身上。汤若望原本还真是按照弘毅的初衷在思量着,心情甚至都开始陷入低谷:本来嘛,什么叫做“顺应潮流”?要天主教和儒、道之流合流吗?万万不可能!就在他越来越惊讶的时候,好在听到了这“元朝”二字,这才心下大宽――原来小爷是担忧如今满洲旧人在朝局之上的兴风作浪、不不掣肘啊! “小爷,大清与元代可不一样。这满汉一家、推崇圣教的做法,可是蒙古人做不到的。” 很明显,汤若望玩了一个偷换概念,把“孔教”不提,专说“圣教”,借以囊括自己的教义在内。不过也只能是“囊括”了,“圣教”一词还未到专指他的天主教一家的地步,这一点汤若望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嗯,有理。”弘毅全然没有了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愿,转而说道: “老玛法对用兵北地罗刹一事,可有信心?” “此事昨日御前会议,老臣就已奏明皇上――大清必胜!”汤若望信誓旦旦。 “是吗?必胜?”弘毅这次想听个清楚、问个明白了。 “罗刹人不奉圣子,居然不承认圣父圣子和圣灵的‘三位一体’,天主自然不会庇佑他们!罗马的公教[1]教廷是天主在人世间唯一正宗的代理,所谓什么‘正教’【东正教】,实乃旁门左道。只有罗马的‘公教’【天主教】才是正宗本源!所以,他们早已是天主的弃儿,必输无疑。”汤若望有点意气用事的意思,这让弘毅十分的好笑。 “呵呵,汤老玛法,你们两派几百年前可还是一家啊。要我说,只不过是因为欧罗巴的土地太过广袤了,而中间的地中海又太大、太深了。罗马教会、耶路撒冷教会、安提阿教会、亚历山大港教会和君士坦丁堡教会这五大教会中心只能各自为政,五大主教彼此隔绝,天长日久的,各自的风土人情自然相去甚远,这才有了1054年的第一次‘大分裂’不是?” 基督教历史上,共有两次大的分裂,史称“大分裂”。弘毅所说的,恰是11世纪第一次“东西教会大分裂”,形成了希腊正教(东方正统教会)以及罗马公教(罗马普世教会)两大宗。15世纪的第二次“天主教会大分裂”,又称作“新旧教会大分裂”,或者是“宗教改革”,又从罗马公教中分裂出了信义宗(路德教派)、圣公宗(英国国教派)以及归正宗(加尔文教派)等。其后还陆陆续续从各支派中不断分裂出更小的教派,而这两次的大分裂却是对整个欧洲、对基督教世界冲击和影响,绝对是最大的。 而弘毅故意将第一次基督教大分裂的原因归结于地理差异和路途遥远,却是颇有深意的。十一世纪,从君士坦丁堡到罗马圣城,不过几个月而已,你们就言语不和、最终决裂了。直到现如今的十七世纪,海上交通可谓进步不少了,但从你们罗马到帝都北京,即使海陆并行、快马加鞭、不病不灾的,少说也还要个两、三年的时间吧?凭什么你罗马教廷的手就能伸展得如此之远呢……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皆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看梦穿 [1]“公教”为原意译名,其在中国的惯称就是“天主教”――在明朝时,公教传入中国时借用外教名词“天主”称呼所信仰的神,因而得名。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现今常说的所谓“罗马教廷”、“罗马公教”这些固定词汇来指代“公教”,其实是借用了后来的“新教”的称呼――天主教会自认为自身是普世的教会,而新教徒常加注“罗马”一词以否定其普世性,以显示出其仅是由罗马教宗领导的教会。所以,作为天主教教士、耶稣会成员的汤若望,是不会自己称呼他的教廷为“罗马教廷”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三十六章——公教与正教(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小爷言之有理,不过他们不奉圣子……” 汤若望实在不敢反驳大清贝勒和天主使者的言辞,只好争取从教义上继续指责所谓的“东正教”。 “哈哈,我不是说他们对、你们错,只是凡事都有一个原委。当年东西罗马帝国分裂之后,特别是西罗马被你们的日耳曼人灭掉之后,东边的教会就纷纷以君士坦丁堡大主教为首了。他的威望自然来自于东罗马皇帝,或者说是拜占庭帝国,所以在东罗马享有很高的地位。哦,对了,拜占庭就是你们所说的Imperium-Romanum-Orientale。[1]” 说到痛快的时候,弘毅还不忘将现代通用汉语词汇随时翻译成十七世纪的拉丁文。作为专业人士,弘毅十分清楚,“拜占庭帝国”的译法是现代社会的杰作,其正儿八经的名称绝非后世英文的直译,不是什么“The-Byzantine-Empire”! 拜占庭帝国的自己给自己的正式名称应该是Ρωμαν?α(Rōmanía,“罗马”),或者Βασιλε?α-Ρωμα?ων(Basileía-Rōmaíōn,“罗马帝国”)。这是拉丁语Imperium-Romanorum(罗马帝国)的希腊语翻译,也是拜占庭帝国的自称。为了与同样自称为罗马帝国的神圣罗马帝国区分开,因此在1453年帝国灭亡前,西欧人将其称为“东罗马帝国”(Imperium-Romanum-Orientale)。 见到汤若望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弘毅这才继续说下去:“不过君士坦丁教会的历史短,与基督耶稣的弟子或是使徒都搭不上关系,所以你们的‘三位一体’,本也未见诸于经文之上,不过是基于一些经文和圣传,在第一次尼西亚大公会议后。为了驳斥那些个亚流异端,才在《尼西亚信经》中成为基本信条的。如此一来,自然在人家那边就成为‘圣父’与‘圣灵’,独独少了‘圣子’不是?” 《圣经》内的确没有文字上的记录,能够清楚表明所谓“三位一体”的信理。而所谓“第一次尼西亚公会议”,是于公元325年在尼西亚召开的基督教大公会议。此会议乃是基督教历史上的第一次世界性主教会议,确立了一些影响深远的宗教法规和后世、现今仍普遍基督教会接纳的传统教义。 弘毅这一番十分精准的天主教常识阐述。让汤若望听得很是认真,也忍不住频频点头。 “而西边的教会,则以你们的罗马大主教为首。从传承上来讲,罗马的确是最为正宗、地位最高的。但在当时来说,又最为艰难,因为意大利已经沦为蛮族统治区域了!所以。面对君士坦丁堡的背弃,他也无可奈何。”弘毅意味深长的继续说了一大段―― 其实,两个教会本来就同属一家,都是Catholic(希腊文中“普世”的意思,中文译为“天主教”),但是所用的语言已经不一样了,罗马用的是拉丁语。君士坦丁堡用的却是希腊语。地理与语言上的分隔,不免让双方产生矛盾。 罗马大主教自认为在宗教、教义问题上,他是理所当然的权威,其他几位大主教都得听他的,尽管他其实没有多少政治资源或权力。君士坦丁堡大主教也承认,几个主教兄弟之中,罗马是老大。但是这个老大生活在沦陷区,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而且。意大利在经济与文化上都显著落后于地中海东部,讲的还是拉丁语,连新约所用的希腊语都不会讲了。所以就算他是大哥,也是个老土大哥。两边的摩擦不断,却并没有真正的政治或经济利益的冲突,而更像是意气用事。罗马大主教要捍卫自己的权威,君士坦丁堡大主教却不是很把他放在眼里。这才积淀日久。最终发生了第一次大分裂。 “您的阐释一定是天主旨意,也必定会得到教廷与教宗的首肯的,我的小爷。这些话,或许我应该写信给教廷和教宗。让他们也对您心存感念、心生敬畏才好。毕竟,即使是在基督耶稣的家乡、我们的欧罗巴洲那里,也绝不会再有第二位如您一般聪颖而充满圣灵眷顾。您应该被封圣,应该被承认为圣母之子……” 汤若望小心翼翼的说道。可惜小玄烨没有受洗入教,否则将来竞选个教宗当当都是很有可能的。 闻听此言,弘毅心中一惊!封圣?承认为圣母之子?这一切都太过了吧!况且,圣母之子可不是闹着玩的!何为圣母呢?天主教会尽管强调圣母只是人而并非神,是受造物之一,也不会有与天主有同等地位,但她的“天主之母”的信理却非同小可――“天主之母”之名的荣衔也是因耶稣基督而来的。耶稣基督作为一个真人,他的母亲――玛利亚,理所当然也是天主之母,因为耶稣基督的人性和天主性是不可分开的。但如果自己成为所谓“圣母之子”,就成了和耶稣基督一样的真人,这让弘毅立即响起二百年后的一个人――洪秀全,号称上帝之子、耶稣兄弟……那岂不是自绝于欧洲诸国嘛! “呵呵,不必了,老玛法。今日所议,不过是一家之言而已,权当您当年在罗马学院读书时的辩论一般,听听罢了。至于写信去罗马,给教廷也罢,给大主教也好,那是你们耶稣会的事务,本贝勒爷不便干涉了。”弘毅及时脱身,以免真把罗马的那些红衣大主教们给“打草惊蛇”了! “是,老臣就按照您的意思行事。”汤若望反而有些拿不准,这封信到底是写还是不写了。 这一番东扯西扯下来,弘毅认为,关于“教会分裂”的话题铺垫的、或者说“预防针”已经打得差不多了,也可以见好就收了,于是转而问道: “哦,老玛法,你刚才说到罗刹人的信仰不纯,这将是他们失败的一个原因。那我们再来说说他们的其他战力如何,可好?比如说……他们火器运用的如何?” 这才是我眼下最最关心的问题啊,我的活期专家――汤老玛法! 《打油诗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已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唯大清 [1]此处英文连字符的使用其实是错误的,但鉴于“起点作家平台”现在的系统对于“半角空格”的自动忽视,没有办法,只能知错就错、故意为之了。否则大家只能看到这种效果――ImperiumRomanumOrientale――一串英文字母而已。(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三十七章——罗刹军力说(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本无意去为身为耶稣会士的汤若望掰扯所谓“公教”与“正教”这两宗的孰优孰劣,只是抓住机会又一次阐述自己关于“宗教的分分合合也是历史必然”的观点,为将要到来的“礼仪之争”做个铺垫。既然如此,那就顺理成章要问一问在这十七世纪中叶,沙皇俄国的军力到底如何。 “小爷英明啊!这方面也是老臣笃信咱们大清必胜的缘由之一!” 现如今大清的“顶级火器专家”汤若望知道,作为“兼职副业”的西方科学技术,很多时候比自己的“专职本业”传教更能让他得到高层的重视。于是,汤若望就开始详细为小玄烨讲解了一番他所掌握的时下俄罗斯人的军事水平—— “小爷,罗刹人是在是可笑,他们的军队在大清八旗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亲眼见识过满清八旗风卷残云般进入大明北京城的汤若望,似乎对清兵的战斗力十分推崇。 “是吗?何以见得?” 在弘毅的固定思维中,十六世纪之后,准确说是伊凡.瓦西里耶维奇、所谓“恐怖的伊凡”、“首任沙皇”、“伊凡四世”之后的俄罗斯军队,虽然大有起色,但在同时期的欧洲还绝对称不上一流。不过能够穿越时空听一听欧洲传教士的第一手资料,这机会还真是难得! “许多证据都表明,尽管罗刹人在‘恐怖的伊凡’之后就开始努力学习欧罗巴先进军事强国的做法,或多或少,在有些方面也的确缩小了和我们天主教国家的差距,但他们还是十分落后的!” 汤若望一边说,一边自己看着小贝勒爷的反应,生怕他听不明白。但当他说起所谓“恐怖的伊凡”、也就是俄罗斯历史上第一位废弃“大公”称号而改用“沙皇”称号的伊凡四世的时候,弘毅笑着点了点头,亚当神甫这才恍然大悟——小爷从天主那里知道了一切!果然是带着丰沛的知识降生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的!于是不再解释,而是继续说道: “比如。他们的许多军团在战后就会被解散回家,绝非全天候的正式军人。不打仗的时候,他们会去当木匠、坐商人,甚至去给农奴主打零工。而且,最最关键的是,就连许多他们的贵族骑兵,也是缺乏基本的训练的!” 看到弘毅还只是点头。汤若望继续补充道: “我的一位在罗马的耶稣会同会兄弟,曾经在一封给我的来信中这样描述他们的愚蠢和懒散。请允许我给您复述一遍,如何?” “好啊,请讲!”弘毅很感兴趣,欣然应允。 “嗻!他说:‘许多被招来的贵族骑兵其表现实在让人羞愧,他们在对敌中。每杀一个敌人相应的就要付出己方3到4人的惨死的代价。看看这些杂鱼骑兵吧:衰老的马匹,钝的军刀,瘦小,发育不良,衣服穿的很糟,甚至不知如何使用他们的武器的骑兵……许多贵族不知道如何使用火枪,于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敌人华丽丽的飘过。许多贵族不想着杀敌。只想着怎么保全自己的性命好回家。” “更有甚者,他们还整天祈祷天主给他们一些轻伤——既不能严重到危及他们的生命,也不能是不值一提的小伤。身上带了这些伤以后,他们就可以嘘报战功,大吹大擂的向沙皇请赏或者要求暂时脱离军营养伤,好过他们的逍遥日子去……我的小爷,您说这样的一支所谓军队,能够自保就很不错了。要是让他们去和我们的八旗铁骑对抗,岂非是以卵击石?哈哈……” 汤若望优秀的记忆力让他把同会兄弟的书信背诵得行云流水,说起俄国兵士的“熊样”来也惟妙惟肖。弘毅也跟着笑了两声,却并不说话。 “我的同会兄弟甚至听某贵族扯淡说,哦,请允许我用这个不雅的词汇,这是他的原话。这位罗刹贵族居然说过‘我在战场上甚至都不把自己的军刀拔出来。因为天主会帮我搞定一切’的这种超级荒谬之词。哈哈……” 看着汤若望真心笑得很开心,弘毅却有些莫名其妙——这举动虽然愚蠢,不过也符合一个彻彻底底的教徒的信仰啊,人家是彻底相信自己的天主上帝的。这在你们教士眼中。应该谈不上有何荒谬的吧? 尽管疑惑,弘毅还是忍耐住了这一点点好奇。果然,汤若望自己解释起来: “哈哈,但这些个愚蠢的罗刹贵族,他们真的忘记了,天主早已因为他们的不忠于圣灵、不听命于教廷和教宗而抛弃了他们,又怎么会庇佑他们的平安呢?就让他们在无尽的悔恨中痛苦的苟活在这个世界上吧,一如那些可怜的不信奉天主的异教徒一般……” 原来如此,看来公教和正教之间的隔阂与怨恨已经到了此种地步了!怪不得两派分裂上千年之久,直到二十一世纪才开始慢慢试探起和解之路!不过,再一次听到此时此刻最不愿意听到的什么“教廷”和什么“教宗”,也就是所谓的“教皇”,再加上这些传统欧洲传教士不知有多少肆意夸大的污蔑之词在里面,弘毅决定这个话题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呵呵,着实可笑。那他们的兵制及兵器是如何的?”这才是弘毅最为感兴趣的地方呢! “哦,罗刹的兵制和武器其实是极其落后。”汤若望回答的干脆利落。 “哦?伊凡雷帝可是大力改革了他的军队的,而且那还是一百年前就有的事情了吧?”弘毅有些不愿相信。 “哦,我的小爷,您说的对极了,伊凡四世的确改革了他的军队。不过,他只是通过将莫斯科附近七十俄里大约100多公顷的土地分封给来一些自波雅尔贵族[1]和王公家庭的精选成员,以及一些地位较低的随从,只是通过这样的一种手段,组建起了一支1000人的所谓精锐骑兵部队而已!” 汤若望依旧是满脸对罗刹人的嘲讽与不屑,只不过明智的没有向小玄烨解释什么是“公顷”而已。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感谢书友“口水号被占了”友情斧正】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波雅尔”是封建时代保加利亚帝国、莫斯科大公国、基辅罗斯、瓦莱契亚和摩尔多瓦的一个仅次于大公的贵族头衔。在10-17世纪的保加利亚,其地位仅次于沙皇的亲王王子,现在在俄国和罗马尼亚还有这个姓氏。伊凡三世时期(1462-1505年)建立了两种全国性的管理机构——宫廷和政厅,在此基础上形成了新的国家管理体制。这一时期俄罗斯国家的政权形式是等级君主制,俄罗斯大公和封建的领地贵族共享国家权力。大公是俄罗斯国家的君主,大公处于国家政权的核心地位,他既享有全部立法权和司法权,又享有国家机关和军队的最高指挥权。同时,大公的权力还受到“波雅尔杜马”的限制。波雅尔杜马又称为大贵族杜马,它是封建贵族的政权机关。波雅尔杜马的组成人员包括波雅尔、杜马贵族和杜马官员。其中,波雅尔的影响力最大,他们大都是莫斯科公国的封侯后裔。著名的俄国史学家克柳切夫斯基认为,贵族都自以为是俄国土地的所有者。他们的祖先独自掌管着俄国的部分土地,而他们则聚集在莫斯科的波雅尔杜马,一同管理整个国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三十八章——罗刹军力说(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哦?‘仅此而已’?那,难道他的那部着名的《兵役法典》就毫无作用吗?”弘毅很是不以为然。 要知道,伊凡四世的改革在十六世纪的俄国那可是十分重要的,而军事改革就是其中的重中之重,标志性事件就是1556年颁布的这部《兵役法典》。伊凡四世进行军事改革之前,俄国尚未建立起一支武装完备的常备军,也没有一套成型的建军思想,当时俄国军队的主要力量还是贵族骑兵和民团。 诚如汤若望所言,当欧洲的许多国家相继建立起常备正规军并广泛应用火器的时候,军事上落后的俄国贵族骑兵还在舞弄他们的大刀、长矛、弓箭和盾牌。战时,为大公服军役的贵族骑兵率领从自己辖区内征召的农民或小市民自备武装、干粮随大公出征,战事结束后全部返回各家。国家边境常常无人守卫。同时,16世纪中叶以前,俄罗斯还没有建立起一套与领地大小和特点相适应的军役细则,这就为贵族们逃避兵役提供了口实。 正是在此背景下,伊凡四世才颁布了俄国历史上的第一部《兵役法典》,而且很快就取得了实效――继俄军1552年占领喀山之后,1556年再次攻克阿斯特拉罕,将原隶属阿斯特拉罕的伏尔加河下游各地区并入俄罗斯的版图,由此可见俄军战斗力的提高。 “我的小爷,您的确英明。但他的这部《兵役法典》,却不是包治百病的良药。”汤若望却毫不退缩,看上去有点固执己见。 “玄烨求教!”既然你如此坚持自己的观点,一定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弘毅赶紧放下了怀疑与傲慢,谦虚询问道。 “小爷过谦了。”汤若望满意的回了一个拱手礼,接着说道: “罗刹的《兵役法典》虽然规定每一个拥有土地的人,无论是领地或是封地,都要承担军事义务。都应该在沙皇需要的时候,按照要求提供一名装备齐全的士兵和一匹马。但在荒蛮的莫斯科公国,为数不多的、适合耕种的土地都被牢牢掌控在各个贵族家庭手中,一个家族掌控土地的时间愈久,这个原则性的要求就越没有效力,因为他们作为老牌贵族,又如何会因为沙皇的一纸训令就乖乖就范呢?” “原来如此。”弘毅点了点头。这很好理解。如果说俄国的文化是希腊或者欧洲的,那么他的政治氛围却更加东方化一些。贵族地主阶级的固有势力,的确和中国几千年来的地主阶层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那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若是这部《兵役法典》能够管用,也不至于罗刹还要去依仗那些哥萨克人,更不会在争夺波罗的海出海口的‘立沃尼亚战争’中失败了。”汤若望用历史说明了“事实胜于雄辩”的简单道理。 弘毅急忙调动脑细胞,用自己已经“超频”许久的两岁小脑袋。好一顿努力“检索”,终于在几乎全部忘光、只残存了零星半点的大学专业课中找到了所谓的“立沃尼亚战争”一词―― 那是俄国挑起的,与立沃尼亚当地封建主(骑士团)、波兰、立陶宛和瑞典、丹麦等国进行的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立沃尼亚”相当于后世的波罗的海沿岸国家爱沙尼亚、拉脱维亚范围,战略地位十分重要。1552、1556年伊凡四世先后征服喀山汗国、阿斯特拉罕汗国后,俄罗斯统一国家得以形成。为进一步争夺波罗的海出海口和波罗的海东岸土地,伊凡的目光终于投向了这一地区。 1558年1月,“伊凡雷帝”借口立沃尼亚骑士团与立陶宛结盟反对俄国。出兵4万攻入立沃尼亚,挑起了战争。立沃尼亚封建主无力抵御,借机与波兰缔结条约,寻求保护。1560年,俄军再次攻入立沃尼亚,占领大片领土,终于引起北欧邻国的介入。 1563年,伊凡亲率俄军攻占立陶宛所属的罗斯古城――波洛茨克。后因俄国发生内讧。俄军前线指挥官库尔布斯基倒戈,投向立陶宛,使战场形势剧变。刚刚走上“现代化”道路的俄军,在老牌欧洲军事强国的军队面前表现颇为尴尬,战事进展的很不顺利,甚至是“屡战屡败”。而且就在这个糟糕的时候,一支克里米亚的鞑靼人军队却趁机穿过俄国南部几乎无人防守的阵线。悄悄进入并洗劫了莫斯科,甚至一把火将此地烧了个干干净净。 内外交困之下,最终在1582年,俄过与波兰签订了停战协定。立沃尼亚大部分地区和波洛茨克划归了波兰。1583年,俄瑞两国也签订停战协定,纳尔瓦和芬兰湾全部海岸归瑞典。历时25年的立沃尼亚战争以俄国的彻底失败而告终,它夺取出海口的目的未能达到,其扩张势头暂时受到了挫折。 但弘毅还是不能完全赞同汤若望的简单分析。其实,俄国之所以失败,主要是因为几面树敌,多面作战,而其内部又矛盾重重。它的国力也还不够强大,以致对外扩张的“暂时”受挫。 “老玛法,您说的有道理。不过,玄烨以为,立沃尼亚战争恰恰说明一百年前罗刹人的战斗力已经突飞猛进了。”弘毅准备好了自己的说词,开始反驳道。 “哦?请小爷示下。”汤若望急忙收回了脸上的笑意,正儿八经的等着答案。 “嗯!在您所说的这场战争中,交战双方的基本作战形式是要塞攻防。星堡的威力你也是亲眼所见的。” “是、是!全赖小爷当日那张图纸啊,否则若望实在是不会……”说到“星堡”,汤若望想起木兰演武之前的往事,急忙附议。 “呵呵,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是我给了你的什么图纸?毕竟,欧罗巴万里迢迢,只有你们西来之人才是清楚明白这些西人玩意儿的。不必再提了。”弘毅还是坚持要把当日的功劳算在汤若望的头上。 “谢小爷!” 汤若望清楚,小爷玄烨这是为了提升他的“大清第一军火专家”的地位在给他“做嫁衣”,胸中顿时少了那些个学术争辩、寻求真理的心气儿,打算好好听听小爷的“示下”。 “至于星堡攻防,木兰演武已经验明,攻守双方都必须广泛使用攻城火炮和火药破炸才行。但即使如此,当时罗刹他们双方交战,有的攻城战曾持续达五个月之久,不知我说的对否?” “这……具体战事嘛……老臣孤陋寡闻。” 得!欧洲老头知道的,还不如大清小乳儿知道的多了!好在在汤若望看来,作为“天主使者”,没有什么事情是这位小爷所不知道的。 “呵呵,先不去管他。我想说的是,若是说当时他们有野战,我说的是步兵方阵作战,也主要是配合着要塞的争夺才加以运用的,这应该与将近一百年之后、如今的罗刹军队战斗水平不能同日而语了。” “贝勒爷言之有理,分析缜密,想来自然不会有太大差池了!老臣深为敬佩!”汤若望表示同意。 现在看来,弘毅后世了解的资料,竟然比来华几十年的老汤要详实准确的多了! “那我来说一说这罗刹今日此时的兵制和军力吧!若有明显错漏的地方,老玛法务必及时指正!” 干脆,我和盘托出,你查漏补缺!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感谢书友“口水号被占了”友情斧正】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三十九章——罗刹军力说(三)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凭借着回忆,决定给汤若望上一堂关于“十七世纪上半叶俄国军力”的课。不过这一课,还需要从瑞典“牵头”的“布莱登菲尔德之战”说起才好。因为这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重点”。 “老玛法,欧罗巴洲大陆的兵火烽烟已经大为不同了,至少是与您离开罗马的时候,相去甚远啦!” 弘毅笑着亲自给汤若望斟满一杯热茶,自己却端起孙氏刚刚呈进来的一碗温热人乳,意味深长的呷了一口。 “这……”汤若望自然是心中一动,大约也猜到了小爷会说些什么。不过,作为忠诚不二的“公教”天主教耶稣会教士,他只能选择装傻充愣。 对于汤若望的反应,弘毅自然是心知肚明、早就料到的。于是耐心讲解起来。 “老玛法,欧洲三十年战争结束不久,您不会没有印象吧?” “小爷,老臣的确知道些许此事。不过,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爆发之始,乃是主的生年之后的1618年5月23日,那一天,布拉格的路德教派的狂徒居然冲进了克里米亚王宫,将罗马帝国皇帝的两名钦差大人从窗口投入了壕沟……”汤若望说道。 “哦!‘扔出窗外事件’!斐迪南大公虽然是波希米亚国王,但他首先是一名虔诚而有些狂热的天主教徒啊!”弘毅给出一个历史名字,并适当延伸了一下,表示自己清楚此事。 “贝勒爷,天主与圣母必将保佑您的神奇!”汤若望早就预判到这一幕,接着说道: “而老臣却是在同一年的早些时候,也就是‘扔出窗外事件’的一个多月之前,1618年的4月16日,就在金尼阁神甫的带领下,和邓玉函、罗雅谷等22名传教士,从里斯本启航东渡往天朝来了。具体细节。自然不得而知了。” “哦,原来如此。”弘毅对汤若望的说辞只能表示赞同。 说起金尼阁神甫,不啻为汤若望的精神导师一般的人物。此人字“四表”,原名尼古拉.特里枸特,1594年入耶稣会。1607年由里斯本启程到印度果阿,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抵达澳门。利玛窦逝世后不久金尼阁抵达北京,发现了他的札记。从而着手整理。万历四十年(1612年),金尼阁神父奉命回罗马向教宗保禄(保罗)五世汇报教务。为了筹备此次返欧报告,他几乎走遍了中国大江南北调查当地教务。返回欧洲后,为了引起西方的关注,他身着中式服装出入于公共场合,以感人肺腑的演讲宣传利玛窦和其他在华传教士们的功绩。并投入极大的热情著书立论。由于他的积极活动,西方当时掀起了“中国热”,大批欧洲年轻传教士申请赴华,其中德学兼备者如汤若望,后来在中国朝廷内担任了显赫职务。 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金尼阁[1]与22位耶稣会士,偕同教宗赠书7000余部再次前往中国。航程中由于船舱内瘟疫传染,海上风暴及海盗侵袭。这22位传教士丧亡过半。船只抵达澳门时仅幸存5人,其中就有瑞士人邓玉函和德国人汤若望。前者在入耶稣会以前就是一位著名的数学家和文学家,他和意大利物理学、天文学家伽利略还是当时欧洲科学院院士。 “既然如此,老玛法或许只能从同会兄弟的书信中,才能对三十年战争中最为关键的The-Battle-of-Breitenfeld【布莱登菲尔德会战】略知一二了?那玄烨先说一说此战之要害,您评判一下正确与否。”弘毅退而求其次。 “老臣岂敢评判圣人之言?洗耳恭听而已。”汤若望继续谦逊有礼,也做好了再一次印证小玄烨“神通”程度的准备。 “呵呵,您总是这么谦逊!”弘毅轻描淡写客套一句。就开始了正题―― 1628年4月,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所雇用的波希米亚贵族华伦斯坦所率领的雇佣军,先后击败了攻入波希米亚西部的英军曼斯菲尔德部和由丹麦与新教联盟领兵、获得英、法、荷三国的背后支持的新教联军,并控制了萨克森选帝候[2]。在这种形势下,丹麦被迫于次年五月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签定《吕贝克和约》,并保证不再插手德意志事务,德意志三十年战争战争第二阶段――丹麦阶段落下帷幕。新教势力惨败,神圣罗马帝国势力伸延至波罗的海。 其后不久,受神圣罗马帝国雇佣的华伦斯坦便计划在波罗的海内建立一支强大的舰队,而这引起了长期称雄北欧的瑞典王国的忧虑。瑞典王国害怕一旦神圣罗马帝国真的拥有这样一支强大舰队,瑞典王国将丧失在波罗的海地区长期以来的优势地位,并将会受到神圣罗马帝国的直接威胁。公元1630年7月,基于自身安全考虑的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在法国的资金援助下,率领约一万三千瑞典军,在神圣罗马帝国西北部的波美拉尼亚登陆,从而开启了德意志三十年战争的第三阶段――瑞典阶段。 布莱登菲尔德会战,是1631年9月17日爆发于神圣罗马帝国境内的布莱登菲尔德地区的一次著名战役,也是欧洲三十年战争第三阶段“瑞典阶段”的决定性战役。在此次战役中,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所率领的瑞典和萨克森联军击败了由神圣罗马帝国老将蒂利伯爵所率领的帝国军队,带领“新教”势力取得了三十年战争初期以来被系统性地击败后的第一次重大的胜利,极大增强了新教联盟信心,沉重打击了天主教封建势力,改变了世界历史的进程,故有“改变世界之战”之称。 “布莱登菲尔德战役主要的结果,就是它保证了您家乡的德意志诸侯不会被迫改宗为您的天主教,或者经受罗马那里的教廷的宗教裁判。我说的对吧?”弘毅有些挑衅的看着汤若望。 “唉!天主教陆军一败涂地,路德教派所谓‘抗议宗’的确取得了卑劣的胜利,却是趁着天主和圣母打瞌睡的时候侥幸而得的!”汤若望喃喃说道,其中的道理似乎连他自己也不能笃信。 “呵呵,老玛法不必遗憾!公教也好,正教也罢,包括这个抗议宗【新教】,我们今日先不说他,改日我若有机会,自然会给您一个交代!今日……” 弘毅笑着宽慰。看来今后这所谓三大基督教教派之间的矛盾,足可以让自己运筹帷幄一番的――弘毅如是想。 “啊?天主赐福、圣母显灵!小爷,奴仆我为您愿意肝脑涂地!”不等玄烨说完,汤若望早就起身,按照中国礼仪深深一揖! “老玛法快坐,我们今日先说一说这布莱登菲尔德战役的战法!”弘毅也起身扶起汤若望,再一次将话题引领回来。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一些很有有意思的知识点:金尼阁抵达中国以后,对中国的政治、历史、宗教、语言等都有一定的研究。他是第一个把五经翻译成拉丁文的人。1626年,他在杭州将翻译成拉丁文的五经付梓,定名《PentabiblionSinense》。同年,金尼阁将《西儒耳目资》付梓,它是第一部运用音素字母对汉字标音的字典。此外,金尼阁还是第一个系统地编写中国编年史的西方人。他还曾将利玛窦的意大利文回忆录手稿翻译成拉丁文,以《利玛窦中国札记》为名刊行。金尼阁曾经与福建举人张赓合作选译《伊索寓言》,定名《况义》。第二次抵华以后,金尼阁曾订有庞大的译书计划,但由于金尼阁的过早逝世,计划并未实行。金尼阁所带来的七千多部图书也因为无人问津而逐渐散佚、流失。 [2]“选帝侯”是德国历史上的一种特殊现象,这个词被用于指代那些拥有选举德意志国王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权利的诸侯。此制度严重削弱了皇权,加深了德意志的政治分裂。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四十章——罗刹军力说(四)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汤老玛法,既然布莱登菲尔德战役如此关键,罗刹国不会无动于衷,是吧?最为关键的是,以机动与火力为基础的新战术第一次战胜了以数量加长矛为基础的旧战术,显示了改革过后的瑞典军队的素质,已经远远优于旧式的欧洲诸国军队了。所谓‘新教’联盟打败了‘公教’联盟,你们的教廷就不能只是怨天尤人,而应该从罗马式步兵方阵的末日和新式火器的崛起中找出原因啊!”弘毅深入分析着。 “小爷您说的是,我一定会提醒罗马的红衣主教们的,就说这是来自东方的伟大圣徒、皇室贝勒、您的善意提醒!”汤若望十分感激。 “呵呵,我倒是更关心罗刹是如何从古斯塔夫二世那里学习这一点,并且迅速加以自己的运用的!”弘毅不为所动,按照自己的理解往下讲述起来—— 受当时的瑞典的影响,俄国在此时已经先后创建了六个“欧式军团”。这些军团的组成人员的确一改十五世纪俄国军队的老路子,呈现出比较多的多样化,包括失去领土的贵族、低等级的波雅尔成员、哥萨克以及自由民。但事实上,该军团更喜欢招募选择破产的原上流社会绅士,但这种人在军团中只有区区60人。 更重要的是,这种新式部队也引进了新的军队组织结构——每个团用“连”这一新型编制代替原有的“百人队”,每个团拥有8个连,每连各有120名火枪手和80名长矛手。军团军官数量共176人,包括一名上校、一名中校、一名少校、一些上尉和其他一些低级尉官,还包括一名军需官、一名军医、一名书记,以及若干的中士、下士、鼓手和翻译官。而这一点,像极了古斯塔夫二世军团编制! 至于此时俄国军队的训练,通常是聘请欧洲那些刚经历过1618年至1648年间的“三十年战争”,拥有丰富经验的外国军官、特别是瑞典人教官监督训练。每连在行军前进的时候。需由其上尉在前面带队,而其他低级尉官则负责押后。军士长负责带领军团里的长矛手,中士们则分布在长矛手的两侧。下士们在军团的右侧,鼓手则被安排在第三排和第四排火枪手之间的位置。 与此同时,俄国效仿古斯塔夫二世的瑞典,也开始创建“雷特尔”新式骑兵和龙骑兵团。这些骑兵来源也同样是自由民、低等级波雅尔成员以及其他相对更穷困的贵族。不需要服役的修道院和贵族家庭们也被要求提供雷特尔骑兵,具体是每拥有100立方码的土地就要提供一名骑兵。这是传统的俄罗斯式的封建骑兵供给体制。每个骑兵团拥有12个连,每个连167人。另外,此时的俄国已经创制了拥有12门轻型火炮的炮兵连。在1632-1634年间的“斯莫棱斯克战争[1]”末期,俄国已组建了10个这样的新式军团,总人数超过17000人,但在战争结束后还是按照老传统迅速解散了。 至于所谓“常备军”。俄国业已在南方的国境线上建立了。为了应对鞑靼人的需要,俄国人创制了总数约8000人的龙骑兵和步兵团,作为南线的边境军团,招募的兵员不仅包括自由民,也包括农奴。这种新式的“农民军”跟以往那种有战事了召集来,仗打完了就回家种田的部队不同,而是正式的常备军。士兵们定时领工资,军服,武器和食物。这些边境军团总数一度达到13000人,不过后来却逐渐消减之不足一万人的规模。至于著名的哥萨克,弘毅估计当下在俄国军队中,最多两万人而已。 “也就是说,现如今,罗刹如若发动大战。即使是倾国之战,能用的老兵应该不超过六万人。加上全国的青壮年,总数不会多过十六万!而大清八旗足足三十万之巨!”弘毅大胆判断道。 “小爷算的极准!不过……”汤若望点头称是的同时,似乎又想起什么,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说不说。 “不过什么?还请老玛法据实以告才好!”太好了,果然有后世的浩如烟海的资料所不掌握的第一手资料!弘毅急切追问。 “小爷,据澳门来的同会兄弟的书信。说去年以来,罗刹国内似乎流行起一种可怕的疾病……它随着肮脏的老鼠或是跳骚而来,最初症状是腹股沟或腋下起有肿块,然后皮肤会出现可怕的青黑色斑块。染此病后。几乎所有的患者都会在三天之内悲惨的死去……十分的可怕啊……看来天主还是显圣了,借以惩罚那些心愿不坚定的所谓正教的教徒。不过,不过老臣还不能肯定书信中所言十分准确无误。”汤若望现在真的不敢在无所不知的小玄烨面前信口雌黄了。 “可怕的疾病?难道是……黑死病?black-death?”弘毅大吃一惊,或者说大喜过望! “正是,我的小爷!可怕的……黑死病!”汤若望一面应诺,一面情不自禁的在胸前划着十字架。 说起这个黑死病,其实就是鼠疫,是人类历史上、特别是中世纪欧洲历史上最为严重的瘟疫之一。14世纪黑死病瘟疫爆发期间,欧洲人口总数的30%以上就是死于其手。当时的欧洲人,言及黑死病必然是闻之色变的! 不过,弘毅只知道到了十七世纪,欧洲几次“黑死病大流行”,却不如十四世纪的规模大。其中比较著名的,包括1629年到1631年的意大利瘟疫、1665年到1666年的伦敦大瘟疫,还有现在尚未发生的1679年维也纳大瘟疫、1720年到1722年的马赛大瘟疫,以及1771年的莫斯科瘟疫。却没有史料明确记载眼下、也就是1655的俄国也正在经历一场黑死病瘟疫! “您的耶稣会兄弟说没说什么时候起的瘟疫?”弘毅试探着问道。 “哦,仁慈的圣母啊……”汤若望慢慢从祈祷中回过身来,回答道:“他说,去年的时候就已经在罗刹的莫斯科泛滥开来了,那里的居民十之二三就会被夺去生命……” “去年?1654年?十之二三?”弘毅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汤若望,并且不知道是悲哀还是惊喜,只是重复这两个数据。 “是的,我的小爷。” “好!……好可怕啊!”弘毅脱口而出叫了一声“好”,立即想起在一位以仁慈标榜自己的耶稣会教士面前,万万不能麻木不仁,急忙改口。 其实,他的心中却是另外一番分析——一般的黑死病一定会流行散播两到三年的,这期间,即使按照25%、而不是30%的死亡率计算,莫斯科的人口也会锐减四分之一的!这鼠疫可不会畏惧权贵,也不会嫌贫爱富,那些俄国的各色民人成批的倒下,莫斯科公国的兵员补剂就成了大问题。 “是啊,可怕至极。老臣会为他们做个祈祷仪式的。”汤若望可不知道弘毅此时的真实想法。 “嗯,辛苦老玛法了。希望您的主赐福于可怜的这些正教教徒。” 说归说,真要赐福他们了,我下一步的大计如何施展?弘毅真觉得自己“腹黑之极”!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斯摩棱斯克战争(1632年–1634年)是一起发生在波兰立陶宛联邦和沙俄之间的武装冲突。1632年10月,沙俄为了重夺曾经是俄罗斯属地的斯摩棱斯克而发起了这场战争。虽然在这次战争里的各场小战役中,双方互有胜负,但最终俄军主力部队在1634年2月投降并签署了波尔亚诺夫卡条约。条约中俄罗斯承认波兰立陶宛联邦对斯摩棱斯克的主权,但实际上这一条约只维持了20年,随即爆发了新的波俄冲突,并导致波兰立陶宛联邦再次丢失对斯摩棱斯克的控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四十一章——罗刹军力说(五)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实在是“装仁慈”装不下去的弘毅,急忙摆脱“黑死病”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当前俄国军队的火器配置。当然,是弘毅按照自己掌握的知识说给汤若望听,或者说让他来评判对错—— 众所周知,16世纪世纪中期俄军的典型武器是“皮肖(PISHAL)”火绳枪和少量的滑膛枪。一直到了17世纪的后50年,燧发枪才开始在俄国出现,许多老旧的皮肖火绳枪也被改造成燧发枪。在小玄烨所在的1655年前后,早期来福枪(有膛线枪)也在俄国出现了,不过因为造价太高昂,所以非常稀少。也就是说,现在的罗刹,还是以老式的“皮屑火枪”为主要装备的。 此时,俄国本土的军工厂产量有限,比如莫斯科南边的土拉(TULA),被限制每年只能生产2000支皮肖火枪,因此俄国从这个时代开始就向西欧大量购买军火,比如1631年一年就购买了19000支火枪以及5000把军刀。1647年,为了准备对波兰战争,沙皇进口了2348对欧式手枪,1660年战争中又进口了2000对。原本要求每个骑兵配备一对手枪,但俄政府考虑到数量不足,所以他们也要求许多贵族骑兵配备皮肖火枪以减少手枪需求。 皮肖火绳枪大而笨重,所以很多骑兵宁愿使用簧轮手枪,皮肖火枪装填火药步骤烦琐和麻烦,而且射击精度不高,曾有人目睹某个叫雅各布的俄军士兵是如何在练习中误伤日尔曼翻译,把士兵的衣服打出弹孔的事故的。 特比值得一提的是,在十七世纪上半叶这个火器盛行欧洲的时代,俄国的非正规军,以及贵族们的随从在上战场的时候仍在使用弓箭。这一点,弘毅尤其“满意”——至少和咱们大清处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吧,说不定弓箭质量和射箭技艺还不如咱们呢! 这一时期。俄军当时还要大量使用土耳其、波斯、波兰、匈牙利式的军刀和匕首。罗刹人之所以只能少量进行本土武器生产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缺乏足够高质量的铁矿,于是他们只能从国外进口。比如1629年,他们就向瑞典购买了25000普德(PUD,重量单位,25000普德大概相当于4270吨)的高价铁矿石。1628年,罗刹在乌拉尔山脉发现了优质铁矿脉。但早期产量不给力,1629到1630年,每年只出产63普德(大约一吨左右)纯铁,这点量只做出了20把枪,一些铁锚和一些钉子。不过从此开始,乌拉尔山脉就成为俄国著名冶炼基地和锻造场。 尽管缺铁铸枪。不过在俄国军工业还有一项古老技术,那就是青铜铸造。在17世纪30年代的斯莫棱斯克战争中,罗刹就有151门大炮和7门臼炮。而且龙骑兵还有他们自己的骑炮兵部队! 交谈中,弘毅意外得知,早在莫斯科公国时期,他们的炮兵就以训练精良、技术精湛著称,实乃优秀兵种!这让弘毅大感意外! 原来。当时的俄国炮兵们每个月可领到现金的工资,面包和盐。因为这个兵种对经验,对技术能力要求很高,对出身没什么要求,所以许多炮兵都以此职业为荣,因为干这行的都有真本事。因此跟其他职业不同,这个兵种讲究师傅带徒弟,技术的传承性很重要。而这些炮兵也都非常敬业。 汤若望甚至举了一个例子——利沃尼亚战争中,1578年10月21号在凡登(venden),许多莫斯科公国炮兵因为无法安全的把火炮转移出战场,所以他们也拒绝撤退,坚持要守住他们自己的火炮,真正做到了“人在炮在,炮丢人亡”…… * * “老玛法。火炮之厉如今朝堂上下已然知晓。咱的火器营,还有那个火器研究院,还要抓紧筹备。第一批选用的旗人和民人子弟,可是停当了?”弘毅感慨一番罗刹炮兵的忠勇之后。顺便想起手头还有一桩要紧的皇差还没办结,急忙发问。 “回小爷的话,九月初一日朝廷此事议定,并刊行了《大清火器营火器教习研究院招生律例》,拟在京师年满七岁、不足十岁的八旗子弟中,招收火器学徒第一期三十人,满蒙汉各十人,同天子门生。只是这民人嘛……”汤若望有些拿不准——原来的圣旨里面可是只字未提什么民人的事情。 “民人子弟有些时候更知道上进!要不然罗刹国主伊凡为何要颁行《兵役法典》,还不是为了破除他们那个‘门第制’的弊端?”弘毅这几日的思路已经大为开拓了,就是比十天前的自己都长进不少。 所谓俄国的“门第制”,即波雅尔贵族们根据家族先代的出身和职官确定其家族后人的长幼尊卑及其在国家机关中所任职位的一套严格的任官制度,大公对此无权干涉。也就是说,每一个家族和这个家族的每一个人在同其他家族和其他人的关系中都保持着一定的、固定不变的地位,他们的官位必须保持相应一致。 到16世纪中叶,门第制已形成一套完整且复杂的计算方法。有时,显贵们为了论职位往往要追溯到祖宗八代以前。这样一种陈腐、落后的制度弊端百出,而显贵们却还乐此不疲。那时未占据更高的地位被认为是很丢脸的事,但因固执而当众受鞭打却不被认为很丢脸,甚至被视为傻瓜也并不丢面子。因为出身与官位挂钩,而官位则关系到物质财富的多寡,所以显贵们千方百计追求自己的出身,以使其职位显赫。 门第制在军队中的危害可想而知。军队中的重要首领都要从波雅尔贵族中选拔,无论有无指挥才能,只要显贵即可为帅,故而经常导致作战失利。一位编年史家写道,1530年进攻喀山时,俄军由于格林斯基将军同别利斯基将军之间因谁先入城的地位之争而没有占领城市。接着,1547-1548年,1549-1550年俄军两次进攻喀山均由于门第之争导致败局,难怪沙皇伊凡四世抱怨说:“不管派谁和谁去干什么事,总会发生官职的争夺,致使我们做事找不到稳妥的感觉。” 军队的建设关系到国家的对外政策、关系到沙皇的疆土和臣民、关系到贵族的物质利益。军队中的门第之争既有损于国家,也有害于珍视它的波雅尔贵族自身,甚至激起广大中小贵族的强烈不满,废除门第制故而势在必行,《兵役法典》应运而生。 “依我看,这三十名满蒙汉旗人子弟之外,再增加十名民人子弟,不论出身贵贱,只求聪颖好学之子。此事不必再去讨饶皇阿玛了,我们就定下来便好!既然咱们的研究院主要是学习制作和实用火枪及火炮,那么,就要特别对那些学习火炮的学员格外关注,炮兵是……哦,将来一定会成为战争之神的!”弘毅又引用了一句“后世”拿破仑的经典论断。 “嗻!”汤若望顾不得细想,先应承下来再说。 “况且,罗刹之炮兵自成一派,许多地方是我们可以吸收借鉴的,所谓去粗取精。我看,就像您刚才说到的那个战例,罗刹炮兵的坚定和信念,就值得我们大清明日的炮兵去学习!要当炮兵、攻城拔寨,首先要有视死如归、炮存人在、炮失人亡的决死勇气和信念才行!”弘毅补充道。 “信念?您是说……”汤若望突然两眼放光—— 信念啊,什么最有信念呢? (本章完)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四十二章——翻译重要性(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简单一个词“信念”,就让汤若望如获至宝。看着洋老头眉飞色舞、目光炯炯的溢于言表的那个兴奋劲,弘毅十分满意自己刚才的一番巧妙暗示。 “呵呵,老玛法,‘信念’在您这里自然有您的理解不是?再说了,罗马学院的见习修士们,也不一定将来都能‘晋铎’不是?是不是还有好多人成为了数学家、天文学家、艺术家?您的兄弟邓玉函不就是一位杰出的数学家嘛!既然如此,学生中出来几个军事家也就不足为奇了!是吧?”弘毅笑着阐释道。 “啊!老臣替我的教区里那些贫苦的平民孩子,感谢您的恩典!说实话,他们之中的确有许多聪慧的小家伙,除了衣着吃食,他们并不比贵族的子弟差,甚至在某些方面更强一些!”汤若望大喜过望。 “好,您就多多费神,抓紧督办此事吧。争取……争取在来年开春就兴办起来咱们的大清火器营之火器教习研究院,招收齐了这第一批四十名学员!” “嗻,老臣绝不辜负您的希望,一定让天主和圣母的意愿在大清得以兑现!哈哈,到那时,沙皇就等着后悔成为什么‘正教’的信徒吧!哈哈!早晚,沙皇还是要皈依公教的!”看得出来,汤若望是真的很开心! 这是因为,要追求所谓的“信念”,在他的理解中,首选就是天主教教义!况且还会有一些天主教徒的子弟通过他的帮助得以进入大清火器营的“火器教习研究院”,成为天子门生,进而取得官身。假以时日,这一批教徒就会大有作为的…… 但就在此时,他却不得不停下来,因为小玄烨有些不满的插话了: “沙皇?什么叫做沙皇?这拉丁语Caesar[凯撒]的转翻译音倒罢了,可这意译却十分不准!您作为西来之人更是要精准啊!唉,我的老玛法,您的汉语学得还是不够精妙啊!” “这……老臣知错!” 弘毅愠而不怒。心中暗自盘算着,准备再一次提点提点有些飘飘然的老神甫,进而安排意见同样十分重要的具体工作! 说到这个“沙皇”一词,其实还真是复杂。很多人认为,此词中的“沙”字来自拉丁语中凯撒(Caesar)的转翻,原本的确有中文“皇帝”的某些含义。后来中文对此译名则采半音半意,译为了“沙皇”。 沙皇一词最早出现在欧洲是10世纪的保加利亚。保加利亚大帝西蒙一世(西蒙大帝)于913年将“大公”首次升格为“沙皇”。国号即变更为保加利亚王国,并在925年迫使东罗马帝国给予“保加利亚人和希腊人的皇帝”头衔,即成为皇帝,国号也一度被称为保加利亚帝国。特别注意的是:“希腊人的皇帝”是东罗马帝国皇帝的头衔。 据此,有些后世的学者认为,说沙皇是凯撒的俄语音译。其实是一种附会。西蒙大帝一生与东罗马帝国交战,自然不会去崇拜罗马帝国的事实开创者凯撒,更不可能用凯撒一词作为自己的头衔作为国王的地位来使用。西蒙大帝后来被东罗马帝国奉为皇帝,也表明沙皇是国王,而不是皇帝。 中世纪的俄国,沙皇这个称号指最高统治者。早期俄罗斯人认为拜占庭帝国是罗马帝国的继承人,是宇宙的中心。俄罗斯人尊称拜占庭的君主为“沙皇”。而认为俄罗斯的大公们是拜占庭沙皇的大臣,另一方面,他们也称呼旧约的人物为沙皇。13世纪,蒙古鞑靼人的骇人听闻的统治,加上强盛的蒙古大汗娶了拜占庭的公主为皇后,使俄罗斯人转而尊称蒙古大汗为“沙皇”,俄罗斯大公即又是蒙古“沙皇”(即蒙古大汗)的大臣了。 但随着蒙古人的衰落,俄罗斯人不乐意再尊称蒙古大汗为沙皇了。15世纪。俄国流传一种说法:莫斯科大公是拜占庭皇帝的继承者。在君士坦丁堡落入土耳其人手中后,拜占庭帝国及其皇帝的权力就落入了莫斯科大公的手中,但他们尚且不敢正式“自称沙皇”。 直到1547年1月16日,有着一半儿蒙古人血统的莫斯科大公国大公伊凡四世认为“大公”的称号实在是不够“高大尚”,于是发表了一番重要讲话,其主旨就是将“大公”升格为“沙皇”,国号即被称为“沙皇俄国”。伊凡四世打破了对沙皇的一切权力限制。领主政体改为了沙皇专制政体,于是伊凡大帝成了第一位“沙皇”。 后来,俄国的彼得一世(彼得大帝)于1721年放弃“沙皇”【俄语царь】作为君主的主要称号,改用“皇帝”【俄语:Император。这个词其实和中文的“皇帝”才是一个意思】,俄罗斯才正式成为“帝国”,但一般沿用“沙皇”、“沙皇俄国”作为其君主和国家的呼称,而不是“皇帝”和“俄罗斯帝国”。 至1906年,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头衔全称居然是:“蒙上帝恩典,全俄罗斯、莫斯科、基辅、弗拉基米尔、诺夫哥罗德的【皇帝】(Imperator)和【独裁者】(Autokrator),喀山沙皇,阿斯特拉罕沙皇,波兰沙皇,西伯利亚沙皇,陶立克克森尼索沙皇,格鲁吉亚沙皇,普斯科夫的领主,兼斯摩棱斯克、立陶宛、沃里尼亚、波多利亚和芬兰大公;爱沙尼亚、立窝尼亚、库尔兰和瑟米加利亚、萨莫吉希亚、别洛斯托克、卡累利阿、特维尔、尤格拉、彼尔姆、维亚特卡、保加尔以及其他区域的王公;下诺夫哥罗德的领主和大公,切尔尼戈夫、梁赞、波洛茨克、罗斯托夫、雅罗斯拉夫尔、别洛焦尔、乌多利亚、奥勃多利亚、孔迪亚、维捷布斯克、姆斯齐斯拉夫国君和所有北部区域的君主;伊弗里亚、卡塔林尼亚、卡巴尔德尼亚土地和亚美尼亚区域的君主;切尔卡斯亚和山地王公及其他的世袭领主和统治者;突厥斯坦的君主;挪威王位继承人,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施托尔曼、迪特马尔申和奥尔登堡公爵,等等,等等,等等。” 可见,末代沙皇的头衔从“皇帝”到“沙皇”,再到领主、大公、王宫、君主、继承人、公爵,极至“等等”,把咱们传统意义上的公爵以上的头衔凑到一起,一股脑用了个遍!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如今十七世纪的中国有了小玄烨+曾弘毅,彼得一世还能不能成为自己的“皇帝”,可就两说了! * * “老玛法,语言不通是天朝与藩邦交往的一大障碍。这一点,我想不用我说,您自然清楚。当年您曾经滞留澳门的圣?保禄学院长达三年之久,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不正是仔细研习我中华语言?否则,今日的您又如何会时常被我皇阿玛委任做西洋来使的通译呢?还不是因为您忠于大清,又精通欧满汉语言和罗巴诸国语字?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弘毅情真意切的说道。 “小爷,老臣惭愧啊……”闻听此言,忽然回忆起当日在天安门下小玄烨怒斥斯捷潘诺夫的那一番说辞,汤若望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老臣不该只凭借拉丁文之音和俄语之意,就简单将二者相合,叫做什么‘沙皇’,充其量,这罗刹国主只不过是个‘大公’罢了!不仅如此,亚当我违背了天主意愿,他罗刹国主根本就没有好好侍奉天主,也没有得到神圣罗马帝国的认可,又如何能够和大清皇帝共享一样的皇帝尊号呢?还请贝勒爷责罚啊!” 汤若望还真是能够举一反三,一股脑抬出了天上的“天主”、日落西山的“神圣罗马帝国”和大清皇帝来指摘自己的疏漏。 但,这还不够,火候不到! (本章待续)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四十三章——翻译重要性(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呵呵,您又弄错了。天主在上不假,不过你们的‘日耳曼民族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现如今可是江河日下了,怎么能够和我皇阿玛的奉天承运皇帝相提并论呢?您又忘了不是,那场‘三十年战争’之后,Peace-of-Westphalia【即《威斯特伐利亚和约》】就规定神圣罗马帝国境内的诸侯可享有自主权。这就使得他的所谓皇权进一步的被削弱了,帝国境内的诸侯可以各自为政,他们的领地有如一个个独立的王国罢了。”弘毅不依不饶,穷追猛打。 “我……老臣真是老了,糊涂了。全凭小爷决断。”汤若望终于认清了自己现如今的地位和形势。 “呵呵,老玛法老在辈分上,而不是老在年纪上!您可不老,还是大有可为的!” 达到了“冷却”汤若望的目的,弘毅接着加以宽慰,这就叫做恩威并施! “老臣……”汤若望实在是不敢多说话了。 “老玛法,您的智慧可是天主赐予我大清的福祉啊!玄烨只问一句:这通译之人最讲究一门语言的精通,而语言何时修习最好?”福临循循善诱。 “这个……自然是自幼时就学习最好。所有的幼儿,自打降生人世之后,就开始学习语言,也没听闻谁家的孩子还学不会父母的语言的。”汤若望稍稍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对呀!那您学习母语之外的语言,例如拉丁语,是何时而为的?” “老臣是在家乡的三王冕中学。” “中学?那您其时不过十来岁的样子吧?” “老臣其时是十岁入学……”汤若望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十岁啊,不晚吗?” “不晚,当年若望学得可是最扎实最好的。”汤若望对自己在三王冕中学的辉煌可谓念念不忘。 “如此说来,我大清十岁幼童也可学习喽?” “那应该不是问题……哦!神奇的小爷,您是说要在研究院这四十个孩童身上做个实验?”汤若望终于醒悟了! “实验?哈哈,对,就是实验。不过却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实验!”弘毅如愿以偿的笑了。 “圣母玛利亚!您当日说要创办这个研究院,到底还有多少妙计良策蕴含在其中啊!”汤若望也是会意的笑了起来。 “只是这教习之人,恐怕还是个难题。当下通宵欧罗巴常用之语言,如拉丁文、意大利文、希腊文、英文、德文、罗刹文……还有法文的人,大清的确匮乏。”弘毅转而要研究细节了。 “这个嘛,耶稣会同会兄弟中倒是有不少,不过现如今他们也是散落在帝国全境以传播福音。仓促之间恐怕……”汤若望也犯了难。 “罗刹文倒是好办,那许多阿尔巴津人也不全都愿意继续从军的。让他们当个教习先生也是一条生路。其他语文之人嘛……不若这样!从澳门的西人之中招募如何?一来一去,加上招聘琐事,三四个月刚刚好!”弘毅眼睛一亮! “澳门招募?……小爷圣明啊!”汤若望也顾不得皇帝专用词汇的避讳了,脱口而出。 小半个时辰之后,一个较为详尽的“澳门人才招募计划”就这么诞生了。 “老玛法。话又说回来,这语言之事,没有个三五年是不行的。可现如今,我总感觉旦夕之间,就需要用到这种通译之才啊。”弘毅起身走动了一下,借以舒展腰身,脑子却丝毫没闲着。 “嗯。小爷所言极是。老臣虽然勉力为之,但这政务繁琐,有时也是力有不逮啊。”汤若望站起身来,跟在小爷后面说着。 “唉!您别起来,皇阿玛面前都不用您行大礼,我这边您就更不必客气了。再说了,若论礼数,还是我要给您行礼的。老玛法!”弘毅一回身,差点钻进汤若望的官袍之内,急忙把他按回圈椅之中。 “那……如果让所司之处抓紧安排呢?”汤若望一边有些吃力的坐下,一边言辞闪烁的说道。 “您是说……四译馆?” “正是,此事乃是其本职。” “不过,今年六月间,太常寺少卿、提督四译馆的董国祥。已被朝廷升为通政使司左通政了,四译馆的提督一职现在还空着呢。这四译馆虽然隶属翰林院,但向来是以太常寺汉少卿提督馆事的。老玛法您是太常寺卿,那董国祥原本恰恰就是您的属下。您自然是不会遗忘此事的。难道……难道您有可以保举之人?”这次轮到弘毅来“恍然大悟”了。 “小爷圣明啊!” 用了一次“圣明”这词儿,弘毅没有及时制止,汤若望就再一再二了——好在弘毅知道,此处之“圣明”,乃是天主圣母玛利亚的“圣”,并非皇帝专用,也就不去计较了。 “不知您准备举荐何人呢?”弘毅心想:这才是小爷我最最关心的。 “兵科都给事中魏裔介、魏石生是也!”汤若望满面笑意看着小爷的反应。 “哦?魏裔介!”又一个名人出场了! “正是此人。” “为何是此人呢?他通宵西藩语文?”弘毅知道历史上的魏裔介可谓“一代名相”,却不知道还有管理翻译工作的天分! “呵呵,小爷说笑了,他乃是一介儒士,文才倒是一流,政事也有卓见,不过这西藩语言,的确不是其所长。”汤若望笑得很自信。 “哦……”弘毅干脆不去做些无用功漫天猜测了,只等着汤若望自己交代。 “小爷有所不知,这个魏裔介乃是顺治三年(1646年)丙戌科殿试金榜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之第七十一名,和前面您提及的那位朱之锡是同年。”汤若望果然主动开了口。 “哦!”和朱之锡同年你就要提拔啊?不可能!充其量就是让我爱屋及乌对此魏裔介产生好感罢了。继续说其他理由吧您呐! “老臣之所以看好此人,是因为他这几年作为‘科臣’,着实是尽职尽责,而且还出了不少真知灼见的。他与老臣私下里也有些交情,曾经有数语让我十分动容……” “是吗?” “不错。他曾说,‘忠诚敦厚,人之根基也’;‘慎言谨行,是修己第一事’;‘欲当大事,须是笃实’。与天主之愿望十分吻合!” “哦……”弘毅若有所思,这倒是算个理由,或许魏裔介骨子里还算比较推崇“宗教的自生自灭”,也能够接受和汤若望这样的传教士私下甲流。但还个理由还不是根本! “于为政之道,魏裔介以为是要‘处有事当如无事,处大事当如小事’。这一点,难能可贵!” 汤若望似乎也看出小爷的心态,终于准备给出自己的核心观点。这次,不等小玄烨说语气助词,他接着就往下说了: “顺治十一年间,此人迁兵科都给事中。除了按例‘封驳’之外,他的‘稽核军政’之职也是办得极好的。因东南兵事未定,其疏言曰:‘今日刘文秀复起于川南,孙可望窃据于贵筑,李定国伺隙于西粤,张名振流氛于海岛,连年征讨,尚稽天诛。为目前进取计,蜀为滇、黔门户,蜀既守而滇、黔之势蹙,故蜀不可不先取。此西南之情形也。粤西稍弱,昨岁桂林之役未大创,必图再犯,以牵制我湖南之师。宜令籓镇更番迭出,相机战守。此三方者,攻瑕宜先粤西。粤西溃则可望胆落,滇、黔亦当瓦解。’此疏奏足可见其心思缜密、堪为大任。” 听到这里,弘毅终于表态了:“如此说来,此人的确有其独到见地啊!既然如此,今日老玛法即刻上疏朝廷,保举此人。您保举的人,我自然是会加以寰护的!” 别忘了,即使你不保举,到了我康熙朝,一样要好好使用此人滴! 其实,弘毅却万万没有想到,汤若望之所以要将正五品的兵科右给事中魏裔介拔攫为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并且置于自己麾下,是有一番“知恩图报”的意思的! (本章完)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四十四章——同会之兄弟(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闻听小玄烨欣然同意自己关于举荐魏裔介为新任“太常寺少卿、提督四译馆”之事,虽然是只是一个“毫无实效”的口头承诺,但汤若望依然大喜过望,情不自禁再次挪动自己不太利索的双腿,站起身来毕恭毕敬作揖行礼,并且称颂道: “老臣多谢小爷眷顾!有了魏裔介、魏石生之助力,老臣愿意会同在京的其他教士,一起多多教习四译馆的各色通译。如此一来,我亦有信心能够让大清的通译之才多多涌现,中西交流得以更加顺畅!假以时日,天主福音也必定能够更加顺利的在大清广为传播!” 弘毅也急忙从座位上跳了下来,有模有样得扶起半弓着身子的老洋头,笑着说: “呵呵,老玛法怎么如此客套?不过,玄烨身居宫中,倒还真是去过您的南堂,却一直没有机会,进而有幸结识您在京的同会其他兄弟呢!” “哦,现如今在京师的,除了老臣,已经晋铎的教士也就是利类思和安文思等几位兄弟了。”汤若望一边趁势拖着病腿坐回圈椅,一边随口答道:“只不过他二人却都是暂居在八面槽的家中,并不和老臣住在一起,故而两位兄弟还未曾得以拜见小爷。” “哦?利类思……安文思……八面槽……”弘毅却是自顾自地自言自语起来。 “是,正是八面槽。就在金鱼胡同西口以北、灯市口西口以南那一段,靠近奶子府的地界。老臣在前明之时,听人说在这条街中间的水井旁边,有一个八面形的饮牲口用的石槽,‘八面槽’故而得名。”汤若望以为不常去东城的小玄烨对此地名不知所谓,故而详加解释。 “哦……” 弘毅明显对“八面槽”这个王府井大街上的历史地名不感兴趣,依旧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过,小爷,他们也只是暂居那里的。毕竟他二人还是戴罪之人……”汤若望对“无所不知”的小爷还是沉思不语有些吃不准,只好又主动交代了一个“细节”――戴罪之身。 “这个我倒是知道的。”弘毅终于想起了什么,接过了话题。 “您自然知道他们当年在四川委身投靠张献忠那贼寇的事……”汤若望毫不奇怪弘毅说知道此事。 “呵呵,当年之事就不必再提了。”弘毅点头应对,却想着另外一处。 原来,这利类思和安文思,是和汤若望几乎同一时代的耶稣会教士。也在相当一段时间之内和汤若望同在北京。利类思,字“再可”,意大利西西里岛贵族出身。他于1635年4月13日启程赴中国传教,先赴澳门学习汉语,1642年前往成都传教,并在当地建立了第一个天主教教堂。 而那个安文思。是葡萄牙籍的耶稣会教士,原名加布里埃尔?德?麦哲伦,据说是为斐迪南?麦哲伦的后裔。他比汤若望和利类思稍晚一些赴华,大约是1640年抵达中国传教的。来华之后,他就长期与利类思合作,并参与了后者在成都天主教堂的草创工作。 不幸的是,这之后不久的1644年。“八大王”张献忠率农民起义军攻入了四川,并于当年十月建“大西朝”,称“大西皇帝”。张献忠知晓万历皇帝重用教士利马窦、崇祯皇帝重用教士汤若望的故事,得知有此两位“西来教士”,就照葫芦画瓢,命令礼部派人迎接。 礼部官员将二人接回成都后,张献忠于接见之时,问泰西各国政事。二位司铎应对如流,献忠大悦,待以上宾之礼,请二位司铎驻成都,以备顾问,并封“天学国师”,接见完毕后又命某大员携点心各色、绸缎数匹、白银百六十两、袍套各二件。送至二位司铎之处,又规定以后每人每月给库银十两。于是,在万般无奈之下,两位传教士不得不像汤若望所说。委身于“西贼”,给他做起了“洋顾问”。 如此不算融洽却又尚且有些“上道”的“组合”,直到顺治四年(1647年)清军在肃王豪格率领下突入四川、张献忠被杀、大西军溃败之时才得以结束,两个教士也被清军所俘。豪格接到报告后,也亲自接见了两位教士,一问才知道他俩是汤若望的朋友,而这时的汤若望已在清廷的信用之下修订完成了《时宪历》,被任命为钦天监监正,可谓蒸蒸日上。于是,豪格令人将二位教士送到北京。因二人在张献忠政权担任伪职的关系,为安全起见,进京后即留在肃王府中“当差”一年。后来因为豪格“倒台”他们才得以出了肃王府,并在汤若望的协助下开始干起半公开的本职工作――传教。 不过,弘毅倒不是很关系这些往事,而是想起了自己的一位近亲。于是,笑着说道: “您说他们暂居八面槽,此宅子可是我舅父佟国刚所有吧?” “啊……是!是!小爷原来早就知道了……您的两位舅父……”汤若望似乎十分不愿意提及此事一般,支支吾吾应对着。 “呵呵,老玛法,今日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我的下人口风也是很严的,您又有何避讳的呢?再说了,我皇阿玛不都隔三差五去您的南堂一次吗?不受洗礼,难道就不能仰慕您的天主与圣母玛利亚了吗?”弘毅笑着宽慰道。 “是!是!小爷说得对!只是您两位舅父实在是不愿意让我等教士提及此事的……”汤若望无奈被迫承认了佟国维、佟国刚倾心“圣教”的事实。 “哈哈,此事的确不足为外人道。只是你我二人……哦,还有利、安两位司铎,我们几人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就好了。”弘毅进一步劝慰汤若望因为负有“保密责任”而惴惴不安的心绪。 其实,利类思、安文思暂居豪格府内一年多的时间里,早就把肃王府变成了他们宣教场所。豪格之妻妾们见这二位神父品行端正,超凡脱俗,且觉得所讲教理颇有道理,因之逐渐被感化。所谓“妃与仆婢多人,遂领洗入教”。此后,肃王府中的人更加敬重两位传教士,以礼相待,不再把他们当作奴隶看待,并且准许他们在京城各处随便传教,只是规定不准离开京城[1]。顺治六年(1649年),二人又被送到玄烨的亲舅舅、光禄寺固山佟国纲家中供职。佟国纲与其弟佟国维对他们宣讲的教义也深信不疑。佟氏兄弟虽迫于压力“不肯遽尔受洗”,但却“家中供圣母像,像前常燃烛致敬,累年不懈。” 可见,利类思、安文思两人一方面宠辱不惊、完全忘我地投入到他们所谓的“传教事业”中,另一方面又和汤若望一样、十分注重利玛窦传教时采用的“上层路线”,即利用自己深居宫苑的条件对满洲上层贵族传教,并获得了成功,以至于“两神父在京传教数年以后,教友渐多。” “多谢小爷寰护!老臣替‘他们’感念您的庇佑!” 汤若望闻听玄烨表态,这才吃下一颗定心丸,用“他们”一词指代了利、安两位同会兄弟,也包括了佟国维、佟国刚二人。他到底清楚,这二人虽是小爷的舅父,可还是臣子身份,贵为“皇二子”的外甥假若一个不高兴,他们也要好一个“吃不了兜着走”的! “老玛法,您这就客套了。这传教之事,的确不宜。不论其他,对于你们的执着,玄烨历来是敬佩的。就和您一样,利类思和安文思二人当日在成都,其实也是千辛万苦的……” 弘毅本想着继续表扬一番,却顺着自己的话的思路,突然领悟了一个刚才被自己忽视的问题!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本段内容参考、引用了萧若瑟所著《天主教传行中国考》和台湾辅仁大学天主教史料研究中心的《中国天主教史籍汇编》等资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四十五章——同会之兄弟(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突然领悟的,正是汤若望为何要极力推举现如今正五品的魏裔介,定要做了那个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提领四译馆的差事——这里面的深意,应该为了报答去年的一份不深不浅的“恩情”! 原来,魏裔介去年关于“先取蜀,而后粤西,再破滇、黔”的疏言,确实照顾了西南的传教形势!而这个形势,就是四川的教众已成一定规模,需要尽早纳入中央政府的统一管理,以便继续使之“发扬光大”! 天主教的四川开教始于利类思。此人1640年进入四川,在礼部尚书刘宇亮[1]及四川省官员的帮助下创建了成都传教区,并在成都置“教堂及住院各一所”。1640年经利类思受洗者有30人,其中有明朝皇族一人教名“伯多禄”者全家入教,成为四川成都教区的基石。1642年8月安文思来到成都全力协助利类思进行传教,他们二人曾先后前往保宁、重庆等地开教,“在以上二城厢均设有经堂,为教友领圣事、诵经之处”,“并且在附近城镇设立小学多所。”经过安、利二人的共同努力,该地教务出现一片兴旺景象。 但四川在中国境区之中,毕竟是一较为保守封闭的内陆省份,再加上该地延续几千年的中华传统文化,天主教这一异质文明的闯入及在四川腹心地区的逐渐兴旺,顷刻间即变成洪水猛兽,且天主教所提倡风俗礼仪与中国传统悖逆,特别是与当地的佛道文化严重冲突,一场由僧道阶层和部分官员发起的排教运动也就汹涌而来。这一排教案持续了三个月,最后在奉教武官阎多默及汤若望的朋友、成都知县吴继善[2]的保护及辩护下,再加安、利二人撰写为天主教辩护书,并将京城徐阁老(光启)、杨翰林(廷筠)早年完成的为天主教辩诬之书,散发宣传。这场仇教风波才日渐平息,后官府还将滋事之人治罪,使“圣教在川略享太平”。不过这种短暂平静的局面很快就被打破了。 1644年9月,张献忠进入成都称大西王。在成都知县吴继善的举荐下,张献忠“强以官职、衣服、俸禄授二神父(安文思、利类思)”。从此,安、利二人一边为张献忠提供各种服务,一边在四川开展传教活动。但是他们经常遭受仇教者的攻击。有时连性命也受到威胁。然而,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利类思、安文思也从未弛于教务。他们抓住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进行传教。二人曾利用偶遇张献忠岳丈父、小舅子的机会向其宣教,其父子二人遂被感动。不久以后,便主动请求为其领洗入教。二人领洗以后。便能“遵守教规,善尽职守,不特为善教友,亦且立好榜样。”此外,安、利二人在随张献忠行军的途中,也多次拯救天主教教友及一些异教徒。 因此,四川的传教业绩可谓成绩十分显著:“所奇者两神父在成都遭此大乱。犹能传教救人,授洗至一百五十之多。内有某大员,举家三十二口,同日授洗。”但因他们在四川的传教工作是属于开创性的,所以这一时期四川传教事业从规模到建制均处于原始阶段,如果长时间得不到已经默许天主教自行发展的清廷的庇佑,长时间沦落在所谓“乱贼”手中,其“良好态势”必然遭受重创! 正是基于这一点的考虑。再加上魏裔介的用兵策略也的确附和当时实际,所谓“两好凑一好”,这才会如此附和汤若望的心愿。 于是,经过缜密分析的弘毅不再装傻,而是直奔核心要害,但依旧是笑着说道: “呵呵,汤老玛法。魏裔介的疏言,看来还是您受了利类思、安文思二位的托付而为之的吧?” “小爷……老臣这点心思,的确不该隐瞒圣人您啊!”汤若望眼瞅着隐瞒不住,反而轻松起来。一口承认了。但下面的话却大为出乎弘毅的意料: “只可惜,老臣这一番苦心,却未必能得到那两位同会兄弟的理解啊!” “哦?为何如此说呢?”弘毅虽然穿越而来,却在当年的专业学习中并未接触到这个“知识点”,也就只能老老实实“愿闻其详”了。 “小爷有所不知啊,不过说来却也真是话长……” 在弘毅的热切眼神和旺盛求知欲的鼓励下,汤若望就像终于觅得知音一般,说出了一段“不曾为外人道”的隐情,也让他眼中“无所不知”的弘毅得以了解了一段在后世被逐渐湮没的历史—— 原来,自从顺治五年(1648年)利类思、安文思进京后,一场反对汤若望的风暴就在京城小小的耶稣会内部刮起。表现出来的,一是汤若望曾经指责利、安二人不应该在张献忠属下当官;二是安文思等人认为汤若望在北京对于营救他们二人没有尽力。 关于第一点,汤若望亲口承认,当他第一次得知利类思和安文思曾经在张献忠政权里做过官这件事之后,便将这些事实报告给了和自己同期抵达中国的教士、当时中国传教区北方传教会的会长傅汎际。 汤若望直言不讳,说他是以坦率的态度、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即利类思、安文思的行为是“愚蠢”的。因为他们一旦落到所谓“暴君”的手中,就应该宁死也不能接受“伪政”官职。因为这会对整个教廷在东方的传教大业造成无法避免的负面影响和损失!而安文思与利类思的举动,在中央王朝眼中将被视为是“强盗”和“反叛者”,这类人通常是要被处死的。 但关于这一点,汤若望同时还颇为实事求是的转述了利、安两人、特别是安文思的“辩词”——安文思、利类思二人说他们之所以接受了张献忠的官职,完全是迫于无奈,他们当时没有任何可以自由选择的余地。据安文思自己称,他在张献忠政权中两年的生活“就像一场噩梦”。 于是,弘毅可以清楚地做出自己的判断——在极度痛苦状态中煎熬出来的安文思当然忍受不了汤若望直率的批评。另外他看到汤若望得到顺治帝的各种特殊优待,而自己虽然在北京有自由活动的权利,但名义上仍是阶下囚,充当着满洲贵族的奴隶。这种地位悬殊所带来的心理不平衡。再加上汤若望直率且没有考虑实际情况的批评,必然引发安文思对汤若望态度的反弹。 果然,这个判断很快就从汤若望的口中得到了证实——安文思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依不饶地紧咬汤若望在清廷任职之事进行攻击。 “安文思居然极端憎恨我对他们的指责。他甚至认为,他在被迫的情况下为张献忠服务,与我在京师为朝廷服务,两者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圣母玛利亚啊,我的圣人、我的小爷。您说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论调?”汤若望说到悲愤之处,甚至差一点就掉下眼泪来! “可怜的老玛法……” 弘毅都不知道如何去宽慰几乎要老泪纵横的汤若望了,因为在弘毅看来,这点委屈还不至于让饱经沧桑的汤若望如此动容! “仁慈的小爷啊,谢谢您的安抚……但。利类思和安文思对老臣的所作所为,这还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最让老臣心寒的,却是他们说我在京师营救他们不利……” 果然,汤若望感激得看了看小玄烨,继续说起了后面的事情……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刘宇亮,大明四川承宣布政使司成都府绵竹县(今四川省绵竹县)人,明朝内阁首辅。进士出身。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登进士,授庶吉士,改翰林院检讨。天启二年(1622年),参与修撰《明熹宗实录》,后授南京光禄寺卿、左春坊赞善、右春坊右谕德。崇祯年间,兼任翰林院侍读、詹事府少詹事,嘉议大夫、兼侍读学士。后升任吏部左侍郎。崇祯十年(1637年)。担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次年改文渊阁大学士,督察各镇援兵。后兼任兵部尚书。在京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时,受徐光启的影响,他接受了西方科学文化、信仰,邀请意大利传教士利类思和葡萄牙传教士安文思在“天官府”传道,并率先领洗入教。成为绵竹奉教的第一人。绵竹也成了川云贵三省的母教会。 [2]吴继善(1606—1644)初姓徐,字志衍,太仓(今江苏太仓)人。崇祯十年(1637)进士,授浙江慈溪知县。调知成都县。工诗歌,画山水宗黄公望,涉笔苍秀,有元人风。后为张献忠所杀。吴继善就是写《圆圆曲》和《绥冠纪略》的著名诗人和历史学家吴伟业(梅村)的族兄。吴继善奉命到成都作县令前与汤若望告别,汤请吴给利类思带了封书信。吴到成都接印视事后即到圣堂拜谒利类思,“畅谈间,殊为相得”,成了朋友。1643年中原鼎沸,李自成正欲北上取北京;已在武汉称西王的张献忠也蓄势待发,欲西上取成都。吴继善忧心如焚,多次上书蜀藩王勤政爱民,打开府库,拿出金银,练兵守隘,以御乱贼。藩王拒谏,沉迷酒色,吴县太爷恢心丧气,大西军一进城,他就带领部份上层人物投降了。吴之归顺献忠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当时的神州大地上出现了四个政权鼎立的局面——北京的满清王朝;退到西安的李自成大顺朝;建立在南京的弘光王朝;成都新建的大西朝。大分裂必有大战争,吴继善等人想借用张献忠的军力来保卫四川,甚至想让张献忠与南明联合,共抗清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四十六章——同会之兄弟(三)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通过汤若望的“含泪回忆”,弘毅总算是多多少少理解了汤若望的激动,并且有了自己的清晰结论——关于所谓“汤若望营救安、利二教士不尽力”之说,应该是不符合事实的。 为何这么判断?弘毅的理解有三条: 首先,安、利二人被俘后,豪格曾询其是否认识汤若望,安文思的回答是:“其为我长兄也”。也正因为此应答,两个传教士才被豪格善待,并命其部将妥为看护。这就说明,安文思、利类思在当了俘虏后,由于汤若望的原因,并没有受到清军的虐待。 第二,汤若望得知安、利二神父被俘的消息,立即写了一份奏折,要求释放二位神父。但是当时耶稣会中国北方传教区负责人傅汎际考虑到汤若望在当时提出营救二神甫之事是不合时宜的,故阻止了汤若望将奏折递呈摄政王多尔衮。这是因为作为耶稣会的整体考虑,如果当时提出对叛军官员的营救,很可能会影响到汤若望在清廷刚建立起来的地位,而不利于耶稣会在华的长远发展。 第三,分析顺治六年(1649年)汤若望的奏折亦可看出其中原委:“望有同教友二人见在光禄寺,蒙皇恩留养,系大兵从四川带来者,望不知其情节,从未到寺往看,因遵朝廷法禁故也。今外省教友徐徐来京,欲与望同居,望不知其缘来,又不能阻彼,望是以小心谨慎……”从汤若望所说的“因遵朝廷法禁故也”、“望是以小心谨慎”这番话可看出他并不是无心营救安文思、利类思,而是当时耶稣会逐步适应清王朝的一种谨慎对策。他的谨慎是建立在对中国当时混乱局势分析基础上的。 当时正是清政府建立初期,局势很不稳定,已经跻身于朝廷的少数传教士也是朝不保夕,受耶稣会指令进入清廷任职的汤若望虽开始被顺治帝信任,但握有清廷实权的摄政王多尔衮仍对西洋教士持怀疑态度,稍有不慎,耶稣会所做的努力将会功亏一篑。甚至整个教会都会受到牵连。所以他认为应该遵守大清的法令,争取一个合法进京的机会,只有这样才能够保全在华耶稣会的安全,巩固他们所取得的初步成果。 基于当时形势,汤若望这种顾全大局的做法无疑是正确的。但最最令汤若望“苦大仇深”、“倍感冤屈”的,却是安文思对汤若望的不断攻击与诽谤,终于在当时的中国教区刮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暴。这场风暴甚至影响到了罗马耶稣会的上层。 1649年5月20日由傅汎际起草、并有安文思等人签名的攻击汤若望的报告,寄给了当时在杭州的传教会副会长阳玛诺[1]。这封信的主要内容是:“汤若望神甫为已经宣誓守四诫的耶稣会士,如果预先根据教规向他所下的一个警告再要无所裨益时,他便要认为不知悔悟与不服会规,开除于耶稣会之外。”报告并且列举了包括接受为教会及修会所禁止的官差职位等11条罪状。 同年8月,安文思完成了用拉丁文写的反对传教士出任钦天监正并编写中国历书的文章。赢得一部分耶稣会士的支持。由安文思为其在张献忠府中任职的辩护可以看出,他并不反对传教士在中国担任世俗职务。但为了将汤若望赶出北京,他甚至提出让卫匡国作汤若望的替补,这与他用天主教“四戒”的信条来攻击汤若望的做法自相矛盾。 所以,弘毅果断断定——安文思反对担任世俗职务只不过为他解决与汤若望之间的个人恩怨提供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汤老玛法,您受委屈了!但,我玄烨。还是始终不渝的相信您的圣洁!”弘毅不知道如何宽慰老洋头了,只好想当然的用了一个人家教士之间互相表扬的最高词汇——“圣洁”!但熟料此言一出,汤若望真的泪如雨下了! “小爷啊,老臣历尽千辛万苦,南美的瘟疫、太平洋的风暴和澳门的战火都不曾摧残过我为天主与圣母尽忠的意志!可他们……他们却让我遭受不白之冤!……谢谢您,我的小爷……”汤若望感恩戴德的说道! 看着老头子如此表现,拖着两岁多身躯的弘毅,还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老玛法。您别激动,喝口水,慢慢说!”弘毅一着急也是话不成个了。 原来,除了诋毁汤若望违背教规之外,安文思还在对汤若望的“私生活”展开了不遗余力的攻击。恰恰是小爷一句“圣洁”,勾起了亚当神甫的无限哀怨,进而就像在告解室里告解一样。汤若望想自己早就认定的“天使圣徒”玄烨说出了原委—— 原来,安文思曾在给罗马的报告中,言辞凿凿的指责汤若望“不仅仅喜欢女色,还沉迷男色”。而且“绘声绘色”地“揭露”了汤若望很多“污秽生活”的具体事实。其中最最突出的,恰是他和他的仆人潘尽孝之间的所谓“基情”! “啊?竟有此事?唉!你们同会兄弟之间,竟也如此……希望安文思的不实之词有朝一日能够得到他自己的纠正吧……” 弘毅闻听此一说,真是无言以对!要知道,其实“男同”之间的事情在十七世纪的欧洲的确不算是什么新闻,但在信守“以处男之身孤身侍奉天父”的耶稣会教士那里,这却是必须规避的大问题! 至于这件事情是有是无,弘毅还真是无法判断!穿越前不久,弘毅还在看一本德国人写的汤若望的传记体小说《在上苍的阴影下——一个德国人眼中的汤若望》。尽管是小说,可此书的史料却十分丰富,只是在史料之间加以艺术的再加工和再创作而已。 此书就说起过,在和汤若望同时代的教会人士中,还有很多人均对汤神父的私生活表示不满。连当时的“北漂”郑芝龙也说:“汤若望神甫根本不像其他神甫们那样是一位耶稣会神甫,就连一个澳门世俗葡人都不如。[2]”或许,在没有晋铎之前,汤若望和他的亲密友人有一些过于“亲密”的行止,最终被汤若望带入历史长河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也说不定。 而且,后世的一些专家也以为,虽然安文思与汤若望有矛盾,但安文思素有“正直诚实”的品质,且是一持戒严谨的传教士,天主教戒行之一就是不许说谎。因此,后来教会中有人进而攻击安文思凭空捏造事实诬陷汤若望,这是对安文思评价失实,完全有可能是出于教会的立场,出于维护在华传教事业及其教会的整体形象。“专家”还认为,安文思有可能存在心胸狭小的一面,但捏造事实,诬陷汤若望则不可能。一言以蔽之,过去教会对神职人员私生活缺点方面向来均以不公开、默认或掩盖的态度,完全是一种护教心态。 心猿意马的弘毅正在腹诽着老玛法的一点个人隐私,却闻听对面的汤若望也已经开了口: “嗯!小爷说的极是!我也相信天主和梵蒂冈的教廷与教宗会还我清白的。毕竟,浊者自浊、清者自清!” “唉!西来教士同属一宗,之间本应亲如兄弟,为何也弄得如此复杂?看来你们西人之间的关系,竟也颇似汉臣与汉臣之间、满臣与满臣之间了——既相互依存又争风吃醋。” 看着汤若望情绪有所好转,弘毅反而眼睛一转、计上心头,“别有用心”的评论道! (本章完)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阳玛诺(1574-1659),字“演西”,葡萄牙籍耶稣会传教士。他最早向中华介绍了伽利略望远镜和他的发现。1615年阳玛诺在京刊印《天问略》,阐明了月相和交食原理、节气、昼夜和太阳的运动,介绍了伽利略发现的木星的四颗卫星、月球表面、金星的盈亏、太阳黑子及银河由众多恒星构成等天文学知识,大多是中华闻所未闻的新鲜事,其启蒙意义不容忽视,同时表明那时的天学差不多和世界同步 [2]见于闵明我(西)著、杨平译《中国王朝历史、政治、伦理和宗教论》,载《16和17世纪伊比利亚文学视野里的中国景观》,大象出版社2003年版,第264页。(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四十七章——小施金手指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别有用心的“挑拨”汤若望和利类思、安文思这些“同会兄弟”之间的关系,静待汤若望的“应有”反应。 “小爷,有人在的地方,就不能有分毫忘记天主对子民的教诲啊!尽管如此坐蜡,但老臣依旧会为了福音东传的大业,和同会兄弟之间精诚合作、荣辱与共的。个别兄弟暂时被魔鬼蒙蔽了双眼,但我却要让天主的光辉让他醒悟!” 汤若望不知道是没明白小爷的险恶用心,还是内心太“阳光”,反正是没有反应! “以德报怨总是好的,但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其实是非曲直只有一个,就如你们说的,真理掌握在上帝的手中,可为何却总是会有人蒙受不白之冤呢?”弘毅并不放弃。 “小爷,请您和老臣一样的相信天主与圣母玛利亚吧!我坚信:公道自在人心!”汤若望还想着规劝一下小玄烨,别让自己的“悲催”影响了圣徒那纯洁的心智。 “公道自在人心?恐怕对于你们发了四愿、信守四戒的教士们,更多的公道却要在罗马梵蒂冈吧?”弘毅准备诛心。 “小爷所言有理。不过,老臣还是相信梵蒂冈的教宗[1],他是耶稣基督在人世间的代表,一定会对我有所公断的!”汤若望信心满满。 “只怕天高皇帝远吧?你在东方历尽磨难,却把自己的清白就这么托付给了远隔重洋的梵蒂冈?” “这……小爷您的意思是?”汤若望终于有了一点开窍的样子。 “呵呵,我的意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我的老玛法,到底是无怨无悔的为您的天主服务,还是避免不了所有凡夫俗子的七情六欲,终归还是要一个名声。如若‘名声’此物终于不可抛弃,就更不能将其交付于万里之外的那位并不能真正了解您的红衣主教了。” 弘毅点到为止,看着汤若望一时没有说话。只得又加了一句—— “现在看来,您还是需要一个好的名誉的。至于能不能如愿,关键在您自己!” “我的小爷……”汤若望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下文了。 看到老洋头如此反应,弘毅并不气馁,反而暗自欣喜。毕竟,办成那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绝非一日之功。有汤若望这不言不语,总比当面言辞凿凿的反驳要好多了,至少说明自己的规劝有了些许作用。那既然这样,就可以再好好利用汤若望给自己的册封什么“天使圣徒”的身份了。 “老玛法,我干脆再给您透露一个秘密吧!” “秘密?”汤若望大出意料,不知道如何应答。 “此秘密乃是来日之事了。您可以权且一听,准与不准,他日自有分晓!” “老臣洗耳恭听!”汤若望不自觉坐直了身子,以防自己听闻或者眼见什么“圣迹”、“圣音”的。 “明年,您的主后第1656年3月23日,也就大清顺治十三年二月二十八日,那一天。在梵蒂冈的新任教宗、亚历山大七世将会发下一道所谓的‘宽容敕谕’,其主旨就是针对天主教在华教会自1628年嘉定会议以来,长期存在的‘礼仪之争’。他将充分肯定你们天主教东方传教团在华传教的策略。于此同时,还将宣布中国信徒可以参加祭祖敬孔礼仪!”弘毅终于不可免俗,要预见“未来之事”了! 所谓“嘉定会议”,这还得从明朝末年谈起。明朝末年,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来华传教。他在实践中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那就是以学术叩门而入。用西方的科学技术、工艺美术引起士大夫直至皇帝等统治阶层人物的支持,在天主教教义和儒家学说之间寻找共同点,合儒、补儒,以适合中国习俗的方式传教。 这种传教方法就是“适应策略”,它是由中国的社会发展程度和国力强盛的现实所决定的。它的核心就是尊重中国文化、适应中国文化,在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这两种异质文化中寻找具有同一性的地方、由此及彼的契合点。为了便于在中国传教,以利玛窦为首的一批耶稣会士顺从中国礼仪。对于教徒的敬天、祀祖、祭孔均不禁止。 利玛窦去世之后,耶稣会内部就产生了争议。争议的焦点是:儒家经典中的“天”、“天主”和“上帝”是否和拉丁文的Deus具有同一意义?敬天、祀祖、祭孔是不是偶像崇拜和迷信活动?这就是中国“礼仪之争”。明天启年间的1628年,在华耶稣会士在嘉定召开会议。参加会议的不仅有耶稣会士,还有徐光启等数位著名的中国教徒。会议决定沿用利玛窦的看法。不以祀祖祭孔为迷信,禁止以“天”和“上帝”称呼Deus,保留“天主”译名。这其实是一个折中性的决议。 果然,汤若望再也坐不住了,单膝跪在地上,虔诚的祈祷起来…… 不管汤若望信不信,弘毅却早就打定主意:这样的金手指只能小用一次而已,否则将会对自己的六十年大计产生无法估量的重大损失!毕竟,自己穿越以来的目的,是利用真人真事,去重新做一番排列组合,进而寻求中国的利益最大化,而不是突兀的发明什么时空穿梭、电子炮之类的神器,用“三十一世纪”的科幻去毁灭十七世纪的文明! 但之所以选择对“无辜”的汤老玛法下此狠手,是因为作为虔诚的天主教教士,汤若望用当时任何的经验科学都无法解释这位小玄烨的“天降祥瑞”、“种种神异”,故而只能“私下”晋封其为“天使圣徒”好了,却万万不敢“公开”宣扬。既然如此,小小用一次金手指,强化一下汤若望的既有思维、巩固一下小玄烨的已有地位,以利于后面若干年之后的“大动作”!这一点,弘毅窃以为勉勉强强说得过去。 “非但如此,这之后的1659年9月,教廷在远东的传教组织将会出现重大变革——原先在保教权,也就是Padroado规定之下由葡萄牙【负责亚洲大陆的大部分】和西班牙【负责菲律宾等地】负责的教区,均会转由直属你们罗马的教廷里、所谓的……拉丁文是叫做……哦,叫做Sacra-Congregatio-de-Propaganda-Fide的,来管理了。老玛法,这个机构你是如何通译的?” 弘毅借着一个拉丁词语的翻译工作,来拉回汤若望那有些“短路”的思绪! “哦,回小爷的话,是否是教廷的‘传布信仰圣部’?”汤若望半梦半醒的回答道。 “嗯!‘传信部’!不错!自此以后两年之内,梵蒂冈将会分别成立东京,管云、黔、湖、桂、川及今越南北部和寮国等地;交趾,管闽、浙、赣、粤及今越南南部等地;以及南京,管苏、豫、晋、鲁、陜和东北、朝鲜等地,这三个‘宗座代牧区’,由教宗任命所谓‘权责视同主教’的宗座代牧,也就是Vicario-Apostolico,以直接掌控所有的传教事宜。老玛法,您不想做其中一个‘宗座代牧’吗?”弘毅继续给猛料! “啊!我的圣母玛利亚!我的圣明的爷!奴仆犯了贪恋之罪啊!” 弘毅万万没成想,自己的小施金手指,居然让汤若望赶紧承认自己犯了罪过!其实他哪里知道,今早汤老头出门之前,在礼拜堂里的一番对未来的分析! 现在乍一听小玄烨如是说,这金手指的小小施用就立即取得了“百分之一万”的功效——先不管小爷关于明年以后的种种“预言”能否兑现,但就说早晨自己脑子里面想的,人家小爷一个时辰之后就知道了,这不是“神迹”又是什么! 汤若望算是彻底被折服了,尽管弘毅还不明就里! 但弘毅此时却在想着这三个宗座代牧区的设立,给自己的国家和教会本身带来的种种不利—— 从那以后,葡萄牙(以支持耶稣会为主)、法国(耶稣会、巴黎外方传教会)、西班牙(道明会、方济会、奥斯定会)以及所谓的“传信部”,分别派遣的传教士混迹在中国和中南半岛等地,而各国间的利益冲突以及各会间的长期矛盾,亦不断对天主教的传教事业产生了严重的负面影响。 既然如此,或许那个时候,又会是一个拨乱反正的好机会!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教宗”的拉丁语是papa,即父亲之昵称“爸爸”,并无一丝“皇帝”的意思。教宗是罗马主教,同时为普世天主教会领袖与梵蒂冈城国元首,传统上被认为是圣伯多禄宗徒之位的后继者。在神权上,教宗同主教等同。天主教会一直沿用“教宗”的中文译名,中国大陆的非天主教人士、以及日本和韩国则称为“教皇”。这一并不准确的称呼,其实源自由于“教宗”在中古时期时拥有超乎西欧世俗君王而与中国“皇帝”近乎对等的地位,故而在明末清初被有一些汉译介绍为所谓“教化皇”,后来才演化为所谓的“教皇”。故而,本文中一直避免出现“教皇”一词,而是使用“教宗”这个比较准确的中文译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四十八章——釜底需抽薪(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终于不能免俗的对神甫汤若望小小施展了一次“金手指”,预言了今后几年罗马教廷在教宗亚历山大七世治内的一点举动,却总是感觉对不起观众似地。而汤若望终归也不能免俗,在听到设立“宗座代牧区”一事有望之时所表现出来的那一份努力遮掩的激动,又让弘毅认为自己的无奈之举还是颇有作用的。 虽然如此,咱们还是尽快“翻篇儿”吧——弘毅由衷以为。 “老玛法,朝廷不日即将对罗刹用兵,此事我看皇阿玛已是笃定。当此之时,正是您一展身手的大好时机呀!”转寰的十分突兀,弘毅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心虚。 “老臣不才,定然竭尽所能,助我皇朝上国一举扫平北地的那些异端之徒!”汤若望回答的还是毫不含糊。 “好!有您这句话,玄烨先替中夏百姓感谢老玛法了!” 弘毅煞有介事、一本正经的起身深深作揖。这一礼,的确是为了后世那些个不该发生的苦难在现在、提前做个必须的“纠正”,由不得弘毅不认真。 * * 其实,如果大清与沙俄两国能够提前到17世纪的五十年代,就在远东地区上演一场正儿八经的“国家争斗”的话,不用弘毅的任何金手指,中国的胜算原本就会很大。这是因为,尽管中国尚未从大明王朝土崩瓦解的动荡中完全恢复过来,但至少北方毗邻西伯利亚的广大地区、特别是蒙古人控制的广袤草原尚算安定——借着“满蒙一家”政策下的蒙古王公分封政策,至少漠南蒙古是绝对可靠、可信、可用的;再加上关外的“龙兴之地”乃是满洲根基,若举全国之力荡平远东,希望很大! 颇为巧合的是,此时的鄂罗斯,也几乎和中国同时经历了一个将近十年的所谓“俄罗斯的动荡时代”,又称“混乱时期”【Смута】——由于伊凡四世之子、费奥多尔.伊凡诺维奇【费奥多尔一世】于1598年亡故之后,其身后无子。“留里克王朝”在莫斯科公国结束了其延续七个多世纪的统治,被弘毅最最熟知的“诺曼诺夫王朝”所取代:1613年米哈伊尔一世被选为所谓“沙皇”,结束了这个“混乱时期”。 那一场混乱的故事,简直与中国历朝历代的往事是那么接近,莫斯科还真不愧是东方的好学生呢!弘毅的思绪忍不住散播开来—— 1584年3月,53岁的伊凡四世病故。皇位由其第一个妻子所生的儿子、27岁的费奥多尔继承。伊凡四世第二个儿子,是第7个妻子(最后一个妻子)所生。名叫季米特里,是年才2岁。但费奥多尔是一个意志薄弱、智能低下的庸人,人民公开说新沙皇是个“傻瓜”。他整天不是在教堂里祈求上帝保祐他,便是观看讨好他的大臣们表演滑稽和互相厮打,却把国家大事抛之脑后。国家则由他的舅舅尼?罗?尤里耶夫和他的内兄鲍利斯?戈都诺夫等四人组成的摄政委员会管理。 1584年5月,沙皇的弟弟季米特里和他的母亲玛尔法及其亲属被遣送到乌格里奇小城。“沙皇舅舅”尤里耶夫独掌了大权。8月,尤里耶夫却因病退出了政治舞台,政权落入出身显贵的鞑靼人的后裔、“沙皇内兄”戈都诺夫手里。戈都诺夫有些才干,且善于玩弄权术,他排挤掉自己不满意的大臣,独揽了内政外交大权。他虽曾一度使俄国经济、财政有所好转,但同时又颁布了一个加强农奴制度的法令。使农民所受的压迫也更加深重。 1591年5月,体弱多病的“沙皇弟弟”季米特里突然死去,其喉管被割断。季米特里的母亲玛尔法及一些追随者,由此叫喊说是戈都诺夫暗中派来的人杀死季米特里,因此引起了群众的愤怒。政府慌忙派以瓦?叔伊斯基亲王为首的调查委员会往乌格里奇调查。调查结果,据说季米特里的死因是:他同几个小朋友玩“竖刀入地”游戏时,癫痫病突然发作,跌倒在地被握在自己手中刀子扎穿了咽喉。与戈都诺夫无关。叔伊斯基签署了证明。事后。作为对诬告摄政大臣的惩罚,玛尔法被迫进了修道院。 1598年1月,多病且又愚蠢的费奥多尔死去,俄国留里克王朝终结。因其无子嗣,故沙皇皇位空缺。在总主教的提议下,戈都诺夫当上了沙皇。 1601年,全国发生了持续三年的严重灾荒。“莫斯科帝国有三分之一的居民饿死。”仅莫斯科地区饿死的人就达127000人。戈都诺夫害怕人民起来造反,下令开仓济民,但僧俗封建主、商人、官吏、地主却利用饥荒囤积粮食,肆意投机倒把。哄抬粮价,大发横财。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农民发动了武装起义。1603年,起义军在赫洛普柯领导下向莫斯科进军。在莫斯科近郊,起义军被戈都诺夫的军队镇压,成百上千的人被绞死在树上。此时,波兰国王西吉蒙特三世,决定乘俄国内部混乱和下层人民仇恨政府的机会,扶植反沙俄势力,以图夺取俄国的政权。 恰巧在此时,俄罗斯历史上著名的“政治骗子”、“伪季米特里一世”隆重登场——在波兰大贵族维什涅维茨基的大庄园里出现了一个自称是伊凡四世小儿子季米特里的22岁的青年。这个青年还说自己9岁时并未死去,而是得救了。其实,他是一个逃亡的修道士,名叫格里戈里。西吉蒙特三世对此喜出望外,于1604年3月在克拉科夫接见了伪季米特里,并且很快达成了一笔交易:波兰国王出钱帮助伪季米特里,准许他在贵族中招募军队;“伪季米特里”答应在取得俄罗斯皇位后,把两个省割让给波兰。 1604年10月,伪季米特里率领了只有1000多名波兰人和2000多名哥萨克的军队,渡过第聂伯河,侵入了俄罗斯。广大农民和哥萨克都痛恨戈都诺夫政府的压迫,盼望有一个“好沙皇”来改善他们的处境,对伪季米特里是伊凡四世的儿子信以为真,纷纷加入伪季米特里的队伍。同时,那些仇恨戈都诺夫的贵族,包括亲自调查过真季米特里死因的瓦?叔伊斯基也倒向了伪季米特里的一边。叔伊斯基甚至也竟然跟着说“沙皇”季米特里没有死,还活着。 1605年4月,四面楚歌、众叛亲离的戈都诺夫在焦急忧愤中突然死去。他的16岁的儿子费多尔继位。戈都诺夫一死,使伪季米特里轻而易取地取得了胜利。5月,沙皇军队的主力发生哗变并倒向了伪季米特里。6月,在没遇多大抵抗的情况下,伪季米特里很快兵临莫斯科城下。这时,莫斯科的手工业者、商人举行了武装起义,并派代表迎接伪季米特里进城。不久,皇太后玛尔法在波兰贵族陪送下也来到莫斯科,并且宣布承认伪季米特里是她的亲生儿子。7月21日,伪季米特里登上了沙皇宝座,由伪沙皇成了真沙皇,史称伪季米特里一世。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四十九章——釜底需抽薪(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可是,靠欺骗得来的好景不能长久。 伪季米特里即位后,便自称为“不可战胜的恺撒”。由于他的骄横跋扈、奢侈挥霍,并且怂恿和支持涌入俄国的大批波兰贵族及雇佣军横行不法,胡作非为,因此激起了俄罗斯人民的愤怒和痛恨。同时,伪季米特里又无法履行对波兰承诺割让领土的要求,因此同西吉蒙特三世的关系也日趋紧张。于是,以叔伊斯基亲王为代表的贵族,利用人民的不满和愤恨情绪,精心策划俄一场推翻伪季米特里一世的阴谋,准备夺取政权。 1606年5月17日凌晨,莫斯科钟声四起,声势浩大的武装起来爆发。愤怒的人群呐喊着奔向克里姆林官,挤满了宫前的广场。以叔伊斯基亲王为首的200多贵族冲进了克里姆林宫。走投无路的伪季米特里一世吓得赶紧跳窗逃跑,不料摔成重伤动弹不得,被愤怒的人群当场打死。人群还不解气,又把他的尸体拖到广场示众后焚毁,接着再把他的骨灰装进炮筒,朝着他来的波兰方向发射出去。 依靠外国势力扶植而当上真沙皇不到一年的伪季米特里一世,就这样一命呜呼了。与此同时,愤怒的人群还冲进欺压他们的波兰贵族的住宅,打死约2000名波兰人。出身旧王族的纨绔子弟、代表大贵族利益的瓦?叔伊斯基于5月19日被选为新沙皇。这个善于投机钻营,出尔反尔的新沙皇,这时却又宣布被打死的是伪沙皇。为证明自己这次说的是真话,他还特地把“真皇子”季米特里的骨灰隆重地移葬到莫斯科,以防止再出现新的“伪沙皇”。 然而,叔伊斯基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他当了4年沙皇后,161O年7月在内外交困中被贵族发动的政变赶下了台,被迫成了修道士。之后。俄国历史上出现了七波雅尔(大贵族)政府执政时期,直至1613年2月米哈伊尔?费多罗维奇?罗曼诺夫即位为沙皇,七波雅尔政府执政时期结束。自此,俄国历史进入了长达304年的最后一个王朝--罗曼诺夫王朝(1613--1917年)统治时期。 也就是说,1598年以后的15年间,俄国的内讧战争、社会冲突和外国干涉此起彼伏、扑朔迷离。“混乱时期”的俄罗斯可谓“城头变换大王旗”――不断有王位觊觎争着戴上“莫诺马赫帽[1]”,但每次都无法胜任大俄罗斯国家的国王宝座。 研究国际关系的学者们普遍认为。在莫斯科国家中,17世纪是以混乱时期开始的。这个混乱时期未因新政府的选出而结束。整个世纪是在极度紧张和不安,在意见分歧、口角和争论中度过的。这是一个民众不断造反和起义的世纪。弘毅作为半个专业人士,自然就看好这一点! 但是,混乱不仅仅是政治上的危机和社会的灾难,而且还表现在心理上的动荡和道德上的转折。在混乱中。民众的心理本身被彻底改变了。从此以后,俄国民众变得越发惊慌不安和激昂兴奋,对新事物非常敏感、疑心重重、甚至是疑神疑鬼。这是由于没有信心而产生的怀疑。可以说,在17世纪莫斯科的风格中,直率和朴实越来越少了。一切都是处心积虑的、凭空虚构的、有心故意的。 但国人往往不知道的是,诺曼诺夫王朝之所以能够最终度过这个动荡年代而逐渐走上强大的帝国之路,有一个重要的背景。那就是他们用勉强“同化”的“东部土地”和其所带来的财富,才得以再一次拯救了充满危机的俄罗斯中心地区。如果没有当时刚刚征服不久的“新的土地”,罗刹根本挺不过这个动荡年代。北部的森林、伏尔加河流域、特别是西伯利亚,使俄罗斯免受了瑞典、波兰和奥斯曼帝国的瓜分。如果没有西伯利亚,俄罗斯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成为一个欧亚帝国! 而弘毅要做的,就是“釜底抽薪”――拿回原本就属于我们的所谓“西伯利亚”!其实那里应该叫做两万年前华北古人的“逐猎之地”、黄帝时代的“有熊氏”领地、先秦杂家《尸子》所称的“北极左右”,亦或者是秦汉时期的“北海”周边、盛唐时期的“翰海都督府”和“坚昆都督府”,还有元代的郭守敬按照中央政府的命令而修建的全国二十七个“测景所”之一的“北海测景所[2]”。更别提家喻户晓的明代“奴儿干都司”辖区了!所有这些名字,哪一个都比“西伯利亚”来得正宗,或者干脆按照蒙古“自己人”的词汇,叫做“西波尔”都行!就是不能像有些“皇汉”那样傻乎乎言必称什么“罗荒野”!!!!! 什么是“罗荒野”?你们去好好考据一下就会发现,此词至今没有最权威的出处,最最靠谱的解释其实是“可能是‘罗刹国(俄罗斯古称)的荒野’之意思”。罗刹国的荒野?那岂不是承认了这片广袤土地是罗刹的了?既然史学界考据不出来,那么。弘毅反正是绝对不用这个词的! * * 不过这一番对罗刹混乱时期的回忆,并未让弘毅对眼前的局势有丝毫的轻松感,因为,人家罗刹人即使在最最混乱的时候。也没忘了不断向咱的“西波尔”地区步步为营、不断蚕食、大肆深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国人必须尽快打压住俄罗斯人的东进“虚弱”势头! (本章完)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又称“莫诺马赫王冠”,是一顶俄罗斯王冠,关于它的来历有许多种说法,有人认为它制于13、4世纪,是乌兹别克汗赠送给莫斯科大公伊凡一世的礼物。也有人认为是11世纪时东罗马帝国皇帝君士坦丁九世赠送的。其主要结构由黄金打制,上面的十字架可能是后来加上去的,里面的衬里是黑水貂皮制成的。 [2]“北海测景所”设立于元代“第四次”对北极地区的探险期间,当时天文学家郭守敬为使其编的授时历更准时,而在元朝的至元十六年(1279年)向元世祖忽必烈提出应在全国范围进行天文测量。其建议应在“远方测验日月交食分数时刻不同,昼夜长短不同,日月星辰去天高下不同”测验。该建议被采纳。郭守敬主持了这次对北极地区的测量及探险。《元史.天文志》称这次测量及探险为“四海测验”。郭守敬选精通天文测量技术人员十四人及大量一般测量人员,领导他们在南北长一万一千里,东西宽六千里的广大区域每隔十六度设一测景所,全国设南海、大都、阳城、上都、和林等二十七个,最北的就是“北海测景所”,地点为昂可剌河入“北海”(北冰洋)处的北极圈附近,已达北纬64.5度的地方。进行了包括“北极出地”、“夏至日影长”、“昼夜长短”三项天文地理的测量。此次测量为元代改历之重要依据。郭守敬主持的这次北海测验,其内容之多,地域之广,精度之高及参加人员之多,是时不惟在中国,在世界亦属前所未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五十章——装备与战术(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既然要尽早遏制住罗刹人肆无忌惮、毫无阻力的在远东的荒原上、森林中和河流旁一个一个“下饺子”似地建造殖民据点的势头,那么一场嗜血的战斗就是应有之意。这也是为何弘毅千方百计鼓励福临定下北伐罗刹大计的初衷! 但若要真的发动一场以火器为主的欧洲式战役,“后来人”弘毅还真是对眼下的清军八旗心中没底。本来今天拖着汤若望好一个天南海北的,就是想通过他的嘴巴了解这个底细,怎奈人家作为虔诚的天主教神甫,对“异端”东正教的罗刹人打心眼里就瞧不上!截至目前,所有的信息都是弘毅自己一点一点说出来,然后再求得汤若望的佐证而已。 不行,这种宗教至上、轻视敌人的思想,必须给你一并纠正过来!毕竟,你汤若望可是现在大清朝最懂得西洋火器制造的专家型人才,你若是思想上不够重视、进而得过且过的盲目乐观,吃了败仗就坏了我三百年的大计!弘毅心中暗下决心!同时又不免落了俗,在心中真的暗自“祈祷”起来――小戴梓啊、戴梓同志,你可要好好学习、快快成长啊!中国人自己的事情,还是要靠我们中国人自己才行啊…… “老玛法,无论罗刹人是不是您的公教眼中之异端,但在他们那里,人家也是自诩为天主之忠顺臣民,一样在日夜虔诚祈祷得到天父和圣母的垂顾。保不齐您的天父现在也正犯难、坐蜡不是?不知道到底要偏向哪一方呢?哈哈”弘毅开着十分无厘头的玩笑,开始深入这个话题。 “小爷,您……我……我们公教才是正统啊!”汤若望有点着急了。 “正统倒是可以,一如嫡传长子。但庶出的就不是自己的儿子了?这个道理您想过没有?”弘毅不急不躁。 “这……他终归是异端!”汤若望十分无语,只能简单重复自己的信条。 “好了好了,我知道他是异端。罗刹人不仅仅是异端,而且还应该是我天朝国人和你们西来教士的共同敌人才好!不过现如今近在眼前的恶战,恐怕还是不要一味的仰仗您的天主的保佑了吧。就如同同宗兄弟打架,族长还在犹豫的时候。谁的拳头大,赶紧一拳打怕了对方,直接了解了这点恩怨才是快捷,也免得族长大人伤脑筋不是?” “小爷所说,也是言之有理。”只要不涉及正统与否,小玄烨任何言辞汤若望都可以接受!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打铁还需自身硬’吧!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提升我中华军人的战力!总不能让我们的将士拿着弓箭长矛去在多如牛毛的罗刹要塞面前冲锋陷阵、一个寨子一个堡垒得当人肉沙包吧!” “是,老臣已按照皇上的旨意,日夜督促兵部、工部,也已急令各旗的各处炮厂抓紧制造‘神威大将军’。老臣还亲自坐阵我火器营所在的景山炮厂,仿制罗刹人献上的轻便火炮。” 弘毅来了大清这许久,自然知道汤若望所说的“各旗炮厂”。入关之初的清廷。其实十分重视火炮的制造,而且在京师驻扎的禁旅八旗也都设立了各自的炮厂――当时,镶黄、正白、镶白、正蓝四旗,在镶黄旗校场空地各建厂房35间;正黄、正红两旗,在德胜门内各建厂房30间;镶蓝、镶红两旗,在阜成门内各建厂房23间。此外,各旗皆建有火药厂。用来制造、贮存火药。而制造的火炮,也还是以仿制明代的“红夷大炮”为主。至于仿制的所谓“轻便火炮”,其实就是缴获的罗刹降兵所使用的10磅野战炮、城防炮等小型火炮,这就要感谢穿越而来的曾弘毅了。 “辛苦老玛法了!但也别太急躁,毕竟您的身子甚至比火炮的犀利还要金贵!”弘毅很满意汤若望的工作态度,于是略作宣慰。 “多谢小爷!老臣为大清、为皇上、为小爷,自然不觉辛苦!”汤若望一感动就和所有汉臣一样,信誓旦旦的。 “好!老玛法。您自然是精通火器制造之术的。不过不知这入华以来,您可曾还时常关注欧罗巴诸国之火器制造?”弘毅试探着问道。 “老臣岂敢承小爷一句‘精通’的错爱?不过,我的确在和同会兄弟的书信之中多有涉及此处。”汤若望谦虚而务实的回答道。 “哦?可是从澳门中转而来的泰西之地的兵备讯息?”弘毅大喜过望。 弘毅明白,这澳门虽然是天朝上国租借给葡萄牙的弹丸之地,其实早就成了该国在远东地区的最大火器和火药储备基地,自然包括时下最先进的火枪与火药。汤若望因为教职关系,就必须时常和澳门方面书信往来。为了确保其在清廷的政治地位,耶稣会必定时常而且故意地给这位神甫“补充”一些最新的武器装备知识,这的确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小爷真是无所不知!的确如此……”汤若望并不否认,因为时下欧洲燧发滑膛火枪已经大行其道的事情。他的确是通过澳门圣保禄学院里的那些同会兄弟才得以知晓的。 后世的中国青年一提到澳门,往往耳熟能详的是这个商埠在16世纪晚期到17世纪上半叶这半个多世纪的“黄金繁荣时期”里,对全球社会经济的发展、东西方文化的交流传播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而且重点无非就是“沟通东西方经济”、“天主教东传中心”以及“东西文化交流”等传统认识。但,至少在17世纪上半叶,澳门还有一个重要的、不可或缺的作用,那就是“西方军事装备、技术和人才输华的桥头堡”! 如果澳门的16世纪是建造第一批教堂的世纪,那么17世纪对于澳门来说,其实就是一个“炮台时代”。建造大量的军事设施、贮备相当的军火器材、囤积一定数量的葡萄牙常备士兵和军事人才,是这一时期澳门城市建设发展得一个重点,而且其重要性丝毫不亚于“贸易”与“传教”这两个传统项目。 究其原因,恰恰是因为澳门的窃据者葡萄牙在海外贸易中获得的巨额利润,频频招致新型海上贸易强国荷兰的威胁,尤其是在十六世纪的前二十年里,澳门沿海军事动荡、战争频繁。为了保卫自己辛苦经营的贸易商港,在澳的葡萄牙当局就开始大力提升澳门的军事地位。借此机会,一些当时比较先进的武器和军事技术辗转传入北方内地,明末徐光启力主向澳门葡人购炮御敌、孙元化等雇佣葡萄牙炮兵对抗叛明降清的孔有德,以及出现在桂林城下的葡萄牙士兵,等等,都是明证。 “好!还请您继续交通您在澳门的兄弟,也需时常过问一下欧罗巴诸国的火铳到了何种样式、作战方法有了哪些改变等等事宜。武器样式很重要,作战形式也很重要啊,老玛法!您说顺治三年的桂林城下,葡萄牙兵士所用的‘摩里斯横队’,到现如今,在您的老家那里,是不是也该有所变化、完备了呢?这些都还请您多加留意啊!”弘毅满怀期待的诚挚说道。 “摩里斯横队?小爷,据老臣所知,现如今欧罗巴诸国还是以此为蓝本的,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汤若望依旧是忍不住吃惊不小,心底再次惊叹无所不知的小天使玄烨。 “哦?看来还有时间啊……”弘毅如释重负,这才对自己将来打算的小小“技术改良”充满信心起来。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五十一章——装备与战术(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实在是不赖弘毅又一次在人家汤若望面前卖弄学问,而是因为这个“摩里斯横队”作为十六世纪末、十七世纪初出现的步兵战队形式,实在是太过著名了。荷兰人摩里斯是一位杰出的天才军事家,21岁时就被推选为“联省共和国”【荷兰】的军事长官。他不仅能领兵打仗,而且创造出了一套新的战术,对整个欧洲的军事发展史产生过重大的影响。 他对战争艺术的主要贡献,就体现在从最佳角度使用兵力。他所采用的战斗单位,要比西班牙的方阵小得多。西班牙人的战斗单位是“团”,摩里斯改革后的步兵战斗单位是“连”。每一连从旧建制的150人减少到115人,后来又减少到80人,滑膛枪步兵和长矛兵各占一半。他还把火枪兵的纵深行列减少到10列,战线加宽到最大宽度为250米。摩里斯所发明的这一战斗队形,被后世称之为“摩里斯横队”。 只要经过严格的训练,这种战斗队形便更加灵活,更具有战斗力。他的横队横排数只有5排,因此使得所有的士兵能一次把手中全部的兵器投向敌军。但如果像西班牙方阵那么多的排数(40排或20排),则是不可能做到的。摩里斯改革后的战斗队形,与西班牙人完全不同。摩里斯横队每一排大约有50名长矛兵,士兵间距为1米左右。西班牙人的方阵中,火枪兵在方阵的中央,四周由长矛兵保护。而摩里斯反其道而行之,火枪兵与长矛兵仍编在一个战斗队形里,但不再混合一起。他的火枪兵在长矛兵两翼,他们真正的位置与长矛兵的第四列或第五列平行。由于平素训练较好,火枪兵射击速度很快,而且非常准确。位于横队两侧的是3个排的120名火枪兵,每排40人。排成4路纵队,每纵队10人。火枪兵射击之后,退下装子弹,直到最后一排火枪兵射击完毕。 而弘毅之所以点出这个著名的“摩里斯横队”,不仅仅因为它是军事战争史上“线式战斗队形”的雏形,而且此人认为军队最需要的是机动和攻城术,强调野战工兵和攻城工兵的重要性。也创造了许多新的战法,缩短了克城所需要的时间。这一点,弘毅尤为重视。 “依玄烨判断,时下欧罗巴诸国的攻城战,大概也离不开我们在木兰演武场的所作所为吧?”弘毅还是放心不下,揪着这个问题继续刨根问底。 “小爷。您适才说过的那三十年战争,其中几次夺取城塞之战,的确都是攻城一方先集中炮火,猛烈轰击城池,然后再动用步兵进攻的。由此说来,此法可行。”汤若望努力回忆着自己其实是道听途说的各种消息,然后大体拼凑了一个梗概来应对弘毅。 “嗯。既然如此,我们就全盘照收好了。毕竟此次北征罗刹,全是在极北之地,估计也是以攻城战为主的。战术既定,那装备可就是重头戏了。老玛法,您还要抓紧督造各式火炮才行。” 弘毅欣然接受了汤若望的说辞。他知道,历史上的摩里斯的确是像他的欧洲同胞汤若望所说,在其势力逐步壮大之后。他的军队战力也越来越强。攻城时,摩里斯总是先集中炮火轰击,然后才动用步兵进攻。支援联省共和国的英国伯爵莱斯特曾久攻祖特芬【荷兰地名】不下,而摩里斯仅仅用了7天时间便攻克了该城。祖特芬城北的德文特城,摩里斯也只用了11天就将其攻克。一系列攻城战的胜利,说明了摩里斯攻城术的成功性与可行性。 “嗻!老臣定然不辜负小爷嘱托!”汤若望信心满满。 弘毅似乎意犹未尽,稍微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自圈椅中起身,继而爬上炕头,从那里取来了一个沉沉的黄皮包袱。 “老玛法,此是前明时。中国一位有识之士撰写的两部兵书,其中多有涉及火器使用之事。不知您见过没有?”弘毅将两部书籍从包袱中拿出摆,有些吃力的在了汤若望面前。 “《经武全书》?《西法神机》?”刚一打眼观瞧,汤若望就兴奋地喊出声来! “怎么,老玛法,您知道此书?”弘毅更是表现的十分惊讶一般,急促问道。 “如何不知呢,小爷。此两部书都是孙元化、孙初阳所著啊!而他,也是老臣当年颇为倚重的教友……”汤若望有些失神,貌似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之中…… 呵呵,看来我的“姑姑学姐”孔四贞说的没错——孙元化和汤若望乃是故旧!弘毅心中认定。 “小爷有所不知,孙元化此人是中原人士中少有的聪慧之人啊,就是在西方,也是屈指可数的。他早年曾和利玛窦神甫一起研习西方算学,也颇有造诣。不仅如此,对于这火器之事,他更可谓明末第一人!许多地方,老臣虽然来自泰西,可也自愧弗如!只可惜,可惜初阳兄早早的就去侍奉天主了……唉!”汤若望自顾自地评价一番,言语之间尽显惋惜。 不过话一出口,汤若望却突然直冒冷汗,自己把自己吓得大气不敢出了! “原来如此,的确可惜!”弘毅知道汤若望为何心虚——你说孙元化是晚明第一人,而且死的可惜,那要是“不可惜”的话,是不是应该被明廷好好重用,然后就是狠狠打击满洲了呢?这句话作为现如今的大清二品大员,的确说出来是不很恰当的。但弘毅决定听而不闻。 “您说他已入教,离世之前可曾祷告?”弘毅好奇地问道。 “呃……这个……哦!有有!还是老臣乔装成送炭工人,得以入狱探望,并为其做了最后的告解。小爷请放心。”汤若望明白小玄烨不打算追究自己的口误,反而关心教徒升天之前的仪式,故而心下大宽,以实情相告。 我放心?我又何曾担心什么了我?弘毅心中好笑,接着问道: “既然如此,此两部兵书估计您是看过的了?” “这个……实不相瞒,这两部书。老臣也只是在狱中听初阳兄说起过,只不过他早就嘱托其子要将其焚毁了。而老臣之前却未曾得见。那时候,臣还在为故明做历局的一个小小知历人,参与火器之事是绝少的。”汤若望微微脸红。 “哦,不打紧。这两部书就请老玛法带回去细细研读一番吧,看看是否有用。不过大抵都是引述了从你们诸位教士那里学来的西洋之法吧?”弘毅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不不不!小爷实在是谬误了!”一着急,汤若望第一次直白他的“天使圣徒”是说错了! “哦?不是吗?”弘毅瞬间来了精神! “小爷有所不知。此书老臣虽然无缘得见。但当年和孙元化交谈之中才得知,中华火炮之术源远流长,其中诸多道理却是如我一般的西来之人所未曾知晓、或者说是知之不详的!”汤若望由衷的表达了对中国传统火炮科技和工艺的崇拜。 “是吗?”弘毅很惊讶——这可和后世许多国人的扼腕痛惜、妄自菲薄不搭界啊! “的确如此啊,小爷!”汤若望以为小玄烨还不信他,于是辩解起来—— 原来,明末一批火器专著的出现。实际上根源于当时一批火器研制者“申欧洲科学之要义、究制铳用铳之新法”的一种“制器用器”风气。其中一些火器研制者留心访求西方火器,频频研讨制造和使用之法。当时,许多人制造铳炮觐献朝廷,都是“因得其传而造作”。特别是万历年后,火器著述大量涌现,如《武学大成》、《武学枢机》、《纪效新书》、《练兵实纪》、《登坛必究》、《兵录》、《武备志》、《一览知兵》等,诸书“所载火攻。颇称详备”。孙元化就自称其书是“姑就各书之要旨,师友之秘传及其苦心之偶得”。 特别是孙元化的这两本书,极重视佛郎机和火绳枪的形制构造技术及创制成果,对其他火器收录的少而精,并尖锐批评火器发展中出现的淫巧繁多而无用的不良倾向。汤若望引述了孙元化一段评语,大体意思是说,有些兵书所载火器制造工艺落后,无济实用。或“法制虽备,然多纷杂滥溢”,提出“革故鼎新”,以达到“器美法备”、“制巧技精”。他还认为,“西洋铸铳之法,虽是详备,但以各处铜铁质体之精粗不等。地界水土之燥湿不同,以致铸时难保必成。即虽彼处,亦必万分加慎,于铸成之铳。外貌倘似完固,而内体或有疏瑕,以致试放新铳,无论大小,一概宜加谨慎,防备炸裂”。 这就充分说明当时中国的火器研制吸收了西方火器技术之长,“因时而创新”的特点。也只有深谙火器研制和使用之利弊,具备火器之术并能学贯中西的人,才有可能著述火器创新之法。因此,汤若望再三强调说,孙元化的著述实际上是他在学贯中西制器用器之法的理论研究方面所获成果的反映,很是为这位教友鸣不平。 “既然如此,可对您有所借鉴?”弘毅的民族自尊心和个人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却不忘正题。 “那是自然,裨益良多啊!”汤若望连忙点头。 “那就好!您就带回去详加研究,以求他日可大大有利于我中夏武备吧!”弘毅慷慨决定。 中西合璧,而且中方的知识产权质量一点不低,甚至在某些方面还更高,这岂不是大大的好事? (本章完)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五十二章——滑膛枪时代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见到汤若望如获至宝的捧着两本孙元化“失传”多年的武备著作,弘毅很是欣慰――一来是可以让老洋头拾遗补缺、助力大清;二来就是意外的得知,在这个时代的西人眼中,我中华之火器技术还是独树一帜的,并非那么不堪![此处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参阅一本商务印书馆的《中国文化西传欧洲史》,是法国学者安田朴所著,弘毅近来正在拜读,受益良多!不过记得要购买正版哦!] 然而此时的汤若望,却已经顾不得去琢磨这位小爷的想法了,早就捧着两部兵书、特别是那部《西法神机》一目十行的翻看下去,边看边点头,或是若有所思,继而恍然大悟。 “老玛法,此书可堪用?”弘毅笑着问。 “何止‘堪用’啊小爷!简直是精辟入里呢!”汤若望难掩此时的兴奋,一口气说道: “小爷,您看此处――书中强调制造火器需‘推例其法’,也就是要求制器、用器者,都要有精确的数量观念,并将其视之如法,不可差之毫厘。所谓‘铸造大铳,长短、大小、厚薄尺量之制,着实慎重,未敢徒恃聪明,创意妄造,以致误事。必依一定真传,比照度数,推例其法’。若‘创意妄造,以致误事’。也就是说,假如各铳的长短、大小、厚薄不能合度,就会失去火器之利。所谓‘比照度数’、‘比例推算’,究其实并无定数,因对于不同材质,火铳的长短、大小、厚薄也应各异,因此这些尺量、比例,实际上乃是多年经验之积累、无数实践之总结啊!说得太好了!” “嗯,有理……”弘毅原本也不打算多做评论的,只想把时间留给真正的专家。果然,汤若望继续说道: “孙初阳还认为。火铳的威力如何、能否击远,除了铳筒的制造是否合理、火药的配制是否合适外,铁弹的制造是否得法也至关重要。因此他要求弹的大小必须合于铳的口径,弹大则难出口,铳管易炸;弹小管宽,则药力易泄,射程近而无力。不仅枉费工料,还会贻误战事。只有弹的大小与铳之口径相合,才能击远而有力。何其正确啊!” 这一次,弘毅没有敷衍,因为在汤若望的解读中,他突然想起了一处关键所在。于是急忙插话道: “老玛法。依您看来,现如今的中西兵器,是一个怎样的阶段?” “这个……老臣以为,是弓矛刀剑与火铳火炮的并行不废。不知小爷有何赐教?”汤若望及时将自己的学术思维换做了“应答模式”,小心伺候面前的小玄烨。 “不错,弓矛刀剑与火铳火炮的并行不废,说的太好了!”弘毅击掌而笑。接着说道: “欧罗巴洲诸国的战阵上,的确是长矛手和火枪手的互相配合,缺一不可。老玛法分析的极其精妙!” “小爷过奖了。” “那我就在您的理解上,做个详述吧。玄烨以为,火铳火炮问世之前,乃是‘冷’兵器之时代:无论弓矛刀剑、投石云梯等等何种兵器,都是凭借武士的一己之力、拼杀突刺、以力搏力的。但自从有了火铳火炮,就是‘热’兵器时代了。即使再单薄的兵士。只要双手持铳,点着了火绳就可以击杀远处的敌人,再辅之以冷兵器,可谓战力大增。”弘毅稍稍给汤若望“普及”了一下兵器历史的观点,也不过是做了一个阶段划分而已。毕竟总结性的发言,不能算是“金手指”吧! “哎呀,小爷分析的针砭入理。老臣受教了!”汤若望细一琢磨,果然大为赞叹。 “老玛法不急着称赞,玄烨还未说完。”弘毅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要继续。 “但这鸟铳一出。情况又不一样了。特别是加入了铳突【瞄准具】、铳托【枪托】与铳机【枪机】之后,可以一手持铳、一手击发,而不必每发之前先举火,又可以做个‘瞄准’。一旦引燃火药,则弹丸滑膛而出,势如破竹!鸟铳手操练熟络之后,真可似神弓手一般百发百中了!况且神箭手不能人人为之,但鸟铳操作简便,勤加练习就可人人上手。如此一来,我以为,兵器已经进入了‘滑膛时代’!老玛法,您以为呢?” “这,老臣的确没有想到。滑膛而出……滑膛时代?您是说,这鸟铳来日可以大有作为?”汤若望果然是专家型人才啊! “正是!而且今日之鸟铳,将来应该会更加精准、有力。呼玛尔之战缴获的罗刹人的鸟铳中,不是就已有以燧石击发的吗?火绳枪还可用,但将来必定是此种燧发枪的天下!” “燧发枪……小爷,老臣记起了,您所说的燧发枪,是否是法兰西人几十年前发明的Flint-lock?”汤若望试探着问道。 “Flint-lock?老玛法您说说看。”弘毅不太敢断言。 “哦!这个Flint-lock,是1620年由法兰西国之马林.布尔吉瓦发明的,此铳主要是用击锤使燧石撞击药锅盖上的铁片而击发火星,进而点燃药锅,从而取代了火绳。”汤若望娓娓道来,不过见小爷依旧没有说话,于是补充了一句: “像极了前明毕懋康的‘自生火铳’。” “哦,原来如此啊!您说的不错。但Flint-lock没有采用原来的簧轮结构,而改用击锤,更加简洁快速!”弘毅总算是听明白了,赶紧补充道。 刚才发懵,是因为汤若望所说的燧发枪历史,与原本他在度娘上查阅到的知识不太一致。他一直以为16世纪中叶法国人马汉发明的“转轮发火燧发枪”现在还是欧洲的先进武器呢,谁承想三十多年前还是法国人,已经改进到了“撞击式发火燧发枪”了。这自然就是国产货“转轮发火燧发枪”――“自生火铳”所无法比拟的。 “小爷圣明!只可惜……”汤若望没怎么表态,这让弘毅有些不满,还以为他是有意隐瞒什么。 “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此燧发枪当今只在法兰西国内使用,欧洲诸国也不得其法啊。” “是吗?连和法兰西交好的荷兰红毛也没有吗?”弘毅脱口而出。拜欧洲三十年战争所赐,法国和荷兰此时关系尚算密切。法国其实是信奉天主教的,但是当时为了称霸欧洲,与新教国家丹麦、瑞典以及德意志新教诸侯站在了一起,并得到荷兰、英国、俄国的支持,对抗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德意志天主教诸侯和西班牙、波兰等天主教一方。 “这?尼德兰联省乃是达尔文派的异端,耶稣会与其势不两立,老臣不得而知……”汤若望避而不答,却正好默认了弘毅的猜测――荷兰人有技术,这就好办!于是,弘毅莞尔一笑,心中拿定主意,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只好拜托您的同会兄弟在欧罗巴多多留意就是了。” “老臣记下了。”汤若望还是有些悻悻然,搞不懂小爷怎么就这么能够对异端分子的种种倒行逆施如此接纳和宽容。 “哦,还有,既然说进入了滑膛时代,那么我以为,老玛法还要在一些方面早做些准备才好。”弘毅看出了老洋头的不悦,却不去理会。有些时候,若即若离、扑朔迷离不是更符合“上位者”的需要吗? “还请小爷示下。”果然,一提到工作,汤若望就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了。 “适才您说孙元化的书中也提到了‘比照度数’和‘比例推算’,不知您作何想法?” “此处至关重要,但却行之颇难。毕竟工匠各不相同,手法多有出入,实在是知易行难啊!也足见初阳兄之高瞻远瞩。”说起自己极为推崇的教友,汤若望情不自禁的感叹。 “不错!现如今的确是知易行难的。不过,我们就这么千差万别的下去吗?难道就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来应对了吗?”弘毅充满期待盯着汤若望。 “这……又如何能改观呢?”老玛法一脸无奈。 好吧,就知道你没有法子,那就听我说吧!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五十三章——标准化生产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17世纪上半叶的滑膛枪,无论是火绳枪还是燧发枪,也不管是“撞击击发”还是“转轮击发”,其实都是纯手工制品,对工匠的要求颇高。即使是同一名工匠制作出来的同一类枪械,也必然是存在诸多差别的。所以到了后世,机械化大生产条件下,谁要是拥有一杆16、17世纪的手工打造的滑膛枪,一定是当做工艺品和艺术品来珍藏的。 “老玛法,前几日我们论及研究院开办之事,玄烨曾提及过兵器制作的标准化,您可还有印象?”弘毅颇具耐心,但凡是过分超越这个时代的一些观点,都会争取留一个充裕的时间段来让那些聪明之人慢慢领会,而绝不会采取填鸭式的办法。 “小爷当日所讲,字字珠玑,老臣岂能忘怀?这几日老臣闲暇之时就多有思量,虽然纯苯,可还是有些心得的。今日又得见孙元化之大作,特别是他说的这个‘比照度数’和‘比例推算’,终于醒悟其中要义,刹那间竟有茅塞顿开之感!”汤若望颇有感触的说道。 “哈,那就好。不知您是如何看待我所说的标准化?” 弘毅心里这个美呀!汤若望能这么快就明白“武器制造标准化”的重要性,现在看来完全是一种机缘巧合!这一点从他的话语中就能听出来。若不是孔四贞“及时”奉上这两部书,估计自己要让汤若望在工业革命尚未开始、就连一根毛都不具备的情况下弄明白这个“标准化”,可能需要耗费好多时间和精力的! “小爷,老臣在您面前不敢打诳语。依老臣看来,这所谓标准化,一样是知易行难的!”不料,汤若望却果断给了弘毅一大盆冷水! “怎么,不可行吗?”弘毅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即使想用到金手指,人家也根本不接纳。 “确有不便之处。”汤若望的回答依旧肯定。而且是直视着弘毅的失落眼神。 “为何?”弘毅有点泄气了,勉强问道。 “小爷,是因为工匠自身所限。” 果然!果然是这个理由!弘毅点了点头,示意汤若望继续说下去。 “小爷,现如今无论是天朝还是泰西,火器制作都必须是依靠那些能工巧匠之手。我朝顺治二年,朝廷颁旨除去了所豁各直省的匠籍。并免征京班匠价。前明之例,民以籍分,故有官籍、民籍、军籍、医匠释灶等籍,于是‘匠户’至是除之。他们往往世世代代承袭祖传手艺,官府有需,即应募雇而来。平日无事。则自讨生计。其中工艺之要紧处,都依赖父传子、子传孙这样口对口、手把手的教授,而不是其他。故而对于其中精妙之处的理解,也会因人而异,各不相同。即使同一个人制作同一款火器,往往也会有这里或者那里的不同。” “嗯,与民生计。此举是大有裨益的。”弘毅慢慢集中了精神,打算好好听听汤若望的分析,说不定其中还有转机。毕竟,元明时代“匠户制度”在清初的取消,历史来看是有利于手工业的发展的。 “您那日所说的所谓‘标准化制造’,无非就是要有一个统一的标准,进而无论是火药研磨配置、枪管炮筒铸造,还是零件打磨。不管换了哪一个工匠来造办,出来的火器都是一个样子,而且,从任何一件火器上取下任何一个零件,都能在另外任何一件火器上使用如常。”汤若望复述了一遍当日小玄烨的说法,以表示自己并非不重视或者不愿做,而是的确做不了。 “不错。”弘毅急忙肯定汤若望的复述。从“原创作者”的角度表示人家说的很准确。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所谓标准细则,倒是容易勘定。老臣以为在孙元化的这部《西法神机》的基础上,只要稍作明确整理,再辅之以泰西诸国眼下的通用数据、公式。就可大体厘清。但这使用嘛,恐怕……”汤若望一脸难色。 “恐怕什么?” “恐怕是无人能用,结果只能是一纸空文。小爷,需要遵守这些标准的工匠中,几乎无人看得懂。而制定这些标准的学者之中,又无人会动的了手啊!”汤若望把他分析出的最大、也是不可逾越的障碍摆在了弘毅面前。 “哦……”弘毅也是无奈点头。道理很明白了,这就是“科技”和“工艺”两者之间无法协调统一! 那些工匠,或者说手艺人,其实代表着当下大清火器制造的工艺水平。而如汤若望、孙元化等这些火器专家,所能够掌握的却是比较先进的科技理论和标准。但,工匠看不懂科技,学者玩不会工艺,实在是无奈啊! “如此看来,此事的确急不来了。”小玄烨幽幽说道。 “小爷英明,此事的确是做不来。”汤若望言辞凿凿。 “老玛法,我说的是急不来,不是做不来。”弘毅耐心纠正道。 “啊,是急不来……不是做不来?”汤若望没听明白。 “看来,咱的研究院还要再扩它一扩了。” “如何扩?” “在原本三十名旗人子弟、十名民人子弟的基础上,再额外照收四十名工匠子弟!分成两个班,先前那四十名孩子,就叫做……‘研究生’吧。这四十名工匠的孩子,就叫做‘技工生’。对这些手艺人的孩子,我们不但不取分文、管吃管住,每月还要给他们家里一笔赏银,告诉他们的父母,将来他们的孩子学成之后,其中优异者还可以入士流,乃至取官身!”弘毅终于找到了一个迂回曲折的办法――反正时间还有,那就将标准化生产的基础“从娃娃抓起”吧! “这是……哦!老臣明白了,您这是要办一所欧式的‘学院’呀!” 汤若望终于恍然大悟。在他的家乡,中世纪开始,各类的教区学校、僧院学校和大主教学校陆续设立,成为后来城市大学的雏形。在这里,教区的孩子们可以学习以语法学、修辞学、逻辑学、算术、几何、音乐和天文学为主要内容的所谓“七门自由艺术”,简称“七艺”。现在弘毅所说的,就和这种学校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错,的确像是学院的雏形哈。不过,我们是为了培养火器方面的专门人才啊!工匠们现在不识字,没有文化,只能依靠家传。仓促之间我们无力改变。但如果从他们的儿子们做起,给他们读书识字的机会,再教授他们这火器之学,将来他们的父辈还会再给他们言传身教,如此一来,经验与实践,两者不就都有了?”弘毅忍不住欣慰的笑了,却还在继续说: “况且,这首批八十名孩子在一起,将来也会互相磨合,研究生的理论与技工生的操作就必然会时常碰撞在一起,到那时,所谓相得益彰、互补相长,哈哈……” “原来如此,小爷好谋略啊!哈哈……”汤若望也是会心而笑…… 这乾东五所之二所里的两个人,此时可都十分开心,根本看不出几分钟之前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来! 虽然尽早实现“标准化生产”的图谋被无情地现实击得粉碎,但经过这一番思想交锋,铩羽而归的弘毅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即使你真要用金手指,你所穿越的那个时代所固有的种种羁绊就会让你寸步难行、头破血流。与其处处碰壁、逆势而为,不若因势利导、循循善诱,正所谓――“No-zuō-No-die”!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五十四章——汤孔皆反常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小皇子、小贝勒爷、小玄烨!” 正在弘毅、汤若望二人刚刚停了会心的笑声,开始比照着那本《西法神机》,具体研究哪些可以作为火器制作“标准”数据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少女那特有的清脆之声,虽只是几声呼唤,却犹如清晨风中的铜铃一般,刚柔并济、空谷幽兰。 汤若望就像被什么刺痛了一般,一下子就从圈椅中站了起来,竟然丝毫也看不出腿脚不灵便的问题了!他先是扭着头要去观望正屋门口,却又略显迟疑,最终还是重新坐了下来,但却有些慌乱的向弘毅说道:“呃……小爷,是孔格格来了。” 看来他年纪虽大了点,但绝不耳背,立即就能分辨出这少女甜美声音的主人是谁。 与此同时,恰恰也是这甜美的声音,却让一直表现的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十分沉稳大气的小玄烨,脸色由红而白,身子也是猛地一颤,虽然没有像汤若望那样失措的站起又落座,但也差点从圈椅里翻下身来! “孔……孔格格?她怎么来了?老玛法,快快!快……” 弘毅的反应一点也不比老玛法从容,而是连说带比划的,在那儿“手舞足蹈”。其实,他的意思是要汤若望赶快先把桌子上的两部书收起来再说! “是是,小爷莫急,我这就陪您一起到门口迎接……” 可惜汤若望却理解岔了道,还以为弘毅发觉自己的犹豫不决。提示他赶快出去迎接这位当今圣母皇太后的千金小姐呢! 原本在这里指点江上、挥斥方遒的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此时面对一个少女。而且只是一个少女的声音,却不约而同表现得有些手忙脚乱、慌慌张张…… “不必烦劳玛法大驾,四贞自己进来了。” 弘毅的确也不必再去纠正汤若望理解上的偏差了——人家孔四贞矫捷的身形已经“穿堂入室”、直奔自己眼前!伴随而来的话语,虽然依旧清脆,却突然间少了许多刚才的欢快与甜美。 小爷玄烨急忙从椅子上跳下来,刚要开口,却发觉这一次那个总和自己没个正形儿的“小姑姑”有些不太一样——轮廓分明的俊脸蛋上,不再有早晨那一幅爽朗又关切的温柔。只是一副端庄严肃的平静! “姑姑……”弘毅立即开动脑筋,反省自己都做了哪些对不起人家小姑娘的事情——当然,分析的结果只能指向一人一物:汤若望和那两部兵书。 “汤若望给孔格格请安!”被称作“玛法”的洋老头有些尴尬的重新起身,就要打千儿行礼,但语言已是快过了动作。 “玛法免礼。在这后~宫地界儿,您是皇帝哥哥的爷爷,自然也是四贞的长辈。岂有让您给我行礼的道理?”孔四贞略略施了一个半礼,算是觐见长辈。起身之时,目光恰好落在了面前的桌案上,也就停留了片刻,却没有什么下文,只是端庄站好了。顺便拿眼瞅了弘毅一下。 “格格客套了!若望岂敢真的以天子玛法自居?适才老夫正在和小爷商议政务,我们不知您来,没有远迎,实属无礼,还请格格赎罪才好。”说着。汤若望也是行了一个半礼,却不知道这个拱手礼是和刚才第一句话匹配的。还是现在这句话的附属物,反正是合二为一的意思了。 这两人的一番简短对话,却让弘毅好不适应——太反常了! 孔四贞那边,言语之间态度冷淡,全无对小玄烨那样的自然与活泼。不看相貌、只听话音,还是为是哪一位成年格格在说着“样片儿”官话呢! 更奇怪的是汤若望。这位西来教士从来都是谦虚谨慎的,见了谁都是一副儒家世子的谦逊淡定、彬彬有礼,谁都不会去得罪。可今日当着孔四贞的面,话虽然到位了,可语气同样是冰冰冷冷的,而且还第一次让弘毅听到他自称“老夫”,实在是说不过去! “原来你们是在商议政务,那四贞就只不便打扰了。告辞!”孔四贞脸色一冷,就要转身而去。 “孔格格乃是孔圣之后、武壮定南王之女,老臣岂敢造次!”不料汤若望却是抢先一步站在了孔四贞的牵头,又冲着小丫头身后的弘毅拱了拱手,说道: “小爷,您适才所言老臣已经记下了,这就回去准备,一旦底定,就来禀报。老臣告退!格格,老臣告退!” “唉……”弘毅见他要走,急忙往桌案上观望,却发现两部兵书已经不见了踪影!再抬头一看,原来早就夹在了汤若望的腋下了!老头子记性倒真是不错!于是,赶紧在那一声语气助词之后补充道: “老玛法慢走!”走就走吧,看这情形你们都不太愿意一起和我待着呢。 “玛法慢走,四贞不送!”孔四贞也是款款施礼,“恭送”玛法汤若望。背后的弘毅却看不到:此时孔四贞的脸上早已是面色铁青! 等着汤若望一出门,弘毅就绷不住了,高呼一声: “小梁子!” “你喊什么呀,我的小爷架势还满足的呢!听你这底气十足的,是不是嫌弃学姐我不请自来、打扰了你们了?不过中气饱满,倒是块习武的好材料呢!” 孔四贞背对着弘毅先说了这么一通,这才回过身来,也不谦让,就一屁股坐在了刚才汤若望做的位置上,全然没有了刚才皇家格格的雍容大气,倒是尽显习武女子的豪爽洒脱!而且脸色也早就恢复“如常”——“一如”早晨和弘毅嬉戏打闹时的“平常”。 “姑……” “嗯哼!”咳嗽之声不期而至。 “……学姐!我可不是冲着您喊得,我是要找小梁子……”弘毅急忙改口,外加一句说了一半儿的解释。 “找小梁子责问他,为何不在门口见了我就高声通传,耽误了你们的大事是不是?”孔四贞低头捋了捋身上的旗袍,眼皮也没抬一下,就抢过话去。 “正是!”弘毅突然醒悟了什么,果断应道。 “……”果然,孔四贞的笑容一下子就阴暗了许多,小姑娘的脸皮儿有点挂不住了。 “我就是要斥责他一番的!我的姑姑学姐大驾光临,我这侄子徒弟的,居然不能出门相迎,岂非大大的失礼了?赶明儿个您再在皇玛玛面前告我一状,玄烨还不得到您那里去掉眼泪不是?至于什么政务的,您来了就都不是什么大事儿了……”弘毅嬉皮笑脸的说着,也爬上了圈椅,就那么死乞白赖地望着孔四贞。 这孔四贞的脾气,弘毅是早就看出来了,表面上大大咧咧,一看就是军营中长大的丫头。但骨子里还是有着这个时代所有汉女所共通的温柔与矜持的。弘毅的做法就叫“先抑后扬”,后世的屌丝男青年对自己的“女神”,亦或是身边的“女汉子”,无外乎就用这一招最能反败为胜!故而是驾轻就熟的! 果然,孔四贞此时早就没了刚才的抑郁,也是嬉笑着说道:“哎呀,怪不得皇额娘那么稀罕你呢,你可真是人小鬼大的小爷呢!说来说去,这都是我的不对了不成?好好好,四贞不该差事你的下人,也不该就这么唐突的跑过来。不过今儿个早晨咱两个不是说好了吗?下午就要习练拳脚了!” “哦!对了,学姐说的是!不过现如今还未过晌午呢!”弘毅不服。 “什么?未过晌午?你这时辰都过糊涂了呢,玄烨!现在都过了未时【下午一点钟】了!”孔四贞一脸的嗔怪,笑着指着对面的弘毅,手指头差点而戳到了他的脑门上。 “啊……梁功!你给我进来!”弘毅更是来气了,这个梁功怎么当得差事,是不是该按点儿进午饭倒是其次,但正好借着这个引子痛批他一顿不通风报信这位孔大小姐要来! “小爷!”这一次,梁功却是第一时间就闪了进来,而且主动单膝跪在了地上。 “好了,不赖他。你先听我说!” “嗯!” 孔四贞一言九鼎的一句,弘毅不知道为什么就立即就范,乖乖等着了……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五十五章——四贞之聪慧(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孔四贞看到小玄烨对自己的寥寥数语低眉顺目、乖乖听话,自然十分满意。先是轻抬玉腕、以手掩唇,继而嘴角上翘、双目闪烁,好一会子才终于正襟危坐,配合着一声轻咳,却还笑意吟吟、弯眉轻扬,柔声说道: “我啊,方才一进你的二所大门,刚转过影壁他梁功就要开喊了,就像一条忠心不二的护院家犬呢!是我一抬手止住了他,所以你没听到他的通传。我又见你屋里有人,就把小梁子叫到了院子中间儿问询一番。可巧儿他也着急得和个猴儿似地,说御膳房的午饭都送过来了,但他知道昨夜之后你们正在商议大事,不敢打扰,正愁的没法子呢。你说你挺大个人了,怎么胆小的像个兔子一样啊!” 孔四贞连着用三种动物作比方,既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活灵活现得再现了梁功的种种表现,听得弘毅都忍不住要笑起来了——家犬、猴子、兔子,用这三种动物来描述这大清朝一名随侍太监,其确实惟妙惟肖啊!家犬的忠心耿耿、猴子的上蹿下跳、兔子的谨小慎微……哈哈,服了你了我的学姐! 弘毅乐得一呲牙,可被跪在地上候罚的梁功看个正着。这小子立即在地上捣起蒜来,一边磕头一边说:“奴才无能,奴才做狗做猴子都做不好,但奴才却不是兔子,奴才要做也要做那个急了能咬人的野兔!” “好了好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弘毅急忙忍住笑。厉声训斥道。 “嗻!奴才知罪!”承认“有罪”的梁功却也抬起了一副笑嘻嘻的面孔! “算了,你起来吧!”弘毅只能“暂时”放过梁功了。因为自己的奴才现在正中满感激、感恩戴德的望着孔四贞。 “谢贝勒爷!谢格格!” “谢我作甚?还不是你的小爷拿着你打叉,变着法来说我的不是就对了。起来吧!”孔四贞故意撇着嘴,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瞪了弘毅一眼,这才终于挥了挥手,示意梁功可以出去了。 小梁子也是心领神会,不再耽搁,十分利索的爬起来就退了出去。 呵。你们两个配合的倒是很默契啊!弘毅暗自腹诽,却听到对面的孔四贞继续开说: “知道你这么晚了还没用饭,四贞一着急,这才将此事揽在自己身上,进来冲散你们的什么政务。人是铁饭是钢,再大的政务也不能耽搁吃饭。你才多大呀?就这么饱一顿饥一顿的?那可不行!今儿别说还要教你拳脚,就是平日也不行!我就在这里看着你用饭了!” “哦……”弘毅故意表现的恍然大悟一般。频频点头道:“多谢学姐挂念。” “小爷,孙氏也是候着了呢!”梁功此时又从屋外转了回来,轻声细语的禀报。 “那……学姐,您用了吗?”弘毅知道这是多此一举。 “就等你吃饱了我们‘开把式’了呢!你赶紧用吧,我在这里等你!”孔四贞一脸的关切,顺势把一只胳膊放在了桌案上。直接将下巴轻轻搭在了上面。 我倒!我的四贞姑娘,你可知道这是怎样一个销魂的动作啊!后世有多少有志无为的宅男日思夜想,不就是盼着面前有一位女神对自己做出这样一个暧昧的举动!可惜啊可惜,一来估计17世纪的少女还不懂这个动作的21世纪含义,二来我曾弘毅年纪小、身子弱。更是无福消受啊…… “奴婢给格格请安!”好在关键的时刻,奶嬷嬷孙氏如期而至! “孙嬷嬷好!”孔四贞难得在后宫见着能说上几句话的汉女。自然十分亲密。 “谢格格挂念,奴婢好着呢!”孙氏落落大方的给孔四贞一个“万福”,接着转身冲着弘毅问道: “小爷,奴婢此时可好伺候您?”这是按固定程序的例行请示,每次喂奶之前都要说的。 “嗯……”弘毅也用了常用词汇,但这次不是以往的四声,而是一声音调。因为他吃不准在人家小姑娘孔四贞面前,公然捧着孙氏那一对儿“自己的吃食”,是否合适……可惜孙氏却没学习过“汉语拼音”,只听了一个“嗯”字,就立即利索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襟,里面的中衣自然也是早就大敞着的了。 “啊……”果然,未成年小格格孔四贞一个轻微的惊叹,再也不敢在桌案上摆任何pose了,直接红着脸转过身去。 弘毅好不解气,笑眯眯满意地吃起自己的午饭来,间或尝一口御膳房送来的几样菜品,然后就照例推给了面前的孙氏去享用了。 “看你走不走!我的小学姐……”弘毅暗自笃定小姑娘一定会败下阵来。 好一阵,满屋子里只听得到不断地“滋叭滋叭”的"yun xi"声…… 弘毅故意在嘴巴上使劲,以便弄出比平日大许多的声音,也顾不得孙氏时常忍不住皱起的眉头。终于,似乎听不到孔四贞的任何声音了,估计差不多了,弘毅这才轻轻用舌头顶出那颗饱满的“葡萄”,从孙氏怀里探出头来…… 呵!孔四贞就那么背对着他们,还坐在那里! 孔格格似乎听到了“滋叭”声的暂时中止,终于鼓起勇气,却说了一句弘毅此时最不愿意听到的话语—— “我问你,你为何将那两部书就这么送给了汤若望?” “我……”弘毅怕什么来什么,这也是为何自己刚才闻听孔四贞到了就惊慌失措的原因——人家小姑娘把自己老爹临死前唯一相送的“念想儿”给了你,你却一倒手就送给了别人,岂不是很伤人家的心? “你不必说了。四贞知道你这么做必定有你的道理。我信你!”孔四贞却不等弘毅自圆其说,就将此事戛然而止了。 “我……他……” “他其实恨着我呢,哦不,或许应该说恨着我的父亲……”孔四贞又一次打断了弘毅原本就支支吾吾的解释,而且展示给小玄烨一个轻轻颤抖的后背,竟然显得是那么孤独和悲伤…… “四贞……哦,姐姐,你哭了?”弘毅一下子有点时空错乱,忘记了自己的年龄,竟然有一种要去安慰少女的冲动。 “胡说!我哪里哭了?你又看不见!我再问你——” “嘿嘿,你说!” “你吃完了奶了吗?” “呃……吃完了。”弘毅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慢吞吞从孙氏怀里爬了出来。 等到孙氏告辞而出,孔四贞这才转过身来,却早就看不出有任何红脸蛋、掉泪蛋的迹象了。 “玄烨,你是不是讨厌我?”孔四贞突兀来了这么一句。 “啊,学姐!不!姑姑!玄烨怎么敢讨厌您呢?”弘毅不明所以,有点心焦。 “那你每次见了我为何总是急匆匆的?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小姑娘满是怨言。 “我哪里有呢!这不是杂务缠身嘛!姑姑您……” “叫学姐!” “嗻!学姐!” “咯咯……咯咯……”终于,孔四贞舒缓了一脸的愠色,花枝乱颤的笑了。 弘毅实在是无语了,又不好意思盯着人家看,无奈之下只能于仓促之间随便捡起一个话题就说。 “学姐,那两部书,放在我这里其实还是太过高深的,不若让汤若望拿了去研习一番,毕竟他是对火器颇为熟悉的。况且刚才他还说,孙元化此书论及诸处精妙,有的比眼下泰西诸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哦!”孔四贞还是笑吟吟盯着弘毅的小脸蛋,只是支吾应付。 “学姐,他也亲口承认说,孙元化的确是他的教友。依我看来,他们交情颇深。”弘毅继续掰扯,却感觉自己的脸可能已经被人家孔四贞真挚的眼神灼伤了似地,泛起火辣辣的异样。 “嗯,这我清楚。”终于,再一次说到孙元化,孔四贞这才将那十分顽皮的眼神有所收敛,悻悻的应道。 但闲谈的话题,在弘毅这里却已经用尽了…… (本章待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五十六章——四贞之聪慧(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没有话,四贞不说话,屋内这一个吃奶幼儿、一个豆蔻少女,就像两个久经世故的成年人一般,只是干坐着…… 终于,还是孔四贞叹了口气,悠悠说道: “玄烨,你可曾提醒汤若望,说那两本书中的精华不少,可他论及的火炮瞄准之术,乃是精华中的精华?” “哎呀,这个我倒是忘了说了!”弘毅一拍脑门!可不是嘛,当日人家小姑娘送书过来,就明明白白告诉自己了这一点。 “这也无妨,汤若望的确聪慧,即使你不说,想他也一定能够自己参悟得出来。再说了,我既然将家父遗物转赠与你,就任凭你来处置了。你如何做,四贞都绝无二话。”孔四贞到反过来给小玄烨开脱起来。 “玄烨谢过学姐信赖!”弘毅也是好一个感动。毕竟,人家小姑娘亡父的遗物就这么青囊相送了,自己还真是应该好好珍惜的。 “那你信得过我吗?”孔四贞胡闪着一双大眼睛,一本正经的问道。 “那是自然!学姐对我可好了……”弘毅隐隐感觉出有什么异样的地方,赶紧换做顽皮小童的做派,准备蒙混过关。 “那就好!”孔四贞没有让小玄烨继续忽悠下去,却又开始盯着小家伙笑而不语了。 “学姐……”心虚,心虚啊! “那你可对学姐说个实话?”来了!来了!为什么这么心虚! “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什么事骑虎难下啊,此情此景就是绝佳的诠释! “那好。我来问你……”孔四贞似乎察觉到了小玄烨的紧张,却故意把一句话掰成两半儿来说。而且还一字一顿的! 弘毅的确紧张了――冥冥之中,他有一种预感:自己玩大了!何处玩大了?就是这过早的崭露头角。一个吃奶的小孩儿,你凭什么几个月就跑来跑去,一岁不到就出口成章,两岁不到就参与政务……你到底是人是妖! 自己这一套在至亲看来,或许用一个“持鼎而诞、天降祥瑞”的理由能够搪塞过去。即使在信奉上帝的汤若望眼中,也可以用“天主使者、显灵圣徒”来自圆其说。可在人家孔四贞这种经历过血雨腥风、家破人亡的半大“女汉子”眼中,可不是充满了疑惑?难道。难道她要问一句――你从何而来?我又该如何自圆其说啊!弘毅越想越害怕,越琢磨越不是回事儿! “……你多大了?”下半句终于显山漏水了,却是这么一问! “我……”我倒啊我! “快说!”孔四贞笑着逼问。 “我……未满两岁。”这一世我虚岁还不到两岁,的确如此吧?可说那一世,叔叔我三十七周岁都过了都! “咯咯……你瞧你……咯咯……怎么说起大事来头头是道,到了自己多大了,反而吞吞吐吐的?”孔四贞忍不住嗔怪。却再一次乱颤起来…… 嘲弄了半天,小姑娘终于缓和下来,接着说道: “我知道你在瞒着我……” 啊!完了蛋了,这次真完了蛋了……弘毅大惊失色,可强迫自己镇定如常,而且开始迅速分析事态到了何种地步――自己穿越而来。乃是异数,归功于那种“穿越文”文学题材的普及。但真正开创这种文风的,最早是不是可以追溯到日本的老牌漫画《尼罗河女儿》和《天是红河岸》大行其道的时代,也就是20世纪末、21世纪初而已吧!这堂堂十七世纪的,绝对不会有人望着上面想!除非……除非! 想到此处。弘毅居然惊出一身冷汗!难道是所谓的“双穿”!难道是饱受诟病的“双穿”!难道是你孔四贞也是穿越而来的! “你……” “我又如何?”孔四贞听到小玄烨喃喃自语一样,却是一脸惊恐。好奇的问道。 “你从哪里来?”弘毅终于定了定神,正式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事到如今,坦然面对吧! “你别和我胡搅蛮缠的了,玄烨!你若不想说就罢了,何必明知故问?是!我是孔有德的女儿,来自桂林一役的生灵涂炭!我也知道自己始终是汉人,虽然成了皇太后的义女,可毕竟还是汉人!” 未曾想,弘毅实话实说这一问,竟然让孔四贞瞬间有些崩溃的意思,而且一下子就梨花带雨、泪如雨下了! 弘毅对此可真是毫无准备!不过稍作分析,终于明白这一问让她产生了误解,还以为自己想回避人家刚才那个关于隐瞒了什么的问题,就直接戳了小姑娘的痛处!的确,从哪里来是个很敏感的问题,作为“正儿八经”的满洲皇子,你问人家一个过继到布木布泰膝下的汉女,而且还是一个降将的女儿,确有刨根问底、揭人短处的嫌疑。 “学姐误会了!玄烨是问您从慈宁宫来吗?毕竟有些事情您也清楚,玄烨现如今是夹在风箱之内,就快连个老鼠都不如了呢!”好在原话的弘毅精于安慰小姑娘之道,拿“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来比喻自己,以期化解此事的误会。果然,这边孔四贞还真是忍不住哭着抽了一声“哼”,算是回应。 “再说了我的好姐姐,我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可曾能说明玄烨是那种非要将满汉两家弄得泾渭分明的人吗?满汉一家,这大清才能昌盛,我中国才能永续!”弘毅见好不收,继续劝慰。 “嗯,真的?” “真的!我玄烨若是说半句假话,那……”弘毅一激动,差点就学着电视剧要发毒誓了。可话到嘴边,却突然想起万一孔四贞也学着那些女主们娇嗔嗔过来忙不迭用手帕捂住自己的嘴巴,竟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于是赶紧打住! “那如何?”孔四贞果真抬起了一双泪眼。 “那……那我就干脆变成老鼠,住进风箱里算了!” “哼!就知道胡说。你说是变成老鼠,这大清的将来谁去……”这回轮到孔四贞话说一半了! 弘毅明白,后面的话不能说。自己的将来,可以想,就是不能说。这可是帝王家啊! “好了,好学姐,别哭了。我们一会儿怎么开把式啊?”弘毅找不着纸巾手帕之类的,只好用小手给孔四贞象征性摸了摸脸颊上的泪水,再一次准备转移话题。 “开把式不急。四贞刚才还没问完呢!”雨后放晴的孔四贞原本就不是那些只知道哭哭啼啼的林妹妹,自然见好就收,却还没忘自己的上心之处。 “呃……好吧,学姐尽管问,我一定以实相告!”经过这一番,弘毅初步判定“双穿”的剧情不存在,至少是暂无安排,于是放心大胆的承诺。 “我知道你瞒着我,因为你是汤若望那天主教的天使!”孔四贞终于睁大了泪眼,任凭几滴泪水还挂在她那长长的睫毛之上,可话说的却是不容置疑! “什么!什么!我是什么?”弘毅眼睛不大,但此时几乎就要从眼窝里面掉出来了! “怎么样,我就说,事到如今你还是要瞒着四贞吧?还不承认?”孔四贞毫不示弱,也睁大了眼睛,而且主动把白白的脸蛋摆在了弘毅的面前,鼻子对着鼻子,两个人就像斗鸡一般这么对视着……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五十七章——四贞之聪慧(三)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足足三分钟,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盯着对方…… 弘毅其实是在想,这小丫头看出了自己不同寻常的端倪,却怎么会解释成了人家天主教“天主圣徒”之类的缘故?尽管没有戳穿穿越这码子事,这还算万幸,可用汤若望的理论来解释这一切,难道你也信了天主?若是这样,刚才你有为何是那样一个态度对待神甫洋老头呢?不明白!想不明白! 孔四贞却以为自己一语中的,把个小家伙吓住了,故而毫不示弱,尽情享受着自己的胜利成果。可好景不长,她忽略了一个问题――两个人的鼻子离得太近了!弘毅那阵阵散着清香、其实是“奶香”的鼻息就这么一阵儿、一阵儿的飘过来,渐渐搅乱了她的心绪……可她偏偏就是对这个小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好,要脸红了! 终于,还是孔四贞败下阵来――她红着脸又坐回了圈椅之内,一边搓着旗袍的衣襟,一边小声说道: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这种事情乃是天意,不足为我这样的凡人道的。不过,四贞却要再拜托你一件事情……” “得胜归来”的弘毅,此时也是重新归座,大大方方的说道: “学姐但说无妨,玄烨定然会尽我所能!其实,您真是想多了,我自己都弄不明白这是不是天意……”这是句实话,谁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越? “四贞想让玄烨在汤若望那里,为我和他之间做个缓和……” 孔四贞没有再纠结什么天意不天意的。这就印证了弘毅刚才惊慌之下的初步判断――孔四贞并不知道弘毅穿越的底细,也就更不可能是什么“双穿”了。但弘毅根本就没有时间暗自庆幸自己的“侥幸逃脱”。因为四贞小学姐所托付之事更是让他瞬间来了浓厚的兴趣! “哦?这个……” “玄烨是不愿意么?看来你作为他们西来之人神灵的转世,毕竟还是偏袒着他们西人呀……唉,玄烨,你就不能替我那早亡的父亲的在天之灵,做个‘告解’吗?”孔四贞眼见小玄烨吞吞吐吐的,还以为他是不愿意帮助自己,故而心中的自卑与苦楚又一次泛滥,眼瞧着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一般。 “学姐别误会。玄烨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奇怪,你为何想到要给令尊做什么告解呢?再说了,刚才汤老玛法就在这里的时候,你为何不……”弘毅急忙再次劝慰。 “四贞我……玄烨你难道看不出来?汤若望对四贞和我的父亲,心中早就是忿忿不平了……”小姑娘无奈的叹口气,接着说道: “玄烨别瞧着我是女子就心生轻视,其实汤若望是如何看重你、敬重你、甚至敬畏与你。我和皇太后一样,早就是看在眼中、明在心里了。” “哦……那是他的事,我……” 弘毅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做过多解释,不过既然皇太后都看出来了,说明汤若望的确表现得很明确、很直接,这反而需要好好修正一番才行。 “你如何?汤若望从来和王公贵族、朝中大臣。都是敬而远之的,无非就是要明哲保身。可他和你在一起,无论是木兰演武,还是开办研究院,乃至于昨夜的御前会议。哪一次不是对你言听计从的,而且还多有助力?而你……你又是如此与众不同的。所以,四贞自己就能想明白:此事只有一种可能……”孔格格分析得头头是道、不容置疑。 “啊?何种可能啊?学姐莫要胡乱猜测了,玄烨的确有些早熟,其中原委,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我一样是娘生爹养的啊!” 弘毅现在面对孔四贞,终于明白着许多日子以来为何会莫名其妙的“惧怕”她了――因为她自始至终看自己的眼神,就是一种对成年男子的目光,虽然也嘻嘻闹闹,却从来都没把自己真正当成一个两岁的幼儿!她向自己投来的目光中,也全是成人一般的审视和分析,全无旁人一般的迁就与敬畏! “还装?哼!我来问你,你如何会西洋藩语?你百日那天,你和汤若望说的什么‘哈鲁’,为何会让他惊若天人?天安门下你斥责罗刹降匪的时候,你又是如何通晓那罗刹国主的底细?就连那木兰演武所用的星堡,也应该是你的手笔!汤若望精通火器不假,可这营造之事,他入华日久,却从未见其于此处有什么专长呢……” 孔四贞樱桃小嘴里噼里啪啦将她已然掌握的“罪证”一一罗列出来,只不过开列了几个,就已经让弘毅坐立不安了。其实,她这是“打蛇打七寸”的意思――你不是不想帮我吗?我就给你来个起底大揭秘!看你还能再矢口否认? 孔四贞虽然有些“女汉子”的潜质,但骨子里毕竟还是女儿家,心思是极为缜密的。当日小玄烨过百日,她就在布木布泰身后,小家伙那看似“喃喃一语”,却让汤若望大惊失色,孔四贞就和布木布泰一样上了心思;控诉罗刹罪行的时候,别人都因为笃信小爷“金乌降世、天降祥瑞”而选择性忽视了他对罗刹国情的了解,但小姑娘却格外在意这闻所闻为、却让罗刹人哑口无言的说辞。 特别是到了“木兰演武”,四贞在皇太后那里了解了那几日发生在木兰围场的一切。出身戎马、自幼习武的孔四贞再一次敏锐的察觉到这种“星形堡垒”的与众不同――若是寻常的人马攻城,这星堡多有棱角,一旦敌人“人海战术”一起爬城墙,反而不利于以弓箭石块为主要御敌工具的守军。但是若以火炮攻城,则可以大显神威了:因为炮丸打在城墙上,总会擦墙而过,不像直接打在一条直线的城墙上那么瓷实! 但这又奇怪了!以她对汤若望的了解,此人必然不会做哪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实属一条圆滑的很的“老泥鳅”!但这次“主动”献上“星堡图”,却恰恰在孔四贞看来,是一次“自己难为自己”的奇怪举动。汤若望善于造炮,自然希望自己的火炮能够攻无不克。可这星堡恰好又是抑制火炮威力的神物,如此一来,岂不是“自相矛盾”?这许多的不合理,于一般人可能是无法解释的,但瞒不过聪慧的孔四贞!经过一番思量,答案逐渐在小姑娘的头脑中清晰起来――是玄烨!除了他,谁还会如此熟知当下那极远之地、泰西诸国的什么“星形要塞”呢? 再者,昨夜御前会议之后,玄烨又和汤若望被留在位育宫继续夜谈,虽然还有什么明安达礼、噶达浑之类的,但他们也都无关紧要了。若不是皇太后漏夜前往“搅局”,还不知道那位来了劲头的皇帝哥哥,会和这几个人忙活到几时呢!玄烨又一次和汤若望“亲密合作”,只能说明小贝勒爷和老神甫两人是惺惺相惜、互为臂膀的! 笃定了这一切,孔四贞才有的放矢的说出自己的论据。果然,面前的小玄烨立即不自在起来…… “学姐,既然如此,我就和你说个实话――我……我真不知道自己这是何故啊!” 怎么办?只有这个回答才是现如今的标准答案了!我总不能告诉你我是穿越而来,而且还要费时费力解释什么是“穿越”!况且什么是“穿越”?霍金他老人家也不一定解释的通啊! “玄烨,四贞信你!”不料,人家孔四贞就这么简单的一带而过! “什么?你信我?”弘毅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嗯,我信你。你若有得抉择,必然会和我一样,是绝不会托生在什么王公贵族的富贵之家,更别提什么皇帝之家了!”孔四贞一把拉住了弘毅的“小手”,辅之以一地晶莹、温热的泪水,悄悄滴落在弘毅的手背之上。 “学姐,我的确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弘毅穿越以来,其实内心还是有很多苦楚的,毕竟心怀一个天大的秘密,却没有任何亲人与朋友可以倾诉,这种压力,只能对那些天马行空的小说里的“猪脚”才可以“被忽略”!如今听到有人“理解”自己,尽管是“轮回转世”那一套封建迷信的牵强理由,但是毕竟总算遇到一个明白人了,哪怕半个也行啊! 于是,弘毅不由自主也配合着落下了几滴“感同身受”的泪水…… 半响,还是孔四贞当先止住了涟涟泪滴,而且还满是关爱的为小玄烨亲手拭去了脸颊上的泪珠儿,这才柔柔说道: “玄烨,所以四贞从来不拿你当乳儿看待,我知道你胸怀大志的,他日必有所成!只是,只是你也不要再将我当做外人,可好?” 不做“外人”?那你要做“啥人”?内人?我……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五十八章——四贞之聪慧(四)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孔四贞几乎是哀求一般,恳请面前的两岁幼儿不要再把自己当做“外人”。弘毅却心猿意马,犯了所有“宅男”面对美女的请求、往往善于发散性思维的“通病”,想当然的以为人家“女神”对他会有什么“非分之想”。 “学姐,玄烨我还小……” 弘毅扭过头去,不敢让面前含苞待放的少女看到自己此时必定有些猥琐的眼神。 “不!玄烨,四贞早已知道你绝非凡人。你虽年幼却心怀长远,所谓天降大任,你的志向也绝非我等凡夫俗子可以企及。自打看到你的种种神异之处,我就越发感觉,或许汤若望、孙元化他们所信奉的西洋天主,果然具有神力,才会让你持鼎而诞、金乌转世的。”不料人家孔四贞却是态度坚定,立即对小玄烨的推托之词进行了根本上的“批驳”! “学姐,此事我的确是无法解释啊……”弘毅有些扭捏起来,只是重申一贯立场。 “玄烨就不要再推诿了!好吗?事到如今,四贞只求你能把那两部兵书用到极致,既算是了却了孙元化的遗愿,也好让另一个世界的家父和他可以化解恩怨。这其实也应该是家父的未尽心愿。若是再能保全小弟性命,玄烨你就是我孔家的再造恩人了,将来……将来,四贞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什么事也依着你!” “什么?什么事也依着我?这么说……” 终于,听到这么明确的暗示。弘毅再也伪装不下去了,用一双“眯缝眼”盯着孔四贞。笑着问道。 尽管如此,弘毅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前世”种种是他时刻都难以忘怀的。于是,他一边忍不住继续做“猥琐状”,一边还在心里暗暗“虔诚”祈祷:小艾啊,我的正牌女神!这里虽然有心甘情愿送上门来的,可我是不会“将错就错”滴!请你相信我吧!不过调侃一二、权当消遣,料想你也不会怪我吧?毕竟。恍然隔世之后,连“天各一方”都是遥不可及的了……将来难道我贵为大清皇帝,还能一直孑然一身不成?唉!爱情很美好,现实太骨感啊…… “对!什么事都依你!”孔四贞自然不知道,眼前的小玄烨在想着另外一个世界里早就成熟圆润的标准美女,而是十分干脆的回答道。 “哦……” 弘毅突然感觉有点不对――你孔四贞对我、或者说对“长成之后”的我有想法的话,那眼前我的“再生爹”、皇帝福临怎么办?先不说“将来的我”会不会对你有意思。但顺治帝这个“坎儿”现在看就是一定过不去的! “玄烨不信么?”孔四贞瞧见小玄烨又有些犹豫,立即补充道: “你说皇太后、皇上都对我如此照拂,难道四贞就一点都看不出来其中原委吗?家父顺应大势归顺大清、从龙入关平定海内,的确功不可没。但毕竟还是兵败桂林、慷慨赴死,到头来也只是落得一身空而已。我为何却能保有今日的富贵,还不是家父当日麾下的那支天佑兵?” 弘毅不得不暂时舒缓一下自己的猥琐心境。耐心听听小丫头的下文。 “那西南边陲的几万天佑兵,先皇也是极为看重的。虽然曾经溃不成军,但桂林一役之后,也已被家父部将线国安等人逐渐收拢起来,战力也在恢复之中。若没有他们在西南。四贞在京师又算得了什么?还不知早就被卖给哪个大户人家为奴为妾了!”孔四贞面色平静,说的话却是句句在理。 “学姐……”弘毅不知道如何接话了。是安慰,还是赞许?似乎都不妥帖此情此景。 “四贞也知道,皇上眼下是倾心于我的。但……但他的心思却终归是在宫外的,我只不过是皇太后用来‘偷梁换柱’的一枚棋子而已。若真是随了他的心愿,也只怕将来新鲜劲儿一过,四贞就和那些失宠的妃嫔姐姐们一样,变得可有可无了。” “这……”弘毅越听越佩服小姑娘的分析能力,简直是聪慧之极啊! “既然如此,四贞不若用现在的机缘,先替家父了却他临终之时的遗愿,祈求孙元化的在天之灵能够原谅他。只是孙元化是信奉天主的,寻常寺庙又如何能够通达他所在的那个……那个……”孔四贞一时语塞。 “天堂。”弘毅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对,天堂!只要玄烨能让汤若望放下心中对家父的恨意,通过他的法事将家父的忏悔送上,将来这天佑兵,自然会对玄烨有用!抵定乾坤之力,四贞不敢想,但一臂之力却是自然的!” 弘毅终于明白了――人家孔四贞现在看来根本不是对自己有什么非份之想,而是在说至今依然忠诚于孔家的天佑兵!看来自己又想多了,果真是猥琐啊!想到此处,弘毅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进行深刻的自我剖析和反思觉悟! 不料这一低头不语,孔四贞却略作犹豫,继而说到: “将来玄烨继承大统了,四贞一介女流,自然是言听计从。你让我上马征战也罢,下马入……入宫……也好,四贞绝无二话!但,你要救我弟弟!” “啊?”弘毅那刚刚拨乱反正的不堪思绪,却又一次被肆无忌惮的鼓励起来! “玄烨将来富有天下,四贞……四贞也的确不堪垂顾的……”孔四贞听到小玄烨一句惊叹词“啊”,还以为人家根本看不上自己呢,继而难过的低下了头,自言自语的妄自菲薄起来。 “这是哪里话,学姐乃是孔王之后、女中豪杰,怎么如此自贬呢?”弘毅脱口而出。从来见不得女孩子难过委屈的老毛病,终于泛滥了。 “只是……”弘毅突然想起一处。进而犹豫。 “只是什么?” “孙延龄,他……”这是史料吧?正史里你孔四贞不就是最后嫁给了孙延龄了吗?难道你现在为了巴结我玄烨。还不想承认此人了不成? “孙延龄?你说孙延龄?”果然,孔四贞瞬间惊诧不已,这让弘毅志得意满起来。不过,小姑娘的惊讶神色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换做恍然大悟,笑着说道: “我就说玄烨乃是神人吧!要不然你怎么知道此人的?四贞入宫以来,任凭谁,都没有向他提及此人的。”孔四贞不忘进一步印证自己的判断似地。说得器宇轩昂。 “你和他……”弘毅顾不得解释什么,而是循循善诱,又不好直接提问:你们是有婚约的! “他是家父部将孙龙之子,自小就和四贞一起长在军中,我们情同兄妹一般。只是桂林一役之后,也不知道他现今如何了?希望家父和孙龙伯父的在天之灵,能够保佑他平安无事就好了。”孔四贞说得虽然悲伤。但是却不像说自己的“未婚夫”那样牵肠挂肚,更像是在挂念以为多年未见的老友。 “玄烨提他,却是何意啊?”孔四贞也终于回过味来,追问一句。 “你和他……”重复一遍――你再想想呗,小姑娘! “我和他同是丧父之人,又都沦落天涯。可谓同病相怜……”小姑娘一脸的茫然,不明所以。 孙龙当年也是明朝武将,后来随孔有德降清,跟着他南征北战,忠心耿耿。当年李定国占领湖南宝庆【今湖南邵阳市】后。南下湖南东安县,再折向西南攻下兴安县境内的严关。以图克复桂林。古严关位于桂北兴安县湘桂走廊南口的狮子山与凤凰山之间,实为楚粤之咽喉,历来“岭南战事,尝系于此”。顺治七年【永历四年公元1650年】十一月,孔有德正是击破严关才得以攻入桂林城的。可是两年不到,联明抗清的李定国之大西军则在这里摆下了清算孔有德的阵势。 老孔闻听大西军动向,急令得意部将孙龙等主力北上驰援,却进入了李定国设下的埋伏圈。顺治七年八月三日,当孙龙、和另一位孔有德部将李养性领兵抵达严关时,可惜棋差一步错,严关已经被李定国拿下。深知其中利害的孙龙率将士夺关,关未夺下,却被杀得全军覆灭,自己也丧命阵前。[1] 第二天,孔有德“再挑精锐”,督战关南。李定国则指挥象队冲阵,步、骑掩杀,打得孔军“弃甲断骼,遍于溪谷”,退守桂林。李定国则追杀至省城,孔走投无路,遂自~焚于王府之中。 重提这段历史,无疑会引起孔四贞的伤悲。无奈之下,弘毅只能放弃这种暗示,而是近似直白的提醒道:“定南王与孙延龄之父孙龙之间,可有什么约定?” 这么一问,就差直接说了――你爸和他爸不是给你和孙延龄定了什么娃娃亲吗? 【本章待续。借此机会特别感谢书友@黄弦歌近日的关注和指正,对我很有启发。拜谢您的提点!】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关于孙龙之死,有史料记载是八月三日孙龙战败而归,孔有德竭力要夺回严关,在孙龙败归后,又亲自率领军队扑向严关,两军在严关下再次展开激烈的争夺,李定国的象阵杀得孔有德措手不及,孙龙等人也都阵亡。也就是说,孙龙死在第二场严关之战中。待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五十九章——四贞之聪慧(五)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虽说明白了孔四贞为了让自己化解她和汤若望之间的积怨、进而不惜在将来“以身相许”作为回报的计划,但眼下和未来的几桩事情却不得不慎重考虑—— 一者,现如今的皇帝福临,似乎已经被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深深的吸引了。所谓“红颜祸水”,为了她就这么早和顺治皇帝翻脸,这对于一直秉持着“参与顺治朝的历史、却不要贸然改变顺治朝历史”的穿越人弘毅来说,可谓万万不可为的。 二者,在后世所熟知的正史里,孔四贞是最终要嫁给孙延龄的!非但如此,在后来的“三藩之乱”中,孔格格还要对孙延龄的“叛而复降”发挥关键作用。即便是对于吴三桂此人,也会有其无可替代的作用的。如果自己贸然出手,一下子改变了历史走向,万一跑偏太远,恐怕得不偿失。 三者,自己根本对孔四贞就没有非份之想!若是乐呵乐呵、得得口舌之利倒还罢了,以身相许这种事情,怎么能够?不说对不起一往情深的小艾,就是将来写成网络小说,估计也过不了“净网行动”的大闸! 故而,孔四贞你再伶俐聪慧,哪怕你美若天仙,我弘毅也不能起了歹念!这才有了弘毅万般无奈之下直接发问的那一句——“定南王与孙延龄之父孙龙之间,可有什么约定?” “约定?那自然是有的!”孔四贞终于恍然大悟。 弘毅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十分欣慰的腹语道:这就对了。正视现实吧,早就预定了婆家的小姑娘!坦白从宽吧。我急功近利的小姐姐! “约定就是兄弟之盟!家父与孙龙伯父之间可是生死不弃的!怎么,你是要寻找孙延龄,以示表彰不成?玄烨果然有心,你是不是为了四贞才这么说的?你放心,四贞不会弃家父兄弟的家人于不顾的!不过人海茫茫的,要找寻孙延龄,也急不在这一时。若真要寻人,也还是要先追寻出我弟弟的下落才好呀!毕竟我弟弟庭训还在西贼李定国的手中啊……”孔四贞急切说道。 “呃……”弘毅大失所望!什么和什么呀这是! 不过再仔细一想。弘毅却理出一个初步的思路——看来孔四贞根本就没有和孙延龄有过什么婚约!否则自己的未婚夫下落不明,小贝勒爷我若是有意查访,你孔四贞岂有不管不顾的道理?要知道你是汉女,未嫁而丧父,岂不是守活寡一辈子了?如此说来,历史的真相往往不是那么简单,因因果果的出现还是一步一步发展变化而来的呀!至少是现在。孔四贞并非是“有主之人”! “不过现如今,四贞拜求玄烨先替家父了却了他的心愿吧!小弟之事,徐徐图之吧!”说着,孔四贞就起身离坐,徐徐下拜。 “学姐快快请起,玄烨照办就是!”弘毅不知为何。突然间感觉十分欣慰清爽,一口答应下来。 “玄烨答应了?”孔四贞喜出望外。 “此事不难!我,答应了!” “四贞拜谢贝勒爷!”四贞终于摆脱小玄烨的阻拦,款款施礼。 弘毅笃定,只要自己找个机会向汤若望一开口。此事就会水到渠成。毕竟,怀有一颗宽容之心。也是耶稣会修士的必修课。 “学姐别客套了,我们说了这一会子话了,正好也可以‘开练’了吧?”不知从何时起,弘毅开始有些期待和孔四贞的“亲密接触”了。 “呵呵……”不料眼前的小姑娘却痴痴笑了起来,一双乌黑的大眼滴溜溜乱转着。 “学姐,你这是……”轮到弘毅一头雾水了。 “傻玄烨,你还当真了啊?要开把式习武,也轮不到四贞我呀!咯咯……” “啊?这是为何?” “我是马上功夫,冲锋陷阵自然不在话下,可拳脚武功还是三脚猫的本领。”孔格格笑着解释。 “那不正好?我们满洲人就是马上功夫得天下的。”弘毅一着急,脱口而出,却不知道又一次中了人家孔四贞的小“圈套”。 “你这会子倒是急了起来了?呵呵,你们满人马上功夫不错,但是你贵为皇子,要习练,也要找个合适的谙达不是?”这会儿,已经达成心愿的孔四贞反而开始拿捏起来。 “啊……那你不是要做我的学姐吗?”弘毅慢慢领悟到自己的尴尬了,但嘴上却还是很没有面子的追问。 “学姐嘛,的确不假。不过,四贞只是你玄烨读兵法习战策的学姐而已,可不是拳脚上的学姐!小玄烨,你还是等一等吧。往后你有了正儿八经的师傅,我陪着你走两招倒是可以,毕竟我会手下留情的……咯咯……”看到小玄烨“上套”了,孔四贞更得意了,小的花枝乱颤一般。 “啊?等一等?”弘毅好个没趣,体味到了什么是一场空欢喜。 “对呀,等一等。怎么,你还不知道吗?你皇阿玛今早和四贞说,咱大清马上就要行武举殿试了呢!到时候,你自己去求皇上,让新科武状元来教授你好了!我的那一套,你不怕学成女儿家的花拳绣腿呀!当个陪练倒是正好,免得你遭罪不是?咯咯……”孔四贞嬉笑着说道。 “什么?武举殿试?这可是本朝从未有过呢……”弘毅不太敢相信。 “就是未有之事,你皇阿玛才会标新立异呢!我这个皇帝哥哥,心气儿高着呢。你就等着去拜求师傅吧!”孔四贞附和着说道,接着压低了声音,几乎在弘毅耳边耳语: “但是玄烨不可不顾及你皇玛玛的感受啊,还要从中周全才好……” “这……”弘毅一惊:看来自己现如今的尴尬位置,在这个聪明的小丫头眼里也是明镜儿一般! “好了,四贞摆脱玄烨之事定下来了,那学姐我就回去了哈!”孔四贞不等弘毅再说什么,一下子站起身来,丝质旗袍裹挟着一阵清香,在弘毅的鼻子尖前轻柔而过,撩得小家伙直想打喷嚏! “唉!学姐……” “走了!”孔四贞故意拍了拍蹭到弘毅鼻子的肩膀,莞尔一笑,似乎又想起什么,这才转过头来,面容羞涩的说: “等你长大了,四贞就兑现诺言,什么都听你的排布就是!”说完,小姑娘的脸更红了,猛地转回头,直奔门外而去。走到门口,还不忘冲门口来了一句: “梁公公,好生伺候你家小爷吧。小心啊,我走了,可就不敢保准他不训斥你!” “嗻,恭送格格!”门口立即传来梁功的应承之声。这小子,估计一直在扒窗户呢! 窗外响起两三个人的脚步声,是伴随孔四贞而来的宫女们护持着格格离去的声音。就在此时,梁功也端着一碗温汤,轻手轻脚、小心翼翼闪进屋来,一脸的谨慎,望着小爷…… “爷,请用汤。” “嗯,放下吧。”被凉在屋里的弘毅,却顾不得像孔四贞所说的去训斥梁功,而是冥思苦想刚才这半个时辰的事情。 思量良久,他终于明白过来——什么“开把式”呀,不过是孔四贞找上门来的借口而已!她来东二所之目的,只是要了却死鬼孔有德生前的未尽遗愿罢了。而自己,看似步步为营,还想着从她那里盘问出什么,到头来却是中了小丫头“诱敌深入”的“诡计”…… 好个聪慧的孔四贞! (本章完)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六十章——苏武湖风波(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就在京师因为一场御前会议而“暗流涌动”之前不久,远在六千里之外“苏武湖”湖畔的“大清定远大将军”、“乌兰乌德(苏武湖)昂邦章京”、世子爱新觉罗.济度,已经是不得清闲、甚至是颇为烦恼了。 去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皇上下旨:命济度为定远大将军,率兵北上。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也就是顺治十二年刚出了正月门儿,济度就点齐了抽选的满蒙汉八旗三万余人马[1],浩浩荡荡出了京畿地界,过了堪堪百年历史的张家口“大境门”[2],出了被大清豁了口的长城,军容齐整的入了塞外。 按照皇帝福临的密旨,济度大军不急不躁,一路走走停停,特别是在漠南蒙古诸王的地盘上,更是军容齐整、安步当车。那些蒙古王公贝勒,听闻大军路过,无不“箪食壶浆、夹道欢迎”,生怕朝廷大兵一不高兴给自己来个“连锅端”。就这样走了两个月,正好春光明媚之时,才进了漠北蒙古的茫茫荒原。 漠北蒙古喀尔喀三部诸部落闻听如此大军过境,更是惴惴不安,似乎是一夜之间就放下了原本各自部落之间的恩仇一样,“不约而同”的纷纷到济度的大营中来“宣慰大军”,实则是打探消息。济度就按照皇帝福临事先交代好的说辞,先是表明来意:无非是长途拉练、顺便看望漠北蒙古诸部首领,并无他意。紧接着。济度就故弄玄虚的问道:你们诸位前几年掳掠人家漠南蒙古、特别是巴林部落的人丁可否打算归还啊? 这可是自打顺治四年就有的一出公案。当年漠南蒙古诸部早就归顺了清廷,但漠北蒙古却劫掠了巴林的蒙古部落。清廷自然震怒,但碍于入关不久,南方战事正酣,也不愿意和漠北蒙古诸部轻起战端,故而一直是你来我往打着“口水官司”。清廷的要求就是喀尔喀诸部尽数归还劫掠的巴林人口、遣贝子来朝。但漠北诸部就是赖着不还,顶多愿意派个代表进献“九白之贡[3]”而已,更别提“贝子入朝”为质了,故而一直延宕到顺治十一年还未见定案[4]。 现在朝廷大军已然至此。济度有此一问,最先吃不住劲的就是喀尔喀部的鄂齐赖土谢图汗、丹津喇嘛和车臣汗等人了。不等他们说话,喀尔喀部落中的毕席勒尔图汗和俄木布额尔德尼两人,抢先起身表白说,两个月前他们已经以从事抢掠巴林部落的过往,上表朝廷引罪了,并进献驼马等物。请求与大清皇帝“和好”如初。 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道理谁都懂,有了带头表忠心的,剩下的诸部落在土谢图汗、丹津喇嘛和车臣汗的带领下纷纷表示,立即派遣自己的首贝子不日启程,带着九白之贡进京谢罪!其实,经过这几年的交涉和形势的逐渐明朗化。漠北蒙古早就意识到清廷的强大,也逐渐明确了归顺受封的主旨,这才明确表态。 正史里,顺势十二年三月,上述几位喀尔喀蒙古诸部落首领的确是自三月开始。纷纷进京向清廷贡献驼马方物,以示归顺。当年十月。在清廷斡旋之下,原本矛盾重重的喀尔喀诸部落首领,如土谢图汗、丹津喇嘛、车臣汗、墨尔根诺颜等,“以和好约誓,奏闻(朝廷)”。到了年底的十二月二十六日,“以喀尔喀部落鄂齐赖土谢图汗、那门额真、车臣汗、岱青台吉等,遣使请好。(上)命多罗安郡王岳乐同其使臣,于宗人府酹酒约誓”,标志着漠北蒙古诸部的正式归顺中央政权。 于是,在漠北蒙古欢宴数日之后,完成了“捎带脚”的使命的济度这才再次启程,继续北上。在经过“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驻地“乌尔格”【后改名“库伦”,就是今天所谓的外蒙古“首府”乌兰巴托】的时候,这位远在拉萨、被后世“喀尔喀蒙古活佛、第一世哲布尊丹巴”的漠北蒙古精神首领恰好派来了几名精通罗刹语言的蒙古通译,表示愿意随军北上、军前效力。济度大喜过望,立即欣然笑纳。 就这样走走停停,又行进了一个多月,一直到了六月初,济度才在活佛派来的向导兼通译的引领下,进抵蒙古人口中的“达赖诺尔”湖,也就是“海一样的湖”。当时,济度就笑着纠正道:“我们大清早就将这里叫做‘白哈儿湖’了,和你们的意思一样!但是自今日起,还是要叫这个名字――白哈尔湖!”他知道的是,这是福临的旨意;他不知道是,其实这是小玄烨的事前给皇帝做的“知识普及”。 只不过这个“白哈儿湖”的名字用了也就两个月多一点的时间,随着前两日一纸庭报抵达,白哈尔湖又加了一个汉名――“苏武湖”。而且庭报明白要求,自今日起,大清正式文书之中,此湖满文叫做“白哈儿湖”,汉文写作“苏武湖”。 其中用意不言自明:纪念那位北海牧羊的汉人苏武! 当日弘毅在和皇帝再生爹的交谈中得知济度终于抵达色楞格河谷,简直是手舞足蹈、乐不可支,引得福临也是兴趣高涨。稍一平复心情,小贝勒爷突然想起“毛老人家”当年的一段典故来―― 1949年底,老人家结束访问苏联乘专列回国,一路上兴致颇高,每到一处都要下车参观访问,并积极配合当地官员的接待工作。但到了贝加尔湖,老人家的情绪陡然起了变化,既不下车,也不停留,并且即刻命令开车,把当地官员凉在一边。开车后,他望着烟波浩淼的贝加尔湖,问随行的陈伯达:“你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吗?”陈回答说:“布利亚特蒙古自治共和国,首府是乌兰乌德。”老人家听了脸一沉:“我还不知道乌兰乌德吗?我是问历史上这是个什么地方?记住,叫乌金斯克,是中国领土,是我们苏武牧羊的地方!” 于是,弘毅从收拢汉臣心思的角度提出了将此湖汉名定做“苏武湖”的建议,并立即得到了汉化颇深的皇帝的首肯。 (本章待续) [1]所谓三万人马,乃是弘毅参阅了正史里济度作为定远大将军,挥师南下征伐郑成功史料中的数据。既然福建已定,这原本就准备好的三万人拿出来北上,应该不是问题。 [2]张家口古属幽州,秦、汉、三国均为上谷郡地。五代时后晋石敬塘,割燕云十六州地献契丹之后,张家口遂为辽、金迭占。明朝时张家口属宣府前卫所辖。位于今张家口市区中心的张家口堡,为明宣德四年(公元1429年)都指挥张文所建。堡方2公里有余,高11米,东南两面开门,东门称“永镇”,南门称“承恩”。成化十六年(公元1480年)又扩筑了关城。嘉靖八年(公元1529年)都指挥张珍改筑城堡,在城北开门称“张家口”,万历二年(公元1574年)砖包城堡。清顺治元年(公元1644年)在明代张家口长城,开豁建了大小各一座关门,东称“小境门”,西为“大境门”。当时小境门是汉、蒙商人经商往来的通道,而大境门则为官府所用。 [3]“九白之贡”是清代喀尔喀蒙古贡献之名。其贡物为白驼一只、白马八匹。崇德三年(1638)喀尔喀遣使求贡,清太宗令其岁进九白。康熙三十年(1691)定,只准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土谢图汗、车臣汗三部进九白,其余各部不得擅进。雍正年间,增允赛音诺颜部岁贡九白。 [4]《清史稿》中的一段就很能说明问题:(顺治十年六月)敕谕喀尔喀部落鄂齐赖土谢图汗、车臣汗、丹津喇嘛等曰:前敕令尔等将我巴林人口归还,并遣为首贝子来朝,以谢擅掠巴林牲畜之罪。其逃来之人,俟彼时酌处。今抗违前上谕、不遣为首贝子来朝,又不进本年常贡牲畜,不尽偿巴林人口,尔等负罪实多。反以归顺朝廷之贝子擅来奏取,昧理甚矣!今纵尽偿巴林人口、遣贝子来朝,其已经投来贝子大臣,朕亦不即遣还。惟将巴林人口尽数归我,且遣贝子来朝,庶自此以后,再有逃来之人,俟彼时酌量施行。否则岂但已投之贝子不即遣还,凡贝子大臣来归者,即尽收养,且宠以富贵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六十一章——苏武湖风波(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按照大清钦定的《时宪历》,现在不过才是九月初的时节。可河汊纵横、植被茂密的苏武湖畔,已是一片秋色旖旎——成片的白桦、云杉和白杨鳞次栉比,密布于色楞格河河谷两旁;成群的山羊、驯鹿、野猪,还有满人再熟悉不过的傻狍子和獐子、黑熊,随时随刻都会出现在人们的眼前,这让济度辛辛苦苦从京师带来的三万满蒙汉大军有了安营扎寨的丰富建材和大快朵颐的充足吃食。 极北之地的秋冬季节要比中原来得早,甚至比关外的龙兴之地也冷的快得多。但此时的苏武湖畔,却依旧是暖意融融,简直是世外桃源一般。只是日渐增多、不计其数的野鸭和水鸟陆陆续续飞临此处,准备在这里越冬,预示着严冬即将光临。但这更是给大清八旗进一步丰富了“餐桌食谱”!对于第一次苏武湖畔的冬季驻防,看来给养方面是没有什么大的问题的。 随着朝廷的庭报而兼任为“乌兰乌德(苏武湖)昂邦章京”的定远大将军济度,此时却背着手,一脸愁容的走出自己的中军大帐。 帐外,已是一派忙碌的工地景象——成群的军汉在首领、头目的带领下,热火朝天的修筑着自己的宏大要塞。图纸是八百里加急从京师送来的,样式自然是洋老头汤若望的“星形要塞”,只不过原材料不是石料,而是就地取材,用上了一水儿的两人合抱的桦树和云杉。桦树质地坚硬,可以用来搭建主体结构;云杉虽然材质略嫌轻柔。可正好用作外立面,即使挨上了炮丸。正好吃力。这个主意,还是当地的布里亚特人的建议,被济度欣然采纳。 说起这些自称为“布里亚特人”的蒙古人,初一见到大清八旗,立即剽悍的冲杀过来,就在济度准备迎敌之时,幸亏军中的那几个向导及时制止,并且冲出阵前和他们好一阵“叽里呱啦”。不久,对面这几百人的小军队就换做无比的亲切模样,欢呼着迎接远道而来的“自己人”了。 经过通译的转达,济度这才明白:人家是把自己的大清铁骑当成了罗刹匪兵!可那些罗刹匪兵怎么会有我八旗将士的兵威壮烈呢?济度有些懊恼,但随即却立即提高了警惕,急忙问道: “哦?附近有罗刹人吗?” 通译赶紧原话翻译,经过这一来一往、询问清楚明白之后。才轻松回禀道: “将军莫急,这些蒙古兄弟说,罗刹匪徒一般是入了冬才到此地,一者越冬,二者强收他们的土货。如今才入秋不久,他们还以为那些匪兵提前来了。这才群起反击的。这些个日子,他们还问曾见到罗刹匪兵。估计现在他们还龟缩在大湖周边的几个几点之内呢。” 原来,罗刹人几年前到达此地之后,立即就与骁勇不屈的布里亚特人发生了冲突。这一点也让济度钦佩不已,立即以大清朝廷的名医嘉奖了这些蒙古远支。命其世代镇守此地。 其实在正史里,俄罗斯人与布里亚特人陆陆续续经过了长达25年的战争之后。布里亚特人才被完全压服,臣服了俄国。但其中一部分坚持反抗俄国到底,向南移入了喀尔喀蒙古的领地。另外一部分布里亚特人,当清军在黑龙江以西打败俄国人时投向了中国,被清廷赐名为“巴尔虎人”,并编入八旗,安置在呼伦贝尔地区。 双方一见如故之后,布里亚特人也自愿担负起“志愿向导”的角色,引领者三万大军进抵了一处叫做“乌兰乌德”的地界,居然和小皇子玄烨说的一模一样! “此处为何叫做乌兰乌德?”济度好奇发问,却十分满意这个位于色楞格河河谷的地界——此处地势平缓,不似其他地方山势崎岖,兼之水网密集、攻守自如,又离着大湖不远,半日可到,的确是筑城屯兵的好地界! “回大将军的话,乌兰乌德就是我们蒙语‘红色之门’的意思,红色与我们,象征着亲热、幸福和胜利。此处就是白哈儿湖的门户,故而由此得名。这里也是整个大湖的幸福之地,必定能为将军开启幸福之门!”一名布里亚特人用他们的地方蒙语“方言”回答道。经过通译的转达,济度开心的大笑起来: “好!胜利之门!幸福之门!好,大清铁骑到此,再加上尔等助力,胜利于我大清就是必然,幸福对你们也是铁定的了!哈哈……” 可今日,即使看到眼前的乌兰乌德城防已经初具规模,四周虽不能相望,但布置的星罗棋布、井然有序的大军营寨也早已是虎虎生威,济度依旧笑不起来;即便是这一个多月四散派出去的小股人马,在布里亚特人的引领下接连拔除了十几个苏武湖畔的罗刹人小据点、俘获了近百名罗刹人,济度现在依旧是高兴不起来……只因为俘虏的罗刹人中,居然有人带着大清皇帝的谕旨! 不错,的确是大清皇帝福临亲自发出的一道御书!可大清皇帝的旨意,怎么会在一名罗刹人的手中?偏偏内容济度早就验看过,是给罗刹国主的!尽管皇上的御书早就供奉在自己中军大帐之中,可济度却百思不得其解,好不烦躁! “启禀将军!” 一名亲兵老远跑了过来,跪在地上高声禀报。 “何事?”济度不胜其烦的转过身来。军旅之人性情直率,如此高声也是正常,也不管大将军此时心境如何了。 “将军,那个被俘的罗刹人又在吵嚷,说他是皇上的座上宾,让我们尽快释放了他,他也好带着皇上的圣旨回他们的什么莫……莫斯科复命。”亲兵言简意赅,没有一句废话。 “复命?哼,他回去复命了,我们在这岂不是自暴行迹?不准!”济度没好气的说道。 “将军,可他言之凿凿,还说理藩院也是知道此事的……”亲兵有些坐蜡,却依旧据实禀报。 “理藩院?少拿那些个鸟人来吓唬老子!他沙济达喇身为理藩院尚书,怎么这件事在我出京之后就不知道提前通个信儿?我看他简直是年老智衰,简直是误了皇上!回去我就要参劾与他!让他早些致仕归养算了!”济度终于有些不耐,拿着远隔万里的人撒气。 “将军息怒……”亲兵无奈,却又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劝慰自己的主子。 “算了算了,回大帐!”济度一摆手,转身就走。 “嗻!”亲兵急忙起身,会同其他护卫鱼贯而行。 济度返回大帐之内,屏退了一干人等,自己却是三叩九拜之后,再一次从御案之上“请”下了那一纸勘验无误的谕旨,认真研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敕谕罗刹国一等公:尔国远处西北,从未一达中华。今尔诚心向化,遣使进贡方物,朕甚嘉之。特颁恩赐,即俾尔使人赍回,昭朕柔远至意。尔其钦承,永效忠顺,以副恩宠。钦此。大清顺治十二年五月二十。” 无论是诏书采用的谕告外藩的“敕谕”文种格式,还是敕谕专用的“龙纹黄笺[1]”,以及落款处鲜红的“敕正万邦之宝”,都是准确无误的!济度再一次确信此诏书绝非赝品!若按照皇帝敕谕的法定“传送途径”来分析,虽然一般是由钦定的正副使携诏书送交,或交兵部驿站转发,但毕竟也可以交给藩邦在京使臣,由其带回本国的。可为何此诏书来的这么不是时候,而且庭报之中也毫无提及呢?此中必有蹊跷啊!分析来分析去,济度还是不敢拿定主意—— 若是承认了此敕谕的正宗,自己还要备齐黄缎伞、明黄云缎销金龙行龙旗、钦差牌和肃静牌若干,连同全套的御仗恭恭敬敬送到边境呢!可如此一来,被自己俘获的罗刹人可就成了钦差大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若对敕谕置若罔闻,自己大可以不管不顾,我行我素继续羁押那几个罗刹所谓“使臣”,哪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自己也可以按照“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办法搪塞过去。可诏书发出时间是五月份,自己已经离开京师,早就到了漠北蒙古以北之地,消息往来不便,难不成朝廷又有了什么新的意图?自己成败功名事小,朝廷意图事大啊…… 如何是好?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清代宫廷书写用纸绢,由内务府造办处交由三织造按宫廷样式承办制作。纸品种类丰富多样,主要有精制宣纸、高丽纸、壁纸、洒金粉蜡笺、磁青纸、仿宣德笺、仿金粟山藏经纸、梅花玉版笺、御制淳化轩笺、仿明仁殿纸等加工纸笺。其中,按用途可分为书画用纸、写经用纸、书籍用纸、日常生活用纸等,如每年新春赐“福”必用朱红云龙纹斗方绢笺,帝后朝服像一般用画绢,殿试发榜专用榜纸,谕旨或敕书专用龙纹黄笺,书写对联、横披等均有特定规格的专用纸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六十二章——苏武湖风波(三)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不错,的确正是大清皇帝福临亲自发出的这一道御书,让济度左右为难! 大清皇帝的旨意,怎么会在一名罗刹人的手中?偏偏内容济度早就验看过,是给罗刹国主的!尽管皇上的御书早就供奉在自己中军大帐之中,可济度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好不烦躁! “启禀将军!” 一名亲兵老远跑了过来,打千儿之后就跪在地上高声禀报。 “何事?”济度不胜其烦的转过身来。军旅之人性情直率,如此高声也是正常,也不管大将军此时心境如何了。 “将军,那个被俘的罗刹人又在吵嚷,说他是皇上的座上宾,让我们尽快释放了他,他也好带着皇上的圣旨回他们的什么莫……莫斯科复命。”亲兵言简意赅,没有一句废话。 “复命?哼,他回去复命了,我们在这岂不是自暴行迹?不准!”济度没好气的说道。 “将军,可他言之凿凿,还说理藩院也是知道此事的……”亲兵有些坐蜡,却依旧据实禀报。 “理藩院?少拿那些个鸟人来吓唬老子!他沙济达喇身为理藩院尚书,怎么这件事在我出京之后就不知道提前通个信儿?我看他简直是年老智衰,简直是误了皇上!回去我就要参劾与他!让他早些致仕归养算了!”济度终于有些不耐,拿着远隔万里的人撒气。 “将军息怒……”亲兵无奈,却又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劝慰自己的主子。 “算了算了,回大帐!”济度一摆手,转身就走。 “嗻!”亲兵急忙起身,会同其他护卫鱼贯而行。 济度返回大帐之内。屏退了一干人等,自己却是三叩九拜之后,再一次从御案之上“请”下了那一纸勘验无误的谕旨,认真研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敕谕罗刹国一等公:尔国远处西北。从未一达中华。今尔诚心向化,遣使进贡方物,朕甚嘉之。特颁恩赐,即俾尔使人赍回,昭朕柔远至意。尔其钦承,永效忠顺。以副恩宠。钦此。大清顺治十二年五月二十。” 没错,标准的朝廷敕谕! 无论是诏书采用的谕告外藩的“敕谕”文种格式,还是敕谕专用的“龙纹黄笺[1]”,以及落款处鲜红的“敕正万邦之宝”,都是准确无误的!济度再一次确信此诏书绝非赝品!若按照皇帝敕谕的法定“传送途径”来分析,虽然一般是由钦定的正副使携诏书送交。或交兵部驿站转发,但毕竟也可以交给藩邦在京使臣,由其带回本国的。可为何此诏书来的这么不是时候,而且庭报之中也毫无提及呢?此中必有蹊跷啊!分析来分析去,济度还是不敢拿定主意—— 若是承认了此敕谕的正宗,自己还要备齐黄缎伞、明黄云缎销金龙行龙旗、钦差牌和肃静牌若干,连同全套的御仗恭恭敬敬送到边境呢!可如此一来。被自己俘获的罗刹人可就成了钦差大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若对敕谕置若罔闻,自己大可以不管不顾,我行我素继续羁押那几个罗刹所谓“使臣”,哪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自己也可以按照“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办法搪塞过去。可诏书发出时间是五月份,自己已经离开京师,早就到了漠北蒙古以北之地,消息往来不便。难不成朝廷又有了什么新的意图?自己成败功名事小,朝廷意图事大啊…… 偏偏对于此事,朝廷似乎忘记了一般,没有丝毫的音讯指示。这让我如何是好…… 帐外一阵清新的西伯利亚秋风席卷而来,裹挟着军帐的门帘毛毡“噼里啪啦”一阵躁动…… 陷入沉思而又犹豫不定的济度。被这突如其来的凉风吹了一个激灵,就连手中的龙纹黄笺也“呼啦啦”被鼓噪起来,让双眼早就定焦的大将军看得一阵模糊…… 也罢,看不清就先不看!先把能弄明白的事情办了再说!济度再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十分懊恼的将手中黄卷随手丢在军案之上,终于开了尊口,冲着半遮半掩的军帐门口,紧锁双眉地喊道: “来人!” “奴才在!”门外立刻闪进了刚才那名通禀情况的亲兵。 “达穆,发往京师的军报走了几日了?”济度头也不抬,还盯着那一纸敕谕,似乎又意识到什么,再一次毕恭毕敬将敕谕整齐卷好,端端正正供奉在御案上位之处。 “回将军的话,今日正好十日了!”叫做达穆的亲兵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等着大将军行了一拜三叩首之礼、重新站直身躯之后,才明确回复。一看此人就是极其机敏灵动的! “嗯,给我阿玛王的家信也一并送出了吗?”说到这里,济度才抬起头,有些忧郁的望着下面的亲信。 “小爷,家信也一并寄出,也是走了十日。”达穆回答此问题时,却不再唤将军,而是改作了“小爷”——其实别看济度现如今是堂堂定远大将军、乌兰乌德昂邦章京(汉名苏武湖昂邦章京),可作为世子,他其实只有二十三岁而已。 “哦……我的请安书信送出三封了,阿玛为何只有第一封亲笔写就呢?还只是说小皇子玄烨的聪慧异常,但自那以后,都不是他的亲笔了……字里行间又似乎有难言之隐一般……朝局如何了也就无从知晓啊!” “嗯,咱们现在可真是远隔万水千山,没有老爷的指点,的确寸步难行。”达穆也点头附和,此时根本看不出他是一个奴才。 “不止于此!我现在可是十分担心阿玛的身体!上一次朝廷的庭报却特别提及,说他近几日偶感风寒……这路上一来一去也要两三个月,不知道阿玛的身体如何了……”济度想起自己的老父亲、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全然没有了大将军的威风凛凛,慢慢的全是孝子思念老父的牵肠挂肚。 “小爷,奴才保准老爷会平安无事的。前几日三爷不是还刚刚送来书信,转述了老爷对您的挂念了不是?虽然是三爷执笔,可字里行间的确是老爷的意思啊?您就放宽心吧,老爷定然无事!”达穆说的言辞肯定、不容置疑。他口中的“三爷”,就是此时已经被实质上剥夺了满洲镶蓝旗旗权的济尔哈朗的三儿子、敏郡王勒度。 “嗯。不过,阿玛在这几封口述的书信中,却提到今日三弟勒度的旗务繁琐,很是疲于应对。此话我怎么听怎么觉得不是回事儿!这镶蓝旗的旗务,历来是勒度得心应手的事情,而且也和固山额真蓝拜相处融洽的,怎么突兀提及呢?” 济度十分信赖自己这名亲随,可谓是无话不说。也难怪,刚满二十岁的达穆和他济度的年龄其实相差不多,作为当年叔亲王的包衣奴才之子,达穆大小就被委派给大他三岁的济度昨玩伴和跟班亲随,两人名为主仆,实似“发小”一般。 “小爷说的对!这事儿达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次出兵北海,打底子的可是咱镶蓝旗,若是朝廷对旗务有什么波折,这一旦波及到咱这里,军心动摇事小、前功尽弃……” 达穆也是冥思苦想、不得其解的样子。作为亲信,他天生要具有为主分忧的本能!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清代宫廷书写用纸绢,由内务府造办处交由三织造按宫廷样式承办制作。纸品种类丰富多样,主要有精制宣纸、高丽纸、壁纸、洒金粉蜡笺、磁青纸、仿宣德笺、仿金粟山藏经纸、梅花玉版笺、御制淳化轩笺、仿明仁殿纸等加工纸笺。其中,按用途可分为书画用纸、写经用纸、书籍用纸、日常生活用纸等,如每年新春赐“福”必用朱红云龙纹斗方绢笺,帝后朝服像一般用画绢,殿试发榜专用榜纸,谕旨或敕书专用龙纹黄笺,书写对联、横披等均有特定规格的专用纸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六十三章——苏武湖风波(四)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其实达穆说的一点儿也不错:这次随征的三万余兵马,主力恰恰就是济度所在的满洲“禁旅八旗”之镶蓝旗。 按照兵部给出的方略,满洲镶蓝旗旗下的五个甲喇章京【后世的汉名“参领”】,让济度带来了四个,总共五千镶蓝旗用了四千!镶蓝旗固山额真【后世的汉名“都统”】蓝拜前些日子恰好从驻扎的湖北回京休整,把防御孙可望的任务移防给了镶黄旗满洲固山额真陈泰[1]。这反而正好了,作为镶蓝旗的事主儿,被皇上一直诏书作为“副统帅”,配合着年轻的济度到了这“北海”之滨。 至于其他兵力,兵部是这么分配的——满洲的正白旗固山额真觉罗巴哈纳、正红旗固山额真噶达浑、正蓝旗固山额真觉罗郎球和镶红旗固山额真巴思翰四个人,各自在自己旗下抽出一个甲喇章京的兵马,合计四千人,交给济度统帅。也就是说,禁旅八旗作为此次北上的绝对主力,一共有八千人。其余两万多人,是在蒙古、汉军八旗中,按照和满洲一样的旗属来抽调,只不过汉军数额历来略多一些而已,这才共计三万人马。 也就是说,在定远大将军济度之下,还有三位主要“副手”,分别执掌“满蒙汉”三方的旗兵——八千满洲旗兵实则首推蓝拜;八千蒙古旗兵首举蒙古正红旗固山额真济席哈[2];一万四千余汉军八旗则是以汉军镶红旗固山额真、二等伯、镇海将军石廷柱为首的。但谁都清楚的是,这“一正三副”的班子配备,其实是“正儿八经”的四位“满人”在搭台唱戏! 济度和蓝拜都隶属满洲镶蓝旗人,济席哈也是满洲正黄旗人。就连起了个汉名的石廷柱,虽然为辽东人氏。实则是建州女真后裔,本姓瓜尔佳,只不过是其祖上在明嘉靖朝以后迁居辽东,与汉人杂处,随以石为汉姓。石廷柱于万历末年为广宁守备。归降了努尔哈赤后,隶属汉军正白旗。 聪颖的达穆不用别人说,就看出了朝廷如此安排人事的用意:对济度看似“用而不疑”,却让三位元老级的战将来作为年轻统帅的副手,以备不时之需。但对于这种实际上是“用而疑之”的法子,达穆一直替自己的主子暗暗不平…… “小爷。虽说三位固山额真都是满人,可蓝拜是谁咱们还不清楚?他佟佳氏说白了,还是和汉人渊源颇深的!富察.济席哈他们家也不过是太祖皇帝的包衣一般。当年明军进犯镶蓝旗大营,这老小子越过镶蓝旗大营去助战,不也是被太宗皇帝以擅离汛地【擅离驻防之地】的罪名给夺了官?他这不服上官的本性恐怕也改不了的。石廷柱虽是瓜尔佳,可早就给汉化了!唉。小爷,奴才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非要给您委派这么一些帮手,老的老、汉的汉、熊的熊……”达穆毫无遮拦,一股脑的倒着蹦豆一般替自己的主子鸣不平,却不料济度早就变了脸色。 “止声!”终于,定远大将军不得不发威了: “达穆。你好大胆子……这些事情也是你能说的,皇上也是你个奴才能指摘的!找死!” 济度厉声喝止了自己的亲随,音调却是极力的压低的,生怕走音出了这大帐。 “嗻!奴才错了!”达穆赶紧跪下认错。 “起来吧!”济度自然不会为难于他,走走过场罢了。不过略作思索,他还是低声吩咐道: “达穆,你在随咱们来的家丁中,挑选一两个机灵的,等到下次朝廷庭报一到,就说近来罗刹人闹得凶。让他们护卫信使南下返京,而后悄悄回家里一趟,瞧瞧府上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这心里始终放心不下……阿玛王。”济度交代着,最后却落脚在自己的老父亲身上,免得落下口实。 “嗻!” “记住。他们回了府上,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可擅为,只管尽快返回来禀报本将军即可。” “奴才记下了。” “先去安排去吧!”济度长舒一口气,不再理会转身而去的“发小”奴才,继续思量起那份异常棘手的皇帝敕谕。 半响,济度终于做出一个决定——既然棘手,那就“一体均沾”好了。于是再次呼唤道: “来人!” “大将军!”门口进来的是另外一名传令兵,也算是济度的心腹之一。 “请各位固山额真到我的帐中来一趟,本将军有事向他们请教。”济度仔细拿捏着用词。不用官职,而用旗职,一来免去官称的掣肘,二来突显他们的地位之高。如此一来,世子、大将军济度可以进退有据。 “嗻!”传令兵得令而去。 不一会儿,三位正二品顶戴的固山额真前后脚赶到了济度的大帐。最先来的自然是蓝拜,他是满洲镶蓝旗实际上的正主,统辖旗兵拱卫中军,离着最近。而后是石廷柱,最后的果然是济席哈。 “三位将军,你们军务繁忙,济度实在是不好意思劳动各位、时常召集。不过这罗刹人奉圣旨归其国一事,实在是需要听听诸位的意见,毕竟我还年轻啊!呵呵……” 济度早就一一相迎,一直等到人齐了,这才开宗明义,不过把自己的位置却是摆得极低,而且也没有就坐于帐中正座,就那么站着说话。 “大将军何必如此谦逊?属下们尊圣命,受大将军提领,自然是召之即来的,何有劳动一说?”蓝拜首先表态。 若论起旗内地位,他虽然是固山额真,可上面还有个名义上的“旗主”,正是人家济度的三弟敏度。不过话又说回来,崇德年间,皇太极已经陆陆续续将各旗的固山额真基本上给了具体管事的将军们,只把旗主虚位留给宗亲。但越是这样,各旗固山额真和旗主之间的关系就越微妙,需要仔细应对。 “蓝将军说的对啊!大将军是统帅,我等自然听命于您,切勿客套。”跟进的是汉军固山额真石廷柱。不过要是比起管理旗务的洒脱,这位石将军可比在坐的几位满洲固山额真们轻松多了,因为汉军各旗没有旗主,固山额真就是各旗的“老大”。 “嗯!请世子吩咐!”最后发言的正是济席哈,而且很明显,没有称呼“大将军”,而是用了“世子”。世子好听,可说白了就是老王爷的嫡传儿子罢了,两朝“老人”济席哈明显在资历上有点轻看这位二十出头的大将军。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陈泰(?-1655年),钮祜禄氏,满洲镶黄旗,清朝政治人物、清朝刑部尚书。额亦都之孙,彻尔格之子。曾任前礼部右侍郎。顺治七年十二月乙巳,接替济席哈,担任清朝刑部尚书,后改吏部尚书。由宗室韩岱接任。顺治十二年卒于军中,十三年正月,赐祭葬,谥忠襄。乾隆初,定封一等子。【弘毅趁着此人还有几个月活头,急忙让他出来做点事情。嘿嘿。】 [2]济席哈(?—1662年)富察氏,满洲正黄旗人,清初将领。父本科里,官牛录额真。济席哈初亦授牛录额真。从入关,击李自成,追之至庆都。叙功,授世职拜他喇布勒哈番。二年,从端重亲王博洛下浙江,既克杭州,以梅勒额真驻守。明大学士马士英、总兵方国安据严州,屡来犯,济席哈督兵御之,五战皆捷。还京,授工部侍郎,加世职拖沙喇哈番。五年,命率兵驻东昌。寻以郑彩寇福建,命从将军陈泰南征,克长乐、连江、同安、平和诸县,进世职二等阿达哈哈番。七年,调刑部,擢尚书,进世职三等阿思哈尼哈番。九年,授正红旗蒙古固山额真。十年,解尚书。胶州总兵海时行叛,命与梅勒额真瑚沙讨之,未至,时行走宿州降。诏移兵镇湖南。十一年,召还。十四年,命率梅勒额真四、巴牙喇甲喇章京八,从大将军贝子罗讬征云南。十五年,命佐将军卓布泰,师进次都匀,击败明将李定国。会师,克云南。十七年,以勘从征将士功罪不实,降一等阿思哈尼哈番。十八年,授靖东将军,讨栖霞土寇于七,击破所据岠嵎山寨,七窜入海。卒。六十年,以其子西安副都统阿禄疏请,追谥勇壮。(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六十四章——苏武湖风波(五)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作为年轻的统帅,济度明智的选择“果断治军、谦逊驭将”。自己虽然贵为世子,是太祖武皇帝努~尔哈赤的子孙,但毕竟才只有二十多岁。若论起战功,在这三位老前辈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提。 但身为统帅,又不能处处扭捏,被资历和功绩给牵绊的畏手畏脚。若真是唯唯诺诺的,也许在这几位老将眼中,他世子济度反而还真成了一块废物了! 于是,这其中的分寸就很需要认真揣摩一番——蓝拜是自己旗下的军事主管,于情于理都会看在镶蓝旗的份上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石廷柱是汉军主管,凡事还是有些放不开,对三军统帅应该不会太过掣肘;剩下的只有一位济席哈了,此人性情火爆,打起仗来不要命,对看不顺眼的事情也是不管不顾的,自然而然成为济度统兵之时需要多加关注的首选对象了。 好在刚才三位将军的表态都还说得过去,这就不能再过分谦让了! “好!既然各位老将军如此信得过我济度,我也长话短说。”济度全然不在意三人各自的表现明显差别,而是当仁不让的端坐在大帅军案之后。 “这次主要是和诸位商议,皇上的这份敕谕如何应对,奉旨返回其国的罗刹人又如何处置?还请各位前辈多多赐教!”说完,济度侧过身冲着身后御案上的圣旨抱了抱拳,引得其余三位也赶紧起身一同施礼。 重新落座之后,最先开口的却是济席哈了。 “世子,这有何好商议的?既然是皇上敕谕,我们这几日也都验看过了,的确不假。那就趁早放那几个罗刹的使臣回去好了。我们三万大军在这里安营扎寨。这几日也是风卷残云一般,把个白哈尔湖周边几乎涤荡的干干净净了,留下的几个小城也不过是当做诱饵罢了。难不成还害怕那写无能鼠辈的罗刹匪军自己送上门来、吃不完不成?” 这番话若是仔细听,似乎还是有依赖卖老、嫌弃小年轻过于谨慎的意思在里面的。 “济席哈,你这蒙古旗兵带久了。怎么脾气都给带直了呢?事情怎么能如此简单呢?”蓝拜笑着揶揄着年龄相仿的济席哈,也不等济度表态,他却先开口了,意思是给大将军台阶下。 “哦?老蓝拜,你难道有圣旨还不听了怎的?老了老了,你反而要学着当年的我去有令不遵、违逆上峰不成?哈哈。晚了,年轻的时候能干的事情,现在看起来就幼稚许多了!”济席哈也不甘示弱,针锋相对的调侃着,弦外之音似乎还捎带了这里的唯一的一位年轻人。 “再说了啊,我们赶紧了了这里的事情也好班师回朝。难道你就真的放心把湖北的防务交给那个陈泰?他当年接了老父的刑部尚书之后。可没把老子的功绩放在眼里啊!”济席哈似乎意犹未尽,又拿防御孙可望的军务来揶揄蓝拜。 “哈哈,两位都统先别玩笑了。大将军自然会有主见,我们先听听如何?”石廷柱眼瞅着话题要跑偏了,急忙笑着从中化解两个顶牛“玩耍”的老家伙,却是用汉名“都统”来称呼他们的。 “呵呵,三位前辈高抬济度了。此事说实话。我还真是拿不定主意的。”济度抱拳施礼,再次将皮球踢回去。 济度尊称三位为“前辈”,其实是很有道理的:他们都是前朝老将,可以算是和自己的父王济尔哈朗共事的老人。单说石廷柱,他儿子石豪善,在顺治十年就迎娶了他的叔父、和硕豫亲王多铎之女为妻。也就是说,石廷柱若论起辈分来,还是皇帝福临的长辈呢,自然也是济度的长辈了。 “大将军过谦了。不过,下官以为。此中关键所在,是敕谕发出的时间,的确值得我们好好商议商议的。”见济度不接话茬,石廷柱只好自己来自圆其说。 “哦?请石将军详说。”济度果然来了兴趣,另外两人也做好了仔细聆听的准备。 “那罗刹使者。叫做什么阿勃林的,不是说他们是今年三月份才入了京师吗?五月份圣谕一下,他们就启程归国了。如此说来,皇上让我等出兵北上在先,他觐见朝贡在后。”石廷柱也只是说了一个人人皆知的事实而已。 “哦?老石,你这么说,不还是和我一个意思嘛!赶紧放行不就成了。说不定皇上看这个罗刹国的一等公诚意来归,不打算用兵了。要我说啊,东边盛京以北的沙尔虎达打完了之后,两边是战是和,都可以两说了。”济席哈抢白道。他说的也是不无道理,依据最近的庭报来看,沙尔虎达和朝鲜鸟枪兵已经打了胜仗。得胜之后是乘胜追击,还是见好就收,这码子事情自古以来都是可以“两说”的。 “济将军莫急。若是皇上变了主意,恐怕要我们按兵不动、甚至班师回朝的圣旨早就追着来了!”石廷柱补充道。 “这……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济席哈一时词穷,却反过来追问。 “我是想说,五月份的时候,沙尔虎达那边的呼玛尔之战尚未完结不是?要等到兵部才献捷,那时候朝廷的定策才会下达。我们在这里不也是接着此事的庭报不多久?”石廷柱笑着看了看济席哈,见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映,干脆转而看着济度去了,顺便举手抚了抚自己的飘飘羙髯,十足的汉人做派。 “哦?石将军可是说,呼玛尔之战之后,此敕谕可能会有变化?”济度眼睛一亮。 “大将军英明!下官料想,月余之内,朝廷最新的旨意就能送达了。毕竟我等的上疏已经送出去二十多日了,应该也快入了长城了。”石廷柱大胆推测到。 “哈哈,老石你这心机的确就是汉人的路数啊!分析得不错!”蓝拜也分明是明白过来,或者说找到了和自己判断一致的人,恍然大悟之后忍不住击掌喝彩。 “大将军,蓝拜以为老石说的不错。皇上当日有此敕谕,无非是想稳住罗刹国主而已,毕竟沙尔虎达那边战况不明。但时至今日,东边沙尔虎达父子已然已经初战告捷,西边我们这里也是摆布停当。这东西夹击之势也水到渠成了,中间哪怕有罗刹匪军万余,我们也不过是瓮中捉鳖而已。”蓝拜抢在石廷柱之前给济度详细分析道。 “蓝将军所言甚是!依我看,罗刹人就是把遍地的石头变成兵,也整出不来一万人!他们每个据点才几个人啊!”五十七岁的老将石廷柱发自肺腑一般表示赞许。 “那你们如何应对皇上的敕谕?难不成视而不见?”一旁被冷落的济席哈再次发问。 “济将军所问在理!大将军,不若如此为好。只是还要委屈大将军了……”石廷柱借着济席哈的提问,笑着压低声音,进而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济度一边听,一边满意的频频点头。看起来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所受的什么“委屈”,而是十分乐意忠实执行石廷柱所进献的良策。 “好!济度就依从三位老将军之言!我这就去。各位前辈等着我的消息吧!”说完,四个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笑归笑,济度仍然隐隐约约感觉到一种担忧——这苏武湖畔此时的宁静,只能是一种大战之前暂时的表象罢了。平静下深藏不露的暗流涌动,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将这里变成一片风云激荡的天地。 而内心深处,济度还分明有另外一种预感——万里之外的京师,似乎也将不再那么平静!无论是自己的家族,还是这大清的天下…… (本章完,本卷完。敬请关注本书之第七卷——《风云激荡时》。)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六十五章——可怜的商人(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来自布哈拉汗国[1]的商人谢伊特库尔.阿勃林此时可真是叫苦连天、后悔不跌。 自己被“羁押”在这贝加尔湖畔不知何时凭空冒出来的博格达皇帝的军营中,已经二十多天了。或者用更准确一点的表述,应该叫做“挽留”:至少直到今天,无论是清国的军官还是士兵,都没有对自己有过任何粗鲁的行为。但阿勃林清楚,自己有这样的“礼遇”,全是因为大清皇帝的那一份给莫斯科政府的书信在保佑。 虽然每天好吃好喝,甚至可以自由走动,也可以随时去找自己的同伴,但就是不能离开大营。所有的中国军人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却一定是得到了严格的命令,都惜字如金,能不开口绝不说话;就连自己的伊斯兰逊尼派信仰,清国的军人们也是给予了充分的尊重,任由他每天早晚高声做着祈祷、称颂着真主安拉,毫不干涉。甚至有几名同样信仰的来自蒙古草原鞑靼人士兵,还邀请他去参加过唱经仪式,但即便如此,那些“教友们”依然守口如瓶。 不甘于被软禁的阿勃林并非没有想过要逃走,但经过一番周密观察和严谨的分析,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愚蠢而可怕的念头。 首先,自己这次出使清国的最大成就,就是那封博格达皇帝的书信,可现如今却被扣留在清国军官的手中。自己尽管索要数次,却都是毫无结果。如果就这么空手回到托博尔斯克[2],简直就是无功而返,自己辛苦多年好不容易在督军大人那里建立起来的一点点好感也将荡然无存!若真是那样,作为一名时代以往来东西方经商的商人来说。后果简直不可想象…… 其次,从这样一座几乎牢不可破的城堡和这样一群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手中逃脱,几乎是不可能的。这座清国的四方形军营虽然不大,却修建的十分牢固结实――城堡每边边长大约30俄丈【1俄丈长度为2.134米】,高两俄丈。城墙顶宽也有足有两俄丈,足可以布放城防炮了。城堡四周围以两层填满石子的木栅栏、木栅墙,墙外边挖有壕堑。城墙四角筑有塔楼,塔楼有了望台,栅墙和塔楼上都设有枪炮射击孔。城堡的中间还用土堆起了一座高岗,架设了数门大炮。底下还挖了水井,看来清国军士已经做好了各种可能的恶战准备。 城堡内的军人人数其实并不多,最多四百人的样子,却一个个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戒备,一看就是有着极高素养的职业军人。与他们比起来,托博尔斯克督军希尔科夫[3]手下的那不足两千人的流浪汉和哈萨克野蛮人。更像是一些民间的探险者而已!要想从这些职业军人眼皮底下不告而别,简直是异想天开! 最后,也是最最关键的一点,这里是所谓的“西伯利亚”,是贝加尔湖附近!若是仓促出逃,而不是有备而行,很有可能在即将到来的严冬里。自己就会命丧虎狼之口,或者冻死饿死!要知道,从原来这贝加尔湖附近已有的几座小城堡出发,即使带足给养,也要走走停停大约几个月的样子才会返回托博尔斯克的! 可想到原本曾经存在过的贝加尔湖附近的那几座小城堡,阿勃林就百思不得其解,它们现在为何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 早知如此,自己和哥萨克头目亚雷日金是绝不会听信那个有点贵族血统就自以为是的费奥多尔.伊万诺夫的混账建议的!唉!也许犯下错误的时间还要更早一些,就是三年前【1652年】自己被“大公[4]”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选中出使中国的时候吧…… 原本这次中国之行还算顺利,特别是作为一名多次往来东西方之间的布哈拉商人。自己对中国人最看重什么还是十分清楚的,那就是他们至死不渝的“礼节”!所以,当自己在清国理藩院承诺可以向他们的皇帝行标准的“三叩九拜”之礼之后,就顺利觐见了那位年轻的博格达皇帝,并且如愿换回了价值丰厚、多达600卢布的礼物。要知道自己从托博尔斯克带过来的礼物。即使是以沙皇的名义,也不过区区120卢布而已!更别提那封价值连城的博格达皇帝的书信了! 三个月前从“汗八里城[5]”离开的时候,自己和副使、哥萨克头目彼得.亚雷日金中规中矩的先是北上,准备原路返回。但过了长城之后,那个可恶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好不容易从沙皇身边出来游玩的贵族后裔费奥多尔.伊万诺夫却盯着身后驼队上的丰厚货物,突然提议,应该先去那些游牧的蒙古台吉[6]的地方,用这些礼物中的中下品换回一些沙皇更感兴趣的黄金和大黄! 该死的伊万!博格达皇帝十分慷慨的回赠了我们许多的银器、天鹅绒和锦缎,还有老虎皮、雪豹皮和海豹皮,足以让你的阿列克谢沙皇流下口水了!可你还是如此贪婪……哥萨克人也靠不住,一听说黄金这个词,立即就满怀期待的同意了!我只好听从了你们的误导,谁让我只是一名布哈拉的商人,而你们一个是贵族,一个是军人呢? 谁知道北边的蒙古台吉们对于我们的到来并不是那么欢喜,听他们酒后提及,说有一支庞大的博格达皇帝的野战大军刚刚从这里经过,要去远方拉练。胆小的伊万!一听说这个消息,简直吓破了胆,哭喊着就近找到西伯利亚督军在这附近的城堡,先避过风头再说!于是,我们彻底背离了来时的路线,在哥萨克人的带领下往贝加尔湖走来。哦!万能的真主安拉,对这些异教徒的确是应该好好惩罚的,现在看来充当向导的哥萨克人压根就不知道贝加尔湖附近的据点早就神秘的消失了! (本章待续) [1]布哈拉汗国是1500年至1920年间位于中亚河中地区的伊斯兰教封建国家,国名因16世纪中叶迁都至布哈拉而得名。布哈拉汗国共分为三个王朝:昔班尼王朝(1500年―1599年)、阿斯特拉罕王朝(又称札尼王朝,1599年-1785年)和曼吉特王朝(又称海达尔王朝、布哈拉酋长国,1785年-1920年)。1920年,被苏俄所吞并。 [2]托博尔斯克是现在俄罗斯联邦秋明州的一座城市,位于托博尔河注入额尔齐斯河处。1587年建为城堡。十六世纪末至十八世纪后期为西伯利亚军事、行政及交通中心。十九世纪末,因西伯利亚大铁道未经此城而衰落。 [3]此“希尔科夫”并非是19世纪末修筑中东铁路和哈尔滨城市设施的沙俄政府官员,而是当时托博尔斯克的最高军政长官,全名为弗.伊.希尔科夫,是沙俄侵占西伯利亚的急先锋人物。 [4]此处的“大公”,是真实历史中沙俄官员对自己沙皇的官衔的官方称呼。前文述及过中国人误称的所谓“沙皇”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全称。根据苏联时期“中央国家古代文书档案馆”收录的十七世纪西伯利亚地方政府给莫斯科的公文记载,当时俄国普通官员对中国人所说的“沙皇”的一般称谓为:“大俄、小俄、白俄等全俄罗斯专制君主、沙皇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大公”。也就是说,沙皇在人家那里更像是一个爵位,而正式的官职应该是“大公”!请各位书友切记切记! [5]汗八里城即北京。源于马可波罗的《马可.波罗行记》中所说的“汗八里”。“汗八里”是突厥语,意思是“皇帝之城”。当时的俄罗斯人普遍如此称呼北京城。 [6]台吉是明代和清代时蒙古王公贵族的称号。明代时,蒙古人将成吉思汗的黄金家族成员称为台吉,极有可能是汉语“太子”的音译,其中地位较高的称为“珲台吉”或“黄台吉”,极有可能是汉语“皇太子”的音译。在清代,台吉成为蒙古贵族的一种爵位。有执政的台吉,有闲散(不执政)的台吉,有世袭的台吉,也有不世袭的台吉。内、外扎萨克蒙古的博尔济吉特氏的闲散汗、王、贝勒、贝子、公等均为台吉。位次辅国公,分四等,自一等台吉至四等台吉,相当于一品官至四品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六十六章——可怜的商人(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正在阿勃林回忆几个月前那阴差阳错的旅行的时候,自己暂居的帐篷外传来熟悉的口音,当然是蒙古语,自己熟练掌握的两门外语中的一种――另一门自然是莫斯科的语言。 “尊贵的客人,我们的官长想要见您!”随之而来的,是那个剽悍的蒙古人的身形。因为不用自己说任何“请进”的客套废话,来人早就一撩门帘、挺身而入了。 “哦,好的,这次是否可以归还我贵国皇帝的书信,好让我们早日踏上归家的路途了?要知道大雁都已经飞向南方,我们离家日久,也是需要回去亲吻家乡土地的时候了。”阿勃林毕恭毕敬的回应着,而且学着所有蒙古人诗歌一样的说辞,以求得到这位军人的垂顾。 “呵呵,尊贵的客人,请吧。”来人只是笑,又躬身替自己掀起帐篷的门帘,却依旧是言语简洁,一如这段时间他的表现一样! “好吧!”阿勃林无奈就范。对这位几个月前“俘获”自己和随行人员的清国军人,他始终心存惧怕,尽管他比起当日的狰狞,早就和颜悦色了许多。 一边跟在这位叫做乌恩其的军人身后赶路,阿勃林一边继续回忆当日遭遇他时的情景―― “夏季一样”的草原异常炎热,尽管天时应该已经进入了秋季!好不容易在蒙古台吉委派之人的协助下,我们终于穿越了茫茫戈壁,远处成片的针叶林已经遥遥在望了,蒙古人却勒住了自己胯下那矮小的蒙古马,右手捶胸说道: “各位尊贵的客人,我们只能送到这儿了。愿长生天保佑你们!”说完。人家就调转马头消失在戈壁滩的烈日之中。 哥萨克“勇士”亚雷日金明显有些胆怯,却故作镇定的说道:“不打紧,我们穿过那片针叶林,沿着贝加尔湖往东北方向走上几天,就可以到达巴尔古津城堡了。让我们继续吧。勇士们!”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人啊!请安拉一定要惩罚他们! 我们刚刚进入茂密的针叶林,还没等适应林中斑驳昏暗的光线,寂静的空气中就传来一声“嗖”,那应该是弓箭划过空气的声响,我确信无疑。亚雷日金也终于真正得以展现了一下自己的哥萨克勇士风范,在大呼一声“小心”之后。干脆利索的骑在马上蹿了出去。 我想那支弓箭原本就不是要取我们性命的,因为它笔直的扎入了开路的哥萨克士兵马前的泥土中。但莽撞的亚雷日金却因为自己的机警付出了代价――一根绳索突然横在他的面前!于是,他只能重重从坐骑上摔落下来,眼睁睁瞅着他矫健的顿河马飞奔而去。 就在伊万诺夫“贵族阁下”大呼小叫、惊慌失措的时候,大约二十名穿着蓝红搭配的棉袍、胸前镶着铜钉的军人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手中拿着统一样式的弓箭、马刀。当然还有叫不上名字的火绳枪。作为去过汗八里城的人,我自然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是博格达皇帝的军队! 他们口中说着我一时还分辨不出来的语言,意思却很明确――下马投降。对于这个要求,亚雷日金先生提前做到了。而那位伊万,也立即照办了。 我生怕和我同行的人受到生命威胁,急忙用蒙古语高喊:“我们是商人!我们从你们的帝国都城而来!不要放箭!”好在这么喊了两三遍之后,从士兵中走出来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他就是现在走在我前面的乌恩其――蒙古语“忠诚”的意思!从他俘获我以后、直到现在的表现来看,此人的确对得起自己的名字。 “你从京师来?”乌恩其也用蒙古语问我。 “太好了,尊敬的官长!我们是从京师来,准备去贝加尔湖畔的城寨中做生意。”那时候我当然不知道乌恩其的姓名,但是我知道,要和中国人打交道,必须低调行事。一边说话,我一边用眼神警告身旁的伊万诺夫和地上的亚雷日金,示意他们由我来交涉,不要多嘴。 “哦?你是罗刹人还是什么人?”军官点了点头。问道。与此同时,他示意自己的手下上前检查我们驼队中的货物。面对同样人数的清国士兵,二十名充作护卫的哥萨克人始终没有鼓起勇气稍作反抗,但这么做是对的。因为事后我才知道,在周围昏暗的树林中。还隐藏者七、八十人的博格达士兵,正用弓箭或者火枪瞄准着我们! “我是布哈拉的商人,我叫阿勃林。”我如实回答。 “不是罗刹人吗?”军官继续问道。 “不……”还没等我说完否定的答案,我身旁的愚蠢的伊万居然当先用俄语呼喊起来: “我是全罗斯君主身旁的近臣,请不要伤害我!我身后的货物都可以送给诸位尊敬的先生!” 真主安拉啊,你为何不让他渴死在戈壁滩中呢?他一定是听出了“罗刹”这句俄语的语音,却把这些博格达军人当做了土匪!但他也是去了汗八里城见过世面的人了,为何还对清国军人的打扮“傻傻分不清楚”呢?或许在城内的皇宫里,我们看到的是黄色衣服的士兵,而眼前的却是蓝色军服?唉!该死的彼得.伊万诺夫! 果然,这一句叽里呱啦的俄语给足了“忠诚”于博格达皇帝的军官“乌恩其”举刀相向的理由――因为他身旁的一名身着蒙古袍子的猎人对他耳语了几句。 “你们都给我下来!你们这些罗刹匪徒!”这句蒙语我听得很明白,只好翻译成俄语告诉了身后的哥萨克们。 就在我们纷纷下马、束手就擒的时候,伊万又对当时的形式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他指着我随身的挎包,用俄语高喊着:“我们是博格达皇帝的客人,我们有博格达皇帝的亲笔信!” 我立即上去掐死他的心思都出来了,这个该死的异教徒!这封信怎么可以随便说出来?只要你不说,大不了我还可以把你说成是随我经商的罗刹人,充其量损失一些财务就会被放行的。博格达军人的军纪是极好的,这是我汗八里城一行的由衷感受。 但你将最最贵重的、给“你的”沙皇的书信提前透露出来,我装扮成商人、尽早脱身的计划就此终结了! 于是,在一番搜身、勘验之后,我们就被客客气气得带进了这座军营。这几个月我能得知的唯一消息,就是整个贝加尔湖畔,几乎所有的俄罗斯人的城寨都消失不见了。这还是乌恩其为了打消我逃亡的念头故意透露的。 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还会见到那位年轻的军官,他似乎管理着这座军营。从他的年纪和手下的士兵人数判断,大约他会是一位“百夫长”的军职――若是按照我刚刚从汗八里城学来的鞑靼语【满语】的说法,应该叫做……牛录章京!【顺治十七年(1660),改称为佐领】 万能的真主安拉,请您让这位“牛录章京”今天就放我们西去吧!当然,还有那封博格达皇帝的书信同行…… * * 不大的城堡不用走太远。很快,阿勃林就被引领到他已经十分熟悉的中央大帐面前。 “尊贵的客人,请稍等。”乌恩其回头用蒙语说了一句,就不再管他,而是一个挺身,高喊了一句满语,似乎帐篷里的人能够透过布幔看见他一样。随之帐内传出另外一句满语,他这才恭敬的回过身来说道: “请吧!” “谢谢!”阿勃林右手按胸,表示了对乌恩其的感谢之后,这才从门帘中弯腰进入了大帐。 秋日明媚的阳光透过两侧帐篷上的窗口,将大帐之内照的十分明亮,这让阿勃林一眼就看见端坐中央的,正是那位年轻的“百夫长”――“牛录章京”! “尊敬的牛录章京,布哈拉商人谢伊特库尔.阿勃林祈求真主安拉赐予您健康和幸福!”阿勃林用蒙古语问候年轻人,并学着中国人的样子抱拳施礼。 “哈哈,客人请坐!”年轻的军官从身旁的翻译那里听明白了之后,客客气气的指向了下手的一个座位。 “谢谢您的仁慈!”阿勃林伴随着翻译的同声传译表示了感谢,并小心就座。 (本章待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六十七章——可怜的商人(三)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阿勃林以为的年轻的牛录章京,其实不是别人,而是大清世子、定远大将军济度! 但在阿勃林眼中,如此年轻的一名武官,充其量也就是个“百夫长”大小的官。当时自己被蒙住双眼押进了这座军营之后,能够重见天日时,第一个审讯自己的就是此人,年轻而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只不过管辖这么小小一座营寨,官职自然高不到哪里去。 作为到汗八里城见过大世面、接触过了众多中国高级官员的“使臣”来说,阿勃林自以为现如今能够轻松清楚分辨这清国官员的大小了,办法却很简单――看帽子!帽子上面的珍珠越多越大,帽子主人的官职就越高。若是帽子后面还插着孔雀翎,而且羽毛上还有眼睛的话,那职位和地位都会更高。只可惜,这军营中的大小士兵们都是身着统一样式的战袍,甚至还都是同样的蓝底红边,这让阿勃林有些犯难。 “阿勃林使臣,本官这次请你来,是想和你聊聊天。”年轻的济度笑着开了口。 故意隐瞒自己的官职和真实身份,是济度听到罗刹人身上有敕谕之后的第一个决策,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是十分正确的,因为给自己避免了许多原本逃避不了的麻烦。 那一天,当镶蓝旗满洲固山额真【都统】第二甲喇章京【参领】所属第八牛录章京【佐领】的“半分佐领[1]”博尔济吉特.乌恩其来向自己禀报这件大事的时候,自己也正好在思索如何处置那些日渐增多的罗刹俘虏。 * * 面对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大规模清军,散落在湖畔、林间、河流旁的十几处小据点简直是不堪一击,而且据点里面的罗刹人几乎没有几个是会打仗的。每个据点所有人加起来充其量才百十号人,除去平头百姓之外。也就是十几个充作守城护卫的哥萨克人有些战力,其余的基本都是一些游手好闲之辈,只知道哭爹喊娘的,有没有都一样。 于是,战斗并不激烈。甚至可以说异常轻松。故而,每占据一处寨子、城堡或者要塞,济度就命令军士就地改造加固,因为这些据点的修筑都修筑的过于简陋,作为窝冬的所在还行,但作为军营驻地可就不合“标准”了。 之所以没有付之一炬。是因为来之前皇上曾特别交代,说北海之滨地广人稀,若大军合在一处,补给困难不说,对于军营之外的罗刹匪徒还是不能达到随时发现、随时歼灭的效果。于是,济度大胆的采用了化整为零的办法。身边只留下镶蓝旗满洲都统第一参领的十个佐领【牛录章京】作为中军,汉军大部则于城外安营扎寨,以为犄角之势,顺便给自己在乌兰乌德修筑章京衙门和官府。 其余的满汉主力,辅之以小部汉军,都是以佐领为单位,也就是一百二三十人人的规模。过筛子一样围着苏武湖走了大半圈,但凡遇到罗刹人的据点就一举拿下,接着留下几十人的汉军驻守,其余继续推进。两个月下来,现在除了大湖东北角的三四处稍微成点规模的罗刹人城堡采取“围而不打、围三阙一、只进不出、瓮中捉鳖”的办法,借以尽量多的在这里“收集”那些散落在外的罗刹人以外,整个湖区基本上算是梳理了一遍了。可惜的是,至今为止也没有遇到太大的麻烦、或者说想点样子的战斗。 即便如此,如何处置越来越多的罗刹俘虏却成为济度的一桩心事。对于那些个别冥顽不化的哥萨克人,老将军济席哈主张杀一儆百。但被他制止了。因为在济度眼中,这次北进到目前为止,还算不上什么征伐大战,而且几个月下来,自己的兵士也不过折损了不到一百人。还基本上是皮外伤、骨折之类军旅常见损耗的。只有三名兵士殒命,其中一人还是陷进沼泽无法自拔而亡的。 再三思量之后,济度采取了区别对待的办法:将俘虏中的手艺人甄别出来,分散到各个营寨之中作为工匠,按月发给工钱,允许他们拖家带口在寨中生活。对那二百多的哥萨克人,济度将原本的头目集中关押在乌兰乌德的军牢之中,又重新选出了愿意投降的头人,将这些识时务之人作为新的首领,成为自己的一支“亲军卫队”,和中军一千余人掺和在一起,以为挟持和看管。 济度原本打算等到入秋之后,就大举对余下的三处哥萨克人的主要据点进行最后的“攻坚”。听最先“效忠”大清的一些罗刹人说,这三处城堡分别叫做“安加尔斯克”【此安加尔斯克并非1951年才建立于贝加尔湖西南角的安加尔斯克,而是位于贝加尔湖东北角,后来被叫做“上安加尔斯克”】、巴尔古津堡和巴翁托夫斯克堡,而且修建的时间都不太久,都是顺治四年之后才先后建立起来的。【正史里,三个城堡分别建造于1647年、1648年和1652年,最长的距此时也不过才7年而已,的确是只能初具规模,还行不成大的战略纵深】 闻听此事,济度突然十分敬佩皇上的宏才大略――趁着罗刹人立足未稳、当地的布里亚特人又尚未屈服的时机,大清八旗来个彻底翻盘,这“白哈尔湖”就铁定“还是”我们的!假若再晚上个十几年的话,按照罗刹人如今的东进速度,还真是一件天大的麻烦事! 济度的判断无疑是正确而具有先见之明的,因为我们绝对不能小看沙俄在贝加尔湖地区的侵略――历史上,前述三个城堡建立之后,俄国军队大体上就从北部用据点包围了贝加尔湖,为进一步南下和东进打下了基础。然后,正史里的俄罗斯还真的从贝加尔湖南岸“进击”,其中一路“南下”直逼中国的内外蒙古地区,另一路“东进”抵达黑龙江上游的石勒喀河,进而入侵黑龙江。并且在之后的1658年建立了涅尔琴斯克(尼布楚)和捷连宾斯克,1665年建立了色楞格斯克(乌兰乌德),1666年建立了乌丁斯克等,算是在东西伯利亚站稳了脚跟。 天佑我中华!弘毅让济度三万大军没有南下福建沿海,而是北进贝加尔湖! “半分佐领”博尔济吉特.乌恩其的禀报,当时瞬间打乱了济度所有的计划,因为皇帝的敕谕,意味着大清与罗刹之间战与和皆有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是否继续拔除余下的三处主要城堡,似乎难以下定决心。 为了一探究竟,济度转而采取了兵不厌诈的手段――乔装成低级军官来亲自接触这位罗刹使臣,一方面隐瞒三万悄悄摸进苏武湖的大清八旗,一方面打探罗刹国到底是怎样一种情况。 在这一思想的主导下,济度进而十分英明的让“半分佐领”乌恩其先把早就被蒙住双眼的阿勃林一行送进密林中绕了个晕头转向,而后转移到他的小营寨之中严加看管。这么做,也是为了迷惑这些罗刹使臣,让他们继续云山雾罩。 现在看来,这一系列举措效果明显――阿勃林一行到现在还只是以为自己遇到的,只是一小股冒失进抵贝加尔湖畔的清军而已,人数也不过一百人! 幸亏是乌恩其的半分佐领,人本来就少嘛!这一定就是天意――看着阿勃林友好却又有些高傲的态度,济度暗自庆幸! * * “这位军官大人,您这么年轻就能够统辖手下这么多的职业军人,实在是令人敬佩!” 果然,阿勃林上来先是采取一种居高临下的表扬姿态,而且说得毫不含糊。 “呵呵,客人过奖了!这几日过的可好?我的手下没有为难你吧?”听了通译的转述,济度甚至有些羞涩的笑着回应。 “啊,好得很,你的手下对我们简直是十分的礼貌,十分的友好!真主安拉会保佑您和您的士兵的!只是,还请您将贵国皇帝的书信和他送给我们的珍贵礼物交还我们,也好让我们尽早回到莫斯科去向全俄大公复命。”阿勃林不失时机再一次要求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半分佐领”意为半个佐领。清制,八旗每佐领额编壮丁以一百五十人为率,其不足额(百人以下)者谓之半分佐领。凡半分佐领,无论是入关前以带来人丁或赏赐俘获人口编立,还是入关后以佐领下滋生余丁编立,俱准合两个半分佐领为一个整佐领,故入关后虽时有编立,其数目则日趋减少。入关前原有半分佐领满洲十八个、蒙古五个、汉军五个,至乾隆末年已减至满洲五个、汉军一个。(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六十八章——可怜的商人(四)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尽管阿勃林索要信物的语言很艺术,但在济度耳中却还是有些刺耳的。 “书信和礼物?我不太懂!在大清,皇上只有谕旨和赐物,并非是什么书信和礼物。我若是给你写一封信、送上几只野鸭嘛,还可以叫做书信和礼物的,哈哈……”济度做了一个重要的纠正,辅之以不容置疑的大笑。 “呵呵……”阿勃林听完翻译,也只好跟着干笑两声,正要继续掰扯,却不料面前年轻军官突然一场严肃的说道: “你们罗刹的国主,你自己也说是个‘公’爵,就算是‘大公’,也无非是‘一等公’而已!怎么能像你我之间一样,与我们的皇上平起平坐呢?”贵为世子、未来的和硕亲王,济度说这个话,那其实就是给阿勃林莫大的面子了。 “啊?尊敬的……五百夫长阁下,您还是把书信和礼物还给我吧……”阿勃林狠了狠心,把年轻军官的军衔由百夫长抬高到俄军的五百夫长。 十五、十六世纪,初具现代意义的军衔制已经在俄国随着常备军的诞生而出现。在顺治时期的十七世纪中期,这种早期的军衔制度已经定型,其军衔设为士兵、十夫长、五十夫长、百夫长、五百夫长【相当于现代的“中校”】、团指挥官【相当于现代的“上校”】、集团军指挥官和最高军事统帅。直到十七世纪末、十八世纪初,西欧的现代军衔体系最终传入了俄国,并在1722年1月24日定型,按照陆军和海军两个系统,设立了元帅、司令、上将、中将、少将、准将、上校、中校、少校、大尉、上尉、中尉、少尉和准尉。以及用于士兵的“下级准尉”【适用于哥萨克】、上士、司务长和下士。1917年12月16日,苏联政府宣布废止旧式军衔,原因是旧式军衔是剥削阶级的产物,至此沙俄的军衔制度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阿勃林哪里知道,自己及时给这位年轻人拔高了军衔。却只能换来人家内心的一丝冷笑――五百夫长?哈哈,你给我封得连一个参领的官大都没有啊!好在济度此时是将计就计的节奏,于是点点头继续微笑。 布哈林商人还以为自己的阿谀已然奏效,赶紧趁热打铁,接着说道: “或者您把礼物都留下,单纯把书信还给我也行。等我回了托博尔斯克和莫斯科。就会写信感谢贵国皇帝,并且会大书特书您的配合与友好。我相信博格达皇帝一定会重重封赏您的!”尽管阿勃林此行的公开目的是与中国做贸易,但到了这个时候,那些货物比起清国皇帝的书信来就一文不值了。有了这封国书,回到莫斯科他阿勃林一定能够被沙皇所重视和器重,就算货物没有了。自己回到托博尔斯克之后可以再想办法,那里的中国货并非搜寻不到。 “谢谢你的好意了!但,也许你还是不明白:那不是简单的书信,而是天朝上国的圣旨。既然是圣旨,我作为一名小小的‘牛录章京’,就不能随便还给你了。”济度笑得很坦诚,就像一名胆小怕事的下级军官一样。 “为什么不能还给我?”阿勃林焦急的问道。 “我的朋友。你有所不知啊,我大清乃礼仪之邦,自有天朝上国的定例。如果知道你奉旨归国,我作为远地守将,就要先准备好黄缎伞、明黄云缎销金龙行龙旗、钦差牌和肃静牌若干,连同全套的御仗,恭恭敬敬送你去那个……莫斯科呢!但你也知道,这里地处偏僻,这些仪仗筹措起来可是费时费力的……”济度玩起了太极,却是说的实话。 “啊,这么繁琐吗?不弄不行吗?”听明白了的阿勃林十分懊恼。 “那可不行!”济度回答的不庸置疑。 “那您可否让我随行的副使、那位哥萨克人亚雷日金。哦,或者是几位您的手下也行,只要沿着贝加尔湖往东北方向去走一趟,大约两三天就能找到一座叫做安加尔斯克的城堡。请去告诉驻守在那里的哥萨克人,让他们替我先给托博尔斯克都督报个平安?可否?”阿勃林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如果清国士兵能替自己带信给不远的城堡,说不定哥萨克人就会提兵来解救自己。特别是那个沙皇的近侍、愚蠢之极的贵族伊万,还有他们哥萨克的头目亚雷日金,估计安加尔斯克的总管绝对不会置之不理的!到那时,区区一百名清国士兵应该不会太难搞定! “贝加尔湖?此湖在何处?”济度明知故问。 “就是这附近的一个大湖,湖深似海,幅员辽阔……”布哈拉商人当了真,还暗自庆幸年轻人的孤陋寡闻。 “哦,原来客人搞错了呢!你是说‘我们’的内湖‘白哈尔湖’吧,也叫‘苏武湖’。”济度“恍然大悟”。 “内湖?你们的……尊敬的军官先生,您是说……”阿勃林吃惊不小。在他的印象中,这贝加尔湖可是刚刚被西伯利亚衙门的探险队“发现”了不过七八年的样子呢,怎么就成了你们中国人的? “看来你们国家还真是蕞尔小国啊,偏居西北不毛之地,果然如此孤陋寡闻!此湖数千年之前,就是我大清先祖肃慎的牧场了,中国一千年以前就在这里放羊。罗刹的正主儿蒙古人也随后在这里世代为各朝各代的皇上镇守。至于你们罗刹人过来歇歇脚的事情,我们早就知道了。不过,暂居此地越冬可以,想赖着不走可不成啊!”济度依据历史,稍稍做了一点更容易让阿勃林明白的小小夸张。看到阿勃林果真吐了舌头,济度满意的继续说道: “不过,我的手下已经围着此湖走了三圈了,却未曾见过什么哥萨克人的城堡,只有三五处废弃的营寨而已。看来今年开春之后,你的朋友们就走掉了。我的客人,你是不是弄错了?”济度说的有板有眼的。 “啊!白哈尔湖……苏武湖……废弃的营寨……”阿勃林彻底傻眼了,同时在心底默默诅咒那两个同伴的今生来世,祈求真转安拉一定要好好惩戒他们! “是的,我的客人。”济度满意的笑了。看着阿勃林半天说不出其他话来,济度这才继续说道: “不过说到什么哥萨克人,我却又一事不明,要问一问你,我的客人!” “啊?哥萨克?请您问吧。”阿勃林现在听到这个词,心气就不顺,有些置气的说道。 “哥萨克和你们罗刹国是何关系?”济度对于这一点,的确不明白。 “这个……我尊敬地五百夫长大人,怎么和您解释呢?嗯……对了,在博格达皇帝之前,中国的皇帝叫做大明……”阿勃林充分发挥一名走南闯北老江湖的聪明才智,开始“白活”起来。 “哈哈,大明……哈哈……对对,你接着说!”济度真是绷不住了,挥了挥手一笔带过。 “大明那时候是中国的大汗。后来您的皇帝取代了他,成为全中国至高无上的汗。”阿勃林被济度的表情惊了一下,于是赶紧对只见过一面的福临皇帝用上了敬辞。 “嗯,不错。”济度表示满意。 “于是,现在的中国境内,汉人和蒙古鞑靼人都是博格达皇帝的臣仆了,一如哥萨克早就是莫斯科大公的臣仆一样。”布哈拉商人终于饶了回来,甚至有些自鸣得意的等着济度对自己的深入浅出表示赞赏。 “不是吧?我的客人。”让阿勃林没有料到的是,济度对此并不全盘接受。 “你的那位哥萨克副手却和我说,他们原本就在一个叫做什么‘乌克兰’的草原之上,还曾经是蒙古钦察汗国的臣民。后来你的莫斯科一等公背叛了钦察汗国的汗王,甚至大肆奴役这些哥萨克人。我还听说,哥萨克这个词,在他们自己的语言里,其实是‘自由之人’的意思。他们哥萨克之所以陪着你们罗刹人远来我大清腹地,是因为你们之间更像是一种雇佣――你们出钱,他们出力。”济度这段时间除了单独审问过阿勃林,自然也是不会放过那个哥萨克头目亚雷日金,还有那个贵族伊万的。 “呃……” 阿勃林不得不再一次腹诽这个与自己同行的哥萨克人――看来你早就被这几十名博格达士兵吓破了胆子,居然不打自招,而且和莫斯科远远撇清了关系!那我何苦还把自己打扮成忠实的沙皇臣仆呢…… (本章待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六十九章——可怜的商人(五)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济度察觉到阿勃林滴溜溜乱转的眼神和犹豫不决的态度。尽管他并不具备弘毅后世的“大历史观”,但面对异族异种的罗刹匪军,作为中原“正统”的满洲人,还是要把所有中国之人当成一个自家整体来看待的。 “看来我说的没错。若是这样,你的举例就不恰当了。中国之人,无论是大明皇帝还是我大清皇帝,也无论满蒙汉,我们都世世代代生息在这片土地之上。兄弟倪墙可以,刀兵相见也罢,都是自己的家事,所谓天道使然。而你们罗刹不远万里、募兵前来,跑到我们的地界上了,若是好说好话倒也罢了,要是心怀叵测,就别怪我中国、我大清发威了!毕竟,你们也不是铁板一块!”说到紧要之处,济度换做恶狠狠的神情,极似恐吓了。 “啊!尊敬的阁下,您误会我了。”阿勃林身子一颤,只好就范。 “误会?什么误会?”济度追问。 “其实我也不是罗刹国之人!我是布哈拉的商人,是布哈拉汗国人,和那些可怜的哥萨克一样,我也只是受雇于罗刹国大公而已。我充其量,不过是在托博尔斯克购置了一些田产的商人而已,临时充当了大清国和罗刹国之间的使者而已!”阿勃林急不可耐的也跟着撇清自己和沙皇的关系了,连用三个“而已”。没办法,墙倒众人推吧! 事实上,那时候的布哈拉汗国的确还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伊斯兰教封建国家,也尚未遭到沙俄的吞并。一直到两百多年后的十九世纪末期,日益衰落的布哈拉汗国才被沙俄至于其保护之下,并且延续到了1920年的苏俄时代才正式亡国。 不过。阿勃林这番话却似乎提醒了济度什么,年轻的五百夫长瞬间来了兴趣,主客之间围绕着这个从未听闻过的小汗国,展开了一番对话…… “你的布哈拉汗国,立国可久?” “阁下。我的祖国至今立国不过一百余年,与中华帝国不可同日而语,但我国的开国之君昔班尼,他却是不折不扣的天可汗成吉思汗的后裔、一位伟大的君主。不仅如此,我的阁下,我们那片土地的历史也十分久远。可以追溯到贵国的盛唐时期呢!我的祖上作为乌兹别克人,就世代从事着与中华帝国的贸易,为贵国与西方之间的联系做着我们绵薄的贡献。” 说起自己的国家的历史,阿勃林还是有些骄傲的,尽管他也知道,盛唐时期的不花剌也好。戊地国也罢,和他的布哈拉汗国在血缘上早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公元1500年,突厥人首领昔班尼率兵占领了撒马尔罕,推翻了帖木儿后裔在中亚的统治,建立“昔班尼王朝”,开始了布哈拉汗国的历史。而后世的所谓“乌兹别克人”,由此将自古定居此地的伊朗语民族、11~15世纪之间迁居此地的蒙古和突厥各游牧部落逐渐混合。最终而成。 我们的阿勃林阁下,就是典型的“乌兹别克人”。“乌兹别克”一名,源于金帐汗国穆斯林领袖“月即别汗”,虔诚的信奉逊尼派,始终不改初衷。即使在罗刹人的托博尔斯克定居几十年、置办了大量田产,但阿勃林依然严格按照一名穆斯林的要求行事。 济度自然不知道,阿勃林的笃信伊斯兰教并非个例。即使是到了苏联解体之后,乌兹别克人还是前苏联的突厥人中“俄罗斯化”程度最低的民族,98%左右的人一直主张乌兹别克语是他们的第一语言。 “哦?你的布哈拉立国的确不久。那在他之前,可有国君?”济度追问道。 “有啊。阁下。若是按照贵国的历史来说,在大汉朝的时候,我的祖国那里是属于大宛国的。” “大宛?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说起盛唐呢。这么说来,在盛唐的时候。你那里可叫做‘河中府’,其实还是大唐的属地!”济度恍然大悟。谁叫他有一个仰慕汉学的皇帝兄弟呢?跟着福临沾光,同为年轻人的济度对《史记》也是有些涉猎的,绝非一般的莽夫可比。 “呃……”阿勃林简直就想抽自己的大嘴巴子了!自己这么多嘴,让这个年轻的五百夫长意识到了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自己的布哈拉汗国其实曾经是大明帝国的名义上的藩属国! 的确,布哈拉汗国就是20世纪的乌兹别克斯坦共和国[1],地处中亚河中地区。所谓“中亚河中地区”,是指中亚锡尔河和阿姆河流域以及泽拉夫尚河流域,包括今乌兹别克斯坦全境和哈萨克斯坦西南部。中国古代称之“河中”,近代称之为“河中地区”,现代称之为“中亚河中地区”。此处为古代欧亚陆路主商道丝绸之路重要通道,自汉朝前后,该地区先后被匈奴、大宛、突厥、唐朝、契丹、元朝统治。到了明朝,成为中国名义上的藩属国,直到清末――19世纪初,随着西方列强在中亚殖民扩张,俄国吞并了布哈拉汗国,在河中地区设立了“土耳其斯坦总督区”,河中地区也被西方称为“西土耳其斯坦”或“俄属土耳其斯坦”。 “阁下说的不错,我国其实是贵国大明皇帝的藩属国……”阿勃林没了刚才的无上荣誉感,抢在人家中国军官说出来之前自己承认好了,免得没有面子。 “哦……哦……你,知道就好!”济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惊讶之余还是十分明智的该换了说辞! 作为入关之初的满人,大清皇室的确对如何继承前明王朝的中亚地缘政治遗产十分“没数”――那是由于明代自顾自将周边许许多多国家都纳入了“册封体制”。作为宗主国,周边几乎所有国家都成了“属国”,只是按照他们应该履行的责任与义务,进一步细分为朝贡国、藩属国、附属国、服属国、赠贡国、屏藩、藩屏等多类。而布哈拉汗国的前身“撒马尔罕”,作为“西戎”之一,明确出现在《明会典》关于“诸番国及四夷土官朝贡”的记载中。也就是说,该国是作为履行朝贡义务的“藩属国”记录在册的。 可惜明亡清兴的动荡,让中央王朝的威仪扫地,现如今顺治十二年的藩属国,实际上名正言顺的,只有朝鲜和琉球了! 但济度却独具慧眼,深挖出了这个重要的信息――人家布哈拉商人还是以为自己是你中华帝国的属国的! “知道知道,我尊敬的五百夫长阁下。要不我怎么能够多次到贵国去经商呢?还不是享受属国臣民应有的待遇不是?就连莫斯科政府也是知道这一点的,这才要我去觐见伟大的博格达皇帝的。”阿勃林自以为是的信口胡说起了,岂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不知不觉中,他从原本正史里的一位俄国交通大清国的“外交”先驱式人物,进而升华为中华帝国纵横中亚的“关键性”历史人物了! 最终,大体弄明白了的济度转而对这位布哈拉汗国的商人、罗刹国主的“雇佣之人”再次变得亲切起来,笑着说道: “我大清属国的客人自然不能怠慢。要不然这样如何?你就先安心在这里准备过冬,我们抓紧筹备护送你去托城【托博尔斯克】和莫斯科的一应行头,等到来年开春,我就安排手下一路送你回去,也好给你长脸不是?” “这……明年春天……” “是的。哦对了,从这里到你说的莫斯科,要走上几日路程?沿途可有什么中转之处?最大的中转地可是你所说的托城?那里可能补给齐备一应物资……”济度悄然展开了自己的深层次部署――既然你走不了,不如给我好好说说你们罗刹国是怎么东来的?你们的补给线又是如何排布的?最好能说明白沿途驻守兵力又是如何分布的…… 可怜的布哈拉商人,称其为“大地主”、“外交官”尚算勉强,但若是称其为“战略家”、“军事家”,那就真是徒有虚名了。在济度的诱导下,阿勃林满怀着尽早返回托博尔斯克督军府交代任务完成情况的无限期望,将贝加尔湖以西、莫斯科以东,特别是托博尔斯克、托木斯克这一线的详细情况“汇报”得极尽详细…… (本章完)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趣味“国际政治”知识点――乌兹别克斯坦脱离前苏联之后,成为世界上两个“双重内陆国”之一。什么是“双重内陆国”呢?双重内陆国即:本国是内陆国家,周围的邻国,有一个算一个,也都是内陆国家。目前为止,世界上只有乌兹别克斯坦共和国和列支敦士登公国为“双重内陆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七十章——初战哥萨克(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距离新兴城堡乌兰乌德千里之遥的“安加尔斯克”城堡之内,被莫斯科西伯利亚衙门[1]和托木斯克督军府[2]共同委任不满一年的贝加尔湖地区军政长官、“安加尔斯克总管”伊万.伊万诺维奇.波雅尔也是后悔不迭。 一年前,他从叶尼塞河西岸的叶尼塞斯克奔赴这个年轻的城堡,志得意满的称谓纵览一切地方军政大权的长官。1644年以来,叶尼塞斯克陆陆续续派人到贝加尔湖一带构筑了一系列的城堡,作为进一步向东方“探险”的跳板。正是在这个大背景下,七年前的1647年,这个“安加尔斯克”才得以建造,一年之后正式完工。首任军政长官度过了自己的五年任期,也盆满钵满的回到了叶尼塞斯克。而那时候的他,作为一名落魄的波雅尔贵族后裔,对重振自己的家族威望充满期待,或者说对大笔的卢布充满期待更准确些。于是紧跟此人的后尘,义无反顾的来了。 伊万之所以愿意跑到这么一个地方,是因为托木斯克的朋友极力向他推荐贝加尔湖周边刚刚开辟的殖民地是多么的富饶,这里的氏族是多么的忍辱负重。朋友还吹嘘说,只要他善于运用当地的“乌卢斯”,也就是氏族组织的作用,让那些酋长和头人都继续留任,就可以让贝加尔湖地区的布里亚特人和雅库特人仍旧生活在原来的组织中,却老实巴交、逆来顺受的遭受剥削,负担沉重的实物税和其他徭役。如此一来,不出五年任期,自己就可以回莫斯科置办一处像样的庄园了…… “圣母玛利亚。请您不要听信那人的祷告了,他其实是一个骗子,白白骗取了我100卢布的家财!更可恶的是,他让我来到了该死的地狱――贝加尔湖……” 伊万总管双指并拢,在胸前虔诚的划着十字。 这个安加尔斯克城堡也的确重要。作为莫斯科在贝加尔湖的第一个据点,无论是西伯利亚衙门还是托木斯克督军府都对此给予了高度重视。否则,作为一名普通城堡的总管,原本他的任命可以直接由督军府下令就可以了。而他的任免却是莫斯科中央和托木斯克督军府共同为之的。但,这又怎样呢?自己已经被围困足足两个多月了!为何叶尼塞斯克至今还没有派来一兵一卒呢? 伊万总管哪里知道,从叶尼塞斯克督军阿法纳西.帕什科夫那里领命而来的500名射击兵、步兵哥萨克和骑兵哥萨克。已经陷入了巨大的麻烦之中…… “总管大人!总管大人!那些博格达士兵正在架设攻城炮!”突然,房门被伊万的书吏官猛地撞开,随之而来的消息,不啻为晴天霹雳! “圣母玛利亚……”伊万总管无力的瘫倒在自己的办公室中…… * * 负责包围小小的安加尔斯克的,是镶蓝旗满洲固山额真第四甲喇章京第一牛录章京、世管佐领佟佳.雅儿碧希,以及镶红旗汉军甲喇章京【参领】佟国玺亲自带领的麾下一个佐领。合计二百余人。 别看只有区区二百余人,也照样将豆丁大小的一个安加尔斯克城堡围的是水泄不通,只是东南角的山坡下留了一个通路,任由附近零散的罗刹人、哥萨克人仓皇入城。而恰就在此时,佟国玺正指挥着自己麾下的汉军炮手再假设那门全参领仅有的三门红衣大炮中的两门! “参领,这红衣大炮咱们辛辛苦苦从京城拉过来,可到今日都没有放过一丸。您还是早些下令让小的点火开一炮吧!这都围了一个多月了……”炮手孙进有些不满的抱怨着。手中的活倒是没有丝毫停歇。 “‘孙子’!你别给老子我满嘴放炮了!”佟国玺笑着责骂道。孙进自然姓“孙”,所以在这位参领面前,从来都是被矮了两个辈份的。 “参领,嘴上放炮不如红衣大炮来得痛快啊!就是路途太远,要不咱们的神威大将军也能来的话,一炮出去,孙子我就保准让您直接一打马就进了城了。您还不能骑得太快,要不然一不留神您就从北边的豁口冲出去了呢……”孙进不依不饶,一看就和这位堂堂从三品朝廷武官关系不错。 “哈哈……”听到孙进肆意夸大神威大将军炮的威力、尽情贬低眼前小小城堡的城防,周围忙碌的炮手们都跟着开心的笑了起来。 “哈哈!兄弟们。孙进此话中听!不过,这两门红衣大炮也足够用了。等到上峰一下令,你们可以开炮了,谁要是把它打出神威大将军炮的成效来,兄弟我立即给你们请功!游击参将那都是小菜一碟!”佟国玺趁机鼓舞士气道。 “此话当真?”孙进最先来了劲! “孙子。你什么时候看我打过诳语?”佟国玺毫不示弱。 “好咧!兄弟们闪开,这第一炮谁都别跟我抢。一炮出来个游击参将,我孙进当仁不让啊!” “得了吧,老孙,我们凭啥给你啊!”自然有人笑着不服…… 山坡上的气氛十分的融洽乐呵,与山坡下的城堡内死气沉沉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国玺,你还是要小心!”就在此时,佟国玺的身后传来一句满语。不用回头,他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雅儿碧希兄弟,你这不是也来了?”佟国玺也是换做满语,回身就和来人亲切行了一个抱见礼。 “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甲喇章京能来,我这个牛录章京怎么反而怕了不成?哈哈!”雅儿碧希爽朗的笑了。 其实两人都是佟佳氏,只是雅儿碧希是一直祖居佟佳地方的老满洲了,佟国维的爷爷佟养甲,正是佟养正、佟养性等的堂弟,早年就前往汉人地界经商去了,后来做了广东总督,却死在了李成栋的手上。但按照血脉,雅儿碧希和佟国玺还是有亲缘的。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在征服西伯利亚的过程中,为了有效地统治已占领地区及占领新土地,1637年,俄国在莫斯科中央建立了独立的西伯利亚衙门,作为统筹制定管理西伯利亚政策的机构。 [2]西伯利亚各主要城堡都设有督军,督军的办事机关称为督军府,督军由沙俄中央政府派驻,执行西伯利亚衙门的一切命令,并直接对西伯利亚衙门负责。因为督军要具有一定的军事素质,督军的任命首先由中央政府兵部提名,呈请沙皇钦定后交西伯利亚衙门公布、分配任所。督军的品位高低不一,一般城堡的督军为侍臣或内侍,但重要城堡的督军往往是大贵族或御前侍臣,如韦尔霍图里耶和伊尔库次克督军都是侍臣,而托博尔斯克和叶尼塞斯克督军则都是大贵族。督军在所管辖区域内享有政治、经济、军事、司法等一切大权。督军的任期,十七世纪末以前无定制,大都在三、四年之间,也有二年,甚至六到七年的情况。 1655年,作为沙俄西伯利亚四大督军府之一的“叶尼塞斯克督军府”还未成立,他是1676年才得以正式组建的。本文这个时段,西伯利亚自西向东只有三个督军府,分别是托博尔斯克督军府(1607年)、托木斯克督军府(1628年)和雅库茨克督军府(1645年),而贝加尔湖地区属于托木斯克督军府“管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七十一章——初战哥萨克(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若论官衔,汉军参领佟国玺是从三品,比从四品的满洲牛录章京要位高许多。不过汉军从属、满洲主打也是正理,所以在指挥权上,佟国玺还是要听从族弟雅儿碧希的调遣的。今日架炮,正是雅儿碧希的军令。 “怕这些罗刹鸟人作甚?兄弟们都看过了,这个小城之内居然没人会用火炮!哈哈!”佟国玺说出了两人都心知肚明的那个理由。 的确,安加尔斯克城内,虽然有两门城防炮,但一个会用的人都没有!非但这里没有,现在整个贝加尔湖周边的其他两座城堡――巴尔古津堡和巴翁托夫斯克堡,都是没有哪怕一个正儿八经会使用城防炮的炮兵! 原来,此时此刻的西伯利亚地区驻防俄军中,人数最少的是炮兵和城防火器兵了。别说这三座年轻的小堡垒,就连托博尔斯克和秋明这两座早就建城的要塞,现在的俸册中加起来也一共只有一名炮兵“十人长”,而在其他城市的记名册中则根本没有提及过什么“炮兵十人长”。至于城防火器兵,托博尔斯克和秋明的配属最初还勉强与炮兵人数相等,但由于在济度大军到来之前,他们遇到的都是弓马刀箭的布里亚特蒙古人,故而开始逐步减少,到17世纪下半叶,就根本不存在了。 所以,城堡内有铁匠手艺的人,会在有紧急军情的时候被招募去当炮兵。而不幸的是,安加尔斯克城内的唯一一名铁匠,在几个月前出门的时候,成为了大清八旗的俘虏,现在正在乌兰乌德快乐的做着苦役。为何快乐?因为他在俄罗斯总管的城堡里。是根本不能领取任何额外报酬的,干了白干!而在济度那里,一体参照汉人随军铁匠的待遇――好酒好肉外加工钱! 多日之前刚开始围城的时候,清军不太敢大肆进入城墙上那门城防炮的火力范围之内。但自始至终,那门炮连个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一直诡异的默不作声。这让习惯了火炮攻守的清军很是吃不准。后来,胆大的孙进作为经验老道的炮手,自告奋勇骑上战马,带着十几个弟兄成散面向城门飞奔而去。终于,城墙上的哥萨克守军坐不住了,手忙脚乱一阵忙活。终于点燃了火炮的引信。 “散!”孙进见状急忙大喊一声,十几匹战马立即训练有素分散开来。半响,好不容易,终于等来了那一声轰响!孙进定睛一看,好家伙,炮丸压根儿不是瞄着自己来的。而是飞向了身后几十丈开外的荒地,那里连个兔子都没有啊! “再来!”孙进果断带回马头,又一次发起佯攻。这一次,他们几个人甚至冲到了城下的壕沟之前,还从容躲过对面的稀疏弓箭,又冲着城头一阵对射。当一名中间的哥萨克守兵跌落城下之后,那门火炮也没有响过! 于是。孙进等人兴高采烈、毫发无伤的回来了――那两门火炮完全成了罗刹人的摆设,也就快会成为他们大清炮手的战利品了! “阿浑,你说大将军为何迟迟不下令攻城?我看这几日压根儿就没有罗刹人再往城里跑了,倒是陆陆续续不少人出来投降。再不打,过几天里面就没人了,多没劲!”雅儿碧希抱怨道。 “兄弟,我听说大将军也在为难此事呢。因为皇上给一个罗刹人下了一道旨意,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打了……”佟国玺也是一脸无奈。好在在他的理念中,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策。 “啊……这些个罗刹鸟人,怎么能就这么放过他们!”雅儿碧希极度失望。看样子恨不得现在就推开一旁的孙进,自己上去点火开炮过过瘾! “兄弟不急哈!别说咱们手下兄弟二百多号呢,就是我这一百多汉军,也能冲进去一股脑灭了里面几十号人。就算打起来,也不是什么大阵仗。不打也没什么要紧的了。”佟国玺笑着宽慰同族兄弟。 这是实情。现在整个安加尔斯克城内,所有的罗斯人、哥萨克人加在一起,不过50人了。其中,步兵哥萨克21人,骑兵哥萨克15人,余下的全是手无寸铁的平民了,包括总管伊万和他的书吏官。至于兵器,除了10杆老旧的俄式皮肖火绳枪之外,全是哥萨克人常用的马刀、佩刀和弓箭而已!当然,全城最先进火器,还是伊万总管防身之用的一把欧式燧发手枪,也是唯一的一把。 为何这么少的人?因为17世纪的西伯利亚军队一直在闹兵员紧张。首先的原因,就是远在北京城的汤若望向弘毅无意中提及的原因――此时此刻,莫斯科正在经历一次严重的黑死病肆虐!1655年左右的俄国,老家的人口因为鼠疫而减少了将近三分之一,哪里有多余的成建制的远征军奔赴西伯利亚? 当然,更重要的愿意还在于俄国面临的国际国内大环境!从国际角度分析,这是俄国欧洲战争不断和“混乱时期”的必然结果。据当时的莫斯科中央统计,1622年西伯利亚的驻军总额为6500人,而1684-1685年快速扩军之后,也仅达到9170人。直到1697年,在西伯利亚服役的各种人员共计也就是9862名男性。而这是四十年之后的事情了,呵呵…… 其实,在沙俄东侵过程中,派驻各城堡的侵略军人数最多不过千余人,少则几百或几十人。俄国占领西伯利亚之初,派往各个城堡的军役人员数量就很少。据《列麦佐夫编年史》记载:1586年秋明城建立时,只有军役人员300人,而托博尔斯克建立时也不过500人,其他城堡则更少。随着殖民活动的扩大,西伯利亚军役人员数量有所增加。1624年西伯利亚共有军役人员2181人,1650年增加到3384人,四十多年后的1699年则达到4655人。 虽然西西伯利亚军役人员总的数量在不断增长,但每座城市的情况却不尽相同。托博尔斯克是西伯利亚的行政中心,这决定了它必须保持一支人数众多的驻防军。但当下的1655年,该城军役人员数量只不过从建城之初的730人增加到了1100人而已!至于离着安加尔斯克最近的叶尼塞斯克,当时全部军役人数不过600人而已!而已!哈哈,而已而已! 更要命的是,在整个17世纪,托博尔斯克、秋明和塔拉等经常与草原游牧部落发生冲突,因此需要大量骑兵来保护这些城市的安全。新受洗的鞑靼骑兵和哥萨克骑兵团、“立陶宛人”骑兵连就被要求负责完成这项任务。这些骑兵部队是按步兵哥萨克和射击兵的建制组建的。随着部队人员的调整,在“立陶宛人”骑兵连、哥萨克骑兵团中经常有俄罗斯人加入,但总体上仍是受制于哥萨克游牧民族的作战方式限制,火器没有大量使用。 为了解决兵源短缺的致命问题,十七世纪后半叶开始,俄罗斯新编部队中也开始招募外国人、新受洗礼的鞑靼人以及西伯利亚当地少数民族头人去当射击兵或者炮兵。这种现象反映了服役的外国人和异族人逐渐被俄罗斯人同化的过程。但这些外国人和异族人一般人数不多,薪饷也不能超过俄罗斯哥萨克和射击兵。 从俄国国内政治形势看,现在的西伯利亚还没有被莫斯科中央政府正式作为国家战略来经营。维系西伯利亚统治体系运作的关键,其实还是依赖那些罗斯人探险家和哥萨克雇佣兵的自发行为,莫斯科和三大督军府只是提供了一些补给线和囤积点的支持而已。整个17世纪的西伯利亚,主角还是散布各地的当地原住民! 所以,这是历史在“苦寒之地”留给中国的又一次潜在的、已经越来越少的机遇!当然,人类历史对于所有人种都是平等的,在眷顾中国人的同时,也没有将罗斯人的机会彻底剥夺。但万幸的是,大清顺治皇帝福临,多罗贝勒玄烨和世子济度,将在最最合适的时间点,一举将正史里留给罗刹国西伯利亚地区的第一个机会给无情地剥夺!就如同眼下年轻的安加尔斯克将面临的必然命运一样! 不过,大清远东地区业已存在的那些贵族督军们,还是不会坐以待毙的,也必然会做一垂死前的挣扎。面对死亡,不存在什么正义或者虚伪的仁慈,只有一个真理,那就是对绝处逢生的强烈期盼。 一场遭遇战,对于毫无准备的罗刹人,还有有备而来的清国人,都是在所难免的了。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七十二章——初战哥萨克(三)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就在佟国玺和本族兄弟雅儿碧希漫不经心调侃着安加尔斯克守城罗刹匪兵的时候,山坡下远远飞奔来一匹战马。 “快!有军情!”最先反应过来的雅儿碧希低声喊了一句,扔下佟国玺就转身跑下了小山包。他看得清楚明白,这匹战马之上的是自己所在的镶蓝旗满洲第四甲喇章京的传令兵。 “牛录何在?”还未停住马匹,传令兵就高声呼喊起来。 “老子在这儿呢!”正好赶在眼前的雅儿碧希一把扥住了马辔,十分老练的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马头,安抚这匹喘着粗气的战马。 “佟佳章京!甲喇章京大人命你速速提调本牛录人马,赶往乌兰乌德大营!”传令兵其实和雅儿碧希早就十分熟悉,但此时却没有半句废话。 “嗻!下官得令!”雅儿碧希闻听也不再废话,立即回过身来,大喊一句: “第一牛录的,上马出发!” 跟在雅儿碧希跑下来的佟国玺正好赶到,急忙追问那名传令兵道: “兄弟,我汉军可有安排?” “大人!我部甲喇章京大人也是封了大将军之令行事,您的人马是否调动,小的不清楚!得罪!”说完,传令兵调转马头,再次飞驰而去。 “阿浑,我先走了,这里只能交给你了!”雅儿碧希几乎是跳上了自己的亲兵拉过来的战马,回头喊道。 “放心吧!交给我好了!”佟国玺信心满满:自己手下一百来汉军,也足够收拾这座孤城了。 镶蓝旗第四参领第一佐领的一百二十名兵士,在本部牛录章京的带领之下,飞奔而去。 “大人。乌兰乌德那边有仗要打了?”孙进不知何时也跟着跑了过来。 “嗯,估计是……唉,你的红衣大炮架设好了?”佟国玺说了一半话这才反应过来,有些责怪的问道。 “放心吧您!一声令下,保准儿让您打马跑到城北!”孙进吐了吐舌头。又一溜烟儿跑上了小山包。 佟国玺摇了摇头,继续面向南方,关注着自己族弟掀起的那一道尘烟……半响过后,他自言自语道: “一天工夫就能到乌兰乌德了……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真阵仗?” * * 济度终于面对了自己抵达苏武湖之后第一场真阵仗的机会。 刚刚吃过早饭,负责乌兰乌德西南方向前出侦查的一队牛录就送来军情——一支大约五六百人的罗刹军队已经进抵乌兰乌德西南,据此大约二百余里安营扎寨了。 “好!终于来个算块肉的!再探!”济度气淡神定。打发了这名斥候。之后,这才有些兴奋的说道: “达穆,请三位固山额真!” “嗻!”显然,达穆比自己的主子更难掩兴奋,几乎是绷着出去了。出来一趟,要是不弄个军功回去。多没意思! 一番商议之后,济度和三位副手的决议是:济度仍旧留一千人马坐阵中军。蓝拜提调余下的三个参领的镶蓝旗骑兵沿着胡滨,走北路绕到罗刹人的背后,先截断来人的退路。济席哈和石廷柱分别收拢附近的本部人马,出乌兰乌德五十里潜伏,只派一百蒙古骑兵,换下军服改作布里亚特人的装扮。先去试探试探再说。 至于乌兰乌德的防守,只好将在三处围困罗刹城堡的满洲人马先抽调回来应急,只留下汉军继续困守。好在汉军做这个活计也是得心应手的,估计不会出什么差错。 说实话,四人都知道这送上门来的五六百罗刹人,绝对不会是驻防在湖区的士兵,而是从远方问询赶过来的援兵。但援兵从何处来,战力又如何,这对于他们都是未知数。 * * 达里斯.科雷扎坐在自己的帐篷里,十分气恼的擦拭着自己的军刀。 “可恶的侵略者!原上帝不再垂顾你的祈祷!”一边说着。科雷扎狠狠的将鹿皮扔在了地上,并将自己的佩刀凶猛的指向北边,那里是这支运量队伍的最高长官、彼得.斯特罗甘诺夫的寝帐。 “要知道,你是贵族,我也是立陶宛大公国的贵族!尽管该死的罗斯侵略者让我的祖国不复存在了。但即使在莫斯科,我也一样成为了贵族!你凭什么对我如此无礼?”科雷扎忿忿不平,却又不得不收回利刃,重新从地上捡起鹿皮。 他作为这支运粮队伍的副手,是一个月前从叶尼塞斯克出发的。随行的500名射击兵和哥萨克人中,有100名是立陶宛人,只比200哥萨克人数少一点。但若是用莫斯科贵族的标准来划分,所谓的“立陶宛人”甚至比哥萨克人还要多!所以他作为立陶宛贵族才能“有幸”成为两名副手之一。不用说,另一名副手,一定是那个更加可恶的哥萨克人——小叶尔马克.齐莫菲叶维奇.奥莱宁。想到这个哥萨克,科雷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叶尔马克四世!哼,名字叫得挺响亮!但你比起你的老爷爷来,那简直是差得远了,只是你的傲慢却一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这里不是托博尔斯克,更不是西西伯利亚,而是贝加尔湖。难道你还能像你爷爷一样轻而易举、只凭一己之力就能踏平这里不成?” 作为一名曾经的“立陶宛大公国”的贵族,科雷扎不得不接受二百多年以来自己的祖国被沙俄逐步侵占的历史,也不再把1569年成立的“波兰立陶宛联邦”作为自己的祖国了。好在作为一名失去国家的立陶宛人,他的科雷扎家族在伊凡雷帝时期又被堂而皇之的重新封为了莫斯科的贵族,究其原因,却是需要他们这些立陶宛人作为俄国人去和波兰、瑞典等国家自己的族人作战。 基于同样的原因,十年之前他就从家乡诺夫哥罗德来到了叶尼塞斯克,那时候这个城堡也不过刚刚建立三十年而已【叶尼塞斯克是于1616年开埠的,成为俄罗斯在叶尼塞河上最早的城市。该堡是连结西西伯利亚和东西伯利亚的枢纽,很快成为西伯利亚中部的行政、军事和经济中心,并成为俄军向勒拿河、贝加尔湖和黑龙江上游地区进军的大本营】。所以,科雷扎一直认为,从这个角度来说,自己对于莫斯科中央殖民东西伯利亚腹地的贡献,无异于当年征服西伯利亚汗国、如今的“托博尔斯克”的老叶尔马克.齐莫菲叶维奇.奥莱宁[1]! 而这次率领着运粮队的最高长官却恰恰是那个彼得.斯特罗甘诺夫!作为当年莫斯科越过乌拉尔山、进军西西伯利亚的核心家族,彼得自然是和哥萨克人叶尔马克家族有着与生俱来的沆瀣一气的! “你们两个人难道还真是要把东西伯利亚的历史改写成和西西伯利亚一样吗?哼!我还就不信上帝会再一次如此眷顾你们两个家族到如此地步!”科雷扎再次自言自语,顺手拿起了那份行军地图。 今天他受的委屈,全部是源于这份地图。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叶尔马克.齐莫菲叶维奇.奥莱宁(?-1584)远征西伯利亚的俄罗斯哥萨克首领。原随顿河哥萨克首领在南俄草原活动,因抢劫伏尔加河过往客商和外国使臣,于1579年被沙皇伊凡雷帝派兵击溃。其中沿河北走的一部540人由其率领,投靠了由沙皇特许在卡马河流域垦殖的斯特罗加诺夫家族。该家族先已得沙皇特许招兵进攻西伯利亚汗国,乃将所募300人并入其部,发给武器装备,配备翻译和向导,令其率领出征。远征军溯河东上,越乌拉尔山后又顺河东下,以先进的火器连败鞑靼人,于1581年攻占西伯利亚汗国首都。沙皇得其捷报,立即赦其前罪,赐以盔甲等物,此后继续与坚持抵抗的鞑靼人作战,于1584年8月在野营中遭夜袭,落水而死。由他发轫的哥萨克东进殖民征服活动对近代西伯利亚的政治形势产生了重大影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七十三章——初战哥萨克(四)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历史上,17世纪的上半叶,东西伯利亚的大部分城市粮食短缺,每年都要从西西伯利亚的托博尔斯克调运大量粮食,而押运粮草的任务自然落到像立陶宛人达里斯.科雷扎这些“外国人”为重要组成部分的军役人员肩上。当时的军役人员,除了欧俄北方的莫斯科人、各地的哥萨克外,主要就是依靠如波兰、白俄、乌克兰、立陶宛、瑞典和日耳曼的战俘、雇佣兵和侨民了。而这些富有战斗经验的人,都会被莫斯科笼统的称为“立陶宛人”。 今年也不例外,三个月前为了准备越冬,托博尔斯克就派出了粮草转运队伍,一路水运或者陆运,先到了托木斯克。而后,托木斯克又组织了自己的押运部队,一个月前辗转抵达了叶尼塞斯克。于是,接力棒到了叶尼塞斯克督军阿法纳西.帕什科夫那里。早就等候命令的莫斯科贵族彼得.斯特罗甘诺夫、哥萨克头人小叶尔马克.奥莱宁和“立陶宛人”头目达里斯.科雷扎按照往年的惯例,启程向贝加尔湖畔的三个城堡而来。 而我们的科雷扎所遭受的委屈与愤怒,也随之而来。 作为老牌勋贵,彼得和小叶尔马克似乎一直对“立陶宛人”十分蔑视。而以立陶宛人为首的所谓的“立陶宛人”,又对老牌老爷们的好吃懒做、颐指气使十分反感。终于,队伍进抵贝加尔湖畔的时候,这种积怨也得以爆发。 事情还要从今天早晨说起。当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科雷扎就被告知:既然已经抵达贝加尔湖,目的地已经不远了。彼得老爷和小叶尔马克要临时在此扎营,歇息一日。用来……打猎! “打猎?彼得,你是说打猎?”科雷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科雷扎,我要陪着彼得‘老爷’打猎!”一旁的小叶尔马克十分轻蔑的笑着说道,并且强调了“老爷”这个词。 “可彼得。我们是在运送军粮。是不是可以先把正事办完,然后在回叶尼塞斯克的路上打猎?”科雷扎也已经是贵族身份,尽管是莫斯科的“小贵族[1]”,但完全没有必要再称呼“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人为“老爷”。 “不,可怜的达理斯,你不懂!此时的野鸭是最最狡猾而难以猎捕的!若是半个月后重新返回这里。它们早就变得又肥又蠢,只知道坐以待毙了。那时候怎么会有乐趣呢?”精于此道的彼得队长使劲摇着脑袋,一万个不乐意。 “对啊对啊,彼得老爷说的没错。不过,这种高雅的贵族生活的乐趣,是那些野蛮无趣的立陶宛人所不能知晓的。在你们看来。是更喜欢肥肥的愚蠢野鸭自己跳进餐盘来的,不是如此吗,达里斯?”小哥萨克人竟然嘲笑起科雷扎来! “可彼得,你难道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往年我们来,那些警觉的布里亚特人早就骑上他们的战马尾随在我们的左右,生怕我们会对他们的蒙古包发动袭击一样。可今年,为何一个蒙古鞑靼人都见不到?”科雷扎明智的选择不和小叶尔马克一般见识。而是冲着主官说出了许多天以来的担忧。 “这个嘛……”彼得似乎有点清醒了,摸着自己的胖脸一时语塞。 “这个又有什么奇怪的呢?那些鞑靼人我是最了解清楚的!”同样作为鞑靼人,哥萨克头目急忙要将有些犹豫的罗斯人贵族拉回到“及时行乐”的思路上来。 “他们早就在这几年里明白了一个道理,伟大的全俄君主的军队是不可战胜的!在西伯利亚广袤的土地上,只要是听到‘斯特罗甘诺夫家族’和我‘叶尔马克’的名号同时出现,所有的鞑靼人都会立即屈服,柔顺的就像那些愚蠢的野鸭一样!他们躲起来了,我的彼得老爷!” “对对,他们躲起来了,哈哈!达理斯。你太谨慎了。”彼得果然更喜欢听哥萨克人的、而不是立陶宛人的建议。 “何止是谨慎,我看简直就是胆小,就像他们的祖先一样,一听到沙皇的炮声,就急忙献城投降一样。哈哈!”小叶尔马克煽风点火的功夫比他的马上功夫强多了! “你……”科雷扎被再次触动心中隐隐的家族荣誉感,有些吃不住劲了,但怒火虽起,仍要尽量压制。 “好了好了,达理斯,上帝会允许我们在今天休息一下的,别忘了,今天是礼拜日!”彼得似乎看出了空气中显露出来的一点紧张气氛,急忙给立陶宛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哦,也是。今天是礼拜日。”科雷扎最终在这个问题面前败下阵来。作为一名立陶宛人,他的家族之所以能够成为“小贵族”,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先决条件――接受东正教的洗礼!而在原本的立陶宛大公国内,尽管东正教已经大行其道,但作为贵族,却绝大部分是皈依天主教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可恶的小叶尔马克却突然发问。 “主后1655年9月23日!”科雷扎自然明白此问的用意,忍了再忍,还是脱口而出坚定的回答道。 “哦,不错,彼得老爷。立陶宛人没有说出该死的格里历的日子,而是用了正确的儒略历。”哥萨克人自作聪明的补充道。也就是说,今天其实是格里历【西历】1655年10月3日,礼拜天,也是大清顺治十二年的九月初四日。 其实这是哥萨克人对立陶宛贵族的又一次明目张胆的侮辱。作为信奉天主教的立陶宛贵族,自从1582年罗马教宗格里高利十三世颁布了新的历法之后,他们就将公元前颁布的儒略历就废止不用了。但东正教因为早就与罗马分道扬镳,故而一直在沿用着古老的儒略历,只是稍作修订而已。一直到彼得大帝于1700年明确施行儒略历,也就有了后世所谓的“俄历”。 但即使是果敢粗野的“彼得大帝”在颁布俄历的时候,也明确规定“波罗的海沿岸省份和芬兰除外”。也就是说,上层信奉天主教的立陶宛,可以不实行俄历,而是沿用格里历!不得不承认,彼得大帝还是粗中有细的。 被三番五次侮辱的达理斯.科雷扎返回自己的寝帐之后,这才有了刚才那一番自我排解的诅咒和谩骂。生气归生气,科雷扎对自己已经越来越强烈的担心却丝毫未曾松懈。终于,他不得不长叹一口气,回归自己职业军人的本职,在腰间挂好佩刀之后走出了帐篷。 “阿尔基尔达斯!” “在!队长,有何吩咐?”一名立陶宛射击兵应声而来。 “你带上几个人,去周围侦查一下。记住了,有什么情况不要轻举妄动,赶紧回来向我报告!”科雷扎命令道。 “可队长阁下,我们不是要出发去安加尔斯克吗?”阿尔基尔达斯有些搞不懂状况。 “阿尔吉,今天不走了。留下……唉,留下打猎!”科雷扎称呼自己的亲信昵称,给了一个简单的解释。 “啊,打猎?那些俄国老爷又犯了毛病了?不过,这侦查的事情不历来都是那些哥萨克人去干吗?”阿尔吉还是没明白。 “你就别问了,服从我的命令!” “是!”听话的阿尔吉不再多说,转身去招呼自己手下人去了。 “唉,哥萨克人也早就成了老爷一般了,难道指望他们……”无奈之下,科雷扎摇着头走向不远处的粮草车队,进行一遍例行检查。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伊凡四世之后,俄罗斯贵族被有意识分化为大贵族和中小贵族两个阶层。其中,大贵族一般专指那些没落的波雅尔贵族,而中等贵族,如后起之秀斯特罗甘诺夫家族,他们地位不高,财富不多,故紧紧地依靠中央政权。至于小贵族,往往是那些因为军功或者突出贡献而获得中低爵位的平民或者外国人,他们往往不能在政府和军队中担任要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七十四章——初战哥萨克(五)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不等科雷扎的身影足够远离队长的寝帐,小叶尔马克就迫不及待的凑到彼得队长的跟前,一脸鄙夷的说: “尊敬的队长阁下,不要让愚蠢的立陶宛人破坏了礼拜日的好心情。趁着明媚的秋色,我们出发吧。” “好,带上我的亲兵,出发!”彼得早已是急不可耐的样子了。 “哦,队长阁下,您别忘了……”小叶尔马克诡异的提醒道。 “哦!对了,告诉达理斯暂时履行管理全队士兵的职责是吧?传令兵!”彼得恍然大悟。 “是……是!”小叶尔马克大失所望,却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彼得部署完毕“交接工作”。其实只有三句话――“我去打猎了”,“让副队长达理斯.科雷扎暂时负责全队指挥”,以及“没事儿不要来打扰我”,但这就足以让一旁的哥萨克人心不在焉了。 “好了,我们出发吧,我忠实的朋友。”彼得很是信赖自己的这位副手,而他也总是无时无刻不为自己这个“老爷”考虑周全。 “稍等,我的队长阁下。你兴致如此高涨,怎么能没有好酒相伴呢?”终于,小叶尔马克得以说出自己真正要提醒的东西。 “啊!你提醒的太对了,我的朋友。俄罗斯的贵族行猎,怎么能没有上好的伏特加酒呢?把那一箱伏特加都带上,否则怎么够我们两个畅饮的呢?”彼得这次正确的“恍然大悟”了,依旧十分大气的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宝贵存货中的一箱。 俄罗斯的伏特加酒起源于14世纪,可谓“源远流长”。但和今天一般人理解不同的是,十七世纪中叶的沙俄,高度烈酒伏特加酒还只是上流社会贵族的宠儿。十六世纪上半叶在位的莫斯科大公瓦西里三世为了保护本国传统名酒――“蜜酒”的生产销售。是禁止民间饮用伏特加酒的。特别是1533年,伊凡雷帝又下令只允许自己的近卫军饮用伏特加酒。所以,直到1654年乌克兰并入俄罗斯后很长一段时间,伏特加酒才终于得以在民间流传开来,并拥有了后世在俄国的不朽地位。 正是由于这种原因。哥萨克头目小叶尔马克也只能和普通俄国人一样,平日里以俄罗斯传统的蜂蜜酒过瘾。今天能够畅饮一番伏特加酒,岂不是梦寐以求、处心积虑的事情? 几分钟之后,彼得、小叶尔马克就在五六名亲兵的护卫下,走向远方一处林密水深的河湾打猎、或者说喝酒去了。 出来巡视了两圈营地的副队长科雷扎是在运粮车的旁边听到了自己需要暂时“主持工作”的消息的。而那个时候,估计距彼得队长离开营地也足足有半个小时了。“懒惰的传令兵!”科雷扎却只能在心中呵斥送信的彼得的手下。 挥了挥手。打发掉和他主子一样奇高气昂的传令兵,科雷扎绕着几百袋用作冬粮的黑麦和马匹饲料的燕麦走了个来回。原本十分懒散的各国雇佣兵见到他来视察,总算是稀稀落落站起来打个招呼,然后就慵懒依旧了。 “各位,我知道你们最心烦这押运粮食的差事了。但这些黑麦就是东西伯利亚各个城堡里面、我们自己的同胞的生活【“黑麦”俄语叫做“芝托”,有“生活”的意思】啊!要是我们有什么差错的话。到头来冬天里受苦受难的还是我的立陶宛同胞、你的波兰同胞、你的日耳曼同胞不是?那些莫斯科来的贵族只是照样花天酒地、大鱼大肉的快活……”科雷扎没有粗暴的呵斥属下,而是循循善诱。 “副队长,你就别替那些贵族说话了!刚才在彼得队长的帐篷里,你是怎么被那个哥萨克混蛋侮辱的,我们都知道了!”一个波兰战俘打断了科雷扎的劝慰,说出了一个公开的很快的秘密。 “是啊!我们的人数比哥萨克人多,干的活比他们更多。但为什么我们却要十几人挤在一个小帐篷里,而他们却可以舒舒服服的!”又有人起来抱怨了――只要有一个人挑头,群情激奋就是必然了。 “就是啊……” “说得对!” “太让人气愤了!” …… 大伙七嘴八舌嚷嚷着,科雷扎也只是默默听着。让手下人宣泄出来,才能换取他们暂时的平静,这个道理他十分清楚。 “嚷嚷什么!你们这些野蛮人!”终于,营地的另一头传来了噶萨克士兵不满的训斥。说来也奇怪,这边的喧嚣一下子就沉寂了下去! “立陶宛猪……废物……一群俘虏也……”那一边的呵斥声很欣然的变成了“嘟囔”,用词却是一点也不见的缓和。 “……”被斥责为猪的雇佣兵和俘虏们面露激愤,却不约而同选择了继续沉默。 “砰”地一声枪响。终于打破了十分压抑的气氛。警觉的科雷扎和自己手下纷纷下意识摸向自己身边的武器。他们环顾四周,可再也没有什么异响了…… “哦,一定是我们的队长阁下开始猎野鸭了!”科雷扎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而且率先放松了双手。所有的立陶宛人和哥萨克人这才恍然大悟,继续行事如常了。 “好了。兄弟们!忍一忍吧,等回到叶尼塞斯克,我请大伙喝酒!上好的蜜酒!还有那壮硕的莫斯科来的酒娘……”科雷扎知道这时候是自己出马、并且用一个永远充满诱惑的话题来吸引手下注意力的时候了! “哦,副队长阁下,您是说那个叫柳德米拉的小妞吧,哈哈……” “不错,就是这个叫做‘令人喜欢’的女孩,难道你们不喜欢她吗?她为我们倒酒的同时,总是会愿意过来在我们的大腿上坐一会儿的,代价不过是区区几个戈比而已……”科雷扎十分满意自己的目的初见成效。 “喜欢喜欢……”那个波兰战俘迫不及待的表态道。 “得了吧,卢卡什.帕沃夫斯基,你最喜欢的,是她不穿围胸和衬衣的萨拉凡[1]里的那一对饱满的尤物吧?哈哈!”另外一个日耳曼人十分肯定地评判道。 “哈哈……”大伙哄堂大笑,那个波兰人卢卡什.帕沃夫斯基更是笑得最为起劲。 “几个戈比?我的副队长阁下,那是那个小妞认准了您是有钱的贵族,哈哈。对于我们这些穷鬼士兵,如果愿意付出一顿蛮力,她也一样会爬上我们的大腿的……”波兰人卢卡什似乎意犹未尽,而且在说出“一顿蛮力”这个词语的时候,煞有介事的用肩膀拱了拱旁边的家伙,随即引起了所有男人的“共鸣”…… 乱哄哄笑闹了好一会儿,科雷扎才再一次开口道: “兄弟们,我们只能做好手头的差事,指望回到叶尼塞斯克能够领取一份不错的赏赐。说不定再过几年,我们还可以在城堡中娶一个逃难来的姑娘呢!”落魄的行伍之人,又是在这荒芜的西伯利亚,酒和女人永远是他们存活下来的唯一的动力。 “好!我们听科雷扎副队长的!”卢卡什.帕沃夫斯基带头呼应自己的官长,甚至得到了科雷扎眼神中的感谢。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萨拉凡此处指无袖连衣裙,产生于俄罗斯的农耕时代。作为连衣裙,萨拉凡是一种在俄国曾十分大众化的服装。它的款式和颜色变化都很丰富,通常都在领口、袖边、或者前身整片装饰有精美的刺绣图案,颜色鲜艳夺目又绝不媚俗。各地的萨拉凡款式归纳起来有四种,即冬尼卡式、科索科林式、直筒式、腰带式。它是一年四季都可以穿的服装。冬季,萨拉凡用厚呢、粗毛、毛皮制成,是过去俄国妇女的典型服装。人们贴身穿棉麻衬衣,外面穿萨拉凡,然后再围上厚厚的毛披肩,这一身就可以御寒过冬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七十五章——初战哥萨克(六)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副队长、达理斯副队长……” 就在一群百无聊赖的流放士兵肆无忌惮臆想、品评着远在叶尼塞斯克的酒娘种种“妙不可言”的时候,一名立陶宛射击兵打北边慌慌张张冲入营地,询问了执勤的哨兵之后,就跌跌撞撞地向聚拢的人群这边跑来。一边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喊着。 “怎么了?小彼得,别慌!慢慢说……”科雷扎心头一紧,急忙向自己的同乡迎去,同时连珠炮似地追问道: “你不是和阿尔吉一起去侦查周围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你的分队长他人呢?” 圣母玛利亚啊,我祈求你的子、我的圣父啊!现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要让自己的预感不幸应验啊!那些诡异的布里亚特人,我们这次不是来抢掠你们的资财的,你们千万不要做出以卵击石的傻事,好吗――不过谁是卵谁是石,现在看还真不好说。士兵们的积怨似乎已经到了爆发的临界点了。指望这样一支军队去和布里亚特那些娴熟的骑兵作战,一定是颇为费力的…… “副队长,他出事了!就是……阿尔吉……出事了!”终于,两个相向而驰的人扑到了一起。叫做“小彼得”的年轻立陶宛士兵大口喘着粗气,面露惊慌的说道。 “啊!我就知道!你先休息一下!听我命令:立陶宛第一分队留下待命、看守粮车;第二分队带上各自的家伙,跟我来!卢卡什,你去告诉骑兵哥萨克,让他们按照彼得队长的安排,现在听我指挥!”科雷扎惊讶中却不慌乱。在第一时间按照心中早就预想好的方案清晰部署起来。 “副队长……副队长……不行啊!”通风报信的小彼得却更加慌张了。 “怎么了,小彼得?难道布里亚特人,他们……他们人很多吗?” 看到小彼得从未有过的慌张神情,科雷扎也绷不住了,有点口吃起来。更麻烦的是。这种瞬间膨胀的恐惧感迅速向四周围自己的兄弟们中间散布而去,就连对面的哥萨克人也开始有些紧张兮兮的从帐篷里探出头来,个别谨慎的甚至已经去牵过自己的战马了。 “不是……不是布里亚特人!是彼得队长!”同样叫做彼得的立陶宛人小彼得终于在最最关键的时刻换了一口囫囵气儿。 “队长?彼得队长把阿尔吉怎么了?”副队长科雷扎这下子更紧张了。 “阿尔吉分队长按照您的命令,带着我们到北边的河湾去侦查,却不小心进入了彼得队长设下的野鸭伏击圈,结果……结果……结果被小叶尔马克队长误以为是野鸭……一箭射中了!”小彼得带来的消息不见得比事关布里亚特人的任何情报好到哪里去! “什么?阿尔吉怎么样了?你再说一遍!”科雷扎一把抓住了小彼得的肩膀。使劲摇晃着,这让刚刚缓过气来的小彼得再一次陷入氧气短缺的境地: “他……他的头部被一箭贯穿,阿吉尔他……当场死了!” “什么?我的兄弟死了?”科雷扎几乎瘫坐在地、悲痛欲绝:要知道,那是和他十多年来一直生死与共、出生入死的战友!他们之间,早已像亲兄弟一般。 阿吉尔并不是什么贵族,却是他科雷扎大小的玩伴和忠实的朋友。当年自己来到遥远的东西伯利亚。身边义无反顾跟来的只有这个阿吉尔。十多年来,两人从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成长为叶尼塞斯克的下级军官,彼此之间的友谊早已固化为“生死之交”―― 有一年科雷扎运送辆车的时候,就遭遇了布里亚特人牧民。那时候的自己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相信莫斯科老爷们的鬼话,以为这些低等的鞑靼人一个个全都胆小如鼠,他们的女儿却美若天仙……当自己要强行霸占一个牧民的女儿的时候。老牧民却突然跨上一匹牧马,提着弯刀冲了过来! 圣母玛利亚!要不是阿吉尔眼明手快、皮肖枪始终未曾离手,我的小命就会在那个蒙古少女的身上瞬间消散了,而且还隔着厚厚的蒙古袍子!于是,趁着混乱,我们干脆一举消灭了所有目力范围内能看到的布里亚特人,就连那个少女也命丧自己的刀下。收获嘛,其实无非就是一点牛羊而已,却足够和阿吉尔两人在叶尼塞斯克寻欢作乐几周的了。 但现如今,这个上帝派来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就这么死掉了。而且是死在小叶尔马克的手里!我知道,你早就看我的阿吉尔不顺眼了,因为我们都对你的骑兵哥萨克很不以为意。唉,我还算克制,但阿吉尔却太过直率了……对!一定是小叶尔马克趁机报复、故意杀害我的阿吉尔的!我的兄弟啊。你死的怎么这么冤枉呢…… 就在科雷扎鬼哭狼嚎来祭奠自己的“战友”、“兄弟”加“亲随”的时候,周围的“立陶宛人”已经默默取下帽子,纷纷按照各自的天主教、新教或者东正教信,一起祈祷起来…… “嗨!我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哥萨克勇士们,都散了吧,不过是咱们头儿把那个立陶宛人,对,就是那个一贯嚣张的阿尔基尔达斯,哈哈,把他给当做野鸭打死了!哈哈,散了散了吧!谁让他和野鸭一样神出鬼没的呢,哈哈……” 不料,就在这时,那个跑出来牵马的警觉的哥萨克人,丝毫不以为意的冲着自己的哥萨克同胞现场解说着,而且还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 悲痛欲绝的科雷扎突然怒目圆睁,脑海中瞬间回闪出不久以前哥萨克头目小叶尔马克对自己、对自己族人和各族兄弟们的种种不屑和侮辱!他“嚯”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恶狠狠瞪着那个不知死活的哥萨克人怒吼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吆喝?我说科雷扎,叫你一声‘副队长阁下’,那是抬举你罢了。怎么?我们的叶尔马克队长不过失手打死一个你的手下而已,那又怎么了?你们这些立陶宛人,全部加在一起,也不如我们一个哥萨克有用,你们知道吗!这东西伯利亚的广袤土地,都是我们哥萨克人打下来的天下……” 伴随着那个出言不逊的哥萨克人的大声呼喊,三五个哥萨克急忙走出帐篷给自己的同伴撑腰,而更多的哥萨克依旧是站在原地等着看笑话,当然是立陶宛俘虏的笑话――野外行军没有女人和烈酒,看看痛扁立陶宛人的全武行,也是一种乐趣! “我知道的是,你今天――要去见上帝!”不料,科雷扎突然大吼一声,抽出自己的佩刀就向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冲了过去…… “上,兄弟们,教训那些欺软怕硬的哥萨克野蛮人!”波兰人卢卡什?帕沃夫斯基也跟着振臂一呼,后面一群波兰人挺身而出。 “日耳曼人跟我上!” “瑞典人要报仇!” 这边“立陶宛人”蜂拥而上。 “快!立陶宛人俘虏哗变了,快上马……快去报告叶尔马克队长……”还是最初的那个哥萨克机灵,瞬间正确判断出了事态的严重性,而且发出了预警。唯一可惜的是,这也是他“喋血西伯利亚”经历中最后一幕"gao chao"了!因为下一秒,他的头颅已经像西瓜一样滚落到了其他哥萨克同伴的脚下…… “立陶宛人叛变了,快上马!”所有哥萨克骑兵终于反应过来,仓促迎战。不愧是马上的土匪,他们也算训练有素――十几个哥萨克临时客串起步兵的角色,用手中的马刀和不多的皮肖枪做武器,和对面的立陶宛人马下步战,给其他同伴创造了上马的时间。其余的哥萨克纷纷踹倒了栖身的帐篷,连滚带爬冲向四周自己的顿河马。一时间,不大的营地喊杀声四起,夹杂着稀疏的火枪声…… 五分钟的混乱之后,当客串步兵的十几名哥萨克终于全军覆没之时,首批几十名哥萨克骑兵已经挎着战马、手举弯刀、背负长矛和弓箭,在不远处整齐的列队完毕。 “哥萨克勇士们……杀!”为首的一名头目,顶着一只“熊猫眼”,歪着鼻子,振臂高呼起来。 “杀!嗷嚎嗷嚎……”这是哥萨克的呼喊,却没有立即行动。 “方阵就位!”这是立陶宛人头领科雷扎的呼喊,身后的二百名射击兵和长矛手也已经列队完毕,严阵以待。 一场混乱的厮杀看似在所难免! “慢!再给老子等一等……”这是蒙古人乌恩其的命令……不错,就是大清满洲镶蓝旗的“半分佐领”博尔济吉特?乌恩其,他异常兴奋的趴在营地外一处销土坡的背后,探出脑袋来兴奋的观察一番之后,却冲着身后蠢蠢欲动、然而不足百人的手下们在低声喝斥! 这还不是最佳的时机,等罗刹人自相残杀的时候,让他们知道什么是“黄雀在后”!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七十六章——初战哥萨克(七)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乌恩其带着自己的所谓“半个牛录”的人马,除去还散落在周围警戒监视的弟兄们,也就是不足百人的队伍,就这样死死盯着那支罗刹军队,如今已是第二天了。 昨天下午,这五百多人的军队押着一溜儿奇怪的、由二十辆三匹马拉一架车的粮车组成的辎重部队,慢慢吞吞来到这个河湾附近,正好被自己的前出斥候发现,而且是“单方面”的发现――罗刹匪军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在这荒无人烟的地界上,自己已经在清军的监视之下! “呵呵,三匹马一辆车,罗刹人看来马不少啊!” 作为历史上第一位见到了著名的俄罗斯“三套马车”的中国军人,乌恩其对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趴在那里观察了许久,这个自幼酷爱马驹的蒙古人终于看出了一些门道:罗刹人并不是一股脑、简单将三匹高头大马同时套在一辆车上的! 其实这三匹马的套法就很特殊:其形状似一面扇子,主马在中间驾辕,另外两匹马则在两边,一边一匹。中间马小跑,两旁的马大跑。除此之外,这种马车的最大特点在乌恩其看来,就是速度快――三匹马跑起来,中间的马虽然吃重,却是车辆前行的唯一主宰。两旁的马看似自由一些,却必须在中间那匹马的限制之下。如此一来,没有了传统中国“三架马车”马匹之间的力量消耗,两个小木轮“吱扭扭”跑得飞快,尤其适合在西伯利亚这茫茫荒原和茂密林间穿行! 乌恩其虽然爱马,却还没有忘记本分,在第一时间就派人将情报送回乌兰乌德。之后。他手下的小部队就耐心潜伏下来,打算在大军到来之前,就这样一路跟着他们走走停停,关键时候第一个冲出去,来个出其不意、拔得头功。 罗刹军队行军扎营的方式也和乌恩其熟知的清军做法完全不一样――出动前行的时候。骑兵没有派出哪怕一个斥候,步军也没有做任何警戒,只是排成一长串,主要的火器兵却都环护在一个看似军官的人左右。而且他们只走那条已经成型的崎岖驿路,肆无忌惮、毫无防备。或许是常来常往吧,对周围的情况过于自信了――乌恩其替罗刹人解释道。 更奇怪地是。今天都快到了晌午了,除了那个当官的带着几个人跑到河湾那里去“隐藏”起来之外,大队人马至今也没有拔营起寨的任何意思! “难道是他们发现了自己在周围,已经准备据守不成?”乌恩其最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如果一语成戗,岂不是打草惊蛇了?假若此时他们群起突围,自己这半个牛录还真是抵挡不出蜂拥而出的、配备了鸟枪和骑兵的五六百罗刹人! 特别是刚才那一声火枪之声。简直是吓坏了乌恩其――因为潜伏在枪声来源那边的几个自己人,是没有火绳枪的,只有弓箭和腰刀、长矛。难道是被那几个罗刹人发现了?但为何只有一声枪响却不闻厮杀之声?需不需要自己再派人前去增援?还是在这里坐观其变? 好在这种纠结与不安没有持续多久,坐观其变的“变数”就来了――因为罗刹人自己打起来了!一队大约两个牛录的罗刹火枪兵对阵差不多同样人数的罗刹骑兵! 一开始乌恩其还以为这些罗刹人是察觉了河湾处有清军而调动兵力,刚要应急而动,却发现人家是自己练!刚要以为这些罗刹军人今天按兵不动是要搞什么“演武”呢,却有发现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居然一刀砍下了一个骑兵的脑袋! 来真的?这一下乌恩其总算是明白过来了――罗刹军内讧了!可惜两方都没有真格动用火枪火器。大多只是拳脚和刀剑相向而已。否则根本不用自己动手了,不消半个时辰这一群罗刹人就消耗殆尽了吧――乌恩其一边趴在山坡顶上观战,一边暗自叫好,也顾不得再去理会刚才那一声枪响了。 “牛录大人!”此时,一名兵卒猫着腰跑了过来,也一下子利利索索、悄无声息地趴在了乌恩其的身旁。 “来得正好!你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乌恩其急切问道,颇有一些责备的味道。 “大人,标下奉命在北边河湾那里潜伏,却遭遇了几个出营巡视的罗刹人。这四个罗刹人像是斥候,查验河湾那里的草丛十分认真仔细。眼瞅着就要摸到兄弟们藏身的草窝子了,标下的一个弟兄实在忍不住,没等我号令就射了一箭,结果还真叫这小子捡着豆儿了,一击而中……”那名小头目有些洋洋自得的说道。 “混账!你们暴露了行迹。岂不坏了我的大事!”乌恩其一下子差点蹦高跳骂,只不过鉴于形势,改用眼神“千刀万剐”了自己的这个手下。 “牛录别急,您听我说完。标下也以为我们暴露无遗,刚准备一起动手连锅端了那几个罗刹人,没成想河湾那边还有不到十人的罗刹军官,他们在……”头目一脸的庆幸。 “他们在干啥?”乌恩其早就急不可待了。 “他们在围猎野鸭!” “围猎野鸭?你说,罗刹人在行猎?不是斥候?” “正是围猎!不是斥候!牛录,你说巧不巧,我手下的兄弟放箭的同时,那帮罗刹也射了一箭,不偏不倚也是冲着那个倒霉的罗刹人去的,不过准头就差了许多,箭杆早就飞的没影没边了……” “啊?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的爷,小的有几个脑袋敢跟你这里打诳语?那支罗刹人的箭,实在是力道不足,比咱的差远了,却正好从小的脑袋顶上忽忽悠悠飞过去了。” “那他们没有发现你们,为何放了火枪……”乌恩其想起了这一处疑惑所在,又似乎明白了过来。 “那是他们在打野鸭。这群罗刹人刚摸进河湾的树林中,我们还以为他们是来放暗哨的,结果很快,您猜怎么着,领头的喝起酒来了,只是下面几个喽罗趴在那里装模做样的猎野鸭!其中一个还放了一枪,不过什么也没打着,却惊起了一群鸭子。那两个领头中的一个就急忙晃晃悠悠站起来搭弓就射,可惜太偏……”来人低声笑着说道。 的确,十七世纪的前装滑膛火枪,在射击精度方面也并非那么不靠谱。这一点可以从康熙时期,大量御用鸟枪当做皇帝狩猎专用火器的例证做一分析。不过,一杆火枪发射之后再重新装填,怎么着也要将近一分钟的时间了。所以,情急之下,罗刹人看见飞起来的鸭子,一着急选择用弓箭还是合情合理、自然而然的事情。 “然后呢?”乌恩其又惊又气又好笑,只好继续发问。 “然后剩下的那几个出来巡视的罗刹,就和十来个出来围猎的罗刹吵嚷起来了,趁这个机会,弟兄们后撤了几十步的距离。不过标下以为,围猎的罗刹是当官的,当场就狂给了那几个巡视的小子一顿大耳刮子,叽里咕噜一顿训斥。然后其中一个挨揍的小子就往回跑,余下的两个就抬着尸首往回走了,和我回来的时候差不多,估计此时应该要回到他们的宿营之地了。”头目笑的几乎合不拢嘴了。 “怎么,你是说他们压根儿就没察觉你们?难不成他们……”乌恩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牛录,谁说不是啊!这群罗刹蠢猪根本就没发现我们,八成是以为自己的罗刹军官一箭射死了那倒霉蛋!貌似当官的已经喝醉了,也没有仔细验看那箭杆,咱镶蓝旗的御制箭杆在整个八旗那都是出了名的,怎是他们罗刹人的‘弯弯杆儿’能比拟的呢……”头领喋喋不休,还沉浸在喜悦之中。 “喝醉了?”乌恩其明白用火枪射野鸭的原因了,也跟着乐。 “可不是嘛!殴打他们自己人的时候,那个头目还差点自己摔了个狗啃泥呢!” “慢!那几个罗刹匪首何在?”乌恩其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将问题指向了关键所在。 “喝醉了呗,又继续趴回去射野鸭了。不过这会子这边如此热闹,估计应该要打道回府了吧,呵呵……”头目还没完全领悟其中要害。 “快!点齐所有弟兄,随我来!”乌恩其不再犹豫,一声令下之后就当先从藏身的树丛中一跃而出,冲着山坡下飞奔而去――这就是冥冥之中乌恩其在等待的那个天赐良机,绝不容错过!以多胜少,全在此处! 乌恩其的身后,半个牛录的弟兄纷纷悄无声息的起身奔下山坡,熟练地跨上了隐匿在树林中的战马,继而不再遮遮掩掩,和自己的牛录一样,打马狂奔起来……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七十七章——初战哥萨克(八)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就在乌恩其集结了自己百十号弟兄纷纷跑下山坡、跨上衔了枚的战马之时,坡下的罗刹人营地也在喧嚣之后逐渐陷入了一场骑虎难下的“对骂”、而非“对战”之中…… 刚才,科雷扎已经组织自己手下的立陶宛分队,用标准的欧洲步兵方阵抗拒着对面人数相当的哥萨克骑兵!其实,科雷扎是幸运的,到目前为止,双方只不过是“马刀对长矛”而已。虽然都见了血,但两边的首领还是保持着一定的克制。 骑兵哥萨克那边,碍于营地的地形不利于马队冲锋,他们只能采取后世欧洲骑马警察对付骚乱人群的通行办法,一点一点挤压立陶宛人的方阵。毕竟,大部分火枪还在人家立陶宛人手中,真把他们惹急了,尽管只能是“一轮”齐射,那也够自己吃一壶的了。再说了,立陶宛人哗变,莫斯科的贵族老爷自然会有处置,他们只不过是被雇佣的“自由人”,而且也让对面的立陶宛人付出了血的代价,足以替那个最先丧命的倒霉的瓦利亚报仇,就没有必要自找麻烦了。 科雷扎这里,也不敢轻易释放第一轮火枪。老旧的皮肖火枪准头太差,装填速度又太慢,一旦齐射之后,自己的步兵就会成为骑兵逐一消灭的移动靶子而已。不开枪,就是最好的震慑。另一个方面,自己刚才一怒之下斩杀了桀骜不驯的哥萨克人瓦利亚,出了一口恶气之后反而有些后悔――毕竟自己已经成了莫斯科在册的贵族,如果真是把今天的事情闹大了,后路何在?已经形同流放在西伯利亚了,自己还没打算投奔布里亚特人! 于是。在双方接触的边缘地带陆陆续续倒下十几人之后,哥萨克人和立陶宛人终于选择了对峙……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谁也制服不了谁,但谩骂之声四起,只不过是虚张声势。 就在这时。倒霉蛋阿吉尔的两个手下,抬着自己头目的尸首返回了营地。初一进来,那两个人就傻了眼、愣在当场――这分明是自己人内讧血拼的节奏啊! “你们把阿吉尔给老子抬过来!”科雷扎高声呼唤着,生怕哥萨克扣留了他们。还好,两个立陶宛人此时表现的很明智,连一眼也不敢多看目露凶光的骑兵哥萨克。而是像“缩头乌龟”和“亡命脱兔”的完美合体一般,一溜烟儿抬着头领的尸身就冲进了科雷扎的步兵方阵。 “我的好兄弟啊!我已经斩杀了瓦利亚,替你报了仇!”科雷扎有些激动,却不敢太过悲伤,毕竟对面还有虎视眈眈的哥萨克。于是他把自己兄弟的死故意安插到了那个被自己斩首的瓦利亚身上,而不是直指正主――小叶尔马克! 但当他看到自己兄弟脑袋上贯穿的那杆滴血长箭时。依然忍不住把牙齿咬的咯咯直响――“该死的哥萨克!去叫你们的叶尔马克来见我!”科雷扎冲对面怒吼道。 “达理斯,立陶宛人,你们还是趁早投降吧。等我们队长回来,说不定直接就要剿灭了你们这些叛乱的俘虏了。别忘了,喝了伏特加酒的他,历来是不讲理的!”一名临时带队的哥萨克头目继续耻笑着对面的立陶宛人。 “伏特加酒?”科雷扎突然想到什么,急忙回头喊道:“小彼得。你在不在?” “队长,我在这里。”还“健在”的小彼得急忙从自己的战位上回应。 “你过来!” “是。”不一会儿,小彼得挤到了科雷扎跟前。 “叶尔马克喝醉了没有?” “他能不喝醉?早就烂醉如泥!”小彼得明显是想起刚才自己无缘无故狂挨的那一顿嘴巴,无比气愤的嚷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科雷扎急忙重新低头,仔细瞧看那位死不瞑目的阿吉尔兄弟――果然不对头! 对于小叶尔马克的骑射本领,科雷扎心知肚明。就算不喝酒,让他连发三箭射,哪怕其中有一支能命中五十步开外的大象都会成问题。也就是说,此人和普通哥萨克一样。箭术并不高明,甚至更差!但自己刚才悲痛之下却分明看到,射死阿吉尔的那杆羽箭可是直挺挺贯穿了脑壳!那力道和精准,绝对不是小叶尔马克的作品! 果然,这再次的一瞥。让科雷扎大惊失色――贯穿阿尔吉头颅的这根箭杆,一头是已经浸满鲜血的圆锥形铁箭头,另一端是黑色箭羽,全长怎么着也有三俄尺长[1]了!而且箭杆上还写着一串儿他不认识的文字……这明显不是哥萨克人惯用的箭杆,长太多了,也精致多了! 其实科雷扎哪里能够知道,这是满洲八旗通用的标配“战箭”!当下清军通用的箭头主要有三类:砒箭、梅针箭和战箭。批箭的主要特征是箭头薄而宽阔、箭杆较长,而梅针箭的箭头则更为细长。这两种和另外一类“响箭”一般是在校阅时使用的。而用来作战的,主要是战箭(射杀)和鸣摘(铁制的配小骨哨,示警之用)。战箭其箭头为圆锥形,所谓“凡成造长三尺,上围圆一寸二分,中围圆一寸四分,下围圆一寸箭杆”。 正如乌恩其的手下不无自豪的说的那样,如果此时科雷扎还有心思研究武器装备、将这只箭杆从四者脑袋上抽下来仔细把玩的话,他就会发现,大清的箭杆打造的是多么精细了――此物上围圆(靠箭尾处周长))1寸2分,中围圆(中间部位的周长)1寸4分,下围圆(靠箭头端的周长))1寸。因为是打磨细做,所以箭杆粗细的变化不是突然的,而应是呈流线形渐变的,以求飞行速度和稳定性。而这种前后粗细的变化很细小,通常观察不到,仅凭轻抚体会才能觉察出来。 至于科雷扎发现的箭杆上的文字,其实是弓箭使用者的名号。这一点即使是后世,也会有人大惑不解,还以为应该书写“制造者”而非“使用者”的名字。其实这很好理解―― 清代箭体上书写使用者的姓名,尽管在前朝历代未曾听闻过,但清兵如此做法却自有道理:其一,箭通常是与弓配套使用的,最理想的情况是射手所用的箭都要完全一样,这样才可能达到“百发百中”。但箭不可能被制作的完全一样,如箭头的轻重、箭杆的弹性、箭杆重心与中心的比例关系等这些与箭杆材料直接相关的参数很难做到统一,即使是由一根木料制成的两根箭的性能也很难完全一样。这就要求射手对自己所用的每一支箭都要十分熟悉,要在不断的练习中体会最最合适的瞄准方法。因此,每一名射手的箭最好为其本人所用,写上自己的名字就是一种“专用权”的体现。其二,箭与现代的子弹不同,箭不是一次性的,而是可以反复使用的。如此一来,箭经过射手的多次习射和实战后,会有一些变化,如锋利程度、箭杆的弯曲程度等,这时射手应能进行一些简单的修理和校正,那么书写上射手的姓名还是利于对弓箭进行“动态管理”和“长期保养”的。其三,箭体上书写射手姓名,还便于统计习射时每一名射手的成绩,也有利于战后统计射手的作战效果。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一俄尺约为30.48厘米。清代木工尺多用“营造尺”,一营造尺约合现在31.1厘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七十八章——初战哥萨克(九)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就在科雷扎再次观察这支“来路不明”的精制箭杆的时候,另一边的哥萨克人很是幸灾乐祸,还以为他已经跪在那里为阿吉尔做起了“临终弥撒”。 突然间,半蹲下来的科雷扎一个旱地拔葱、一蹦三尺高,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不好!布里亚特人来了!” 这一声惊呼,让对峙的双方立即停止了喧嚣,不过须臾惊慌之后,哥萨克人纷纷换做了鄙夷的嘲笑颜色,冲着“疯癫”的科雷扎大摇其头。 “布里亚特人!布里亚特人的骑兵过去了……是布里亚特人!”恰在此时,一直“忠于职守”,或者说“隔岸观火”的营门守卫、四名罗斯人哨兵一起惊呼起来,就像是在呼应科雷扎的“无比正确”一般! “布里亚特人!在哪里?”哥萨克临时带队的头目终于端正了态度,甚至有点大惊失色的意思,急忙回头冲着那几个哨兵高声喊道。 “他们掠营而过,往北去了!”一个机灵点的哨兵大惑不解的回应道。 “往北去了?哈哈,感谢上帝,让他们去做自己的事情吧,不要纠缠他们。”哥萨克人闻听终于如释重负,放下心来,又一次回过头以一种看热闹的眼神,继续望着科雷扎和他挺尸的兄弟。 “你愚蠢之极!还不快去!”科雷扎再也顾不上“兄弟”的尸首了,跳着脚咒骂这个蠢笨的骑兵哥萨克小头目。 “去哪儿啊?科雷扎,你就等着咱们彼得队长……” “你还等他们?哥萨克蠢驴!北边是哪儿?就是河湾!你的小叶尔马克和彼得队长都在那里!布里亚特人掠营而去是为什么?他们这是要去截杀彼得和你们的小叶尔马克!你还不快去!”科雷扎急不可耐,暴躁的吼着。要知道,一旦那两个人有什么闪失,这次运粮任务就算彻底失败了。自己的小贵族头衔难保不说。小命也许会因为关键时刻还在和哥萨克内斗而不保! “啊……”哥萨克人终于如梦初醒,大感事态不妙。于是再也顾不得和立陶宛叛军的对峙了,急忙当先调转马头,“呜呼呜哈”地招呼着自己的同伴,后队变前队。乱作一锅粥式的向营地外涌去。 时间老人和幸运女神都没有选择哥萨克人,而是眷顾了乌恩其的清兵。 由于和立陶宛人对峙,二百骑兵哥萨克早已在营地的局促空地上排好了战斗队形,而且是冲锋队形。当主要危险真正出现在营地北边的时候,骑兵们不得不“后队变前队”,人喊马嘶的互相斥责、催促着。涌向不太宽阔的营地大门。既然有警讯,更不能出来一个哥萨克就一马当先冲向河湾,而只能耐心等待后面的同僚陆陆续续打马跑出来,再一次组成松散的追击队列。如此一来,当哥萨克们成建制出得营门,他们所谓的“布里亚特人”的马队已经跑出去好远。不见其人但闻其声了。 “快!全速追击!”哥萨克头人焦急万分的下达命令,颇具规模的马队终于再次发动起来,裹挟着西伯利亚特有的冰冷泥土,像不远处的河湾冲去。而他们的前路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弯道,沿着茂密的、无法疾驰穿行的一片针叶林的边缘,伸向那个该死的河湾! 看着跑远的哥萨克。营地里的二百立陶宛人和一百罗斯人,却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紧张和互不信任气氛,又一时之间难以作出什么判断和决定…… “分队长,我们怎么办?” 波兰人卢卡什?帕沃夫斯基瞅准一个危机刚刚化解、另一个危机尚未出现的绝佳时机,问出了所有“立陶宛人”的心声——是跟过去帮忙助力,还是就此呼啸山林? “怎么办?”这对眼下的科雷扎的确是个要命问题。 “我们……” 科雷扎举棋不定的状态,终于给了一百余罗斯人做出“正确反应”的理由。于是,分散在营地各处,原本是作为彼得队长亲卫的罗斯人,也瞅准时机匆匆汇集到立陶宛人的对面。取代了哥萨克人刚才的位置。 “弟兄们,看在圣母玛利亚的份上,我们还是要出营去支援哥萨克,解救彼得队长和那个愚蠢的醉鬼小叶尔马克!”科雷扎面冲着自己的手下终于开了尊口,却因为深思熟虑而没有发现身后罗斯人的异动。 他经过一番分析。明智的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在这荒芜寒冷的东西伯利亚,一旦失去城堡的庇佑和托博尔斯克的越冬粮草,二百来人很快就会成为林地间的一具具白骨。即使自己铁了心要反正、竖起被可恶沙皇欺压的欧洲各国人民的反旗,也抵挡不了督军府随后派来的镇压部队。更何况消灭了那些布里亚特人之后,彼得一定会听信了哥萨克人的谗言,立即率领骑兵回来绞杀自己和这群手下。要知道,二百骑兵加上一百罗斯火枪兵、长矛手,绝对会对自己这些步兵痛下杀手的! 如此一来,还不如趁早赶去支援哥萨克、解救彼得队长,说不定还能一举化解刚才自己一时冲动带来的严峻后果,和那些需要支援的骑兵化干戈为玉帛。毕竟,骑兵对抗骑兵的时候,如果身后有一只装备了长矛和火枪的步兵方阵作为后援,是多么的重要! “可达理斯队长,现在似乎我们想出营地也不成了……”波兰人卢卡什使劲冲着科雷扎的身后努着嘴,紧张的汗水再一次从鼻夹处滑落下来。 “怎么了?”科雷扎的心脏简直受不了这个波兰人虚张声势、或者说实事求是的表情,一边说一边慌忙转过身来—— 果然,他的身后,是已经列阵完毕的罗斯人,以及近百杆皮肖火绳枪的枪口、锐利长矛的锋芒!而且这些莫斯科来的军役人员,已经将营地唯一的出口堵得密不透风! “谢尔盖,你这是干什么?我们要去帮忙解救可怜的彼得队长!”科雷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焦急的怒吼道。他不用再次回头,也听明白自己的身后,立陶宛人的方阵又一次将枪口矛尖对准了这群罗斯人。 “哈哈,解救彼得队长?你太不诚实了,立陶宛人!”谢尔盖展示了一名高贵的罗斯军役人员的镇定,面对两倍于自己的“敌人”,表现的十分轻蔑与睿智。 * * 济席哈和石廷柱率领着蒙古镶蓝旗与汉军镶蓝旗的混编部队,正优哉游哉的骑在马上,互相闲扯着,进抵到一处小小的山谷之外。 “老石,前面是不是就到了?”济席哈用马鞭随便指向前方。 “将军,按照蓝拜麾下斥候的说法,还有您蒙古骑兵的回报,罗刹人的军队就是在这个小山谷之内安营扎寨的。”石廷柱回答的不容置疑,却把万分之一的情报失误概率一股脑推脱了出去。自己作为汉军都统,是不必承担侦查任务带来的责任的。 “哦!那我们是不是就在这里准备截击他们?”济席哈面对着久违的与罗刹人的战斗,心中充满了期待,毫不在意石廷柱的油滑。在他眼里,此人虽同为满洲人,却早就被汉人“同化”的如出一辙了。 “下官得令!”石廷柱也是将自己的位置摆的极低,就像是济席哈正儿八经的属将一般。 “哈哈,老石,你甭来这套!谁不知道你的心早和我一样,痒得紧……”济席哈回过头来,准备好好调笑这个和自己一样同为固山额真的同僚。 “报——”远处驰来一匹战马,高门大嗓让济席哈和石廷柱都打消了那番闲情逸致。 “报!前方罗刹人营地喊杀声不断,却不见我八旗旗号!”斥候按照军情紧急程度,选择了在马上打千儿,而不是下马跪报。 “再探!”济席哈这次毫无延迟的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嗻!” 没有理会斥候身后的泥土扑面而来,两个将领面面相觑。 “将军,是蓝拜?”石廷柱当先发问。 “不会,那老小子爱面子比我更甚,对付这区区数百人,还不至于他的三千精锐偃旗息鼓、偷袭营寨。”济席哈摇摇头。 “斥候接敌?也不会啊,三五个斥候即便合在一起,也不会贸然冲撞罗刹人的营地!”石廷柱自说自话。 “嗯!管他呢!咱们干脆前出,到跟前去看个究竟不就成了?”济席哈不想再猜测了。 “将军明断!不过如此一来,这五百罗刹人的小菜儿,我们就不给蓝拜将军留了?”石廷柱笑着反问。 “留给他?世子济度是让他截断罗刹退路,可没说让他当面迎敌。这功劳,自然还是咱两个的!走!”济席哈笑着打马而去。 “传令,全军急进,一入山谷,立刻展开战阵!”落在后面的石廷柱只能代为传达军令,接着追上跑得正欢的济席哈。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七十九章——初战哥萨克(十)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乌恩其带着自己不到一百名骑兵组成的马队,丢下数倍于自己的罗刹人不顾,旁若无人的从他们的营地门前呼啸而过。 这是“半分佐领”急智的充分体现! 眼下的形式可谓千载难逢。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老行伍”乌恩其再熟悉不过了。要是正面冲突,自己对属下的战力再有信心,也不能贸然拿着一百人去和五百人死磕。但现在这五百人的头领却带着寥寥数人远离营地到了河湾去打猎,岂非天赐良机? “快!快!冲过这片林子!” 乌恩其一马当先选取了最剪短的直线距离,冲着河湾飞奔而去。只要穿过这片针叶林,就是一片不大的开阔地,而河湾,就在开阔地另一侧那片桦树林的背后! 半分佐领乌恩其不断回头呼喊着,顺带观察罗刹人营地那边的动静。身后的镶蓝旗兄弟们一个个精神抖擞,一路上还不断加入分散在各处的“暗哨”,队伍已是越来越壮大了。即便如此,半个牛录的规模也还只是一百多一点。 果然,跑过罗刹营地仅仅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大清马队的身后,终于传来罗刹骑兵的马蹄声,声势却比自己这边大了不少。这也自然,人家是二百余,咱这里是人家的一半!但是只要抢先一步俘获了他们那几个已经喝醉了的头领,后面就好办多了! 一前一后两队骑兵相聚三四箭地的样子,就这么互相飙着狂奔了起来。但很快,同样的路径却在不同的骑兵那里产生了不同的效果——大清镶蓝旗用的是矮小一些的蒙古马,速度或许不如哥萨克人的顿河马,但一旦离开大路穿行于林间。蒙古马灵活耐久的优势就显露无疑了。顿河马在密林间奔跑,还是显得太过高大!往往是清军将士一低头就能过去的树枝,到了哥萨克这里就必须绕路而行!在接连有两三匹顿河马马失前蹄之后,哥萨克人不得不稍稍放慢了追击的速度。 “快!勇士们!杀死那些狡猾的矮个子鞑靼人!”哥萨克人也焦急万分的互相鼓励着、催促着,虽然也有精湛的骑术。但自然条件的限制却是这些马背民族无法仓促之间加以克服的…… “快!快去河湾!”满洲骑兵互相招呼着,提醒着,队伍的大半已经顺利穿过了不大的针叶林,如愿踏上了那片小小的开阔地…… 终于,再穿过眼前这片桦树林就是目的地了! “大人,你看!”一旁带路的那个小头目突然指着前方。高声呼喊起来。乌恩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是十来个晃晃悠悠的罗刹人,也刚刚从桦树林中鱼贯而出、相向而行,踏上了这片开阔地,而且已经近在咫尺! 倒霉的彼得队长和小叶尔马克此时已经是醉醺醺在马背上晃悠着了。野鸭自然是一只也没有猎获,不过这本来就不是目的。此行的目的。就是离开营地好好大喝一顿而已。如果从这点上说,两个人已经基本完成了心愿。要不是小叶尔马克“失手”射杀了那个不长眼的、擅自离开营地出来乱跑的、闯过来自己找死立的陶宛人阿尔基尔达斯【阿尔吉】,还有营地方向突然传来的嘈杂之音,以及亲兵不胜其烦的提醒规劝,两个人是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停下这番畅饮的! “队长阁下!布里亚特人!”彼得身旁的一名给他牵着马匹的亲兵也几乎同时发现了乌恩其的马队,大惊失色。 “什么?布里亚特人?”彼得似乎没明白,在马鞍上晃悠着重复道。 “怎么可能……啊!彼得队长。快跑!”小叶尔马克也在晃悠,却明智的睁开了一只眼睛,然后突然清醒了许多,撂下一句话之后,就异常迅捷地调转了马头,重新跑进桦树林,将自己的上司和酒友彼得阁下义无反顾的扔在了身后。 “弟兄们,给我抓住那个领头的,其余的——杀!” 乌恩其高喊一句,同时早已摘下自己身后背着的那张五尺七寸长的、足足十二力的满洲复合牛角弓【弓长1.78米。属于清兵之“中弓”】,在飞驰的战马上挺直了身形,屏气凝神,稳稳搭上了一支利箭…… “嗖——” 伴随着长箭与空气的摩擦声,给彼得牵马的罗刹人双手捂着自己的喉咙。一声也发不出来,挣扎着倒在地上,指间的鲜血涔涔而出,痛苦的抽搐起来。 已经不到五十步的距离了,这对于乌恩其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他的身后,跟得最紧的几匹快马上,也纷纷射出一支支颇具准头的长箭,瞬间就撂倒了四名步行的罗刹士兵。 “杀——”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当先的十余名八旗兵已经抽出了腰间的雁翎刀,挺在半空中,追击进了树林。 随着身后几十匹战马的陆续抵达,兵士们自发的分成了两队——一小队随着乌恩其追杀慌不择路的那六、七个余下的罗刹人,大部分人却选择了一处相对宽阔的空地尽头,纷纷调转马头,排成了整齐的马队阵列! 等待,就这么等待,镶蓝旗的满洲骑兵们,此时只能听到胯下战马焦躁的响鼻声,以及由远及近、纷至沓来的马蹄声! 在这个不知名的河湾畔,长宽各有四五箭地大小的“空地”上,一场原本并未周密计划、却是后世无数“军事屌丝”梦寐以求的“满洲骑兵大战哥萨克”的好戏,终于拉开了序幕…… “镶蓝旗,冲!”此处带队的从八品的小小武职仔细聆听者罗刹人马队的声音,还未见到他们绕过最后一片树林,就果断下大了冲锋命令! “杀——”不足百名清军骑兵几乎同时催动了胯下战马,统一趴伏在马背之上,由静而动,继而隆隆作响,伴随着耳边越来越紧的风声,发起了冲锋! 堪堪就在马队即将冲到空地中央的时候,其时速度也只能算作提到了一半,哥萨克人的马队也终于抵达了战场。清军速度没有完全提起来,哥萨克也是刚刚绕过了最后一个“弯道”,于是,短兵相接的时候到了。 “噢嚎……噢嚎……” 哥萨克作为老牌骑兵,也是反应极快的,立即呐喊出用惯用呼哨,一往无前的冲了上来。没有办法,战场太过狭小,于是清兵也不再趴伏在马颈之上以提速,而是稍稍抬起身躯,却还是猫腰低姿,以规避可能会出现的利箭,同时坚定地前伸着手中的佩刀。与他们不同的是,哥萨克人手中的弯刀并非一味高举过头,而是在头顶上划着圆圈,却一样的寒光凛凛! 原来,这是哥萨克骑兵刀特有的构造决定的。传统的哥萨克骑兵刀长不足一米,厚背宽刃弧度不大,橡树叶状刀尖,有一道占据整体宽度将近三分之二的深弧血槽,握把无护手,故而其重心靠后,便于在激烈运动中挥舞、转刀。于是,哥萨克骑兵的传统劈砍技巧就是利用重心做“弧形”劈砍,也就是我们在电视剧里常见的“流氓”般咋咋呼呼、晃着马刀就冲上来的典型的马匪做派! 而此时清军骑兵普遍使用的佩刀——雁翎刀,又有自己的特点。普通兵丁的雁翎刀一般身长不足九十厘米,刃长只有六十九厘米,阔面只有3.3厘米。但刀身开双血槽,近刀尖四分之一处起脊反刃,上血槽至反刃处,下血槽直贯刀尖。这种刀轻便灵活,全重不过一斤十两【老两】左右,但刃薄锋锐,“刺”、“割”两宜,更加适用其骑兵战术。既然是“刺和割”,而且两军冲锋首选刺杀,自然清军是不必把手中的长刀挥舞的像耍杂耍一般了,更像是中世纪欧洲骑士用长矛直刺对手的法子。 一个对冲之后,双方互换了位置,也各自损失了十几个弟兄。这对于人数本来就少的清军可就不太妙了。狡猾的哥萨克自然发现了自己的人数优势,而且也终于发现了身后树林边躺着的四五具步兵尸体,进而明白了两位队长可能的去向。于是,他们的一小半骑兵迅速返身北上,去“抢救”自己的长官去了。余下的一大半,大约有一百二三十人,准备向对面一千米[1]开外的、区区八十人不到的清军发起再一次“致命”的冲锋了……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此时“公尺”或者“米”这个概念还没有在欧洲出现。米(metre/meter)是由巴黎科学院于1791年才制定的,当时的定义是“通过巴黎的子午线,从北极到赤道的长度的千万分之一为1米”。但为了言简意赅,笔者权且用之,不做换算。方家勿喷,拜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八十章——初战哥萨克(十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哥萨克勇士们,干掉这些布里亚特人!”为首的一声令下,哥萨克再次催动了战马。 对面的清军骑兵中,面对着几乎两倍于己的敌人,一种“以卵击石”的不安情绪逐渐蔓延开来……眼瞅着军心就要有所动摇,一名兵士终于迸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呐喊: “大清勇士、陷阵之志!中华锐士,有进无退!” 于是,接下来这八十名镶蓝旗骑兵,异口同声的连番喊道: “大清勇士、陷阵之志!中华锐士,有进无退!” “大清勇士、陷阵之志!中华锐士,有进无退!” “大清勇士、陷阵之志!中华锐士,有进无退!杀!杀!杀!” 这种气势的陡然提升,却是半兵半民、半官半匪的哥萨克意想不到的。他们根本听不懂对面在喊些什么,甚至更加纳闷:这些原本和自己一样只善于冲杀,而且“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布里亚特人”,为何今天已经明显处于下风,却依旧这么执着的要来送死……但对手这种视死如归的气场,他们却分外明了。 顿时,两队马军尚未再次接触之前,精神战场上的形势已经有了根本的改变…… 哥萨克人哪里知道,这一牛录的镶蓝旗,正是当日弘毅出宫去松竹斋结交文人墨客之后、返回宫城之时,在正阳门箭楼前列队迎候他的那批兵丁!当时小玄烨刚刚校阅完禁旅八旗不久,在索尼的护卫之下回宫,走过雄赳赳镶蓝旗侍卫的队列之前,坐在轿辇里高呼了这一句他创造发明的“军旅口号”,这可给乌恩其和他的手下留下了深刻印象。于是。平日在训练的时候,特别是在气势低落的关键时刻,他们总会高呼起来,互相打气、提振士气。【参见第六十章――《父子亲情浓》和第四十九章――《扬名八旗军》】 今日眼瞅着自己人数上吃亏,有些兄弟的确是开始瞻前顾后了。不知道哪位仁兄终于想起了这句“气壮山河”的口号,急忙大呼一句。果然,连喊三遍之后,每个镶蓝旗弟兄似乎都已经无所畏惧了…… “杀!” 旋即,大清铁骑也同样催动了战马,这八十名其骑兵在一面蓝底龙旗的引领下。义无反顾的向前方发起了冲锋!双方相向而行、越来越近,八百步……五百步……四百步……瞬间已不足三百五十步! 不料,就在哥萨克骑兵又开始把手中的军刀在头顶上晃划着圆圈的时候,对面原本铁板一块的“布里亚特人”却突然像流水遇到了岩石似地,不约而同分做了南北两队,而且纷纷张弓搭箭―― “嗖――” “嗖嗖――”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 满洲骑兵惯用的“骑射”本领终于大显神威了!实事求是的说。八旗兵拥有古代骑兵中最为出色的射箭本领。很多人拿八旗兵和蒙古兵对比,其实没有太大的可比性,因为八旗兵中本身就有很多蒙古人。而八旗兵的骑射,继承了蒙古骑射的很多特质,比如远距离用力大的角弓射,近距离用轻巧的弹线弓射,这都是蒙古骑兵的特长。但是八旗兵在角弓上做了明显的改造。使得角弓力度增大,穿透力更强,射程可达二百米。一个在二百米外站着的敌人,可以被一个八旗兵用角弓准确射死,这正是八旗兵最大的特长。 此时的哥萨克尚未大范围普及火枪,虽然也用弓箭,可准头却较之八旗差了远了。他们的一贯战法,就是横冲直撞,用马刀说话。只是在下马步战或者追击溃敌的时候,才会用上那张略显单薄的、短小的单弓而已。故而。后世之人一提到哥萨克骑兵,往往最先想到的就是他们的哥萨克马刀,绝不会想到他们的弓箭还会有多么出众!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惯于中央冲锋的哥萨克措手不及,处于马队中央的骑兵只能眼睁睁看着两翼的同伴去和敌人单打独斗,而自己不得不选择继续向前冲。以便于尽早调转马头杀回来。于是,哥萨克人数上的优势瞬间化作了乌有。非但如此,兵器上的对抗,哥萨克也落了下风。 清军的雁翎刀除了刺杀,还有一大优势就是“割”――离得远远的,侧面伸出来刀刃就可以任凭战马飞奔,单反碰到谁的身上那就是致命一“割”!而有一定弧度的哥萨克马刀,却是要用来正面“劈砍”才最最给力,但此时的清兵都在他们的一侧,而不是正前方…… 第二个回合之后,双方之间的数量差距,迅速从差不多五十多人缩减到了不足二十! “哥萨克勇士们,散开队形,将这片空地填满!”领头的哥萨克头目及时做出了针锋相对的策略变更,以求克敌制胜! “杀――” “乌拉――” 第三回合,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再也不用什么鼓动了,两队人马再一次碰撞到了一起。 这一次,清军的骑射对哥萨克虽然还有些效果,却不如第一次来的明显了。这种时候,战术已经不是关键,双方只是在较量单兵素质和意志品质了…… 就在河畔空地上演着中世纪的骑兵对决的时候,乌恩其已经如愿俘获了罗刹人的两位醉醺醺的头领!但随之而来的坏消息,却是他和他不足二十人的手下,已经被三倍于己的罗刹骑兵团团包围! 好在有人质在手,哥萨克人也不敢贸然发动强攻。 “对面的布里亚特人,你们好大的胆子,怎么敢劫持我们的队长大人?赶快送还他们,否则今后你们别想再这片土地上放牧生存!” 一个充作翻译官的哥萨克人在接受了自己官长的授意之后,催动战马前行了几步,冲着乌恩其等人用蒙古语吆喝着什么。 来了白哈尔湖好几个月了,乌恩其早就明白了自己这支远房亲戚“布里亚特人”的蒙古语的门道,自然不用通译就能听的清楚。原来,这群罗刹人是将自己的正儿八经的清军当做了布里亚特人的散兵游勇了! “罗刹匪军,你们听清楚了!我们不是布里亚特人,而是大清旗兵!至于布里亚特人能否继续在这里生活,也不用你们罗刹人挂念了,作为大清的臣民,我们自然会保护他们世世代代在自己的家乡生存下去!” “什么?你们是什么人?”翻译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我们是大清皇帝麾下满洲镶蓝旗!”乌恩其先自报家门,又想起蒙古部落对大清皇帝的统一称谓,接着补充道:“也就是博格达彻辰汗的士兵!” “啊……”翻译终于弄明白了,急忙调转马头往回跑! “喂――回去告诉你们头领,赶紧投降,还能留你们的狗命!”乌恩其不失时机又高声呼喊了一句,引得身后的兄弟跟着大笑起来,紧张气氛一时有所缓解。 “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布里亚特人,当年皮肖枪给你们的苦头还不够吗……快……快放了我,我是伟大的莫斯科沙皇的朋友,我是一个高贵的贵族……”彼得?斯特罗甘诺夫有点清醒了,不失时机大呼起来。 此时,他已经被捆绑的结结实实,像一只被猎获的驯鹿一样趴伏在一名清兵的马匹上。矮小的蒙古马虽然对这点重量不以为意,可它实在是再过矮小了,而彼得队长又生得太过高大,地上茂密的草丛几乎能够将他的头颅掩盖起来了。 “闭嘴!”驮着他的清兵自然听不懂他的罗刹鸟语,十分不耐烦的用刀柄狠狠敲了一下彼得的后背。这一下下手不轻,彼得?斯特罗甘诺夫疼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噢噢”叫唤起来。 “彼得队长,别着急,我的哥萨克骑兵一定会消灭这些布里亚特人的!”倒霉彼得的身后,同样被五花大绑的小叶尔马克安慰自己的长官道。他虽然跑得早,可惜还是一个下场。 但眼瞅着自己手下的哥萨克骑兵已经近在咫尺,小叶尔马克再一次“振作”起来,笃信今天也只不过是虚惊一场而已。 趴在马背上,他早就偷偷估算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对比――六十对付二十,胜负已定!但自己的手下还有一百多人,应该正在赶来。再加上立陶宛人和罗斯人,剿灭这些发了疯的布里亚特人绝对不是问题!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八十一章——初战哥萨克(十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已经紧张万分的镶蓝旗骑兵没有功夫再去搭理马背上趴伏的俘虏,而是死盯着周围已经形成包围圈的哥萨克敌人的动向,这给了两位罗刹人进行交流的绝好时机。 “叶尔马克,我的朋友……快下令让你的骑兵将这些作乱的布里亚特人消灭干净,回去我的伏特加酒都赏给你了……我的肠子都快断了……哎哟……”彼得队长估计的确没遭过这个罪,一面冲着近在咫尺的草丛呕吐者,一面十分迫切的许诺道。 “别急,我的队长,他们跑不掉的……哎哟……”小叶尔马克还想着多说两句,自己的后背也结结实实挨上了一下,急忙闭嘴。 乌恩其更没有功夫去“照料”这两个已经兴不起任何风浪的俘虏,因为他要密切注意对面的动静。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的决策是正确的—— 看来这两个罗刹军管的确是这群罗刹骑兵的头目,否则自己这二十余骑,还真不够周围的敌人一顿风卷残云的。也不知道手下其它的弟兄们怎样了。很明显,此刻包围住自己的敌人并非他们的全部,从中可以判断,自己的主力也已经牵制住了敌人的主力! 对面的罗刹人,在那个翻译的一番传达解释之后,果然出现了不小的躁动,甚至有几个骑兵立刻被安排向不同的方向跑去。 “哦……现在才去侦查,岂不是太晚了点?”乌恩其自言自语道。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翻译终于再次回到阵前,鼓足勇气高声喊道: “中国军人,你们越界了!这里是罗斯的国土,是托木斯克督军府的辖区。请你们放下武器。放还我们的军官,否则你们将被我们消灭干净!” “哈哈哈哈……” 乌恩其闻听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似乎都有杀伤力一般,惹得翻译胯下的顿河马忍不住焦躁的打起响鼻,有点要往回跑的意思。好在驾驭它的人还有理智。使劲拽住它的马缰,避免了一次大大的丑闻。 “笑话!来啊,给我展开我军战旗!”乌恩其突地停止了笑声,头也不回得喊道。 “嗻!”身后他的亲兵呼应一声,随之而来的是“呼啦啦”一阵旗帜迎风飘动的声音。此时,乌恩其才自得的扭头瞧看。 只见这面四方大旗迎风招展。旗上蓝底红边,绣着金色祥云,映衬着西伯利亚的蓝天白云、苍翠密林,更显磅礴气势!这是一面当下典型的镶蓝旗战旗! 与后世多数人的理解不同,顺治年间的满蒙汉八旗,采用的乃是皇太极当政期间更改过后的旗帜。并非八旗草创之处的样子了。 这些旗子与努~尔哈赤时代最大的不同,就是任何一旗的旗面之内都没有“龙”的形象!这种情况始于皇太极,直到康熙年间才给八旗旗帜内都绘上了金龙。即使在努~尔哈赤时期,据明朝将领的战报所述,只有四“正(整)旗”旗帜才绘有龙纹,而且是“黄旗画黄龙”、“赤旗(红旗)画青龙”、“青旗(蓝旗)画黑龙”、“白旗画黄龙”,而四“镶(厢)旗”也是没有龙型图案的纯色旗子。 以至于我们常说的“八旗”长、“八旗”短的。但到底“八旗”制度起于何时呢?很多似弘毅对清史一知半解的人,都会想当然的脱口而出——努~尔哈赤时代!其实,这还真需要普及普及了。 清代八旗的产生时间和旗帜颜色,中外史学家历来因袭《清太祖武皇帝弩儿哈奇实录》、《八旗通志》等官书所载:产生于1615年(乙卯)的建州汗国努~尔哈赤时代。颜色是正黄、镶黄、正红、镶红、正白、镶自、正兰、镶兰的正(整)、镶(厢)八旗。可是,据一些文献资料记载,并对之分析之后已经证明:上述八旗产生的时间和旗色,是在清太宗皇太极时代。 “八旗制度”肇建于建州汗国努~尔哈赤时期,这没有错。但努~尔哈赤时的八旗旗色,是黄、红、白、青(蓝)色“画龙的四旗”和黄、红、白、青(蓝)色“无画龙的四旗”。由这样的“八旗”变为皇太极时的“正、镶八旗”,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形式上的旗色更换。还寓有满族社会性质变异的深意。也就是说,由努尔哈赤时代不发达的奴隶制“后金”,迅速演变为皇太极时代封建制的“清”过程中,它体现着满族最高统治者意识由“原始军事民主制”趋向“封建中央集权”的一种重大转变,而且也反映在努~尔哈赤时代的“八旗共主”、“八王理国政”和“四大贝勒俱南面坐受国人朝见”等制度。终于被皇太极以“议政王大臣会议”和他自己“南面独坐”所取代。 这一社会经济、政治形势的变化,反映到努~尔哈赤所建立的八旗制度上,也就随之发生了质变。原来由于满洲社会发展的特殊性,而残留的军事民主思想所反映的“八旗共主”、“四大贝勒”轮流执政,并由此产生的画四条龙和四幅不画龙的八旗旗帜,也必须改换。象“八王”不能理国政、“四大贝勒”不能“按月分置”理政权一样,四条龙取消,旗色不变,只把其中的四旗镶上边就行了。因为封建国家的“大清”,只能有一个真龙天子——皇太极。 但在当下,所有清兵是不会有心情、更没有时间去理会这旗纛更迭之事的幕后深意,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得以继续存活,而且是极有尊严、极为给力的继续活下去! “大清威武!”二十人的小部队瞬间高呼起来,气冲云霄的震撼之势令人咂舌。 原本,这面小一号的镶蓝战旗只被允许在参领一级的军事行动中配备使用。但因为乌恩其的营中有罗刹使臣阿勃林,为了彰显军威,大将军济度这才破例给了他一面。刚才纵马追击,穷极速度,亲兵自然无法展开大旗。如今“两军对阵”,正是到了“大张旗鼓”的时候了!乌恩其十分满意此时的战场氛围,气势十足的重新回过头来,冲着对面的翻译喊道: “你回去告诉你的头领,这里早就是我们中国的土地了,世世代代在这里的布里亚特人,也永远是大清的子民。至于你说的什么罗斯,本官从未听说,想来一定是个蕞尔小国罢了。倒是有个罗刹,可它不是在那个遥远的西方吗?你们怎么敢随便说出一个不知名的邦国,就叫嚣这里是你们的国土?可笑之极!” 其实,他这点可怜的地缘政治概念,还是赖于济度对乌恩其的一次无意提及。好在乌恩其是个有心之人,听到之后就记在心下,没成想今日终于用上了。 “还有你那个什么‘拖不死’的督军,本牛录更是从未听说过!别说什么‘拖不死’了,他招惹上我们大清八旗,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不过,你们的督军,他要是尊奉我大清为天朝上国,大清自然待他不薄。要是效忠错了人,不用几天老子就去给他清理门户!”乌恩其高声回复,大声嘲弄着…… “算了,我也不要你们投降了。过一会儿,你们的脑袋将湮没在这高高的草丛中,你们的黑血将会浇灌我们脚下的黑土,你们的累累白骨,将成为这里永远属于大清、属于中国的墓碑!哈哈哈……” “哈哈哈哈……”身后二十几个镶蓝旗士兵也跟着狂笑起来,果真是将翻译的那番话当做笑话了。 乌恩其不知道,他的这番话,将在中华历史上留下自己深深的印记,成为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中国管辖这片领土的第一次宣示,以及之后多次宣誓的样本!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八十二章——初战哥萨克(十三)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罗刹人的翻译早就有些吃不住劲了,终于挨到乌恩其慷慨陈词完结,赶紧再次回马逃也似地冲进了自己的队伍之中。 乌恩其不再搭理对面以及四周围的罗刹马队,而是回头看了看身旁的士兵,眼神中已经换做了决死的坚定: “弟兄们,今日就是我们的死期了!怕不怕?” “牛录,我们会怕这些罗刹人?弟兄们,我们怕吗?”身旁一个清兵高声发问。 “不怕!不怕!”二十人的回答气吞山河! “好!说得好!大清八旗里谁人怕死?怕死的都被咱们一路杀尽了!哈哈!咱们镶蓝旗更是没有孬种!弟兄们,死就死了,朝廷会抚恤我们的父母妻子,我等走的没有后顾之忧!今日我们死在这里不打紧,不出明日蓝拜将军的大军就会让这些罗刹人一个不留给我们陪葬!只不过,我乌恩其对不住大伙了,只能由着其他兄弟带着咱们的骨灰坛子一路回京,去看到咱们大军德胜凯旋了!”乌恩其在马上猛地用右拳捶胸,微微垂首以示歉意。 “大清必胜!”又有一个清兵面目狰狞的吼道。 “大清必胜!弟兄们,随我杀!来生我们再做兄弟!”乌恩其使劲点了点头,唰啦一声抽出自己的佩刀。这么近的距离,自己如此之少的人手,再施放弓箭只能是杯水车薪了,反而耽误时间,不若一鼓作气…… 但这个决死的动作让四周一箭地之外的罗刹骑兵瞬间不安起来,他们不愿相信处于绝对劣势的小股清军会宁死不降! 或许是罗刹人的慌乱太过扎眼,又让乌恩其想起什么,就在准备催动战马的前一刻,急忙回头: “你们几个。临死前别忘了给老子先结果了他们,再为国尽忠!”乌恩其指着看押几名罗刹俘虏的骑兵说道。 “嗻!”所有的镶蓝旗骑兵,也是换做一脸的严肃,慷慨应声。 “弟兄们,大清勇士、陷阵之志!中华锐士。有进无退!”终于,矮小的蒙古马义无反顾的冲向前方数倍于己的顿河高头大马。 “大清勇士、陷阵之志!中华锐士,有进无退!”回应着远处的厮杀声,中国士兵的宣誓再一次在这片莽原上回荡起来…… 对面的哥萨克,开始调整成冲锋队形。四周的骑兵包围圈也已经开始迅速缩小,准备将这一小股“大言不惭”的中国士兵消灭殆尽了。 一场看似惨烈的厮杀。或者说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对抗,眼看就要上演了…… “呜……呜呜……” 就在此时,北方终于响起了清兵再熟悉不过、再亲切不过的号角声! “大清的号角!咱们大清的号角!”一名清军兴奋的高喊着! “哈哈!好!”乌恩其大喜过望,继续催动战马,振臂高呼道:“弟兄们!杀!” “大清勇士、陷阵之志!中华锐士,有进无退!杀!” 身后传来同样坚定的呼喊。却不是一二十个人能够发出的阵势!乌恩其急忙回头观望,首先看到的是从北边包围圈仓促撤下来的罗刹骑兵,他们恨不得冲着一棵棵参天大树撞去,为的就是躲避和这二十多清兵的继续纠缠。 将视线抬高一些,越过那些亡命罗刹和茂密树干,乌恩其惊喜的看到,远处足足有三、四个牛录的清军骑兵弟兄。在一面硕大的镶蓝旗纛带领下自北边冲来,已经进入树林、近在眼前。而他们的身后,虽有树木障眼,但依稀可以分辨的是数百名手持鸟枪、急速奔跑的镶蓝旗步军! “蓝拜大人来了!蓝拜大人来了!” 乌恩其调转马头,再次望向南边的时候,如愿见到了那原本团团围住自己的七八十名罗刹骑兵早就调转马头,落荒而逃了。慌不择路的他们,甚至有人在树林中马失前蹄,或者被横七竖八的树杈拦落马下。 “兄弟们,留下五人看押匪囚。其余人,随我去接应其他弟兄!” “嗻!”十多骑战马拱卫着一面小一号的镶蓝旗帜,引领着偌大战旗身后的数千蓝拜大军,再次冲向了来时经过的河湾处那片小战场。 * * 不得不说,蓝拜自北部“迂回包抄”的策略收到了奇效! 两日前接到乌恩其的军报。蓝拜就带领自己麾下镶蓝旗三千骑步兵马不停蹄赶往西北方向的湖滨了。一路上有意避开罗刹人也已修好的崎岖驿路,而是选择尽量贴着湖边赶路。尽管风餐露宿,顾不得稍事休整,三个参领的人马日夜赶路,六百里路程还真是就这么跑完了。 当他们绕过白哈尔湖西南角的时候,前出斥候果然发现了罗刹人宿营的痕迹,不过那是一天前的事情了。于是,蓝拜果断下令,一个牛录继续缓缓北上,沿着罗刹人趟出来的驿道前出侦查,看看有没有其他罗刹援军南下而来。自己则率领大军果断折返南下,寻着罗刹军队的行迹慢慢靠近。 从斥候的消息中,他早就知道,这对罗刹人至多不过六百人,而且还携带着十几辆辎重马车,不像是专门来对阵清军的,倒像是寻常的辎重部队,押运粮草而已。既然如此,消灭他们不在话下了。 于是蓝拜也是不急不慢,一点点缩短与敌人的距离,等待最好的时机将其一网打尽。 今早,这个时机终于出现了!斥候来报,罗刹人没有像昨日一样一早就出发,而是在湖滨一处河湾以南安营扎寨了。既然如此,干脆一股脑收拾了他们算完!蓝拜一声令下,马队先行,步军殿后,三千人阵势浩大、却悄无声息地摸了上来。 直到抵达这处不大的树林,前方却传来阵阵厮杀之声! “怎么?济席哈上来了?”蓝拜急忙询问刚刚回来的斥候。 “禀将军,不是济席哈的蒙古八旗,而是咱们镶蓝旗自己的旗号!只是,人数不多,像是半个牛录。”斥候简明应道。 “哦?半个牛录……那一定是罗刹人和负责警示之责的弟兄们干上了!听我军令,动手!”蓝拜果断下令。于是,就在乌恩其即将慷慨赴死的时候,镶蓝旗满洲主力部队终于出现在战场上! * * “杀!” 乌恩其舞动着自己的佩刀,已经砍下了三个哥萨克的脑袋了。但他还是心急如焚,甚至希望眼前不足百人的罗刹骑兵赶紧让出一条大道,好让自己飞到前面也是不足百人的自己的手下身边。 溃逃的六七十名哥萨克果然打乱了自己主力骑兵部队的阵脚。 林边空地上正在与镶蓝旗骑兵缠斗的哥萨克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瞧见自己的同伴从身后不管不顾的冲过来,也不接手眼前的恶斗,而是一边狂奔一边大呼:“博格达士兵来了!博格达士兵来了……” 这种呼喊无异于自毁长城,但凡是听清楚了的哥萨克骑兵,再也没有继续战斗的心情,调转马头就跟着往南方跑去——那里是自己的营地,那里还有三百多射击兵!尽管他们是哥萨克始终看不上的立陶宛人,但足以救命! “牛录!您回来了!”一名手下瞧见了乌恩其,兴奋地喊道。 “回来了!干得好!咱镶蓝旗的大军就在后面,随我冲!”乌恩其骑在马上,用早已沾满鲜血的刀背亲切的碰了碰这个九死一生的兄弟,喊了一嗓子之后,就继续催马而去! “弟兄们,咱们镶蓝旗大军来了!蓝拜大人到了!快跟上牛录,杀!”小兄弟总结能力不错,充当了号令兵的角色! “噢……杀!” 一传十、十传百,乌恩其手下此时已经只有不足六十人了,却将即将胜利的捷报迅速散播开来,所有能上马的镶蓝旗清兵再次催动战马,风卷残云一般随着一马当先的乌恩其向前冲去……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八十三章——初战哥萨克(十四)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与河湾那里的风卷残云不同,几里地之外的罗刹营地里,气氛却是相当的压抑。 立陶宛分队分队长达里斯?科雷扎,此时真是后悔不跌,为了自己的一时之策――刚才真不该死守在这个不大的、只有一个出口的营地,而是应该立即跟着哥萨克一起冲出去,避免现在的尴尬。可后悔又有什么用,现在必须接受和一百来个莫斯科来的罗斯人“在一起”的现实! 刚才哥萨克骑兵离营而出,自己原本是要集合队伍前去增援的。毕竟,他科雷扎还是沙皇册封的贵族,尽管是个“小贵族”,但每年15卢布的“丰厚”薪水,让他对自己的军役人员职责,不得不表现出一种“崇高”的责任感,更何况是在明知自己一旦真的造反就会万劫不复的情况下。 但营地里余下的一百多号罗斯射击兵和长矛兵却不合时宜的举起火枪和长矛,态度傲慢的面向着刚刚哗变的立陶宛人“叛军”,似乎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人数上并不占优势一样!罗刹人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其实是源于多年以来,作为战俘和奴隶,立陶宛人往往都是逆来顺受惯了的,像今日这般爆发,真可谓凤毛麟角。况且这种“有限”的爆发还是冲着那些教化未久的哥萨克人,至于真正面对高贵血统的罗斯人,想必这些立陶宛人还是会卑颜屈膝的吧!每个罗斯人都这么以为。 “谢尔盖,你在胡说些什么?难道你也偷偷喝了伏特加不成?我刚才只是教训了不遵上级的一个哥萨克而已,怎么会有其他想法?你误会我的手下了,还是赶紧让开道路,让我们一起去解救彼得队长吧!”科雷扎十分懊恼的冲着对面带头的下级军官喊道。也同时极尽拉拢之意。 “哈哈,达理斯,别装了!立陶宛人习惯了背叛,不是吗?你已经背叛了你的国家,委身于我们伟大的沙皇!可现在你和你的手下积习难改。再一次背叛了督军,背叛了莫斯科,从你带头闹事开始!现在,你们休想从我面前出了这宿营地。等到彼得队长一回来,就有你们好看!”带领这一百名罗斯射击兵的谢尔盖傲慢的说道。接着,他神气十足的回头喊道: “勇敢的俄罗斯士兵们。准备战斗,好好教训一下这些愚蠢野蛮的立陶宛人吧!” “糊涂!请圣母玛利亚作证,我真的是要去救彼得的!”科雷扎跳着脚怒吼!长久以来作为一名立陶宛人,无数次被看扁、被诋毁的屈辱感再一次冲上了脑门。 “别来骗我了!你们早就不想干了!再说了,有哥萨克骑兵在,那几个布里亚特人会成什么气候?你还是乖乖放下武器。等着接受督军府的审判吧!”谢尔盖也说得毫不含糊。 “科雷扎队长,别和他们废话了!他们一直就想等这个机会收拾我们,我们还去给彼得蠢猪买什么命!”科雷扎身后的波兰人卢卡什?帕沃夫斯基大声喊道。 “……”这是卢卡什第二次提出这个问题了,科雷扎不得不认真思考这个事情,毕竟,身后的二百多立陶宛人的命运都等着自己来做决定。 “砰!”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的一杆皮肖枪升起了一团火焰和浓烟。紧接着,科雷扎身旁的小彼得软绵绵的倒下了…… “谢尔盖,你疯了!”科雷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怒火已经将双眼涂满了血红! “放下武器,缴械投降!”谢尔盖一边紧张的给自己的皮肖枪装填火药,一边大声喝令道。 “反了!弟兄们,杀死这些罗斯猪!”再也顾不上等待科雷扎的号令了,波兰人卢卡什?帕沃夫斯基振臂一呼,扣动了火绳枪的扳机。 “砰砰――砰砰――” 瞬间,罗刹人的营地弥漫起浓浓的一团焰火和浓烟。不断有人在烟雾中发出阵阵哀嚎…… 几分钟之后,立陶宛人和罗斯人不得不停下来重新装填弹药,而各自的身边已经多出来数十具自己人的尸体。 “上!”科雷扎再也顾不得许多了,突然抽出腰刀,带头冲了上去。 “杀死这些罗斯人!”卢卡什?帕沃夫斯基最先明白过来。于是紧跟着科雷扎一跃而起――双方都是射击兵和长矛手,几番对射下来死伤率只能是五五开,但如果进入白刃战,两倍于对方的立陶宛人一定会占得先机! 有了带头人,波兰人、日耳曼人、瑞典人……所有被笼统的蔑称为“立陶宛人”的人,在被压抑许久的复仇心理的作用下,终于得到机会一雪前耻,无不奋勇争先、面目狰狞地扑了上来。虽然还有人在零星的火枪声中中弹倒下,但更多的人前仆后继,挥动着手中的各色武器,没有一个人退缩。 这时候,轮到罗斯人感觉事态的严重了――往日低眉顺眼的奴隶,此时简直变成了一头头疯狂的野兽,丧失了理智,也没有了胆怯,眼神中只有复仇的怒火!甚至有的人连刀剑都用着不顺手了,直接抱着任何一个罗斯人就用嘴巴狂咬,用拳头猛揍!比起稍微正规一点的“战斗”,这种近似“群殴”的方式更加令人胆寒。 一时间,小小的罗刹营地里鬼哭狼嚎,许多罗斯人被打的鼻青脸肿、甚至满身污血,却得不到丝毫的宽容,等待他们的只有拳脚相向,直到气若游丝的时候,幸运儿才会被赏赐致命一刀! 果然,仅仅十几分钟之后,一场原始野蛮的群殴就见了分晓:已经有五十多名罗斯人变成了一摊摊毫无生机的血肉,几乎看不出人形。余下的不足五十人的罗斯人,一个个简直像是得到了圣母的恩宠一般,十分急切、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的乖乖做了立陶宛人的俘虏。 “谢尔盖,你将后悔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圣母玛利亚会谴责你的冒失的!”踢了一脚跪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谢尔盖,科雷扎懊恼不已的说道。 “达理斯,圣母玛利亚会惩罚的,是你!”谢尔盖直到此时还是毫不示弱。 “我真的是要去救彼得,否则我怎么会和你废话……”科雷扎还想为自己所遭受的误解辩解一二。 “哼!”谢尔盖扭过头去,用鼻子回答了科雷扎。 “你……” “队长,别和他废话了!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卢卡什?帕沃夫斯基果断制止了科雷扎徒劳的努力,问出了一个关键所在。所有出了长久以来的这口恶气的立陶宛分队的士兵,都气喘吁吁看着自己的领头人。 “下一步?下一步……就等着彼得回来,我们回托木斯克去找督军,找回我们的公道!为死去的阿尔吉和小彼得讨回公道!”科雷扎依然不想放弃自己的小贵族头衔,却小心翼翼打量着自己已经不足二百人的手下。好在报仇雪恨之后,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前路担忧。但无论如何,让他们就此常年流窜在这苦寒之地,谁都不是那么情愿。于是,有人带头首肯了自己分队长的意见。 他们真实的想法却是――回托木斯克又有什么不好?即使要被审判,前面还有科雷扎队长和带头的波兰人卢卡什,自己作为一个普通士兵,对于奇缺人手的督军府来说,还是很有用处的!更何况现在还少了一大半的罗斯人! “呸!可耻卑鄙的立陶宛骗子!”谢尔盖此时却不合时宜的翻楞着白眼珠子,冲着科雷扎的脚下吐了一口含血的唾沫。 “谢尔盖!你……”科雷扎似乎还要解释什么,却突然闭了嘴,反而一下子跪伏在谢尔盖面前,做了一个奇怪的姿势――以单耳贴地,似乎是在听什么……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八十四章——初战哥萨克(十五)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哈哈,达理斯,现在忏悔已经来不及了!”谢尔盖趾高气扬的说道,更多的意思是在嘲弄他。 “别说话!”科雷扎趴在那里听得十分认真,果断给一旁的卢卡什做了个手势。 “叫你小子废话!” 明白过来的卢卡什毫不犹豫,抬脚就给了狂妄的谢尔盖一个飞踹!这位倔强的俄罗斯军官终于闭了嘴,痛苦的弯下腰去,用脑袋抵住了地面,反而正好和科雷扎平起平坐、半斤八两…… “咚咚――咚咚咚咚――”这是科雷扎此刻耳膜能够感受到的地下传来的震动声。 “哒――哒哒??――哒哒哒哒――”这是不久之后,由空气进入到营地里所有活人的耳朵里的声音。 终于,小小的山谷里回荡起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由疏及密。这一下,不光是趴在地上的科雷扎听清楚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大队骑兵来了! 伴随着大地的阵阵颤动,跪在地上的谢尔盖不由自主的跟着“共振”起来。按理说,即使是万马奔腾所产生的“共振”也不足以让一个成年人做如此抖动,但谢尔盖却是真的在抖动着――因为激动而兴奋,因为因为兴奋而浑身颤抖――终于,骑兵哥萨克回来了!而一旦哥萨克人回来,这些立陶宛人只能束手就擒。到那时,作为坚贞不屈、奋勇杀敌的罗斯人,就一定能够得到托木斯克督军的表彰,说不准连莫斯科也要给他高官厚禄了…… 有了如此想法之后,谢尔盖终于再一次表现出“大无畏”的精神,强忍着腹部的剧痛。他晃动着双肩,十分艰难却百分努力、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此时还趴在他面前的科雷扎,居然也是同样浑身上下颤抖个不停。 同样的道理,科雷扎的“共振”也是源自于心情,只不过与谢尔盖不同。他的是紧张和惧怕所带来的反应――一开始,他和谢尔盖一样以为是哥萨克骑兵回来了,那时候他是担忧,担忧自己所遭受的不白之冤还会继续。 但当他认真分辨起来之后,才发觉事情不对,心情由担忧转变为紧张。甚至是一种巨大的恐惧――区区二百骑兵哥萨克不会制造出如此浩大的阵势!从地下传来的震动判断,制造这些震动的马匹,少说也有一两千的样子。而整个西伯利亚也没有如此多的哥萨克,也不会轻易聚集起如此多的布里亚特人――这说明了什么?难道…… 不等科雷扎做出正确的判断,对面的谢尔盖已经狂妄地大呼小叫起来: “哈哈!好,哥萨克人终于回来了!达理斯。你们的确是要回托木斯克的,但即将遭到审判的是你们!你们这群叛变的俘虏!哈哈哈哈!你们就等着……” 看着不可一世的谢尔盖,听着那吵人的狂笑,卢卡什已经做好准备上去再教训他一番。他不等科雷扎下令了,自己已经再一次抽出沾满鲜血的腰刀,架在谢尔盖的颈前!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一支破空而来的利箭,就在毫无反应的卢卡什眼前落下,不偏不倚穿透了甚嚣尘上、大呼小叫着的谢尔盖的喉咙! “呜呜……”谢尔盖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被绑缚的双手徒劳的在身后挣扎,努力想帮一帮无助的脖子,可他最后的一眼,只能看到自己如注的鲜血蓬勃而出,浇了对面的科雷扎和卢卡什两人一头一脸,然后就是蔚蓝的天空,被血红掩盖。变成了无尽的黑暗…… “快!不是哥萨克,是布里亚特人!快隐蔽!”最先反应过来的科雷扎一骨碌滚到了一辆三套马车底下,纪敏地摸起了自己的皮肖枪。 “嗖嗖――嗖嗖嗖――” 无数利箭似雨幕一般席卷了整个营地!不过,的确不是布里亚特人的,而是济席哈的蒙古镶蓝旗! 济席哈按照原定计划。派出了一百余骑兵装扮成布里亚特人,也是今早就摸到了罗刹人的营地附近。他们并没有惊动这些罗刹人,而是在和附近原本就在监视的乌恩其等人取得联系之后,就撤回了山谷之外,继而领来了蒙古镶蓝旗和汉军镶蓝旗的主力,准备从南方进入这个小山谷,进而将这个营地包围起来,瓮中捉鳖。 刚刚抵达山谷之外的济席哈和石廷柱,突然得到斥候的禀告,知道了罗刹人营地内的厮杀,却不是清兵所为。稍作判断之后,二人就果断下令――全军出击!于是,一千蒙古骑兵和两千汉军蜂拥而至,正好赶上刚刚火并完毕的科雷扎他们。 眼瞅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痛苦的中箭倒下,无论是罗斯人还是立陶宛人,都让科雷扎懊恼不已。悲痛、心悸之余,他明智的分析出一个结论――袭击自己营地的,现在看来绝对不是布里亚特人。从这箭幕的阵势来看,至少要有一千人以上的规模才能做到!而整个贝加尔湖南岸,能作战的布里亚特人加在一起,也不过是这个数目而已!如此说来,刚才掠营而去的,也不应该是布里亚特人了!那会是谁…… 该死的死鬼谢尔盖!如果不是你耽误时间,也许我现在已经和哥萨克人汇合了。如果是那样,立陶宛射击兵加上骑兵哥萨克,只要能结成防守阵型,再多的敌人我们也还是可以对抗一番的。毕竟,我们还有二十车的粮草,只要在战斗间歇将这个营地改造成一个木制小要塞,就足矣让我们挨过漫长的冬季!无论敌人是攻打还是围困,终归是要散去的,毕竟在这西伯利亚,寒冷的冬天就要来临了,任凭谁都是要回去窝冬的…… 但现在,一切似乎都来不及了! 终于,在科雷扎无限懊恼之中,第一幕箭雨终于过去。 “卢卡什!你还活着吗?” “科雷扎队长,感谢圣母玛利亚,我还活着!”卢卡什推开身上用作盾牌的一个罗斯人的尸首,露出脑袋说道。 “快,带人冲出去!”科雷扎还算有些战术思维,知道在这个巴掌大小的简陋营地内,自己的射击阵型根本施展不开,必须到外面的空地上,做一个垂死挣扎。如果圣母玛利亚垂顾,让我们打退敌人的第一次进攻,就立刻就地修筑工事、建造要塞,做长久的打算。然后再派人去不远处的安加尔斯克求援。如果那里人手不足,还要同时派人回托木斯克,哪怕是托博尔斯克,一定要搬来救兵! “是!”生死关头,卢卡什倒还算条汉子,反而镇定非常,回头招呼起手下的立陶宛人。 “带上罗斯人!”科雷扎急忙补充。 “啊?都这时候了,还管他们干什么?再说也没剩下几个了。”卢卡什十分不解,用手指着身旁的众多尸首说道。 突如其来的箭雨之下,行动自由的立陶宛人尚能够及时找个地方躲避一时,而被五花大绑的“俘虏们”可就没这么幸运了。所以,四十多罗斯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住嘴!没时间解释了,给他们松绑,给他们武器!我们遇上正规军了!”科雷扎一边回身从死尸身上结下火枪、药包,一边喊道。 “什么?正规军?哪里来的正规军?”卢卡什这次终于不太镇定了,慌慌张张重复着分队长的动作。作为一个波兰猎户,在抵抗俄罗斯“正规军”的时候被波兰政府征兵入伍,还没来得及接受什么正规训练,他卢卡什就成了莫斯科的俘虏,而后就被稀里糊涂送到了西伯利亚。直到现在,一听到“正规军”三个字,他的腿弯就打转儿! “别问了,我也不知道。快去!”科雷扎顾不上继续给这个波兰人做解释了,早就跳起来跑向最近的一个还活着罗斯人,利索的用佩刀割断了他身上的绳索……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八十五章——初战哥萨克(十六)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写在前面的话】欣喜于今天央视《新闻直播间》中的一则报道 报道的名字叫做《网络文学半路遭遇“李鬼”》,看了之后十分提气。 虽然自己在起点码字不是为了生计,貌似不应该斤斤计较,但还有无数兄弟的确是在靠这个实现自己的梦想的,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故而弘毅一直坚持在每一章的最后都把那首“看正版到起点中文”的藏头诗放上,不足一二百字,但确实每次都放。 缘起是由于一次无意间用度娘搜索了自己的《梦穿康熙换乾坤》,就我这篇拙文,前两三页的搜索结果都是盗版链接!无语啊!!! 我不知道别人,作为一个清史小白,我每写一章,都会提前在网上购买相关的实体书和各方面研究学者的论文稿,而这些都是要花钱的!拒不完全统计,从去年初开始谋划写作,到现在购买这些资料的钱就有五六千元之多了。可想而知,若是其他负责任的写手,估计也是这个情况。 但很多盗链网站每每在首页上标注什么“①若读者发现有小说梦穿康熙换乾坤最新章节,而本站又没有更新,请发短信通知我们,您的热心是对网站最大的支持。②作者弘毅知难所写的梦穿康熙换乾坤为转载作品,章节由网友发布。③《梦穿康熙换乾坤》是一部优秀的网络历史军事小说,会员转载到本站只是为了宣传,让更多读者欣赏。④小说梦穿康熙换乾坤所描述的内容只是作者个人观点,与**小说网的立场无关,本站只为书友提供阅读平台。⑤《梦穿康熙换乾坤》是一本非常好的书,情节动人,文笔优美。让人看了心痒痒的,为了让作者:弘毅知难能提供更多更好的作品,请您购买本书的VIP、或多多宣传本书和推荐,也是作者的一种另类支持!小说的未来,是需要您我共同的努力!”、“本站所有作品为读者交流所用。均有网友友情提供。若您发现不妥,请联系本站……”云云。 特奶奶的,我试着自己联系了二十余家,没有一家能真正找到什么工作人员的!很理解起点客服所说,多如牛毛,实在是无能为力…… 我还就不认这个邪!那些盗链网站。动辄就说是网友自发贴上去的,可为什么我五分钟前发的收费章节,你这里五分钟之后就全套不落的出现了呢?哪个网友这么偏爱我?告诉我,我请他祖宗十八代烧高香!一定是背后有组织有预谋的! 后来登录知识产权局的著作权保护官方网站,结果遇到了政策瓶颈——你要登基著作权,必须是已经写完的!这就是说。我们正在码字的作品还纳入不了保护体系…… 好吧,国家的政策法律我们一定遵守,但是,明天上班我就自己联系知识产权局,将我的困惑做个解说,寻求正义的帮助吧! 与盗版斗争,不是为了那几分钱。而是为了我们自己的权利! 感谢起点的付出,更要感谢所有愿意花钱在正版网站阅读的书友们!你们,是中国知识正义的脊梁! 而那些津津乐道于省了几块钱就享受了阅读快乐的国人们,哥哥我知道你们毕业不久,手里没有几个钱,不要紧啊,在起点网我的书评区告诉我啊,哥哥我给你们发全本的阅读包!要知道,今天盗版是在我的头上,明天你的信用卡资料、个人信息被盗丢失了。那就是因为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不法分子的结果!小心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普遍联系、循环往复的……这不是恫吓与威胁,而是马哲的三大基本原理之一——普遍联系! 迷途知返,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补发一下新闻视频的链接吧: http://news.cntv.cn/2014/06/02/VIDE1401696388184780.shtml http://v.ku6.com/show/y2vyXjLywrQ0dR9TFKZAyw...html?from=my * *【以下为正文。打扰各位书友了!】 “罗斯老爷们!不想死就拿起武器,跟着我们科雷扎队长冲出去,像个士兵一样的战斗!”卢卡什虽然慌乱,但是给那些松了绑的十几个罗斯人作战前动员还是有一套的。 “是是!我们全听达理斯老爷吩咐!”幸存的罗斯人早就没有了以往的骄横,恭顺的就想乖巧的猫咪。 “哼,现在知道听话了,晚了!你们早干什么去了?否则也不至于到现如今这个地步!”卢卡什一边组织罗斯人,一边不满的训斥着…… 十分钟后,幸存下来的二百多立陶宛人和罗斯人的联合队伍,狼狈不堪的冲出了自己变成刺猬窝一样的营地,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无比的胆战心惊! 西伯利亚的蓝天白云之下,足足有两千军容齐整的、不知来自何方的“正规军”已经列阵而待!所有人,无论是马上坐着的还是地上站着的,都身着几乎同样款式和颜色的蓝色战袍,无非是那醒目的红色衣襟宽窄、头上的红穗多寡不同而已。他们的队伍之中,飘展着数十面蓝色的军旗,上面具体的装饰虽然不尽相同,但一看就是属于一个部队! 果然是正规军!统一的着装、统一的旗号,甚至连手中武器的装备都大同小异——长弓、马刀、火绳枪……科雷扎暗自心惊,也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恐怖一点一点弥漫了全身,却是因为自己刚才的判断得到了眼前真实的印证! “科雷扎队长,他们……他们是谁?”波兰人卢卡什壮着胆子问道。 “不知道……快列队!”科雷扎最早回复理智,急忙吆喝着。 就在对面两千“正规军”士兵的虎视眈眈下,乱哄哄的罗刹人终于勉勉强强列好了“因陋就简”的方阵。 让科雷扎庆幸的,或者说大惑不解的是。对面的这支军队就这么耐心等着自己排兵布阵,丝毫也不急躁,甚至连一支羽箭都没有射过来,给自己的队伍预留了充足的时间。 的确如此。不光是耐心等待这么简单,趁着步军架设火炮的功夫。稳居阵中帅位的济席哈和石廷柱这两位统帅,在猎猎帅旗之下,还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对面的动静,时不时互相切磋观感、点评一二。 “罗刹人的长矛手在内?每行十人,每列五人?五十名矛手而已?”济席哈有些不解的问道。 “嗯,五十人而已。不过若是我们刚才不施射弓箭。八成他们人会多一些。”石廷柱回应道。 “哈哈,谁说不是啊!不是说五百余人吗?这些斥候如何当差的?早知他们就这么点人,老子何苦还不小心翼翼爱护着他们啊……”济席哈一脸的诡异,笑得很狡诈。 “将军你快看!罗刹人把鸟枪兵放在两端,而且是稍后位置,突显了长矛手啊……每行才四人啊。纵列居然有十排?你看、你看!长矛手两侧各有两方鸟枪兵,呵呵,此排兵布阵之法的确‘别致’不是?”石廷柱分明是注意到了此阵的“新意”,急忙打断了济席哈的调侃。 “嗯,此法便于矛手投掷长矛,需得小心才是!”济席哈看来十分赞同石廷柱的分析,有种英雄相得的快慰和赞许在里面。 “是啊!传令兵!”石廷柱很乐意在济席哈面前自贬一级。做个通传而已。 “在!” “传令下去,小心罗刹人投矛!” “嗻!” “慢着!老石,还要注意两翼的鸟枪兵!依老夫看,他们的鸟枪兵现在虽然靠后安排,但一会儿若是阵型运动起来,却是可以前突抵近的。要不然为何让中间的长矛手突前呢?我们不可不防!”济席哈不慌不忙补充了一句,也足见其短时间内参悟战场形势的能力非同寻常。 “作速传达济席哈将军之令!”石廷柱深以为意的说道。 “嗻!小心矛手投矛,小心鸟枪突前发射!”传令兵总结了两句,见将军们没有纠正,就匆匆策马而去了。 他奔向本阵所在。是一千汉军组成的中军大阵,火炮手在后,弓箭手和长枪兵、盾牌手居中,三排一组、三组一阵、共有三阵的鸟枪兵突前,每排分别呈卧姿、跪姿和立姿。严阵以待。当然,中军两翼稍后位置,各有五百人的蒙古马队,这就是所谓的清军典型的“九进十连环”之阵,说到底,就是马队伺机吸引敌人前行,炮火压制一番之后,再用鸟枪兵轮番齐射的“连环枪法”及连营跟进的密集队形冲击战术。此战法可以周而复始,三阵共九派鸟枪兵步步为营向前推进,两阵马队、五阵弓箭、长枪或者刀盾手,共十阵兵马相互照应、连环克敌,故称“九进十连环”。 “十连环”不难理解,这是中国古代阵法中最最常见的“一字长蛇阵”的变种。所谓“一字长蛇阵”,并非是一条线阵,而是首尾相顾,似长蛇盘卷而卧,敌人攻击任何一处,都可以长蛇运转、巨蟒出击,具体战法为:敌击蛇首,尾动,卷;击蛇尾,首动,咬;蛇身横撞,首尾至,绞! 而“九进”之法,并非一定要进击九次,此处的“九”乃是虚数,取古代汉语无穷尽之意。也就是说,大量使用了鸟枪的清军,参照了大明的做法,将古代传统冷兵器的列阵厮杀与火枪兵“阵列线战术”相结合,静中有动,动中有静,突出体现在鸟枪兵的层层递进! 尽管济席哈和石廷柱不知道科雷扎所列方阵的名称,但确实已经看明白了“莫里斯”横队的基本布局。几乎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京城,巧合的是弘毅当时也正在和汤若望提及了这个“莫里斯横队”的精要。 一个正儿八经的莫里斯横队,长矛手要有一百六十人左右,火枪兵要有二百四十人之多,合起来正好是四百人左右。但现如今科雷扎能够动用的人手也就不足三百了,故而在保证莫里斯横队的火枪兵精华的前提前,将长矛手缩减到了区区五十人。不过放到今时今地来说,罗刹营地之外的的空间也不宽裕,缩减了长矛手的队列宽度之后,反而刚好容得一下一个“缩减版”莫里斯横队的铺排。 荷兰人莫里斯在十六世纪末发明的莫里斯横队,将火绳枪部队布置在长枪手两翼,每一翼宽4人左右,这样就加大了火线宽度,加强了火力。他将火枪手独立出来,可视情况前进到长枪手之前,肉搏战斗开始后再退到两翼,机动性更强,长矛手和火枪手的比例也演变为2:3。 其实在顺治十二年的欧洲,各国已经从三十年战争中学会了“古斯塔夫方阵”,一种由北方雄狮——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改进的莫里斯横队的“演进替代版”。古斯塔夫二世本人是莫里斯军事著作的忠实学生,再加上早年的战争经验,他对莫里斯方阵做了必要的改进,演化为“古斯塔夫方阵”。由于装备了重量更轻、口径更小的新火绳枪,并配合大量使用的轻便野战加农炮,古斯塔夫方阵中的长矛手数量得以大幅减少,更能凸显火枪手的作用,两者的比例进一步调整为1:1了。 可惜当时的俄罗斯被欧洲诸强有意识的排斥,始终无法得到最新型的火绳枪,只能在老旧皮肖枪的基础上因陋就简、抱残守缺,一直沿用莫里斯横队作为野战步兵的基本阵型。至于到了东西伯利亚,能够仓促之间组成这个莫里斯横队就算不错了,也说明科雷扎还是有些军事素养的。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PS:本章前端部分是最新发布在公共章节的,考虑到有些读者不会太关注公共章节内容,故而做了一次重申,请谅解! 第二百八十六章——初战哥萨克(十七)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科雷扎不得不亲自动手,挨个战位去排布自己的手下和刚刚重获自由、又将再次面对死亡的那些罗斯人。好不容易终于初见成效了,他这才壮着胆子,打马来到两军阵前,随身还带了一个布里亚特语的翻译。 “对面的士兵,你们听着。我是全俄罗斯专制君主、沙皇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大公的军役人员,我也是一名贵族,叫做达理斯?科雷扎。你们已经侵犯了俄罗斯的领土,不论你们从哪里来,立刻撤离这里!否则格杀勿论!”科雷扎自己给自己壮胆,喊得不遗余力。 “哦?来人还是个贵族啊?哈哈!”济席哈一听是王公贵族,那可真是喜不自禁,就想饥渴的饿狼看到了一块大大的腐肉一般。 “可惜就是他的人手太少!”石廷柱怎能不清楚老济席哈的算盘,笑着回应。 “老石啊,蚊子再小也是肉啊!你若是嫌弃,我就承让了!”济席哈送过来一张无赖似的脸皮。 “哈哈,将军啊,这功劳都是您的,何须多言呢?”石廷柱当即表态——送你了! “好!承让!来人,去告诉他,这里是大清乌兰乌德昂邦章京所辖之地,我们乃是大清八旗,让他立即下马投降,老父可饶其小命!”济席哈乐呵呵回头安排! “嗻!”一名参领带着一个通译策马而出,前去告诫对面这支小小的罗刹匪军。 “不知将军如何应对罗刹军阵?”石廷柱笑冲貌似胜券在握一般悠然自得的济席哈发问道。 “呵呵,罗刹人长矛居中,鸟枪在外,分明是要我中央突击。若我这么做,他们两翼的鸟枪兵就会随着我马队的方向做个摇摆。进抵一箭之地的时候自然是轮番放枪。如此一来,马队阵型必乱,即便能冲到他们的本阵……”济席哈认真说道。 “即便能冲到他们的本阵,那些长矛手就会一展身手了!”石廷柱接话道。 “不错。故而,老夫以为。可以变通一二……”济席哈脸上再一次出现无比狡诈的神色。 “怎么,将军,你准备掠阵而过吗?万万不可啊,你的马队虽然善射,可对方的鸟枪在外,中间的矛手还可投掷!你若横过来跑上一圈。损失必然不小!”石廷柱看样子吃惊不小,急忙规劝道。 “哈哈,老石啊,你也太小瞧我济席哈了,哪个说是要掠阵而过的了?我是说,举全力冲击罗刹人的左翼。贯阵而过!左翼一乱,中军矛手必然转向,而右翼鸟枪不敢轻易释放。到那时……”济席哈一脸诚恳的看着石廷柱。 “我的步军紧随你的马队之后,就让他不得不由横队变纵队!到那时,纵深拉长,即便释放鸟枪,也是不可持久!”石廷柱明白过来。 “不错。等我的马队贯阵而过之后,再从他的后边来个回马枪,而你的步军早就进抵阵前,所谓……” “所谓前后夹击,一击而破!妙啊!将军,下官实在是佩服!” “哈哈哈哈……”两人喜不自禁,开怀大笑起来。 对面的科雷扎,终于在片刻之后明白今天自己的对手是谁了,连他的手下也听得一清二楚——大清八旗?“八旗”是什么他们可以不知道,但“大清”是啥谁都清楚!那就是中国!这“八旗”就应该是博格达皇帝的正规军队! 许多人肠子瞬间就悔青了。无论是莫斯科辗转而来的罗斯人。还是被逼无奈到了这东西伯利亚的各国战俘,当年他们都被煞有介事的告知—— 到东西伯利亚去吧,那里只有茫茫的荒野、丰腴的皮毛,以及零星的、尚未接触文明教化的原始人!那里尚未有任何国家宣布领有,沙皇是第一个。也将是唯一的一个!至于说远在南方的中国人,他们正在闹离乱,博格达皇帝刚刚成为主宰,却自顾不暇的要去平息各地汉人的叛乱,根本不会派一兵一卒来到这个莽荒之地。尽管博格达士兵十分善于杀戮,可阿穆尔河流域不也一样被我们为数不多的远征探险队一一征服、纳入管辖?放心大胆的去吧,几年之后,你们就会腰缠万贯,你们就会讨上老婆…… 可这些许诺压根儿都是谎言!否则,这数千人的博格达军队怎么会就这么真真切切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那明晃晃泛着日光的刀枪,还有那一杆杆火绳枪,看样子一点都不比沙皇的禁卫军差多少! 于是,刚刚稳定下来的莫里斯横队再次动摇起来…… “士兵们,不要听信中国人的恐吓!不一会儿骑兵哥萨克就会从侧翼支援我们!这些博格达士兵不过是虚张声势!不要乱!在这里,只有结阵才能活命!三五个人跑进这里的荒原,只能是饿死、淹死!” 科雷扎眼瞅着自己的努力就要全部泡汤,急忙打马在阵前跑来跑去,一遍遍安抚着自己的士兵。 “科雷扎队长说得对!谁要是跑出去,即使博格达士兵不追杀你,你又能自己走几天?还不是一样饿死在这荒野?都坚守战位!”波兰人卢卡什也挺身而出,骑在马上大声告诫着…… “他们在喊什么?” 济席哈原本看到对面的罗刹人有些动摇的时候,还真是替他们捏了一把汗——他可不愿意看到罗刹人“未触及溃”!比起两军对垒,追杀溃敌实在是太过无趣了。经过身旁布里亚特通译的翻译,济席哈这才放下心来,而且颇有几分欣赏的评论道: “这两个罗刹人还算是条汉子!有点胆识!” “济席哈,这仗怎么下手,末将就听您的了。”石廷柱点点头,接着问道。 “不急,让他们先动手。看看罗刹人的本事到底如何!”济席哈稳坐钓鱼台,做好了见招拆招的准备。 可惜,济席哈的运气实在有点背,萨满教的任何一个妈妈都没有想到要了却他的心愿。而太过倒霉的罗刹人也根本没有得到天主或是圣母玛利亚的眷顾,反而迎来了最最不愿看到的一幕——哥萨克溃败下来了! 就在双方正在僵持的时候,北方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马蹄声。无论是清军还是罗刹人,都以为是自己的骑兵来了,故而纷纷侧过头来观望—— 先是一名哥萨克骑兵冲入了人们的视野。 “乌拉!乌拉!哥萨克万岁!”科雷扎的手下率先欢呼起来。 紧接着一匹、两匹、十匹……足足五十余哥萨克骑兵,在罗刹人的“乌拉”声中,跌跌撞撞进入了这个刚刚部署完成的新战场。 当先的那名哥萨克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营地门外是这个场面,慌不择路的就下意识勒紧了缰绳,结果突然吃力的战马一声嘶鸣之后,突兀的抬起了前蹄,将这个哥萨克狠狠的从自己的悲伤掀了下去。 “哈哈哈……”两千清兵同时大笑的声势自然盖过了三百人的“乌拉”。于是,余下的哥萨克终于弄明白了自己的状况,也没有立即归拢到已经列阵完毕的立陶宛人那里,而是纷纷原地打着转儿,犹豫不决。 “你们还在等什么?快归阵!”科雷扎心急如焚的怒吼道。 谁知远处的马蹄声并没有丝毫消减,反而愈发猛烈……终于,堪堪收拢了不足百人的哥萨克,发了疯似地向自己的方阵冲来!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这群疯子!”科雷扎坚持是苦不堪言。自己刚刚结阵完毕,却要被己方的骑兵先来一次冲撞,后果不言自明。就在他跳骂哥萨克人的时候,北方也冲出来另外一批骑兵,人数却是多的数不胜数了! “中国骑兵!”波兰人卢卡什惊讶的大喊一声,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此时,轮到对面的中国士兵欢呼雀跃了!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八十七章——初战哥萨克(十八)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卢卡什说的没错,他们的骑兵哥萨克一窝蜂似地冲撞自己的阵营,根本原因就是背后那三千满洲镶蓝旗骑兵的威慑结果!而这位波兰人人,现在已经能够准确分辨出谁是布里亚特人、谁是中国“正规军”了! 随着当先的一骑人马横空而出,后续越来越多的清军出现在中国人和罗刹人的眼中。冲在最前面的,果然是乌恩其!紧随其后的,是他麾下已经所剩不多的弟兄。再接着,才是蓝拜带来的主力部队! 战马一旦跑起来,那是一种风卷残云的气势,不能说停就能停下来的。但哥萨克人却把自己娴熟的驭马技巧用错了地方——刚一看到对面的“八旗”阵势,反而不约而同犹豫起来,先是勒住了胯下坐骑,接着在巨大的恐惧感影响下,丧失了基本的理智,再次催动战马往自己的小小方阵后面溃退。这“一停一动”,彻底将溃逃之时刚刚形成的速度优势化为无形,为后面追赶的清兵提供了绝佳的机会! 顷刻间,骑兵哥萨克在前、满洲镶蓝旗在后,双方人马几乎首尾相连着,就从科雷扎的莫里斯横队右翼贯穿而过。巧合的是,乌恩其误打误撞、毫无战法的追击,却应和了济席哈刚才的打算——用骑兵先冲击莫里斯横队的一端,让其不得不仓促转向,进而打乱罗刹阵型之利! 倒霉的罗刹人,虽说可以仓促之间发射火枪、投掷长矛,但哥萨克和中国骑兵已经混在一起了!如此一来,泥沙俱下、玉石俱焚!虽然科雷扎无奈之下还是下达了攻击命令,但每一个单兵此时却不得不有所顾忌,方阵整体的杀伤力自然大打折扣! 而且。三千骑兵狂奔而至,二百余步兵简直就是螳臂当车一般,不用任何阵法了,顷刻间就已经彻底崩盘! 看着满洲镶蓝旗冲杀的酣畅淋漓,一旁的蒙汉镶蓝旗士兵反而一同成了“壁上观”。尽管如此。两千清军还是自发的为自己的同袍摇旗呐喊起来,伴随着马蹄阵阵、厮杀酣畅,清军气势不可一视—— “大清威武!” “镶蓝旗威武!” “八旗威武!” …… 看着乱哄哄的场面,济席哈无奈的挥了挥手,连亲自下达最后军令的兴趣都荡然无存了。 “好!传济席哈将军令——进攻!” “嗻!” 旋即,一阵阵号角响彻苏武湖畔——清军满洲、蒙古、汉军镶蓝旗的“大总攻”开始了。 说是大总攻。却更像是一场以多欺少、收拾残局的群殴与战场打扫!先有满洲骑兵冲散了罗刹人的队形,又有蒙古骑兵的二次冲击,最后还有一千汉军步兵的彻底收尾,骑兵哥萨克和所有罗刹人跑不了多久,就只能束手就擒了——他们的前方是浩瀚的贝加尔湖!而清兵却已经从北、西、南三个方向将他们这点小小的人马围了个水泄不通。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从安加尔斯克城下千里驰远而来的世管佐领佟佳?雅儿碧希。这位牛录章京一个人砍下了七个罗刹人的脑袋! “喂,我说雅儿碧希,你给弟兄我留点罗刹人好不好!老子跟了他们三天了,到现在也不过取了十个首级呢!”已经和雅儿碧希并肩作战的乌恩其喘着粗气,向身前的袍泽喊着,随手又对马前的一个倒霉的罗刹人挥手一刀! “我说乌恩其,你知道什么!老子是在北边围城的时候给调过来的。还不是为了帮你!你小子怎么就这么吝啬这点儿军功呀你!我的牛录帮完了你的忙,还要赶紧回去攻我的城呢!不抓紧点行吗?”雅儿碧希一边说着,一边十分麻利的几乎贴在了战马的肚皮上,将手中顺着血槽滴血不断的战刀在一个罗刹人的尸首上轻轻一抹,再一次端坐于马鞍之上。 “呵呵,好身手!就和我们草原上长大的勇士一样娴熟!”乌恩其不禁由衷赞美一句。所谓惺惺相惜,这个满洲勇士和蒙古勇士一样,用自己的能力在战场上亲切的“对话”。 “我听说你的半个牛录这次损失不小啊?”看着败退的敌人已经大大方方将自己的后背呈现在清军面前,毫无还手的意愿与能力,雅儿碧希不再紧紧追击。而是圈马回头与乌恩其并马而行。 “唉!罗刹的人数占优,而且骑兵也有些能耐……”一样从紧张的厮杀中舒缓下来的乌恩其,一下子想到自己那些战死的兄弟,心中不禁无限凄凉。 “若从你老哥的口中说出这个话,我信!否则。你看看这些罗刹人,逃得毫无章法,谁人会以为他们刚才还有什么战力?”雅儿碧希出言安慰,却说了一个让乌恩其突然有所领悟的问题。 “是啊,回去如何向大将军交代啊……”乌恩其开始为今后的事情担忧了。 “我的牛录大人!别想了,回去就实话实说!毕竟,我们胜了!杀!”雅儿碧希突然发现不远处草丛中一个不停抖动的惊慌身影,一打马就窜了出去。 “是啊,实话实说,关键是要说到点子上去啊……”乌恩其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也跃马而去…… 也就是半个时辰,三百罗刹射击兵、步兵,一百骑兵哥萨克,全部被五千清兵包了饺子。就在蓝拜、济席哈和石廷柱做好了全歼残敌的打算之时,罗刹人在那个领头的军官达理斯?科雷扎带领下,缴械投降了! 科雷扎其实还真是没打算这么容易就投降,关键的生死时刻,这位立陶宛贵族后裔骨子里的“大义”突然无限膨胀,居然想和清兵同归于尽,进而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他手下的士兵,却完全不这么认为!哥萨克已经被打怕了,恨不得立即就下马投降。若不是自己的小头目早就被那个嚣张的博格达清兵头目给“报销”了,大家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说不定此刻最先“投诚”的就是他们! 而“立陶宛人”中的各色人等,早就做过一次俘虏了,也无所谓再做第二次。哪个皇帝不需要士兵,况且是向他们这样极度便宜又好用的士兵?投降了博格达皇帝,说不定比投降莫斯科更划算呢! “科雷扎队长,手下的弟兄们都无心恋战了!”卢卡什作为代表,替所有人来规劝执迷不悟的科雷扎。 “你们还是不是军人?我们还有武器,必须战斗!”科雷扎冲着大家怒吼道,可得到的回应是死一样的沉默。配合着这种氛围,周围的清军不慌不忙的缩小着包围圈,只是偶尔虚放两箭而已。这自然是济席哈提前下达的命令。 “科雷扎队长!你怎么这么糊涂!莫斯科侵占了你的家乡,我的家乡,他们的家乡,将我们发配到这遥远的西伯利亚来,让我们过着和农奴一样……不,还不如农奴的日子!至少他们不用整日里打打杀杀!我们即使死在这里,一样会被莫斯科和督军府认作是罪有应得!丢失了粮草,丢失了主官,我们回去也是一个死!”卢卡什一边说,一边用眼神鼓动着周围的兄弟。 “是啊,队长!凭什么还给督军老爷、狗屁沙皇卖命啊!”所有想活命的人都在叫嚷着。 “你们……”科雷扎一时无言以对。自己是贵族,有为了荣誉而献身的志向好理解。可他们都是平民,没来这里之前,说不定还是各自家乡的地痞流氓、小混混,和他们讲大道理,简直是痴人说梦!活命,这个理由此时此刻比任何大道理都实用。 “达理斯,难道你忘了阿尔吉、小彼得是怎么死得了?他们没有死在博格达士兵的刀下,而是我们自己人干的!即使博格达士兵的箭没有贯穿阿尔吉的脑袋,他也会像小彼得一样的!”卢卡什狠狠瞪了那些垂头丧气的哥萨克一眼,再也跋扈不起来骑兵们纷纷屏住了呼吸,生怕立陶宛人挑起又一次内讧。 “我……”科雷扎想到自己的兄弟,一下子泄气了不少。 “投降吧,说不定你的贵族头衔会给你带来好运。我们还跟着你干!”卢卡什完成了最后的游说。 “是啊,队长大人,投降吧!” “投降吧……” 周围所有人,包括各个国家、种族的士兵都一起苦苦哀求起来,着有人甚至已经扔掉了手中的武器,看那样子是再也不打算重新捡起来了。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八十八章——初战哥萨克(十九)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眼瞅着手下人一个个惶惶如丧家之犬,甚至纷纷丢下武器,就等着军官带头去做俘虏了,再看看一箭地之外步步进逼的中国士兵正在一点点缩小着密密麻麻的包围圈,科雷扎终于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唉!圣母玛利亚,不是我不尽力,是您给了我们一条前途未卜的启示啊……”所谓兵败如山倒,墙倒众人推,科雷扎在这种境遇下无奈做出了“正确”的、也是唯一可行的选择。 “好吧,我们……投降!” “投降!我们投降了!”罗刹士兵们近似狂欢一般的呐喊起来,纷纷跪在地上,高高举起双手……这情况反而让中国士兵很不适应,只好急忙后报中军。 这关键时刻的贪生怕死,让蓝拜十分不屑: “投降?这么快就投降了?简直是个孬种!不如一股脑灭了他们,反正拿着脑袋一样请功。” “什么!老蓝,你真是老糊涂了吗?这些罗刹人可是午门献俘的好材料哈!你不要露脸,俺不劝你。但是我济席哈可在意的很呢!不行,受降!”济席哈急忙唱反调。 蓝拜也许不明白此种蹊跷,但一旁石廷柱却是分外明了的――济席哈并非真的是求功心切,而是此次作战,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打得不过瘾,才导致了此种态度。这个老将军,他是想最大限度成建制收编了这些罗刹人,好给自己做个“陪练”,以提升他们蒙古镶蓝旗对付罗刹匪军的战斗力!况且,刚才看着这个叫做科雷扎头领,关键时刻还是有点水平的。至少还敢打马阵前、排兵布阵。行伍之人,对有才能得军人都是会高看一眼的。至于投降一事,日后也可以用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来解释。 于是,石廷柱,这个最最合适的“和事佬”说话了: “两位将军。下官以为,此战毙敌已有二百余,如今罗刹只剩下了不足三百人,可谓战功显赫了。我们不若就受降了他们,一股脑报上皇上。既然他们都已投降,还要按照成例加以收纳才好。将来他们是死是活。还是朝廷来定夺吧。” “哈哈,老石说的不错,让朝廷来定才好!先收了再说!”济席哈十分满意石廷柱的帮忙,咧着大嘴得意。 “也罢!先押回去,请大将军先拿个主意吧!”二比一,蓝拜也只能顺势而为。否则落一个“杀降”的罪名可就不好办了。只不过,他的话语中再一次突出了大将军济度的位置。 中国自古就有“杀降者不详”的说法:两军对垒,当胜负已分,再行屠戮放下武器投降的士兵,是为不仁!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作为汉化日深、且入关已十数年的满清政府,也逐渐接受了这种传统的“仁治”观点。随着南明政权的逐步退缩,越来越多战场上的明军俘虏并非似清初那样被大肆杀戮,而是统统受降,为己所用了。 对于这种变化,蓝拜作为亲历者不是不知道。况且作为特殊个例,对于罗刹匪兵,也有一个他已经知道的最新“成例”摆在那里――沙尔虎达受降了百余名罗刹降兵,而且不日就要进京献俘!因为交通不便,蓝拜不知道的是。这时候,对于那些罗刹降兵,午门献俘礼已经顺利进行完了。 “不错,请世子看着办!”济席哈明智的采取了积极配合的姿态。 这场被后世称为“苏武湖之战”的小规模战斗,除了战死的二百多罗刹人。足足还有二百多人成了大清的俘虏,包括二十多辆“奇怪的”马车和粮草,以及三百杆连清兵也看不上眼的、老旧残破的火绳枪。这些成就,甚至超过了呼玛尔之战! 可以说,在1655年,俄罗斯远东地区全部主力作战部队,一下子损失了将近四分之一,可谓元气大伤!而清军的损失却不足百人,而且还多是“大战”之前以少打多的乌恩其的那“半个牛录”的兵士。 * * 乌兰乌德城,大将军、昂邦章京济度的大帐。 “哈哈哈,此役辛苦三位将军了,济度深为敬佩!”济度端起一杯酒,高举过眉,毕恭毕敬的说道。 “大将军客套了,有此结果,全赖大将军运筹帷幄!”蓝拜也是高举酒杯,喜笑颜开。 “蓝拜大人出击的恰到好处啊,那些罗刹人简直是自乱阵脚!”石廷柱也顺便称赞起蓝拜来。 的确如此,蓝拜的骑兵主力昨日摧枯拉朽一般,将苦战力竭的百十号罗刹骑兵“追杀”的无处躲无处藏,甚至最后不管不顾将他们自己的步兵战阵冲的是七零八落,简直是大功一件。 “哼!你还替老蓝说好话?要不是他无能,怎么能放着那几十号罗刹骑兵都剿灭不了,还跑回营地?哼!坏了老子的好事!”济席哈却突然砰的一下放下酒杯,气呼呼瞪着蓝拜。 “你……你个老济席哈,你不谢我反而怪我,大将军,这简直是岂有此理啊!”蓝拜佯作不悦,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 “哈哈,蓝拜将军,济席哈将军,你们都是立了大功的。若非济席哈你果断调动麾下的一千蒙古镶蓝旗骑兵,从南边堵住了罗刹人的退路,说不定他们就不会自绝后路往苏武湖边跑了,若是到了乌兰乌德城下,济度我还要亲自上阵才行了呢!来来来,都是大功一件,本将军都会好好写在给朝廷的战报之上!” 济度笑着打圆场,自然也知道济席哈和蓝拜两个老头虽然谁都不服谁,但真的心生怨恨却是绝不可能的。 “大将军,此役过后,军中罗刹俘虏已经将近五百人了,是不是可以安排人回去献俘了?”石廷柱喝了一口酒,即使转换了话题。 “对啊,咱也好好献俘一次。这次可总算是比沙尔虎达父子的功绩大了不少吧?他那呼玛尔之役,俘获不过百余人,咱这是五百呢!”济席哈顿时来了兴趣,似乎都看到了朝廷的封赏一般。 “嗯,两位说的不错。不过,我以为,押解回京的俘虏,至多三百。”济度笑着放下酒杯,闪烁其辞的说道。 “啥?怎么变成三百了?不是五百人吗?这各个营寨分别看押的罗刹人,加起来一定过了五百了吧!”济席哈大嗓门一喊,蓝拜和石廷柱都是微微摇头。 “济席哈将军莫急。这押解回京之人,我意只是那些哥萨克骑兵和罗刹步兵,并不包括那些工匠手艺人。”济度耐心解释道。 “为何?留他们作甚?”济席哈追问道。 “不知您发现没有,这些罗刹人的工匠之中,有一些人却是有一技之长的。” “那又怎样?老石麾下的汉军中,哪样的手艺人没有啊?罗刹人的手艺就比汉人强?”济席哈尚没有明了此中深意。 “哈哈,济席哈将军,您还别说,这主意就是我献给大将军的呢!”石廷柱不得不出来表态了。 “什么?你出的主意?”济席哈很是无语,鼓着腮帮子等着两个、或者是三个早就“串通一气”的人给自己解释了。 “不错。将军,下官察觉到,被俘的罗刹人中,有些手艺人的确身怀绝技,就连我的军中也是奇缺此种人的。”石廷柱继续说道。 “什么人?你倒是说说看!”一想到自己的军功从献俘“五百”变成“三百”,济席哈就十分懊恼。 “制作药粉之人!”石廷柱果断回应,一旁的蓝拜和济度纷纷点头表示赞许。 “药粉?你是说鸟枪用的黑药?”济席哈有点明白了,而且也是十分上心的瞪起了眼睛,等着听下文。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八十九章——初战哥萨克(二十)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不错!罗刹人的黑药制作与我军中有所不同,却似乎更具威力一些!”石廷柱如愿以偿引起了济席哈的注意,急忙点头称是。 “嗯……”济席哈不由得回想起昨日两军混战之时,仓促施放的罗刹鸟枪的确威力不小,似乎比汉军惯用的鸟铳杀伤力更足一些,否则就凭那群已经毫无斗志的罗刹匪军,又怎么能在溃败之时捎带脚取了自己手下二十多人的性命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说是威力足一些,或许是我大清黑药配方的威力……被这苦寒之地消弭了一些,所谓因时因地不同而已,应该也没甚大不了的。我手下的药师也说,罗刹人所用硝、黄、灰之比,也为中料之例,只不过略有不同而已。关键是他们的研磨之法,与我有些不同……”石廷柱瞧着济席哈沉思不语,又颇为事故的自己给自己圆场了。可刚说到关键的工艺差别,又被心急的济席哈打断了。 “好吧好吧!管它什么因时因地的,既然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界管用,那就是好东西!如此说来,老夫同意大将军的决断!”济席哈虽然一介武夫,可对于战场上见真章的物件,那自然也是打心底喜欢的,故而就坡下驴,顺应了大伙的意见。 明末清初之时,东西方的枪药配置比例在各自不同的实践过程中达到了空前的、不约而同的“相似和相近”。当然,这种相似和相近,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当时东西方火药配置技术交流的概况。或者说,如果没有明代的倭患和西人海患,单凭国人的闭门造车。或许在明末清初之时,中国的发射火药制作工艺就会远远落后于同时期的欧洲列国了。 尽管西方人其时制作火药不过三四百年,知道火药一物还有赖于当年蒙古人的“东学西渐”,但西方的诸侯割据、常年战事,却让“泰西各国”的火药制作工艺在互相竞争与不断实践中得以迅猛发展。甚至比起火药的老祖宗中国来说也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反观同时期的大明帝国,由于“国战”的发动权掌握在中央政府手中,民间不存在大规模的火器较量,故而火器、火药的制作始终局限在以御用匠户为代表的一小部分手工业者的口口相授、代代相传,虽然几百年下来也有了长足进步,但是毕竟缺乏一个大的竞争环境。所以只能是在原有基础上做一些细枝末节的调整,整体上却是缓慢发展的态势。于是,在火药制作工艺上,西方奋起直追,东方安步当车,区区数百年间就成了后来者居上的态势。 这一点。倭国颇似天朝。江户时代的鸟枪技术突飞猛进,日本鸟枪西传中国就是最好的例证。但随着日本列岛的最终走向统一,将军幕府还是将火器的使用与制作权加以了严格限制,民间武士的基本装备重新回归到冷兵器时代。以至于明治维新之前,小日本的火器制作工艺几百年没有大的发展,自然不如同时期的清兵。 但历史的发展还是留给了中华民族许多机会的。兵书《筹海图编》曾记载,明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明军在歼灭闽浙沿海倭寇之时,俘获了懂的欧洲枪炮制作之法的“番酋”,当即派员学习其法,命“义士马宪制器,李槐制药”,所制成品甚佳,但火药具体配方不得而知。与此同时,戚继光的《纪效新书》记载了一个“制合鸟铳药方”,可以认为是明嘉靖后期融合中外发射火药配方的代表,其成分是:硝一两、黄(硫磺)一钱四分、柳炭一钱八分。此方中。硝、硫、炭的组配比率是75.75%、10.6%、13.65%。自此之后,明清两代刊印出版的各种兵书与火器专著,大多记载并沿用了此种发射火药的配方。 而到了1653年,英国所用发射火药中三者的组配比率已经改进到了75%、12.5%和12.5%。也就是说,到了顺治十年前后。中国发射火药的配方还停留在一百年前,而同时期欧洲最先进的火药配方已经更接近黑色火药的最佳组配比率了。 石廷柱所说的“因时因地”不同,乃是源于明代已有的火器使用理论中关于“因时而用、因地而宜、因敌而胜、因器而异、因战而择(器)”的理论体系。抛开技术层面不论,但就火器使用的理论体系来看,时至今日也是颇有道理的,故而也成为中国火器使用的不衰理论。 老将军济席哈哪里能够和石廷柱一般真的掌握此中玄妙,但至于最朴实、最有效的道理――能杀敌的火器就是好武器,他还是心知肚明的。于是,济席哈“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补充道: “不过,大将军啊,你可要给我的军中派遣几个有此手艺的罗刹降人,不能光便宜了蓝拜和老石啊!” “好!少不了将军你的!哈哈……”济度满口答应。 “哈哈,好你个老小子!”蓝拜也是笑骂济席哈的“贪婪”,大帐之内终于欢声笑语起来。 一番笑谈之后,济度最先将话题拉回正事,说道: “各位老将军,既然要回京献俘,那苏武湖畔余下的三座城堡如何应对,就需我们现在拿个章程出来了。是夺还是继续围困,请各位教我。” 这是一个看似不是问题的问题,却在济度那里十分重要。歼灭罗刹机动部队,那是势在必行。但如果攻打城堡,一则会有损耗,“前敌指挥部”的“班子成员”必须意见一致、共同担责。二则,一座城堡不留,那可就等于说要在苏武湖区域对罗刹人赶尽杀绝了,也就必然成为大清与罗刹之间“国战”的导火索――朝廷会不会下这个决心,济度实在拿不准!因为老爷子济尔哈朗许久没有消息了。 “大将军,此时既然已经灭了他们那个什么‘拖不死’督军的运粮队,这隐而不发的法子也可以告一段落了。不出月余,我估计那个督军就会明白过来,散落湖畔的几个堡垒都没有一人一信出的来,运送粮草的五百人也没了下文,他再蠢,也会明白是出了大事了。”这次先表态的,却是济席哈。这位桀骜不驯的老将军,不知不觉中将自己口中的“世子”也早换做了“大将军”的敬称。 这番话,说的实实在在,不容置疑。战与不战,已经不是选项。 “既然如此,不若将罗刹人在苏武湖畔的所有据点连根拔起,收拾干净了之后,我们也好集中精力应对西边来犯之敌!”济席哈被众人的点头称是鼓舞,很享受的说出了自己的战略主张――做好准备,对西防御。 “不错,老家伙说的不错。若说我们初来乍到之时,还需要小心应对的话,现在既然已经锋芒毕露了,就不必畏手畏脚了,正好拉开阵势好好大干一场!”蓝拜对济席哈的意见十分赞同。 “下官也是赞同两位将军之高论。再说了,那个罗刹国的使臣不还在军中羁縻嘛?等到彻底荡平了这苏武湖,正好可以依着朝廷的最新旨意,看看是放他回去,还是如何,或是如何防他回去。”石廷柱很是替嫉妒考虑,给出了应对朝廷的办法。同时,他又进一步提及了一个“历史遗留问题”――布哈拉商人阿勃林。 “哦,对!石将军不提,我差点忘了这位尊贵的客人了。哈哈……来人,传乌恩其进账!”济度深受启发,接着高声呼唤道。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九十章——初战哥萨克(廿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标下见过大将军!见过各位固山额真!”不一会儿,吊着半个膀子的前“半分佐领”、现如今正儿八百扩编的“牛录章京”乌恩其就进得帐来。这位立下大功的中级军官,早就被通知今日在中军大帐附近待命了。 “好小子!没给我镶蓝旗丢人!”蓝拜自然当先对自己的属下表示了赞许。 日前的战斗,若不是乌恩其用自己区区百人就拖住了五百罗刹人,这后面的战事绝不会如此顺利。 “固山额真谬赞了!都是弟兄们用命……”乌恩其这时候却表现的有些扭捏,也似乎想起了自己麾下阵亡的一小半兄弟。 “乌恩其,你和你的半个牛录此次立下大功一件,我们在给朝廷的旌表疏奏上一定不会落下一个你的弟兄!干得好!”济度接过话题,先是“正激励”。 “标下替那些为朝廷尽忠的弟兄拜谢各位将军!”乌恩其拖着半个伤臂跪倒谢恩。 “快快起来!你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的牛录章京了,来,看座、上酒!”济度也十分喜爱这个骁勇而重感情的军官,吩咐设座。 看着乌恩其豪爽的喝下一大碗酒,三位老将都是溢于言表的欢喜。济度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那个阿勃林,这几日有何动静?” “回大将军的话,这几日他就是好奇的很,说怎么一下子在您的军营中多出这么多的罗刹人。”乌恩其抹了一下嘴巴,又起身回禀。 “哦。他还不知道我们灭了罗刹运粮队吗?许你边吃边说!”济度满意的笑着问,一边摆手示意乌恩其坐下回话。军中最求实际。清军更是不会在任何吃食面前表现出扭扭捏捏的虚伪。济度久在行伍,自然明白这一点。 经过多日的观察,济度对这个年轻的“半分佐领”已经是越来越喜欢了。首先,此人十分重视、并且忠实执行了自己的决策,对阿勃林的摆布自若就是印证。其二,此人战力颇强,区区半个牛录就能牵制住足足五百罗刹!其三,善于把握战场变化。能够相机而动,一举拿下匪军头目!有这三点,就足以重用!现在济度要做的,就是再进一步考校一下这个蒙古汉子的见识与能力了。 果然,重新落座的乌恩其,豪爽的扯下一块卤肉,嚼了几口就草草下咽。又吞咽了一口酒,这才接着回禀道: “按您的吩咐……标下严禁那些被俘的罗刹人,对这个阿勃林道出实情……更不许他们和他有任何话语。但凡说话的,一律杀无赦!再说了,阿勃林他们那几个人,走到哪里都有弟兄们严加看管。标下就是自己亲自跟着他,只让他看,不让他问。若不是大将军传我,此时我还在营中跟着他呢!” “哈哈,好!那他没问你怎么受的伤?”济席哈接过了话茬。一看那表情,就是对这个年轻的后生喜爱之极。甚至动了揽入麾下的想法。 “回固山额真的话,他能不问?我只是笑,不理他就是!” “哈哈,你可憋坏了我们的使臣了!哈哈!”济席哈满意的大笑起来。 “好了,过几日你就可以将那个阿勃林送到我的大帐来了。我要让他亲耳闻听,他所说的那几个贝加尔湖畔的城堡已经被我大清一一收服的捷报!我看啊,也不必再隐瞒于他了,让他先适应适应我大清的兵威!”济度爽朗说道。 “嗻!谢过大将军!”乌恩其站起来施以军礼。 “哦?乌恩其,你谢我作甚?”济度有点不太明白。 “谢大将军是因为,我不用再和这个罗刹人玩那些虚头巴脑的事情了,这对付一个像金丝雀一般叽叽喳喳的罗刹人,可比对付那些彪悍的哥萨克累人多了……”乌恩其如释重负一般解释道。 “哈哈哈……好你个乌恩其,你这是编排我呢!哈哈哈……”济度爽朗的大笑起来。 “大将军说笑了,乌恩其岂敢编排您,他这是有感而发而已。哈哈。”蓝拜急忙替年轻人做个解释。 “不错,我蒙古汉子就是有什么说什么,想来大将军也不会真的以为这是什么怨言吧!”济席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附议蓝拜的言论。 “两位老将军玩笑了,济度岂能不知你们爱才心切?哈哈——”济度也笑着解释自己的玩笑话,和几位老将军完美的打成了一片。不过,他的笑意瞬间即逝,换做一脸严肃又问道: “乌恩其,我来问你,你刚才说到哥萨克,哥萨克如何?” “回大将军的话,那些哥萨克堪称彪悍!”乌恩其一愣,虽然识时务的放下了酒杯,却回答的不卑不亢。与此同时,上首三位老将军也不得不换做一脸的严肃,盯着大将军济度的表情,继而又看着乌恩其的表现。 “彪悍?比起我八旗将士呢?”济度面无表情的继续发问。 “论两军对垒,他们太过散漫,不足为虑!但若是说单打独斗,哥萨克人与我八旗将士可谓旗鼓相当。”乌恩其还是坚定回答,甚至已经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的大将军。 这时候,他一点点整理着几日以来自己在帐中冥思苦想得出的结论。这点“预备功课”,还要感谢当日在最后围歼罗刹人的时刻,军中好兄弟雅儿碧希的一番劝告与提点。 “何以见得?你说的对,自然军功不少你一分。你若信口雌黄,别怪本将军给你一个扰乱军心的罪名!到时候,就连半分佐领都没得做!”济度话说得狠,可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嗻!”乌恩其从济度的表情中得到了鼓励一般,丝毫不见慌乱。 “大将军,标下一百余骑,有二十骑跟随我去捉拿匪首,带走了敌人的八十余骑。余下本牛录不足一百骑,对垒哥萨克一百三十人,其实人数上可谓对等。但一个对冲下来,双方死伤人数居然均等,成了八十人对一百多人。若非带队的兄弟果断发令骑射他们,恐怕数个冲锋之后,只能是我方消耗殆尽,对方凭借人数优势而略有残存。故而,标下说,论单打独斗、简单冲锋,哥萨克与我八旗精锐可谓旗鼓相当。”乌恩其言词确确,毫不隐晦。 “嗯,旗鼓相当?好,你接着说!”济度轻皱眉头,微微点了一下头。 “但当我这边二十人捉拿住了哥萨克的匪首之后,对方八十多人却畏手畏脚,以数倍于我之兵力,不敢冲锋拼杀,只能坐失良机。等到蓝拜将军大军一到,他们不战自溃,此的确可谓不谙兵法。尤其是到了济席哈将军和石将军的阵前,他们不能结阵自保,反而慌不择路,结果冲散了那些罗刹步军刚刚列队完毕的战阵,更非合格兵士所为。故而,标下以为,若单打独斗,哥萨克可谓彪悍骁勇,却毕竟都是些流民莽夫,不能称其为合格兵士。” 乌恩其不失时机对帐内其他三位上官做了大大的赞许,并如愿以偿看到三人都是不断点头称赞,于是总结发言一句: “标下还以为,哥萨克骑兵若是四出骚扰,危害不小。但让他们结阵而战,至少在我八旗的严整军阵面前,就根本不值一提了。” “嗯。” 济度再次点了点头,这次又加上了蓝拜、济席哈和石廷柱等人的脑袋一起附议。 “既然如此,一旦让哥萨克数十人一伙、三三两两驰骋在这荒原之上,除非我大清八旗严阵以待,否则以对等人数拼杀,只怕是胜负难料!但茫茫荒原,十几人的小马队来无踪去无影的,对于我们大军行动来说,可真是防不胜防了。”乌恩其不闻济度发话,只好深入阐释自己的理解。 但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没有立即点头,尤其是蓝拜和济席哈,都似乎对乌恩其有点紧张起来——你说“防不胜防”?难道说我八旗不堪?慎言啊,年轻人!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九十一章——初战哥萨克(廿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说下去!” 好在济席哈一直没有表态,只是一味让乌恩其畅所欲言。 “标下以为,我军每处营寨,都需有一个牛录、百二十人的旗兵驻守,但凡哥萨克来犯,结阵以对,收拾他们不在话下。再说了,又有多少哥萨克可以这么和我八旗对抗?一年半载之后,八旗威名自然广播万里,到那时候,哥萨克自然闻风丧胆。而且据标下观察,罗刹人里的骑兵,几乎都是这些哥萨克而已。没有了骑兵,罗刹人在这荒原之上可就如同折了臂膀的秃鹫,只等着饿死困死好了!” “你是说……大军需要驻留一年以上?”济度眼睛一亮。 “请大将军赎罪!标下以为,若有大仗可打的话,大军驻留一年足矣。若无大仗,一二年也不多。而且,那些哥萨克多是雇佣之兵,既然罗刹人可以用之,为何我大清不能用之?如果以哥萨克对付哥萨克、罗刹人对付罗刹人,岂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乌恩其抓住机遇,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战略头脑和不凡见地。 “哈哈哈!好!你的见地果然独到!好吧,你先下去休息吧!好好养伤,来日我对你还有大用!”济度终于用满意的大笑结束了这场大将军与小牛录之间的对话。 看着乌恩其要退出帐外,济度突然摆手叫住他,一脸关爱的再次吩咐道: “慢着,乌恩其。你带上这些吃食,回去好好将养身体。一两年之内,你还回不了京师!” “嗻!奴才谢大将军!只要大将军一声令下,奴才就是老死在这白哈尔湖,也是心甘情愿!” 乌恩其听出了济度的赏识之意,兴高采烈用一只好用的胳膊使劲敲打着自己的胸膛,欢欢喜喜领赏而去。 “大将军,这小子说的可的确在理啊!不愧是博尔济吉特氏!是科尔沁草原出来的汉子!” 济席哈不等蓝拜表态,自己先说话了。虽然乌恩其任职满洲镶蓝旗。但毕竟还是蒙古人,作为蒙古固山额真,济席哈这番话无异于明说自己已经动了“挖墙脚”的心思…… “唉,我说济席哈你个老东西,别算计老子碗里的肉哈!再说了,他现如今可是大将军的旗下!”蓝拜怎能看不出这个老对手的小算盘?急忙抬出济度打埋伏。 “哈哈,他若成器。那自然是我八旗之福。济席哈将军,你赞同他所说?”济度也跟着打了个哈哈,谦虚问道。 “这小子说的不错。这一场小战,我们手下弟兄折损二十多人。老蓝那里也不是全身而退,怎么着也有七八十人了吧?还大部分是他乌恩其那半个牛录的人,可见胜负未定之时。哥萨克是颇具战力的。只可惜,唉!”济席哈摇头晃脑的说道,先稍稍诋毁了一下蓝拜的战力,接着虚张声势的长叹一口气。 “可惜什么?”济度笑着追问。 “只可惜那些罗刹步军的兵阵刚刚摆好,老夫还没来得及校验一番呢。就被那些溃逃的哥萨克人给冲乱了!可惜啊!”济席哈果真是痛心疾首的样子。 “嗯,当时罗刹人的排兵布阵的确有些意思。难怪济席哈将军惋惜,下官也是遗憾呢!”石廷柱附议道。 “哦?罗刹人的布阵有些意思?”济度也来了兴趣,这是一个新话题。 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之后,济度知道了大体端倪。 “这也不难,等我们将那些罗刹人收拢在一起,让他们给几位将军演练一番不就好了!眼下最关键的,就是先拿下那几个城堡,然后静观罗刹人的反应了。还有朝廷的旨意……”济度充满期待、却意味深长的说道。 * * 贝加尔湖西北角,安加尔斯克城堡,总管办公室。 贝加尔湖地区军政长官、“安加尔斯克总管”伊万?伊万诺维奇?波雅尔,小心翼翼的看着对面的那个波兰人,紧蹙的双眉几乎要凑到了一起,高高的鼻子也是歪向了一边儿。虽然是憎恶之极的表情,可始终忍耐着没有发作,因为此时此刻,这个波兰人是站在两个清国人的身后的。好在中国人个头稍矮一些,足够让伊万总管的视线直接越过为首那人帽子上的蓝宝石,对波兰人进行“眼神判决”。 那个波兰人更是局促的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面对昔日的绝对官长、莫斯科委派的贵族老爷,这个军役人员还没有适应自己的新角色。若是十天之前,见到这位安加尔斯克的最高长官,他怎敢如此做派,就这么站在这间装修简单却高贵典雅的办公室?好在他和伊万长官的中间,还隔着两个中国人。但他还是一直低着头,否则的话,恐怕伊万的那副嘴脸就让他无地自容了。 伊万刚才已经愤然从自己的办公桌之后站起,用身高优势来弥补自己此时不利态势的尴尬。好在他也不是孤军奋战,身后,还有两名自己的亲卫罗斯人。但用不着回头,他也能猜出来背后的亲兵是何种表情:一定是羞怒交加、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良久,伊万终于不再理会波兰人,决定打破沉寂,冲着那个比自己矮一头的中国人说道: “尊敬的博格达皇帝的大臣,我的军官佟阁下,您所说的我绝不能接受。让我再重复一遍,这里是全俄专制君主、沙皇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大公的属地,自从二十年前就是了。你们这次鲁莽的军事行动,将对远东地区的整个和平带来巨大的损失与破坏!我规劝阁下,还是尽早撤兵,退回到你们的驻地,以便于我们将您的要求呈送莫斯科中央政府。至于能否满足你们的要求,全凭沙皇决断。” 对面的中国人,正是大清汉军镶蓝旗参领佟国玺。听到自己的随员做出的翻译之后,佟国玺微微一笑,没有急着说话,而是转身自己找了一个座位,一抖那身周正的官服,堂而皇之的坐在了罗刹人的当面。如此一来,伊万总管的身高优势不仅化为乌有,而且一坐一站,又一次主次分明! 不仅如此,佟国玺这一抖,他胸前的黄边蓝底豹子补服格外刺眼,对面的伊万分明看到了那只踏着浪花的猫科动物对自己怒目相向,一时有点眼花,竟然忘记了对这种失礼举动表达不满和采取对策。 “伊万先生,尔等还真是执迷不悟。你口口声声说什么二十年前,简直是笑话。我也再说一遍,此处一千六百余年前就是我国人牧羊之处了。只不过那时候叫做北海,现如今我大清叫做苏武湖,也正是纪念那位牧羊之人。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沙皇,我实在闻所未闻。普天之下,只有我大清国天子可谓皇帝之称,你的主子,不过是个什么大公,算作一等公吧!让他来决定天朝上国的训令,无异于痴人说梦!” 佟国玺笑着再一次复述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题。 “我不姓伊万,我姓波雅尔!”伊万总管终于找到了一处明显错漏,急忙义正言辞的纠正道。 “呵呵,蛮夷之邦的确有失教化啊,把姓放在后面。”佟国玺听到翻译之后,十分夸张的调侃着。这一表情让刚有些提气的伊万不知道自己问题出在哪里,只能等着对面的翻译官帮忙。 这个功夫,佟国玺却将脸色沉了下来,有板有眼的说道: “你们蛮夷之邦,居然多次侵犯我东北圣地,杀我边民,毁我村寨。现在还有脸和本官说什么破坏和平?找上门来的是你们,首先挑衅的也是你们,现在倒打一耙的还是你们!” 不等通译翻译完,佟国维已经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的意思,突然换做一副狰狞面目,近似恐吓的说道: “本官前来,只是问你一句:降,或是不降!”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九十二章——初战哥萨克(廿三)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此言一出,伊万和他的两个亲兵,甚至包括佟国玺身后的波兰人都是跟着身子一震! “这……我抗议!你们太野蛮了!这样子的谈判,我们闻所未闻!”伊万慌乱之中来了这么一句压根儿就没有任何作用的语言,根本算不上什么外交辞令了。 “野蛮?谈判?哈哈,笑话!你完全没有明白自己现如今的处境!要谈要判的,你也要有资本和我说!实话告诉你,本官今天来根本不是和你谈判,犯不着!老子就是给你一个知会而已!你只有点头或者摇头的份!”佟国玺对伊万的说辞十分不屑,转而冲着身后的波兰人说道: “卢卡什,你再直接用罗刹藩语,和这位先生说一遍城外我军部署,越详细越好。” 这位卢卡什就是运粮队伍中立陶宛人分队长科雷扎的手下,那个波兰人。当他鼓动科雷扎投降之后,立即被济席哈欣然受降,而且令他直接掌管了三百罗刹降兵中的一半,官职居然和老领导科雷扎平起平坐了。 如愿以偿的卢卡什发现自己对效忠中国所带来的荣华富贵、对效忠博格达皇帝而有的高官厚禄的种种预言,竟然一下子成了现实,简直喜不自禁,头脑一热,就主动表态说要戴罪立功,为大清荡平贝加尔湖!于是,他“如愿以偿”来到了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安加尔斯克城堡。 “伊万总管,我……不得不再一次和您说实话。您已经插翅难飞了……”卢卡什有点口吃的用俄语向伊万重复了一遍已经说过的话。 伊万又听到卢卡什的话,表现的十分的不耐烦。可不等他有所表示。对面的中国军官再一次开口: “再说了,对付你们这些不请自来的强盗匪徒,难道还需要我们堂堂中国之人对你们相敬如宾不成?哼!我告诉你,这里是大清的地界,要说野蛮,我们也是在自己家里练把式、弄着玩儿,你既然自己送上门,就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的了!你若是忍不住、看不惯我们所谓的野蛮。那你就真刀真枪给我们来一个更野蛮的!” 说着,佟国玺一把从俄国靠背椅的侧面拽过来自己的雁翎佩刀,横在膝头之上。 可怜的波兰人卢卡什,一见这种长刀,立即下意识的往后挪了一步,两眼放出了难以自制的畏惧之色。这一小步虽然不大,可太过仓促。不小心碰到了身后桌案上的那套精制的俄罗斯茶炉,接着就是“哗啦啦”一阵响动。战俘出身的卢卡什一时间难改奴隶本色,下意识就伸手慌慌张张去扶正这套茶具,虽然没有失手,但也进一步发出了“咣铛咣铛”的声响。 “你这是恐吓!我抗议!”伊万厌恶的瞪了手忙脚乱的叛徒卢卡什,继续虚张声势。努力掩盖着自己的紧张情绪,冲着佟国玺抗议。 佟国玺身为上国大将,实在不便于回头观察身后这一连串声响的缘由,但又担心背后果真会有什么不测,于是不再稳坐钓鱼台。而是就着自己言辞的凌云气势,霍然起身后恶狠狠地说道: “恐吓?嗯。不错,吓不死的话,你就出城迎战!光抗议有个屁用!” 趁着起身,他发觉背后并无异样,这才接着说道: “适才你们的罗刹降人卢卡什也说了,他从你们的那个什么托城督军那里,拉着二十车粮草来给你窝冬的,五百人还不是被我大清消灭殆尽?我想,你这里再有五百人的话,还是应该再试一试我大清八旗的厉害,也好让你像卢卡什一样开开眼界。不过,可惜啊……可惜!” “我……” 伊万多么希望自己此时此刻能够脱口而出一句“打”!但这个中国人说的不错,五百人都没了,自己手下五六十人如何拿得出手?“固守待援”的策略,如今“待援”是远水解不了近火了。托木斯克、托博尔斯克加起来有多少家底儿他是清楚的,五百人也算是几乎一大半的机动兵力了! 至于说“固守”,前提是要有窝冬的粮食!可恶的清国人,居然连人带粮都给包圆了!如此一来,一两个月之后,安加尔斯克就会成为一座无粮的死城!尽管自己一定会是最后一个饿死的,但终归难逃一死!莫斯科即使能够直接派出援兵,可一两个月是远远不够的。消息传过去,军队开过来,少说也要三四个月! “阁下,你有一天的时间来做出决断!明日此时,我们会再见面的!不过,一定不会是这么一个见面方式了!哈哈!本官告辞了!”佟国玺不再多言,随便一拱手,领着自己的随员往外就走。 不过刚跨出三四步,这位大清参领再一次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如愿看到卢卡什果然跟在自己身后的时候,却意味深长的说: “卢卡什,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想留下,也不是不行。” 早就想脱离这个尴尬境地的卢卡什从翻译那里得知这句话的意思之后,连珠炮似地用俄语喊道: “尊敬的长官,我不要留下!我已经投降了,我愿意为博格达皇帝效力!请允许我跟随您吧!圣母玛利亚作证,我已经完完全全归顺了中国,归顺了大清国!请带我走吧!” “哼哼!”佟国玺没有表态,只是冲着对面伊万的方向,冷笑…… 这一笑,可吓坏了卢卡什!他知道留下来的后果,除了在城破之时被屠杀,就是在这之前就被恼怒的伊万总管杀一儆百,横竖都是死到临头的时候了! “大人!大人!我愿意做攻城的敢死队!我愿意戴罪立功!明天的攻城,我还要第一个再次冲进这里!” 卢卡什迫不及待的喊道,当然是用俄语,不必翻译,他身后的三名罗刹人早就被气的七窍生烟!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大清一定会善待那些识大体的人!本官给你这个机会,我们走!哈哈哈……”佟国玺大喊一声,狂笑着出门而去。 “嗻!” 就在伊万的眼皮底下,波兰人竟然学着清国人的样子,有模有样来了一个单腿点地,然后猴子一样跳了起来,紧紧跟着那个矮个子中国人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混蛋!可恶的立陶宛人!你们都是靠不住的混蛋!”伊万徒劳的冲着门外喊着,也恨不得追出去一枪打死这个叛徒,但终归还是“识时务”的忍住了。 “你们两个,现在就去把我的行李准备好,这一次把那些不太重要的东西都扔掉,留下最最贵重的,只要我能够随身携带就好!”伊万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吩咐道。 “总管老爷,你还想着要再次突围吗?”一个亲兵大惑不解。 “突什么围!上次人家一百多我们都跑不出去,现在五六百人我们怎么突围!”伊万很不耐烦的摆着手。 “那你这是要……出城投降?”亲兵有些明白了。 “投降?不,中国人刚走我就投降,被莫斯科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我只是……静观其变!”伊万最终还是无法说出自己已经打定了投降的主意。 “是!”两名亲兵事已至此岂有不明白的道理,急忙回身收拾去了。 “记住,一定要把莫斯科和督军府给我的委任状放进去!” 伊万回头呼喊着。既然一个卑微的波兰战俘都能得以重用,自己是沙皇亲自委派的高级官员,关键时刻就要和中国人好好谈一谈自己的加钱呢!这份委任状,就是筹码!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九十三章——初战哥萨克(廿四)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几天之前,当围困安加尔斯克城堡的那队骑兵突然撤离后,伊万总管真是好一个欢喜。那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托木斯克的援军到了,围困自己的野蛮人、无论是布里亚特人或是其他什么人,都知难而退了。当他亲自登上城头观望的时候,才发现撤走的只是一部分,城外还有一百多号士兵严阵以待,那两门矮壮的火炮也还在! 夜里,实在忍耐不住的伊万,亲自挑选了十名哥萨克骑兵,趁着月黑风高悄悄出了城堡。之所以亲自上阵,并非他骁勇善战,也不是一马当先,而是想早一点一鼓作气、求得解脱罢了。 结果可想而知:一开始顺风顺水,根本看不到任何博格达士兵。就在他们以为顺利脱险之时,敌人可怕的弓箭、火枪不期而至,伊万身后留下了四名手下的尸体,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囚笼”之内。此后,伊万就强迫自己静观其变,只等着城外的远处真正出现督军大人派来的大部队给自己解围了。 昨天,大部队终于出现了,然而却是人家城外军人的援军!俄罗斯人连个毛都不见! 今天一早,一个衣着滑稽的中国人,名叫什么“佟国玺”的,这是他自己在城堡下通报的,居然领着一个波兰人主动找上门来!伊万总管只好接待了他们,而且从波兰人卢卡什的口中得知了托木斯克的彼得队长和他的手下已经当了博格达皇帝俘虏的事情。 在他惊慌失措的时候,中国将军告诉他。眼下城外有五百人马,全是清国的“八旗”。也就是正规军!中心意思其实毫无悬念――就是投降! 不投降,又能如何呢? 表面上看,双方兵力对比是500:50,但这只是人数的简单对比而已。那次半夜突围,虽然没有成功,但对于伊万总管来说,还是有收获的――城外围困自己的敌人,军事素养极高! 从一开始的悄无声息。任由自己打马狂奔,到一俟进入包围圈之后突然发动进攻;从精准无误的羽箭远射,到密密麻麻的火枪射击;从酣畅的杀戮到戛然而止的放归,所有这一切,只能说明安加尔斯克城堡已经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了。 伊万在来到叶尼塞斯克之前,曾经在沙皇的禁卫军中任过职。之所以选择远遁西伯利亚,其实就是为了逃避去年开始的俄波战争【欧洲三十年战争的一部分】。他清楚地记得。1654年7月,自己所在的禁卫军在亲王亚科夫.切尔卡斯基等人的指挥下占领了俄波边境要塞别雷和多罗戈布日,并开始围攻斯摩棱斯克的时候,所谓训练有素的四万多俄国军队也没有打出如此整齐划一的战斗! 哪怕是散漫的战争,都让伊万.伊万诺维奇.波雅尔胆战心惊,所以才要花费重金买通了亲王身边的重臣。逃也似的来到这个遥远的地方寻求一时的安宁。可谁承想,可怕的战争还是会主动送上门来! 打是打不过的,就算手下这五十名城防兵能够拼死一战也不行,更何况现如今他们早已是一盘散沙了。昨天,还有两个哥萨克人擅作主张打开城门。风也似的逃向对面的中国军队投降去了。 守也一定守不住,攻也攻不得!城内原有的铁匠兼做炮手的。造不出城晚不出城的,偏偏在清兵围困之前出去采伐冶铁用的木材,一定是有幸做了人家的俘虏了,自此杳无音信,弄得现如今空有两门城防炮在城头上晒太阳,却很难发出任何有效的射击!不到两俄丈高的安加尔斯克城堡的城墙,在那些远远树立起来的高大的攻城梯面前,简直就像是一个小沙堡,不堪一击。 如此分析下来,投降就成为唯一的活路了。但关键是投降之后,我还能不能回到托木斯克――那里可有自己的家产!一旦成了俘虏,博格达皇帝会不会像沙皇一样喜好蓄奴呢?自己原本还想好好和中国人谈判一番,以求体面地让出此地,保全自己的身家财产和脸面,但这个趾高气昂的清国军官彻底断绝了自己的最后一点奢望! 怎么办?或许什么也不做也是一种办法,或许不远处的其他两个城堡还会前来增援,或许圣母玛利亚只是和自己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或许这原本就是一场难醒的噩梦…… 在万般无奈之下,伊万总管最后一次行使了自己安加尔斯克最高军政长官的权力――打开了城内最后一个还有存货的库房,将里面所有的伏特加酒悉数搬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一夜狂饮,酩酊大醉…… 那一夜,城内所有的士兵都忘乎所以的畅饮着平日难得一见的伏特加烈酒,醉生梦死的氛围笼罩着整个城堡。伊万总管自己一个人又怎么能喝完那十多箱的好酒呢?趁着他意乱情迷之际,亲兵们偷出了好多来和自己的兄弟们分享。就在伊万总管的卫队长将要失去最后一点意识之前,他听到门内的总管大人似乎在高呼着什么。他似乎在哭喊―― 早知道有今日,我为何要来安加尔斯克?我还不如继续留在瑞典学习枪械修理呢!呜呜…… * * 第二天,安加尔斯克城头上落下一只粗杆儿羽箭,一看就是城下清军所为,箭头上还明晃晃挂着一个小布袋。守城的射击兵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将布袋子连同长箭一起送到了伊万总管的办公室。 被吵醒的伊万,宿醉之后十分恼怒这个不长眼的士兵的鲁莽,极不耐烦的将那杆羽箭扔到一边,亲手将小布袋中的东西倒落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哗啦啦――”两枚戒指在桌面上弹动了几下,也就十分消停的趴在那里了。 “纹章戒指[1]?”伊万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酒劲也消散了大半。他忙不迭一把抓起其中一个戒指。仔细观察起来。 “巴尔古津堡失陷了!” 随即,伊万惊呼一声,扔掉手中的那枚戒指,再抓起了另一枚……果然,片刻之后,他无力地歪倒在自己的椅子上,喃喃自语道: “巴翁托夫斯克堡也完了……完了,都完了……” 房间里形影不离伊万的两名亲兵。以及那名送信的射击兵,闻听此言反而是如释重负一般,对即将到来的“完蛋”充满了一种解脱似的轻松…… 一点不错,在乌恩其和雅儿碧希的分头带领下,两个全员齐装的牛录分别在两个汉军佐领的配合下,清军只用一天时间就各自攻下了这两个规模更小的城堡,分别俘虏了二三十人。通过降人卢卡什的解说。济度知道了罗刹人是用戒指在封腊上盖戳来替代印玺作用的,颇似中国的火漆封缄[2]。于是几位将军还是在一番调侃之后,起获了两城主管的纹章戒指,并用快马给担任主攻任务的汉军参领佟国玺送了过来。 唯一没有如愿的就是雅儿碧希了。他原本以为自己还会回来和本家兄弟佟国玺一起攻克安加尔斯克。但深思熟虑之后,济度决定由石廷柱的镶蓝旗汉军独立承担这个任务,只不过将佟国玺一个参领下辖的六个佐领【牛录】都调了上去。抛开散落各处的汉军不论。将近一千人的汉军围困小小的一个城堡,足见济度的志在必得,也突显关键时刻给石廷柱立功机会的用意。 济度的打算是,歼灭罗刹人主力部队,蓝拜应算头功。对峙罗刹方阵。济席哈也功不可没。一场大仗下来,唯独石廷柱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功名。同时。初战剿灭罗刹五百主力,再战拿下两个主要城堡,如果汉军再能“不战而降”剩下的这个唯一的、也是最大的一个城堡安托尔斯克,那可就是十全十美了――有硬碰硬的实战,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献城!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那支羽箭射上城楼不足一个时辰之后,安加尔斯克堡城门洞开,伊万.伊万诺维奇.波雅尔带领手下五十余人的队伍,出城投降了! 几乎与此同时,一封早就准备好的八百里加急捷报正通过刚刚建立起来的乌兰乌德昂邦章京辖区的驿路,马不停蹄的向南边的京师飞奔而去…… (本章完。因为是弘毅第一次写战争情节,十分不熟练,情节也很拖沓,错误之处一定不少,还请各位书友海涵了!)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纹章戒指,也叫做印章戒指,演化为族徽戒指。在3000多年前世界上还没有戒指。古埃及统治者日常要用印章盖印,以示自己超然的身份和地位,那个印章就是身份的象征。权贵们无论到哪儿去,都要随身携带印章。不过印章随身携带总怕遗失,而且既然代表权力和身份,便要显示出来。为此他们便将印章索性套在手上,后来逐渐演变成戒指的形式。那时当权者大多为男性,所以最初戴戒指的应该是男性,而不是女性。但是印章的款式似乎太单调,于是古人就将它加上图案、雕刻花纹巧加设计,越来越豪华。戒指在宗教中更有代表性。在天主教中,罗马教皇所戴的戒指是最有名的,戒指的宝石上刻有圣彼得在船上拉网捕鱼的雕像,在教皇签署重要的教会文件时将它当做图章。教皇去世后,这枚戒指也要毁掉。 据此,欧洲贵族逐渐兴起使用自己的族徽戒指,兼做印章戒指了。其主要的用途是:欧洲古代写信封口用的是火漆,为了防止别人偷看内容,就用自己家族独有的戒指,在火漆上盖上独有的印记,收信的人受到信时可以检查信件封口的火漆是否完整。后来随着发展,每个贵族或家族都会有自己独立和特殊的徽章,随着火漆退出历史,这种戒指成为标志自己出身或家族归属的一种标志戒指,不再有使用价值。 [2]火漆封缄,是一种用点熔火漆、滴于信函(物件)封口,结硬前钤印,防范被拆的封缄形式,是古代竹筒、木牍封缄的延伸与发展,是特定条件下的历史产物。火漆,亦名“封蜡”,又叫“封口漆”。以松脂、石蜡、焦油加颜料混合加热制成块条状,一般呈红色或棕红色,也可按要求制成蓝、白等特殊颜色,遇热则软,面粘,专供瓶口、信件封粘之用。封粘时,用烛火引燃火漆,于熔成稠状瞬间滴注于需要封粘之处,在将待凝固之前加盖印章,冷却后留下清晰钤记图案。既美观又能有效地防止私拆。此外,火漆还应用于鸡毛信的鸡毛粘合,以防鸡毛脱落。火漆封是相对于“粘土封”的封缄形式,火漆章是适用于火漆封缄条件的一种钤记,为便于观察与检验,常以机关单位名称或标志阴文镌制。棉纸封随着制纸工艺的发展和纸质的提高,信封由多层改为单层,沿用至今。火漆封明、清时期官民之间均皆盛行;民国时期沿用于政府机关,民间则较少使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九十四章——使清第一人(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布哈拉商人谢伊特库尔?阿勃林坐在自己的客帐之中,用了整整两天两夜的时间,终于凭借着自己一直以来都引以为傲的聪明才智,通过这几日不断观察到的蛛丝马迹的表象,分析出一个令自己倍感震惊、难以置信的结论―― 贝加尔湖地区的实际控制者,现如今已经是中国!尽管这片土地几十年前开始陆陆续续、一片儿一片儿地纳入到“伟大的全俄君主”帐下,但,至少到了今天,已经在大清国的博格达皇帝的手中! 尽管这个结论在自己被俘之初,就被那个狡猾的五百夫长明确告知,但阿勃林一直不太愿意相信,而是想当然的认为这一只小规模的五百人队,应该是偶然进入到贝加尔湖地区来越冬的。之所以现在自己推翻了自己的最初判断,是因为阿勃林敏锐地察觉到:这几天以来清军营寨的气氛和前几日大不相同! 首先,那个小头目乌恩其,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了,而且和他整个营地里几乎所有的士兵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二十来个看守营地。而且在这之前,自己那几位可恶的同伴也被客客气气送往别处了,因为自己至今再也没有见到他们!更明显的是,三四天之后,乌恩其带着伤回来了,虽说伤的不重,却分外醒目。 其次,这几天之后,归营的博格达士兵比原来驻守在这里的人少了一大半,剩下的也都多多少少负了伤、挂了彩。但很快。又有更多人数的士兵补充而来,看样子还是完全听从乌恩其的指挥。这些新来的兵士。原本都不是这个营寨的,因为自己没有一个认识的。 再次,一些俄罗斯工匠,足足有一二十人,这几天陆陆续续抵达这个寨子,开始卖力的做起各自拿手的手艺来,无论是铁匠还是木匠,亦或是药剂师。从他们各起炉灶的行头就能分辨出他们的职业。但每一个罗斯人无一不是被那些清兵看护的十分严密,自己一直找不到机会得以接触。 最后,无论是原来就在这个军营的士兵,还是调防此处的清军,脸上无一不是洋溢着一种喜悦和骄傲的神情,尽管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客客气气,但眼神里的不屑与嘲笑却是与日俱增。这一点最最让阿勃林忌惮。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阿勃林草草得出如下判断―― 第一,那个五百夫长应该说的没错,这贝加尔湖周边的确应该是被博格达士兵涤荡干净了。也就是说,莫斯科多年建构起来的城堡估计大多数已经改旗易帜了。 第二,战斗是这两天才进行的。绝非清国军人一开始欺瞒自己的什么三四个月前就不见了罗刹人! 第三,最近发生的战斗很激烈,否则不至于一个寨子的清兵减员了一半以上! 第四,清兵数量不少,很可能贝加尔湖地区不止这一个军寨。而且他们已经打了胜仗。也就是说,他们的对手俄罗斯人。很有可能全军覆没了。 进而,综合分析和运用上述判断,聪明的商人阿勃林取得了如下认识―― 整个贝加尔湖应该已经落入了博格达皇帝的手中,而这个情报,或许至今还没有传送到托博尔斯克,更别说莫斯科了。如果自己能够第一时间将此地的情况送回托博尔斯克,那自己在那里的地位和产业也将会再一次迎来前所未有的爆发! 作为在沙皇帐下服务的异国商人,这个结论原本只关乎中俄两个大国之间的事情,但偏偏阿勃林又超脱不了,因为在不远处,在新西伯利亚的托博尔斯克,他早已是显赫的大地主,名下土地田产不菲。一旦有战火,或者改弦更张换了国主,那损失可就大了去了! 目前的局势可谓千钧一发,因为一旦在贝加尔湖站稳脚跟的清国非要和莫斯科的沙皇一较高下,以自己亲眼所见的种种来判断,胜负虽然难料,可明显对中国人总体有利。 毋庸置疑,用中国人那句着名的老话来说,沙皇的确还是占据“天时”的,所谓“早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俄国人几十年在西伯利亚、特别是西西伯利亚的经营,早已形成了以托博尔斯克和托木斯克这两处大城堡为基地和中枢的统治格局。而且这两个中心要塞城高兵足,每个城堡都有接近一千的常备守军!城内更是组织严密,督军府、衙门、士兵、民居、各色工匠,以及城防炮、野战炮一应俱全,绝非眼前这个小小的、虽然修葺一新的清军小营寨所能比拟的。 但清国现在却占据了“地利”与“人和”,拿下整个贝加尔湖区域就是最好的“地利”! 自此地往西去,清国人可攻击现如今俄罗斯在西伯利亚的两大督军府、或者说战略基地的托木斯克和托博尔斯克,以图进取。虽然这两个地方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占领的,但战争这东西就是那么让人捉摸不透,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很多原本以为不可能的事情,偏偏战争就会让它实现! 当年的西伯利亚汗国,麾下人口众多,可压根儿连840多人的哥萨克都对付不了,不到一年就亡国了。尽管这之前西伯利亚汗国上下调集力量、层层设防,但是用弓箭根本无法抵御装备了少量火枪火炮哥萨克!如果没有那一百多杆皮肖枪,西伯利亚汗国的军队完全可以和哥萨克站在同一个层面上进行较量……可惜,历史不能假设!再说了,谁让他们碰到的是狡猾的斯特罗甘诺夫家族,以及他们无耻的走狗、哥萨克匪徒出身的马尔科夫! 还有自己的祖国、布哈拉汗国,一样也不会抵挡得住拿着火枪、抬着火炮的俄罗斯人,否则也不必迫于莫斯科的压力而卑颜屈膝、甘做下等小国!唉……假使中国人真的占领了这两个城堡,只能说明他们的兵力强盛。若是这样,莫斯科的东方门户无异于城门洞开,毕竟,乌拉尔山太过矮小了。 即便清军兵败,他们还可以从容选择从贝加尔湖往南去。 到南边,他们可以退守到与博格达皇帝若即若离、却似乎已经称臣纳贡的喀尔喀蒙古台吉的地方,继而以死心塌忠于清国的漠南蒙古为大后方,至少自保无虞、再做它图。 若是往北去…… 哎呀,一旦清军真的往北去,一定会比较顺利的!因为现如今的那里,只有托木斯克督军府下辖的叶尼塞斯克城堡还算有点规模,但兵力却严重不足,恐怕打起来就凶多吉少了。更可怕的是,贝加尔湖北边的几处俄国据点,都是才设立不久,却水网密布、驿路相连,可谓四通八达。若是中国人占据了那里,就等于拦腰斩断了莫斯科通往远东地区的咽喉要道!如果是这样,东边的雅库茨克可就…… 是的,往东去就是雅库茨克督军府的辖区了!这几年听说远征探险队在阿穆尔河【黑龙江】流域的所作所为可不怎么光彩,但毕竟成效显着,这还要仰仗博格达皇帝急于南下取代大明皇帝、自己后防空虚的机遇。若是清军东去,刚刚开创十几年的大好局面可就会化为乌有了!毕竟,阿穆尔河可是这些清国鞑靼人的老家,他们只要稍微在长城以南站稳脚跟,一定会打回老家去的!就凭雅库茨克督军府的那些贵族老爷和他们手下的一点点兵力,想要战胜中国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作为十七世纪最为优秀的穆斯林商人,阿勃林具备了一定的后世称之为“地缘政治说”的朦胧概念,这还有赖于他多年往来穿梭于俄罗斯和蒙古高原行商的积淀,也对中国人的思想有一点肤浅的认识。但越是了解那些中国人,阿勃林对照眼下的形势反而越发的担心,因为,真主似乎并不站在沙皇阿列克谢一世一边……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九十五章——使清第一人(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喝了一口门外博格达士兵先前端进来的马奶酒,阿勃林继续背着手,在自己的寝帐之内来回踱步,好让自己的思路更加清晰、头脑更加灵活。 几圈下来,阿勃林进一步想到的是―― 中国人最善于利用所谓的“人和”,不知道刚刚征服明朝、入主中原的博格达皇帝,是否还会像自己的前辈所有中国皇帝一样,擅长将那些蒙古鞑靼人玩弄于掌骨之间呢?这可太关键了! 因为说到这个“人和”,那中国人的优势就更是毫无争议、显而易见了。几十年下来,无论莫斯科中央政府和西伯利亚的两个督军府如何软硬兼施,或者用马刀杀、用马鞭打,亦或者用面包讨好、用他们的“正教”【东正教】教化,可对散布在西伯利亚土地上的诸多土著民族,效果始终都很不理想! 特别是到了东西伯利亚以后,当地的原住民似乎都对南边的中华帝国倍加珍惜和倍感敬畏,对俄国人却敬而远之,甚至痛恨至极。如果博格达皇帝真的派来大军,这些人一定会不遗余力对清军加以支援。至于对俄罗斯人嘛,倒是很有可能群起而攻之,以发泄这许多年以来积攒的仇恨与屈辱! 如此说来,清军从贝加尔湖出动,无论去往“东南西北”哪个方向,都会是大有可为的。前提条件只有一个,就是他们在这里有足够的士兵…… 想到此处,阿勃林扼腕痛惜。几乎要自言自语的咒骂起来了―― 唯独关于中国军人的数量有多少这一点,我阿勃林到现在还没有打探明白。这全怪那个死心眼的下级军官乌恩其和他的顶头上司、那个精明的五百夫长!这几个月来。他们始终没有让自己知道底细。也就是说,这贝加尔湖沿岸,到底只有他一支军队前出侦查,还是大军已至广为部署,我阿勃林竟然一无所知! 但我怎么能一无所知?这关乎莫斯科的利益,或者说沙皇的哀乐!好吧,说实话,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我在他们那里的位置,以及我已经取得的、和未来可能会取得的好处!真主安拉在上,我可是一名布哈拉来的商人啊!唯利是图才是我唯一的坚持,除了敬奉安拉真主! 眼下看,我只能和那个沙皇阿列克谢一世穿一条裤子了,因为只有俄罗斯的托博尔斯克。才能给我那么多的土地和财产。一旦那里落入中国人的手中,这一切就都成了泡影! 当日那个五百夫长不就说嘛,我的布哈拉汗国其实是他们中华帝国的藩属。什么是藩属国?还不是老子与儿子的关系!既然都是“儿子”,现在的“爹”给我吃给我穿,为何要放弃这一切,去指望自己根本不了解的中国人能给我同样的优待? 况且。如果我能够将此时此地的情报送回莫斯科,一定会被重重的封赏,说不定还能从一个商人,变成真正的贵族,真正的参与到莫斯科的政治生活中去!到那时。那几个一直死死瞪着我的同乡,哈哈。特别是那个巴巴托夫,你就只有干瞪眼的份了!哈哈…… 哦!说到贵族和政治,我就难免伤心。这一次我虽然成功出使了中国,却自始至终是个配角!若不是自己全力以赴履行使这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使命,甚至是委曲求全、卑颜屈膝,又怎么会得到博格达皇帝的书信?那个名义上的“副使”、哥萨克头目彼得?亚雷日金只会对中华帝国的物产丰富、地域广大大惊小怪,表现的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奴! 但我大事小情还必须和这个副使商议!即便如此,在这个小规模使团中,那位毫无官职的费奥多尔?伊万诺夫,却成了我们真正的“主管”!若非如此,我们怎么会糊里糊涂就往北边的喀尔喀蒙古台吉的领地走来,又怎么会落入清国士兵的手中!还不是因为他是沙皇身边的宠臣,而且是一名贵族后裔!说到底,我无法违背贵族的意愿! 不行,我必须成为贵族,我必须进入到莫斯科中央政府的视野之中,我必须出人头地! 我不能坐失这样一次机会!既然作为一名商人,就必须在面对任何有利可图的机遇之时,全力以赴、不容错过!我必须再次争取机会,尽早带着博格达皇帝的书信返回托博尔斯克,尽早去与我的那个“大使团”汇合! 对了,大使团!巴伊科夫那个家伙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按照约定从托木斯克出发,已经走到了哪里……他的事情完全可以作为和那个五百夫长讨价还价的资本! 想到这儿,越来越笃信自己的分析与判断是正确的阿勃林,也就越来越不能忍受此时的无所作为。终于,打定主意的阿勃林,急匆匆走出自己的帐篷。 阿勃林刚一出帐帘,他的身后自然就跟上了那两名一直为他“站岗放哨”的清兵。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两名士兵只是一前一后夹着他,一起向着阿勃林的目的地――营寨中央的大帐走去。阿勃林可以在营地之内自由行动,这是大将军和牛录的军令,条件只有两个――“跟紧了”外加“不许和罗刹俘虏说话”。 几天前,从各处汇集起来的被俘罗刹匠人,按照四位主帅的约定,陆陆续续被分配到各处营寨做工匠。其中的一批刚入乌恩其营寨的时候,的确引起了阿勃林的震惊。乍一见到这些罗斯人,阿勃林顾不得身旁的清军士兵作何反应,就立即跑上前去。人还未到就,他就用俄语问道: “你们是罗斯人吗?你们从哪里来?” 结果却大大出乎阿勃林的意料――所有的罗刹人只是惊惧的看了他一眼,继而投来愤恨与不屑的眼神,接着就赶紧低下头去继续各自手中的工作了,似乎这个操一口家乡话的布哈拉人不存在一样。 “喂!我是布哈拉人!是莫斯科派来的使臣,我住在托博尔斯克!你们从哪里来?你们是怎么来的?” 所有的罗刹人都没搭理这个中亚人。 “请你们告诉我吧!我作为沙皇的使臣,是在返回莫斯科的路上,到这里做客的!你们不要害怕,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告诉我,我回去和博格达士兵交涉的!” 阿勃林不死心,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再次发问。 所有的俄罗斯人依旧视若无物,非但如此,有的人听了阿勃林的话之后,还忍不住冲着他的方向啐起了唾沫…… “你们这是怎么了?我是你们的朋友!你们倒是说话啊……” 阿勃林忘记了自己的“半个俘虏“身份,抢前几步就准备去随便抓住一个人,以便使劲摇晃其中任何一个罗斯人的胳膊以引起注意。 “尊敬的客人,我们将军有令,您不可以和他们说话。” 身后的一个如影随形的清兵似乎早有准备,恰到好处的出了手,一把就拽住了阿勃林的胳膊,一脸神秘的笑容,不卑不亢的说道。 “为什么?他们不是俄罗斯国的人吗?”听完这些话之后,阿勃林简直怒不可遏。 “是不是罗刹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在做着事关重大的工作,不可以被任何人打扰!这也是乌恩其牛录大人的命令!”士兵继而回答说,与此同时,连拉带扯就把阿勃林送回了他的帐篷,并取消了他当天所有的“自由活动”。 第二天,阿勃林还是不死心,可结果依旧一样! 第三天、第四天……终于有一天,阿勃林突然不再冲着那些罗斯人大喊大叫,双方都似乎习惯了将对方当成空气。 阿勃林哪里知道,这些罗刹工匠刚一入营,就被告知――这里有一个重要人物,是一个商人,住在你们罗刹人的一个督军那里。但就是他,做了间谍,并向我们大清国报告了你们在这湖区的所作所为,以及各个城堡的兵力和人口,所以我们大清才对你们采取了果断行动。如果他和你们说话,你们绝对不可以做任何回应。否则就是“格杀勿论”! 于是,在“对叛徒的愤怒”和“对小命的担忧”这两者“双管齐下”的作用下,所有见识过博格达士兵凶狠残忍手法的罗斯人俘虏,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对倒霉的阿勃林“三缄其口”并“嗤之以鼻”。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九十六章——使清第一人(三)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今天的阿勃林和往常一样,知道自己所有的对于罗斯人的努力都将是一如既往的“白费”,于是连看都不看那些在城堡各处干活的罗刹俘虏,直奔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哦?我尊敬的客人,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刚走到一小半的路程,吊着胳膊的乌恩其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了。他这是刚刚从乌兰乌德纵马回到自己的军营,去接受了一项新的任务。 “百夫长阁下,愿真主安拉赐福与你!祝愿你早日康复!”阿勃林急忙送上“诚挚”的问候。 “谢谢!长生天也会保佑你这样的好人!”今天的乌恩其心情看起来不错,第一次和阿勃林有说有笑的“废话”着。 “如蒙您的允许,我想拜会一下您的五百夫长大人!”精明的布哈拉商人见好就上,急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好!没有任何问题!”乌恩其爽朗答应下来了。 “是……是吗!太好了!我现在就可以去吗?”第一次被如此简单痛快地应允了要求,阿勃林简直有点受宠若惊! “没问题,现在就走。你,赶快去备马!”乌恩其高声命令阿勃林身后的一名兵士! “嗻!” “备马?要骑马吗?百夫长阁下,五百夫长阁下不在军营之中吗?”阿勃林不明所以的问道。 “五百夫长?哈哈,差一点忘了。不过我现在知道你是在说谁了。我们的‘大将军’自然不会在这个地方坐堂开衙啦,他在乌兰乌德。离这里有半个时辰的马程。你要是急着见他,我们现在就应该出发。走吧,我尊敬的客人!”乌恩其按照刚才济度的指示,和盘托出了“定远大将军”的真实身份。 “什么?大将军?他是大将军?他在乌兰乌德?可乌兰乌德又是在哪里……”阿勃林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哈哈,去了就知道了!”乌恩其再次圆滑起来,一笔带过。这些问题,还是留给济度大将军去做出官方回答为好啊! 被乌恩其揽着肩膀调转了方向的阿勃林。紧张的思索起来。良久,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要成为一盘棋局中的一枚棋子了。只是这盘棋不是莫斯科主动下的,而是万里之外的“汗八里城”在操盘…… 一路上,阿勃林有事没事就在马背上问东问西。乌恩其只是客客气气的笑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那些无关痛痒的话,让阿勃林更是云山雾罩。 路上经过了许多茂密的树林,但马前始终有一条齐整的“马道”。两旁伏倒的树木也散发出刚被折断的清香。 阿勃林明白,这是一条用作联络的驿路,尽管开辟的不久,却足见中国人的认真——道路不宽,刚刚够三马并行,但修整的很是平坦。甚至还有一层厚厚的沙土铺垫;临近河流的地方,也不厌其烦的修建了挡水石坡;需要跨过几条稍微深一点的小河的地界,居然还修造了简易的木桥…… 这一路走来,不时会有一名的身背黄色绸缎包袱的骑兵飞驰而过,每次远远的。这个骑兵就会冲着他们高呼一句自己还听不太懂的语言。聪明的中国军人老远看到了他,就会让阿勃林和他们一起停在路边。让出大部分的路面给对面的人。尽管那名骑兵不会做任何表示,但乌恩其他们却一定会会冲着他老远就行一种“单拳捶胸”的军礼,表现的十分恭敬。 阿勃林不知道的是,这是清军各个营寨之间通传军情的信使,他们高声呼喊的,乃是“闲杂避让,军情驰递”“紧急军情,军情飞递!”或者是“挡我者斩,加急驰递!”等等,与驿递的“三百里驰递”、“五百里飞递”、“六百里加急驰递”[1]大同小异。 “这是贵国的驿夫吗?” 如此数次之后,阿勃林心下惊诧于清兵如此频繁的军事情报通传,终于发问。 “驿夫?呵呵……客人还是赶路吧,你不是着急见我们的大将军吗?”乌恩其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而是谨慎的选择转移话题。 “是、是!”阿勃林留着心中大大的疑问,不再就此说话了。 这位布哈拉商人其实看得“大差也不差”,说的“不对也不错”。这些往来通传的骑兵,并非是大清驿传体系中的“驿夫”,而是八旗军中负责各营联络的“流星报马”,俗作“流星马”,也就是后世的“通信兵”。他们与“驿递”的“马上飞递”和“铺递”的“步班急递”不同,主要负责军中情报的通传。 但乌恩其之所以避而不答,乃是因为这几个月以来,自乌兰乌德到京师这万里路途上,济度已经将一条驿路铺排开来,粗略形成了由北自南、包括十多个“驿、站”、上百个“台、塘”所组成的驿路,这可是“绝密级”的军事情报,岂能为外人道哉! 在这条驿路上,于刚刚彻底臣服的漠北蒙古境内,重点设置了“达尔汗驿”【今外蒙古达尔汗乌勒省省会,外蒙古第二大城市】、“乌尔格驿”【今外蒙古首府乌兰巴托,或者说“库伦”】和“赛音山达驿”【今外蒙古第四大城市】这三大“中心驿”,并且驻守了一定数量的旗兵。由此而向南,济度还在驿道进入漠南蒙古之后,以战事需要为由一鼓作气设立了四五十处“站”,如西讷郭特尔站、默尔沟站、拉苏特克站、奇拉伊木呼尔站等等,直入蒙古各旗,委之以蒙古人提领,统称之为“蒙古站”。由此,驿路一直延伸到了张家口,再经过诸多汉人驿卒驻守的“汉站”,就可以最终抵达京师的“皇华驿”[2]! 也就是说,在清初的驿路[3]设置格局里,终于有了直通苏武湖的驿路!非但如此,济度还明智的将乌兰乌德附近、围绕苏武湖的诸多城寨串联起来,以十多个“铺”相连,形成了“铺驿”线路,用来传递日常政令,而且其中的“铺丁”【铺中的工作人员】多用当地布里亚特人等土著,并按月发给饷银。如此一来,再辅之以数目不少的“军台”、“营塘”[4],一张涵盖整个苏武湖地域的军事情报、地方政务相结合的“信息传递网”初具规模了。 乌恩其更清楚的是,驿路上还有一件特别值得一提的“大事”,那就是一个月前在达尔汗驿站附近发现了大量的铁矿石,而且成色极佳,足以打造精锐的上等兵器,实在是天大的喜讯!估计朝廷现在已经开始组织匠役成批的前往这个所在了【“达尔汗”蒙古语的意思就是“铁匠”或“冶铁场】。而这一切,都不能向阿勃林透露半分丝毫!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清制,凡马递公文,皆加兵部火票,令沿途各驿接递。其由京外递送入京者,或外省彼此递送者,则各粘连排单,令按程于单内登注时刻。同时应根据公文之缓急而确定程限之迟速。其程限规定是:凡限马上飞递者,为日行三百里(华里),即昼行夜宿,每日以六个时辰计,每时行五十里。其紧急公文,则标明日行四百里、五百里及六百里等,按限驰递。一般非军情文书或非拿获重要案犯文书,均不准擅用日行六百里之驿递,如乾隆四十三年(1778)正月初三日,高宗即曾发上谕严斥山东巡抚国泰擅用六百里驿递奏报东省各属得雪分寸事。并非所有公文均可交发驿递,凡军机处交寄西北两路将军大臣加封文书及该处发京折奏,准由军站驰递,其他内外各衙门与西北两路将军大臣往来应行马递公文,均由驿站驰递,不得以军站佥发。各省督抚等寻常咨商文移,皆由塘铺各兵递送,不得擅用马递。 [2]皇华驿,清朝设于京师之驿站,隶属于兵部会同馆。管理京师驿传事务。额设驿兵五百,马夫二百五十名,车一百五十辆,车马一百五十匹,车夫一百五十名。每年经费由兵部核明数目移咨户部颁给。 [3]清代以前,多数朝代是“邮”负责传递公文,“驿”负责提供交通工具和食宿,二者虽然互为补充,但毕竟是两套组织系统。到了清代,这两套组织融为一体——驿站从间接地为通信使者服务,变成了直接办理通信事务的机构。这样一来,通信系统比先前简化了,也就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 [4]军台、营塘,清代设置传递军报的机构。清制,除全国腹地设有相当数量的驿所外,通向沿边地区专司军报的是站、塘、台。每站设笔帖式或蒙古章京,统于将军或理藩院;甘肃嘉峪关口外设“塘”,每塘派千总、把总管理,而由特设的都司或守备督率之;西北设“军台”,每台派章京或笔帖式管理,统于各当地的都统或将军、大臣。例如喜峰口章京所属蒙古站十六,古北口章京所属蒙古站十等;阿尔泰军台都统所属军台四十四,库伦大臣所属军台二十五等。军台和营塘本身都是军用设施,主要任务是递送公文军报,接待奉差过往人员及官需物品的转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九十七章——使清第一人(四)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一个时辰之后,阿勃林终于抵达了乌兰乌德。 远远地,阿勃林就被这座拔地而起的营寨、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座“核心要塞”的气势震撼住了!尽管全部的城防工程尚未结束,但高数俄丈、周边数十俄丈的偌大城墙就足以让这位布哈拉来的商人惊为天人了。 走到距城一俄里地的时候,阿勃林看清了城头高高飘扬的镶蓝旗大旗纛,也看明白了这是一座“星形要塞”!这可是星形要塞!就连乌拉尔山以西的俄国本土,也并不多见。 进了城门,一盘繁忙景象――一队队清兵巡弋而过,长枪短刀、鸟枪火炮,各色装备一应俱全;一座座营房整齐划一,而且不似俄罗斯只会用树木建筑,几乎清一色的砖木结构,宽阔的碎石路纵横其间,串联起城堡之内的任何一个角落。是的,在这西伯利亚,若是大规模建设土坯房、砖瓦房,绝对是人数和技术双重优势的体现!要知道,就连现如今的莫斯科城,除去皇家庭院和东正教的几座大教堂,剩下的还都是木制房屋,建的快,毁的也容易,否则前几年鞑靼人突入莫斯科的城防,一把大火就烧了十好几天,之后除了灰烬没有别物,就连残垣断壁都是稀罕物了! 阿勃林更上心的是,这座城堡中居然有更多的罗斯人!他们足足有上百人之多,自然也是在街道两旁的各式房屋中做着自己擅长的手工艺活计,一旁也是严加看管的博格达士兵,和乌恩其的营地一模一样,只是规模更大!其间甚至还有两三座火药制作作坊!是的,从那高耸出屋顶的烟囱、宽敞的房屋就可以判断出来…… 突然,阿勃林听到了一种熟悉的声音――“嘎吱嘎吱……嘎吱嘎吱……”,沉重而持久,自始至终采用这一个频率!这一下,阿勃林再也顾不得表现的什么矜持了。一骨碌从马背上翻下来,在身旁的中国士兵反应过来之前,就向着眼前发出此种声响的一个小院子狂奔过去。 “慢!” 乌恩其及时制止了身边的兵士要下马“捉拿”阿勃林的冲动,面露喜色、不慌不忙的也下了马,不急不慢跟在这位尊贵客人的背后,一前一后进了这座按照罗刹工匠要求建造的所谓“火药工作室”。 阿勃林不管不顾的冲进小院,循着那极富规律的声响找到了一间房屋之前。稍微鼓足了一下勇气。他猛地推开了房门! “铜碾磨!真主安拉!” 这是阿勃林当时唯一能够说的话了,之后,他就呆呆望着屋内的一应设备和人员,惊呆了。 的确,这是一件高大宽阔的房间,屋子的中央有一个偌大的铜质碾磨。正被两匹蒙古小马匀速拉动着在运转。碾磨的周围,是五六个罗斯工匠,在一名领头人的指挥下,认真而小心的照料着机器,不时将颜色不同的各种原料仔细的投入到碾磨之中。 “尊贵的客人,好眼力啊!这正是散居此地的罗刹人供奉给我大清皇帝陛下的礼物――铜碾磨!”跟上来的乌恩其在阿勃林身后骄傲的补充道。 “铜碾磨……”阿勃林重复着机器的名字,陷入了沉思。 他所见到的所谓“铜碾磨”。代表了十七世纪上半叶欧洲火药制造技术的最高水平。原料精选方面,十六世纪开始,欧洲主要国家分别对硝石、硫磺和木炭的提炼、烘焙工艺进行了长足的改进,已经反超中国而居于世界领先水平。突出的表现,在于硝石的结晶提纯、硫磺的蒸汽冷凝,以及木炭的封闭炭化。而在火药的配制工艺方面,就突出表现在“排式捣碾法”、“转桶捣碾法”和“碾磨法”的先后出现。前两种“捣碾法”,分别于十六世纪后半期和十七世纪中叶首创于法国。后一种更为安全有效的“碾磨法”。则是荷兰与俄国的首创,而后也被英、法、意等国相继采用。 此法是先选用荷兰的纳麦【荷兰地名】所产的细密石料制成石磨,安装在火药工作室中。制药时先将药料集中在碾石之下,然后转动石磨,将药料碾磨与拌和。此时的欧洲基本通行使用蓄力,后来发展为使用水力转动石磨,最后发展到了用蒸汽机。其产量和质量也随着动力之改进而逐步提高。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阿勃林仔细观察着这一套罗斯人“供奉”给博格达皇帝的机械。只见巨大的铜质底盘形似碗状,底部却很平坦。“铜碗”的中央,矗立着一根包铜圆柱,顶端左右贯穿着伸出一跟粗大的铁柱。带动着两端垂直与底座、圆周往复滚动的两个铜碾磨。碾磨的下面,是不断被碾压、搅拌的药料。碗的底部被铜皮包裹,就像一个巨大的树桩,里面的构造不得其详,但不远处两匹马正围着一个转盘在不停地前行,这就说明,在碾磨和转盘之间,是一套机械齿轮组,这就能够让碾磨保持固定的节奏和力度,从而避免意外的发生! 天哪,这套装备乃是几年前在莫斯科投入使用的最先进的火药制作设备,怎么会落到中国人的手中!阿勃林百思不得其解。 无怪乎阿勃林不解,这套当时“最先进”的“加工机械”辗转来到西伯利亚的贝加尔湖地区,原本就是历史的巧合! 一年前,托木斯克督军府督军阿法纳西?帕什科夫为了扩大自己的军事实力,花费了上百卢布从本土的“奥赫钦斯基火药制造厂”【俄罗斯沙俄时代最著名的火药工厂,该工厂的工程师们,后来曾和欧洲其他国家的工程师几乎同一时期研制成了硝化棉火药,从而标志着无烟火药的出现,为火药进一步发展和研究药料新配方,找到了新路子】全套引进了设备和工程师,而且听从了工程师的建议,将这套设备安装在了贝加尔湖畔的一座营垒之中,因为这里的水力资源十分丰富。 这位工程师看到了水力带动的巨大优势,却不知道自己将成为中国人最先俘获的欧洲技术人员!清军扫荡了贝加尔湖地区,自然将这套奇怪的设备和誓死捍卫自己的机器的“罗刹工匠”一股脑弄回了乌兰乌德。 那位工程师,名叫瓦西里?彼得洛夫,为了捍卫自己一年多以来的心血,答应了济度的条件,自愿为清军制造火药,前提是允许自己继续开展利用水力带动机械的研究。济度答应了他的要求,但却进而提出先用蓄力抓紧开工的条件。只不过他同时补充说,乌兰乌德就在河畔建造,假以时日,一定会给他在河边找一个水力充足的地方让他开展自己的研究。 瓦西里最终得以屈服。这也是济度为何要和其他三位将军挑明自己不会将所有俘虏悉数献给朝廷的动因之一。 “走吧,我的客人。我们的目的地就在前方不远了。” 任由阿勃林仔仔细细观察了好久之后,乌恩其才催促道。其实,这次领命之时,济度就交代好了――无论阿勃林想要在乌兰乌德城内观看什么,都由着他来,不加阻拦。特别是这处“火药工作室”!这么做的目的,只有大将军济度心里清楚原委,乌恩其虽然不解,却忠实执行了统帅的命令。 阿勃林最后看了一眼这套机械装置,无奈的摇了摇头,跟随乌恩其走出了小院,将那几个只知道埋头工作的罗斯人抛在了身后。 继续一边走一边看,阿勃林越发坚信了自己最初的判断――中国人的确已经完全控制住了贝加尔湖地区!这些被俘虏、或者说被“征召”的罗斯人,从数量上判断应该会是好几座城堡的总和!他们能够被集中在一起,只有一种可能:所有沙皇刚刚建好不久的城寨,都被清兵扫荡过了!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九十八章——使清第一人(五)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广袤的贝加尔湖地区、数以百计的罗斯人俘虏,甚至是最先进的火药制造机械……除了不知道那些原本养尊处优的士兵们――所谓“军役人员”身在何处之外,所有的种种迹象已经十分清晰的摆在阿勃林的面前――清军完全占领了此地! “百夫长阁下,我能否问个问题?”阿勃林鼓足勇气,开口说话了。 “愿闻其详。”乌恩其就等着这一句话了。 “贵国军队将那些原本守护这些工人的士兵怎么样了?”阿勃林保持了一个商人应有的圆滑,不说“驻守”,而说“保护”,其用意就在于模糊贝加尔湖地区的归属权,留待日后加以利用。 “呵呵,你是说那些犯我边境的罗刹匪军吗?杀的杀,降的降,一个不留,全都消灭了。”乌恩其一边说,一边佩服济度的远见卓识,原话答复。 “啊……这……我作为沙皇的使者,能否要求贵国大将军善待这些活着的俘虏?”阿勃林倒吸一口凉气,试探着问。 “哈哈,我的客人。按照我大清军律,投降之人就算做我们大将军将来献俘之人了,是杀是留,全凭朝廷定夺。至于那些死了的匪兵,罗刹国主若是愿意派人来收尸,我们自然恩准的。不过,你手头可有关于此事的国书?”乌恩其继续忠实执行济度的交代。 “这……是,我没有接到这方面的任何命令。”阿勃林无奈的垂下头,意兴阑珊。 不仅仅是意兴阑珊,可以说是心灰意冷。整个贝加尔湖地区既然落入了清军手中,现在看还有数目不详的罗斯人和军役人员投降了博格达皇帝,也就是说,这东西伯利亚的所有俄罗斯的事情,都对清军来说不是什么秘密了。 反观莫斯科,那些贵族老爷和沙皇本人,对此地发生的一切应该还是一无所知的。自己原本是想着将此情报卖个好价钱。现在看来,即使有朝一日回了莫斯科,这些情报又有多少利用价值?无非是好好惊吓一番沙皇阿列克谢罢了。 可莫斯科和沙皇,他们又能如何?欧洲还自顾不暇,前段时间探险队在远东的大肆侵略和扩张,只不过是让他们捡了个大便宜而已!现在中国人已经蓄势待发,这么大的一个城堡没有万把人来建造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清军兵力绝非小数目!但到底是多少呢? 顺着城堡的中心主路,阿勃林终于走到了一座规模颇大的帐篷面前。四周,一排排警惕的博格达士兵甲胄光鲜、跨刀而立,分明就是精干的卫兵。 “乌恩其百夫长,这里就是……就是大将军的营帐了吧?”阿勃林揣摩着问身旁的随行人员。 “不错。尊敬的客人,好眼力!这就是我们定远大将军的营帐。”乌恩其一边下马,一边说道,随手将马缰丢给了迎上来的小兵。 “哦。可他既然是大将军,为什么不也把自己的营帐建成砖瓦房的衙门呢?城内其他建筑可都是如此了。”阿勃林一边问,一边从乌恩其的动作中明白了自己也应该赶紧下马,并将马匹交给另一名兵士。 “呵呵。你倒是个仔细人!”乌恩其走到阿勃林的身旁,笑着说道:“我们大将军体恤将士和工匠的辛劳,明令先建城防,再建营房和一应匠所,等所有都完工了,再建造他的昂邦章京衙门。请吧!” 说完,乌恩其背对着大帐正门,伸出左手指向了远处的一个小院落。 “怎么?百夫长阁下。我们不是要去拜见您的大将军吗?”阿勃林显然没有料到,自己大老远跑来了,却不是为了见一见那位深藏不露的前“五百夫长”。 “呵呵,大将军有令,十万大军远巡边地,军务繁杂。先请客人在那个简陋的寓所安住下来,过几日自然会和您详谈!”乌恩其大声传达着军令。那只左手仍然指着前行的方位,右手已经恰到好处抵在了阿勃林的后背,稍微一用力,这位商人就在既定的路线上运动起来了。 “十万大军?他难道是陆军元帅?”阿勃林差点摔了个跟头。倒不是因为这位蒙古大汉的推动,而是被这句话吓的!一边往前走,他一边回过头来看着乌恩其,面孔几近扭曲,舌头都快掉出来了! 十万军人的数目,放在当下的欧洲,绝对可以再一次发动一场规模空前的三十年战争了!不说别国,就是眼下的俄罗斯,全部的常备军人也不及如此数目……中国十万军人随便就发派到这个荒凉的东西伯利亚来了,足可见中国的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啊! 阿勃林心中计较,对自己原本“效忠”的莫斯科政府的前途一筹莫展――完了,完了!莫斯科的贝加尔湖啊算是完了,说不定自己在托木斯克的产业也算完了…… “哈哈,尊敬的客人,我们走吧!”乌恩其还是大声回应,笑呵呵推着阿勃林从济度的大帐门前经过,入了早就给罗斯使臣准备好的小小“使馆”。 帐内,济度早就闻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笑着点了点头,一看就是很满意乌恩其刚才的一番颇有用意的说辞。 但他此时可没有必要去接见阿勃林,或者表扬乌恩其,而是要背着手,继续研究面前桌案上一张刚刚绘就完毕的苏武湖地域图――《提属乌兰乌德舆图》。所谓“提”,是指“提督乌兰乌德等处军务”,这是朝廷在委任济度为“乌兰乌德昂邦章京”时的“附属品”。“属”是指“所属”。如此一来,此图的军事用途一目了然,就是济度所属各军事据点的分布图。 这是一幅绢质地图,长大约丈余,宽约三尺,以“计里画方[1]”的传统方法绘制而成,上面的山水、湖面、道路、驿站、城堡等标识一应俱全,而且全部是用不同色彩标出的,十分详尽。这项工作是济度进驻苏武湖之初就立即部署的一项大事,几个月下来才绘制完成,可谓煞费苦功。 但奇怪地是,这副十尺长的地图上,以苏武湖为中心圆点自不必说,而且湖南、湖东的区域也绘制的密密麻麻,但向北、向西却是越来越稀疏,以至于最后到了图的北、西两处边缘,竟然变成了一片空白!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计里画方”,是按比例尺绘制地图的一种方法。是中国古代地图上为使地图图形缩小尺寸正确而使用的一种按比例绘出格网的方法。绘图时,先在图上布满方格,方格中边长代表实地里数,相当于现代地形图上的方里网格;然后按方格绘制地图内容,以保证一定的准确性。据文字记载,此法始于我国晋代裴秀提出的“制图六体”原则,他曾以一寸折百里的比例编制了《地形方丈图》。“计里画方”之法沿用1500余年,直到清初,在我国和世界地图制图学史上具有重要意义。在地图投影法和经纬度制图传入之前是中国科学性最强的制图方法。这一方法于13世纪传到西方,被阿拉伯和意大利的地图学学者所采用,其建立的坐标体系被李约瑟称之为定量方格坐标网。计里画方采用正方方格作为网格,每一方格的边长相当于地图的比例尺,因此使用这一方法绘制的地图常有类似于“每方折地百里”、“方括十里”的文字说明,即缩制的比例。利用方格网的控制,需要绘制的地理要素被按一定比例缩制到地图上,并用各种线条、符号、颜色与注记表示,各要素之间的距离即为水平直线距离,可以量度。由于忽略地表曲率,离测绘中心越远则制图误差越大,但在绘制小范围地图时误差可以忽略不计,从而具有一定的准确度。与此同时,基于中国古代绘制地图的目的【中国古代地图作为一种工具主要用于政府分配土地、征收税捐、城市防御、设计和经营水陆交通运输路线,以及管理农田灌溉等】,其变形也并没有成为一个严重的问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二百九十九章——使清第一人(六)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济度的手指划过面前的地图,从显着标记的“乌兰乌德”开始游走,沿着湖畔一路走向东北,轻松掠过了业已攻克的“巴尔古堡”(罗刹的“巴尔古津堡”)和“巴翁堡”(罗刹的“巴翁托夫斯克堡”),重重敲打了一下“安城”(罗刹的安加尔斯克城堡)的位置。作为罗刹人的杰作,济度对这些从未听闻的要塞大度的宣布“大体”沿用原来的称呼。 昨天,安加尔斯克这座罗刹人在这里最大的城堡,已经顺利投降,“罗刹堡主”也已经在押送来乌兰乌德的路上了。等到那个叫做“伊万什么什么什么”的到了,就可以找个时间将手头上所有被俘的罗刹人头目集中起来,严加审讯,而后…… 济度想着眼下的策略、今后的步骤,他的手指不经意间终于越过了苏武湖的东北角,却停了下来。若是由此向东划过去,在图的最东边就是呼玛尔堡了,中间密密麻麻标识出了许多大清的军镇城池。 看似颇费了一番思量之后,济度的手指不再犹豫,而是突然猛地折向了西方,迅速滑过大大小小好几个只做了简单标注的小城赛,那里现在也已经驻扎了自己的人马。一路向西,手指终于在那块突兀的空白区域中停了下来。上面,只零星标注了两个蓝点――托木斯克、托博尔斯克!这两个地名,济度是从俘虏那里得知的,也命令图匠按照据乌兰乌德的距离大体做了标注。 ……军情可贵!降人俘虏口中的情报十分重要!如果在对所有俘获的罗刹军管和官吏加以详细审讯之后,到那时,这苏武湖西边的未知区域,就应该可以知道的更加详尽了。还有那个莫斯科,说是要越过一片不太高的山脉…… 济度想着,不由自主将手指滑向了地图的西缘,轻轻点击着。 ……这之后,或许就可以等到朝廷的谕旨。也就清楚对那位罗斯使臣该是放、是留,或许是“送一程”? 想到这儿,济度猛地从地图上抬起右手,在变成了拳头之后,狠狠的打在了苏武湖以西数千里远的空白之处! * * 阿勃林算是明白了,对于自己来说,眼前的境遇无非是从一个看押地变换到了另一个看押地而已。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要说有区别,那就是从乌恩其的小营地,来到了乌兰乌德,这个更像是陆军大元帅的“定远大将军”的驻地,十万大军的司令部,或者说眼下整个贝加尔湖地区的管理中心! 刚才在城内。一路上自己信马由缰,乌恩其也并不加以刻意阻拦,反而是由着自己走走停停、仔细瞧看。似乎对自己,乌兰乌德的一切都不是什么秘密!但到了大将军的营帐面前,却又不让我立即拜见,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清兵的确有自信,他们完全掌控了这里。所有的一切对于我这个沙皇的使臣都不是秘密了! 可为何不见我,还要让我来乌兰乌德呢?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一点――清军无比强大?告诉我又有何用?我现在身陷囹圄,脱身不得…… 唉,不去想了,还是担心自己在托木斯克那份丰厚的家产怎么吧――阿勃林懊恼的在床上翻了个身,准备好好规划一下自己资产的未来、这个“未来”现在看可是凶多吉少。贝加尔湖轻易从沙皇这里易手,难保不远之外的托木斯克还能是平安无事的! 阿勃林这一翻身,怀里的一件东西却露出角来。差一点掉下。阿勃林急忙抓住了它,仔细查看。 哦,这是巴伊科夫给我的委任书。好在清国人对此不感兴趣,当成了一封普通的俄语书信而已,并未没收。阿勃林百无聊赖的再一次展开了这一张被揉搓的皱皱巴巴的草纸―― “我,全俄专制君主、沙皇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大公委任的出使中国的使者,伊万?佩特林?费奥多尔?巴伊科夫。兹委任谢伊特库尔?阿勃林为我的先行者,前往博格达皇帝的住所,并带去部分礼物,以转达沙皇和我的诚意。为此。我授权阿勃林可以在维护沙皇、维护莫斯科中央政府绝对权威的前提下,自由行动。” 再一次看到这张纸,阿勃林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他想起了当时的一个场景,不禁莞尔。巴伊科夫作为沙皇委任的这次出使中国整个使团团队的负责人,在写这封委任状的时候,表现的极为踌躇:提着鹅毛笔上上下下,半天工夫就是写不出一个字! 最后,还是使团里的文书管受命,亲自提笔,在巴伊科夫口述之下才完成了这个再简单不过的任务。当时巴伊科夫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各位尊敬的先生,实在抱歉,本人目不识丁、不会写字。见笑、见笑,抱歉了,呵呵!” 阿勃林自然是含笑应付,和所有人一样。但狡猾的巴伊科夫忘记了一点:早些年他代表自己的老爹,在托木斯克曾和我阿勃林有过一次土地买卖。当时的地契文书,可是年轻的巴伊科夫亲手而为的,字里行间无不体现出一个狡诈商人的吝啬贪婪与诡计多端,令我都自愧弗如!这次出使中国,你为什么就要装作不会写字了呢?阿勃林当时先是百思不得其解,继而明智的想到:他是在装糊涂! 阿勃林遍观巴伊科夫使团中包括自己在内的十几人,除了一个专门负责记录行程的文书管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太高的文化。但按照莫斯科的规定,巴伊科夫出使归来之后,有向君主提供购货账册的义务。巴伊科夫既然说自己“目不识丁”,就可以在此行中国的过程中中饱私囊,大肆搜刮财务,而后将其中很小一部分上缴莫斯科国库了。充其量再拿出他得利丰厚的很小一部分打发自己和那些随行人员,以求买个“封口”而已! 可事实果真就如此简单吗?阿勃林始终心存疑虑。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巴伊科夫如此一番做派的真正原委――为了不承担出使万一失败的责任! 如果达不成莫斯科的愿望,他回到莫斯科之后,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请别人操刀代劳,去撰写给西伯利亚衙门的出使报告。如此一来,许多说法和理由就可以模糊其词、左右逢源了!即便上面追查下来,对他自己有利的地方,巴伊科夫就会自圆其说。那些不利的地方,就会推脱道执笔人和具体执行着的身上了。 就拿这封委任状来说吧!一旦自己成功达成使命,功劳一丝一毫都少不了巴伊科夫的。但一旦由于自己的失误没有完成最初的目的,巴伊科夫就会借口文书管笔下有误,他当日绝对没有说过什么全权委任一事,所有的责任都会被我阿勃林和那个愚蠢的文书管承担下来! 狡猾的巴伊科夫!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过这也没错,换做我也会如此的!现在整个俄罗斯上层,又有谁不是为了自己的那点利益在纵横捭阖?又有谁是真正为了什么国家、为了“全俄专制君主”沙皇的?再说了,这个国家又不是我们自己的,充其量是他们罗斯贵族的!我们这些布哈拉汗国人,和那些哥萨克、立陶宛、波兰、瑞典、日耳曼人等等,都还不是因为武力和强压才屈服于莫斯科,进而充当了他们人数不多、装备落后的军队的马前卒?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章——使清第一人(七)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阿勃林躺在床上看着那张由文书管撰写的巴伊科夫给自己的委任状,越看越觉着它的分量变得越来越轻,最后简直就是轻如鸿毛、不值一提了…… 终于,阿勃林不再将它视若珍品一般的好好收回怀中,而是随州扔在床上,继续想自己的心事―― 说到我,我若不是为了自己的不菲家产和丰厚回报,当日何必去莫斯科觐见沙皇,又何必万里遥远的来中国?我若不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好处,又怎么会打算尽早脱身回去莫斯科传递情报、邀功请赏…… 但现如今的形势,让我的这些打算统统泡了汤……慢着!难道就没有任何转机了吗?难道就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成?巴伊科夫可以留着一条后路,为什么我就不能另辟蹊径! 西伯利亚地区也好,自己的家乡布哈拉汗国也罢,就算是在欧罗巴诸国,还不是谁强大谁说的算?沙皇的探险队当年源源不断来到这里,不就是用实力说话的?自己的汗国屈从于莫斯科的安排,还不是因为惧怕哥萨克的马刀和莫斯科的射击兵? 但现如今,似乎形势已经发生了逆转,至少是在这里,最强悍的军队是博格达的士兵,最剽悍的军人是清国的骑兵!作为习惯了依附强权、委身求荣的布哈拉商人的优秀代表,我阿勃林骨子里审时度势的优点是那么突出,又怎么能够让自己吊死在一棵行将倾覆的树上呢! 突然,一副懒散模样的阿勃林突然从床上蹦了起来,随手抓起了那张刚才已经被自己差点弃之不用的委任书!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他的脑海中慢慢形成…… * * 距离阿勃林栖身小院不远处的另外一座院落中,此时居住的是阿勃林的“副使”、哥萨克人头目亚雷日金,还有那位出了馊主意、非要到贝加尔湖来的小贵族费奥多尔?伊万诺夫。 其实两人也是在前几天突然被隔离开来,分别关押,不允许再见面。直到今天,两位同僚突然被安排到了一起,而且看押他们的士兵根本就没有一个字的解释。 一开始。“久别重逢”让二人好一个庆幸,但好景不长,此时,他们已经争吵的不亦乐乎。事情的起因,源自于伊万诺夫极力鼓动亚雷日金帮助自己尽快逃出去。他的如意算盘是让哥萨克人借故打倒守卫,然后出门去抢一匹战马,护卫着他自己一路狂奔逃出这座城塞。说实话。即使亚雷日金再愚蠢,也一下子就能看出这个漏洞百出的计划根本就无法实施,而且,一旦落实起来,最先被消灭的将是亚雷日金他自己这个马前卒! “亚雷日金,你不要忘了。你是伟大的全俄专制君主钦点的使臣之一!你怎么敢背叛我的主人?”伊万诺夫跳着脚责骂对面之人。 “主人?他是你的主人!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主人了!”亚雷日金同样暴跳如雷,似乎还不解气,又补充了一句: “若不是因为你的愚蠢,现在我们早就回到托木斯克了,你也可以继续前行回莫斯科去伺候你的主人了!” 再一次被揭开疮疤,伊万诺夫羞臊的无地自容。 是啊,当时自己的确是被什么东西鬼迷了心窍!可自己做错了吗?伊万诺夫并不这么认为。这个粗鲁的哥萨克人怎么会理解像自己这种主子身边的红人所要注重的点点滴滴呢?别说亚雷日金了。就是那个看起来精明的布哈拉商人阿勃林也不会真正明白服侍君主的精要! 一年前蒙古使臣和阿勃林等几个布哈拉商人千里迢迢到莫斯科贡献礼物的时候,这些人都只是注意到沙皇陛下对那些丝绸和药材的喜爱,却不知道阿列谢克眼神中透露出来的那一丝贪婪和渴望!但自己多年以来形成的机敏于忠诚,却对这种眼神理解的十分准确――沙皇陛下不单单是喜欢这些东西,而是渴望之极! 但这一趟跟着平庸的阿勃林去汗八里城,为了达成目的自己也十分隐忍,竟然对博格达皇帝行了什么三跪九叩的大礼,这才总算是不辱使命。可当清国朝廷回赠的礼物清单下来之后。着实令人失望啊! 要知道,那些从巴伊科夫手中弄来的、送给博格达皇帝的礼物价值总额高达120卢布。而收到的回赠礼品只是几件银器和天鹅绒、绸缎、老虎皮、雪豹皮和海豹皮等等,以及一些带花纹镂空的不知名的物件,虽然阿勃林估算其价值达到了507卢布27阿尔登11/2坚卡[阿尔登和坚卡,应都是沙俄时期的货币单位。不知道与我们熟知的“戈比”和“格里夫纳”有没有关系。本文所列礼物种类是参加《在华俄国外交使者》一书中的资料,缘起于沙俄时代的文档记录《西伯利亚衙门全宗》第535行记载,见之于此书第88页。]。远超过付出,但偏偏没有那味著名的中药材! 当时,自己第一次以沙皇近臣的名义,善意提醒了阿勃林。说阿列谢克陛下对药材的情有独钟,阿勃林这才在返程之前匆匆在驿馆的集市上绞尽脑汁搜刮起来,可效果很不理想。因为博格达皇帝只允许他交易清国政府指定的商品!于是,一段忙活下来,无非是增加了价值262卢布9阿尔登3坚卡的宝石、布匹、银器以及悬钩子根和茶叶! 所以,当听说蒙古人的地界会有那种从中国来的药材的时候,自己才会断然再一次动用近臣的权威,强行改变了返程路线。收获自然不菲,就在自己如愿以偿得到了那些“植物根茎”之后,偏偏又事与愿违,落入了这贝加尔湖畔的清兵手中! 眼见伊万诺夫不说话了,亚雷日金以为自己说到了此人的痛处,于是变本加厉的说道: “早就听说莫斯科的佞臣各个都是花架子而已,直到我们被你害得做了俘虏,我才真的相信这一点了!” “你说什么?你懂什么!愚蠢的哥萨克!”伊万诺夫被无端的指责和诋毁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无名之火一下子用上了脑门! “怎么?你还否认?恰恰就是因为你的愚蠢,我们才落到今天这般田地!你和你的沙皇都去见鬼吧!”亚雷日金毫不示弱。 终于,闻听自己的主子被辱骂,伊万诺夫再也无法忍受了,所谓“恼羞成怒”,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一跃而起就冲上来厮打亚雷日金。若不是随身的武器早就被清兵缴收,看样子他是会玩真格的了。 亚雷日金作为一名哥萨克头人,虽然养尊处优日久,但血性里的狂暴还是一息尚存的。于是,不用多久,这场“打斗”就以伊万科夫躺在地上哼哼唧唧落下了帷幕。 “我呸,费奥多尔,你也就是你的主子面前的佞臣罢了,让你翘着屁股在床上伺候阿列克谢还行。动手,你比老子差得远了!”亚雷日金翘着二郎腿坐在了椅子上,冲着脚下之人说道。 “我还就告诉你了,老子已经决定了,今天就去找博格达士兵,告诉他们老子投降了!你也不悄悄,好几百骁勇的哥萨克士兵都投降了中国人了,他们吃得好住得好,为什么我就不能?我怎么说还是我们部落的头领,中国人一定会给我一个不小的官职!总比做你们莫斯科的走狗,累死累活、提着脑袋要强!” “亚雷日金……你……你敢背叛沙皇……”伊万诺夫哼哼着。 “去你的沙皇吧,老子要做博格达皇帝的奴仆!”亚雷日金抬起一脚,在门外的清兵冲进来之前,踢昏了这个罗斯没落贵族……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〇一章——使清第一人(八)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济度是趴在地图上的时候,听说两个被自己刚刚下令关在一起的罗刹使臣打起来的消息的。 “哈哈,不出我所料。快请三位老将军!”济度愉快的从地图上起身,转而走到自己的营帐正中,兴奋地来回踱着步子。 不一会儿,三位将军一起赶了过来。 “石将军,你的计策果然奏效!”济度恨不得和石廷柱击掌相庆。 “是吗?哈哈,天助我大将军!”石廷柱自然是将功劳推到济度身上。 “好!如此一来,就可以继续依计行事了!”蓝拜也是十分愉悦。 “你们啊,都被老石的汉人做派带坏了!打仗嘛,非要弄些尔虞我诈,累不累啊?”济席哈一如既往,对其他人加以嘲弄,以突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我说老家伙,你还想不想西征了你?若不想,我们也就不替你费这番心力了!”蓝拜气呼呼回过头去。 “别啊,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的?老蓝,说好的事情不许变卦哈!”济席哈焦急的嚷着。 “哈哈,两位将军,我们还是听听大将军的排布吧!”石廷柱笑着打哈哈。 “承让。既然如此,济度以为,现在就可以安排那个阿勃林和他的所谓副使见面了。”济度笑着说道。 “好!那个阿勃林已经进了乌兰乌德?”石廷柱关切询问。 “来了。乌恩其带着来的。”济度笑着点头。 “一路上……” “一路上就按你石老将军说的,随着他的心劲儿,想去哪就去哪儿,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那药粉作坊?”石廷柱还不放心。 “去了,听说当场就傻在那里了!哈哈!”济度开怀大笑起来。 “好!哈哈!他能有如此反应,看来那个罗刹工匠说的还真是不错!那套碾磨应该是泰西各国最为精妙的物件了!”石廷柱也是大喜过望。 “哈哈,应该不差!”济度笑得更开心了。 “我说你们几位,汉人不是说那些东西都是什么奇技淫巧之物吗?你老石还如此看重?”济席哈反驳一句。 “这个……”石廷柱一时没有什么好托词,竟被问得一愣。 “这个什么这个!叫我说啊。你做得好!管他什么奇技什么淫巧的,两军对垒,能把敌军灭的底儿调就是好东西!你若不敢要,就归我蒙古镶蓝旗!”济席哈这才说出了真心话! “好你个老江湖!那可不成!”蓝拜急忙出来打圆场,接着说道: “我来问你,你的蒙古镶蓝旗下可有老石手下那许多工匠?” “这……”济席哈一下子泄了气。 “所以,还就要放在汉军镶蓝旗才能使得!再说了。我们三个虽分别为满、蒙、汉镶蓝旗的固山额真,但整个镶蓝旗不全奉叔和硕郑亲王家的贝勒为旗主?说到底,我们都听大将军的。所以有了好东西,大将军岂能忘了我们几个?”蓝拜适时将话题引到了济尔哈朗、济度之父身上了。 “承让承让,这旗务,虽然我那三弟、敏郡王勒度暂理着。但军务还是三位固山额真说的算啊!三位定了主意,我想勒度自然是会欣然应允的!”济度闪烁其辞。 这也不怪济度,作为宗室,八旗旗主这个名义上的各旗总头都是爱新觉罗家族的,而且部分满蒙汉军,全都归属一旗旗主。但在顺治朝,各旗的兵权早已被各自的固山额真所实际掌控了。所以济度才要如此推诿一番。 “大将军客套了。旗务不论。单说今日军务,您可是钦命的定远大将军,我们自然唯您的马首是瞻!是不是啊,诸位?”石廷柱作为既得利益者,已经在济度的允许下掌管了那套先进机械,自然不会改变现状。 “是是,老石说的没错!”蓝拜和济席哈赶紧附议,生怕说的慢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三位老将军抬爱济度!好。既然如此,我意等那罗刹玩意儿出了好药料,你们三旗自然是平均分担的!”济度心满意足。 “好,老石啊,到时候不许耍赖哈!”济席哈急忙跟进。 “济席哈将军取笑了,石某岂敢违抗大将军军令!”石廷柱慷慨承诺。 “好!我蓝拜就此拜托石将军了!”蓝拜也表明了态度。 “好说好说!各位,大将军。那下一步?”石廷柱一口应承下来,也第一个将话题引入正常程序。 “下一步,就是尽早让罗刹人的使臣为我所用。而后嘛,就看济席哈老将军的蒙古镶蓝旗了。看这些蒙古勇士能否重走成吉思汗的征途了!哈哈!” “哈哈……”四人再一次气氛融洽的笑了起来。 * * 就在中军大帐里其乐融融的时候,一名清兵敲响了阿勃林的房门。 “请进!”阿勃林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但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还是让他打了一个激灵,急忙将那封委任状重新收好,这才起身恭候来人。 “尊贵的客人,大将军有令,请您走一趟。”这位通晓蒙古语的士兵客客气气说道。 “啊,太好了,我正要求见你们大将军呢!那我们走吧!”阿勃林喜出望外,抬腿就走。 通禀的清兵嘴角轻抬,却没有其他言语,低头走了出去,牵头带路。 几个转弯之后,阿勃林来到了另外一处院落门前。 “客人,到了。请进吧!”带路的清兵笑着说道。 “什么?不是去见大将军吗?”阿勃林大惑不解。 “哦,我们大将军说了,您进去之后,自然知道何时再求见我们大将军为最好了。请吧!” 说完,清兵不再多说,回头和门口肃立的卫兵点了点头,就迈步当先而入。 “自然知道?我如何才能自然知道?”阿勃林一头雾水,也只能随行而入了。 深秋的乌兰乌德上空万里无云,明媚的阳光将不大的院落照耀的欣欣向荣。这是一座简单的小四合院,庭院当中似乎保留了几株原本就生长在这里的高大白桦树,高耸入云,更加映衬出这座小院的崭新。 中轴线上的正屋大门敞开着,上午的阳光让阿勃林一眼就能瞧见里面是或坐或站着七八个兵士,此时他们都停了下来,齐刷刷看着自己。 “这边请!”领路人站在庭院当中,回过身来毕恭毕敬的将阿勃林指向东首的一间厢屋。 “好的。”阿勃林并没有急于转向,而是先冲着观察自己的那一屋子清兵按照阿拉伯的理解,行了见面礼。屋里的人们纷纷站起来,冲他点头示意。 有了这番交流,阿勃林心下大宽。至少这一行是吉多凶少的,否则如狼似虎的博格达士兵绝对不会对自己礼待有加。放宽了心之后,他这才跟上前面人的步伐。 东边的这间厢屋是照耀不到上午的阳光的,而且还门窗紧闭,似乎里面还不是传出什么人的哀叹之声,对比着庭院里的情景,倒显得有些幽暗阴森一般。 “吱扭――” 领路人打开了房门,自己并没有进去,而是将阿勃林让进了屋里。 “尊敬的客人,我叫舒温。有事的话,你可以叫我。” “谢谢舒温阁下!” 阿勃林急忙转过身来冲着这位刚刚认识下级军官致意,舒温笑着关上了他面前的房门。 乍一从阳光明媚的院落踏入略显昏暗的房间,阿勃林的眼睛尚未适应光线差别带来的暂时失明,他只能先站着不动,使劲眨着眼睛尽快适应。就在此时,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句俄语―― “是你!阿勃林!” 怎么这么熟悉的口音,夹杂着哥萨克的鲁莽和粗俗? “是……亚雷日金?” 阿勃林大出意料,急忙揉了揉眼睛,转过身来。当他重见光明之时,眼前果然是自己的“副使”、那个彪悍的哥萨克人!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〇二章——使清第一人(九)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阿勃林见到许久未见的同伴,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才好!是惊喜,还是懊恼!毕竟,刚才自己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选择,打定了主意,可偏偏“忘记”、或者说“笃信”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使团中自己的任何一个同伴了,即使再见面,也将是剑拔弩张、不共戴天了。可谁承想,现在就这么快同处一室,而且还是在没有清国高级官僚的陪伴之下! 要知道,自从几天之前“百夫长”乌恩其带着伤回到营寨之后,不知道他是为何下达了新的命令,反正他和亚雷日金两人和那个可恶的“贵族老爷”伊万诺夫就不被允许再互相见面了。当时,说实话,尽管阿勃林有些时候还禁不住喜欢这种不被两个蠢蛋无休止骚扰的日子,可以用来静心思考下步打算,但了无音讯总是让人心中惴惴不安的,生怕什么可怕的事情会发生在他们身上,进而波及到自己。 稍作犹豫之后,聪明的阿勃林决定按兵不动,一切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的同时,先稳住自己这位哥萨克同伴,然后见机而动。 于是乎,在亚雷日金看来,这一晃许多天阿勃林应该有的隐约不安,终于在见到自己的时候得到了部分缓解。他脸上那份唯一的疑惑,应该就是不知道伊万诺夫身在何处的缘故。 同样也已经做出了一个艰难抉择的亚雷日金,真的不知道,此时此刻的阿勃林,和自己一样已经拿定了主意,下一步就是要“考验”一下对方的何去何从了! 所以,此时的屋中,两个久未谋面的同僚此刻虽然未必欣喜若狂,但在同病相怜的“囹圄”之中久别重逢,还是很“庆幸”的。 “阿勃林,我还以为自己要被送上绞刑架了呢。再见到你。我的朋友,真是太好了。” 亚雷日金首先伸出了双臂,有些“激动”的欢迎自己的同伴。他已经和伊万诺夫彻底闹翻了,三人“领导小组”的最后一位成员就是必须要拉拢、或者说需要尽早辨识敌我的重要角色。 “哦……我也要感谢真主安拉的眷顾!我的朋友、勇敢的哥萨克勇士,我忠诚的亚雷日金!” 说实话,阿勃林倒未必和亚雷日金表现出来的“小激动”一样的真心欢喜,但还是很“应景”的拥抱了这个哥萨克人。 哥萨克从中亚人的怀中轻松解脱出来。一边拉着阿勃林坐下,一边开启了话题。 “来,快坐下,我的正使大人!”亚雷日金殷勤的将阿勃林按在了座位上,自己却在地上站着,并未一同落座。阿勃林只能在蛮力作用下乖乖就范。却保持着一颗警觉的心――笑而不语、以静制动。 “亲爱的阿勃林,你可知道这里是一座新城,就在贝加尔湖畔,规模确实不小,叫做乌兰乌德?” “哦,你说的不错,我的朋友!我也是今天刚知道的。我刚到此地。”阿勃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慢吞吞思索着回答,却十分明智的省去了自己见到的许多细节描述。 “你说什么?今天刚到?怪不得我想念了你好久今日才得以重逢!我们可是来了好几天了。”亚雷日金作为一个“直率”的哥萨克头人,自然不会去仔细揣摩此行的正使、布哈拉商人为何会被故意拖延几日才到。 “是吗?你们?你是说,你和费奥多尔?伊万诺夫一起来的?你们一直没有分开?”阿勃林却必须注意这个环节。此时的他,也需要尽早分清楚自己的两位同伴是否值得自己下一步的拉拢和结盟。 “是的,我的朋友。我和那个沙皇的佞臣一起来的,不过可不是形影不离!我们也是分开居住的。这里是我自己的住所。”亚雷日金想起刚才自己胖揍了伊万诺夫一顿。脸上有些不太自然。 “那……他在哪里?”阿勃林想到自己业已形成的打算将会对这两个同伴带来的影响,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他……他住在哪里我不清楚,不知道。应该是在什么地方就医吧……”亚雷日金半遮半掩的说,用词有些颠三倒四。 “就医?他什么时候负伤了?伤得重不重?”阿勃林乍一得知这条消息,反而有些小激动,伸直了脖子追问。 “嗯,就在刚才。被我教训了一顿!可惜没有当场打死他,省得日后再给我们增添麻烦!”眼瞅着躲是躲不过去的了,亚雷日金决定坦诚相告。 “什么?他被你打伤了吗?”阿勃林吃了一惊,不知道因为什么。 “是的。阿勃林。他果真是一直那么愚蠢!他这个时候还念念不忘自己的落魄贵族身份,处处都要指挥我,要我完全服从他的意愿!这怎么能行?他的愚蠢已经害了我们一次了,不能让他再来一次!不是吗,我的朋友?”亚雷日金小心翼翼对着阿勃林说着,下意识再一次攥紧了拳头…… “那是自然!我的朋友!”阿勃林注意到了对面那双大拳头的战备状态,一下子明白了伊万诺夫先生是为什么负伤的了。 “可他又要做什么愚蠢的决定呢?说来听听,让我也知道他的蠢驴脑袋里又有了什么绝妙的主意吧,哈哈……”阿勃林尽量稳住亚雷日金,并且站起身来,貌似要一边走动一边好好听,其实是在慢慢向门口移动。他知道,舒温此时一定就在门外等着自己的招呼。 一旦确定亚雷日金是因为要誓死效忠莫斯科而暴打了持不同意见的伊万诺夫,那么自己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早作准备,关键时刻大呼救命、夺门而去才是正途! “那头蠢驴,哈哈!”亚雷日金也站起身来,跟着阿勃林在转圈,拳头早已握紧,却背在身后,口中继续说道: “他到现在还想着要听命于莫斯科的阿列谢克,非要和博格达皇帝摊牌,你说这可能吗?” “什么?你再说一遍?” 阿勃林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况,更不敢相信粗鲁的亚雷日金会和自己一样是“识时务”的俊杰!在阿勃林的预判里,一旦自己说出了下一步的打算,最有可能见风使舵、满口应承的就是那位咋咋呼呼、满脑子金钱享乐的贵族伊万诺夫。而鲁莽的亚雷日金,八成会粗野的固执己见,成为自己计划的绊脚石。 况且,亚雷日金的说法,不一定就是事实。这说不定还是他和伊万诺夫设计好的诡计用来考验自己,千万不能过早暴露自己的真心。 “他劝我抛开你,全权代表莫斯科,去和这里的军政长官谈判,说你只是一个属国商人,而我才是正使,从而要求中国人立即释放我和他,然后我们去托木斯克调集兵马,一举扫平这里的博格达军队……”亚雷日金明智的不提自己的观点,而是用伊万诺夫的论调继续试探阿勃林。 “哈哈,一举扫平?这的确是他那蠢驴脑袋才能想出来的法子。你知道吗,亚雷日金?整个贝加尔湖已经被中国人占据了,他们自己也承认,至少有十万正规军!” 阿勃林暂且不计较亚雷日金是诈还是真,先用自己掌握的信息镇住他再说。 果然,这句话的效果出人意料的好!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〇三章——使清第一人(十)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什么!你说什么?十万?居然有十万人这么多!我的圣母玛利亚!” 果然,亚雷日金的第一反应印证了阿勃林的初步判断。原本还在“拉磨转圈”的这位哥萨克头领刹那间脚底打了滑,差点栽了个跟头,一脸惊恐的望着阿勃林。那种惊恐绝对不是顷刻之间就能拼凑出来的表情,而是发自肺腑的恐惧使然。 “不错,真主保佑!原本我们以为的那个五百夫长,其实是个陆军元帅!这一路上,我也看到许多传令兵往来穿梭在湖滨的驿路上,一看就知道博格达士兵的军营散落在各处,绝对不可能只有原来我们知道的那一处!” 阿勃林判断亚雷日金不像是故弄玄虚,反而心中轻松下来,用基本实事进一步刺激头脑简单的亚雷日金。 “哦……我们没有死,简直是奇迹。天父保佑啊!”亚雷日金虔诚的停下脚步,用三根指头在胸前划着十字,默默祈祷,心中也暗暗庆幸自己刚才终于站对了阵营,痛扁伊万诺夫一顿现在看来是绝对必要和十分及时的! “亚雷日金,那你怎么对伊万诺夫这头蠢驴说的呀?”阿勃林准备一探究竟了。 “我……” 哥萨克人刚要脱口而出,突然灵光一现,用起了自己的头脑,于是虚伪的笑了笑,继续开始在阿勃林身前两步远的地方兜着圈子,幽幽说道: “我怎么说并不重要,呵呵。但我的朋友,你以为,伊万诺夫的话可行吗?” “这个嘛……” 阿勃林被反问一句,仓促间也拿不定主意如何应对。 于是,两位沙皇特使委派的先行使团的正副使臣,就在屋子里互相绕着圈子、对视着——阿勃林始终在房门一侧来回转圈,亚雷日金始终紧握着双拳,蓄势待发……这一切看似是两个同伴因为一件棘手的事情踌躇不决、沉思踱步。其实是在互相试探,等待对方首先表态。 突然,或者说“终于”,房门被从外面一下子推开了。这个小插曲让屋里的两个人措手不及,又或者说期盼已久。 “两位客人,大将军有令:罗刹国使臣一行多日未曾相见,今日你们三人便可于此地相聚。好好叙叙旧!请伊万诺夫阁下入内吧!” 说话的,就是那个把阿勃林引入此屋中的舒温。阳光中的他就像“天使”一般出现在光明之中。接着他一侧身,趁着屋里两个人努力调整双眼的焦距的时候,舒温背后出现了两个士兵,架着一个半死不活、步履蹒跚的人走了进来。 “哎哟……偶不进去……奥哟……偶要见你们的主管!” 那个被夹进来的人耷拉着脑袋,却是用俄语在支吾着。 “伊万诺夫?”阿勃林当先喊了一句。 不错。正是倒霉的蠢驴费奥多尔?伊万诺夫。他的脖子上贴着一贴药膏,这也是全身上下唯一可以算作被“医治”过的地方了,顶着一双“熊猫乌鸡眼”,嘴角的血迹尚未擦拭赶紧,就“呜呜”哭喊着回来了。虽然喊的是俄语,但口齿已经十分的不清晰了。这是因为他的几颗门牙已经不知去向了。 “阿勃林使臣,大将军说了。你的随从只不过是皮肉伤,外加掉了三颗门牙而已,并无大碍,修养几日就能恢复如常。不过,一旦他恢复如常了,到时候你们自己人之间再相互斗殴可就不好了,传出去还以为是我们怠慢了客人一般呢。”舒温笑吟吟的说道。 “哦,谢谢你们的大将军……”阿勃林抓住机会。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了倒霉蛋伊万诺夫,并且故意去摆弄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脸颊,一边使劲捏,一边说: “伊万诺夫,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啊?” “嗷——疼死偶了!嗷——”伊万诺夫鬼哭狼嚎起来。 阿勃林这才确信,他的伤情并非是故弄玄虚、掩人耳目。 “使臣先生,大将军还说。你们这几日就应该商量出个办法,三位意见一致也罢,意见不同也好办,哪种意见人数占优就可行。剩下的可是累赘……别再拖延时日了,天时、地利、人和,你们哪一样都不占。否则,过几日就又与今日不同了。你们两个,留下帮衬、照应着!” “嗻!” 舒温用蒙古语意味深长的说完,先停下来看着阿勃林片刻,又冲着两个士兵做了吩咐,这才独自走了出去,并从门外再一次关上了房门。 于是,两名清兵背靠房门,肃然而立,却突然动作划一的松开了一直紧握佩刀的左手,将两只胳膊合抱在了胸前。 阿勃林作为走南闯北的商人,那是何等精明?于是瞬间就理解了什么是“意见一致”、“意见不同”和“累赘”的意思…… “伊万诺夫,你还敢回来!” 一旁的亚雷日金一俟那个中国人出去,就凶相毕露,挥着拳头步步紧逼半死不活的伊万诺夫。 “亚雷日金,别打了!我……我听你的还不行吗?投降博格达皇帝就是了……别打了……别打了!” 被打怕了的伊万诺夫下意识靠着墙壁往后退,似乎刚才晕晕乎乎的,没有发现阿勃林也在屋里。 “亚雷日金,你等一等。” 阿勃林急忙劝慰,此刻貌似不存在少数人了,意见取得了一致就更好办了。 “谁?谁在这里?是阿勃林吗?”伊万诺夫努力睁大他唯一一支能够睁开的眼睛,吊斜着望向说话之人。 “不错,是我,谢伊特库尔?阿勃林!” 阿勃林这是已经是判断分明了——刚才一定是亚雷日金要降,伊万诺夫不从,才被暴揍一顿。 “阿勃林!真的是你!” 伊万诺夫似乎看到了救星一般,瘸着一条腿,就向阿勃林扑了过来。阿勃林有些厌恶的扭动了一下身子,恰好让这位昔日趾高气昂、不可一视的贵族老爷结结实实摔倒在了地上。 “哎哟……哎……阿勃林,快!快制止你的副使,这个背主求荣的哥萨克叛徒!亚雷日金要背叛我们至高无上的沙皇!这还如何了得?我命令你,立即撤销他的一切官职!而且,而且我们要代表沙皇、伟大的阿列谢克专制君主,谴责他……哦……不!审判他!” 刚才屈从于暴力而委曲求全的伊万诺夫,此时忍着剧痛躺在地上,努力抬起头寻求阿勃林的帮助,口齿也变得异常清楚明白,并且再次表达了忠诚于莫斯科的“坚强意愿”。 “阿勃林,你可想清楚了!” 亚雷日金暂时没有动作,而是警惕的望着阿勃林。 “亚雷日金,我想清楚了。” 阿勃林说着,冲亚雷日金点了点头,接着蹲了下来,盯着伊万诺夫说道: “我们不能投降,是不是?” “是的,哎哟……我们绝不投降!忠实的阿勃林,沙皇陛下没有看错你!回去我就会向沙皇说明你的功劳的……”伊万诺夫"shen yin"着重申自己的态度。 “谢谢你!贵族老爷!”阿勃林突然起身,盯着门口的一名清兵,更准确的说是盯着他腰间的佩刀。 “唰——” 那名被盯着的士兵不再袖手旁观,而是用左手拇指将佩刀从刀鞘中顶出来一截,露出了一丝寒光,在有些昏暗的房间里就像一盏明灯,将刀柄的位置清楚无误的标识了出来。而后,他又重新双臂环抱胸前了。另一名兵士却是警惕的将左手握紧了自己的刀鞘,隐而不发。 阿勃林不再迟疑,一部抢上前去,伸手就抓住了那柄已然出鞘的雁翎刀!说也奇怪,两名清兵却一直毫无反应! “唰啦啦——”这是利刃出鞘的声音。 “噗嗤——”这是紧接着刀锋割肉的动静。 “呜呜——”这是杀鸡一般的哀鸣,却发不出任何一种声调,只能是从破损的喉咙和声带里产生的声响而已。 顷刻间,人体翻滚的碰撞声响、利刃屠戮的沉闷之声,虽然不能洞穿屋顶,却一样令人毛骨悚然。不久,小院里继而又陷入了更加恐怖的死寂,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零四章——使清第一人(十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阿勃林手提着那杆顺着血槽与刀刃不断滴血的雁翎刀,怒不可遏的望着底下垂死挣扎、却早已发不出半点呼喊声的伊万诺夫,就如同一位乡间的厨子,第一次宰杀了一只硕大的公鸡一般,执着的等待着这只可怜的家禽翻滚最后一个跟头。 第一次操刀屠杀的阿勃林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和技巧,刚才以“讯雷不及掩耳盗铃铃儿响叮当”的速度抽出了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清兵佩刀,抬手就是一割,十分准确的切开了仰卧在地上的沙皇佞臣的喉咙。只一刀,伊瓦诺夫的喉腔内就四射出一片血雾,经久不息,良久才变做汩汩冒溢,以至于最后的点滴外渗…… 其实布哈拉商人并不知道,那柄寒光外露的雁翎刀,并非就是专门为他阿勃林准备的。舒温做这一番安排之前,只是听了济度的吩咐,说三人之中总会有人去抓这杆刀,也总会有人死于非命。但无论是谁操刀,又或是谁丧命,余下的两人终究会认清形势、转投大清的。 “亚雷日金,你可赞同我的做法?” 阿勃林血刃在手,目光暂时从地上垂死之人跳开,一下子投射到一旁早已目瞪口呆的哥萨克人的脸上。 “阿——阿勃林——我——我赞同!” 亚雷日金虽然见惯了血雨腥风,但是亲眼见到平日里弱不禁风、唯唯诺诺的布哈拉商人出手杀伐如此果断,还是有些心悸,急忙磕磕巴巴回应道,生怕稍一耽误,自己的脖子上也来这么一下子! “你赞同?呵呵,你当然赞同!刚才你不还说后悔没有一拳打死他,免得给我们添麻烦吗?我替你了结了他,随了你的心愿,不是吗?”阿勃林作势动了一小步。目光里杀气腾腾。 “我后悔?我——”亚雷日金闻听伊万诺夫之死其实是为了自己实现未尽的报复,一时有些备受冤枉的情绪,没有立即应承。 “你什么!” 阿勃林低声追问一句。此时根本不必大呼小叫,越是低沉的语音,越能衬托发话之人的冷峻与残酷!以至于这让亚雷日金根本没有勇气再去辩解自己刚刚背上的这个黑锅。 “啊——” 亚雷日金下意识向门口的两个博格达士兵投去求助的目光,却失望的发现那二人只对地上的将死之人感兴趣,连阿勃林手中的兵刃都视而不见。 “是!是的。我原本就是这个意思,幸亏阿勃林老爷你出手果断,了却了一件大麻烦!” 说着,亚雷日金壮着胆子凑上前去,用自己的右脚给了伊万诺夫最后一击。这一脚之后,没落的罗斯贵族、沙皇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的宠宦、费奥多尔.伊万诺夫。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哥萨克头目用自己的语言和行动说明,他的确是一位“识时务的俊杰”! 终于,在确定伊万诺夫已经气绝身亡之后,阿勃林颓然失手,那柄长刀“哐啷”一声跌落地面。他自己也“噔噔噔”后退数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 看到阿勃林手中刀终于落地。哥萨克人也身子一软,如一摊烂泥一般俯卧在自己的床上。 一名清兵默不作声的上前捡起自己的佩刀,十分利索的将血污在伊万诺夫的尸身上来回蹭了一趟,又精准的一下就把刀尖捅进了左手里的刀鞘——“哗楞楞”,利刃入鞘! “舒温先生!请您进来吧!” 阿勃林在金铁之声的提醒下回过身来,冲着门外用蒙古语喊道。 不出所料,应声而入的,正是适才引路的清兵舒温。 “哎呀!尊贵的客人。这里发生了什么?”舒温一下子就看到了地上的尸首和大滩的血迹,显得惊讶不已,急忙问道。 “呵呵,阁下,此人想要潜逃回莫斯科,去和他的沙皇报告这里发生的一切!但我们是贵国博格达皇帝的客人,又岂能如此下作?三言两语不和之后。我的副使亚雷日金先生和伊万诺夫厮打了起来。我一时无奈,抢过这位士兵的佩刀想吓唬吓唬他二人,没想到——唉!一时失手错杀了伊万诺夫!”阿勃林自说自话的讲出了五分钟之前刚刚想出的借口。 “哦,原来如此!可惜了。你们可都是我大将军的客人啊!既然事已至此……来人!”舒温恍然大悟,却不再“惊讶”如初了。 “奴才在!”他身后两名士兵终于恢复了应有的警觉。 “将这个罗刹人的尸首抬出去,再找人将客人的房间收拾干净!” “嗻!” 眼瞅着两个士兵忙碌起来,阿勃林知道这件事情如自己所料,也就到此为止了。 “不知二位客人,现在可有什么打算?”舒温平静的问道。 “阁下,我们——”阿勃林回头先瞅了亚雷日金一眼,得到了肯定的眼神之后,接着说道: “既然事已至此,我们就准备宣誓效忠博格达皇帝!” “效忠我们皇上?呵呵,说得轻巧。”不料舒温根本对此没瞧上眼。 “阁下,我有重要军情提供给您的大将军!”亚雷日金一下子想起什么值钱玩意儿一样,急劳劳说道。 “哦?”舒温抬起了眼皮。 “是的,我也有要情报向大将军禀报!”阿勃林憎恶的瞥了亚雷日金一眼,也不甘示弱的表态。 “是吗?你有重要军情?你有要情?看来你们说的还不完全是一回事吧?”舒温清楚地分辨出其中的区别来了。 “阁下,我们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还请你替我们通禀一声吧!”阿勃林言词确确,苦苦哀求…… * * 阿列谢克一世的使臣,费奥多尔.伊萨科维奇.巴伊科夫,此时正带着他余下的七名随员,艰难的跋涉在南阿尔泰山的东部山脉之中。 两周前,这位大贵族的后裔带着自己的团队离开了额尔齐斯河,由相对轻松的水路改为陆路前进。现在,他们在卡尔梅克人[1]和布哈拉人向导的带领下,已经在山间草原上行进了两天了。点缀点山脉之间的草原可谓星星点点、星罗棋布,可就是没有水源地,更没有什么牧场,这让巴伊科夫心中不免打起鼓来。 “巴巴托夫,这条路你以前走过吗?”巴伊科夫惴惴不安的问着身边的一个人。 “巴伊科夫老爷,没有问题的,作为一名布哈拉汗国的商人,我向真主安拉保证,这条路我不止一次走过!而且,再走两天,至多三天,我们就会进入蒙古人的地域,他们的小镇位于一座盐湖的湖畔,那里出产的湖盐洁白可口……” 说话的巴巴托夫是阿勃林的同乡,也同样以往来中亚与中国之间行商而发家,这次作为巴伊科夫使团的一员,随同前往中国进行他渴望已久的贸易。 “可一路上为什么至今还没有看到阿勃林的踪影?难道是他不知道路?还是你这个狡猾的奸商不敢承认自己的过错?” 巴伊科夫很不耐烦的打断了巴巴托夫正在进行的中亚地理知识普及,问出了一个许多日以来一直挥之不去的疑问。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卡尔梅克人属于厄拉特蒙古之土尔扈特部。从1628年开始游牧于伏尔加河下游一带。当沙皇俄国的势力扩展到伏尔加河之后,土尔扈特部便处于俄国压迫之下。俄国强迫土尔扈特人改信东正教,通过不平等条约取得经贸特权,又对土尔扈特部强行征兵,造成部众人口大减。在这种情况下,土尔扈特部渥巴锡于乾隆三十六年冬率领部众东迁时为清朝的中国,被清政府安置于新疆。据说列宁有部分卡尔梅克血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零五章——使清第一人(十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巴伊科夫终于提及了阿勃林的去向,着许多日以来的疑问,也一样让巴巴托夫困惑不已!按理说,同是老江湖,巴巴托夫对阿勃林的能力还是心知肚明的,他绝对不至于在这条老路上迷失方向。但现实却是这位老兄现如今杳无音讯,着实可疑! “这个……尊敬的巴伊科夫老爷,这条路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我可以向真主保证!沿途我们所看所见,所有的城塞、寺庙和山峦湖泊,也都证明了我们此行路线的准确无误。” 面对大贵族老爷的诘问,巴巴托夫眨着一对眯缝眼,稍微做了一个短暂的思索,就给出了一个事实胜于雄辩的理由,并为自己终于找到的这个充足理由而沾沾自喜起来。 “至于说阿勃林那家伙为什么迟迟没有出现嘛……或许是这个狡猾的奸商拿着您给他的货物,或者是博格达皇帝交换给我们的贵重商品,去往别处发财去了。” 巴巴托夫不失时机再一次在贵族老爷面前极力贬低自己国人的能力和操守,以突显自己的精干与忠诚。 “好吧。如果真如你所言,等我见到了阿勃林和亚雷日金,还有伊万诺夫这三个愚蠢的家伙之后,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们的!” 巴伊科夫无奈的选择了忍气吞声,却没有像几天前一样对巴巴托夫许诺什么取阿勃林而代之、成为沙俄第一布哈拉商人的空话。 在他眼中,这些布哈拉商人都是唯利是图的家伙,谁都是半斤八两,绝对不能称得上是忠诚可靠的朋友。他们只会效忠于金币和卢布,在这个前提下,强大富庶而杀伐果断的沙皇才会是他们的主人。上帝知道,如果沙皇阿列谢克没有了这两样,这些布哈拉商人一定会是第一个弃之而去的叛徒! 在两人指摘阿勃林一行的时候,他们哪里能够知道。阿勃林他们的确是“去了别处”的――去往贝加尔湖方向了!不过却不是这位布哈拉商人贪婪使然,而是拜费奥多尔.伊万诺夫的愚蠢所赐,才放弃了巴巴托夫和阿勃林都忠实执行的一条既定的往来中国的“最佳路线”。 十七世纪俄罗斯人越过乌拉尔山向东扩张,北京是这一时期俄罗斯与中国接触的关键地点。它不仅仅是俄罗斯使团出使的目的地,而且是他们进行“地理探索”的主要考察对象。 在佩特林使团[1]出使明代中国之前,俄国人对中国的情况了解甚少。到了巴伊科夫这次使华之前,世界公认的自欧洲前往中国的道路。除了海路,陆路只有两条:第一条陆路是由印度去中国,当年耶稣会士为印度名王莫卧尔儿了解有关中国的情况,走的就是这条路。第二条陆路是由波斯去中国。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好在佩特林开辟了一条完全不同的经由中亚而前往中国的道路。到今天,巴伊科夫又明智的选择了早就穿梭往来布哈拉、蒙古台吉领地和中国的布哈拉商人来做伴侣。从而在不知不觉中开辟了一条明确的俄中“交通之路”。 这条线路完全有赖于布哈拉人的经年行商而做出的贡献,那就是从托博尔斯克出发,乘平底船溯额尔齐斯河逆流而上,先到达叫做白水河的河流和与之不远的著名的亚梅什盐湖一带后,开始进入卫拉特人的势力范围。 如果一切按照既定路线行进,他们首先会见到一座卡尔梅克人【即卫拉特】寺庙。大约一周时间,又会抵达一座喇嘛庙。喇嘛庙有庄稼地。由布哈拉人耕种。从喇嘛庙走半个月,就到了贝什喀河。在贝什喀河汇入额尔齐斯河之地,正在建造一座城,工匠全部是来自中国内地的【这在理藩院满文题本资料中有明文记载】实际上,所谓的“城”,指的是“阿巴赖寺[2]”。 从贝什喀河出发经半个月的行程就可以到达“特穆尔绰尔郭河”。从此河以南,就变成了准噶尔部的牧地了,具体来说就是准噶尔蒙古阿巴赖【俄文一般翻译为“阿勃赉”】台吉的兀鲁思【蒙古诸王的分地称作兀鲁思。就是其游牧之地】。其中最最重要的标志性地标物,就是著名的斋桑泊[3]! 这之后,他们将通过蒙古地区到优美的中国城市“库库屯”【呼和浩特前身】。库库屯地处塞外草原,是防御喀尔克蒙古人的前哨,由该城再走两个礼拜便到北京。 “但只有天父知道,阿勃林现在去了哪里!”巴伊科夫想着。 他的使团从托博尔斯克出发的时候,一共是十五人。除了沙皇钦点的近臣费奥多尔.伊万诺夫、托博尔斯克城的布哈拉商人谢伊特库尔.阿勃林、哥萨克头领彼得.亚雷日金这三人之外,还有同为布哈拉商人的巴巴托夫、图林斯克商人奥尔丘什卡.达尼洛夫、托博尔斯克火枪兵五十人长伊瓦什卡.尤菲米耶夫.乌斯丘扎宁,以及军役人员米季卡.曼诺沃、伊瓦什卡.马梅金、格里什卡.普罗克申、格里什卡.伊林,以及其他四名军役人员。 为了将此行失败的风险降到最低。巴伊科夫“聪明的”从两名布哈拉商人中挑选出阿勃林,除了自告奋勇的伊万诺夫和亚雷日金这三人外,他又十分“大度”的从八名负责护卫的军役人员中亲自挑选了四人,随同阿勃林作为先导队伍,先期将近半年就向着汗八里城【北京】进发了。非但如此,巴伊科夫还把在托博尔斯克贸易来的诸多送给博格达皇帝的商品中的相当一部分价值不菲的礼品“慷慨”的交给了阿勃林来使用! 按照约定,他们这两支队伍应该在一个月前于“斋桑泊”附近重新汇合的。为了这个目的,巴伊科夫甚至故意拖慢了行程,在阿巴赖台吉的地方耽搁了许久,为的就是给足阿勃林与博格达皇帝交易的时间。【按照科学出版社东方文学总编辑部1966年翻译出版的《在华俄国外交使者》一书刊载的两份后来巴伊科夫使华条陈文本,这段时间他为何在蒙古阿勃莱台吉所在耽搁许久也是言语不详,给我们留下了无限遐想的空间。据此,弘毅做此安排,也算是别出新意了,其实历史的真相早就湮灭在过往不得而知了……】可眼瞅着严冬就要来临,阿勃林一行依旧了无音信。无奈之下,巴伊科夫只好告别了阿巴赖台吉,带着自己的队伍继续东行。 但这个可恶而狡猾的“不花刺人[4]”,我实在是不该如此轻信你的能力和忠诚!巴伊科夫越想越懊恼。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1618年5月,以伊凡.佩特林为正使,安德烈.马多夫为副使,随员有皮亚图卡.基热洛夫等的俄国使团―考察队组成。尼古拉祭日(5月9日)从托木斯克动身,同年9月到达北京。佩特林的《见闻记》所说的远行路线和行程日期是:由托木斯克骑行十日(莫斯科文本为12日)到达吉尔吉斯地区;由此骑行六日到达阿巴坎河;由此骑行九日到达克姆齐克河;由此骑行三日到达一个大湖(即乌布苏湖);沿从东方注入该湖的特斯河走15天,到达该河上游,遇到了阿勒坦汗。以后他们便继续在蒙古地区旅行考察,经过了许多诸侯王公的领地兀鲁斯和个别称汗的汗国。在蒙古地区他们最后经过板升、腊宾两座城。板升即明代之归化。,今日之呼和浩特。腊宾城已难以考出今为何城了。只知下一站是正东的张家口,故腊宾城应在呼和浩特以东,张家口以西。从进入阿勒坦汗国起佩特林一行又走了四十多天,才进入明朝辖境。 [2]“阿巴赖寺”即新疆蒙古族地区著名的寺庙“额尔齐斯寺庙”。该寺庙于1644年开始施工到1657年建立。当时主持寺庙的却吉名叫达尔罕,所以有时把这个寺庙称“达尔罕却吉寺”。其实此寺庙是卫拉特蒙古和硕特部首领之一阿巴赖台吉捐巨款建造于额尔齐斯河流域的。因此史册上俗称其为“阿巴赖寺”或者“额尔齐斯寺”。据史料记载其名叫“朋楚克却进林”,“他有两座大的佛寺,均用砖砌(外刷石灰)”,寺内设有许多学院,盛时有上千名喇嘛僧人。面积大概一万几千平方米,位于额尔齐斯河与贝什格河汇流之处。毁于1757年。目前,在此地哈萨克斯坦的塞米巴拉金斯克州修建了乌斯季卡缅诺戈尔斯克城。 [3]斋桑泊,一名斋桑湖,蒙古语“斋桑淖尔”。斋桑一词为蒙古语,意古代蒙古族官衔,现位于哈萨克斯坦东部斋桑盆地中央,阿尔泰山西麓,额尔齐斯河流经此湖。该湖曾为中国领土,1864年10月,中俄签订《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俄国用外交欺诈曲解《中俄北京条约》有关内容和武力威胁,将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和斋桑淖尔南北44万平方公里土地割走。苏联成立后将该湖地区划归哈萨克斯坦至今。 [4]所谓“不花刺人”,是俄国人对当时住在中亚或东突厥斯坦的穆斯林移民的一种泛称。在十七世纪俄国,这些人属集镇自由民阶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零六章——使清第一人(十三)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巴伊科夫再清楚不过,阿勃林同大多数托博尔斯克的“不花刺人”一样,其实很不简单,也可以说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已经在托博尔斯克近郊拥有了丰厚的地产。非但如此,这些被称为“不花刺人”的穆斯林,早在沙皇把西伯利亚并入俄国版图之前,就已经在额尔齐斯河下游一带定居了。 现在,他们以托博尔斯克一带为聚居中心,从事着小本经商,远途贸易着额尔齐斯河上的航运。这些人由于宗教、语言、风俗、习惯方面的便利条件,经商的目的地多是中亚、蒙占一带,有时足迹甚至远及中国内地。这些人熟知东方各国的情况,因此莫斯科中央政府在处理同中亚、蒙古等地区的贸易、外交等问题时,这些商人常奉召向莫斯科供献自己的意见,或直接去完成官方的使命,这也是阿勃林能够被自己选中的重要原因。 当初自己在沙皇那里领受了任务之后,托博尔斯克的另一个“不花刺”商人谢嘉什?库尔提买买提,非要把阿勃林作为熟悉对华贸易的专门人才推荐给自己。现在想想,或许当时的偏听偏信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正想着,巴伊科夫胯下的矮小蒙古马突然踩到了山路上的一块鹅卵石,差一点马失前蹄把他给丢下山崖!巴伊科夫吓出一身冷汗,心惊之余大声诅咒道: “这该死的旱路!为什么不能走水路啊!” 离开斋桑泊之后,使团就无法继续利用西伯利亚地区密布的河道轻松前行了。他们必须改走陆路,故而行程变得异常艰辛。其间有数次,团员们纷纷进谏巴伊科夫,今年还是先回托博尔斯克等待阿勃林的消息,来年开春之后再继续前往中国。 巴伊科夫何尝不想打道回府?但作为“使清第一人”,他却无法做出这个决定!暂且不论当年佩特林使团成功出使大明帝国之后极尽荣耀,自己这次首次出使大清帝国责任重大,就是沙皇给他下达的任务之重也是前所未有的!在他随身携带的包囊中。就须臾不离那封至高无上的沙皇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写给博格达皇帝的亲笔信! 去年(1654年)二月,莫斯科的外务衙门就为使团准备了递交博格达皇帝的这封国书。国书一式两份,一份是俄文,一份是鞑靼文,仿照1646年致印度国王沙赫-扎汗的国书样式书写。这可是一封重要的书信,单凭其冗长的内容就可以作出判断!而且,仅仅叙述沙皇的称号就用墨五百余字!当让。巴伊科夫的阿列克谢与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那冗长的称号不同,先如今这三百多字,其实几乎就是这位罗曼诺夫王朝第二代君主所能管辖的全部领土的罗列,自然是以一一列举乌拉尔山以东驻地为荣,顺带提及了西西伯利亚和新西伯利亚的诸多地域而已!而这一点,将来又会被大清帝国的一位有识之人加以充分利用!但这都是后话了。 在国书中。阿列克谢说自己家族渊源于罗马皇帝奥古斯都.凯撒和留里克大公,叙述了自己祖先在各国中现有的崇高威望及其同各国的书信往来。但他的祖先迄今未曾与中国历代皇帝互通信函,也未曾互派使者。他愿意与清国皇帝建立牢固的友谊,和睦相处,互通信函。 别人或许不知道沙皇为何对博格达皇帝如此客气,也不清楚这次出使大清的深层次原因,但他巴伊科夫却心知肚明!那就是一旦开通了和中国的持续而稳定的贸易路线。俄罗斯将会受益无穷,以至于独占鳌头,无论是在西欧还是东欧,是在整个欧洲占得先机―― 几乎和葡萄牙、西班牙以及荷兰等国相继通过海上贸易而从中国商品中获利丰厚的同一时代,也就是在十五、十六世纪,俄罗斯商人就抵达了中亚地区,并通过当地商人购买了一些中国商品。自此,中国纺织品和中药材、特别是丝绸和大黄在俄罗斯享有了极高的声誉。利润丰厚。 但在十七世纪中期之前,俄国与中国的贸易往来仍须经过中亚商人这一中介完成。中亚商人通过西伯利亚的城市托波尔斯克、塔拉、苏尔古特、托木斯克等,兜售中国货物,主要有丝绸、棉织品和药品。 到了十七世纪中叶,这种情况出现了变化。首先,俄国与中国之间建立直接接触的先决条件已经具备。这一时期,俄国外交事务在与土耳其、克里米亚汗国、波斯、印度等东方国家。以及一些中亚国家的出使和贸易往来中已经积累了足够的经验。从另一方面而言,俄罗斯经济和政治的发展,以及在国际舞台上的地位的加强,也为在远东地区展开更为“积极”的政治活动创造了现实条件。特别是西伯利亚汗国的“加盟”对此大有促进。这使得俄国的疆界靠近了实际独立的各蒙古汗国,并通过其与明清时期的中国接近。要知道,实际上此时的俄国成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与远东各国直接相邻的欧洲国家! 十七世纪的下半叶,俄国莫斯科中央政府开始试图与蒙古各汗国和中国建立正式的关系,但却是在远东地区所谓“探险队”的足迹之上开展的。当时,欧洲人对东亚的认识还十分有限和模糊。的确,经印度洋到达中国的航路已经开辟,并且首先为葡萄牙、西班牙和荷兰所利用。但是,人们还不知晓从欧洲精西伯利亚到远东的道路,欧洲地理学家当时对这条道路的认识还仅仅存在于想象。 于是,已经处在崛起前夜的英国固执的请求莫斯科同意其商人经西伯利亚地区到中国去,部分的原因也是出于这种不成熟的地理观念。不过,英国人积极开拓通往中国的陆路和北方海路的主要原因就在于,他们想避免与当时欧洲列强的直接竞争,因为他们已经稳固占据了南中国海及中国沿岸为数不多的贸易港口。非但如此,英国人还希望从俄国人手里夺取与中国建立直接贸易联系的主动权,并且让英国商品进而占领西伯利亚的市场。 刚刚经历了动荡时期和欧洲三十年战争“双重折磨”的俄国,早就明白了非常时期“崭新”的西伯利亚对这个落后的欧洲国家的举足轻重的作用,沙皇阿列克谢自然更不愿意放弃东方源源不断送来的财富!凭什么要让这份美差落到欧洲最西头的“英格兰、苏格兰与爱尔兰共主王国”[1]、或者是那个疯子克伦威尔刚刚成立的什么所谓“英格兰联邦[2]”与“英格兰、苏格兰与爱尔兰共和国[3]”的头上,而不是欧洲最东头的“沙皇俄国”?我们必须捷足先登!于是,莫斯科中央政府和西伯利亚事务衙门紧锣密鼓的忙碌起来。 但若想与中国建立稳固的外交关系和贸易往来,除了地理上的混沌一片难以克复之外,原本是作为一件“大好事”而出现在俄国人面前的,现在却变成了羁绊――探险队在远东地区的殖民与杀戮!而这一点,必须得到中国当局的“原谅”,或者说是“无奈承认”! 但这又谈何容易呢?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英格兰、苏格兰与爱尔兰共主王国,是指查理一世(1600年11月19日-1649年1月30日)自1625年3月27日起至1649年1月30日被处死(他是唯一一位被以国王的身份处死的英格兰国王)时止是英格兰、苏格兰及爱尔兰。查理一世的国王的官方称号是“查理一世陛下,蒙上帝恩典,英格兰,法兰西和爱尔兰国王,苏格兰国王,信仰的守卫者。”(法兰西国王是名誉称号,从爱德华三世到乔治三世无论是否真的控制法国领土,每一位英格兰国王都在自己的官方称号中宣称法兰西国王)。然而判处他死刑的那些人不想在称号中使用和信仰相关的部分,他们只称呼他为:“英格兰国王,查理.斯图亚特”。 [2]英格兰联邦,又译为英格兰共和国,1649年查理一世被处死之后,由英国国会成立,统治英格兰。在1660年恢复君主制后,改称英格兰王国,是第一个统治全英国的共和政府。 [3]在克伦威尔入侵苏格兰后,从1653年5月起开始统治苏格兰,之后统治权扩大至爱尔兰。1653年,克伦威尔解散国会,自任为护国公,将国号改为英格兰、苏格兰与爱尔兰共和国(CommonwealthofEngland,ScotlandandIreland)。1660年,查理二世复辟,结束了这段共和国时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零七章——使清第一人(十四)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事实上,促成这一次巴伊科夫出使大清的动因之一,是前年夏天蒙古使节、一个叫做“舒奇聂伊”的人,在布哈拉商人阿勃林和那个巴巴托夫的陪同下出使了莫斯科。沙皇阿列克谢对蒙古使节关于与中国贸易的可能性的讲述,以及他们作为礼物的货物本身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 当时恰好人在莫斯科的巴伊科夫从沙皇的近臣那里得知,这些人的礼物中有一种是中国的黄缎子,缎子上用各种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鸟类和花草,有的甚至还装饰着黄金!其实,但凡是从卫特拉等蒙古部落统治者那里送来的礼物中,历来不乏中国商品,而且绝对是重中之重,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陪伴这个蒙古大使来的俄国商人,也同期运来了一些同样的中国货物,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大黄。 想起大黄,巴伊科夫也不得不垂涎三尺――这可是在欧洲十分紧俏的一种药材!可是纯正的大黄,只盛产于神秘的中华帝国! 所有欧洲人都十分无奈的承认:大黄是中国的特产药材,在这个古老的国都,公元前两千多年已供药用。大约是在公元前的114年,大黄就已贩运至欧洲,从那时开始,欧洲人就知道大黄对于清热泻下、消肿止痛、消炎止血是多么的管用了!也就是说,大黄可以算作是一种事关国计民生,对人口健康持续增长、军队保持稳定战斗力都显得至关重要的药材! 在十二世纪时,意大利人马哥.波罗东游,称中国凉州(今甘肃武威)产大黄甚丰。这之后,又经过数百年的孜孜以求,终于在1640年,英格兰经印度从中国进口到了大黄。 是的,又是可恶的英格兰!怎么什么有关中国的好事都拉不下这个小小的岛国呢?自从西班牙吞并葡萄牙、尼德兰联省共和国崛起于海上之后,英格兰的国主就开始觊觎俄国北方的航道了,其目的就是打通通往遥远中国的北方航路!尽管那些受命于英王的海上探险家往往丧命在寒冷的北极海域。但这种探索却一直持续不断。而积贫积弱、战祸不断的莫斯科政府却渴望通过与西欧岛国的联盟来牵制自己家门口的麻烦,对此始终是半推半就,不敢明目张胆的否决英格兰人的要求。好在北方的气候和目前地里发现上的局限,让岛国的这种尝试总是无果而终! 毕竟现在莫斯科也不甘落后,在不断交通中亚和蒙古各部落的过程中,似乎就是从前年(1653年)开始,俄罗斯也终于从中国的西北部小规模的贩购起大黄来了。这次出使之前。巴伊科夫听说莫斯科中央政府有意独家垄断从中国贩运大黄的贸易,作为中国大黄在欧洲的“独家专卖品”[1]! 怪不得出发之前,阿列克谢沙皇要将自己召集到那个神秘的宫殿之中,就在琳琅满目的皇家专用器具的包围之中,向他秘密部署了此行的两个主要目的,其中之一就是打通与中国的贸易往来。尤其是丝绸缎子和这个大黄的买卖! 当然,当务之急却是两个目的中的另一个:和平解决阿穆尔河【黑龙江】流域的军事冲突。这个问题不解决,开通贸易的目的自然无法达成。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狡猾的阿列克谢采取了两面手段:表面上,他给中国的博格达皇帝的信函中,用词虽然极其文雅,而且极尽亲热之情。但在通过外务衙门给自己的书面训令里,他又明确规定:巴伊科夫必须将沙皇的书信面呈中国皇帝;不得与官员首先谈判。进入博格达汗宫廷时,不得向殿堂或者门槛下跪;在觐见时,他决不可吻博格达皇帝的脚,如果有其他国家的使节在场,他不得接受入席邀请;如果回授的书信中没有遵从沙皇称号,则不许接受该书信,等等…… 但天知道。沙皇本人当时在那座叫做“科罗缅斯克庄园”的古老宫殿中,是怎么和他巴伊科夫口述那个堪称“绝密”的要求的! 那一天,巴伊科夫被沙皇的近臣带领着去往莫斯科河畔的皇宫,但却并非是去世人皆知的“内城”――“克里姆林宫”,而是向莫斯科城中心东南方几俄里而去,来到了郁郁葱葱、古树参天的克罗缅斯克庄园。 “阁下,这里是沙皇阿列克谢陛下的私人庄园。也是历代沙皇最为喜爱的乡村庄园。”近侍一边走,一边殷勤的向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巴伊科夫介绍着。 巴伊科夫笑着点头,表示完全赞同。他很清楚,这位近侍如此殷勤。并非因为自己的德行或者贵族爵位,而是因为自己的卢布。当然,那几个卢布现在已经在此人的口袋中,成了近侍的私人财产。 “这是耶稣升天教堂,是……”近侍指着不远处一座下部砖石结构、上部是木屋顶的传统建筑。 “哦,阁下,我知道。这座教堂的基座由白色石头建成,以纪念期待继承王位已久的伊凡四世沙皇的诞生。感谢上帝的指引,这可是我们俄罗斯第一个帐篷形状的石头教堂!虽然没有按照教规使用‘白柱’,但却标志着伟大的俄罗斯从传统拜占庭式建筑的限制中脱颖而出,取得了惊人的突破!他上部的木质结构,完全是取材于我们俄罗斯北部常见的帐篷顶木结构,也将开创全新的俄罗斯建筑风格!哦,伟大的俄罗斯!愿上帝保佑世代沙皇!” 为了突显自己的贵族身份和渊博的知识,巴伊科夫急忙打断了近侍的讲解,自己补充起来,并且骄傲的宣誓自己的效忠。 “阁下果然博学啊,呵呵!愿上帝保佑吾皇[2]!”近侍附和着,笑着不再说话,只是赶路。 “阁下,我一会儿见到沙皇陛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巴伊科夫似乎感觉到自己刚才的洋洋自得有些不妥,重新换做谦逊态度,诚恳问道,并再次递上了十个卢布的不菲大礼。 “哦,尊敬的阁下,您太客气了!”近侍笑着接过小布袋子,在手中稍作掂量,就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您其实什么也不必做,只是听吾皇的安排就是了。要知道,阿列克谢陛下可是迄今为止最聪明的全俄专制君主!”近侍有些故作神秘的说道,却尽职尽责,针对有些冒失、原因展示自己才学的巴伊科夫在有的放矢。 “哦……是是,谢谢您再及时不过的提醒!”巴伊科夫明白这名近侍说的不错,点头听命。 巴伊科夫开始默默在心中温习自己掌握的所有关于这位年轻沙皇的所有传闻和资料,进而十分感激此人的提醒――要知道,自己的沙皇的确是不同凡响的!在他面前,却是应该低调、低调、再低调! 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罗曼诺夫是俄罗斯历史上的第十位沙皇,也是罗曼诺夫王朝的第二位沙皇,1629年3月19日,阿列克谢生于莫斯科。作为皇子,他从幼年起就收到了良好教育。他的父亲,沙皇米哈伊尔.罗曼诺夫任命当时最著名的学者莫罗佐夫担任儿子的老师。在莫罗佐夫指导下,阿列克谢自五岁起开始识字,起初读的都是圣经里的诗篇和使徒行传,七岁开始学习写字,九岁开始在教堂唱诗班学习。等到他十二岁的时候,把他读过多的书积攒起来,足够建立起一个小型的家庭图书馆。此外阿列克谢还系统学习了语法、外交礼仪、乐器演奏和骑射等知识和技能,特别是对地理知识颇有造诣! 1643年,沙皇米哈伊尔下诏,晓谕全国,阿列克谢被正式立为皇储。时隔两年,1647年夏,沙皇米哈伊尔病逝,年仅十六岁的阿列克谢继位,现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六岁,可谓风华正茂!这个时期的莫斯科,处处能听到各种大小官吏张口闭口的说什么“沙皇阿列克谢在少年时代就成为全俄罗斯最有学识的人之一”之类的“溢美之词”,亦或是由衷的赞美吧!无论真假,若是自己真的在这位君主面前卖弄学问,结果可想而知! 穿行在枝繁叶茂的苍天古木之下,小径两旁的密林给人一种颇为神秘的观感。巴伊科夫总是感觉此行将是一次“神秘之旅”…… 果然,在一个金碧辉煌的木质宫殿里,巴伊科夫再一次见到了阿列克谢沙皇陛下。这是第二次觐见沙皇了,只不过上一次是在克里姆林宫,周围围拢着众多莫斯科大大小小的贵族和官僚。而这一次,诺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这是一次秘密召见! 巴伊科夫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情不自禁有点激动。一旦成为沙皇的“宠臣”乃至“近臣”,后面的荣华富贵自然不在话下了……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真实的历史中,在此后的一百余年间,俄国政府在莫斯科的确以中国大黄为专卖品。新中国建国后,大黄的出口更是供不应求,在国际市场颇负盛誉。 [2]此处颂词并非十九世纪俄罗斯帝国的国歌《上帝保佑沙皇》,只是一句敬语而已。真实的十七世纪历史中,俄国臣民对沙皇的称呼也只能是“沙皇”、“大公”或者“专制君主”之类的,皇帝这个词应该还没有在正式场合使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零八章——使清第一人(十五)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莫斯科近郊,科罗缅斯克庄园,一座不大却金碧辉煌的宫殿之内,此刻只有沙皇阿列克谢和贵族出身的巴伊科夫两人。 阿列克谢坐在自己的专属高背椅上,身后就是自己的父亲、老沙皇米哈伊尔的硕大肖像画,更映衬出自己的瘦小了。而巴伊科夫虽然是垂手站立,对比之下却更具俄罗斯民族的粗犷风貌。 “亲爱的巴伊科夫,我委派你去中国,你可知道怎么达成目的?”一番客套之后,沙皇终于眨着那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巴伊科夫,意味深长的说道。 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罗曼诺夫,这位罗曼诺夫王朝的第二位沙皇,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却已经早早蓄起了浓密的罗斯风格的络腮胡子,再加上一对儿粗短的眉毛,将整个脸庞围拢的十分紧凑,只留下不多的地方给那一双有着东方式双眼皮儿的眼睛。严格来说,这位个子不高、身材也不魁梧的罗斯族年轻人,相貌上更接近于东方――眼窝不深,鼻梁也不高,在巴伊科夫的眼中绝对算不上是欧洲美男子的普遍标准。 “尊敬的沙皇陛下,我一定会按照您的训令的要求,不失尊严的完成这次任务!”巴伊科夫信誓旦旦。 “很好,我的朋友!”沙皇闻听此言,并没有展现出和自己语言相匹配的首肯表情,而是有些许的失望。 “吾皇,您还有什么指令?”巴伊科夫看出了此中的蹊跷,试探着问道。 “呵呵,你完全可以按照外交事务衙门给你的训令好好行事。不过,我听说,中国的皇帝自古以来就说他们是整个世界的中心,而他本人主宰着世间万物,甚至连上帝也是他的父亲!所以他们才叫中国,中央之国。他们自诩为皇帝,甚至和罗马帝国皇帝可以平起平坐……哈哈,听起来十分可笑!”伴随着嘲弄的口吻,年轻的沙皇却有些情不自禁的忧郁情绪。 “是的,吾皇,的确令人笑出声来。一个连上帝都不知道敬奉的野蛮国家,怎么敢自称是‘中央之国’呢?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被上尊号为皇帝的,只有我们伟大的俄罗斯的专制君主,要知道,您和您的前任才是罗马帝国皇帝的法定继承人!”巴伊科夫言辞间是顺着上位者的意思说的,但表情却和沙皇一样的阴晴不定。 “但是――”果然,阿列克谢给出了意料之中的转承之词。 “陛下。您的意思是?”巴伊科夫不知怎么接话,却知道后面的话必定十分重要。 “你来看。” 阿列克谢没有急于回答巴伊科夫的问题,而是从座椅上起身,绕过一张摆满了琳琅满目各色珍玩的圆桌,来到了一座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壁炉之前。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年轻沙皇抬手指着壁炉正上方高悬的一面铜质金属盾牌,头也不回地问道。 “沙皇陛下,这是可敬的伊凡三世大公在迎娶了尊贵的索菲亚公主之后。为取得独立的莫斯科大公国设定的双头鹰国徽。” 巴伊科夫说的言辞凿凿、毋庸置疑,其中的历史渊源他是十分清楚的:当时十七世纪的欧洲,凡是采用双头鹰做国徽的国家,其理念都是源自拜占庭帝国的国徽版本。而拜占庭皇室原来只是沿用罗马帝国单头鹰的标志,后来改用双头鹰作为国徽。其原因是为了显示其帝国领土的地理特性,也即是拜占庭继承了罗马帝国在欧洲和亚洲东西两部分的领土。因此拜占庭君主身兼东西两方之王者,要同时照看两方的领土,因此为原有单头鹰加上另一个头。 1453年。曾辉煌一时的拜占庭帝国被奥斯曼帝国消灭,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英勇战死。他的两个弟弟,一个臣服于奥斯曼帝国,另一个带着两个儿子和女儿“索菲亚.帕列奥洛格”逃到罗马。后来,这两儿一女在其父死后被罗马教皇抚养成人。当时的罗马政治家们为借助俄罗斯的军事力量抵御土耳其人,1473年便用联姻的方式将索菲亚许配给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 由此,索菲娅公主佩戴着拜占庭帝国威严的双头鹰徽记来到了俄罗斯。并协助夫君伊凡三世把俄罗斯的土地基本上联合到一起,形成了一个疆域辽阔的统一的国家。伊凡三世也在1480年停止对金帐汗国的纳贡,从而结束了两个半世纪的金帐汗国统治,并在1502年最终灭掉了金帐汗国。 伊凡三世之所以迎娶拜占庭帝国的末代公主索菲亚。是有着深邃考虑的。这样做,在法律上意味着莫斯科大公国将成为拜占庭的合法继承人,至少在名义上从此可以成为罗斯诸城邦的首都,而伊凡三世的地位也将由大公而变成各个城邦集合起来的国君,罗斯诸城邦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并入莫斯科版图。 事实证明,在索菲娅加入莫斯科大公国以后,莫斯科大公国名正言顺地称为拜占庭帝国的继承人,拜占庭帝国的双头鹰国徽也就成为俄罗斯的国徽,从此双头鹰也成为俄罗斯的一个象征。在这个时期出现了“俄罗斯就是第三个罗马帝国”的说法。 巴伊科夫原本是要再详细说一说这枚国徽的来历和那段堪称佳话的历史的,但突然想起了进来之前那位沙皇近臣对自己的忠告――不要在陛下面前卖弄自己的任何学问,于是及时打住,不再多说。 “不错,这是双头鹰国徽。不过,我的朋友,却并非伊凡三世时代的那个简陋的国徽了。” 果然,由于巴伊科夫没有详尽说准,阿列克谢得以在臣子面前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学识了。只见他高举着右手,指向那面红底方形的金属挂件,饶有兴致的继续说道: “伊凡三世迎娶索菲亚公主二十四年之后,也就是1497年,颁布了著名的《伊凡三世法典》,用以巩固实行中央集权统治的国家权力,这才建立了莫斯科大公国的政府机构。也就是在这部法典中,他规定了拜占庭的双头鹰国徽为大公国国徽,并且将其图案刻在了国玺之上。同年,克里姆林宫的斯巴斯基塔楼[1]才出现了那面镀金的双头鹰徽记,也就是说,从那时起,我们的俄罗斯才获得了象征自己国家的标志。” 巴伊科夫十分庆幸自己的那十几个卢布发挥的重要作用,频频点头,不多言语。 只听面前的沙皇阿列克谢背对着巴伊科夫,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博学多才之中,继续在那里“娓娓道来”……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从十十五世纪末期开始,克里姆林宫的斯巴斯克塔楼(斯巴斯卡娅,Spasskaya)、尼古拉塔楼(尼古尔斯卡娅,Nikolskaya)、特罗依茨塔楼(特罗依茨克娅(Troitskaya)、保罗维茨塔楼(保罗维茨卡娅,Borovitskaya)和沃多夫兹沃德塔楼(VodovzvodnayaTower)【其中aya是塔楼的意思】这五座塔楼陆陆续续被装上了不同时代的俄罗斯双头鹰国徽,直到1935年,才被苏俄政府换做了著名的“红五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零九章——使清第一人(十六)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巴伊科夫微微弓着腰,耐心倾听者面前的年轻人的冗长陈述,只能当做是对自己已经掌握的历史知识的一次温习。 “但双头鹰并非一成不变,我的朋友,你知道吗?伊凡三世那时候的双头鹰完全是写实的风格,毫无装饰。直到1562年,伊凡四世在双头鹰的胸部增加了一块盾牌,中央就是“圣格奥尔基骑士屠龙”【俄语,即《圣经》经典故事“圣乔治骑士屠龙[1]”】的画面。同时,双头鹰头部王冠上也增加了十字架的标志。”沙皇阿列克谢自顾自地冲着墙上的国徽指指点点。 自然,巴伊科夫是知道这些的,但他必须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尽管演讲者始终背对着自己,执着的盯着墙上的铜牌。 “伊凡四世之子费多尔.伊万诺维奇自然也不会闲着,我的朋友。他在位期间,正教在我国的地位可谓蒸蒸日上。于是,1589年,他在双头鹰的两个脑袋中间增加了各各他圣墓[2]的十字图案。也就在同一年,俄罗斯终于设立了全俄罗斯正教大牧首的神职地位,并且在我国建立了教堂自治制度。这可是一件大事,总算体现在了我们的国徽上,留里克王朝也总算在绝嗣之前做了一件正确的决定!” “天命所向我罗曼诺夫王朝。”巴伊科夫在背后不咸不淡的补充一句,以证明自己仍然在认真聆听。 “嗯。随着我的父王、英明伟大的米哈伊尔.费奥多罗维奇.罗曼诺夫被领主会议推举加冕为沙皇,伟大的俄罗斯终于强大起来,足以真正向西边和东边广袤的土地同时瞭望了!1625年,我父王英明的将王冠和圣墓十字合二为一,使得国徽上首次出现了三个王冠的图案。” “先王真是英明!三顶王冠正好代表着我们伟大俄罗斯所领有的喀山、阿斯特拉罕和西伯利亚[3]!”这时候,聪明的巴伊科夫知道自己是时候附议一二了。 “不错!我聪明的朋友,就是这个用意!没有扩张,就没有罗斯民族的未来!” 终于,阿列克谢被聪明的“朋友”所展示出来的和自己心意的智慧所吸引。将目光从墙上的国徽转移,进而转身盯着巴伊科夫,目光炯炯的继续说道: “去年,乌克兰终于和伟大的俄罗斯合并了!所以,我将原来那只收拢翅膀的温顺的拜占庭老鹰换做了展翅翱翔的罗马雄鹰,并将新国徽挂上了斯巴斯基塔楼!这只腾飞的双头鹰将在全俄罗斯最高的地方见证我的统治,它必将纵横在欧亚大陆。无可匹敌!”说到极致处,年轻的沙皇几乎是在呐喊了。 “上帝宠爱吾皇!”巴伊科夫也是雄赳赳应喝起来。 “不错,上帝不会辜负莫斯科,莫斯科也不会让上帝失望的,我的朋友。但,这只是开始。在我的统治之下,俄罗斯的双头鹰国徽还会继续完善!你知道吗,我的朋友……”阿列克谢此时甚至微微前倾身子,似乎是要和“朋友”耳语一番,尽管他站直了也还是比巴伊科夫矮了整整一头! 可怜的巴伊科夫只好乖巧的更加弯下了腰身,乖乖将脑袋凑到沙皇的嘴边,一副恭顺的模样。只听年轻人真的小声说道: “你等着瞧吧。我将在不久的将来,将现在空空的雄鹰的双爪增加王室权杖与金球的图案!那可是专制君主无上权利和王权的象征!你说,我可否配得上这种改变?” “沙皇陛下,您绝对配得上!”巴伊科夫频频点头,一脸的信服模样。 “哈哈哈哈——” 阿列克谢如愿以偿一般,几乎是在仰天长啸。但不多一会儿,他突然将自己的笑声戛然而止,又变戏法一样换做一脸的愁容。哀怨的说道: “虽然……虽然我是全俄罗斯的专制君主,但是,现在却并未享有那份本该属于我的至高无上的王权!如你所见,双头鹰头上的那柄十字架太过沉重和庞大了,以至于将王冠的光芒都掩盖了起来……” “陛下……” 巴伊科夫自然之道阿列克谢是在说什么——他还不是在抱怨教权太过强大,王权太被掣肘! “我知道你懂,我的朋友。所以。征服西伯利亚之后,我们的双头鹰还不能贸然继续东进,暂时还无法去挑战那个有着几千年历史的老大帝国,因为西方才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恰好上帝在考验我们的时候,十分仁慈的让东方人暂时无暇西顾!”一看阿列克谢的表情,就知道他是真的在感谢上帝! “现在的欧洲,旷日持久的战争刚刚结束,只有圣母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战火重燃!欧洲才是我们的根基,但西伯利亚却给我们提供了巨大的财富。没有西伯利亚,就无法与中国贸易,没有中国的缎子和大黄,我们就无法从欧洲各国那里赚来金币,又怎么壮大我的军队?”阿列克谢踌躇的说道。 “是的,陛下,您无比英明!” 作为一名贵族子弟,巴伊科夫和远在东方的那些“官场同仁”一样,需要对俄国君主的“正确伟大”加以申明。 “但我们在探险征服东西伯利亚的同时,无可避免的与中国人发生了冲突。上帝保佑,到目前为止,似乎绝大多数时候还是很顺利的,至少那些探险队只是遭遇了零星的村落和牧民,还没有与博格达皇帝的正规军接触。” 阿列克谢这句话也绝对是肺腑之言。就凭他现在在远东和西伯利亚的兵力部署,根本不可能在东西两条线上同时发动两场国战!关于这一点,他始终对上帝的恩典心存感激。 “上帝保佑!”巴伊科夫替沙皇说出了心里话!只有得到了上帝的眷顾,才能有如此的好运气! “我的朋友,但我不能确定汗八里城里面的中国皇帝就真的对此一无所知。或许,他们只是暂时忍耐不动罢了,毕竟他也是刚刚征服整个中国北部不久而已……”沙皇对中国的关心和了解程度超乎了巴伊科夫的预判。 “是的——” “巴伊科夫,你耐心听我说完。” 沙皇出人意料的打断了面前这个贵族的应和,看样子是要完整讲述一下他的观点。 “是!” 巴伊科夫只好洗耳恭听,这倒是省去了搜肠刮肚极尽阿谀奉承的麻烦。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圣乔治屠龙——圣乔治杀死恶龙的故事经过流变,比较完整的版本是:某日,圣乔治到利比亚【一说为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去,当地沼泽中的一只恶龙【一说鳄鱼】在水泉旁边筑巢,这水泉是Silene城唯一的水源,市民为了取水,每天都要把两头绵羊献祭给恶龙。到后来,绵羊都吃完了,只好用活人来替代,每天抽签决定何人应选派作牺牲。有一天,国王的女儿被抽中,国王也没有办法,悲痛欲绝。当少女走近,正要被恶龙吞吃时,圣乔治在这时赶到,提起利矛对抗恶龙,用十字架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并用腰带把它束缚住,牵到城里当众杀死,救出了公主。市民们被他的义举感化,都放弃异教,改信天主。 [2]各各他圣墓,即圣墓教堂,又称“复活大堂”,耶稣坟墓所在地,基督教圣地,耶路撒冷基督教大教堂之一。位于以色列东耶路撒冷旧城的各各他山上。圣墓教堂是耶稣基督遇难、安葬和复活的地方。传说耶稣被害前,就是沿着“受难之路”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一步步艰难地走向刑场的。 [3]喀山位于伏尔加河中游,阿斯特拉罕位于伏尔加河三角洲,两地都是在伊凡四世时期被并入了俄罗斯,与西伯利亚一样被视作莫斯科大公国扩张的基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一十章——使清第一人(十七)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沙皇阿列克谢作为年轻人,对于年长自己许多的巴伊科夫对刚才让他“闭嘴”命令忠实执行的表现十分满意,有些欣喜的继续分析道: “巴伊科夫阁下,一旦你到了博格达皇帝那里,或许他就会首先给你一个‘下马威’!是的,一定会的。我猜想他们会向你严正抗议,抗议我们的远东探险队在东西伯利亚的所作所为。要知道,这些探险者的做法的确有些野蛮。” 阿列克谢看了一眼巴伊科夫,发现这次他并没有说话的意思,于是满意地继续说道: “你或许在想,真的会是这样吗?哈哈,就让我来告诉你吧,绝对会是这样的,请你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那些布哈拉商人时常出入我的克里姆林宫,你以为我真的是看上了那些华丽的缎子和金银器具吗?不,我的朋友,绝不是!我是在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向他们询问远在东方的这个神秘帝国的一切。” “……”巴伊科夫不失时机的急忙点头。 “从他们的口中,我得知中国人长久以来都是十分重视礼节的。当然,这些礼节是他们东方式的,比如说互赠礼物,他们认为那是我们在向他们进贡,而他们赠给我们的礼物,叫做赐物。如此一来,高下立现了。在这种中央之国的思想禁锢下,他们不会平等的对待我们,自然也会利用远东地区的一些小小的杀戮作为借口,大肆指责我们,无非是说我们尊卑不分罢了。”阿列克谢认真的分析道。 “……”巴伊科夫继续恍然大悟的点头。 “所以,如果你忠实的执行了外交衙门的训令的话,等于一点面子都不给中国人,他们也自然要让你下不了台,甚至无功而返的!关于这一点,我敢肯定!”年轻的沙皇握紧的拳头突然一挥,让全神贯注聆听的“朋友”吓了一跳。 “哦。我的朋友,你不必紧张,他们至少不会加害于你的,关于这一点,我同样的肯定。因为布哈拉人告诉我,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什么‘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放心。一旦他们对你不利,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阿列克谢还以为巴伊科夫是被此行的艰巨任务吓着了,赶紧豪言宽慰,并且给出了一个不负责任的承诺。好在他根本也没打算真的践行自己的这句承诺! “感谢陛下,我会不辱使命的!”巴伊科夫只能“被感动”,进而“被承诺”。 “很好。不辱使命。不过,外交衙门的使命你若是想做到一点也不辱没,这一次你差不多就算是白去了。”阿列克谢口中说的是“很好”,可脸上的表情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陛下,那我该如何是好呢?”巴伊科夫虚心求教。 “嗯,一旦谈判不成,我是说‘一旦’。一旦这件事真的不幸发生了。我的朋友,我要求你,在最初阶段可以严格按照外交衙门的要求去做,以保全那批官僚的面子。但是,在这之后,如果一切如我所料的话,你希望你能为我冒一些风险,承担一些责任。然后做一些事情。”沙皇适时换做了信赖与迫切的表情。 “……” 可惜,学乖了的巴伊科夫按照沙皇前面的命令,继续三缄其口,等待关键的下文。 “怎么?你不愿意吗?你不想为了我冒一些风险、承担一些责任吗?”不料,阿列克谢反而等得不耐烦起来,嗔怪着巴伊科夫。 “哦!不不,陛下。我愿意为您的任何决定奉献我的一切!”巴伊科夫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表态。 “很好,我没有看错你,我的朋友。我最最亲爱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成为伟大的俄罗斯雄鹰‘东顾’的眼睛和利爪!”沙皇狡诈的笑了笑,接着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你要知道,此时此刻,在我的周围,全是大贵族的傀儡,他们才不会关心国家的利益,而只是追求自己的荣誉和财富。所以,他们表面上以我的名义给你下达了至高无上的那份《训令》,但我却看透了他们的诡计!” “这……”巴伊科夫的确是不明所以。 “让我来告诉你吧,他们其实还是想‘中规中矩’的了结了你的这次出使,然后让我的西伯利亚回到那条以前的老路上――用探险队四处建立殖民地点,通过他们和蒙古人、中国人做着小规模的贸易,零星半点的到莫斯科来给我一点点好东西,从而打发我了事。其实我怎么会不知道,大量的好处就在这些莫斯科彦尊处有的官僚和贵族手里,在那些远在西伯利亚挡土皇帝的督军的手中!他们始终中饱私囊,却没有给国家的税收带来多大的好处!” “啊!陛下!” 巴伊科夫十分惊讶,这位身居宫中的年轻沙皇,其实对目前的国内政局有着如此清晰的认识!如此看来,他绝不仅仅是坊间传言的那样只是一位有才华的沙皇,更是一个有着极深城府的青年君主!而且,阿列克谢这一番话的背后,似乎还隐藏者什么巨大的“阴谋”,或者说是一番妥善的应对之策! 沙皇阿列克谢没有理会巴伊科夫的惊讶表情,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所以,为了称霸欧洲,我――哦,不,我的朋友,是我们!我们必须改变这种局面,越是大贵族不想看到的局面,我们就越是应该让它早日实现!所以,我对你此行寄予厚望!” “吾皇,我一定竭尽全力!” “好!我很欣慰!你此去的目的,就是要将与中国的贸易,从民间那一星半点的层面,提升到两位伟大君主之间来直接开展!让缎子和大黄成为俄罗斯和中国之间国家贸易的对象!这样一来,英格兰也好,尼德兰联省共和国【荷兰】也罢,都会被我远远抛在后面!通过稳固的贸易路线和珍贵商品的国家专营,我们的国库会迅速充盈起来,我们的军队会很快配备上最好的武器、最强的士兵!到那时,欧洲各国就再也不敢小瞧我――小瞧我们了!我的朋友!我亲爱的费奥多尔?伊萨科维奇?巴伊科夫!” 年轻的阿列克谢说到激动之处,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也终于从壁炉前离开,在自己父亲的肖像下兴奋的转来转去,似乎整个欧洲早已在他的铁蹄之下,甚至远方的西伯利亚,也已经是固若金汤一般了!此情此景,这座略显狭小的这座宫殿似乎已经容纳不了这位挥斥方遒的沙皇陛下了。 巴伊科夫只好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突然,沙皇猛地回过身来,却不巧和后面的“跟班儿”撞到了一起。 “哦!没事!没事!” 兴奋中的沙皇没有任何责怪这个人的意思,而是一把抓住了巴伊科夫的肩头,继续用一种急切的语调快速的说道: “但我的朋友,你要知道,连疯子伊凡四世也只能对腐朽的罗斯贵族们采取循序渐进的改良之策,我继位不久,我们的罗曼诺夫王朝也刚刚稳固下来,我不能与那些老贵族们针锋相对的顶着干!毕竟,国家的许多实权还掌握在他们的手中!你应该知道,就连我率军亲征瑞典期间,国政也不得不暂时委托给那个虽然忠诚但却失之鲁莽的大牧首!唉!如果惹恼了大贵族他们,后果不堪设想啊!” 看着沙皇扼腕痛惜的样子,巴伊科夫岂能不对这位年轻人的处境有所怜惜呢?因为,他对这几年俄国对外展开的几次战争还是十分清楚的,也就明白此时此刻表面风光无限的年轻沙皇,其实内心是有多么的无奈和急迫!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一十一章——使清第一人(十八)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巴伊科夫对年轻沙皇的难处还是颇能体味的。 历史上,这位罗曼诺夫王朝的第二任沙皇,其实还是很有一番作为的。1648年欧洲三十年战争结束之后,继位不久的阿列克谢就开始殚精竭虑的发展俄国军事实力,在一番充足准备之后,他终于在今年(1655年)等到了机会!这一年,瑞典国王卡尔十世、也就是著名的古斯塔夫对波兰宣战,希望趁着去年“俄波战争”的机会渔翁得利,借机扩大其在波罗的海的领土范围。 年轻的阿列克谢沙皇很快适应了新形势的变化,不久之前还亲自在前线督促与波兰战争【第一次俄波战争】的他,转而很快就与波兰达成了临时的一致,果断对瑞典宣战,并亲自统帅俄国军队与古斯塔夫作战。这场战争目前尚未有结束的迹象,似乎又会成为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一般。【历史上,这场战争称为第一次“大北战争”,一直持续到五年以后的1660年,其结果对沙俄来说有利有弊,故而才导致了彼得一世在位期间的“第二次大北战争”,从而使沙俄一举成为欧洲强国,真正登上了世界历史舞台的中心!】 可就是在阿列克谢率军出征期间,他不得不将国政委托给当时他十分信赖的大牧首尼康神父。 尼康神父可不是个简单的教士!阿列克谢登基之初,这位来自阿尔汉格尔斯克附近“科热奥泽尔斯基修道院”的院长就来到莫斯科。按照当时的习俗,各地刚刚就任的修道院的院长要首先进京觐见沙皇,尼康神父就是为此前来莫斯科的。在觐见沙皇时,尼康神父给年轻的沙皇阿列克谢留下了良好印象,沙皇提出尼康神父可以留在莫斯科。此后大牧首约瑟夫根据沙皇的意思,委派尼康神父担任新斯帕斯基修道院大修士司祭。在莫斯科,尼康神父加入了一个由大贵族和神职人员组成的集团,他们主张统一各地教会宗教法事的章程,加强对民众的宗教教育。主张严格的宗教生活,并翻译了大量的宗教书籍。 沙皇阿列克谢是个虔诚的东正教徒,严格按照东正教的教规安排自己的饮食起居和处理日常政务。尼康神父获得了沙皇的信任,按照沙皇的命令,他每个星期五都去克里姆林宫和沙皇讨论问题,起初只是宗教问题,后来尼康神父逐渐开始和沙皇讨论国政。1652年4月。莫斯科及全俄东正教大牧首约瑟夫病逝。教会的领导人和朝中贵族们揣测沙皇的心思,一致推举尼康神父出任大牧首。 尼康神父就任东正教大牧首后,开始着手推行沙俄的教会改革。改革的主要方向就是把莫斯科教廷东正教的各种典章制度按照拜占庭方式加以改革,统一各地教会宗教活动。 但大牧首尼康的改革活动在大贵族和教会中间引发了恐慌,因为此前人们一致认为莫斯科就是第三个罗马,是拜占庭帝国的继承人。但高于拜占庭,现在要把莫斯科教廷的宗教礼仪按照拜占庭曾经的方式进行改革,是不能被接受的。 非但如此,尼康甚至还提出,俄罗斯沙皇应该成为整个东正教世界的统治者,而俄罗斯的首都应该定于康斯坦丁堡,莫斯科及全俄东正教大牧首相应地应该成为整个东正教世界的精神领袖。尼康的这个想法当时的确是得到了年轻沙皇的支持的。 去年俄罗斯和波兰战争爆发后。阿列克谢率兵亲征,在此期间大牧首尼康成为实际上的政府首脑。但尼康推行的改革措施终于引发了莫斯科贵族和教会的不满,大有造成东正教会分裂的趋势。于是,年轻的沙皇对急于求成、野心勃勃的尼康神父开始心生不满,也对尾大不掉的贵族和教诲心存芥蒂了。 “吾皇,您肩负重任,全罗斯人民的福祉都被万能的上帝委托在了您的身上,您的确不容易啊!请您一定保重身体!”巴伊科夫明白其中的苦楚。充满感情的表达自己的同情。 “谢谢,我的朋友!你愿意真心实意的帮助我吗?”沙皇终于松开了紧紧抓住巴伊科夫双肩的手,热切而亲热的盯着他。 “我是您的臣仆,却不同与那些把持朝政的腐朽的大贵族!我愿意为您奉献一切!”巴伊科夫信誓旦旦。 “好!亲爱的巴伊科夫阁下,请接受我的一份心意吧――我现在正式册封你为伯爵!”阿列谢克伸出右手,轻轻搭在了对面之人的肩头。 “啊!让我说什么好呢,吾皇!感谢您的恩典!”瞬间成了高级贵族的巴伊科夫大喜过望。单膝跪地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册封。 “起来吧,我的骑士,希望你的忠诚、智慧和勇气带给你荣耀,也带给俄罗斯光荣和成就!”阿列克谢以手代剑。并且用极其简单的语言就对这位新晋伯爵草草进行了册封仪式。尽管如此,由于这是在秘殿中只有两个人在场的环境使然,巴伊科夫也没有丝毫的失望。 “那么现在,亲爱的巴伊科夫伯爵,我要给你一个绝密的命令!而且只有你知我知,以及上帝知道!”阿列克谢面色冷峻的挺直了身子,从和蔼可亲的兄弟变成了至高无上的君主! “请陛下吩咐!”受宠若惊的巴伊科夫急忙点头。 “我要你在谈判行将破裂的时候,做足了表面文章就好。然后……然后你就抛开那些官僚的什么狗屁命令,秘密和博格达皇帝谈判!”配合着自己的言词,沙皇神秘的使劲冲巴伊科夫点着头。 “谈判?” “是的,我的朋友!只要中国皇帝同意和我们做生意,我们可以保证不再在阿穆尔河流域推进,甚至是可以退出阿穆尔河!但是作为交换,他们必须成规模的给我们供给大黄和丝绸!至于价格吗,我的巴伊科夫,你也是一个精明的商人,自然知道什么价钱是最最合适的!这个方面,我完全信任你,我的朋友!” 沙皇大度的将谈判细节交给自己的使臣全权处理。 “尊敬的陛下,谢谢您的信赖!”巴伊科夫不得不动了心思――价钱自己定,那背后的利润自己就可以好好摆布一番了,好处多多啊! “嗯!满足了这个条件的话,你甚至可以像尊重我一样去尊重博格达皇帝,下跪和吻脚礼都不再会是问题了,你明白吗?” “这?” “没有关系,我的朋友。达成贸易目的才是最最关键的。再说了,等我们有了大黄的专卖权,我们的军队就能够横行欧洲。几年之后,还不是我们想去阿穆尔河任何一个地方就去那里啊?哈哈,到时候博格达皇帝后悔都来不及了……难道你忘了吗,我的国徽上那光荣的圣骑士屠龙的图案了吗?中国人不是自诩他们是龙的国度吗?哈哈,我们罗斯人的圣徒最善于的就是屠龙!哈哈――”阿列克谢沉浸在自己的大大的如意算盘中,有点忘乎所以起来。 “是,我明白了。” 尽管巴伊科夫不清楚中国的龙和圣经里面的龙是不是一回事,而且也认为这件事做起来一定不会是说起来这么轻松,但还是明智的再一次唯唯诺诺。 “不,我亲爱的朋友,你还没有完全明白。你可知道我的决心比克里姆林宫还要坚韧不催吗?你是否知道今天是格里历的几月几号吗?”阿列克谢不允许和自己谈话之人真的完全明白,因为他的“智慧”还没有完全展示! “呃――” 巴伊科夫一下子被问住了,而且这一次还真不是曲意迎奉、扭捏作态。对于眼下沙俄通行的儒略历,他十分清楚,但对于天主教教区通行的格里历,他只能是一知半解了。 今天又有什么特别吗?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一十二章——使清第一人(十九)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看到巴伊科夫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年轻的沙皇有些兴奋起来,开口说道: “哈哈,让我来告诉你吧,朋友。今天是格里历的4月23日!是圣乔治日!” “哦,原来如此,圣乔治日,陛下。”巴伊科夫不知道这个日子和自己的使命有半毛钱的关系! “是的,我的朋友。圣乔治,我们的格奥尔基骑士!他不仅屠杀了那条恶龙,还将福音带给了异教徒,使得天父的教诲深入人心!”阿列克谢自顾自的激动着。 巴伊科夫脑筋飞转――屠龙?异教徒?难不成是说中国? “你看,我的朋友,我之所以选择今天和你推心置腹的交谈这些,就是要让你铭记在心――无论我们对那条‘中国龙’做何种妥协,对中国的那些异教徒承诺了什么,请你一定要对我的决心、对我们‘第三罗马’的神圣,都要有绝对的信心!将来有朝一日,我会作为罗斯民族的圣乔治、圣格奥尔基骑士,将那头巨大凶恶的中国龙彻底征服!到那时,东方广袤的土地上,到处都是我们正教的教堂和神甫,就如同东西伯利亚的情形一样!也就是说,东方是我们正教的,让罗马的‘公教’教廷、让他们的神职人员都扼腕痛惜去吧,我们才是上帝的选民!” 阿列克谢抒发了自己的宏大志向,顿时倍感轻松,两腮的浓密胡须都忍不住抽动起来,就像癫痫病发一般张狂无比! “原来如此啊,我伟大的全罗斯专制君主、沙皇陛下!我巴伊科夫完全被您的宏图伟愿所彻底征服了!” 巴伊科夫的确是对这个心比天高的年轻人刮目相看了――无论这个计划能否真正实现,有这种心愿,至少说明沙皇还是想有一番作为的,尽管最终的结果要么是一代英伟之君,要么是一代弱智昏君! “到那个时候,我的老师,亲爱的尼康大牧首是不是应该亲自到遥远的东方去广布福音呢?莫斯科有我就足够了――哈哈!”阿列克谢突然意犹未尽的补充一句。笑得很深远…… “……”巴伊科夫无以应对,继续充作最忠实的听众。 好半天,年轻的沙皇才止住了一脸的笑容,十分关切的冲着巴伊科夫说道: “当然,我的朋友,我也清楚,如果你私下里对中国人妥协。就得罪了你莫斯科的官僚。尽管你是为了我而得罪了外交衙门那些人,我也敢肯定,他们在你回来之后就永远不会再委任你任何要职了,也就是说,你将会被他们弃用,我的朋友。” “陛下。我……” “伯爵先生,这就是我需要你为我做出的牺牲。你要在上帝面前发誓,我对你说的这一切都不存在过,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一个人的个人独断!” 沙皇换做了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看着自己的“朋友”,似乎有一种期许的意味在里面。可嘴里说出的每一个词又都是那么不容置疑! 原本一门心思沉浸在要削尖脑袋做沙皇陛下的宠臣近臣的巴伊科夫,被阿列克谢的一番言词弄得跌入了冰川一般,大汗淋漓! ――对啊,可不是嘛!违抗了以沙皇和外交衙门的名义发出的书面训令,自己的出使就是彻底的失败,也就没有“下一次”了!这里面最最关键的是,自己通过出使而获取的丰厚回报就会化为乌有!而自己将得到的,只能是一个“伯爵”的空头衔而已!这一点自己必须想清楚!况且。一旦接受了这个秘密命令并付诸实施,自己将在整个莫斯科贵族中成为众矢之的,以后所有的各个衙门发出的委任和命令都不会和自己有任何关系,也就没有了任何发财的路径了! “这……陛下,我……” 巴伊科夫再一次结结巴巴,压根组织不出什么有用的词汇了。 “哈哈,别紧张。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不过请你放心,我的朋友!”阿列克谢似乎早就对巴伊科夫的犹豫心知肚明,所以并不责怪他的失态,没有一丝一号失望的意思。而是紧接着说道: “你只需要忍耐上三、五年的时间而已,我的朋友。虽然并非转瞬之间,但对于一笔大买卖,这点等待的时间,依我看还是值得的!” “陛下,您这是……” 一听到“大买卖”这个词,巴伊科夫的脑袋瞬间拜托了刚才的短路状态,进入高速运转模式,双眼也随之重新焕发了光芒。 “是的,大买卖,我的朋友!” 聪慧的年轻沙皇笑着说,就像是看到猎物如愿进入了陷阱边缘地带一种欣慰,继续温婉的说道: “三五年的时间足够了。我们只要等到那群愚蠢的官僚彻底淡忘了你出使中国这件事。那之后,我就委派你到西伯利亚去做个督军,到那时,你的损失就会被成倍的弥补了,我的朋友!” 督军?没错,是刚才这位沙皇亲口所说的所谓“土皇帝”督军!巴伊科夫的心绪再也不能简单沉浸在丝丝不安之中了――自己刚刚得到了伯爵的封号,假使经历一番磨砺之后再能成为独霸一方的某个督军府的头头,那付出的一切也就都值得了!丰厚的获利即使不提,还有一点也是十分诱人的,那就是天高皇帝远!莫斯科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因为年轻沙皇“心比天高”的“有为”而面临着风云激荡,假使能够在东西伯利亚的某处谋求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岂不是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从这个也已形成的巨大政治漩涡中得以脱身吗? 换个思考角度,如果因为听从沙皇的密令而得罪了现如今朝中掌权的大贵族们,也不见得是坏事。毕竟大牧首已经开始逐步和这些大贵族们渐行渐远了。而沙皇和大牧首尼康之间也并非是铁板一块!不要把自己绑在任何一方势力上,而是应该有自己的立足点与发言权……如此一来,自己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呢? “啊!陛下,谢谢您的仁慈!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即使受到再大的委屈也在所不惜!”打定主意的巴伊科夫,终于感激涕零的深深鞠躬。 “哈哈,我就知道你和那些迂腐之人不可同日而语!来吧。我的朋友,就在我的莫诺马赫帽面前,郑重发下你的誓言吧!” 早有准备的阿列克谢回身指着不远处的那顶著名的黄灿灿的“莫诺马赫王冠[1]”,要求道。 怪不得要把我领到这里来,原来沙皇早有打算了!这顶象征沙皇“君权神授”的王冠,历来是被安置在克里姆林宫的,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便得见的。既然能被你带到这里来。足见今天的谈话你阿列克谢是多么准备充分了――巴伊科夫恍然大悟,暗自心中计较着。 尽管有种被算计的不悦,但精明的贵族商人巴伊科夫还是按照沙皇的命令,紧走几步来到被安放在帽架之上的璀璨王冠面前,郑重其事的单膝跪倒,在胸前画起了十字架。口中念念有词―― “圣父与圣母在上,我,费奥多尔.伊萨科维奇.巴伊科夫,在您的儿子、圣子基督耶稣的面前发下我的誓言――我将完全听从伟大的全俄专制君主、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罗曼诺夫大公的命令,已达成此次任务。并且,我将永远保守我们之间的这一秘密,绝不对其他任何人透露一丝一毫……” “哈哈。好了,我的朋友,这就足够了!我的确没有看错你,你将永远是我的忠实的朋友,一如我如此对待你一般!” 见好就收的阿列克谢果断拉起了跪在地上的巴伊科夫,不知从何处拿起了两倍早已斟满的伏特加烈酒,并将其中一杯端到重新站起来的巴伊科夫面前。 “在我们喝下这杯烈酒之前,我还要善意的提醒你。我亲爱的巴伊科夫。”阿列克谢说道。 “请您吩咐。” “嗯。英格兰人一直以为中国和印度一样,都位于鄂毕河的上游。呵呵,愚蠢的英国人!还有狡猾的尼德兰低地的冒险家们,他们是和英格兰人穿一条裤子的加尔文派异教徒!你必须时刻堤防这这些人!无论何时,都不要在他们面前提及我们的任何计划,一面节外生枝!” “是,陛下!” “好在他们对途径北方冻土的海上航线始终充满期待。哈哈!就让他们这么执着下去吧。我倒是一直认为,到中国去的道路,你还要听从布哈拉商人的建议。毕竟,他们多年前就和蒙古人做起了交易。那时候,我们俄罗斯尚未踏足西伯利亚。这也是为何我会选择阿勃林和巴巴托夫做你此行的助手的原因。那些愚蠢的官员还真的以为我是被他们送来的缎子和大黄所吸引才重用他们的,哈哈――” “您真是英明!” 巴伊科夫尽管重任在肩,却似乎感到沙皇还有什么没有说出来,于是耐心等待他后面的交代。 果然,阿列克谢又给出了一条具体的建议,或者说是命令。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莫诺马赫王冠(俄语:ШапкаМономаха)是一顶俄罗斯王冠,关于它的来历有许多种说法,有人认为它制于13、4世纪,是乌兹别克汗赠送给莫斯科大公伊凡一世的礼物。也有人认为是11世纪时东罗马帝国皇帝君士坦丁九世赠送的。其主要结构由黄金打制,上面的十字架可能是后来加上去的,里面的衬里是黑水貂皮制成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一十三章——使清第一人(二十)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呷了一口酒,阿列克谢先欣赏了一小会儿巴伊科夫对自己的俯首帖耳的神态,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这才说道: “所以,我建议你,我亲爱的朋友,到达托博尔斯克要塞之后,你可以先委派两个布哈拉商人中的一个人,先行带着部分礼物去中国皇帝的都城。” “陛下,您是说要我委派一个探险队先期出发?”巴伊科夫有些失望,毕竟这头功有可能被一个布哈拉商人抢占,可不是什么好事。 “呵呵,不是探险队,而是你的前导队。如果他能按期返回,我建议你对他的路线做一个评判和修正,也就是说,你需要多开辟一条可行的贸易路线,以备不时之需……” “是的!陛下!”巴伊科夫恍然大悟,也更加深刻的体味到民间传言的这位沙皇对地理知识的渴求的确不是虚言。作为商人,巴伊科夫也知道商路只有一条的风险。如果可以四通八达,就不怕任何不期而至的危险和变故了。 “不仅如此,你需要详细记录沿途经过的所有中国城市或者小镇、村落的情况,特别是他的军队的情况,包括装备、人数、训练情况和精神面貌,越详细越好!只不过,这些情报你不必事无巨细都写在你的条陈里面,知道吗?回来之后向我口述清楚就好……” 阿列克谢故作神秘的说道,晃动着手中的烈酒,散发出一股令人十分刺激的酒精味道。 “是,一切听从您的吩咐,我的陛下!”巴伊科夫的手也在晃动,却是因为兴奋与紧张! ――好一个老谋深算的年轻沙皇!他其实真正想说的是这句话。 “好!一切就绪了!要知道,我是如此的信赖你,我的朋友!来,巴伊科夫伯爵,为我们的成功干杯!”沙皇终于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十分优雅的一饮而尽。 …… “父王,您又在喝酒吗?” 一个稍显稚嫩的童生从大殿的门缝中挤了进来,有些怯懦,却十分的清纯。 巴伊科夫明智的将酒杯从嘴边拿开,并没有立即回身,而是等着阿列克谢去应对。 “哈哈,我亲爱的小天使。快进来吧,让父王给你最美好的祝福!”阿列克谢显然在稳妥部署了一件大事之后有了十分愉悦的心情,端着酒杯冲着巴伊科夫身后的方向招呼着。 “是,父王。”童声再次响起,然后是一阵欢快的脚步声,于是。巴伊科夫面前出现了一个穿着迷你宫廷盛装的小姑娘。 “我最亲爱的叶夫多基娅宝贝儿,我的女儿,我的长女,愿圣母保佑你!”年轻的沙皇弯下腰,爱怜的亲吻了自己女儿额头,然后将一只手搭在小姑娘的肩膀上,用另一只端着酒杯的手指向对面的巴伊科夫。说道: “来,见一见我的朋友,我最最忠诚的伊万?佩特林?费奥多尔?巴伊科夫伯爵阁下。告诉你,我的乖女儿,他可是今天才刚刚成为一名伯爵的哦!不要忘记祝贺他!”与此同时,阿列克谢的脸上出现了年轻父亲和女儿在一起时常有的顽皮表情。 “你好,伯爵先生,祝贺您!”叶夫多基娅有些羞涩。却有板有眼的微微屈膝点头,送上简短的祝贺之词,一边打招呼一边伸出了自己带着小号白沙手套的右手。 “尊敬的叶夫多基娅公主殿下,感谢您,能够见到您真是我的荣幸!您的美丽端庄有朝一日将成为全俄罗斯的骄傲!” 巴伊科夫急忙使劲弯下腰身,将左手连同酒杯一起背在身后,伸出右手接住了小公主的白手套。轻轻抬起放到嘴边,行了一个吻手礼。与这一套一丝不苟的宫廷礼节比起来,巴伊科夫的“溢美之词”实在是华而不实。因为,这位年幼的公主虽然可谓“端庄”。与同时期欧洲任何王室公主相比都不会有丝毫逊色,但却绝对称不上什么“美丽”! 巴伊科夫不知道自己自以为是的阿谀,却让年轻的沙皇和年幼的公主都在心中升起了一丝不悦。 叶夫多基娅?阿列克谢耶芙娜?罗曼诺夫,我们的这位小公主,是现任沙皇阿列克谢的第二个孩子,也是他和皇后玛利亚所生的长女。六年前,在她的哥哥德米特里?阿列克谢维奇一岁刚过就不幸夭折后不久,她就作为女孩身来到了这个世界上,这着实让她的父亲阿列克谢有些失望。 但随着后面她的一个妹妹、一个弟弟的陆续出生,父亲阿列克谢逐渐发现了、或者说是“不得不”发现自己长女的一个优势,那就是――智力正常、体格健硕! 是的,次女马尔法现在三岁了,因为太小,还看不出智力上有什么问题,可和自己的姐姐一样长相平庸、而且脾气古怪,压根儿就没有王位继承的可能性。 自己的次子、现存的唯一男孩,阿列克谢十分珍视,并将自己的名字“阿列克谢”完全赐予他做了名字,以确保他和自己的父亲一样的健康长寿。但这个“小阿列克谢”如今刚刚才一岁多,就表现出了各种“异象”――迟钝、愚蠢、体弱多病,也已经被莫斯科的诸多御医们认定为不幸的“先天性弱智儿童”! 所以,与正常的智力比起来,叶夫多基娅的五短身材、黝黑肤色、平铺脸庞等等容貌上的不足也就不算什么了!甚至有一度,沙皇阿列克谢都在认真考虑一件事情―― 要么换掉自己那个相貌丑陋、体格健硕的皇后,要么干脆就让俄罗斯出现历史上的第一位女沙皇算了!但关于前者,作为一名虔诚的正教教徒,代价必定太过高昂!尼康大牧首或许会第一个跳起来反对的…… 自己现在的皇后、玛丽亚?米罗斯拉夫斯卡娅,作为现在俄罗斯的一个大贵族家族――“米洛斯拉夫斯基”家族的代表人物,她的影响力已经深入莫斯科政坛的方方面面了。尽管当年的婚姻其实就是政治的延续,但不得不说,年轻的阿列克谢曾经有一点时间是十分珍爱这位能干的妻子的。或者说,当年他十分感谢自己的导师、著名的学者莫罗佐夫的【见第三百零七章】,尽管自己的这位老师同时娶了玛丽亚的妹妹为妻,成了年轻沙皇的“连襟”!但阿列克谢知道,老师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和米洛斯拉夫斯基家族结成稳固的联盟,以巩固自己的统治,或者说是他阿列克谢和莫罗佐夫“一起”的统治! 毕竟当时自己还太年幼,不是吗?所有的朝政必须依赖自己的老师莫罗佐夫才行!自己刚刚登基时候的俄罗斯,虽然摆脱了“混乱时代”已经快三十年了,自己的父王也是殚精竭虑,但新生的“罗曼诺夫王朝”在总体上仍然萎靡不振、隐患四伏。 对外方面,在北方,有强敌瑞典,占领着从普斯科夫-诺夫哥罗德一线以北、波罗的海沿岸的大片土地,牢牢地控制着通往欧洲的商道;向西,就是世仇波兰和立陶宛王国,占领着斯摩棱斯克为首的一系列重镇,时刻威胁莫斯科;西南,是藩属于波兰的乌克兰,来乌克兰大草原上的哥萨克骑兵对莫斯科也是一个严重威胁;南面,就是几个世纪内无数次侵袭俄罗斯的土耳其藩属国克里木汗国;只有南方草原上是听命于莫斯科,但仍独立于沙皇俄国之外的顿河哥萨克人。 在内政方面,朝政松弛,盗贼横行,外加国库空虚,民情疲惫,虽然在父王米哈伊尔统治时期,国家元气有所恢复,但总体上情况没有根本好转。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一十四章——使清第一人(廿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见到自己说不上十分满意、却毕竟十分喜爱的女儿,年轻的沙皇阿列克谢也开始追忆起往昔的点点滴滴―― 少年时代的自己,虽然子承父业、贵为沙皇,可对解决那些内政、外交各个方面的棘手问题都是毫无准备,只好将朝政委托给“顾命大臣”,也就是自己的老师莫罗佐夫来处理。 莫罗佐夫虽然很有学问,具有丰富的从政经验,但还是犯下了严重的错误。他除了总揽朝政以外,还身兼多职,逐渐在他的庇护下,手下人日益骄横,多有贪污枉法之举。1646年2月7日,在莫罗佐夫主持下,大贵族杜马通过了新的盐税法令。这项法令出台的目的是为了增加国库收入,规定对盐商收取高税,税率比盐的市场价格还要高出1.3倍。 莫斯科盐商对莫罗佐夫本已颇为不满,后来又有传言说增税的主要原因是沙皇未来的岳父、米洛斯拉夫斯基大公贪污大量国库公款。三月,莫斯科城中终于发生了盐商暴动,暴动人群洗劫了莫罗佐夫的住宅,杀死了杜马书记官奇斯特和御前侍臣普列谢耶夫。此后盐商们又要求沙皇交出莫罗佐夫。 阿列克谢当然不能把亲如父亲的莫罗佐夫交出来!于是,他只是下诏将莫罗佐夫流放到一所修道院,以此平息众怒,随后又下诏把盐税回复到原来的水平。在盐商暴动平息后,自己又低调地把莫罗佐夫接回莫斯科,重新加以任命,但莫罗佐夫从此不再独揽大权,自己开始亲政了。 尽管亲政了,以“米洛斯拉夫斯基大公”为代表的众多莫斯科贵族的利益还是必须坚决维护的。所以,为了避免内乱,现如今和自己日渐离心离德的王后、米洛斯拉夫斯基大公的女儿玛丽亚就不能废黜!阿列克谢有点忧伤的想: 想当年,我们是多么恩爱啊!那时候。你不算美丽,但温柔贤惠,于是,我让御用文人一次次对你原本不存在的美丽加以歌颂,让莫斯科城内外到处都在盛传你是如何的美艳动人,是上帝赐给罗斯民族的王后…… 可你变了,变得越来越维护自己家族的利益。反而对我的深谋远虑不假照拂!甚至为了家族利益,你身为我的妻子,却将我的诸多秘密决策提前透露给宫外的那些贵族,以至于让我数次灰溜溜将自己的重大国策亲手扼杀!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能束手待毙!你可知道。最近莫斯科城开始流传开这样一个风言风语―― 玛丽亚王后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巫,她的真面目其丑无比,只有在夜晚才回展露真容!非但如此,她甚至可以用一只山羊的脚谁能施放呼风唤雨的巫术!但凡是沙皇陛下对外作战不利,都是因为她要尽快找回自己的夫君而释放的巫术,只求和他行那床笫之欢,而不顾罗斯民族的利益。但这一切,沙皇本人却毫不知情、无能为力!看吧,他们的儿子夭折,或是弱智,就是上帝的惩罚…… 好在自己还年轻!沙皇阿列克谢终于最终打消了废黜王后的念头,就想流言蜚语中所说的那样,重新似“种马”一般,日日夜夜扑到了皇后玛丽亚.米罗斯拉夫斯卡娅的身上…… 也许广撒雨露之后。上帝感念于自己的执着,说不定会赐给自己多一些儿子的,其中应该会有智力正常的吧……阿列克谢时常在做弥撒时如此祷告。 “尊敬的父王,您又喝酒了吗?” 叶夫多基娅没有过多纠缠在和巴伊科夫的“礼尚往来”上,更不会表露出丝毫的不悦,而是在优雅的抽回自己的小手之后,望着阿列克谢手中的伏特加酒。关切的讯问道。 “呵呵,父王和伯爵先生谈的很高兴……”阿列克谢自然知道女儿在说什么,还真的有一些不好意思起来,其中的原委让巴伊科夫小心规避着。 “亲爱的父王。母后让我来看望您,并说过多的饮用烈酒对您的身体是有害处的!”显然,父亲的态度让原本在陌生人面前有些扭捏的小姑娘执着的规劝道。 “好的好的,我亲爱的小天使,父王今天就喝这一杯好了。”阿列克谢在臣子和女儿面前不能不给自己的妻子面子,又放不下君主的架子,只好应付了事。 他比自己的妻子玛丽亚.米罗斯拉夫斯卡娅更清楚烈酒对自己身体的影响。作为一名虔诚的正教教徒,阿列克谢必须严格奉行一夫一妻的教规,可这对于"xi yu"旺盛的年轻沙皇来说,似乎有些勉为其难,特别是在需要子孙繁茂的情况下。于是,他不得不用烈酒来麻痹自己,然后忘乎所以的冲入自己妻子的房间……可这样一来,生下来的孩子要么早夭,像自己的长子就没活过一岁半,要么智商异于常人,除了面前的叶夫多基娅。 “父王……”小公主似乎意犹未尽,颇有一些他父亲一般“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劲头。 “好了好了,我的乖女儿。你替我去照顾一下你的母亲吧,她现在比我更需要你,毕竟你的小弟弟马上就要出生了。”年轻沙皇想出了一个化解尴尬的好去处。 妻子玛丽亚在自己数度酒后的“辛勤耕耘”下,终于再一次怀孕了,而且预产期就在两个月之后。 上帝保佑,这次要是个健康的男孩。不过,天父啊,您也是男人,所以,作为男人,我阿列克谢还要感谢您的开恩,让我在这段时间,不必履行一个丈夫必须承担的家庭责任,从而可以名正言顺的流连在其他贵妇的石榴裙之间了…… “母后不要我呆在她的身边,说您这里才更需要我……” 小公主面露难色,夹在父母中间、来回成为“监督者”的滋味的确不好受,那憋屈的小表情让巴伊科夫都不忍直视。 这个丑陋的悍妇,真是狡诈!竟然用自己的女儿来做间谍看着自己的丈夫――阿列克谢心中暗自抱怨着,但却不能冲自己的女儿发作,稍微思索了一下,终于想起了一个方案,笑着说: “亲爱的叶夫多基娅,乖女儿,父王带来的射击者[1]护卫就在殿外,你不想去玩一玩他们的火绳枪吗?” 阿列克谢知道,自己的女儿们似乎都对舞刀弄枪比较感情需,六岁的长女如此,在她的带动下,三岁的此女也是如此。 “好吧,父王……其实我就是从射击场上被母后叫回来的……”叶夫多基娅无奈的说道。 “那还等什么?我的女儿?全俄罗斯广袤的土地上到处都有猎物等着你长大了之后去狩猎呢!现在就按照你的心意去练习吧,不要被琐碎的事务影响了你的好心情!记住,你是全俄罗斯的长公主,我们罗曼诺夫家族的女孩也要像男孩子一样,能够让所有人惧怕我们手中的武器!”阿列克谢抓住机会,俯身再次亲吻了女儿的额头。 “是的,女儿记住了。您,少喝一点……” 小公主有点似懂非懂,但终于对自己的父亲行了告退之前的屈膝礼,然后转向巴伊科夫。 “尊敬的伯爵,我就不再打扰你们的正事了。但请您也爱惜自己的身体,少喝一些烈酒吧。”小姑娘闪烁着一双不大、但却清澈的眼睛,有些恳求的意味在里面。 “好的,公主殿下,我会记住您的告诫的。” 巴伊科夫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在他眼中,这位其貌不扬的小姑娘,在这花苞一样原本应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承担其王室家族各种繁杂的使命,显得楚楚可怜。 还没等到小公主离开房间,阿列克谢就急不可耐的给自己和巴伊科夫手中的酒杯重新斟满了伏特加酒。年轻沙皇似乎并未收到什么影响,继续兴高采烈的和巴伊科夫推杯换盏、推心置腹了好久……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射击者,是十六世纪至十八世纪早期的俄罗斯卫兵单位,装备着枪铳。也被称为“射击者部队”、“射击军”。第一支射击者部队是伊凡四世在1545年至1550年之间创立的,这时他们装备着钩铳。第一次参与的作战是1552年的喀山攻城战,招募对象来自工匠与农村人口。之后,这个单位的兵役变成终身制与世袭制。因此虽然在一开始在十六世纪时还是菁英单位,但是后来因缺乏训练与缺乏新进人员而衰退。“射击军”在历史上最为出名的事件,是在彼得一世时代发动叛乱,遭到血腥镇压,并为彼得的军事改革编练的西式陆军所替代,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他们的长柄斧是最具特色的装备,实际上并非只用来近战,也是作为早期笨重火枪的支架使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一十五章——使清第一人(廿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伊万?佩特林?费奥多尔?巴伊科夫伯爵骑在马上,终于再次将思绪拉回到现实世界之中――路途太过艰险,马匹又是那么瘦小,还要小心看路才好! “巴伊科夫老爷,到了中国的首都就可以知道阿勃林的下落了。”一旁的巴巴托夫一直在小心观察着这位伯爵老爷,见到他终于从沉思不语的状态中解脱出来,这才小心说道。 “嗯,是的。”新任伯爵明显心不在焉,随口回道。 “老爷,说不定他还在汗八里城,这也也说不准呢。那里的生活还是很悠闲惬意的……”巴巴托夫在诋毁同胞这件事上,向来不遗余力。 “哦?你去过汗八里城?”巴伊科夫警觉的转过脸来,冷峻问道。 “不不,我并没有去过。但属下是去过南蒙古的阔阔阔堂的,那里就有许多中国人了,汗八里城的风俗景致是这些中国人时常挂在嘴边上的吹嘘谈资。”巴巴托夫急忙解释。 “阔阔阔堂?”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巴伊科夫好奇地问道。 “哦,老爷,那是进抵中国之后的第一个城市,当地的蒙古人也叫做‘库库和屯’,意思是‘青色之城’。” “青色之城?你是说……” “是的,伯爵老爷。它可是一座规模宏达的城池,到了那里您就能明白这名字的由来了。它的周围层峦叠嶂,可谓青山辉映,从而显露出一派苍郁生机,这座城对于我们这些跋涉在险山恶水中的商旅来说可谓是人间天堂了。特别是库库和屯的城墙都是由青砖砌成的,远望一片青色,就像生命之舟!” 巴巴托夫一边畅想,一边描绘,似乎这座库库和屯城就在眼前一样。 “原来如此。这座城塞里面蒙古人多还是中国人多?”巴伊科夫突然想起了沙皇阿列克谢那恢宏的“双头鹰志向”,有所图谋的问道。 “这个嘛……老爷。蒙古人喜欢住在草原上,以帐篷为家,所以,他们居住在这座库库和屯城内的,大多是一些喇嘛和贵族……”巴巴托夫不知道巴伊科夫的心机,却是如实回答。 “啊?也就是说,是中国人居多数了?” “是的。所以。中国人给这座库库和屯起了一个中国名字,叫做归化之城。” “归化城?什么意思?” “呃――据我所知,老爷,他的中国话意思就是,这座城里的人民已经皈依了中国的宗教,承认了中国皇帝的宗主权。甘愿作为中国朝廷的子民了。”巴巴托夫按照自己的理解给出了一个尚算靠谱的解释。 “哦――”巴伊科夫有些懊恼的支吾道,其实是在替沙皇阿列克谢惋惜。 “我听说,这座城池的归化,其实是因为一个女人的缘故……”巴巴托夫还以为自己的解释不够透彻,急忙搜肠刮肚讲起自己那一点点可怜的历史知识。 巴巴托夫口中的阔阔阔堂、库库和屯也罢,归化城也好,其实就是被后世称之为“青城”的呼和浩特。这座塞外名城的创立史。颇具传奇色彩,也离不开那个巴巴托夫口中的“女人”――三娘子。 明嘉靖二十九年(公元1550年),三娘子出生于瓦剌的土尔扈特部,其父哲恒阿哈是该部落的首领,该部落遗址就在今鄂尔多斯市乌审旗一带。三娘子本名叫“钟金哈屯”,意为“高贵显赫”。生长在蒙古贵族家庭的三娘子天生丽质、聪慧过人。她饱读诗书,性格豪爽,擅长歌舞骑射。长大后。三娘子能文能武、胸襟开阔、通达事务,深受部落民众的喜爱。有关史籍记载说她“幼颖捷,善番书,黠而媚,善骑射”。 后来,瓦剌奇喇古特部落与雄才大略的俺答汗【又称“阿拉坦汗”】联姻,于是。20岁芳龄的三娘子嫁给了俺答汗,成为王妃。此次婚姻的缔结,将三娘子推上了可以尽情施展才华的广阔舞台。为了辅佐丈夫扩展疆土,发展漠南经济。三娘子毅然随夫出征瓦剌。这一大义举动,使得三娘子更加受到俺答汗的宠爱和器重,无论大事小事,对她总是言听计从。 三娘子出嫁之时,正值明朝政府与塞外草原的关系极度紧张时期。此前,由于明朝多次拒绝俺答汗有关“通贡互市”的合理要求,还杀死了俺答汗的使者。俺答汗曾经亲率蒙古铁骑直逼北京城下,再次派遣使臣重申互市的要求。面对大军压境的严峻形势,明朝政府被迫与俺答汗达成在大同等地开辟互市贸易的协议。然而时隔不久,明朝政府又出尔反尔,再次挑起战端。经过20多年连绵不断的战争,双方损兵折将,人民流离失所,农牧业生产萧条。 面对这种剑拔弩张的严峻形势,三娘子以其聪明才智力排众议,积极主张与明朝政府和好。公元1571年3月,经过三娘子的不懈努力,双方终于宣布休兵罢战,化干戈为玉帛,实现了通贡互市。与明朝政府实现通贡互市之后,塞外草原上的几千里边境地带很快出现了一派祥和、安定、繁荣的景象。史籍中对此评价道“朝廷无此后顾之忧,戎马无南牧之儆,边氓无杀戮之残,师旅无调遣之劳。” 此后,三娘子积极维护与明朝的友好和贡市关系,使得蒙汉人民可以自由贸易,草原上诸部落对她更是口服心服,甘愿受其约束。每当互市时,常常出现两族人民“醉饱讴歌,婆娑忘返”的情景。后来,明朝政府封俺答汗为“顺义王”,封三娘子为“忠顺夫人”。 但在明朝以前,塞外草原上还没有一座像样的城池。据《明史》记载,明隆庆六年(公元1572年),俺答汗和三娘子开始共同主持修建一座名叫“库库和屯”的城池。有记载说,库库和屯城进人施工阶段后,三娘于是主要的主持者。万历三年,城池建成,明朝政府赐名为归化城。据《阿拉坦汗传》记载,这座城池是模仿元大都的样式修建的,有8座楼和琉璃金銮殿。 万历六年。俺答汗在青海向达赣三世许愿回来后,开始和三娘子共同主持修建弘慈寺【今“大昭寺”】,两年后竣工,并花费巨额白银铸成一尊巨大的释迦牟尼佛像,由达赖三世亲自前来开光后供奉在寺内。万历九年(公元158l羊),俺答汗和三娘子再次扩建归化城,又修筑了一座规模宏伟的外城。据说。当时归化城的城墙全部用青砖砌成,远远望去一片青色。 明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察哈尔部的林丹汗,“克归化城,夺银佛寺”。明崇祯五年(公元1636年),皇太极战败林丹汗。追到归化城后纵火烧城,唯独对银佛寺倍加保护。后来的归化城是清朝在废墟上又重新建立起来的,但是人们为了纪念三娘子,仍然将归化城称为“三娘子城”。 巴巴托夫有些故意卖弄的讲解归化城的由来,也是化解漫长旅途中寂寞无聊的路数,但巴伊科夫却越听越心烦,特别是闻听一个蒙古贵族和他的夫人居然如此热衷被中国人“归化”!于是。巴伊科夫绝少插话,只是聆听。 布哈拉商人巴巴托夫终于发觉了此中的一些尴尬气氛,这才住了嘴。一行人就这么寂静的行进着…… “老爷,临行之前,我听说沙皇陛下亲自召见了您呢!这可是您飞黄腾达的好兆头,解释还请您多多提携啊……”耐不住寂寞的商人又开始蝇营狗苟起来。 “没什么!沙皇只是让我们尽心办差而已!”没成想热脸蛋贴了个冷屁股,巴伊科夫闻听此事,甚至不顾路途艰险。居然扬鞭打马,在崎岖的山路上小跑起来,将巴巴托夫那张谄媚之脸远远甩在了后面! 布哈拉商人哪里知道,巴伊科夫老爷对这件事情心烦着呢! 几个月以来,巴伊科夫对任何人也都是绝口不提那一天在王宫里发生的事情,就连外交衙门的官僚数次要求他撰写关于沙皇如何交代的条陈,他都已不识字为借口搪塞过去了。 但。这并不能说明他就是一个虔诚的正教教徒,在上帝和圣母面前的誓言就那么神圣不可侵犯! 作为一个在西伯利亚打拼的贵族子弟,能够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早就不相信任何誓言了!较之于那次的宣誓。阿列克谢沙皇的许诺才更有诱惑力!一个督军府的督军,这可是获利丰厚的美差!别说为了它去执行秘密命令,就是冒着生命危险也是值得一试的! 但现在来看,年轻沙皇的一系列如意算盘却未必能够得偿所愿!而且这种结局的发生也越来越有可能!归化城的故事让我明白了一点――在东方,真正的主人还是中国人!蒙古人也早已归化在博格达皇帝的麾下! 所以,如果你沙皇的承诺无法兑现,我要怎么做?当然,无论前路如何艰险,我还是会尝试去实现你那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使命!但一旦失败,我该怎么办? 或许,作为一个商人,我必须做好风险评估!真要是那样,可就不能怪我巴伊科夫换脸不认账了――我若是能够让你和中国之间建立起稳固的贸易,我就同样可以让博格达皇帝认识到你的险恶用心!要知道,秘密就是情报,而情报,永远都是最值钱、最有价值的!对沙皇是如此,对中国皇帝一定也是如此的! (本章完)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一十六章——阿尔巴人队(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西伯利亚苏武湖畔的风云激荡,此时并未将最新讯息传递给远在京师的朝廷,乾东五所之二所里的曾弘毅、或者说是“一爵五职”的“大清多罗贝勒、火器营左总统大臣、下五旗宗室总理、宗人府右宗正兼领皇家仆吏局掌印大臣、罗刹队归化宗室管带”、爱新觉罗?玄烨,自然也是毫不知情。 昨夜御前会议了半宿,接着就寝在皇太后布木布泰的慈宁宫,今早走马灯似地见了季开生、汤若望等人,还“荣幸的”接待了孔四贞,这一连串儿的忙碌此时总算是告一段落。 “小功子!”弘毅突然想起了什么,喊了一嗓子。 “奴才在!”其实梁功并未走远,刚才因为孔四贞的调侃,他就更不敢走远了。 “你可听见孔格格所说了?武举……”弘毅情绪上还有点放不下梁功假公济私、对孔四贞进屋不正儿八经通报的这档子恩怨,但话题却已经步入正途了。 “爷,奴才这就去访听访听。”梁功谨慎应承道。 “访听?访听个甚!你若听闻了什么,我这就是随便一问。你若是不知情,却单独为了我去访听,你想做什么?”弘毅小小的坐了一个“扣儿”,等着梁功往里钻。 “爷,奴才想着先去慈宁宫尚有贵那里,然后去问问内翰林院当差的几个小厮,应该会访听出一些的。”梁功果然入了扣。 “呵呵,行啊,小功子,梁公公,长本事了,想的不错啊!”弘毅的小脸上,慢慢严肃起来。 “爷……我……”梁功是个聪明人,小爷几句话无一例外都是反讽,这一点他立即就意识到了。但却不知道错在哪里。 “你有主见,未必是坏事。但,你不能坏了我的事!”弘毅这一句的直接效果,就是对面的梁功“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我原来的意思,就是问问你知不知道朝廷要行武举殿试一事,结果你自作主张要去打探消息。昨夜你为了我也算殚精竭虑了,这个功劳我记下了。但功过分明。这个我也早就与你说过。” “爷说得对……” “噤声!听我说!”弘毅此时却是将方才孔四贞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就进了自己东二所这件事的怨气,一股脑发泄在梁功身上了。 “但你要知道,不光是你可以去访听,别人也一样可以访听咱们、访听我!你个太监打探国是,别人必定以为是我背后指使!那时候你可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爷。奴才错了!”梁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小鸡啄米频频叩头。 “起来吧,归根结底一句话,忠心事主的心气儿要有,但,首要的是坚决执行命令,不可自作主张!”弘毅终于说出了要旨。也不管梁功能否听明白。 “嗻!……坚决执行……命令!”好在梁功聪明过人,当即抓住了这一句唯一不太明了的话语,重复了一遍。 “好了,记住就好了。我们去皇仆局吧!” “爷,您不睡晌午觉了?” “不睡了,出宫!另外,让王三喜去叫阿尔巴人队的别科托夫佐领一起过去!”弘毅小手一挥,果断下达“命令”。 他此刻不在宫内待着。而是光明正大去自己现如今唯一的衙门——皇家仆役局,是有多重考虑的。 其一,经梁功的无意提醒,弘毅意识到,在这深宫高墙之内,其实没有什么秘密可以保守。与其如此,不如去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离开这多事之地。 其二,别科托夫前天在西安门闹了那么一出之后,反而顺带着引出了皇太后钦赐婚姻给众多罗刹降人的好事,但这一两日再没有他“别克先生”的什么消息了。恰恰是昨日一夜。许多议题的铺排还离不开这个罗刹降人的助力! 其三,是最最微妙的一层关系了。刚才的命令里,弘毅直接点了新近冒出来的另一个小跟班王三喜的名号,自然是说给小功子听的。因为按照以往的作法,这种通禀召唤的小事,贝勒爷都不必具体到要谁去办的。但今早梁功和王三喜的对话,早就通过奶嬷嬷曹氏的“口”进了弘毅的“耳”,也入了他的“心”! 曹氏之所以会说这些子事情,还是因为有一天喂奶之后,小爷若有若无的一句:“小功子是要大用的,但现在还不能放手。嬷嬷是我的贴己人,你替我瞧着些,有什么及时告诉我。”倍感荣幸的曹氏,无形中就成了安插在小功子身边的“克科勃”了。 弘毅直接点王三喜的将,就是旁敲侧击的告诉梁功,不要学着别人奴随主荣,现在就开始网络自己的小圈子了。你和王三喜一样,现如今还都是直接归我指挥的! “嗻!奴才这就去办!” 梁功自然是噤若寒蝉,急急忙忙起身去安排了。 动身之前,弘毅对自己施展的这些个从清宫口水剧中学来的勾心斗角的小本领,先是得以了一小会儿,接着就陷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忧愁之中—— 封建帝王家,有多少事最后机关算尽都是误了卿卿性命的?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青年,这用法治和制度管理人的伟大历史性使命,不知道能否在自己身上得到某种程度的推进! * * 景山,大清火器营,罗刹队驻地,准确的说,应该叫做“阿尔巴队”驻地了。 别科托夫作为佐领,过去的两天时间里压根儿就闲不着,甚至是忙得不可开交! 开始,他在忙于文案工作!是的,文案,其实就是前天从西安门返回景山的路上,小贝勒爷交代的要他回来就弄一个什么“内务纪律条例”的东东!什么是“内务”和“纪律”?这必须先弄清楚。 “纪律”倒好办,问了火器营的老太监之后也就基本清楚了。老太监说,纪律这个词他没听说过,但应该是小贝勒爷将“军纪”和“律例”两个词合二为一了。 也就是说,所谓“纪律”,应该是他们阿尔巴队所要遵守的军纪和律例的汇总!哈哈,这不就是当年伊凡雷帝在沙俄军队中搞的那一套吗?幸亏这五个人中还有一个毕业于基辅的莫吉拉学院的尤里!这小子肚子里墨水多,是所有二百多号罗刹人中的笔杆子,而且对枪械啊、军队条令什么的很感兴趣。 于是,尤里在别科托夫的授意下,就按将凡四世之后历代沙皇对俄国军队的军事改革的集大成汇集起来,形成了一篇《阿尔巴队军事纪律》! 尤里执笔的这篇“大作”,几乎就是现在沙俄常备正规军中的精锐——射击军、城市哥萨克兵和炮兵三个军种的军事条例的集大成者,特别是将军事指挥体制囊括在内。当然,聪明的尤里似乎很知道什么是“因地制宜”!例如,在《军事指挥体系》一章中,特如此写到—— “伟大的皇帝陛下负责对军队和整个军事工作的总的领导,兵部代表皇帝,是整个阿尔巴队的最高军事指挥机关,皇帝亲封的阿尔巴队归化宗室管带是本佐领的直接最高指挥官,镶黄旗固山额真是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朝廷各个衙门,按照各自分工负责阿尔巴队的建设与训练;根据皇帝陛下和最高指挥官的指示,任命佐领及其下属低级军官,并向他们下达军事行动计划……” 但与“纪律”比起来,要弄明白什么是“内务”就颇费了一番周折。 老太监思量了半天,不是十分肯定地说:“《公羊传》有云,所谓‘凡书会者,恶其虚内务恃外好也。’若是就此来说,似为国内之政务也!” “国内的政务?”别科托夫大摇其头。他再愚蠢也不至于奢望小贝勒爷会让他一个刚刚投降大清不久的阿尔巴队佐领去涉及什么“国内的政务”! 于是,在和自己那五个“铁哥们”一番“臭皮匠式”的会商之后,别科托夫首先想到的是远在莫斯科的秘密机构、隶属于沙皇亲自统领的秘密警察机构! 还是最有学问的尤里有主意!他建议将“国内的政务”换做“队内的事物”,诸如怎么操练啦,人员怎么管理啦,外出几人一起、走什么路线、不准做什么事情啦,等等…… 于是,六个人最后的意见是:将莫斯科秘密警察机构的做法和尤里的主意一起写出来,请小贝勒爷定夺。当然,执笔的任务还是落在了尤里的头上。 很快,另一篇《阿尔巴队军事内务》出台了!其规定之细,甚至包括了部队的具体操练步骤…… 别科托夫因为尤里的帮助从“纪律内务条例”这件事中得以脱身,但紧接着,他变开始陷身于皇仆局和宗人府牵头的“阿尔巴津人婚配”一事,非但被那些衙门里的老爷们“骚扰”的焦头烂额:一会儿这个问题一会儿那个咨询的,就连自己手下这二百多号兄弟,也快将他的住所的门槛都踢坏了!是啊,娶媳妇谁不着急啊!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一十七章——阿尔巴人队(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阿尔巴队全部的二百八十三人中,从军官到士兵,几乎所有人都愿意在中国娶妻生子、安家落户! 别科托夫拿着两份名单,却只是盯着其中一份细细研读。两份名单内容完全一样,一份是尤里用俄文写就的,用做内部使用。另一份还是尤里写的,却是用满文。 “别克队长”故意舍弃那份内部使用的俄文名单不看,只读满文的。他心中清楚,自己现在已经是清国的“中级军官”、“皇家军人”了,前景光明,但路途必定坎坷。作为“准中国人”,先从“官方文字”满文入手,尽快掌握满文使用技能,将会是自己安身立命的基础之一。关于这一点,他尤其钦佩同伴尤里! 尤里不愧是基辅莫吉拉学院的高材生,学起满文来轻车熟路!被中国军人俘虏几个月了,现如今他的满文满语都是所有阿尔巴队人中最好的!作为他的直接长官,别科托夫有一种真切的紧迫感! 别科托夫的这二百八十三名军人,原本被俘虏的时候还有三百多,但是在从呼玛尔城堡南下入京的路途上,有些伤重之人不堪路途颠沛,命丧半途了。现在的阿尔巴队,从人员构成上来看,和所有在西伯利亚和远东的罗刹探险队、城堡守备士兵一样,说是“罗刹人”,但绝大部分还是哥萨克人和欧洲各国战俘组成的“立陶宛人”。 除了“佐领”别科托夫和已经被封为“骁骑校”的谢尔盖、尤里,还有二十一名纯种罗斯人之外,诸如骁骑校安东和尼古拉,和他们直接管理的一百五十二名手下,其实都是哥萨克人,而且以射击兵为主。余下的“立陶宛人”,头领正是当日在西安门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伊万、所谓的“乌克兰贵族”,他手下共有一百零四人,全部是步兵。由射击兵和长矛手组成。 如此复杂的人员构成,在别科托夫眼中很是自然,因为这是地广人稀的罗刹国的普遍做法。恰好在中国人眼中,他们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详细分析罗刹降兵的国籍、人种组成,自然也是一带而过。唯一例外的,是现如今自己的绝对长官――阿尔巴人归化宗室管带、小贝勒爷玄烨! 前日从皇仆局回来,太监梁功就派人通传了小爷的“最高指示”――利用皇太后赐婚这一机会。将阿尔巴队全体人员的基本情况,包括年龄、族群、家世、原籍、特长、兴趣爱好和今后打算一并统计上来。关于每个人在原籍是否婚配这一项也要记录在册,好在小爷明确说了,这一条不影响在中国重新娶媳妇! 别科托夫原本对这些也是一笔糊涂账,现在一统计,这才心中有数了!所有的项目汇在一起可谓五花八门。好在有两条他很欣慰。 第一,打算留在军中“为国效力”的占了绝大多数,足足有二百四十多人!只有不到四十人说自己原本当兵之前就有一门手艺,或是手工业,或是酿造业,或是数学、文学等等的,不一而足。愿意今后在这方面为大清皇帝、为贝勒爷殿下效力。别科托夫看不出这些行当比起在中国当兵来说有什么优势,但毕竟眼下的出路还只有当兵一条道!如此一来,自己的队伍还是可以保持稳定的,这可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枪杆子! 第二,绝大多数人都愿意承接皇太后的恩典,在中国娶妻生子,无论在原籍是否有过婚姻与子女。二百八十三人中,包括别科托夫自己在内。共有二百八十一人愿意重新结婚,除了两人――那个神甫谢尔盖,还有一个原本不认识的家伙。此人在解释自己不再结婚的原因的时候,吞吞吐吐,估计是“性别取向”有问题,或者是“基本功能”不健全,反正也不影响大局。关键是这个已经做了自己手下五大“骁骑校”之一的谢尔盖! 那天在皇仆局。谢尔盖已经当着小贝勒爷的面表达了这个意思,所以别科托夫并不奇怪,因为他是一名忠实的正教教徒和神甫,也打算为了自己的传教事业“奉献终身”了。但关键的是。和莫斯科的沙皇、那位“一等公”一样,别科托夫有一种清醒的认识――一支军队中,如果大权被代表指挥权的“军事长官”和代表宗教权的“神甫”分享,可就不太妙了! 莫斯科发生的事情全罗刹的军役人员都清楚,别科托夫不可能不引起重视。特别是了解了中国军队的基本构成之后,他很是一个期待!博格达皇帝的军队中,历来没有什么神甫、教士等神职人员,他的士兵几乎没有统一的宗教信仰,这样一来,世俗的他们就完全服从皇帝的指挥,也必须接受作为皇帝的代表来统帅军队的各级军事长官的命令! 这可是战斗力的保证啊! 但偏偏仁慈的皇帝陛下和小贝勒爷却表现出极大地宽容,允许他们阿尔巴队中的这些正教、天主教教徒继续去信奉自己的天主和上帝,看似是一团和气,但却对别科托夫这点小小的权力产生了牵制!这几个月以来,他“别克”佐领虽然在士兵心目中的地位很高,但谢尔盖作为神甫的位置也不低!经常会有遇到了困难士兵主动去向谢尔盖告解。 看似正常,但在中国就不是必须的应有之意了。别科托夫捧着那份满文的名册,陷入了沉思―― 自己作为一个小小的小队长,当年在斯捷潘诺夫手下是多么的憋屈?好不容易赢得了兵部尚书噶达浑大人和明安达礼大人的信赖,果断“起底反正”,通过出卖斯捷潘诺夫、供述罗刹探险队的种种罪行,赢得了中国人的信任,也保全了手下二百多口人的脑袋,从而一举奠定了自己如今在手下士兵心中的绝对地位。 更何况,作为罗刹国人,自己的特殊身份让皇帝陛下、特别是小爷十分看重――遥远西方的一切,似乎对他们都是一种吸引,现在的京师,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就此给他们提供详尽的第一手资料了。那位风光的罗马公教【天主教】传教士汤若望倒是例外,而且也身居高位,但毕竟入华已久,而且看似对罗刹国的一切都不是十分清楚明白,对自己的“情报地位”还构不成威胁。 但将来呢?自己作为新鲜情报的提供者的地位不再之后怎么办?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自己的阿尔巴队要作为保卫皇帝、保卫小爷的中坚力量才好! 可自己的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别科托夫再清楚不过!一群见利忘义的家伙而已!哥萨克不必说了,有奶便是娘。立陶宛队里的波兰、日耳曼、瑞典人等等,可都是战俘而来的,他们从根儿上就对远赴中国充满了抵触情绪。好在小爷英明啊,让他们在富庶的中国安家落户,这些人也就再也不必回家乡去做个低级的士兵卖命,更不用以战俘的身份在远东送死了!现在他们可都是大清帝国的“上等人”了,因为他们都入了镶黄旗,成了旗人!所谓衣食无忧、高官厚禄了! 自己必须借助这个机会让他们对皇帝陛下、特别是小贝勒爷感恩戴德、奉若救世主才好!在此基础上,确立自己整个阿尔巴队对皇帝、对小爷的绝对忠诚,至少也不能比任何一支其他的八旗队伍差!也就是说,要有绝对的忠诚! 绝对的忠诚?那还忠不忠诚于自己所信奉的天主?亦或者说远在莫斯科和罗马梵蒂冈的正教大牧首、罗马公教教宗,以及他们代表的天父、上帝呢? 别科托夫的答案只有一个――不能! 一旦莫斯科知道了自己这一队人马的下落,大牧首尼康一道圣谕下达,再让这些教徒重归故土,结果会是怎样?退一万步说,普通士兵可以回去,大不了舍弃荣华富贵继续做大牧首和莫斯科政府的忠顺良民,但自己别科托夫、大清堂堂佐领若是回去,只有死路一条!自己可以通过出卖斯捷潘诺夫上位,别人也同样可以通过在莫斯科出卖自己而上位! 所以,绝对不可以让莫斯科正教教廷影响到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光明前途! 但如此一来,谢尔盖作为一个虔诚的神甫,就成了一个大大的麻烦!这可如何是好……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一十八章——阿尔巴人队(三)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就在罗刹队队长、或者说阿尔巴牛录章京【顺治十七年改“佐领”】别科托夫因为自己的小小权利受到了东正教神甫的潜在威胁而一筹莫展的时候,皇仆局的差役来了,打断了他的冥思苦想。 小差役通报的指令是,让他和麾下五个正六品的骁骑校一起到皇仆局当差问话。别科托夫不敢耽搁,送走了这位差役之后,就点齐了手下五人,一起出景山大营来到了紫禁城西北角外的皇仆局衙门。 弘毅是提前一步到的皇仆局大堂,先抽空看望了一番正在这里忙着皇太后赐婚阿尔巴人事务的那一班干员们。为首的杜笃祜这两天似乎根本没有收到重阳节那晚的御前会议的影响,而是抓紧时间在做着各项准备工作。 弘毅很满意杜笃祜和他的手下一班人的效率,更钦佩他能在这个时候淡定自若的全身心投入工作。要知道,这两天因为御前会议的事情,京城官场之中早就是蠢蠢欲动了,很多人都在借机打听着“帝、后、爷”这三方暗地里的动静,以求早作应对。 “帝”自然是指顺治帝福临,“后”也是皇太后布木布泰不差,而新近在京城消息灵通人士的口中,多了一个“爷派”,就让人寻味了。“爷”,就是指小贝勒爷玄烨。而且“爷”字与“烨”字同音,可谓是再明白不过了。不管小玄烨愿意不愿意,大清的官僚阶层已经把这个三岁的娃娃说得神乎其神,俨然成了当今政坛的一颗新星,大有和帝后两派分庭抗礼之势! 当然,绝大多数人在一番仔细分析之后就轻而易举得出了一个结论——爷派长久不了。原因在于,与“帝”、“后”两派相比,小爷年纪太小,真正染指大权的日子遥不可期。最最关键的一条,就是小贝勒爷虽然官衔有了不少。总的来说就是“一爵五职”了,但您瞧瞧这一长串名号就再清楚不过了:“大清多罗贝勒、火器营左总统大臣、下五旗宗室总理、宗人府右宗正兼领皇家仆吏局掌印大臣、罗刹队归化宗室管带”,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多罗贝勒是爵位,后面的小皇子再生出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下五旗宗室总理,说是替皇上管事的,其实下五旗的旗主也好。固山额真也罢,未必会真将一个小毛孩放在眼中。您管着下五旗的宗室事务,那还不如官一个有用!五个都管,那就等于不管! 罗刹队归化宗室管带?哈哈,和二三百降人玩在一起了,有什么用呢? 若说有用。可能就是“火器营左总统大臣”和“宗人府右宗正兼领皇家仆役局掌印大臣”了。一个是火器,一个是宗室和包衣奴才的事情!但火器营不掌兵权,空有神威大将军炮您没有炮手不是?还是白给!宗人府右宗正看似显赫,可人家岳乐才是正主儿,您主要是那个皇仆局! 说到皇仆局,很多人更是大摇其头。为何?因为若真是让皇仆局闹翻了天,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是那些皇亲贵胄!他们怎么会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身边奴才一个个去向皇帝的小毛孩请示汇报的?闹大了。最后皇太后和皇帝八成会将这个皇仆局扼杀在摇篮里的! 于是,坊间传言中,绝大多数都认为皇上最近是被皇太后逼急了,才出此下策,要让自己的小儿子出来当枪使,出出风头,转移一下众人的目光而已。要不了多久,这个三岁小孩子统领的皇仆局。也许就成了一个摆设,成了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了。 更有甚者,现如今已经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声音在暗地里传播——小贝勒爷两岁开口说话,三岁开衙办差,虽然是金乌转世,却未必是天降祥瑞,闻所未闻的事情。说不定到头来就会是“异数异端”也不一定…… 对于这些议论,弘毅早就访听了个八九不离十了。当然不是让梁工在宫内访听的结果,而是有赖于侍卫玛拉出宫拜托了那位新朋友的作用! 这位新朋友,就是当日在琉璃厂偶遇的瘸腿乞丐、“残障人士”赵世翔!前不久诏设皇仆局之后。就是靠着此人和一帮三教九流的朋友的大肆散播,得以在京城流传了设立皇仆局的“重大意义”。现在看,无论是褒是贬,只要是有反响就是好事,弘毅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为了感谢这位赵世翔,当日弘毅还委托玛拉送给了赵世翔一百两银子以示感谢。经过这一来二往,玛拉和乞丐赵世翔也成了好朋友。当京师再次流传出关于重阳节御前会议、特别是关于小贝勒的不利流言之后,玛拉第一时间得以知晓,进而禀报了小玄烨。 奇怪的是,听到这许多流言蜚语之后,小贝勒爷居然呵呵一笑,只有一句话给玛拉:“该来的总会来的”,听得没几个心眼的玛拉好不费解。看到玛拉不解的样子,弘毅补充了一句: “好了,玛拉,我知道你的忠心,也感念赵兄弟的一片苦心。你去告诉他,就说我虽然贵为皇子,但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绝非什么金乌转世可论。说不定什么时候,我还需要他的鼎力相助呢!” “要他鼎力相助?爷,您这是何意?世翔兄弟虽然和奴才相交甚欢,但他不过是个乞丐,充其量有些三教九流的朋友罢了,您怎么会有需要他鼎力相助的地方呢?”玛拉对这个充满感情色彩的词汇大惑不解。 “呵呵,多一个朋友多一条道,这个道理你不知道吗?”弘毅故作神秘的招了招手,让玛拉把脑袋凑到自己跟前。 “那日御前会议的众位大人,这几日都做了什么,你我都无法尽知其详。但,你这位世翔兄弟却有自己的办法……” 一番耳语之后,玛拉恍然大悟。 “所以,我不让梁功去访听,是因为他一己之力是如何也不会知道那些幕后的事情的,但,三教九流之中,却有高手隐身。你说,这算不算鼎力相助?而且,我们要成就一番事情,这样的助力还真是不能缺少的。你可以明白告诉赵世翔,就说我玄烨将来有求于他的时候,还请他不吝襄助啊!”弘毅收回了脸上的笑容,说的毫不含糊。 “嗻,奴才明白了。”玛拉赶紧领命。 这一番密议之后,弘毅一行才动身前往了皇仆局。 * * “贝勒爷,这是阿尔巴牛录中意欲娶亲的人员名单,这是八旗寡居之妇的名录。下官以为,奉了皇太后懿旨,这些寡妇必定会有不少欣然应允的。” 杜笃祜捧着两本名录,递给弘毅观瞧。 “哦!还是那句话,你办事,我放心,我就不看了。有杜大人操持,定然不会辜负皇太后和皇阿玛的一番苦心!” 弘毅一如既往,对杜笃祜搞出来的材料都是百分百信赖。这让杜笃祜再一次感动不已。 “不过,我听阿尔巴牛录的包衣佐领别科托夫说,他手下之人想沾点皇恩的人大有人在,可能不止原来汇总上来的数目。毕竟,在大清娶妻生子,就算是扎根儿了。是不是,别科托夫?”弘毅转而询问立在下手的别克队长。 “是,小爷!奴才手下的三百一十七人中,只有两人愿意独身!”别科托夫急忙出来接话。 “两人?那另外的一个是谁?”弘毅对这两个人也是有些意外,或者说,除了甘愿一声侍奉天主、转作“黑神品”的神甫谢尔盖之外,居然还会有人不愿意讨老婆? “回小爷的话,那一个叫做尼古拉?伯努利。他是作为一名日耳曼战俘才被发配到远东来的。他今年不过三十四岁,却不愿意将生命浪费在婚姻之中……”别科托夫幸亏在来之前一直在研究自己的那份花名册,故而说的很详细,却有些理亏的样子。 果然,听到别科托夫的言论,包括杜笃祜在内的所有人几乎都忍俊不止了。在中国人看来,什么叫“将生命浪费在婚姻之中”呢?简直是一派胡言乱语呀!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些野蛮人简直是荒谬之极! 唯独没有笑的是弘毅。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一十九章——阿尔巴人队(四)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不愿意结婚就是怪胎吗?弘毅可不这么认为。 在他看来,如果说不愿意结婚,原因一定是多种多样,除了先天与后天性的生理和心理的“不能够”之外,还会有许多具体情况。这倒不是因为弘毅来自性文化“变态式”开放的二十一世纪中国的原因,而是“不结婚”的原始冲动自古有之。无论是古罗马时期还是唐宋时代,古今中外有多少“同好”之人被重重“礼数”所禁锢,从而无法按照自己的原始冲动来做出选择呢?所以,弘毅很理解。可是,在眼下的时代真的遇到了“奇葩”,他还是忍不住要好奇这位尼古拉.伯努利的特立独行。 特别是别科托夫那句话引出来的诸多信息,更引起了弘毅的强烈兴趣。从这典型的履历表式的表述中,他似乎感到这位日耳曼来的俘虏有充足的理由不愿意结婚,或许这个原因真的会让那些普通人习以为常的俗物,成为对不平凡者的生命的浪费! “他是这么说的?” 弘毅用轻声问话,礼貌的告诉所有人先不要聒噪。果然,那些满汉干员,立即收拢了神行,重新变做道貌岸然,只是一直盯着别科托夫,看看这位大鼻子武官会给自己的属下作何解释。 “是的,他是这么写的。” 别科托夫指了指桌子上自己刚刚统计而成的那份名单。他不想多说什么,因为这其中的原因就算是他自己也还没有搞懂。 “找出来给我看。” 弘毅望着厚厚一本簿册,自然不能亲力亲为去寻找这位独身主义者的位置,但还要决定一探究竟,于是摆出了上位者的架势,只动了动嘴,根本不用亲自动手。 “嗻!” 很快,别科托夫轻车熟路的翻到了这位尼古拉.伯努利的名下。果然,此人的基本情况。别科托夫说得毫无差错,只不过过于简单了一点!在尼古拉的“社会关系”一栏中,还有许多人名! 在细细阅读这一长串音译成满文的姓名之前,弘毅忍不住很是自得的盯着“社会关系”这四个字欣赏了一番——社会关系,我们这个伟大的国家,无论是民国还是新中国,都受到了苏俄革命对人的zhengzhi审查的深刻影响。在后来的许多年中沿用至今的《个人履历》之基本构成要件,终于被做过组织人事工作的弘毅拿到了十七世纪中叶来大放异彩了!而且,对于这些来源成分十分复杂的各色罗刹俘虏,简直是恰到好处! 当然,对于弘毅来说,搞清楚家庭背景不是为了什么唯出身论的“根正苗红”。也不是为了什么大清洗的刨根问底,而主要是为了了解一个人的社会关系网,进而发掘他的社会活动能力的潜质。后世的中国,许多世界五百强的公司进入中国市场,很快也学会了通过家庭关系一栏来判断新招聘人员的潜在价值,进而依托他们去开拓崭新的中国市场【自然包涵大陆和港澳台全部】,这种入乡随俗的做法。让许多欧美大公司得以迅速在中国市场站稳脚跟,当然,也让一些胆子太大、心眼太少的公司吃了大亏、栽了大跟头! 好在顺治年间的中国,这种“潜规则”还没有遇到“制度敌手”、“体制阻碍”!所以,在罗刹降兵身上来个大揭底似地“社会关系调查”,没有人会提出异议。但是他们更不会想到,这一本厚厚的包含有履历和社会关系的花名册,数年之后会带来怎样的冲击和改变! 看着看着。弘毅的眼睛突然睁的大大的,就像是发现了一座宝藏一般放着贪婪的光芒!引得别科托夫也伸直了脖子,努力凑过来瞧一瞧,他还以为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家族概况:我是瑞士的伯努利家族的一员……原籍比利时的安特卫普[1]……我的祖父因为跟从约翰.达尔文的教诲而提倡对罗马公教的宗教改革,因而十分不幸的于1583年遭到了比利时教会的宗教迫害,不得不迁往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法定加冕地——德意志的法兰克福……由于担心继续遭到迫害,我的祖父后来继续迁徙。定居到了瑞士联邦西北部的巴塞尔地区,这里是新教的圣地!” “……在难得的平和环境中,我和我的父兄们一样,终于可以潜心研究我最最喜爱的数学了……我的亲弟弟。尼古拉斯.伯努利,比我小两岁,和我一样酷爱数学,却比我更有天赋……可惜好景不长,三十年战争的噩梦,让我成为了罗刹人的俘虏,被迫来到了伟大的博格达皇帝的土地上……” “我虽然不是纯正的阿尔巴人,但我愿意在皇上的庇护下求得一片乐土,去了却我对数学王国孜孜以求的夙愿……愿上帝保佑吾皇!” “志向:我愿意将我的一生奉献给我挚爱的数学……” …… “啪”的一声,弘毅终于猛地将厚厚的名册扣合起来,吓得别科托夫像乌龟一样缩回了长长的脖子! “别科托夫!”弘毅有些兴奋的喊道。 “奴才——在!”回答之人心神不宁! “你立了大功一件!这个尼古拉就不要勉为其难的让他结婚了!”弘毅挥舞着右手,急切的说道。 “小爷,他可能是一时鬼迷心窍,还请您饶恕他的无礼吧!”别科托夫怯怯的说道。 “什么?饶恕?你——哈哈,你弄错了!难道你以为我会降罪于他?哈哈,不,我不但不会惩罚他,我还会重用他的!当然了,你办差用心,也是大功一件!”弘毅恍然大悟,却不能做过多解释。 “你回去告诉尼古拉,哦,现在我们有两个尼古拉了!一位是作战勇猛的大清猛士尼古拉,一位是精于运算的数学家尼古拉。” 弘毅充满鼓励的望着下面的另一位尼古拉,现在是阿尔巴人牛录的骁骑校。自然,尼古拉经此一表扬,立即精神百倍,腰板儿听的笔直,大有小爷一声令下就肝脑涂地、战死沙场的气势。弘毅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继而转向别科托夫说道: “你就说我尊重数学家尼古拉的选择,让他明天就去火器营的火器教习研究院报道吧。去找汤若望,做数学教员!” “嗻!”别科托夫终于放下心来,急忙叩头谢恩。 弘毅难掩心中的喜悦,挥挥手让别科托夫起身。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可能知道,这个尼古拉.伯努利,是著名的伯努利家族的一员! 伯努利家族,其实是一个商人和学者的著名家族,兴起于瑞士的巴塞尔。这个家族的建立人叫做莱昂.伯努利,于16世纪,也就是尼古拉所说的1583年从比利时的安特卫普移民到了巴塞尔。从十七世纪到十八世纪,伯努利家族代代相传,人才辈出,很多艺术家和科学家都出自于这个,特别是在三代人中连续出过8位著名的数学家,堪称是数学史上的一个奇迹和神话。他们的后裔中,也有不少于120位被人们系统地追溯过,他们在数学、科学、技术、工程乃至法律、管理、文学、艺术等方面享有名望,有的甚至声名显赫。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安特卫普位于今比利时西北部斯海尔德河畔,是比利时最大港口和重要工业城市。十六世纪曾因为葡萄牙人在此地经销印度香料而十分繁华,成为当时欧洲最富有的商业城市。但因为1568年爆发了八十年战争而迅速衰落。因为数学、特别是以会计为代表的统计运算技术对商业的巨大影响,安特卫普的数学十分发达。(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二十章——阿尔巴人队(五)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单论数学成就的话,在伯努利家族中最出名的,就以雅各布?伯努利和约翰?伯努利两兄弟,以及后者的两个儿子:丹尼尔?伯努利和小尼古拉?伯努利,还有他们的侄子尼古拉一世?伯努利等人最为著名和重要。这些大数学家可都是数学史上的奇才!最不可思议的是,他们中的大多数数学家,并非有意选择数学为职业,然而却忘情地沉溺于数学之中,有人调侃他们就像“酒鬼碰到了烈酒”。即使是文科生,你也应该听说过概率论、对数螺线和伯努利定律。 尤其是“伯努利定律”最为著名――在一个流体系统,比如气流、水流中,流速越快,流体产生的压力就越小。它之所以为人共知,是因为飞机最终能够翱翔蓝天,就是因为人类掌握了这一定律! 而伯努利家族公认的鼻祖,就是叫做“尼古拉斯?伯努利”!前述这五个人,可都是这位尼古拉斯的儿子、孙子辈!如果尼古拉所说无误,这个“尼古拉斯”很有可能就是他的亲弟弟! 突然,兴奋之余的弘毅又想起了什么,急忙补充问道: “等一等,尼古拉的伯努利家族都是达尔文派?” “呃――是的,小爷。” 别科托夫不得不承认这个现实。原本在罗刹人的探险队里,这些达尔文派也好,罗马天主教徒也罢,都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真心,皈依了东正教。但现如今,大清帝国似乎对教派的对立十分不感兴趣,对每个降人的宗教信仰都是听之任之的。 “如此一来,他和汤老玛法之间或许会有一些摩擦吧……这个……也罢,就这么办先!改日我会亲自向汤老玛法叮嘱一二的。远隔万水千山高的教派纷争,在欧罗巴诸地就随他去吧,在咱们大清,万世还是以和为贵的!”弘毅想了想。脑子里的念头却不是嘴上说的这么简单。 “贝勒爷英明!”别科托夫倒身称颂,引得旁人也纷纷作揖颂扬一番。其中歌功颂德喊得最卖力的,当属正教神甫谢尔盖了。 弘毅之所以选择将属于基督新教的数学家尼古拉和天主教神甫汤若望放在一起共事,主要愿意之一就是两个人现在都可以称得上是西方先进科学技术在东方的集大成者。汤若望对天文历法尤为精通,入华之后也成了火器专家,而尼古拉如果真是有身后的数学造诣的话,两个人必定会擦出学着之间惺惺相惜的火花来!因为。天文历法和数学那是一对双胞胎!更有甚者,数学是物理的基础,而物理是火器火药技术的绝对基础! 另一方面,一个天主教,一个基督教,最大的区别在于对“因信称义”的不同理解。所谓因信称义。简单来说,即通过信仰而不是善行来得到“称义”,也就是具有上帝的公义。在天主教和东正教的“原罪”理论中,人的原罪让人不能达到正义,而必须凭借上帝及圣子耶稣的恩典从罪恶中被救赎。天主教就特别强调信徒要通过“善行”、“圣功”来得到“称义”,而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之后,基督新教就针锋相对提出了“唯独因信称义”的口号。 弘毅这么安排。其实是为了考验一下在汤若望的心目中,“他的天主的圣音”和“他的小爷的安排”,两者孰轻孰重,进而为自己的一个深谋远虑打下基础! “谢尔盖,你必定是另外一个不愿意娶妻生子的了?”望着感恩戴德的神甫,弘毅笑着发问道。 这一次就没有前面那位尼古拉的待遇了。所有的中国人都认为,做为神甫,谢尔盖和出家的和尚差不许多了。不娶媳妇自然正常,所以也就没人大惊小怪、窃窃私语了。 “是的,贝勒爷!我恳请您允许我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万能的天父和圣母,请他们保佑我们的皇上、皇太后和您幸福安康!”谢尔盖把话说的很漂亮。可越是这样,一旁的别科托夫却越显得不自在。 “好吧,你是笃定要做‘黑神品’,终身不娶了?是吗?”弘毅笑着说。 “是的。小爷!”谢尔盖回答的毫不含糊。 “呵呵,你倒是和汤老玛法志同道合。”弘毅调侃一句,却发觉有些不妥,刚要等着谢尔盖反驳自己的时候略加改正。可迟迟没有下文――谢尔盖没说话,更别提反驳了。 要知道,汤若望的天主教自称‘罗马公教’,而莫斯科的东正教也自称‘正统公教’,两者虽然信奉一个上帝,但却有诸多不同,在彼此眼中,对方都是异教徒一般,绝对称不上是志同道合的。但为何正教神甫谢尔盖却无动于衷呢? “谢尔盖,你知道什么是志同道合吗?”无奈之下,弘毅还以为自己的中国成语对于归顺不久的洋鬼子太过深奥,于是准备解释一番。 “奴才知道。”谢尔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回答。 “什么?你知道?”弘毅大惑不解。 “是的,志同道合就是指人与人之间,彼此志向、志趣相同,理想、信念契合。” “你可是正教神甫,与罗马公教的神甫可算志同道合?”弘毅大惑不解。 “回小爷的话。两派虽有隔阂,但到了大清,都要为皇上排忧解难。这么一看,教派之间的分歧不能成为我和汤若望大人精诚合作的羁绊。不但如此,因为我们都是天主和圣母在人间的使者,更应该一同为了大清的福祉而努力了!”谢尔盖娓娓道来。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有你如此想,实在是我皇阿玛之福啊!”弘毅爽朗的大笑起来,高兴地手舞足蹈,就像一个三岁小孩原本应该有的样子。 谢尔盖俯身道谢,低下头的一瞬间,脸上分明是一副释然的表情。 和他一样,表里不一的,除了此时也是含笑点头的别科托夫之外,恰恰就是在座位上击掌相庆的小玄烨! 一个神职人员如此精于政局事故,是福是祸?与汤若望比起来,这个谢尔盖似乎更是心机颇重之人,今后还需要多多留意才好……不过,还真不怕他如此精明,恰恰相反,他若是铁板一块的虔诚教徒,反而不好办了!想到这里,弘毅止住笑容,“开心”的问道: “那,谢尔盖,你何时可以举行仪式,入了黑神品,做正教在我大清的首位主教?我届时一定前去见证!” 此问一出,其他人倒还好办,都是不明所以的样子,但“包衣佐领”别科托夫和他的其他四位“骁骑校”安东、尼古拉、尤里和伊万,都是睁大了眼睛盯着旁边的谢尔盖! 要任职“黑神品”,而且一步到位成了“主教”,这可不是说弄就弄得!要经过莫斯科的大牧首的任命才行啊!小贝勒爷不清楚,你谢尔盖可不会不清楚!看你怎么解释吧。 一旁的谢尔盖果然身子一颤,特别是听闻“主教”二字!原本在莫斯科的圣母升天大教堂,他只不过是白神品中的修士辅祭,倒数第四级的小人物而已。现如今小贝勒爷一句话,他不但升级为黑神品,而且是直接越级到了主教!前面的“修士、修士辅祭、修士大辅祭、修士祭司、修士大祭司”这五个职务一部跨越了!俨然会成为在华正教的头目! “奴才……”谢尔盖有些语塞,但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回应。稍作犹豫之后,谢尔盖猛地抬头,坚定地说道: “奴才多谢贝勒爷恩典,今后定当为您、为皇上、为皇太后誓死效命!”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二十一章——阿尔巴人队(六)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PS:看球耽误事啊!直到现在才码出任务,各位看官,抱歉了! 作为东正教的神甫,谢尔盖冲着大清帝国的当权派们宣誓了个遍,却唯独没有像“老前辈”汤若望那样,根本没有提及正教的“教宗”式人物——大牧首! “嗡——” 这种嘈杂的声音自然不是早就混迹官场多年的宗人府大小官员所产生的,而恰恰是和谢尔盖一起来的阿尔巴牛录的其他五个人。 当然,以杜笃祜为首的众人尽管没有大惊小怪的议论,却都发觉谢尔盖此番言语的与众不同,或者说与汤氏语言的不同。汤若望入华以来,历经前朝今时,虽然日益的“华夏化”,无论是举手投足,还是说话办事,都俨然一副官僚模样,衬得上他的顶戴花翎。但即使如此,汤若望在宣誓自己效忠朝廷的决心时,从来都是用这样一句话开头的: “臣敬启天主、吾皇,若望一片忠心,唯天主与皇上也。凡世间,罗马教廷与中华朝廷之旨意,臣历来信守不二……” 也就是说,在不信教的满朝文武中,大伙都知道人家汤若望也信奉上帝,所以把作为“天子”的皇帝和上天是一样孝敬的,很好!至于那些早就悄悄皈依了天主教的大臣们,更是知道其中的利害与蹊跷了。 但今日这个谢尔盖,居然遗漏了他们的天主和教廷?这是一时激动还是有意为之,其中原委值得深思…… 在满汉众人的不解之时。其他五位阿尔巴牛录军官早就一下子炸了营,“嗡嗡”的就像一群苍蝇。满语、俄语一时间满天飞,也听不出谁说了什么。 “都静一静!”最后还是别科托夫出马安抚了自己的手下,转而冲着上座的弘毅躬身施礼道: “贝勒爷,奴才等都和谢尔盖、正教神甫一样,誓死效忠皇上、效忠朝廷,也唯您马首是瞻!” 这一番纠正,别科托夫还恰到好处的运用了自己刚刚掌握的、为数不多的成语,说的华丽漂亮。同样暗藏玄机!将“正教神甫”和谢尔盖的名字一起说,是提醒当事者。用“神甫”而不用弘毅刚刚许诺的“主教”,说明此事有待商榷! “好!等皇太后赐婚一事有了眉目之后,诸位完婚之日,就是你谢尔盖神甫的礼成之时!他们的婚礼,除了旗人的风俗之外,自然少不了你主教大人的弥撒啊!” 弘毅很欣赏别科托夫此时此刻的淡定和智慧。借着刚刚的出现的安静氛围,急忙做了一个“定论”,也想着就此压制了大堂上原本乱哄哄的那些人的心思。 “谢贝勒爷!” 谢尔盖再次俯身拜谢。他自然无法直视此时高高在上的小爷的脸庞,其实那张小脸上面分明写着一种叫做“请君入瓮、吃定你”的笃信的神情! “爷!奴才有话说!” 突然,刚刚沉静下来的大堂之上有人高声请示,原来是脾气最为火爆的安东! “哦?” 弘毅一双大眼睛眨了眨。就知道安东要说什么了,但还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特别是看到他们的“头人”别科托夫就像没听到安东的喧哗一样不理不睬,更是笃定了怎么一回事,接着说道: “好。你尽可直说。” “谢贝勒爷!”安东得到弘毅的眼神鼓励和“别克佐领”的行动支持,自然理直气壮的跨出一步。却绕到谢尔盖面前,大声说道: “爷!谢尔盖是神甫,就应该是圣父、圣子和圣灵【天主教称“圣神”】三位一体的上帝的忠实奴仆,可他怎么能够在刚才的宣誓中忘记了这一点呢?” 安东虽然是哥萨克,但在家乡早就被莫斯科派来的神职人员洗礼、洗脑了,自然很在乎教义的圣洁性。 “我……”谢尔盖被突兀点名,还一下子戳到了要害,有些无言以对的意思了。 “呵呵,安东作为一个教徒,如此坚持教义,难能可贵!”弘毅不再给谢尔盖露怯的机会,抢过话题来接着说道: “你是教徒,自然是时时心中有上帝的了。不过在我中华、在大清,嘴上说不说、什么时候说,都不若心中时时有重要,这就叫做心知肚明。况且,你作为教徒,而谢尔盖作为神甫、正教在大清的第一位主教,当然更是心知肚明,也就不必时时挂在嘴上,那岂不是太过繁琐了?是不是,谢尔盖主教?” “哦!是的,谢尔盖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圣母的训诫的!”谢尔盖如释重负,急忙点头。 “所以说,你们既然已经入朝为官,就要有大清命官的样子,举手投足、字里行间都要尽快融入这个氛围。此处,汤老玛法堪为你们的表率。依我看,谢尔盖今日所说就很得体,没有什么过错。别科托夫,你说呢?”弘毅转而提问一直默不作声的“别克队长”。 “呃……是,小爷说的极是!”融入氛围?那这句回答就是标准答案! “哈哈!很好!安东,你性格直率,快人快语,这也是好事。不过你不是神职人员,传经送道不是你的本职,也不必过于计较了。日后这阿尔巴牛录的战训,你要多多上心才是。有了功绩,我自然会和皇阿玛去为你讨要更高的衔级!知道了吗?”弘毅再回过头来安抚安东。 “嗻!谢贝勒爷恩典!”安东一听有大官当,自然欣喜不已,瞬间忘记了谢尔盖这码子事。 “你们诸人也是如此,只要是为朝廷立下功劳,都有高官厚禄等着你们!”弘毅进一步给几个罗刹降人甜枣吃。 “谢贝勒爷!” 看着众人齐声道谢,弘毅满脸微笑,心中却在盘算:不知道自己如此改变历史,那些原有的历史轨迹会做如何转寰呢?眼前看,提前数十年将东正教引入中国,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转念一想,弘毅又释然了:眼前不是要给你们这些教徒娶媳妇嘛!哈哈,旗人寡妇那宗教信仰更复杂、更笃定!什么萨满教、黄教、佛教、道教的,我还就不信你们人生地不熟的,娶了媳妇还能不听媳妇的话?将来,你们还笃信东正教?那可未必!三十年之后康熙朝的历史告诉我——你们的后代之中,都没几个去东正教教堂做礼拜的了连选个神职人员都大费周章的!除了大鼻子蓝眼睛,你们的子弟和普通的旗人已经没什么两样了,遛鸟斗虫、打架斗殴,样样精通,就是不笃信上帝了! 现在我就是希望,有些历史的轨迹还要按照原来的既定路线走下去才好…… 弘毅不再多想,在人群中找到一个熟悉的面孔,笑着点名道。 “伊万。” “奴才在!”“最最机灵”的乌克兰贵族伊万急忙出来打千儿。 “你的家族关系是如何写的?可写清楚了?” “回贝勒爷的话,按照您的意思,我写的详细的很!”伊万回答的也是毫不含糊。 “嗯!赫梅利尼茨基可是了不起的头领。”弘毅突兀的来了一句。这一句,让伊万瞬间倍感荣幸,因为他就是这位博赫丹?齐诺维伊?米哈伊洛维奇?赫梅利尼茨基的远房侄子。 “多谢贝勒爷夸赞!”伊万瞬间有些飘飘然起来。 “不过他却似乎跟错了主子!波兰贵族不好,俄国农奴头子就会对他另眼相待吗?”弘毅话锋一转,幽幽说道。 “啊……爷,您……您说的是……”伊万立刻又像撒了气的皮球一般软塌塌了,看的周围其他罗刹同伴那是一个乐呵。 “不过贝勒爷,请您宽恕奴才的无礼,我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一贯鬼点子多的伊万突然发觉了什么,竟然抬起头问道。 弘毅自然知道他要问什么,笑着点了点头,说: “但问无妨!” “嗻!爷,敢问……您是如何知道的如此详尽?” 哈哈,问得好!小爷我就怕你老实巴交、无此一问呢!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二十二章——阿尔巴人队(七)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被弘毅“寄予厚望”的、聪明的伊万对小贝勒爷如何如此了解乌克兰局势发出了自己的疑问,其实也是替在场的所有人发问。 此问一出,正中弘毅下怀。 今日再次回到皇仆局这个自己的“自留地”,处心积虑给这个问题创造一个机遇,也是此行的目的之一。弘毅在这几日里,早就盘算好了如何应对这个看似“棘手”的问题,而且是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愤怒情绪在准备着自己的答案。 自从重阳节深夜“御前会议”之后,原本已经在大清朝野上下形成“统一共识”的所谓小家伙的“天降祥瑞”,竟然开始潜移默化的向着“妖孽临世”的方向在转变。与此同时,一股针对自己的暗流也悄无声息的在汇聚,弘毅对此不得不提前做个铺排与准备。 本来,作为穿越者,而且是“胎穿”,弘毅的基调就是不要动用什么先知先觉的“金手指”,君临天下之前,一切要按照历史发展的原有轨迹运行就好,因为谁知道一旦你撬动了历史平面中的任何一块地砖,整个大厦会否最终发生倾覆?也就是说,多说一句话、多办一件事,或许最后“八岁登基的康熙”就会成为历史中虚构的概念了!这真的不好说,因为所有历史的必然都是一个个偶然汇总而成的! 但谁让弘毅成为了新生儿康熙呢?这个历史时代,弘毅在另一个时空无数次的揣摩、分析过。无论是国内政治还是国际政治,不能不说处处暗藏着对中国、对包括满洲人在内的所有中国人的最后一次历史机遇! 国内。无论是顺治帝目前为止的倾慕汉化,还是布木布泰皇太后对这件事的隐忍,亦或是“三藩”对中央朝廷的忠心耿耿,国内政治除了清廷与南明的对峙之外,几乎处处都显露出一个新生政权蒸蒸日上的架势!就连后来盘踞东南、收回台湾的郑氏家族,此时也在与清廷讨价还价、若即若离!如果此时有人撬动其中任何一个暗藏不露的命门,或许历史巨轮就会进入另外一条截然不同的轨道! 国际上,无论欧美非三大洲。都是乱哄哄、毫无章法的! 整个欧洲正在经历着中世纪以来绵延战争的巨大影响,先后发生的百年战争[1]、八十年战争[2]、三十年战争[3]……这些以历时长短来命名的著名战争,使得人口凋敝、经济停滞,让整个欧洲陷入了一片混乱,除了偏重于商业和个人行为的海商贸易之外,欧洲列强根本无暇东顾。 特别是作为欺凌后世“晚清中国”最为卖力的两个欧洲国家――俄罗斯和英国,前者因为波罗的海等西方边界的你来我往、时吞时吐而元气大伤。后者正在著名的克伦威尔的带领下,一会儿“共和”、一会儿“护国”的自己折腾着玩,两者一东一西自顾不暇,中间的欧洲大陆各国也在纵横捭阖、尔虞我诈。 美洲已经被欧洲诸国作为贵金属原料地瓜分殆尽,各方势力偶有进退,却无法形成自己统一而独立的地域政治集团。只能远隔大西洋陪着欧洲主子们一起玩,“美利坚合众国”还是遥遥无期,甚至连个政治意向都不存在! 非洲就不必说了,除了海岸线附近几处,因为远洋贸易的需要而被开辟为殖民地和中转站之外。广大非洲黑兄弟们在各自部落的带领下,仍然过着茹毛饮血的幸福生活。就连刀耕火种都是高科技! 反观亚洲,这是这片大陆在近代最后的鼎盛时期了。华夏文明圈中,无论明清,中央王朝依然是无可匹敌的老大。作为明朝的属国、朝贡国,周边各国虽然对清朝还是隔岸观火、见风使舵的状态,但毕竟谁也不敢公然说完全脱离中华文明自力更生去。一旦清王朝站稳脚跟,他们“万国来朝”自是必然。就连丰臣秀吉时代短暂崛起的小日本,也因为“第一次朝鲜战争”【万历朝鲜战争】失败等原因而再一次闭关锁国,对大陆虽然觊觎,却远没有下定继续西进的决心。 基于以上的客观历史背景,弘毅实在是不愿意选择奶声奶气的正常成长,从而将顺治十一年到十三年这三年宝贵的时间白白浪费掉!因为这三年过后,历史太过令人扼腕!原因有三: 一者就是郑成功将会彻底与清廷决裂。东南禁海令一出,民不聊生不说,白白丧失了郑氏集团在当时世界重要海商集团中独一无二的地位和作用,最终让其沦落为守岛自立、裹足不前的地方武装集团。 二者,以汤若望为代表的西人集团,因为天主教在西方被新教所冲击,而故意在中西交往过程中厚此薄彼,一次次将荷兰等新兴资本主义国家与中国的“平等贸易”诉求扼杀,换回的是原本极具接纳能力的少数民族政权的闭关锁国、固步自封。 三者,对南明政权的绞杀殆尽,让满汉民人的对立达到了新的高峰,使得康熙帝在后来亲政之后不得不开设“博学弘儒科”,以延揽前明遗民,结果有意识让墨守成规的程朱理学大行其道,儒家思想禁锢之弊端也随之肆无忌惮、贻祸延绵,这较之于顺治初年的相对开放、中西合璧,不可谓不痛心疾首。 于是,新生儿弘毅用自己三十多年的头脑和知识,调动了自己幼小的躯体,在关键的几件事情上语出惊人。尽管他已经十分克制,但还是迅速搅动了历史的一潭静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其结果,就是年轻的顺治皇帝敏锐的发现了小儿子的正确和聪颖,于是善加利用,委以重任。 但这样一来,弘毅不得不处在一个尴尬的夹缝位置――自己虽然没有明显投靠。但所作所为许多都是改革派所乐见其成的;作为皇位继承人有力的竞争者,保守派自然希望弘毅是他们这方的中坚。真可谓是左右为难、步步惊心。 特别是九九重阳节之后。御前会议所议论的诸多议题,明眼人都明白,那是小爷玄烨力挽狂澜的一幕大戏。或许,保守派一些骨干就此得出了小贝勒爷将成为另一个改革派领军人物的结论,或许是“自作主张”的开始准备将确实是“异端”的小家伙从“神坛”上拉下来,倒不至于置其于死地,但至少要打回原形,杀杀锐气。这样一来。将来无论你做不做皇帝,都要仔细掂量保守派的影响力了! 今早侍卫玛拉从瘸腿乞丐赵世翔那里听闻了最近关于小爷的种种传言,急急忙忙回来告诉了弘毅。归纳起来,所有谣言中对小家伙最为不利的有三条―― 一条是说御前会议时皇上当面斥责了小玄烨,而之前皇上对其可谓言听计从,这就说明他们父子之间已经开始出现了裂痕。将来的太子是谁,现在看来还真不好说! 另一条坊间言论则较为毒辣!说小玄烨所谓“持鼎而诞”。原本高墙内外、举国上下都是一片喜悦的,但现在看来,小家伙不到三岁就开始干涉朝政,所谓空前绝后的“一爵四职”,说不定是大祸临世的先兆!因为自古以来,从未听闻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有如此造化的。是福是祸未尝可知。说不定当日他出生之时手中拿着的铜鼎,是哪个好事之人故意为之的! 这一段之后,还有更毒辣的――皇上正值盛年,竟有如此异数的儿子,岂不是要折损皇上的阳寿?这一条可就直奔着“取你性命”的目的来了! 所以。思量再三,弘毅决定主动出击!来皇仆局、召见杜笃祜一般人和阿尔巴牛录诸人都是这个目的。现在。伊万终于问出了一个看似和如今的坊间传言毫无关系的问题,但却恰到好处! 这倒不是说伊万事前得到了什么暗示,他这完全是有感而发、自然而然的个人行为――前几日也是在这皇仆局,伊万自己亲口承认了和赫梅利尼茨基的亲戚关系,所以小玄烨知道这个不奇怪。但是乌克兰的哥萨克和波兰贵族、沙俄之间的恩怨,自己从未详说,小爷却似乎是心知肚明一般!简直是神人啊! “我是如何知道哥萨克酋长国的?呵呵,那你以为呢?我是如何知道的呢?难不成我是妖孽?或者说是泰西诸国大肆焚烧的女巫之子?” 弘毅微笑着,却说了一段字字诛心的狠话!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百年战争(HundredYearsWar)是指英国和法国,以及后来加入的勃艮第,于1337年-1453年间的战争,是世界最长的战争,断断续续进行了长达116年,百年战争中,发展出不少新战术和武器。战争胜利使法国完成民族统一,为日后在欧洲大陆扩张打下基础;英格兰几乎丧失所有的法国领地,但也使英格兰的民族主义兴起。 [2]八十年战争(EightyYearsWar,orDutchRevolt)发生于1568年~1648年,是荷兰清教徒反抗西班牙统治所展开。该战争又称尼德兰独立战争,或称荷兰独立战争。 [3]三十年战争(1618年-1648年),是由神圣罗马帝国的内战演变而成的全欧参与的一次大规模国际战争。这场战争是欧洲各国争夺利益、树立霸权以及宗教纠纷剧化的产物,战争以波希米亚人民反抗奥国哈布斯堡皇室统治为肇始,最后以哈布斯堡皇室战败并签订《威斯特伐利亚和约》而告结束。这场战争使日耳曼各邦国大约被消灭了百分之60的人口,波美拉尼亚被消灭了百分之65的人口,西里西亚被消灭了百分之25的人口,其中男性更有将近一半死亡,十分惨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二十三章——阿尔巴人队(八)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笑眯眯地说自己是欧洲中世纪“常见”的女巫的儿子,其实真是冲着这一群不怎么相关的人动了真气。杜笃祜等人尽管不知道欧洲的“女巫”到底是什么样子,但至少知道这个词的用意不怎么好,于是纷纷侧身行礼,以示安慰。 弘毅却不依不饶,不等伊万将受到过度惊吓而张开的大嘴巴闭上,接着又说道: “你说如果这件事情坐实了,是不是还要对我施以火刑呢?” “爷!奴才绝无此意啊!奴才我……” 伊万终于从惊吓中反应过来,开口准备辩解一二。他实在是弄不明白,刚才自己要发问,小玄烨还十分大度的说什么“但问无妨”呢,怎么真问了,反而弄出这么一个棘手的问题?这知道自己的远方亲戚赫梅利尼茨基,和小爷成了女巫的儿子,哪哪都不挨着啊? “伊万,你这个奴才该死!” 还是别科托夫反应快,第一时间套用了所有旗人包衣奴才的惯常用语,以求给自己这个小兄弟一个解脱。 “是!是!贝勒爷,奴才该死,请您饶命啊!”伊万再也“聪明”不起来了,只能任人摆布,急忙跪在地上频频叩头。 “你这是作何?我不是说了让你尽管问吗?此事和你无干,到不了取你性命的程度。快起来吧,我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弘毅大度的挥手示意,给伊万先吃了一颗定心丸。 “谢贝勒爷!” 伊万终于爬起来。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好险啊! “不过,你们说说看。有谁见过一个如我一般三岁大的孩子就能襄理朝政的?”弘毅转而环顾四周,特别是宗人府那些个满汉干吏。 “……”自然是无人应对的结果。谁说不是呢?自古而今,神童倒是有,但小贝勒爷如此神速的节奏,闻所未闻! “怪不得有人说我是异端凶兆,看来诸位也是对此有所忌惮啊!唉……”弘毅佯作失望,长叹一声,顺势将堂内气氛引入了冰点。接着却一字一句说道: “怎奈妖孽也出皇家?” “啊!贝勒爷!右宗正大人!切不可妄自菲薄啊!”终于,杜笃祜听不下去了,或者说不敢再听下去了,急忙出来劝解。 小贝勒爷刚才故意说自己是女巫的儿子,大伙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现在这一句“怎奈妖孽也出皇家”,却一下子让所有听明白了的人大感不妙―― 你即便是“女巫的儿子”。即便你的娘亲真的变成了“女巫”,这也算大事了,但毕竟比不上你的父亲是谁这个核心要害问题重要!你小玄烨可是当今皇上的亲生儿子!虽然是庶出,但谁敢说你爹不是皇上?那是找死!你若成了异端妖孽,岂不是说皇上生了妖怪?这简直是惊天动地、自寻死路的节奏啊! “杜大人,你为何说我是妄自菲薄?难道你没有听闻近日的一些风议?”弘毅如愿看到了杜笃祜的主动参与。于是继续将问题向着既定目标引领。 “右宗正大人!下官的确听闻了一些谣言,却原本就不在意的!那都是坊间刁民无知无畏的歪论,岂可当真?”杜笃祜不改认真本色,教训起小爷也是毫不含糊。而且在称谓上,他舍弃“小爷”这个太具有“家臣主子”色彩的词汇。而是用了宗人府的官称,以示正规。 “玄烨谨受教!如此说来是我小肚鸡肠了。反而中了那些刁民歹人的圈套!多谢杜大人提醒!只是……只是谣言亦可畏啊,所谓‘三人成虎’,我玄烨荣辱生死其实不打紧,关键是玷污了皇家声誉,委实令人心焦!”弘毅急忙站起身来,一脸痛心疾首、痛改前非的真诚,接着又换做忧国忧民、心怀天下的焦虑,用来配合自己的说辞。 “大人!”“小爷!” 这一下,底下所有人,无论是宗人府的,还是阿尔巴牛录的,都齐齐跪下来称颂一声了,以表示对小玄烨深谋远虑的极其感动。 “各位都起来吧。唉,有人想看着我皇玛玛、皇阿玛出笑话啊,我岂能不着急?”弘毅继续低着头唉声叹气,一双眼睛却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杜笃祜。 “大人,不必着急。您亲近皇上、心怀天下,我等做臣子的岂能碌碌无为?此事我等既然知晓,定当忠心报国。” 杜笃祜终于“挺身而出”了。只见他说完此话,接着转身面向自己的其他几位手下,抱拳施礼,慷慨激昂的说道: “诸位大人,我等身居宗人府要职,自然要将皇家福祉放在心上。这几日坊间传言可谓甚嚣尘上,料想几位也是和我一样早有耳闻。今日右宗正大人为此而忧心忡忡,其实并非是为他自己个人安危得失,而是担心皇家声誉、忧心国家安危。右宗正乃是皇上爱子,蒙受如此不白之冤,宗人府理所应当出来拨乱反正的!既然如此,我杜笃祜提议,不若我等就此写就一题本,上奏朝廷,以匡正天下视听,还小爷、还皇家、还天下一个清白!” 不等大家表态,杜笃祜接着又说道: “大人们都知道,我杜笃祜历来对官场腐败痛心疾首。这官吏的贪腐,实乃历朝历代自断前程的沉珂,不得不除。但大伙或许并不知道,除此之外,我杜某人最最反感那些市侩小人煽风点火、惑乱人心!最可恨的是,有些为官从政者,竟也跟着流言蜚语添油加醋,生怕无中生有之事不能大行其道。此种行径,也是祸国殃民的奸行,不得不防。某种角度来看,官吏贪腐的乃是黄白金银,官吏诬告的却是人间正道!两者孰轻孰重,各位不言自明!怎样?诸位可愿意同我一起两名上疏?” 弘毅在座位后边闻听此言,一下子想起了这位才认识两三天的杜笃祜,果真是清代一位著名的“反腐倡廉”人士! 在另一个时空,作为党员干部,曾弘毅按照组织要求学习了不少廉政知识,尤其是对廉政网上刊载的历史人物很感兴趣。当时,他就读过这位杜笃祜的事迹―― 杜笃祜,字振门,山西省平阳府蒲州人,历任推官、给事中、太仆寺少卿、户部侍郎、都察使左都御史等职。顺治五年,杜笃祜目睹各省钱粮由户部总统,每年出入数千万两白银而无奏销制度,予经办官吏以贪污之机。遂上疏建议:“请敕循旧例,年终逐一奏销,以杜蒙混。”即被采纳。顺治十年,赋役制度颇不完善,致使豪门大户将赋役嫁于小农之身,贪官污吏亦趁机挪移,小农不堪其苦,谏言将天下户口编为黄册,确定赋役,遂使民负减轻,腐源渐除。 杜笃祜消除腐源还有一个故事,就是有关赋役制度的。清初,各项赋税、丁银均以明朝万历的旧额为准,略加订正。而不是依据对实际户口的调查,不均和失实十分严重。尽管人丁难以核实,朝廷税额却不能短少,于是各地州县只能拿在籍人丁开刀。在籍人丁不堪重负,只有逃亡,于是跑了的人的丁银又要加到没跑人的身上。再加上贪官污吏亦趁机挪移,小农苦不堪言。杜笃祜谏言将天下户口编为黄册,核实天下丁口,确定赋役,减轻了农民的负担。杜笃祜在当时以“敢言”闻名,得到清廷的赞赏。顺治十六年,清廷下诏,授杜笃祜为勤劳奉职大臣,并加太子少保衔。 弘毅在这边“回忆”杜笃祜的反腐功绩,下面四位宗人府的理事官们可站不住了,这时候谁不出来表态,事后就会背上“诬告人间正道”的骂名!以朱昌祚为首的几人立即齐声附议道: “下官愿意和杜大人联名上疏!” “好!有劳各位!下次朝议,我等勉力为之、匡扶正义!”杜笃祜振臂一呼,群情瞬间亢奋,弄得弘毅都有种感恩戴德的冲动―― 果真是敢于直言进谏的名臣啊,杜笃祜、杜振门,这份大礼我会铭记在心的!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二十四章——阿尔巴人队(九)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杜笃祜如小爷所愿跳出来给“右宗正大人”排忧解难,真是贴心之极。如此一来,万事俱备了,之欠最后一点“东风”,或者说是一点点新的、有利于自己的“风议”了。于是,弘毅准备按照自己的盘算继续把话题引向深入,不料一旁的一位年轻文官幽幽说道: “府丞大人,联名上疏虽可以,但冒然而为,只怕到头来于事无补啊。” 此话一出,众人急忙屏住呼吸,回过头来找寻此人。杜笃祜脸色初始极为难看,直到看清说话之人,这才稍作缓和,心平气和的问道: “云门,适才你不是已经表态同意本官之举了吗?为何会如此反复呢?” 杜笃祜此一问虽然语调语气十分平和,但其中语意却极为不满了。大伙都以为被唤作表字“云门”的朱昌祚此时一定会羞愧难当,谁知人家这位宗人府启心郎却毫无愧色,高声作答: “府丞大人,您年长我十余岁,自然是长辈。卑职在宗人府内入职以来,您也待我不薄,可谓悉心栽培。您既然已在右宗正大人和诸位大人面前振臂高呼,卑职焉有不带头响应之举?此处,乃是我身为晚辈和属下的应有之意,不足为奇。” 朱昌祚的回答令所有人无言以对,因为他说的的确在理。 论年纪,杜笃祜生于明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朱昌祚生于明天启七年(1627年)。两人相差12岁,朱昌祚叫杜笃祜一声“长辈”也不错。论交情。两人都是性情耿直,皆为敢于直言进谏的主儿。正是因为此处,杜笃祜做了宗人府府丞之后,对颇有自己当年风范的朱昌祚极为关照,也有意栽培。朱昌祚更是对以建言著称,敢于在推官、给事中、太仆寺少卿和左通政使等各任官职上都提出有创见的主张的这位直臣十分崇拜,暗自下定决心,也要做如此人物。于是两人可谓志气相投。忘年而交。 “云门,那你是何意?” 杜笃祜恍然大悟了这位下属兼诤友的用意,心中不禁感念。但作为上官,对朱昌祚的言行不一还是要做个察判的。 “大人,属下虽然并不完全赞同您的倡议,但必须和您共同进退,所以才积极响应。只不过事情既然定下来了。有些话我就不得不说清楚、讲明白了。”朱昌祚振振有词。 “哦?云门兄可有何教我?” 这时候轮到弘毅说话了。整个计划中,杜笃祜为自己挺身而出是重中之重,否则还真是浪费了这位直臣的重要作用。但朱昌祚有疑问,或许还是弘毅没有想到、想透彻的地方,也必须加以重视。至于亲密的称呼“云门兄”,乃是因为上次初次见面弘毅客客气气称呼他做“大人”。结果热脸蛋贴了冷屁股。 “下官不敢造次。只是,联名上疏,要提前想清楚明白两处所在,而后才能决定为好。” 朱昌祚先说不敢造次,不等小爷按套路继续谦让。就一股脑说出了自己的开场白,这在久混官场的很多人眼中就是不同寻常的。却也恰恰体现了杜笃祜、朱昌祚等直臣的秉性,实在不足为怪。弘毅自然更是不以为意,接着问道: “哪两处?愿闻其详。” “其一,荀子曰:‘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尽管当下有关大人您的种种非议不可谓不甚嚣尘上,背后自然也有推手助力,但我们急于跳出来澄清,却恰恰中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下怀。所谓关心则乱,还请大人您明察。”朱昌祚这次不再客套,反而颇有几分教训小贝勒爷的意思了。怎奈人家说的句句在理,所有人一时都忘记了反驳,或者说无从反驳。 “玄烨记下了。请问这第二处?”弘毅恍然大悟,十分感念。 “其二,留言之一,就是说大人游离于‘帝、后’之外,俨然成为第三种势力。与单纯地污蔑相比,这种诛心之论更为可憎、可怕!府丞大人和我等冒然上述,岂不是等于不打自招?朝中诸臣会否接着议论,说您任职宗人府不足数日,居然就能够延揽一批手下为自己摇旗呐喊,岂不是真似妖孽一般法力无穷……”朱昌祚昂首陈词,正说到关键,却被一旁的杜笃祜大声呵斥道: “朱昌祚,放肆!岂可给流言蜚语增壮形色?” “呵呵,无妨无妨。杜大人,云门兄之论皆是就事论事,而且针砭入理!还请云门兄继续!” 弘毅急忙出言宽慰,缓和气氛。他也知道,杜笃祜如此做派,其实还是因为爱徒心切而已。果然,杜笃祜见小家伙不以为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谢过大人!”这一次,朱昌祚终于感受到小贝勒爷的宽宏大量与理智纳谏,有些引为知己的意思了,深深施了一礼,继续说道: “所以,如果单纯就坊间留言就联名上疏,下官以为恐怕会得不偿失。” “若不上疏,难道我们就看着右宗正大人蒙此不白之冤?”杜笃祜急切追问道。作为直臣,杜笃祜可谓称职。但若是运筹帷幄,他的功力还嫌不足。 “府丞大人,我等这几日与右宗正大人麾下效力,贝勒爷是何等聪颖、何等勉力,我们有目共睹。所以,为右宗正大人正名自是必须。只不过,我们需要仔细谋划一二才好。”朱昌祚貌似已经成竹在胸了。 “如何谋划?你且说说?”杜笃祜追问。 “一者,我们应该访查这谣言四起的背后,到底是谁在作祟。所谓擒贼先擒王,知道了正主,事情就好办了。” “好!此事我来安排!”弘毅大为感叹,急忙应承。 “大人。何必安排?稍作分析,不言自明!”不料朱昌祚却借着泼来一大盆凉水! “这……如何分析?请教云门兄!”弘毅顾不得面子了。起身施礼追问。 “帝后二圣,不可能割舍下对大人您的浓浓亲情,自然不论。民间百姓,更是对您的种种神异不会了如指掌,也不会是自发而成。”朱昌祚娓娓道来,众人频频点头。 “如是说,此事只能是局内之人为之了。而且,种种流言起于重阳节位育宫御前会议之后。恕下官直言。会议之事,这几日我也已经略知一二。但为何皇上明令所议之事不可外传,居然连我等都可听闻?” “为何?”弘毅也顾不上安慰朱昌祚的“不该知道而知道”的罪责了,直接问道。 “参与会议之人,即使透露内容,也应该是暗地交易,绝对不敢公然弄成人人皆知的流言。如此一来。这背后之人,必定是当日没有参与会议,却对朝局有着相当影响之力的大员!” 弘毅再一次恍然大悟——的确,福临皇帝那天说的很明确,谁透露风声谁脑袋搬家,所以朱昌祚的分析很对路:敢于大肆造谣的人。一定是知道会议内容而没有参加会议的“某个人”。 “再者,右宗正大人当日御前会议所主导的事情,可都是与前几年当权之人所作所为背道而驰的,无论是通商贸易,还是重用东南郑氏。下官所言不差吧?”朱昌祚看到小玄烨没有追究自己对御前会议内容了如指掌的罪责,反而大张旗鼓起来。 “这……也对也不对。”弘毅不便在这个问题上表态。却被大大的启发了。 “于此,下官推论,背后之人,应该是……”说到这儿,朱昌祚环顾其四周,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 弘毅再一次想起了诸多宫廷剧的场景,急忙说道: “诸位,有劳各位这几日费心费力了。先暂且下去休息吧,杜大人、云门兄,还有阿尔巴牛录诸人,你们留一下。” “嗻!” 于是,退下的都是宗人府的大小官吏。现在,弘毅已经打定主意要将罗刹降人作为自己的亲兵一样对待,正好借这个机会表露一番心意。更何况这些初来乍到之人,根本不会明白什么是中国政坛的尔虞我诈! “大人……”朱昌祚显然没有料到那些大鼻子罗刹人还可能会留下。 “云门兄,但说无妨,别科托夫等人对我、对我大清早已忠心耿耿!”弘毅毫不犹豫的说。 “奴才们对大清生死相依!”别科托夫急忙领着手下人宣誓,说明融入环境很快! “嗻!这个人,若下官没有猜错,应该是满洲大臣!”朱昌祚不再犹豫,却给了一个范围,而不是人名! 满洲大臣?难道会是他?弘毅一下子想起小功子昨日早晨给自己说起过的一件小事—— 福临传膳之时,有人在碗底给科尔昆递了张纸条。而递纸条的人,的确就是一位响当当的满洲大臣!联想到后世正史里的种种情景,弘毅一下子热血上涌,恨不得大声喊出那个名号! “大人?您可想到了什么人?”朱昌祚见小玄烨默不作声在思索,小声提醒道。 “呃——呵呵,此人不好猜,也不可贸然定论。”弘毅不能自乱阵脚,还想着从朱昌祚口中再得到进一步的核实。 “也罢,料想大人您如此聪慧,也能知晓了。”没成想朱昌祚也及时打住了,根本不和弘毅来个印证。 “朱大人,你倒是说说是谁啊!奶奶的,老子先去一刀捅了他!”一旁的别科托夫坐不住了,跳起来大声吼道。 “就是,朱大人,他是谁?我们去杀了他给小爷出气!”余下的几个阿尔巴牛录的骁骑校都蹦起来跃跃欲试,生怕落后。 弘毅没有出声。 “呵呵,此人你们动不得。他是满洲贵胄!”朱昌祚摇头晃脑的推脱,却盯着弘毅的眼睛!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二十五章——阿尔巴人队(十)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朱昌祚的一句“贵胄”,别科托夫他们可以不明就里,但却让弘毅大惊失色! “贵胄?云门兄所说的这人不是‘勋贵’?”弘毅一时没忍住,梗着脖子追问道。 “勋贵?勋贵不错,更是贵胄!”朱昌祚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诧异,再一次字正腔圆的强调了自己的答案。 这一下,弘毅刚才如火如荼的那种快意恩仇,瞬间灰飞烟灭了,不得不陷入了沉思。 何为贵胄,小玄烨是清楚的,至少《三国演义》连环画还是看过的。书中徐州牧陶谦曾经对刘玄德说:“公乃帝室之胄,德广才高,可领徐州”,是为“二让徐州”!也就是说,刘备是中山靖王之胄。足见,“胄”者,原指“盔”,是古代战士打仗时戴的保护头部的帽子。保护脑袋的东东,就很金贵很重要,所以后来引申为帝王或贵族的后代子孙。那么贵胄,就专指“贵族的后代”了! 但自己刚才以为的那个散播谣言的第一人选,却分明不是贵族后代,充其量只能算作是功臣干吏的后代!难道是朱昌祚口误? 弘毅仔细看着自己的云门兄,却发觉人家言辞凿凿,十分的自信,不像是信口开河。也就是说,如果他和自己说的是同一个人,那就会用“勋胄、功勋之后”之类的辞藻来指代了,而不是“贵胄”! 贵胄……贵胄…… “右宗正大人,此事也可暂时按下不表。毕竟这只是我的一番揣掇而已,不足为信。更何况现如今即便真的锁定某人。也只能是防患于未然,多加小心而已,眼前我们也做不了什么。昌祚更在意的是,这上疏一事若成定局,就必须言之有物,而且文中以不直指某认为上好。” 聪明的朱昌祚看到自己一个小词汇果然起到了重要作用,更不愿继续纠缠,转而谈起了疏奏的技术细节。或者说表现手法。 “哦?云门兄尽可畅言,玄烨洗耳恭听。” 弘毅不得不放下心中的疑惑,先按照朱昌祚的思路走下去。此时唯一让他有些释怀的,是朱昌祚言辞中所用的“我们、我们”的,说明潜移默化之间,他已经把自己归到小贝勒爷这一边了。 “下官已经说过,如果针尖对麦芒。在疏奏中大肆针砭近日种种传言,无异于不打自招,只能说明我们乱了阵脚。但就事论事,我们却毫不费力。”朱昌祚看了看自己的上官兼导师杜笃祜。 “云门尽可直言,如何‘就事论事’?”杜笃祜心领神会,不再给小爷亲自追问的机会。以免显得小家伙事事追问、毫无主见。 “杜大人,我等在您亲领之下,来这皇仆局也有几日了,所见所闻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岂不是就事论事的好题材?”朱昌祚不免有些得意,的确是年轻人桀骜不驯的样子。 “好。云门和我的想法果然到了一处!”杜笃祜急忙给这个自己看好的年轻人一个台阶,顺势接过了话题,转而冲着弘毅说道: “大人,云门的立意可谓得当。” “玄烨愿闻其详。” 弘毅被刚才那个传言肇事者的不成功推测打击的有点意兴阑珊,心思根本没有放在朱昌祚的半遮半掩的推论上,也就顺水推舟将进一步解释的任务交给了杜笃祜。 “大人您想,坊间传言无论如何,都是立足于一个事实,那就是您年纪轻轻,就有了所谓一爵五职了,他们正是用这个亘古未有之事来指摘您的。”杜笃祜此时就像一个幼儿教师一般耐心细致,循循善诱的来给小玄烨上课。 “嗯,不错,的确是亘古未有!” 弘毅点头称是,一边揣测后世自己的这反穿越一旦成了网文,还不知道有多少读者会将这种所谓的“亘古未有”说成是“千年妖孽”呢,更是一阵懊恼。 “所以,这就事论事之‘事’,完全可以立足您的功绩。因为,任凭哪一个官职爵位,可都不是您能自作主张、自发而为的,不是吗?”杜笃祜笑着反问。 “哦?您的意思是?”弘毅不得不重新进入理智模式,赶紧跟着杜笃祜的思路运作起来。 “下官以为,一爵五职,哪一件都是当今皇上加以册封的。而且,每一件都不是单纯发自皇上的舐犊情深,而是事出有因!”杜笃祜双目炯炯,说的慷慨激昂。 弘毅恍然大悟!对啊,谣言是说自己的种种“异端”,但截至目前为止,所有的异端都有一个官方的评价,那就是自己的皇阿玛、皇帝福临每每对自己小儿子的晋封与重用!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是妖孽,那么皇帝的所作所为就是助纣为虐!这在封建王朝,可以说是诛心之论,绝对会把造谣生事之人斩尽杀绝才会善罢甘休! 话说到这个份上,弘毅进而明白了朱昌祚的分析是对的。如果是“勋贵”闹事,那么其中利害他不会不知道,事情弄大了就是自寻死路。但既然有人敢于冒这个风险,那他绝不简单!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弘毅豁然开朗! 一开始,弘毅想当然的以为是散布谣言之人一定是当今炙手可热的一位勋贵,绝非他人。此人铁定属于皇太后布木布泰一边的红人,而且历史的轨迹应该能够证明他绝对是保守派的中流砥柱!不错,此人在弘毅心目中,非二等公、内大臣鳌拜莫属! 鳌拜的确嫌疑颇大。弘毅现如今所有崭露头角的事情,都或多或少触动了保守派、特别是鳌拜的既得利益。木兰演武,这位“巴图鲁”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启用郑氏海商势力,就等于是宣告鳌拜引以为傲的满洲八旗铁血政策的告一段落;彻查福建战事,更是对鳌拜等入关之初的领军人物的一次清算;设立皇仆局,也是为了将那些包衣奴才从自己的主家,如鳌拜之人的身边剥离开来…… 最最关键的是,从目前来看,所有从小玄烨这里诞出的政见,无一不是改革派的手法,否则也不会像“全盘接受”一样被皇帝福临采纳!如果皇太后有感于祖孙情长而不忍下手,如果说保守派需要有一人出手力王狂澜,最最合适的恰恰就是内大臣鳌拜! 但杜笃祜的分析却警醒了小玄烨! 如果散布谣言之人如此简单就能初步锁定为鳌拜,那早已是重臣的鳌拜本人,难道就不知道其中的厉害?福临亲政制后,之所以皇帝和皇太后之间多有不睦,恰恰是因为皇太后布木布泰实在是不忍心自己的儿子收到自己的羁绊!毕竟,年幼丧父,再加上多尔衮的种种,让福临对固执己见十分在意,根本容不得别人说三道四。这也成为改革派和保守派目前为止一直是相持不下、互有攻守的重要原因――那就是还有一份亲情在中间调停着。 更何况弘毅也知道,有许多次,福临和布木布泰闹得不可开交之时,都是这位内大臣鳌拜亲自在中间说和劝慰,这才使母子二人既往不咎的。也就是说,鳌拜作为爱新觉罗家族一条忠心耿耿的家犬,绝对不敢主动挑战这一家子人的浓浓亲情的。再加之散布如此谣言的杀无赦的罪名,也就可以初步断定:鳌拜如果作为皇太后十分倚重之人,在污蔑孙子辈一事上抛头露脸,甚至是幕后撺掇,实在是说不过去。 那谁会干这种有着极大风险的事情呢?换句话说,有谁会对这极大风险背后隐藏的极大利益动了心思,以至于甘愿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而勇往直前呢? 极大的利益……大过了脑袋的利益……这种利益可以是理想信念,可以是执着的某种主义,但在封建王朝,只有一种――皇权! 皇帝福临?绝不会!把自己儿子说成妖孽再除之而后快,得不偿失。一个儿子的小命是留是去,作为皇帝有太多办法来操作了,没必要赔上皇家声誉!再说了,改革派还需要我!弘毅如是想…… 改革派?想到这里,弘毅心头一紧! 穿越以来,自己事事绕了一大圈,到头来尽管不是为了改革派,却都是为了改革、革新、革命,所以作为改革派的皇帝福临才对自己逐渐接纳。但,自己的到来和横空出世,除了触动了保守派的利益,还会对谁有致命的影响呢? 原来,自己刚才漏掉了一个关键人物!穿越以来,改革派整体上是有所收益的,但惟独折损了一位关键人物的固有地位,他就是…… 想到此人,弘毅禁不住再一次后背发凉,冷汗直流――难道是他?难道是自己特别一中的他!他可是皇族后裔,的确是贵胄啊!但他却身居要职,也无怪朱昌祚引而不发! 他是自己的长辈,是这几年响当当的所谓改革派的领军人物!但,也恰恰是他,因为自己的到来和横空出世而相形见绌了! 应该就是他,没错!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二十六章——阿尔巴人队(十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没错,在朱昌祚、杜笃祜二人的联合“劝诱”下,曾弘毅将有关自己流言蜚语的始作俑者,最终锁定在了自己的堂叔、多罗安郡王岳乐身上! 首先,岳乐是当之无愧的贵胄,绝非勋贵那么简单。弘毅的这位堂叔是努~尔哈赤第七子阿巴泰的四子,其父阿巴泰没有当过皇帝,自然只能算作是“皇亲贵族”,将岳乐称为“贵胄”而不是“帝胄”再恰当不过了! 其次,岳乐在福临亲政制后,作为皇帝的左膀右臂,由“贝子尚善公”而晋封“多罗安郡王”,其作用和地位日渐突出,晋封亲王也是指日可待的事了。最为关键的,他是福临一系列“改革”措施的有力支持者和执行者,想当然的“改革派领袖”! 再次,小玄烨的横空出世,受到冲击最大的,的确是岳乐本人。他不得不从原来的政策制定者,大有逐步退化成政策执行着的危险。表面上,诸多小家伙的动议,经皇帝福临的首肯之后,都演变成顺治执政的具体举措,但小玄烨也一步步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变成了改革派的“隐形首领”。以至于在最近,大有取岳乐而代之的势头——岳乐为宗人府左宗正领宗人府事,而三岁大的玄烨居然已经成为宗人府右宗正,也领着皇仆局的差事。假以时日,这位皇帝的儿子取代皇帝的兄弟那简直是顺理成章! 最后,说岳乐是改革派。那都是后世的认为界定,或多或少的影响了弘毅的判断。但至少在现如今的顺治十二年。也只是在弘毅的心中不断重复而已,时下之人倒是没有一个有如此清晰的认识的。在世人眼中,改革派也好,保守派也罢,只能说出个政策差别,无法人为划线。要划线,充其量划分为所谓的“帝派”和“后派”而已。即便如此,岳乐用当时政坛之人的标准来看。帝后二派的区别在他身上也体现的不是十分清晰,而这也是岳乐能够如鱼得水、左右逢源的重要原因之一: 于皇帝福临,他是可以倚重的兄弟,处处为自己着想。 于太后布木布泰,他如今已是宗室之中最为显贵之人,为人处世也必得公允,故而也加以拉拢和重视。 可偏偏在小贝勒爷玄烨这里。岳乐却变成了自己诸多政策的助力者和执行人,岂非太不把人家当回事了? 再说了,弘毅猛然想到,后世许多请史学家推断说,当年福临病危,念及两个在世的儿子都还年幼。十分惧怕自己当年“孤儿寡母、主少臣雄”的一幕重演,再出来一个多尔衮式的人物祸乱朝政,于是竟然想着按照满洲老家风俗,搞一个所谓的“兄终弟及”,幸亏汤若望和皇太后布木布泰力王狂澜才得以避免。 而弘毅注意到的是。关于这件事,正史之中始终未见当时已经贵为亲王的岳乐作过何种表态!唯一有据可查的。就是当后世的“孝庄皇太后”定了玄烨继位的决定之后,首先要求所有大臣在紫禁城等候新帝登基,也就是将在京大员悉数看押在了宫城之内!而这之前,岳乐是奉了福临之命日夜守候在近旁待命的,大有等待遗诏随时登基的架势。他怎么会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呢? 如果自己和朱昌祚等人的推测正确的话,岳乐的确有很大的嫌疑:表面上看,同为帝派砥柱、改革派首领,岳乐应该不会对小玄烨下毒手。但作为权力的最高享受者之一,他又有陷害自己侄子的原始动力。因为一个少年老成的侄子将来一旦当了皇帝,可比一个懵懵懂懂、折损一目、只知道打打杀杀的侄子难以驾驭多了!更有甚者,取而代之的困难,前者比后者可大多了! 杜笃祜和朱昌祚如果作为宗人府的官员都能够将这件事的背后主使指向岳乐,更足见安郡王岳乐的嫌疑更大,怀疑他也更合理。但诚如朱昌祚所言,现如今也只能做个推断,无凭无据的,不好定论。 当然,也不能偏听偏信,还不许有自己的主见和分析。于是,弘毅心中早就将把自己穿越而来这件事“妖魔化”的“正主儿”,框定在了鳌拜或者岳乐身上,而且更加倾向于岳乐一些! 就在弘毅在暗自思量的时候,杜笃祜再次出声道: “大人,臣等正可以借此时机,主动联名上疏朝廷,就说一说‘小爷’您是如何以幼小之躯襄理朝政的。毕竟这几日,我等亲眼所见,您的所说所做,堪称臣子典范,实乃是我大清之福,国家社稷之幸!而对于近日坊间种种传言,我等自然不必理会,这就是所谓的就事论事了。” “杜大人所言极是!非但如此,我们还可以广征博引一番,将华夏数千年以来的神童例子多说上几个,用来说明我们右宗正大人的神异并非空穴来风,其实自古以来就有此等神奇之事了!”一旁的朱昌祚也加以引申,一下子开拓了大伙的思路。 “不错,华夏数千年文明,如此的成例可谓数不胜数!哈哈,云门好论断!以下官此时稍作思量,就有项橐[xiàngtuó]七岁而为孔子师[1]、甘罗十二岁贵为秦国上卿、蔡文姬六岁能辨弦音、曹冲六岁而知称象,凡此种种,多有如此神异之童子,真乃自古有之啊!何必大惊小怪呢?哈哈!”杜笃祜心情大好,一口气说出了四个古代神童的例子。 “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大人,若是考据史籍,卑职还能说出若干来,譬如:神仙童子元嘉、妙计出庄的诸葛亮、破瓮救友的司马光、年幼论祸福的老子、以语启父的孟尝君、年幼识大局的房玄龄、奇才惊韩愈的李贺,又或者汉代东方朔两岁即能暗诵《魏史》。南朝刘孝绰六岁能文,阴铿四岁诵诗赋一日千言。徐陵七岁能书文而博涉经史,骆宾王六岁即写下传诵千古的《咏鹅》诗,王勃五岁就写出构思严密的文章,常常语惊四座,8岁便写就了《汉书注指瑕》,杨炯九岁中神童举,后授校书郎,而李白五岁时就能背诵《六甲》。十岁时已读完诸子百家之书等等,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啊,哈哈!”【此处诸多神童事迹,请参阅公共章节——“外篇”之《中国历史上的神童》】 一旁的朱昌祚也展示出文人骚客的卖弄情志,不管小贝勒爷能不能全都明白,又一口气说了若干。 不等弘毅对照着自己前世的文史知识一一印证。人家杜笃祜有笑着大声称赞起来: “好!好!好一个‘以语启父的孟尝君’,这个典故引用的精妙,精妙啊!” 两个文人骚客还真是一唱一和、相得益彰,引经据典玩的不亦乐乎了!弘毅倒是真知道孟尝君那码子事情的,也由不得不佩服这个典故用的的确贴切,假使他们在给皇帝福临的疏奏中用上的话—— 孟尝君本名田文。是齐国丞相田婴的儿子。田婴有四十多个儿子,田文为田婴一个小妾所生,出生于五月初五。由于当地的风俗认为,这个日子出生的婴儿会对父亲不利,所以田婴就叫田文的母亲把婴儿拿去扔掉。并告诉她说:“不要养活他。”可是田文的母亲还是偷偷把他养活了下来。 就在田文五岁生日那天,田婴发现了这个秘密。大发雷霆,愤怒地对他母亲说:“我让你把这个孩子扔了,你竟敢把他养活了,这是为什么?”田文的母亲还没回答,田文立即叩头大拜,接着反问田婴说:“您不让养育五月生的孩子,是什么缘故?”田婴回答说:“五月出生的孩子,长大了身长跟门户一样高,会害父害母的。”田文说:“人的命运是由上天授予呢?还是由门户授予呢?”田婴不知怎么回答好,便沉默不语。田文接着说:“如果是由上天授予的,您何必忧虑呢?如果是由门户授予的,那么只要加高门户就可以了,谁还能长到那么高呢!”田婴无言以对,便斥责道:“你不要说了!” 过了一会儿,田文趁空问他父亲说:“儿子的儿子叫什么?”田婴答道:“叫孙子。”田文接着问:“孙子的孙子叫什么?”田婴答道:“叫玄孙。”田文又问:“玄孙的孙叫什么?”田婴说:“我不知道了。”田文说:“您执掌大权担任齐国宰相,到如今已经历三代君王了,可是齐国的领土没有增广,您的私家却积贮了万金的财富,门下也看不到一位贤能之士。我听说,将军的门庭必出将军,宰相的门庭必有宰相。现在您的姬妾可以践踏绫罗绸缎,而贤士却穿不上粗布短衣;您的男仆女奴有剩余的饭食肉羹,而贤士却连糠菜也吃不饱。现在您还一个劲地加多积贮,想留给那些连称呼都叫不上来的后世子孙,却忘记国家在诸侯中一天天失势。我私下是很奇怪的。” 从此以后,田婴改变了对田文的态度,器重他,让他主持家政,接待宾客。宾客来往不断,日益增多,田文的名声随之传播到各诸侯国中。各诸侯国都派人来请求田婴立田文为太子,田婴答应下来。田婴去世后,追谥靖郭君。田文果然在薛邑继承了田婴的爵位。田文后来成了一位著名的政治家,其门下食客有三千之众。这就是孟尝君。 这个例子之所以用得好,就是因为年幼的儿子一语惊醒了糊涂的父亲,摒弃了以讹传讹的怪论和愚昧!弘毅刚要击掌叫好,不料一旁有人插话了。 “各位大人都是在说中国的神童吗?那西方诸国的神异少年算不算?” 弘毅和杜笃祜等人急忙回过头来,原来是阿尔巴牛录里“最最有学问”的尤里! “哦?西方蛮夷也会有神童吗?还请右宗正大人恩准这位军爷说个一二,我等也好借此机会增广见闻啊,哈哈!”杜笃祜表现的很不屑,要不是有小玄烨在场,估计他早就冷眼相加了。 这一下,弘毅更是要重视尤里的后续举例了。要知道,作为当下世界文化的高地,中国却已经开始在科学技术方面落后欧洲不少了,原因就是如杜笃祜等儒臣文人的固步自封、夜郎自大,正好借着这个由头教育一下这些耿直的文臣,总好过对那些盲目自大的大老粗对牛弹琴。 “哈哈,杜大人,若西方尽是荒芜蛮夷之地,那汤老玛法从哪里来呢?他又如何能在时下朝廷有立锥之地呢?我等听听也无妨。尤里,你说吧!”弘毅微笑着“反驳”了杜笃祜一句,却十分注意用词的拿捏。 “嗻!”尤里似乎受了一点刺激,语气中带着一些愤愤然的情绪,最终还是开了口: “奴才要说的,是刚刚去世不久的泰西亚平宁半岛上的奇才,名叫伽利略?伽利莱!” 好,太好了,就用这个例子!伟大的天文学家伽利略!弘毅差一点跳起来喝彩!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项橐是春秋时代鲁国神童,学识渊远,为当世及后世之师,被尊为“圣公”。据古籍记载,颇有相貌的项橐在与同伴玩筑城墙。他们把路上的土堆起来,筑出了一个小小的方形城,项橐往里一坐,俨然一副“城里人”的派头,悠然自得。此时正巧孔子坐车路过此地,项橐他们筑起的“城”挡住了孔子的道。孔子见状,即问坐在城内的项橐:“小孩,你怎么不避让车子?”小项橐毫不惊慌,从容应对:“从昔至今,只听说车避城,哪里听说过城避车呀?”孔子愣了一下,问:“你叫什么名字?”孩子答道:“我叫项橐。”孔子为了挽回面子,就想出了一连串问题来难项橐:“你的嘴很厉害,我想考考你——什么山上没有石头?什么水里没有鱼儿?什么门没有门闩?什么车没有轮子?什么牛不生犊儿?什么马不产驹儿?什么刀没有环?什么火没有烟?什么男人没有妻子?什么女人没有丈夫?什么天太短?什么天太长?什么树没有树枝?什么城里没有官员?什么人没有别名?”问完,孔子盯着项橐露出微笑。项橐想了想说:“您听着——土山上没有石头,井水中没有鱼儿,无门扇的门没有门闩,用人抬的轿子没有轮子,泥牛不生犊儿,木马不产驹儿,砍刀上没有环,萤火虫的火没有烟,神仙没有妻子,仙女没有丈夫,冬天白日里短,夏天白日里长,枯死的树木没有树枝,空城里没有官员,小孩子没有别名。”孔子大惊,这孩子竟智慧过人!项橐这时不容孔子多想,反问他说:“现在轮到我考您了——鹅和鸭为什么能浮在水面上?鸿雁和仙鹤为什么善于鸣叫?松柏为什么冬夏常青?”孔子答道:“鹅和鸭能浮在水面上,是因为脚是方的;鸿雁和仙鹤善于鸣叫,是因为它们的脖子长;松柏冬夏常青,是因为它们的树心坚实。”“不对!”项橐大声说,“龟鳖能浮在水面上,难道是因为它们的脚方吗?青蛙善于鸣叫,难道是因为它们的脖子长吗?胡竹冬夏常青,难道是因为它们的茎心坚实吗?”孔子觉得这孩子知识渊博,连自己也辩不过他,只得拱拱手连声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驾着车绕道走了。后世故而有“孔子绕城”和“项橐三难孔子”之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二十七章——阿尔巴人队(十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罗刹降人中,若论学识的确非尤里莫属,至少他知道在后世大名鼎鼎的、刚刚在欧洲故去十三年的伽利略! 这位“尤里”的全名是叫做“尤里?普列斯昆?莫吉拉”,也就是说,除了名字叫做“尤里”之外,他还有父亲的姓名――普列斯昆,然后才是家族姓氏――莫吉拉。这一点和其他几个罗刹降人可都不一样。 例如“聪明的伊万”,其实他的这个名字“伊万”在时下的罗刹可谓十分普通,这是因为作为东正教国家,教会要求每个孩子在出生后,都要由神甫按照教会历书上所列的人名来给孩子取名。比如,在8月12日这天,教历上记录着伊万、德米特里、阿列克赛等7个男人名,那么,这天出生的男孩只能在这7个名字中选择。于是,伊万成了全俄最最通用的名字,就如同英语国家的“汤姆”一般,比“小强”还常用,最后演变为一种姓氏――伊万诺夫。 况且,弘毅知道一点,在十七世纪之前的俄罗斯,广大劳苦大众和倭国百姓一样是没有家族姓氏的,只有名字,而且除了宗教历书上的圣徒名称之外,也和小日本一样就地取材做名字。俄罗斯最早出现的“姓”来源于一条河的名称。例如“库尔布斯基”这个姓,就来源于一条叫做“库尔巴”的河,意思是“住在库尔巴河边的人”。还有一些姓原本是根据一些人的外貌特征和举止风度所起的绰号,但随着光阴的流逝,这些绰号便成了姓,如:“尔布恩?尼希”是“驼背乞丐”的意思;“别列科夫”最初是长浅黄头发的人的绰号,现在自然长黑头发的人也可以用这个姓了。 有趣的是。有些俄罗斯人的姓取自动物的名称,如“扎伊采夫”(兔子)、“科罗温”(牛)、“乌特金”(鸭子)。据说,古代俄罗斯人非常迷信,许多传说中,某些动物、禽类不是呼风唤雨的神。便是点石成金的仙。于是人们就以它们的名字作为自己的姓,以求具有那些“神仙”的本领,或者求得它们的保佑。我们甚至还可以从一些人的姓中分别出其祖先所从事的职业,如:“洛特尼克夫”(铁匠)、“邦达列夫”(箍桶匠)等等。 也就是说,弘毅麾下五位骁骑尉:伊万、尤里、安东、谢尔盖、尼古拉,除了尤里之外。其他人的全名也就是这几个字,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姓。这一点也体现在他们的履历中――姓名很简单,家族历史只能通过“社会关系”一栏来体现了。 为何尤里不一样呢?因为他不仅仅毕业于基辅的莫吉拉学院,而且他还是这所俄国著名学院创始人彼得?莫吉拉的亲孙子!可谓书香门第之人了。所以,弘毅对尤里要说的伽利略的神童事迹十分的期待。 伽利略可是意大利历史上最最著名的物理学家、数学家、天文学家及哲学家,是科学革命中的一位重要人物。其成就包括改进望远镜和其所带来的天文观测。以及支持哥白尼的日心说,等等。在当下的中国,如果所有的西方先进技术都可以被称之为“奇技淫巧”的话,唯独天文学能够被豁免,因为汤若望的《时宪历》已经被颁行天下,他多次预测的日食月食也都得以验证。所谓事实胜于雄辩,让西方天文学作为欧洲科学技术的先驱最先敲开了华夏故国的大门! “伽利略?” 弘毅有了这次“妖孽”光荣称号的影响。算是学乖了,只简单重复了一句,而没有简明扼要对伽利略做个概论。 “是的,贝勒爷。他可是泰西最近最最著名的星相学家,可惜十多年前刚刚故去。不过也算是当代之人了,不知用他年少时的例子是否更加具有说服力呢,诸位大人?” 尤里温文尔雅的点头称是,可说着说着就冲着杜笃祜和朱昌祚转过脸去了,很有一点挑衅的意思。与此同时,他聪明的将天文学的称谓换做了更通俗神秘一点的“星相学”。以配合这个对“天”极为敬仰敬畏的国度的基本国情。 “哦?尤骁骑,星相术士中华历来不乏其人。不知您所说的这位伽……”杜笃祜摆足了一派学究气势,却对人名没太记清。 “伽利略,杜大人,是伽利略。我曾经从汤老玛法那里听闻此人。”曾弘毅抓住机会替尤里补充。也想着就此开导杜笃祜等传统文人一番。 “是,大人,伽利略――”杜笃祜不得不转身冲着小贝勒爷施礼,算是受教了。还不等他再次转过身来折腾尤里,弘毅接着补充道: “其实这个伽利略委实不简单呢!” “……” 杜笃祜没法说话了。委实不简单?原因他不明白,但上位者发话了,明显是对自己关于这个叫做伽利略的人的态度不甚满意,只好闭嘴。 “杜大人,您有所不知啊。这位伽利略发明了一种观察星相的利器,我们国人叫做‘望远镜’。”弘毅循循善诱道。 “望远镜?哦,大人所说十分贴切,直观易懂,望远……望远,不错,对此下官也略知一二。此镜国人最初称之为‘远镜’,前朝称之为‘千里眼’,大人可是说此物?”杜笃祜表面上看似迎合弘毅,其实是在用自己的学识对小家伙做着某种形式的抗议。 对于单筒望远镜的中国古称,弘毅笑而不语,因为人家毕竟比自己明白。但他更清楚明白的是,杜笃祜绝非通过学识来和自己对着干,而是如这个时代所有的文人一样极好面子,这也毫不奇怪。不过,有些事实不摆出来,不足以震撼他们,以起到“放眼看世界”的奇效。 “杜大人好学识!玄烨受教了。不过我年纪小,尚不清楚,这所谓的千里眼,果真能看千里?”弘毅一脸的诚恳,认真问道。 “大人,千里眼乃是美誉,如何真的能直视千里呢?据下官所知,用此物,于汪洋之上,若万里无云,则可观三十余里之远。若在陆上,则应视地形之别而论了。”杜笃祜果真是个严谨的干吏,对一些基本常识也心中有数。 “原来如此。此物可堪用?”弘毅继续诱导。 “大人,何止堪用啊。如今海上行船、路上行军,此物实属必备啊!观敌情于数里之外,运筹于帷幄之中,离开此物是不行的!” 朱昌祚一旁也参与了进来。他说的更是没错,经过短短几十年,望远镜这个好东西迅速被无论明清何朝所广泛采用。要不是由于制作工艺复杂、原材料全凭“进口”而限制了适用范围,恐怕早就在更广大的范围中使用了。 “原来此物如此之妙啊。不过我倒是知道,这种千里眼,其实正是我的汤老玛法于前明天启年间才带入中华的,是地地道道的西方蛮夷之物。”弘毅很自得,似乎汤若望就是他亲爷爷一般,全然不顾有些人会说他数典忘祖、自甘堕落了。 “呃――此事下官还真是不清楚。”杜笃祜这才发觉自己上当了,中了小家伙的圈套!的确,单筒望远镜入华至今不过四五十年的样子,而且的确是由汤若望带入的。有些描写郑和下西洋的国产动画片不太注意史料考据,想当然的将望远镜放进了郑和的手中,真真是教坏了小盆友!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二十八章——阿尔巴人队(十三)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其实,望远镜的历史,无论是普通的小倍率望远镜,还是天文望远镜,都是起始于十七世纪的。早在13世纪末或14世纪初,眼镜就被发明制造出来。1600年的一天,在荷兰一个叫米德尔堡的地方,一个毫不起眼的、名叫汉斯.利珀希的制镜商的店内发生了一件重大事件。两个孩子在他那里玩他的透镜,无意中把两个镜片叠在一起,透过它们观看镇上远处教堂的风标,风标被奇妙地放大了。利珀希本人也看到了,他突发灵感,就此开始制造望远镜,并向荷兰议会递交了一份发明专利申请。但利珀希很不走运,因为还有其他一些人也在此时要求获得发明望远镜的荣誉和利益。其中之一是个叫詹姆士.梅蒂乌斯的人,他声称他已制作了一个与利珀希制作的同样好的望远镜,并说他知道制造望远镜的秘诀,如果议会支持,他还可以造出一架更好的望远镜。 在这种混乱状况中,荷兰议会没有通过利珀希的申请。对这项新发明的任何申请人既不给以荣誉也不颁发奖金。自此,望远镜却逐渐为人所知。一连串的巧合却使加利莱奥.伽利略与望远镜联系在一起。 那时伽利略在意大利帕多瓦附近的大学担任数学教授,他经常参观威尼斯兵工厂,并自己在帕多瓦开办有一个小工厂。他在那里制造了测量仪、圆规以及其他数学仪器,在当时已拥有天才仪器制造家的名声。由于朋友提供的关于望远镜的信息,在1609年8月底,他就制造了一架可以放大九倍的望远镜,并把它作为礼物赠送给威尼斯共和国元老院。作为报答。元老院把将在第二年结束的他的教授任期改为终身任职,并将他的年薪从五百二十弗罗林提高到一千弗罗林。伽利略继续改进望远镜制造工艺,到年底时,他已制作了一架能放大三十倍的望远镜,这已属当时放大倍数最大的望远镜了。 关于望远镜的发明。伽利略本人在1623年这样写道,“我们可以肯定,望远镜的第一个发明者只是个制造眼镜的人,他偶然拥有各种形式的眼镜,偶然在不同远近的地方透过凹镜和凸镜两种镜片观看,见到并注意到了出乎意料的结果。这样就发明了这一用具。”可见,伽利略最初是作为望远镜制造者而成名的,而这一名声随着望远镜在航海中的广泛使用而远扬四海。 不过,这段历史可以放进火器研究院的“小班化教学”中去普及,小孩子接受新鲜事物一定比成年人更快、效果更好。而且他们的兴趣一旦被调动起来,说不定就会一步步追问诸如:什么是凹镜、凸镜?制作凹凸镜的用料是什么?玻璃是什么东西?如何制造?为什么大清不能自己生产玻璃……到那时候。基础科学的灌输就会使水到渠成的事情了。而这一切,尤里同志加上汤老玛法的助力,一定会手到擒来的! 但对于杜笃祜这班文臣,现在专门给他们说一天也说不明白,也就没有不要赘述了。于是,弘毅继续开口说道: “而且汤老玛法告诉我,他当年带入中华的望远镜。正是这位伽利略一手打造!你们说,此人是否堪称奇人?”此时,轮到弘毅趾高气昂了。 汤若望与望远镜结下了不解之缘,是他在1613年进入罗马学院学习期间。在罗马学院的四年间,汤若望不仅学习了宗教内容,还广泛研究了数学、天文学、地理学、机械力学、化学等科目。而伽利略本人也担任过该院的教师,曾在学院的报告厅里展示过经他改良后的望远镜,受到热烈欢迎和钦佩。汤若望听过他的演讲,对伽利略的学说产生浓厚的兴趣,尤其是他的天文望远镜――伽利略式望远镜。 于是。入华之时,汤若望随身携带了一具小号的伽利略望远镜,自此为望远镜在中国的普及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当年,汤若望在在钦天监官员李祖白[1]的帮助下,用中文写了一本介绍伽利略望远镜的《远镜说》。第一个将欧洲的最新发明介绍给中国,在以后的历法改革中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远镜说》刊印于1629年。该书前面有汤若望的自序,正文分四个部分:1.望远镜的利用,按仰观和平视分述,2.构成望远镜的各透镜的分别利用,如解决近视和远视患者的苦恼;3.光学原理,4.望远镜的制造方法、使用说明和保养说明。《远镜说》从原理、结构功能和使用方法上详细介绍了伽利略式望远镜,全书通篇条理清楚、浅显易懂、图文并茂。成为传播光学和望远镜制造技术的奠基性著作,对后世有重要影响。 “是――” 杜笃祜有些撒了气。《远镜说》一书他是读过的,尽管对那些十分专业的科学术语不甚了解,但至少知道了所谓“远镜”的功用,这才有前面的陈述。但如果他早知如此,前面也就不会把个“千里眼”说得如此神乎其神了。 “如今五十年已过,泰西诸国这望远镜的造办工艺不可能不继续前行,甚至突飞猛进。就是前明的天启年间,伽利略已经用他的星相望远镜看到了月亮!”弘毅故意露了个破绽。 “呵呵,大人。西人愚昧啊,呵呵。不用此物难道就看不到月宫不成?他们的脖子不会往天上打弯儿吗?哈哈……”一贯“持才傲物”的朱昌祚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不过一旁的杜笃祜虽然忍住了,却老成世故的不做声。 “西人的月亮也许不如我们的圆,不过,你们知道否?人家伽利略用他的望远镜看到了月宫!”弘毅只是简单的重复了一句,却起到了奇效!他甚至等着底下这二位来问自己――那他看到了月兔没有? “月宫?广寒宫?他果真看到了广寒宫?”杜笃祜忍不住了,嘴巴张的比脸都大了。 “不错!汤若望说,伽利略发现月亮之上有环形山口。其中阴霾一片,估计咱们嫦娥仙子的广寒宫就隐藏于其中吧!” 弘毅故弄玄虚,却是基于伽利略自己的论述,绝非胡编乱造――在伽利略于1610年1月初第一次将望远镜转向天空前,无论在大学的一系列讲演还是正在撰写的《宇宙论》一书中。他似乎都在捍卫亚里士多德――托勒密的地心说体系,他毫不怀疑传统的宇宙观。当那一天晚上,他用他制造的那个被称为“荷兰柱”或“透视镜”的东向描向庄严、神圣的天体时,他所看到的景像使他大为震惊: “无数从未见过的其他恒星展现在眼前,这些恒星比以前知道的要多十多倍”,“月球表面并不像我们感到的那样是平滑而光亮的。却是又粗糙而又不平坦的,就像地球表面一样,月球的表面到处是巨大的突起物,深深的峡谷和无数蜿蜒弯曲的东西”。 望远镜也解决了有关银河系或银河的争论,“银河系只不过是一群聚集在一起的无数星星而已。无论你把望远镜转向哪里,你都会看到一大群星。”伽利略宣称:“最使我感到惊奇而确实特别促使我要提醒所有天文学家和哲学家注意的是。我发现了四颗行星,在我之前没有天文学家知道和观察到过这些行星,它们围绕着某颗明亮的恒星按自己的轨道运行。”伽利略发现的实际上是木星的四颗卫生。1610年3月,他迅速出版了一本如实描写他所目睹的书,这本仅有二十四页的小册子《星的使者》却让学术界陷入大大的震撼和困惑中。 但此时弘毅更要忍住不能笑。他此时想的,不是伽利略的论证了哥白尼的日心学说,而是公元2014年国人自己的“玉兔号”月球车在月亮上跑了一大圈。腿都跑折了也木有见到其他兔子!但,这绝对是实至名归的中国玉兔!月亮上的第一只兔子! “……”杜笃祜和朱昌祚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若用时下的千里眼,不知能否看到此情此景呢?尤里,你说呢?”弘毅知道再问下去也是白问,于是转而问向了一旁侍立的尤里。 尤里早就在刚才的对话中对这位小爷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自然慷慨应答道: “爷说得没错,或许现如今泰西最伟大的星相学家已经发现了月亮上的……兔子也不一定!奴才以为,汤大人带入中华的望远镜,还不能与伽利略的天文望远镜同日而语!因为。他所观测到的月球环形山,应该是使用的四十倍双镜望远镜。现如今军中所用的望远镜,倍数达不到。” “倍数?”杜笃祜不明白。 “哦,大人,就是用望远镜看到的比用肉眼看到的放大几倍之意。”尤里沾沾自喜。却还是毕恭毕敬的回答。 “哦……四十倍?那不把蝼蚁看成了大象?”杜笃祜恍然大悟。 “哈哈,杜大人好学识!不错,正是此意!你说,这位伽利略厉不厉害?”弘毅再次发问。 “厉害!下官钦佩!可惜故去了……”这一次,杜笃祜在事实面前真的表现出了对人才的惺惺相惜。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李祖白(-1665年),中国明朝末年至清朝初年天文学家、天主教教徒。李祖白早年即受教于西方传教士汤若望,供职于钦天监。明朝天启六年(1626年),李祖白协助汤若望写出《远镜说》一书,将伽利略发明的现代望远镜制作方法介绍入中国。清朝顺治年间,李祖白与利类思合著《天学传概》,在文中提出中国文化西来说,招致杨光先等人的激烈反对。康熙三年,时任钦天监历科主事的李祖白在康熙历狱中被判处凌迟处死,后在孝庄的斡旋下减刑为绞刑,与儿子李实等五人一同被处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二十九章——阿尔巴人队(十四)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曾弘毅用心良苦的一顿查摆天文利器望远镜的来由,目的就是想引起杜笃祜、朱昌祚等人对西方科学技术发展进步程度的惊讶与钦佩,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至少杜笃祜对伽利略的身故表现出了一种惋惜的态度,对伽利略天文望远镜的功效也赞叹有加。 既然不想和已经成年的官僚们探讨那些必定深奥的科学原理和技术工艺,弘毅为何还要如此安排呢?其实,普及“深奥的科学原理”和“复杂的科技工艺”,与推广一种对于中国人来说十分“新鲜的科学意识”,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弘毅认为,对于前者,你无法指望自小连“勾股定理”都没学过的各级官员们去弄明白,就如同现在去给七、八十岁的老人家普及什么是量子物理学、纳米加工技术、有机发酵技术和基因组测序技术等这些当代各领域最新技术一样,可谓困难重重。专长于人情世故、之乎者也的各级官僚,基础知识的匮乏决定了这个过程将会是十分漫长而艰巨的。 但对于后者,这种“科学意识”却可以随时随地、潜移默化的去推广――“我可以不懂任何具体的科学和技术,但我清楚科学技术的极端重要性!”假以时日,如果大清官僚阶层中一、两成人有了这种意识,那可真是翻天覆地的伟大创举! 因为,在弘毅的认识中,“科学”这个概念十分复杂,千百年来,哲学家和科学家们经常试图给它提供一个充分的本质主义的定义,但并不成功。于是。弘毅在自己的理解里,干脆舍弃了本质定义的做法,而是采用“结构学说”,将其笼统划分为了“科学思想”、“科学理论”、“科学技术”和“科学意识”四大部分。 所谓“科学思想”,与科学哲学几乎可以相提并论。举例说,中国先秦时代就有阴阳、五行、宇宙说等等,古希腊也于几乎同一时期对世界本质有着多种认识。东西方具体思想不一而足,却都是人类涉及“科学”最早的部分。 所谓“科学理论”,是对的科学解说和系统解释,其实是基于科学思想的一种具体阐述而已。关于这一点。不得不承认,古代中国从先秦时代开始就落后于“近现代西方科学的源头”――古希腊。先秦诸家大都满足于阐述自己的科学思想,却止步于进而营造其支撑体系,也就是科学理论。而古希腊的方家们,从荷马到柏拉图、再到亚里士多德,都对自己的思想进行了不厌其烦的阐释。构建了成套的理论体系。 至于“科学技术”,毋庸讳言,这是古代中国的强项,在十七世纪之前可是大大领先同时代的西方。究其原因,那是建立于实用主义基础之上的原因。或者说,恰恰是因为我们的先人不太重视理论体系的构建,故而“抢抓机遇”。将主要精力放在了技术层面的突破上,为近代西方科学技术崛起之前两千年的时间里赢得了“起跑优势”,而且一路领先。 至于说“科学意识”,应该是对前面三者的重要性、作用性的全面评判和认知。其实就是一个态度问题。 ※※※※※※※※※※※※※※※※※※※※※※※※※※※※※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古代中国”和“古代西方”两个野蛮人在进行一场万米比赛。但请注意,比赛规则没说是走还是跑。发令枪一响,我们和对手瞬间都明白了一个最基本的道理――谁先到终点谁就胜利【科学思想明确】!于是,我们立即开动,光着脚大踏步向前“走”去!身后的对手有些迟缓,但也是走了起来,却在时不时抬头观察、低头思索【那时候我们和对手都还不知道有“跑”这个动作】。 身后的对手和我们一开始差距不大。但他却经常会停下来观察自己的手脚,似乎在从理论上研究如何使身体更加协调。而领先的我们早就发现,甩开双臂、迈开大步就好了,这样走得快,走得协调。但至于为何协调。甩臂多大幅度、迈步多大尺寸才最省力、最有效率,这些都没有深入思考。因为我们这时候已经在考虑:这一路上会收获什么,怎么吃、怎么睡,然后一边走一边采摘野果,体力补充很及时,逐渐拉开了与对手的差距。 走过了接近两千年,我们在路途中学会了诸多衣食住行方面的技能【科学技术】,回过头来早就看不到对手的影子了。于是,我们更加惬意,在比赛过程中走走停停,又学会了吟诗作画、欣赏美景。 当比赛进行到了十七世纪后半叶,突然,我们的身旁闪过一个黑影,瞬间超越了我们!定睛一看,原来是落后了两千年的对手!只见他不是在走,而是可以双脚同时离地,胳膊弯曲着夹紧了身体,速度很快!可这是什么技术动作?我们不得而知!好在两千年下来,我们一开始就学会了“竞走”,当年比赛之处就用上了,那我们就竞走!可惜,竞走的速度还是跟不上对手的节奏。 “喂,你在做什么?”我们冲着前面高喊。 “我在跑!”对手回过头来,傲慢的喊了一声,然后丢下许多障碍,眼瞅着就没了影。 “跑?”我们第一次听到这个新鲜词,于是急忙邯郸学“跑”,又经过二三百年的自己探索,以及对刚才观察到的“跑”的动作的回忆,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慢跑”起来――果然,速度快了不少!可是,这二三百年,前面的西方人故意铺设了好多障碍物,让我们不得不小心回避,大大影响了速度。 原来,西方人一直在研究自己身体的运动结构,终于用时间换来了理论的成熟,并在豁然开朗的那一天,一股脑研究出了整套技术动作,甚至还有鞋子!而我们,却满足于“走”得很娴熟,将主要精力放在了生活得更好,穿得更好上面。 ※※※※※※※※※※※※※※※※※※※※※※※※※※※※※ 正是基于这种“科学思想”、“科学理论”、“科学技术”和“科学意识”“四位一体”的认识,弘毅才决定迎难而上的,而且先从科学意识入手。因为,弘毅有自己的理解! 后世,很多人在感叹:“古代西方,欧几里得的几何,阿波罗尼的圆锥曲线,阿基米德等人的物理研究,这一些现在仍然是全世界学生都要学习的东西,而天朝同时期又有什么?古希腊在文学方面也强于天朝太多,同时在体育(奥林匹克运动),公众活动(歌剧院),政治(伯里克利等人进行民-主改革,实现民-主政治),这些我天朝何时有过?” 这种思想其实很偏激,因为还有许多地方值得我们思考。如果论“科学思想”和“科学技术”,古代国人还是可以与西方匹敌一二的。特别是中国古代的“科学技术”水平,一直处于世界领先水平的,四大发明就不用多说了,中国作为农业文明古国,其农耕技术也是独领风骚。 但如果说“科学理论”和“科学意识”两方面的贡献,我们必须得承认,中国无论古代还是近代都处于边缘世界,西方中心现象在科学界是不争的事实。很多人认为这是由于“目前是西方主导的世界,因此西方的科学理论的影响力才会如此之大”,这实在是一个颠倒因果关系的结论。正确的应该是“由于西方较早地掌握了科学理论,具备了明确的“科学意识”,这占领了时代的先机,因此今天才能成为世界的主导”。 中国真正落后的“科学”,恰恰就是“科学思想”和“科学意识”方面。如此定义下来,虽然很不情愿,但是我们必须承认:中国古代是不存在真正的“科学”的。这一点也不能怪古人,毕竟历史机遇是个十分捉摸不透的东西,至今人们还是无法判断历史到底是偶然的还是必然的。 弘毅个人在科学的问题上,更倾向于后者――必然!因为“科学理论”和“科学意识”的生根发芽需要土壤和空气,黄河流域象征着农业文明的黄土地不是合适的土壤,高度集权大一统的封建体制不是合适的空气。高中历史在讲古希腊城邦用到的“小国寡民”这个词,看似贬义,其实这反而成为了科学思想和意识诞生的先决条件之一――因为小国寡民诞生不了绝对的权威,产生不了至高无上的“官本位思想和意识”,反而有利于“科学思想和意识”的萌发。 这也可以解释当年,为什么会围绕着“院士该不该退休”这个伪命题而在学术界掀起的轩然大波了。知道当代中国,科学界还是在用官僚体系引领学术研究,其结果可想而知!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三十章——阿尔巴人队(十五)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不由自主在脑海中跑了十万八千里,此时还不得不回归本位——十七世纪中叶的大清!顺治十二年、1655年的中国!恰恰是这个时代,原本在科学思想和科学技术上领先世界的中国,即将因为科学理论和科学意识的落后而被西方超越!这个时代太特么关键了啊! 对时下顺治朝的国人毫无科学理论素养和科学意识思维的这种现状,弘毅其实是急在心里的。华夏五千年文明,其实技术研发探索一直在自己的套路上不断前行,可惜始终没有形成刨根问底、追根溯源的科学意识。也就是说,只知道“如何”,却不知道“为何”;或者说,只满足于应用,而不重视理论,于是缺少了一个根本动力——创新! 科学的生命力恰恰在于创新。科学创新推动了科学的进步和发展。纵观世界科学发展史,无论中外,每一次重大的科学创新都导致了科学理论体系和结构的重新建构,科学思想和科学意识随之突飞猛进,使科学前所未有地迅速发展。而科学又转变为一种改变世界面貌的强大的物质力量,推动了经济乃至整个社会的变革和进步。 当然,创新意识与文化根源有着密切的关系。想到文化,弘毅不知道该一声叹息,还是沾沾自喜了。 因为文化有着强烈的民族性,不同的民族必然就有不同的文化。有一本书的名字就叫做《科学是一种文化过程》,很独到,也很精辟。因为,早有学者断言:“作为一种文化现象,科学同其他文化现象一样。也表现出强烈的民族性”。说到底,西方科学的发展实际上是科学创新的过程。表现在科学家身上是他们具有强烈的创新意识和创新精神,表现在西方国家则是他们有着良好的创新氛围,而这些都与文化息息相关。 弘毅曾经潜心拜读了那本著名的《西方科学的起源》一书,受益匪浅。但穿越而来之后。弘毅最深切地感受是:在笃信“天人合一”的中国,一切都是围绕“治人”与“人治”在运行,“人的社会”的现实意义远远高于其他事物,对自然界运行规律的探索也是为顺利实行人治而服务的。有了这个出发点,所有的应用技术的出现都颇具功利色彩——为上位者服务,即便是让劳动人民从中受益。出发点也是为了捐粮纳税能力的提升。 若想在帝制中国大力发展技术工艺,特别是科学理论,就必须遵循这个基本规律。试想:一位穿越而来的大手笔“猪脚”很突兀的选择了某个方面大搞科学实验,给所有人灌输后世的科学意识,而且异想天开从基础科学理论入手,告诉人们什么是物质、什么是速度……却无法给朝廷、给各机官府带来任何实际的好处。那些官僚们又有谁会“感冒”? 即便是有一些热衷于新奇事物的人出现,对猪脚鼎力相助,但在文人官僚体系之下,不出仕为官,就不会占据任何政治资源,科学的普及必定后继乏力。 所以,弘毅并未急于用金手指去普及“科学”。甚至连“技术”层面都不曾奢望,而是在功利主义观点的指引下,通过木兰演武,来刺激当权者,让他们知道星堡、攻城炮和燧发枪的威力。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当权者乐于见到实际利益,并不关心这些既得利益的来源,正好给弘毅留下了充足的空间。 从火器这一应用技术和自然科学理论的集大成者入手,用一代人的时间去培养“一批”愿意对科学一探究竟的人才,这种“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做法。才是弘毅想要的。 如果没有根基,哪怕你穿越而来种下了参天大树,一旦穿越者离开,这棵大树或许就会被当做无用的“柴火”了。种下一棵苗,培养一批知道此苗未来作用的“园丁”。并且让他们一天天看到树苗的茁壮,让他们内心中满期待与坚定,即使猪脚谢幕了,种子与人脉却留下了,让自然而然、油然而生的科学意识水到渠成,这才是万世之基! 当然,这一套想法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昨天弘毅和汤若望谈到了“标准化生产”,却被老洋头给否决了。失望之余,弘毅才真切感受到,华夏热土,于自然科学来说,最最匮乏的就是自然意识和探索精神。而这个问题的解决,没有几代人的努力,连个“曙光”都不会看到,更别说结出“硕果”了! 杜笃祜和朱昌祚算是当下顺治朝“中青年官吏”的一个缩影,如果他们能够哪怕对“科学”有一点点敬仰和尊重,假以时日,就会对弘毅的这番宏图伟愿有所裨益的。 不过,在这之前,如何表述“科学”一词呢?这是一个问题。因为中国古代的“科学”是一个专用名词,自唐代以来其实是指“科举之学”,对于后世以为的“科学”,很长一段时间是用“学问”、“物理”、“数学”等词来分别指代的。因为中国传统上,将所有的知识统称“学问”,将关于自然物道理的学问称为“物理”,而“数学”学科则独立于“物理”之外。 到了明代,似乎科学可以被称为“格致”,即“格物致知”,以表示研究自然之物所得的学问。直至中日甲午战争以前出版的许多科学书籍多冠以“格致”或“格物”之名。但,这个“格致”似乎不能囊括弘毅最最看中的“科学四位一体”——科学思想、科学理论、科学技术和科学意识。 唉,真是头疼!好在一时半会儿还用不上去“科学地表述科学”,只好往后放一放了。眼前,弘毅到是从杜笃祜的口气中,总算看到了一丝丝“曙光”! “杜大人,这位伽利略您应该不是第一次听说的。我听汤老玛法说,此人在前明的历书中有所提及,当时是译作——伽利勒阿。”弘毅有意识给杜笃祜一个大大的梯子,一个顺畅的台阶。按照一般的官员做派,杜笃祜会一排额头,做恍然大悟状,高呼“原来如此!” 但弘毅忘了,杜笃祜是一位“直臣”!人家听了这句话之后,略作思考就说道: “请右宗正大人勿怪,下官原本对历法就好不精通,您说的伽利略也好,伽利勒阿也罢,我今日才是第一次听闻。” “呃——”弘毅后面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如鲠在喉! “不过,”好在杜笃祜后面没有冷场,“这位伽利略先生果真为雄杰!居然比我国人更早就能一窥月宫究竟!惭愧啊,惭愧!” “哈哈,杜大人过谦了。明月高悬,何处不是故乡最圆?泰西诸人想必也是自古以来就欲一探究竟的。我更在意的,是为何我中国之人,五千年来每每遥望星空,只是把酒邀月,却不曾有过仔细看一看月宫面目的想法呢?偏偏西方之人却捷足先登了!” 弘毅先稍作安慰,接着皱起眉头,好像十分遗憾。 “是啊,大人如此一说,下官也是颇为遗憾!”杜笃祜点头称是,一旁的朱昌祚也受到了影响,愁眉不展。 “正好,尤里骁骑校是罗刹人中较有学问的,不如你来说说看?”弘毅恍然大悟的样子,将皮球踢给了旁边的尤里。无论尤里如何作答,下面的承接弘毅都已经想好了。 “爷,奴才岂敢承您一句有学问的夸赞?不过,这位伽利略能有如此成就,的确与欧罗巴学着普遍的探索精神密不可分。”弘毅实在没想到,尤里的第一句话就一下子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了!由此可见,对于科学的认知态度,东西方的确是相距甚远的! “哦?细说!”弘毅满意的直点头。 “嗻!奴才粗浅之论,请主子海涵!”在同伴中最先粗略掌握满语的尤里十分规范的报了一个拱手礼,开始了一段让弘毅叹为观止的论述,窃喜今天留下了这些罗刹降人,实在是明智之举! 因为这段论述,就算是21世纪来的曾弘毅,都没有如此系统的思考过!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三十一章——阿尔巴人队(十六)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最有学问的尤里.普列斯昆.莫吉拉还真是严谨,似乎也想好了如何好好给刚才表现出对西方人十分不屑的杜笃祜“上一课”。 被俘这许多日子以来,尤里没有向其他同伴那样只是习惯于小心谨慎当好差事,而是有自己的思考——三百多罗刹降兵归顺了中国皇帝,但这才是刚刚开始。的确,在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国度,一定会衣食无忧的。但,今后怎么办?自己在俄罗斯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所以才会被发配一般送到了遥远的东西伯利亚。现在到了大清,对自己来说,绝对是一个显而易见的机遇。 要想出人头地,就必须有过人之处。若论赖以度日的技能,自己的枪械知识足可应付了,即使是在俄罗斯,熟悉遂发滑膛枪的人也不多,在这里也是一样。可如果局限在这一点,自己岂不是成了一个工匠?充其量只能所做一个“工匠头”而已。 所以,必须有真正的过人之处!带着疑问,尤里潜心观察,努力寻找自己所长和这个国家需要之间的契合点。终于,还真被尤里发现了,那就是今天的话题——科学! 尤里发现,中国火器营的工匠,其制作工艺可谓精良,很多技术手段和技巧别说俄国,就连欧罗巴的主要大国恐怕也不一定掌握!但当尤里虚心求教,问这问那的时候,他惊诧的发现,所有工匠都是彬彬有礼的,有问必答,但却所答非所问! 例如,尤里经常问:你们为什么这么做?依据是什么?工匠们的回答出奇的一致:为什么?军爷,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不这么办就办不成! 就这么简单?没有科学依据、计算公式、设计草图之类的吗?一开始,尤里还以为人家是在“核心技术”上对自己“保密”着呢,时间一长,终于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果真就和那些朴实的工匠所说的一样,他们的先进技术完全是凭借口言相传、世代教授!做得好的。凭的是对老祖宗办法的绝对执行,结合自己的工作经验!根本没有什么科学依据! 尤里恍然大悟——这是典型的经验的继承!就好像外星人告诉了中国人如何进行这些复杂的工艺,却没有告诉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背后的原理是怎样的! 于是,尤里看到了东西方文明的极大不同,这几天来一直在思索。正好今天被小爷留了下来参与,并有机会被“钦点”发表意见,机会实在难得! 当然,有学问的尤里不忘十分有逻辑的先阐述自己前面没有说完的欧洲神童——伽利略的例子,算是“报效小爷”和“教训杜笃祜”一举两得。 “贝勒爷,前面您说的伽利略。的确是不同凡响的。”尤里开宗明义,弘毅心中暗笑,杜笃祜此时也早就摒弃了刚开始的不屑,在认真听讲。 “好,你再说说这位伽利略,前朝称作伽利勒阿。”弘毅稍稍解释了一些伽利略在明代的译法,算是提醒杜笃祜注意。果然。杜笃祜欣然点头,却没有说话,就等着尤里继续了。 “嗻!诚如贝勒爷所说,伽利略在数学、天象等方面才华横溢,都则也不会制作出望远镜。但在西方,人们也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来佐证伽利略的与众不同。那就是他六岁就精通了……精通……呃……这个……” 尤里刚开始了开场白,却突然戛然而止,面露难色,不知如何往下说了!这一下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弘毅也跟着着急,还以为尤里掉了链子。 突然,弘毅脑海中灵光一现,充分发挥了穿越优势,于是急忙开口问道: “尤里。是不是你还不知道一个词用满语如何说?” “是,小爷,奴才愚笨,这个在西方使用的词汇,奴才不知道如何翻译。”尤里羞愧的低下了头。 “哈哈,原来如此。不打紧,尤里,这种事很正常,语言不通的确妨碍交流啊!你不妨用……对了,你上的是教会学校,希腊语总会说吧?”弘毅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因为他知道,东正教教会学校往往以用希腊文翻译宗教经典为傲。 “是!伽利略六岁就能熟练运算……呃……γεωμετρ?α[1]!”尤里终于不太自信的说出了一个希腊单词! 这个单词一出,杜笃祜等人真是听得一头雾水,更别说对伽利略肃然起敬了。大伙都大眼瞪小眼,等着下文。 “这个……额!你再详细解释解释,他是如何运算的?” 弘毅这才发觉,希腊文啊,谁学过希腊文?要是汤若望在场就好了,可以问问他!现在远水解不了近渴,人家前面还说自己如何如何襄理朝政之类的,都一爵五职了,你怎不能张口就说:去找我汤老玛法来帮我吧! “嗻!”尤里看样子被打击的不轻,也没有了刚才的志在必得,唯唯诺诺继续说道: “伽利略的父亲是个著名的琴手、作曲家和乐理学者,受益于此,伽利略六岁的时候就能准确计算出一块制作乐器的木板的面积是多大,无论这块原材料的形状是怎样的,他都能计算得出……” “哈!我知道了!平面几何!”弘毅脱口而出! “小爷,您是说……”尤里就像捞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不错,平面几何!这个几何一词,还是前朝徐光启第一次使用的吧,杜大人?”弘毅笑着问道。 “呃,是的,大人。徐光启有一本《几何原本》,据说是翻译自西方。”杜笃祜不知道什么是几何,却对前朝趣闻有所涉猎。 “呵呵,杜大人,这位伽利略果真奇才啊,六岁就会几何了。”弘毅准备一带而过。 “大人。我等上疏朝廷之时,自然可以将此作为佐证。不过,西人单出一位奇才,还是不若我国人这般层出不穷啊!”一旁的朱昌祚却意味深长的补充起来。 “朱大人,下官还知道一人。也是西方人士,而且现如今应该还健在!”受到鼓舞的尤里知难而上。 “是吗?还有谁?下官也愿闻其详!”朱昌祚不太服气,追问道。 “此人叫做布莱士.帕斯卡,是法兰西之人……”尤里开始叙述帕斯卡的童年了。 弘毅怎么可能不知道帕斯卡呢?初中物理就有学到不是?帕斯卡定律——加在被封闭液体上的压强大小不变地由液体向各个方向传递,这是此人在23岁时的伟大发现。但至于这位帕斯卡的童年,弘毅也需要补充知识了。 不过尤里后面的论述却让弘毅很惊讶。因为尤里根本就没提任何物理原理,而是在大谈特谈数学! “帕斯卡被西方之人公认为是数学神童,他的父亲也是一位数学家,觉得孩子太小不能知道得太多,甚至把数学修书全都藏了起来。不料越不让他学,那小帕斯卡就越觉得神秘好奇。小小年纪,就发现了……哦,就发现了小爷所说的‘平面几何’的许多定理,比如三角形的内角和定理。帕斯卡的父亲对此大为惊讶,从此不再对其加以学习上的任何限制了。” “帕斯卡14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带他参加每周一次的法兰西数学家聚会,参加聚会的人物也都大名鼎鼎。像笛卡尔、费尔马、德沙格、梅森,等等。”尤里这一长串著名人物名单,在朱昌祚眼中那都不算什么,可弘毅却听得热血沸腾——这都是“当代”著名的数学大家啊!这个梅森,后来还是法国科学院的首任院长呢!对了,法国科学院的前身不就是尤里所说的这个数学“沙龙”吗? “二十年前,也就是西元的1636年,帕斯卡16岁的时候,这位神童发现了一条名垂青史定理:若一个六边形内接于一条圆锥曲线,那么每两条对边相交而得的三点在同一直线上。据我在基辅莫里斯学院的数学老师说。帕斯卡的这个发现,必将开拓一门新的学问,叫做……”说的关键点,尤里不得不停下来思索。 “嗯,这门学问可以叫做‘射影’几何!”轮到弘毅提点了。原来是帕斯卡发明的这个定理啊!真是惭愧。 其实作为文科生。弘毅自然不会知道,当年十六岁的帕斯卡如如何神奇的思考这个定理的—— 首先,这条定理对“圆”是成立的,完全可以证出来。那么,如果把圆变换成其他圆锥曲线,比如,像抛物线、椭圆、双曲线,问题不就解决了吗?帕斯卡正是这么做的,变换的方法就是“射影”。说句通俗点的,就是打幻灯片。 要是诸位有兴趣,不妨试一试,在一块玻璃板上一画上圆和内接六边形,然后用点光源(就是发光的光源最好像个点,不能是电棒),往玻璃后面一照,那么墙上就有图形的射影。下面就看你的屏幕(墙)与玻璃块是个什么关系了。如果两者平行,那么投影还是圆;如果不平行,就是椭圆,或者是其他圆锥曲线。当然,那直线不管你怎么照射,得出来的永远是直线,直线上的点自然也不会被射到线外去。这样,六边形还是六边形,只不过形状有些变化,而那个结论当然也是成立的。 这可是一种很先进的思想,就是让图形从一个形状连续地变到另一个形状。而在这种连续变换中,哪些东西会变,哪些又不会变,是个十分重要的问题。比如咱们刚刚做的投影变换,不变的是直线;变的是圆。而圆在这种变换中,又只能变成其他一些圆锥曲线。 一门新的学科就这么产生了,它叫射影几何。 不过,帕斯卡的这一辉煌成果,竟引起了许多人的怀疑,不相信这是一个16岁孩子的思维,而认为是帕斯卡父亲捉笔代刀。但是帕斯卡三年后,又发明了第一架机械计算机,能自动从个位进到十位,从低位进到高位,有点像现在电表里的那个计数盘。 接踵而来的一系列成就,更使人惊叹不已。31岁那年,他又对赌博时两个赌徒如何分赌全的问题有了浓厚兴趣。这个分赌金的问题,卡当和塔尔塔里亚也都考虑过,没有进展。那位卡当还为此写一本书。帕斯卡在朋友的鼓励下决定一试身手,他把自己的解法告诉费尔马,两人不谋而合,想的都对。又一门新的学科,“概率论”就这样起步了。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 [1]γεωμετρ?α即“几何”一词。“几何”这个词最早来自于希腊语“γεωμετρ?α”,由“γ?α”(土地)和“μετρε?ν”(测量)两个词合成而来,指土地的测量,即测地术。后来拉丁语化为“geometria”。中文中的“几何”一词,最早是在明代利玛窦、徐光启合译《几何原本》时,由徐光启所创。当时并未给出所依根据,后世多认为一方面几何可能是拉丁化的希腊语GEO的音译,另一方面由于《几何原本》中也有利用几何方式来阐述数论的内容,也可能是magnitude(多少)的意译,所以一般认为几何是geometria的音、意并译。用“几何”的音来表达,关于数与量的,用“几何”的义来表达。换句话说,徐光启心目中的“几何”,可能就是今天我们所谓的“数学”。所以他为译本所取的名字,以今日用语再翻译一次,就是:《基础数学》。所以如果了解《几何原本》为《基础数学》,它当然会包含像辗转相除法这样的课题。希腊语GEO+METRY按照字源意思是“地理测算”的意思,所以依照字面意思对照现代分类相当于测算学,分平面测算学与立体测算学。1607年出版的《几何原本》中关于几何的译法在当时并未通行,同时代也存在着另一种译名——“形学”,如狄考文、邹立文、刘永锡编译的《形学备旨》,在当时也有一定的影响。在1857年李善兰、伟烈亚力续译的《几何原本》后9卷出版后,几何之名虽然得到了一定的重视,但是直到20世纪初的时候才有了较明显的取代形学一词的趋势,如1910年《形学备旨》第11次印刷成都翻刊本徐树勋就将其改名为《续几何》。直至20世纪中期,已鲜有“形学”一词的使用出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三十二章——阿尔巴人队(十七)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任由话题在尤里这里延展开,涉及了伽利略和帕斯卡两位西方科学史上的神童,也算是对得起尤里的一番苦心了。但这还远远不够。 后世的中国,如果什么事情能够达到“中西合璧[1]”,那就是很高端的样子了。其实,若从这个很多人误读为“东西合璧”的词的缘起,我们就会发现,直到十九世纪末的晚清,在国人眼中,中国的东西还是最好的,西方的充其量也就是个奇技淫巧而已。 至于顺治朝的中国,岂能将蛮夷之地的什么个吧神童当做和先贤并驾齐驱的典范呢?弘毅对此是不抱希望的。不料杜笃祜的一番言论却让弘毅大感惊讶: “右宗正大人,如今朝堂之上,满汉一体不假,但如汤若望汤大人等西人之力也是不容小觑的。以下官拙见,若将尤骑校之论述涵盖在内,一旦得到汤大人的首肯,或许会收到奇效。毕竟,皇上是当今天下共主,定然是数千年之未有明君!知晓一二西人的所谓神童,也是应有之意。” “哦?如此说,尤里的例子也能用?”弘毅虽然对将顺治皇帝称作“天下共主”有点不屑,却对有着这番胸襟的杜笃祜很是感冒! “下官以为然也!云门,你以为呢?”杜笃祜说的很确定,但还要征求朱昌祚的意见。毕竟,这篇上疏是联名。 “大人,述下官直言。若是单纯引证几个西人神童的例子,倒也无伤大雅。但,若要将西方蛮夷那一套什么格致之学拿来引为经典,恐怕是舍本逐末了。我泱泱华夏数千年。这格致、算数、天文等等学问,哦,也算上右宗正大人所说的几何,那不是前朝都已经有了的吗?着诸多学问,自然是远远胜于西人之能的!” 被点名征求意见的朱昌祚很是不服气。依然对祖国的万般充满了由衷的自豪。 弘毅闻听此言,心中无奈哀叹一句――绕来绕去,本来就想此时此刻不要触及这种敏感话题,或者说是不是话题的话题。因为这种在国人所说的“学问”的问题上,唯我独尊的心态早就是自然而然的了,根本不容挑战。 可是。时不我待了呀,各位!现如今西方的科学发展已经驶入了快车道,而我们的优势即将瞬间化为乌有!开眼看世界,说得容易啊,魏源之类的明知之人可遇不可求啊!好在杜笃祜至少不抵触自己的努力。所以,还需稍加用力才好!只是这用力的时机需要把握好。太晚了于事无补,太早了可能胎死腹中!显然,今日并不是最佳时机。 想到此处,弘毅刚准备开口,却发现一旁的几个阿尔巴牛录军官中,所属人只是低头不语,唯有尤里在那里欲言又止、心有不甘的样子。 呵呵。这位学者型人才看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啊。不妨再给他个机会,听听他的意见?弘毅寻思了片刻,任由堂上暂时陷入了一片寂静。而恰恰这短暂的寂静,却给中西双方之人都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在朱昌祚心中,自己这几句真理一般的言论一出,上位的小爷一定会欣然首肯的,即便再寰护自己的那些罗刹降人,也应该是主旨明确的――中国万般学问无所不包,而且是博大精深的。至于西方肤浅所得,充其量是班门弄斧而已。不值一提。故而,让这个小小的骁骑校尤里继续做他的学问也行,但是还要潜心学习中国学问,早点上道才是正理! 但小爷不说话,摆明了并不认同。至少是不完全认同自己这颠扑不破的至理名言! 在尤里眼中,朱昌祚的言论用中国人的话,那就是夜郎自大、坐井观天!但在眼下的中国,又有谁不是这么认为呢?说到底,自己只是一个外来人,一个归降之人,又有什么职责和义务去给这个老大帝国纠正这种思想呢?再说了,欧罗巴也不是步调一致,自己的祖国俄罗斯说实话,在欧洲就是弃儿一般,连中国的一半先进也赶不上,自己又凭什么去教训中国官员呢?可惜,养尊处优的中国人或许不久就会为自己的片面自大付出代价…… 可是,小爷一番沉默,而不是对朱昌祚的言辞加以肯定,这是不是说,这位似乎“通灵”的小“圣徒”,也和自己一样对目前的科学形势有着客观的判断呢? 其实弘毅的犹豫,已经转而在思考是不是给尤里一个在自己看来是“石破天惊”的机会,或许在别人眼中却是“不自量力”的蠢行。因为,他知道尤里一旦开口,会说些什么。 是的,按照弘毅自己对科学的理解,这位正规院校毕业的高材生尤里先生,已经具备了初步的“科学思想”、“科学理论”,或者是“科学技术”等诸多方面基础知识。较之当下的国人,他最难能可贵的素质,却是有了一定的“科学意识”!他必定知道西方科学的过人之处! 但一旦让他开口,就必须要论述一番中国与西方科学方面诸多的差异,而这些差异,先不论孰优孰劣,在老大帝国的官僚面前说出来,就是大不敬啊!好不容易误打误撞得了这么一个西方科学的“矬子”人才,千万不能因小失大,让他自毁了前程。 想到这里,弘毅真是感慨万千。 作为文科生,他在前世对历史知识可谓情有独钟,也愿意时常阅读一些史料,但穿越之后,他才发现,其实真实的历史完全不是读万卷书所能全部触及的。因为,真正的历史是由无数个细节组成的,变成文字的历史,只是其中的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有人说史书记载的是大事,可什么是大事?大事又是不是诸多小事串联而成的?换句话说,著史之人下笔之时,必定会根据自己的喜好来取舍素材,注定了浩如烟海的历史就此泯灭了。 拿这些罗刹降人来说吧,正史里发生在康熙年间,而且史料中记载他们归顺大清之后,除了作为旗人参军作战之外,再无其他赘述,很快也就作为清代旗人的一部分――罗刹队消声觅迹了。直到民国初年和新中国之初,才又有两拨“认祖归宗”、“北返俄国”的历史插曲被提及。 但弘毅亲身经历的这段历史中,单单说着三百罗刹降人,哪一个不是有些有肉的真实的人呢?结合同时期沙皇俄国“东侵远东”的背景,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一段传奇――或者是作为战俘,或者是哥萨克炮灰,或者是失意的罗斯小贵族和平民,被无可奈何的发配到了这里,参加了诸多战斗,犯下了累累罪行,然后被杀死,或者归降,然后终老病死。然而,他们的身上,也有着各自不同的学识和能力,或许也会影响历史!而这一切,都伴随着真实历史的诸多细节被掩盖了。 弘毅是幸运的,他无意中得到了眼前这六位罗刹降人的头目――别科托夫和他的“五虎将”,还有整个的“阿尔巴牛录”,而且还发现他们对自己其实都是各有用处的。可谁又能保证在真实的历史中,他们不曾存在过,不曾给大清当权者和自己一样的机会呢? 或许,历史就是这么神奇,机会可以给你,把握得住或是把握不住,完全在当事人。而且,无论当事人选择何种举措,历史都会接纳,都会给出不同的答案! 再或者,历史上也有我这样一个异端的小孩出现过?可惜最后身败名裂,连正史的只字片语都不配留下?哈哈,好神奇啊! 若是这样,顺其自然吧,跟随自己的内心吧,有些事情该发生的,躲也躲不掉的! 其实,按照弘毅的想法,自己的这套关于“科学”的体系论述是要留给不久就将开学的“火器研究院”的那帮孩子们的。但现在来看,尤里的横空出世已经“箭在弦上”,是收是发,全凭自己! 拿定主意的弘毅,经历了片刻的思索之后,就要做个了断。恰在此时,底下的朱昌祚却已经耐不住了,凭着自己耿直的性格,当先发难了。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中西合璧,有人误作“东西合璧”,其实本意相差甚远。中西一词,足见还是以中国为主的。“中西合璧”出处是清代的李宝嘉之《官场现形记》:“咱们今天是中西合璧……这边底下是主位;密司忒萨坐在右首,他同来这刘先生坐在左首。”李宝嘉(1867~1906)又名宝凯,字伯元,别号南亭亭长,笔名游戏主人、讴歌变俗人等。汉族,江苏常州人,晚清小说家。生于同治六年(1867),死于光绪三十二年(1906)享年四十岁。李伯元是个多产的作家,他构思之敏,写作之快,是极为少见的。他先后写成《庚子国变弹词》、《官场现形记》、《文明小史》、《中国现在记》、《活地狱》、《海天鸿雪记》,以及《李莲英》、《海上繁华梦》、《南亭笔记》、《南亭四话》、《滑稽丛话》、《尘海妙品》、《奇书快睹》、《醒世缘弹词》等书十多种。其中《官场现形记》更是晚清谴责小说的代表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三十三章——阿尔巴人队(十八)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朱昌祚实在是忍不住、气不过了,必须开口说话了。 他忍不住,是因为自己刚才对于老祖宗数千年来“英明伟大、独领风骚”的学问的一番绝对正统、毫无异议的阐释,居然没有得到“上位者”——爱新觉罗?玄烨的及时首肯。 这还了得?我朱昌祚虽然是你们满洲人的家奴包衣,但我根上还是汉家后代、华夏子民!你满洲要做中原共主,就必须推崇华夏,将这片土地传承不熄的衣钵完完全全、心甘情愿、甚至是急不可待的接纳过来,并且奉为圣典才行!否则的话,蒙元的前车之鉴就你们的明日归宿! 他气不过,是因为一个罗刹降卒居然还在那里冲自己“运气”——你个茹毛饮血的蛮夷之徒,恐怕连什么是四书五经都不曾听闻过,居然就敢拿着那些西人的乌七八糟的东西当做了宝贝,也敢大言不惭叫做“学问”,况且大有“后来者居上”的意思?你也配! 若那汤若望的老家如此厉害,他又为何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我中国?现如今衣食无忧、锦衣玉食的,一看就知道大清的日子比他的泰西之地要舒服无数倍了。你尤里不也一样,否则怎么会心甘情愿做个背主求荣之辈,乐呵乐呵就成了我大清的骁骑校呢?哼,一群吃里扒外还振振有词的无耻之徒! 况且,朱昌祚还在气自己的老师杜笃祜和上官、右宗正玄烨!你们这时候还沉得住气?对如此挑衅居然神态自若,这不是数典忘祖又是什么? 于是,朱昌祚的耿直秉性无可避免的发作了。 “杜大人!难道您对我所说不以为然吗?难道华夏千年文教还不足以为万世师表吗?昌祚若有言不及义之处,甘愿认罪受罚!请右宗正大人责罚!” 说完,朱昌祚不管不顾的。“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副任凭发落的架势。这些话表面上是直指杜笃祜,却是矛头指向上位者弘毅的。 “云门兄,你这是作何?快快请起!我这不是正要说话嘛?你先起来,我慢慢说给你听。可好?”弘毅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难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急忙示意下面人上去搀扶。 “下面人”除了杜笃祜就是一群罗刹降人了。 杜笃祜是朱昌祚的上官,自然不会着急上前的。这原本无关人际远近,而是体制内的必然。更何况他虽然体谅和自己一样耿直的朱昌祚,但却也认为年轻人心高气盛,自己被当做标靶倒无所谓。这给贝勒爷下马威也还是有些过分了。 于是,只剩下阿尔巴牛录的这六位弘毅的奴才们了。或许是因为适才两个文官一顿“之乎者也、引经据典”的东西,对于别科托夫等人都太过深奥了,人家几乎没有跟着“进入语境”的,也就一时半会没有及时上前搀扶朱昌祚,但尤里除外。 尤里虽然和朱昌祚意见不合。但却很重视此人的观点,也做了一番腹诽。闻听朱昌祚放了狠话、做了动作,早就有所准备了。小爷一声令下,他就当先出来,准备扶起朱昌祚。一边伸手,他一边说道: “朱大人,卑职冒犯了。” 其实。这句话在尤里看来,完全是大清官场通用的一句客套话,用在许多场合都合适,别无他意。再说了,刚才除了掰扯几个欧洲人神童的例子,自己只是在心中衡量了一番中国与西方科学体系的差异而已,话未出口,何来冒犯? 但在朱昌祚耳中,这句话无异于明晃晃的挑衅——你冒犯了我?难道是因为你冒犯了我,我才不得不下跪的吗?岂有此理! 朱昌祚一时气血上涌。不等尤里的手伸过来,就“嚯”的一甩袖子,自己站了起来,一边起身一边说: “区区降人,有何能耐?若真是有本事。当日就该战死沙场!” 这一下可好,有点学问的尤里被晾在当场,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几乎到了无地自容的境地。 “云门,不得无礼!” 杜笃祜必须出面制止这个桀骜不驯的爱徒了,于是冷脸呵斥道。 弘毅也是一愣,没料到作为“有头有脸有身份证”的朱昌祚,居然当面给同为朝廷命官的尤里如此难堪。 “府丞大人,下官如何无礼了?这位骁骑校难道不是呼玛尔一战之后才归顺我天朝上国的?若不是图得苟活性命,又怎么会站在此处!”朱昌祚一梗脖子,来劲了,干脆连师徒情谊都不讲了,直接点了杜笃祜的官职之称。 “放肆!你与尤里同朝为官,就应互相眷顾,岂可如此指摘?”杜笃祜脸上无光,大声训斥。 他有自己的顾虑——眼下因为给这些罗刹降人娶媳妇,他和朱昌祚等人算是暂时归了小贝勒爷玄烨管辖。而对面这些降人,也早就入籍满洲镶黄旗,而且还是小贝勒爷的包衣奴才,更是自己人。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不是…… “下官实话实说!”朱昌祚不依不饶。 “你——”杜笃祜不如朱昌祚有气势,眼瞅着干瞪眼却无话可以应对了。 “杜大人,云门兄,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弘毅稍作思索,这才开口规劝道。 上位者发话了,底下杜笃祜、朱昌祚、尤里等人,无论是服气还是不服气,都必须暂时冷静下来,冲着主位乖乖站好。 “云门兄,别科托夫等人虽然是降将,却早就是我旗下之人了,论起来应该是一家人。凡事以和为贵,有事我们慢慢商议,不必动气伤身。”弘毅先好言好语规劝朱昌祚。 “别科托夫,你等来归有功,但初来乍到,需要谨小慎微,对朝廷命官必须礼待有加。都则别怪我不给你们颜面!”这是给罗刹降人一个台阶。 “嗻!奴才谨记!”别科托夫带着自己的五个手下急急下跪,高声应承。 “嗯。我前几日让你们拿出一个纪律和内务条例,可都办好了?”弘毅不得不转移话题,原来想好的普及“科学意识”的重要步骤只能暂时延后了。 “回爷的话,都弄好了。都是尤里执笔的呢!”别科托夫其实心中也有些不忿,于是故意对尤里大加赞赏。旁边的朱昌祚不由自主的“哼”了一声。 弘毅也不在意,继续问道: “嗯。说说你是怎么弄得?” “回爷的话,纪律条例中,将阿尔巴队现役军人分做了射击兵、城防步兵和炮兵三个小队,对每对人数做了详细规定。尤里还草拟了一章。叫做《军事指挥体系》。哦,还有,他还写了详细的火器操演规范动作分解……”别科托夫使劲给尤里脸上贴金。 “火器操演规范动作分解?”弘毅喜出望外!刚要详细追问,一旁的朱昌祚使劲的“哼”了一声,打断了弘毅的思路。 刚才的“哼哼”,弘毅不以为意。但此时的“大哼哼”,却让他有些怒火上头!你懂什么啊你!你知道这是十七世纪欧洲军事改革,或者说现代军队制度的一个创举吗?所谓规范动作分解,其实就是纪律部队的一个基本素质的养成和战术动作素养的必须!你懂吗你?你再如此调皮,我们还怎么一起玩耍? “云门兄,关于火器操演,你可有何赐教?”弘毅黑着脸问了一句。言外之意就是“你不懂就闭嘴”! 岂料,朱昌祚十分自信的拱手施礼,“大言不惭”的说道: “大人,下官虽然不精通此道,但也知道天下火器始出华夏,如何现如今学生却要反过来教训老师该如何使用火器了呢?实在是大言不惭啊!哈哈。” 朱昌祚的干笑,让弘毅那真是一个五味杂陈,没有单纯的厌恶,而是真真替他捉急才是!其实朱昌祚绝非无理取闹之人,设身处地为他想想。今日所接触的诸多信息,的确是对他大小就形成的人生观、世界观产生了极大的冲击,所以才会如此不遗余力的进行“抗辩”! “云门兄说的不错,火器的确出自中国。杜大人,您以为呢?”弘毅耐着性子。主动将杜笃祜拉进来。 “大人,下官以为云门所说,呃……也对也不对。”杜笃祜无奈表态。 “也对也不对?如何讲?”弘毅这时候才算有点意外收获,急忙问道。 “对者,中国的确是火药与火器之始祖,此处毋庸置疑。不妥之处嘛,火器西传始自宋元之时,距今已数百年。西人得此良器之后,其杀戮本性难移,竟然大肆改造,使其威力大增。如此一来,前明之时,中华火器之威力却和西来之人所用之物不相上下了。更有甚者,那佛郎机火炮威力巨大,这才有红夷大炮入华。下官以为,这也是夫子所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之道理。” 杜笃祜毕竟老城一些,一番话说的里外圆润,不偏不倚。 弘毅没有表态,只是点了点头,继而转向了尤里,主动问道: “尤里,你擅长火枪造办之术,你也说说看。” 有此一问,一旁的朱昌祚脸色更难看了,他刚要再次开口,却发觉小玄烨正在用眼神制止他,这才生生憋了回去。 “奴才……奴才可否实话实说?”尤里经过前番折腾,变得更加谨慎。 “实话实说,但说无妨!” 弘毅一口答应——要的就是你“石破天惊”一番,好好给这些固步自封、自以为是的人一点点惊醒!不管了,提前教训教训你们!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三十四章——阿尔巴人队(十九)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尤里被小玄烨准许发表意见,此情此景之下可谓颇具深意。于是,在杜笃祜、朱昌祚等人的复杂眼神注视之下,甚至是在别科托夫等一班罗刹降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之中,尤里稳了稳神,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 “贝勒爷,奴才学识不高,本不敢在杜大人、朱大人面前卖弄的。但既然您发问,奴才只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冒犯之处,尽情各位大人指正!” 尤里现实冲着杜、朱二人的方向躬身施礼,这个开场白也无可指摘,犹如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手,足见其归顺以来对中国人情世故、官场定规的潜心学习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连投奔大清不久的降将都如此知礼数,杜笃祜面露喜色,回之以礼。朱昌祚也抹不开情面,微微抬手算作回礼,尽管脸色依旧难看。 “尤里别有顾虑,”弘毅笑着宽慰道,“古希腊先哲亚里士多德不是说过嘛,‘没有一个人能全面把握真理’,你大胆说,错了也不碍事!” 尤里对小爷的神通广大是习以为常了,但杜笃祜等人却不知道弘毅所说的这位叫做亚里士多德的人为什么是“先哲”。 “诸位大人,”弘毅必须给杜、朱二人做个解释,“这位叫做亚里士多德的,是泰西早年的一位有学问的人,他比孔圣人晚出生了二三百年,不过却被西方之人奉为先哲,就像是咱们的孔子。” “西方的孔圣?此人可配此称呼?”朱昌祚还是不服。 “配不配那是都的理解,朱大人可以有不同理解。不过,定论之前,你至少应该知道此人的功绩才好评判吧。所谓言之有物!”弘毅再有涵养也受不了朱昌祚的态度了,所以不再称呼他的表字,而是以“大人”相称,让两人的关系一下子疏远起来。 “这……是,大人训斥的是!”朱昌祚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其实弘毅对朱昌祚的才学、秉性还是很欣赏的。也冥冥之中感觉此人将来必有一番作为,只是由于他的桀骜不驯才稍稍施以颜色,见他服了软,也就又好言好语道: “云门兄有所不知,这位亚里士多德被西人称作‘伟大的哲人、学者和先师’,你说是不是和咱们对孔圣的评价有相通之处?”弘毅不得不把后世的“哲学家、科学家和教育家”三个称呼换做当下好理解的词汇。 “我对他也是一知半解。不过他曾说过,求知是所有人的本性,而理性和智慧是人之所以为人而区别于其他一切动物的重要标志。云门兄,孔子不也说过,所谓有教无类,这方面。两人是不是相通的呢?” 弘毅适时抛出亚里士多德关于人的本质的三个著名论断中的两个,故意忽略了关于“人是政治动物”,因为政治这种东西在中国太过深奥,容易扯东扯西出去太远。果然,听闻此言,朱昌祚还真有所触动,睁大了眼睛说道: “此人果真说过?” 弘毅笑而不答。冲着尤里怒了努嘴。 “朱大人,亚里士多德的确说过,而且这成为他一整套学问的基础。”尤里心领神会,点头佐证道。 “哦,在那荒蛮之地、上古之时,竟有此等人物会得到孔圣人的真传,的确难能可贵啊!”朱昌祚在事实面前,终于软化了态度。 “好了,我有扯远了。尤里,还是你来说吧。放开了说。”弘毅不再搭理朱昌祚。 “嗻!贝勒爷,您适才说到了亚里士多德,的确是不同凡响,奴才的确没想到您对西方竟也如此了解。”尤里上来先表示叹服。 “哦,都是汤老玛法之功。”不做妖孽。不做妖孽!我只是一个好学的孩纸,恰好有一个当下为数不多的“洋教授”而已! “原来如此,汤大人有幸得到小爷您的赏识,实在是我们这些西来之人的福气啊。”尤里只能选择相信,接着说道: “汤大人乃是西人中的高才之士,自然是知道现如今西方所有一切学问的基础,都是源自于亚里士多德所在的那个时代,以及他之前更早的时代的古希腊。” 很好,正题终于被引出来了。弘毅暗自窃喜。 “天主来到世间之前的两千年前后,希腊人就侵占了泰西的地中海东部,并在那里定居下来。他们不断向海外扩张,在东方和西方都建立了许多殖民地城邦,也发展了自己的文明,成为西方历史的开源,得以持续了约六百五十年(公元前800年-公元前146年)之久。” 尤里开宗明义,不料却遭到了朱昌祚的“不屑”: “才六百五十年,还‘之久’?” “大人说的不错。不过,一个文明的长久,不在于主政之人传代有多久远,而是这一文明是否得以传承,文教是否得以延续。大清入主中原,难道中国就不存在了吗?难道华夏文明就断绝了吗?”尤里突然说到了这些汉人最最忌惮的要害,这样朱昌祚一时语塞。 “尤里,说重点,不要谈及无关。”弘毅急忙纠偏——我现如今对这件事都不敢贸然触及,你个洋人凑什么热闹! “嗻!古希腊文明遗产在其灭亡后,被古罗马人破坏性地延续下去了,从而成为整个西方文明的精神源泉。希腊文明之所以不似它的最初主人那样衰落,而得以生生不息,是有其地理和人文原因的。”尤里的确精明,赶紧回归本题。 “古希腊位于地中海东部,在希腊找不到如同中国那般肥沃的大河流域和开阔平原,连绵不绝的山岭河川将陆地隔成了小块。但是,浩瀚的海域却赋予希腊先民以广阔的发展空间,这里海岸曲折,绿岛相连,港湾众多,气候温和宜人,海洋资源得天独厚。山岭沟壑,耕地缺乏,土地贫瘠,限制了粮食的生产,人地矛盾突出,迫使希腊从事海外贸易、海外殖民和民人交流。而曲折的海岸线,众多的优良港湾尤为这些活动提供了条件。特殊的气候使得希腊盛产葡萄酒和橄榄油,为海外贸易提供了商品。正是这些原因,促成了古希腊宽松自由的人文环境、互利互惠的思想观念、开放探索的部落风气。此为地利。” “而古希腊周边,又有着埃及的宗教、波斯的哲学、腓尼基的文字、巴比伦的天文和“野蛮民族”的艺术,数不清的远古文明和几千年的文化成果都迅速通过这些根系传播到希腊,促进了他们自己的文明的发达。此为天时。” “于是,古希腊人很早就开始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兴趣。那时的哲人对他们所生活的世界的本质进行了一种严肃的、批判性的探求——这种探求从那时起一直延续到现在。” “他们询问关于它的成份、它的组成和它的运作的问题;他们质询它是由一种还是多种事物组成的;他们探究它的形状和位置并猜测它的起源;他们追求理解事物产生和转化的变化过程;他们沉思地震、日食、月食等异常自然现象,并寻求不仅适用于一次具体的地震或食、而且适用于所有地震或食的普遍性解释;他们开始仔细思考推论和证明的规则。” “在这些哲人的眼中,世界是一个有序的、可预言的世界,事物按其本性在其中动作。” 直到此时,弘毅才终于频频点头——终于说到“点儿”上去了!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三十五章——阿尔巴人队(二十)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借着尤里对古希腊“自然哲学”[1]的详细论述,弘毅赶紧画龙点睛点评一句: “恰如华夏先民所说之‘五行’:万物由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组成,各元素之间相邻相生、相间相克。希腊之人也有认为世界的本质是某些具体之物,如水,或者是云、水、土、石头、火等等。” “啊?原来西人竟然和我华夏先民有如此共识啊?”杜笃祜大为感叹。 “是的,杜大人。正是由于古希腊人也在思索这些深奥的问题,故而才逐渐发展出他们的学问,也成为当今西方学问的先驱,因为几乎在每一领域、每一问题上,希腊人都留下了思考。”尤里这次不用小爷提示,主动接过了话题。 “古希腊人酷爱学问。至于缘何如此,贝勒爷适才提及的亚里士多德在他所写的某一本书的开篇就说,哲学和学问的诞生有三个条件:第一是“惊异”,是人们对自然和人世间诸多现象所表现出来的困惑和惊奇,有了惊异也就感受到了自己的无知,而为了摆脱无知人们就会渴求知识。但是求知并非为了实用的目的,而纯粹是一种对智慧的热爱,对真理的追求。通俗地说,第一个条件是要求人们有好奇心和求知欲。” “第二个条件是“闲暇”。学者不用为着生活而奔波劳碌,因为整天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而是没有闲暇的人,是无法从事求知这种复杂的脑力劳动的。” “第三个条件是“自由”。哲学知识是自足的,它不以别的什么目的而存在,而纯粹是为了自身而存在,它是一门自由的学问。它要求自由地思考、自由地发表意见,不受他种目的和利益的支配……” “咳咳……” 弘毅闻听“自由”二字,急忙出言制止。这还了得?这里可是数千年帝王专制一脉相承的中国,你说自由,那还了得!弘毅脑海中最为著名的“自由”。是法国大革命纲领性文件《人权宣言》中对其所作的定义:“自由即有权做一切无害于他人的任何事情”。可这种无害于他人的任何事情,在大明之后的中国谈何容易? 但其实在古代中国,也是不乏自由精神的:早在《汉书.五行志》中就有“自由”一词。汉朝郑玄《周礼》注有“去止不敢自由”之说。到宋朝时,“自由”甚至一度成为了流行俗语。若再往前追述的话,先秦庄子的《逍遥游》已经为“自由”奠定了思想理论基础。 庄子之所以称之为“逍遥”,在这里不是当代人所理解的简单的生活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逍遥。而是一种放下名利、放下欲望,在精神上追求绝对的自由。 说到根本,是因为道家的自由思想在我国学界是一以贯之的中华气概。老子提出“道法自然”,庄子则继承和发扬了老子的思想倾向。他把天地称之为“形之大者”,提出“通天下一气耳”,“处于天地之间”的人也是由气发展而来的。把天地人用“气”联系起来,进一步主张“道法自然”、“逍遥游”的自由观和人生哲理。 在战国那个诸子争鸣、处士横议的时代,各家各派不仅在哲学和政治上展开了激烈的论辩,同时还特别在人性问题上发表了不同意见——儒家孟子提出了性善说,法家在人性上持性利说(韩非为代表),认为“利之所在民归之”,人的本性都好利。而且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利害”二字。而庄子在发展老子“见素抱朴”的思想基础上,认为人性是自然的、纯真的、朴实的,情欲和仁义都不是性,主张性不为外物所动。“任其性命之情”保全本性,并且追求人格独立和精神自戕超越的境界。 庄子揭露、抨击了宗法等级、专制社会的畸形、病态、丑恶的现象,更憎恶社会现实所造成的“物欲横流”、“人为物化”,他确乎对社会黑暗有着比同时代任何思想家更为深切和清醒的认识。 为了摆脱社会现实对人性的异化和压抑,庄子在人生道路上采取了不与统治者合作,不与媚世者合流的做法。他那“宁游戏污渎中自快,无为有国者所羁”的态度。那对“舐痔结驷”之徒的无比蔑视和深恶痛绝,就是“立足于自然之性的个体对于以礼规划和制约人性的宗法社会的否定和抗议”,是庄子“任其性命之情”的人性理论在人生实践上的运用。 庄子所有这些追求人格独立和精神自由、超越的思想,集中而明确在表现在《逍遥游》中。他曾提出,在那个等级、宗法、专制的社会现实中。“天下莫不以物易其性”或“殉利”或“殉名”(《骈拇》),其结果是“人为物役”,失去了独立自主的个体人格和精神自由。《逍遥游》的主旨在于说明,一个人只有破除功、名、利、禄、权、势、尊、位的束缚,才能回复自然的“本性”,获得人格的独立和精神上的自由;而追求人与无限、永恒的自然合为一体,“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便是“逍遥游”的最高境界。 庄子认为,人之所以不自由有两个原因,一是“有待”,即外在物质条件的束缚;二是“有已”,即自由肉体及精神的束缚。要实现绝对的“逍遥”自由,就必须像真人那样做到“无待”、“无已”,他说:“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变)以游无穷,彼且恶乎待哉”(《逍遥游》),是说凭借天地之正道,驾御“六气”(阴、阳、风、雨、晦、明)的变化,不受各种条件的限制,这就是“逍遥游”。 庄子又提出要达到“无待”、“无已”,根本办法是“心斋”和“坐忘”。通过“心斋”、“坐忘”的修养,就能从精神上超脱一切自然和社会的限制,泯灭物我的对立,忘记社会,忘记自身。 其实,“逍遥游”的自由观和人生哲学不仅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标志着宗法、等级、专制制度下个人觉醒,且有重大的认识意义”,而且有助于人们开扩胸怀和视野,从而打破精神枷锁,从传统思想和世俗观念中解放出来。它不仅对后世产生过积极而深远的影响,而且对现代人生的安立全有极高的价值。 然而,中国毕竟长期处于君主专制统治之下,广大人民是少有自由的,也不象古希腊、古罗马那样出现过“自由民”阶级。故而到了所谓封建专制的鼎盛时期——明清两代,自由反而成了让人人噤若寒蝉的词汇。 这也是弘毅不得不善意阻止尤里就“自由”一词铺排开的原因。好在杜笃祜、朱昌祚都烦了“学痴症”,对这些闻所未闻的理论正在细细琢磨,一时半会儿没有发表意见。 “尤里,那你说说华夏之学问,和西人之学问有何不同吧!或者就着我刚才那一问,说一说为何古希腊的后人能够创制出那望远镜一观月宫,为何我泱泱华夏却无人做得此物?”弘毅趁机转移话题。 尤里所说的亚里士多德的“某一本书”,其实是被国人译作了著名的《形而上学》[2]。弘毅之所以充满期待的主动问询尤里对东西方“学问”有何不同的见解,是因为通过有力的描述,他发觉这位正规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对希腊古典哲学的基础内容还是很了解的,也说得很精准,所以对尤里的“科学观”有了许多期待。 “嗻!” 应答之后的尤里鼓足勇气,稍稍整理了自己的思绪,终于说出了下面这一段长篇大论。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自然哲学是现代自然科学的前身,主要是思考人面对的自然界的哲学问题,包括自然界和人的关系、人造自然和原生自然的关系、自然界的最基本规律等。这当中不少理论,都奠下了今时今日物理学的基石。不少近代的名人,如英国科学家牛顿、德国哲学家黑格尔都曾为自然哲学编写过著作。 [2]《形而上学》是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Aristotle,公元前384一前322年)的重要的哲学着作。由吕克昂学园第十一代继承人安得洛尼可(鼎盛年约公元前40年)编成。由于在亚里士多德的着作集中,本书排在有关物理学着作的后面,故名为“Metaphysic”,意思是“物理学之后”。本书所讨论的问题基本上都是重要的哲学问题,如存在的根本原因和本原问题等。中文译名“形而上学”取自《易传》中“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一语,确切地反映了本书的内容。本书的中文译本可看:《形而上学》。吴寿彭译,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三十六章——阿尔巴人队(廿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贝勒爷,各位大人,奴才以为,若论对世间万物之规律的探索,欧罗巴诸国都缘起于他们所说的古希腊文明。而古希腊诸多先哲所做的学问,现如今也被西方诸国因为其当代学问的真正先驱。” 对尤里的开篇,尽管有些重复,但弘毅还是使劲点头――给杜、朱等人灌输新思想,有些时候是需要反反复复的。 “古希腊的哲人总是在冷静地看待客观世界,始终在思考,我们存在于的这个世界是什么?世界上的物体是怎样运动的?” “泰勒斯[1]说,万物源于水,是水的变形,但又复归于水,水包围着大地,大地在水上漂浮,不断从水中吸收养分。赫拉克利特[2]说,万物既不是神创造的,也不是人创造的,而是由火产生的。火浓缩而变为气,气浓缩而变为水,水浓缩而变为土,土融解产生水,水蒸发产生气,气又返回到火。德谟克利特[3]认为,一切事物的本原是‘原子’和‘虚空’,具有各种形状的、大小不等的‘原子’构成万物,‘虚空’是原子运动的场所。” 这一番详细描述,弘毅倒是多多少少能够理解,毕竟《古希腊哲学史》是国际政治专业学生的选修课之一。但杜笃祜和朱昌祚等人那简直就是云山雾罩了。好在作为儒生,他们对不了解的东西还是抱有一份基本的敬畏的,听得还算认真,也不时点头赞许或者摇头质疑,但至少没有嗤之以鼻。 尤里显然是被这样一种包容的氛围所鼓舞,继而鼓足精神。深入说开了。 “赫拉克利特在观察世界时认为:一切皆流,万物皆变。他形象地用奔腾不息的河水来说明世界上一切事物都在不断地运动、变化,不断地产生、消亡的道理。” “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此时,朱昌祚若有所思的应对一句,却是用的禅学。 “呵呵。云门兄所言极是。不过禅学所阐述的道理,这些西人自然不会理解。他们始终是形而下的多一些的。”弘毅平静的解释一句,继续做聆听状。 “谢贝勒爷、朱大人点拨。”尤里不得不停下来应景一句,看到小玄烨的神情,这才继续说道: “这位赫拉克利特还说过:‘我们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他始终认为事物都是对立面的统一。所谓互相排斥的东西结合在一起,不同的音调造成最美的和谐。” “亚里士多德面对客观世界的种种现象在找原因。比如为什么物体下落的快慢是不同的?他认为物体下落的快慢是由它们的重量决定的,物体越重,下落得越快。车子为什么会运动?他认为必须有马拉它或者其他的力推动它,车子才能前进。” 说到具体现象,杜笃祜和朱昌祚终于容易理解一些了,也跟着小爷的模样时不时点头。 “亚里士多德认为。物体在造成之后并不是总是静止的,他发现有截然不同的两类运动:一类是自发的运动,物体都有趋向其‘自然处所’的特性,石头这样的重物体向下落,火焰这样的轻物体向上窜腾,石头越重就应当降落得越快。另一类是强迫的运动,停在马路上的车,它没有‘自然处所’,所以必须有马拉的力或者别的什么力作用于它才会运动。” “所以,在西方人的眼中去解读古希腊学者。会把他们的思考方式用一句话进行概括,那就是‘天人相分’。也就是说,古希腊先哲更加关注的是自然,也把自然当作研究对象,而把人和自然相分别开。” 弘毅心中大为赞叹――尤里的“西方哲学史”课程一定是A+! “怎么?西人果然蒙昧。居然不懂什么叫天人合一吗?人怎么可能和自然相分别呢?两者恰恰是合二为一、融为一体的!”朱昌祚又开始大摇其头了。 “这……” 显然,尤里的“中国古典哲学”不及格!只能由弘毅亲自出马了。 “云门兄,此处我倒有些一家之言,不知可否一论?” “大人有何赐教?昌祚洗耳恭听就是!”朱昌祚不能不给皇子贝勒面子,但语气之间依旧是不太服气。 “好!诚如你所说,我们中国先哲是追求天人合一的,认为人与自然就是应该融为一体的,以求和谐相处。可以说,我们是由内而外,通过内省而外达至臻至善。” “贝勒爷好见识!的确不错!” 朱昌祚不得不对一个三岁娃娃的学问加以充分肯定。 “云门兄谬赞。而古希腊之人与中原先秦诸子不同,他们思考这个世界的时候,是站在这个世界的对面去打量它的,好像将世界捧在自己手中观察一样。”弘毅小心翼翼解释着,深怕朱昌祚不理解。 “狂妄!简直是无法无天!”朱昌祚果然指摘起来。在他的理解中,天地万物自有其法,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你怎么可能跑到什么世界的外面去观察世界?那里岂不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哈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已,云门兄不必太介意。毕竟,我们中国之人历来是敬天法祖的,就连历朝历代的君主,只有真龙天子才可替天吊民?而西人却历来把上天之事完全交给了上帝或者诸位神仙,天庭与人间之间全靠教士或者巫师来沟通。想必就是如此吧?”弘毅说了一个朱昌祚好理解的理由。 “唉,果真如此,毕竟是蒙昧而不得教化啊!”朱昌祚如愿占领了道德高地,也就十分气度的“原谅”了西方人的“无知”。 但其实关于这一点,弘毅有自己真正的理解,那就是关于先秦、古希腊这两个几乎同一时期,东西方自然哲学的比较研究。这是他当年课程结业论文的题目。 弘毅认为。两者的区别,首先可以通过对自然哲学形成时期的不同宗教背景做个比较。在古代中国,“宗教意识”是官学的主要成分,它受“贞人筮官”的控制,并以经典文献的形式固定下来。它向自然哲学的过渡是非常滞缓和不彻底的,表现为对“天”的认识的具体化;在古代希腊,宗教意识没有成为官学,相反,它通过民间学派的辗转传播,被消弱了权威性。因此,比较迅速和彻底地为自然哲学所代替,表现为对“始基[4]”的认识的具体化。 其次,可以以老子的“道”和赫拉克利特、巴门尼德的“道”为代表进行比较。老子的“道”被用来指万物的本原;赫拉克利特的“道”被用来指火与万物相互交换的过程,而巴门尼德的“道”则用来指认识万物的途径。 在综合程度上,老子的“道”是最高的。它既是“有”和“无”的统一,又是“动”和“静”的统一,因此也最显得空洞和含糊,以致于后来被窜改得面目全非;赫拉克利特和巴门尼德的“道”在综合程度上尽管不如老子的“道”,但或则阐发了一和多、对立面的斗争与同一,开始意识到现象与本质之间的区别,因而显得更具体和明确。由此可以说明先秦自然哲学的抽象性和古希腊自然哲学的具体性。 再次。通过目的观念的比较也可明晰:在中国,目的之导入自然,表现为天的理法化,其契机是寻求天道的依据,以附会人事和学说;在希腊,则表现为把神意强加于自然,其契机是寻求自然的作用因,以解释自然的生成。目的之导入自然,在战国儒家的五行说中,以人为本位;在柏拉图的自然学说中。则以神为本位。 最后,可以通过对《易大传》和《形而上学》两部著作的比较,看到形成中国哲学以人为本位的思想基础,以及西方哲学以自然为本位的思想基础。 《易大传》是战国儒家对《易经》的注释,它提出了比较完整的关于自然的思想。可被看作先秦自然哲学思想的最高综合。《易大传》核心是以天地为准则,作为人事的依据,它既是周以来天人合一的自然观的集成,又为秦汉“天人感应说”奠定了基础。 《形而上学》在实体理论的基础上建立了世界的体系,并解释生成和发展,其核心是以目的作为事物的原因。它不是以人为本位,而是以神为本位;它是古代灵魂说的引伸,并最终与犹太神学相结合,成为基督教神学的重要来源。 通过这些分析,弘毅的结论是:先秦自然观的最大特点,是人和自然界被认为是相互沟通、相互联系的,以人事追求天意,又以天意附会人事,围绕着人的现实需要、政治治理和道德规范,去将自然理法化,由此天道观与伦理观融于一炉,道德准则被奉为自然的原理和目的;古希腊自然观的最大特点是,自然界被认为是外在于人的,通过对外部世界的原因和原理的探索去认识自然,由此自然观与认识论密切结合在一起。进而由以上“重伦理”和“重认识”的两大倾向,生发出后世中国哲学“蔽于人而不知天”和西方哲学“蔽于天而不知人”的基本差异。 但这些又如何一时半会儿就与朱昌祚、杜笃祜等人说清楚讲明白呢?还是听听尤里这个“外来的和尚”的吧!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泰勒斯,古希腊时期的思想家、科学家、哲学家,希腊最早的哲学学派――米利都学派(也称爱奥尼亚学派)的创始人。希腊七贤之一,西方思想史上第一个有记载有名字留下来的思想家。“科学和哲学之祖”,泰勒斯是古希腊及西方第一个自然科学家和哲学家。泰勒斯的学生有阿那克西曼德、阿那克西米尼等。 [2]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约公元前530年―前470年)是一位富传奇色彩的哲学家,是爱菲斯学派的代表人物。他出生在伊奥尼亚地区的爱菲斯城邦的王族家庭里。他本来应该继承王位,但是他将王位让给了他的兄弟,自己跑到女神阿尔迪美斯庙附近隐居起来。据说,波斯国王大流士曾经写信邀请他去波斯宫廷教导希腊文化。著有《论自然》一书,现有残篇留存。 [3]德谟克利特(约公元前460~公元前370年或公元前356年),古希腊的属地阿布德拉人,古希腊伟大的唯物主义哲学家,原子唯物论学说的创始人之一(率先提出原子论(万物由原子构成))古希腊伟大哲学家留基伯(约公元前500-约公元前440年)是他的导师。 [4]始基,古希腊语。作为哲学名词,真正使用者是赫拉克利特。泰勒斯起开始具有哲学上的意义,指万物的根源或基本,万物从它产生又可复归于它的共同的东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三十七章——阿尔巴人队(廿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尤里早就看出了小玄烨的打算,就是让他避开那些盘根错节的矛盾,最好是直入主题。于是,他再也不理会朱昌祚的自以为是,而是按照自己的思路铺陈下去。 “贝勒爷和朱大人所言在理,毕竟人是不能超然物外的,更不能离开这个世界而打量世界。但就思维方式而言,古希腊先哲们却正是这样做的。阿基米德有句名言: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地球,这的确是‘天人相分’的生动写照呢!” 尤里此话一出,坐在上面的弘毅却不由得神经一紧——地球地球啊!你说地球,这群儒生还不翻了天了?他们只要问一句话就会把今天的科学意识普及变成一次毫无异议的辩论呢!例如:大地为球?是圆的?那我们还怎么站在大地之上,岂不是早就跌入浩瀚宇宙了? 尤里必然会被再次打断演说!有此判断之后,弘毅刚要再出来“圆场”,脖子还没来得及伸一伸呢,却已经来不及了——杜笃祜当先在一旁开了口。 “呵呵,‘支点’?这位‘阿基’先生难不成要用月宫做支点?哈哈,怪不得西人一直要一窥月宫究竟呢!呵呵。” 杜笃祜此言一出,就连着朱昌祚一起很是戏谑的笑了起来。 这可完全出乎弘毅的预料。他原本是要出来解释什么是地球的,却没有想到杜笃祜感兴趣的重点是在“支点”上!难不成他的思路很超前? 就在弘毅抻着脖子愣神的功夫,杜笃祜似乎发现了上位者的疑惑,笑着解释说: “右宗正大人,您有所不知。这古已有之的天圆地方之说,到了西人那里居然调了个个儿。成了地圆天方,故而才有大地为球之论。哈哈,所以他们那里的人才不远万里航海而来,还以为一直往东就能回去似地,这才有那许多枉死在鱼虾之口的水手啊!” 杜笃祜这是在指摘早就被麦哲伦证明了的地球学说。弘毅也不以为意,毕竟中国并未参与到大航海时代的新大陆发现之旅,国内知之者甚少。但杜笃祜是怎么知道地球之说的呢? “地球——”弘毅盘算着如何询问,自言自语道。 “哦,大人,前明之时。有个叫做利西泰的,是当朝汤若望汤大人的可谓‘前辈’了。他当年入华之处,曾于故明神宗万历十二年在广州自制《万国图志》,就把广袤大地绘制成了圆球状,陆地浮于汪洋海面之上。后来他到京师献图,深得明神宗之喜爱。令其绘制而成了《坤舆万国全图》,并将远藩诸国详情记载其上。是为‘地球’一说之来历。” 杜笃祜以为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是地球,于是按照自己的理解详加解释。 “哦!原来如此!”弘毅急忙做恍然大悟状,见好就收。 其实,杜笃祜所说的“利西泰”就是后人熟知的“利玛窦”,“西泰”是他的表字。但这个《坤舆万国全图》到底是不是利玛窦本人所绘制,其实是存在争议的。甚至由此而引证出是郑和最先发现了美洲大陆! 后世学者之所以有人认为《坤舆万国全图》不可能是利玛窦或当时的欧洲人绘制的,首先是因为地图上的意大利没有教皇领地,没有文艺复兴时期的重要地名托斯卡纳和佛罗伦萨,而且意大利的地形也不对。实际上《坤舆万国全图》上的欧洲地图是文艺复兴以前的欧洲样貌。 其次,相传利玛窦编绘的这幅世界地图,参考了奥尔蒂利、墨卡托等人绘的地图。事实上,奥尔蒂利和墨卡托的地图比《坤舆万国全图》简单而且错误。16世纪时,澳大利亚大陆尚未被欧洲人发现,《坤舆万国全图》上的“鹦哥地”,其实即为澳洲。《坤舆万国全图》称南方之地。拉丁文翻译为Austris,英文为Australia,其实是从中文翻译而来。四大洋在图上则均有反映,它们是大西洋、大东洋(即太平洋)、小西洋(即印度洋)、冰海(即北冰洋)。西方地图是没有小西洋的,因为以欧洲为中心。小西洋在东方。中国知道比较大小西洋的分别,是已经越过大西洋,到达美洲的证据。 再次,中国人自己的《山海舆地全图[1]》中已有“沧溟宗”,即今误译的太平洋,而《坤舆万国全图》没有“沧溟宗”,证明利玛窦并不理解这是最大的海洋。图上大陆和岛屿的形状虽然不尽正确,特别是南半球与实际情况出入更大,可是就世界海陆轮廓而言,已基本完备了。北美洲西部的地理是欧洲人十九世纪到达后才了解的,但却出现在十六世纪的欧洲绘地图上,地理地名错误,但也是无从解释的。这些地理准确出现在中文的《坤舆万国全图》,证据中国人比西方到达北美洲西部早二百年以上,是西方抄袭中国的地理材料。 同时,《坤舆万国全图》在西班牙位置的上方有一段文字:“(欧罗巴洲)去中国八万里,自古不通,今相通近七十余载。”但中国与欧洲首次官方交往始于1342-1347年,当时教宗派50名教士来华,时为元朝,下数70余载,正好即郑和时代。假如是利玛窦照当时欧洲带来的地图画的,利玛窦1582年到澳门,他带来的地图约为1570年绘制,上数70年,即1500-1530左右,当时中国尚在严格的“海禁时期”,根本不通西洋,直到隆庆元年(1567年)才部分放开海禁。 据此,学者大胆断定:此段文字根本不是利玛窦写的,而是郑和时代绘图人注的。利玛窦与当时的绘图者无意中把这段原封不动留下,明确把地图的绘制日期定于郑和时代。 根据上述计算,《坤舆万国全图》成图于中国与欧洲通以后70余年,应为1430年左右。而地图上的欧洲,应该是欧洲教皇派使者到中国时带来的地图。因此没有文艺复兴的地名,也没有教皇领地,因为当时教皇在法国,不在意大利。尚有多项其他旁证,断定成图年代并非利玛窦时代。以此图为重要证据的话。就可以推翻哥伦布发现新大陆、郑和止于东非洲、利玛窦带来西方地理学等三大世界史经典论断了。 可惜弘毅此时却无人可以当做听众,来卖弄一番。 不过,弘毅却没有为此遗憾,反而在听了杜笃祜关于地球的解释之后欣喜不已。既然杜笃祜都知道了“地球说”,至少说明利玛窦入华之后的这半个多世纪,在士子大夫阶层与耶稣教士的解除之中。西方许多先进的思想和论断已经或多或少的进入到了中国人的视野中,无论现如今信或者不信,至少会发生潜移默化的作用! “原来如此啊!呵呵,那大地到底是否为球呢?”弘毅笑眯眯发问。 “啊!大人,天圆地方,上古之论也!岂可更改?您万万不可被那些西人蛊惑啊!”杜笃祜有些着急了。 “可西人到底有没有驾着一条船一直往东或者往西。反而绕了一大圈回到他们的出发地呢?”弘毅一脸求知小白状。 “这……”杜笃祜自然无语。 “回小爷的话,西人有人已经做到了。”这时候终于再次轮到被凉在一边的尤里发言了。 “什么?不可能!”杜笃祜深表怀疑。 “杜大人,的确有一人,笃信地圆说,叫做麦哲伦,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开始了他的环地球球航行。虽然他客死他乡,但他的手下水手还是完成了这个壮举。先后用两年多的时间绕着地球航行了一圈,回到了他们在欧罗巴出发的原地!” “回到原地又怎可证明什么地圆之说呢?也许是在地平之外转了一圈而已!”朱昌祚毕竟年轻,头脑灵活许多,反诘道。 “可是麦哲伦一行始终是向着一个方向前进的!”尤里哭笑不得。 “一个方向?哈哈,那是他以为的一个方向。或许是你们的上帝悄悄拨弄了他们穿上的罗盘吧,担心他们命丧鱼腹而已!”朱昌祚用一个无解的问题自己结束了刚刚开始的争论。 “大人……”尤里真是百口莫辩。 “哈哈!好了,诸位,此时暂且放下。有朝一日,我玄烨倒愿意做第一个驾船远航之中国之人,看看到底大地是圆是方!” 弘毅也对这种毫无意义的争论不感兴趣。在麦哲伦远航之前。欧洲不也是围绕着自古希腊就开始的地圆说与地平说[2]争论不休吗?两千年下来毫无结果,但麦哲伦一朝成功自然水落石出、偃旗息鼓了! 杜笃祜和朱昌祚不得不闭了嘴。小家伙这句话其实在他们听来,是说:你们都没有亲身尝试,又怎么能够下了定论?有本事你们就冒着“葬身鱼腹”的风险去海上走一圈试试? “尤里,我们扯远了。你还是说一说中西之间对学问的认知。都有哪些不同吧!”弘毅再一次要将今日这场旷日持久的学问拉回正题,也好做个了结。 “嗻!” 这一次,尤里终于在没有打扰的情况下,按照自己的理解,做了一个简短的“中西科学异同论”。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山海舆地全图》是由明朝人王圻及其儿子王思义撰写的类书三才图会中的一幅地图。该地图于1607年完成编辑,并在1609年出版,是古代中国的第二幅世界地图,仅次于坤舆万国全图。 [2]“地平说”是一种世界观,认为地表一块平面,而不是一块巨大的球面。这种观点是绝大多数民族自古以来所持有的观点。直到古希腊时代,约前4世纪,许多古希腊学者开始利用科学(而不是基于宗教或者神话)讨论地球形状。后来,亚里士多德总结了3种方法来证明大地是球形的: 1.越往北走,北极星越高;越往南走,北极星越低,且可以看到一些在北方看不到的新的星星。 2.远航的船只,先露出桅杆顶,慢慢露出船身,最后才看得到整艘船。 3.在月食的时候,地球投到月球上的形状为圆形。 埃拉托斯特尼第一个提出公式计算了地球的半径,尽管由于当时的观测精度有限,其结果与今日之观测相差甚大,但表明当时的人们已经知道大地是球形的了。此后,西方人大多数都认可大地是球形,托勒密建立的地心说即基于地圆说之上。中世纪时,罗马教会将地心说奉为正统,更加速了地圆说的传播。最后到地理大发现时代麦哲伦绕地球一周直接证明了地圆说,地平说才被彻底证明是错的。但在欧洲以外的世界其他地方,直到西方人将地圆说传入当地之前,除古埃及文明和中华文明以外,包括了印度文明都没有意识到大地是球形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三十八章——阿尔巴人队(廿三)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小半个时辰之后,尤里.普列斯昆.莫吉拉总算是说完了自己关于古希腊和中国对“学问”侧重点不同的理解。这其实是弘毅假借权利之名的一次“命题考试”,方言现如今的大清朝,普通的国人连题目都看不明白,更别说详细阐述了。 假使是汤若望来做这道题目,也会是利弊参半的事情。利,在于老汤头也是神学院科班出身,数学、天文、哲学、古典文学都不在话下,可谓学者了。弊,在于汤若望太了解中国和中国文化了,要从他嘴里说出这个题目,那立足点一定是后世所谓的“西学为用、中学为体”之类的论调,学术性意味很少之又少。 而尤里就不同了。他也是科班出身,学问一定不如汤若望精深,但好处就在于入华时间比较短,只是通过观察接触了解了一些中夏文明的皮毛,还没有被完全“礼教”化,或者说“不知深浅”、“不知死活”。时间一长,最多会成为另一个汤若望,也不能实话实说、言无不尽了。所以,这个“误打误撞”的时间点,弘毅很看重。 但即便如此,弘毅耐心听完尤里的“答辩”后,也是如沐春风一般,欣喜不已。就连“陪考”的杜笃祜、朱昌祚二人,也不再争辩,只是细细琢磨…… 弘毅惊喜的发现,聪明的尤里是从中国人最感兴趣、最引以为傲的所谓“文化”的角度切入了古希腊科学和中国古代科学之异同分析的。他开宗明义就说到,西人当下之“学问”、或者用后世的词汇“科学”来表述,是在古希腊传统文化的滋润下发展起来的,并且还尝试着谈及了在他的眼中,中国传统文化对“学问”、特别是“创新”的影响。 归纳下来。弘毅是这么总结尤里的“演说”的,当然,弘毅自动将尤里中国化词汇的“学问”替换成了“科学”―― 首先,西方之人普遍热衷于探索自然的奥秘,这是科学创新的初衷和源泉。 西方科学和西方文化都起源于古希腊的自然哲学。这种哲学在当时同时也是科学。古希腊自然哲学是西方科学的萌芽,古希腊的哲学家几乎全是自然哲学家。古希腊哲学家热衷于探索自然界的奥秘。他们探索自然界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第一,探索自然界的本原是什么。第二,探索常见的自然现象。第三,热衷于“几何学”研究。 说到此处,尤里再一次拿小爷玄烨已经做了肯定的亚里士多德做例子。当年亚里士多德研究小鸡发育。准备了21只鸡蛋,每天打破一个鸡蛋,详细记录小鸡坯胎的发育过程。又比如阿里斯塔克对太阳、月亮和地球三个星球进行深入的研究,得出《太阳和月亮的大小与距离》。再比如欧几里得由5个公设、5个公理、23个定义,推导出467个命题,得出欧氏几何定理。等等。 古希腊哲学家思考自然问题到了痴迷的境界。关于这一点,泰勒思掉进土坑的传说很能说明问题。泰勒思成天思考天体问题,连走路也在思考。一天掉进土坑里,被一名色雷斯妇女看见。这位妇人笑他说:你眼前的路都看不清,还去研究天上的事情? 或许是这名色雷斯妇女说出了中国人当下的普遍理解,故而一下子引起了杜、朱二人会心的笑声。弘毅也跟着笑,却发现包括他在内的三个人。此时此刻的笑声中,已经少有了那些歧视和鄙视,而只是带有欣赏和赞叹之意的善意的调侃。 尤里还说到,古希腊人热衷于探索自然界的奥秘使西方科学得以诞生,成为科学创新的初衷和源泉。与之相反的是,中国古代哲学属于道德哲学,儒家文化占主导地位,古代哲人对研究自然界兴趣不大,而更多关注和研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因此并无科学创新的初衷和源泉。关于其中原委。尤里甚至引用了一句可能是从景山老太监那里学来的高深莫测的话交给他的古文――“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何以知之”,反而一下子引发了杜、朱二人的大肆赞赏。直夸尤里潜心学问,大有可为! 尤里哪里知道,这句话出自子产、公孙侨,愿意是说天之道于人高而远,人之道相比人近,所以天道不是人能接触到的,又拿什么来理解和阐述他呢?这只是诸子百家对“天道”的看法之一,却恰好证明了国人“不求甚解”的动因,难怪杜笃祜、朱昌祚大加赞赏。 情急之下,弘毅赶紧用荀子的话来对所谓“天道”的另外一种含义作了解释――荀子主张“明于天人之分”,“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制天命而用之”。如此一来,总算再次堵住了二人的嘴巴。 尤里看到弘毅出手,明智的选择就此打住,开始了自己的第二个分论点的论述―― 古希腊先哲们为了求知和摆脱愚昧而做的种种努力,正是科学创新的本意和目的所在! 既然有利都承认西人“愚昧”故而寻求摆脱,算是无意之中给足了国人面子,所以这个分论点的阐述进展的十分顺利。 尤里所说的,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古希腊人思考自然、研究自然,他们把这看做是人类最有意义、最有价值的学术活动,这是由他们的价值取向决定的。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说:“他们探索哲理只是为摆脱愚蠢,显然,他们是为了求知而从事学术,并无任何实用目的”。在他看来,“求知是人类的本性”。古希腊人的这种仅仅为了“求知”、为了“摆脱愚蠢”而从事自由学术研究,并不赋予其任何实用目的的价值取向为整个西方文化所继承。 在尤里看来,关于探索自然的目的这一点上,东方民族与古希腊人是有显著区别的。比如古代埃及有比较发达的几何学,但埃及人之所以重视这门学科,是因为丈量土地的需要。又比如古代中国的天文学已经十分发达,但中国的天文主要是为王朝政治服务的,同占星术密不可分。事实上,西方科学的几乎所有重大成果的获得都与实用目的无关。当然,其中许多成果后来都变成了技术,有了实用价值,但那只是科学的“副产品”。[1] 这次,有利所运用的中国例证,在弘毅耳中听来无异于被人打在脸上一般无光,可杜、朱二人却以为天文星相自古以来就是为了占卜祸福、服务皇家的,无可厚非,故而也依旧在点首赞同,典型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 [1]在西方科学史上,法拉第花了11年时间研究磁生电的方法,并最终得到磁感应原理。他绝没有想到他的这一原理会成为未来改变整个世界面貌的电气技术的基础;麦克斯韦也绝不是为了今天的无线电通讯技术才把法拉第的电磁学理论抽象化、数学化,并预言电磁波存在的;普朗克也绝不是为了今天的量子计算机、激光技术和超导技术才提出量子假说的;孟德尔、韦斯曼、摩尔根更不是为了今天的转基因技术才去研究生物的遗传现象的。对此,科学史家丹皮尔有过一段发人深省的话:“不幸,科学主要是为了发展经济的观念,传播到许多别的国家,科学研究的自由又遭到了危险。科学主要是追求纯粹知识的自由研究活动。如果实际利益随之而来,那是副产品,纵然它们是由于政府资助而获得的发现。如果自由的、纯粹的科学遭到忽略,应用科学迟早也会枯萎而死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三十九章——阿尔巴人队(廿四)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尤里所说的第三个观点是:古希腊人注重探寻自然现象背后的原因,这使科学创新的源泉永不枯竭。 尤里说,西方科学的本质在于它是对自然现象背后原因的猜测或揭示,而这正是古希腊理智的一个鲜明特征,并作为西方文化的一个主要传统沿传至今。 为此,尤里举例说道,从古希腊自然哲学家的思想中,我们可以深刻地体会到这一文化因素的内涵。例如,赫拉克利特认为,“自然界喜欢躲藏起来”。留基伯[1]首先提出“没有什么事情无缘无故而发生,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有原因和必然性”。德谟克利特宁肯找到一个因果的说明,也不愿获得一个波斯王位。亚里士多德更把认识自然现象背后的原因看做是哲学探索的基本任务。 亚里士多德甚至曾明确的说:“认识是我们研究的目标,人们在掌握一样东西的为什么之前,是不会认为自己认识了它的”。“智慧就是有关某些原理与原因的知识”。所以,“我们必须求取原因的知识,因为我们只能在认明一事物的基本原因后,才能说知道了这事物”。 弘毅对此也深以为意。因为古希腊人的这种注重探寻自然现象背后的原因以统一地解释某类现象的传统,经过文艺复兴后又进一步得到了发扬光大,并不断推动了近现代科学的持续进步。 尽管这一次尤里没有拿中国说事,说明在这一点上他对中国的了解还不深刻,但弘毅比他知道得多一些―― 因为中国没有这种“一探究竟”的文化底蕴,所以中国传统科学不具备探索自然现象背后原因的本质。中国传统科学其实是偏重于对自然现象的忠实描述和一种所谓的“经验总结”。纵观中国科学史,我们就不难发现。中国传统科学的经典著作,诸如《墨经》、《徐霞客游记》、《齐民要术》、《农政全书》、《伤寒杂病论》、《梦溪笔谈》等等,几乎无一不是对自然现象的描述或经验总结,而对这些自然现象为什么会产生,以及这些经验是如何获得的、其背后的原理是什么等等。则从不加以深入探讨。 因为所有人都没有纠缠,尤里顺利阐述起他的第四个分论点―― 古希腊人所具有的强烈的怀疑和批判精神,使得科学创新永无止境。 尤里认为,科学的发展需要创新,而创新需要怀疑和批判。没有怀疑和批判,就意味着科学生命的终结。西方科学之所以能持续向前发展。不断出现旧理论的淘汰和新理论的诞生,一个根本原因就是西方文化中渗透着强烈的怀疑和批判精神。 这种怀疑和批判精神起源于公元前3世纪皮浪[2]的“怀疑主义”。怀疑主义作为一种哲学流派在古希腊罗马时期持续了500多年时间,对古希腊罗马时期人们的思想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皮浪认为,“没有一件事情可以固定下来当作教训,因此我们对任何一个命题都可以说出相反的命题来。”皮浪及其之后的怀疑主义思想不仅代表了希腊罗马时期的一种哲学思潮,同时也反映了这一时期学术界的实际情况。 当时的学术界确实几乎不存在任何权威,每一位哲学家除了相信自己外。不相信其他任何人,包括自己的老师。亚里士多德的“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的名言不仅是他自己离开老师,独立门户的充分理由,也是后来所有学生在学术上与老师分道扬镳的理由。 这一次,尤里十分睿智的说到,西方文化中的这种怀疑和批判精神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是非常缺乏的。中国传统文化是儒家文化。崇尚的是中庸之道,打击的是标新立异。诸如“人怕出名猪怕壮”,“枪打出头鸟”等俗语人人皆知。这与西方文化的怀疑和批判精神形成鲜明对比。西方人认为科学是“可错的”,中国认为真理神圣不可侵犯;西方人尊重自己的老师,但“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的论调是绝对不敢出现在中国人的话语中的――中国人无不是极力维护自己老师的学说,只可继承发扬,万万不敢越雷池一步去“扬弃”! 经由尤里这一说,杜笃祜、朱昌祚这两位形同“师徒”的人,都选择了三缄其口。是啊。所谓“离经背道”,罪莫大焉!西方人看来个个都是“欺师灭祖”的“白眼狼”啊!如此论调不值一驳! 尤里阐述完了自己的观点,小心谨慎的退到一旁,等着诸位上官的品评。但实际情况是,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沉默中等待…… 弘毅不是理科生,所以尽管对中西方科学比较研究很感兴趣,却总是感觉不得门而入。今天闻听了十七世纪一位不怎么纯正的西方人的评论,欣喜之余,也陷入了深思――毕竟,尤里的一番理解还是很针砭入理的,至少不是想当然的“以为”,而是有理有据。 另一个方面,入华不久的尤里,能够针对中华文明作出上述阐释,至少说明此人这段时间没有混吃混喝,而一定是找过不少人求教,也听过不少人的分析,这才能结合自己的理解做出一个初步的判断。 最难能可贵的,是尤里并没有真的读懂中国,所以才敢于说出这些话,否则的话,他也只能使第二个汤若望,心知肚明,却只能言不由衷! 杜笃祜和朱昌祚二人,尽管从理智上不愿意承认尤里所说十分正确,但却无以反驳,因为他每次提到中国之事,都是站在客观的角度来描述的,说的都对,没有厚此薄彼。这样下来,中西之间的异同一目了然。 尽管中国的都好,但西人看来也不是向他们原来以为的那样,除了会看个星星月亮,其它的都一无是处了。至少。他们的学问也是自成体系,先不说能不能站得住。 别科托夫等人至于说要对尤里的长篇大论做个学术评价,那还真是难为他们这些探险者和战俘了。他们之所以默不作声,是明智的选择,因为不知道自己这位不知深浅的同伴。这一长套说辞,会带来怎样的反馈。 弘毅逐渐从自己的思绪中走了出来,很欣慰的发现两位主要听众――杜笃祜、朱昌祚都是沉思不语,这至少说明尤里的理解不是胡说八道,而是有些道理的。这就好,也不必深究出个所以然。现在就让两人深为叹服是不现实的。 “杜大人,云门兄,尤里不过是我门下的包衣奴才,我也是骄纵太过,让他在二位面前如此张狂,说了这许多不着边际的话。见笑了。”弘毅谦虚道。 “大人哪里话?尤骑校所论的确是闻所未闻。孔子有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下官的确是对那西人的学问知之甚少,今日的一听闻,也是大开眼界!”杜笃祜急忙宽慰小贝勒爷。 “右宗正大人,今日尤里所言,下官和杜大人一样,也有所启发。日后不明之处。还需向尤骑校清教一二。”朱昌祚对能够自圆其说的人,早就没有了一开始的不屑,而是有些钦佩的意思在里面了。 “哈哈,好说好说。我不是想让尤里去火器研究院担任个把教职吗?让他去给旗民子弟们说一说这些事,也好开拓一下学童的视野。届时尚需两位多多指点才是!”弘毅这不是虚伪,研究院招生工作已经启动了,等到开学的时候,多几个有才识的助手,无论中西人士,都是求之不得的。 又是一番闲谈之后。杜笃祜、朱昌祚二人看出小家伙还有和自己的罗刹降人交代其他事情的意思,也就不便久留,推托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先行告退了。 剩下的时间,弘毅也还有好多事要交代给“别克队长”等人!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 [1]留基伯是公元前5世纪古希腊哲学家。也是率先提出原子论(万物由原子构成)的哲学家,也是德谟克利特的老师。一说他出生在米利都,一说阿布德拉。他的学说受到三个哲学家的影响――芝诺、恩培多克勒、阿那克萨哥拉。约公元前440年-前430年,他在阿布德拉成立了一个学校,而德谟克利特也就是在这所学校就学的。 [2]皮浪(前365或360年――前275或270年),又译为毕洛或皮罗,被称为“爱里斯的皮浪”。古希腊怀疑派哲学家,怀疑主义创始人,早期怀疑主义代表人物。皮罗的口号是:“不做任何决定,悬搁判断。”“悬搁”(epoche)的意思是中止,既不可定,也不否定。他主张悬搁对事物的判断,其理由是事物本身的不确定性。皮罗声称,事物都同样是没有差别的、不可预测的和不可判断的。由于这一原因,我们的感觉和意见都不告诉我们真理或错误,因此,我们一点也不能相信它们,而应该无意见,不介入,不动摇,对任何一个东西都说它既不是也不非,既同为是和非,又不同为是和非。真正采取这种态度的结果首先是沉默,然后是没有任何烦恼。“悬搁判断”的理论意义是为了避免怀疑的悖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四十章——阿尔巴人队(廿五)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此时的皇仆局大堂之内,只剩下别科托夫及其手下五员“骁骑校”,以及弘毅和他的贴身之人:乾东五所之二所管事太监梁功、四品御前二等侍卫玛拉。 说实话,除了弘毅和尤里二人,其余人对刚才这一顿扯东扯西的论述可谓是云山雾罩,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认识:小爷绝不会闲来无事做些个闲扯淡的事情,因为这位小爷一定不会、也不能是妖孽,但更不是普通三岁幼童,说话办事绝对不会毫无章法。所以,所有人都是保持着十二分的警觉,等着“主子”开场。 环顾了周围这些自己人,或者按照当下“体制内”的说法,叫做自己的“奴才们”,弘毅意味深长的用一种温柔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庞,而且还咧着嘴不时笑一个,就连身后侍立的梁功和玛拉都不放过。这可让所有人更加笃定:小爷有事要交代了。 果然,巡视完毕,弘毅开口说话了。 “诸位,”只此一句开场白,大伙都不约而同垂下了身子,就差叩头了。弘毅没有理会他们,继续说道:“今日之事,我其实是想和你们阿尔巴牛录的骨干之人详细议论一些的,不过适才杜大人他们所说联名上疏一事,虽是临时起意,却也非同寻常,故而我还必须耐着性子处理完,才好与你们议事的。” “贝勒爷,奴才们岂敢承了您这句‘诸位’的称呼?又怎敢在您面前‘议事’?全凭主子发落!”品级最高的玛拉急忙闪身走到弘毅面前,单膝跪倒禀报。 “是啊,主子,奴才们不敢。”别科托夫急忙领着其余众人单膝跪地,口诵主子。就连弘毅看不到的身后的梁功,也忙不迭跪了下来。 “诸位,”弘毅却依然按照自己的意思,继续用这个很“平等的”辞藻说事儿,“都先起来说话。玛拉和梁功日夜在我身旁。自然之道我不是一个主子奴才整日介挂在嘴上、急在心里的人。名份上是主仆,其实实地里,我们一起共患难、同富贵才是。” 弘毅顿了一顿,发觉众人没有一个敢真的起身的,也算是应有之意,故而继续说道: “特别是你们阿尔巴牛录诸位。不远万里来投大清,又在我麾下当差。用句老话,所谓同舟共济。用正教之语,乃是上帝所赐。今后没有外人在,你们尽可以放松一些,不必拘于礼数。都起来吧!” 这一次。主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玛拉和别科托夫只好带头施了一礼,然后重新站好。 “不过,我们也不能乱了规矩。”不料众人刚起身,小爷却突然来了这后面一句,让所有人慌了神,再一次跪了下去——小家伙怎么了这是。刚说了“不拘礼数”,接着又来一句“不乱规矩”,却是何意? 弘毅不急不躁,冲着跪了一地的“自己人“慢慢说道“我只有两条规矩:第一,就事论事,不可欺瞒于我。你们想必不会以为我真的是什么妖孽,但也应该明白,我也不是什么吃奶的懵懂幼童。今后我们议事,需要据实而奏,不可有半句不实之词。” “嗻!”众人跪在那里赶紧应答。 “这第二条嘛。很简单。我对你们日后都要大用的,因为你们是我的左右手、左右眼,是我的手足一般!但,你们若是以为和我关系密切,对当朝官员、普通旗民。亦或者黎民百姓,甚至于三教九流的贱民,但凡有一点仗势欺人的事情,千万不要让我知道!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弘毅突然恶狠狠盯着下面,音调也调高了八度。 “嗻!”所有人只能如此回答,绝对不敢稍作迟疑。 弘毅始终对这个体制下的亲近之人有一种天生的不安与不信任,倒不是怕他们将来奴大欺主,而是担心他们狗仗人势。一旦到了那种地步,缺乏有效地、全方位的、自下而上的监督机制的帝王政体之下,作威作福的奴才最最可恶、可怕! 其实弘毅也清楚,现在自己说得再狠、他们回答的再诚恳,若干年之后,还是保不齐有人讲今日之事忘得一干二净。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哪怕贵为君王了,也不能全天候监督着自己的奴才。这一切,需要交给一套有效的制度来保证。 “好了,记住了就好。唉?你们怎么还跪着呢?不是说了让你们起来吗?都起来,诸位,快快起来。”弘毅一个人红白脸都唱了,要在这些人身上展示一下自己的绝对权威。 众人陆陆续续从地上起身,各自按照各自的理解继续回味刚才这不同凡响的两条规矩。 “伊万。”弘毅笑着点名。 “奴才在!”最最机灵的乌克兰贵族后裔、伊万先生忙不迭出来答话。此时此刻第一个奉召,谁也不知道是凶是吉。 “刚才你问我是怎么详尽知道乌克兰、你那位亲戚、赫梅利尼茨基的事情的,是吧?”弘毅不带任何责怪之意,温良而问。 “主子,奴才冒失了,请主子责罚!” 机灵的伊万眼珠一转,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问,身子软的和泥鳅一般,话还没说完膝盖已经顶在地砖上了。 “起来!你问的一点也不冒失,而且问得很好!但你跪的很冒失,知道不?我刚才说的,难道你都没往心里去不成?现在没有外人,怎么还这么多礼数,岂不是耽误正事?”弘毅故意假装生气,却用眼神给了伊万一个提示——你赶紧给我起来! “嗻,奴才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伊万也嬉皮笑脸爬了起来。 “伊万,若不是你有此一问,又怎么会让杜大人他们甘愿为我冒头上疏呢?所以你问的好!”弘毅满意的点点头,“不过你的问题我还没有给你答案。难道你不想知道吗?亦或者你真以为我是妖孽,或者是中世纪女巫再世?” “不不,您怎么会是妖孽,更别提什么女巫的事了。我和谢尔盖神甫说过,您一定是圣徒再世,可以直接与上帝相连,可以带领我们走上帝的道路。是吧,谢尔盖神甫?”伊万不忘拉上最最忠厚的谢尔盖垫背。 “呃,是的,主人。或许再过几年,我们就应该将您的丰功伟绩上奏正教大牧首,让他给您晋封的!”谢尔盖这是肺腑之言。 “呵呵,两位,圣徒我可不敢当。先把眼前的事情办好再说吧,说不定你们还没晋封我,我已经成了那些人口中的异端,先戴上妖孽的帽子了。若是死在这个名份上了,还真有资格去当一把贵教的所谓‘圣徒’!” 弘毅一边说,一边那眼神提示谢尔盖。这位忠厚的神甫果然羞愧的低下了头。为何?因为活人是当不了东正教或者天主教的“圣徒”的! 弘毅知道,所谓“圣徒”是东正教对“已故”东正教教徒册封的尊号,指被正式承认对国家和教会有卓越贡献、品德圣洁和信仰虔诚的东正教徒。据说他们之所以如此高尚,是由于他们与上帝有密切关系,具有上帝赐予的神力。俄东正教会把圣徒描绘为忠于职守、忠于祖国、忠于人民的化身。 但前提必须是——圣徒已死!难不成你们咒我早死?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四十一章——阿尔巴人队(廿六)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其实弘毅也不怎么在乎伊万病急乱投医、诅咒自己早死,而是不感冒谢尔盖所说的什么大牧首――要他来晋封?你们俄罗斯从16世纪开始,认为莫斯科是“第三罗马”的思想已完全占了上风罢了。根据这一思想,作为“第二罗马”的君士坦丁堡尽管已经取代了沉缅于“拉丁邪说”的第一罗马(即古罗马),然而它因不能抵御拉丁教会“魔鬼的诱惑”而受到了惩罚,于1453年被奥斯曼帝国土耳其攻陷了。于是,所谓“荣耀降临到俄罗斯,莫斯科因此成了第三罗马”。 “第三罗马”思想的创立者、东正教神学家、俄罗斯修道院院长菲洛费依用简洁明了的语言作了如下表述:“第二罗马已灭亡,第三罗马屹立着,第四罗马永不会有”。哈哈,第四罗马永不会有?这个你可说的不算!小爷我也自有主见,咱们走着瞧!只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诸位”罢了! 众人刚要就着“妖孽”一说痛斥一顿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也不等谢尔盖纠正自己的错误,弘毅已经再次开口说道: “伊万,那你说我如何对你家乡之事知道得如此详细?不要扯上汤老玛法,他这些年在朝廷做事,对西边的具体事情也是知之甚少的。” “这……奴才实在不得而知。我以为……”伊万准备实话实说了,可本性使然,还想着再巴结一下主子才好。 “以为如何?”弘毅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欲擒故纵。 “奴才以为你是从上帝那里得到了启示。” “哈哈,谢尔盖,你知道吗?”弘毅笑了。 “奴才也不知道您是如何知道那乌克兰之事的。或许上帝早已选择于您通灵。作为上帝的仆人,我只能说,有些神迹毕竟不是我等凡人能够明白。”谢尔盖的回答也离不开那些玄妙之事,不过却及时将“圣徒”改为了“通灵”。 “哈哈,好了。不要瞎猜了。我就实话告诉你们,我并非是从你们的上帝那里听说的,而是通过大清数万远征军的庭报!”弘毅终于说了自己早就想好的说辞。 “远征军的庭报?”这时候,轮到别科托夫插话了。他是第一次知道,大清还有一支数万人的远征军,而且还能带回遥远的罗刹腹地之乌克兰的消息! 若此事属实。那可是一件天大之事了! 弘毅直勾勾看着“别克队长”惊诧的目光,不用再看也知道其余五位罗刹降人的眼神是如何的惊讶。 “不错,定远大将军、我的皇叔济度,统兵数万,目前正在大清国的西陲作战,对手吗。就是你们的老东家――罗刹国!”弘毅做足了气势,说的言辞凿凿。 “主子,奴才等现如今都是您的人,再也没有什么老东家!”趁着别科托夫在那里愣神,伊万当先“纠正”道。 弘毅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对伊万一片忠心的首肯。受此鼓舞,伊万壮了壮胆。问了一个别人都不敢问的问题: “主子,这定远大将军已经对罗刹国开战了?” “呵呵,这个嘛……你不必知道太过详尽。我只告诉你,大清的数万人马已经到了苏武湖!”弘毅故作神秘,等着看他们几个的表情。 “苏武湖?”果然,伊万代表所有阿尔巴人对这个陌生的地名提出了疑问。 “嗯,罗刹人叫做贝加尔湖!”弘毅立即作答。 “……”惊愕之余的死寂,在六个昨天的罗刹人中漫延开。良久,还是别科托夫最先反应过来,带头跪倒高呼: “大清威武!” “大清威武!”其余的所有人。包括满汉人等,全部高呼起来。 “所以,那边的情况我也不可能全不知情了。”弘毅等他们咋呼完了,煞有介事的补充道。 其实,他这是在瞎胡说了。济度的军报的确陆陆续续抵达了京师。但迄今为止还只是说那些了不少小城寨而已,等着全部“收复”苏武湖地区之后再作打算,却不可能有一星半点关于乌克兰的消息,那里离着贝加尔湖还远着呢! 弘毅知道这些俄乌两国之间的恩恩怨怨,全赖与自己那个时空的2014年,乌克兰夹在俄罗斯和北约之间被玩弄的十分悲催的国际政治热点新闻。弘毅“动身穿越”之前没多久,3月21日,克里米亚已经被俄罗斯总统普京签署协议“重归”饿过了,后面如何他就不知道了,但乌克兰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但在十七世纪中叶,乌克兰和俄罗斯有那么几年可谓如胶似漆,好得几乎穿了一条裤子! 那一年的春天,弘毅身边的同事好多对“原本”属于乌克兰的克里米亚为什么非要加入俄罗斯大惑不解,但作为国际政治专业毕业生,弘毅却知道这一块小小的半岛,对俄乌两国意味着什么。 克里米亚半岛当时还是乌克兰境内唯一的自治共和国,260万人口中,有160万是俄罗斯人,余下的有60万乌克兰人、也就是哥萨克的老祖宗了,其余40万人是20万鞑靼人和其它少数民族。 历史上的16世纪下半期,乌克兰的大部处于波兰贵族统治之下,赫梅利尼茨基原本曾多次参加波兰军队同土耳其作战。17世纪40年代,乌克兰人民反对波兰贵族和天主教神甫的斗争出现"gao chao"。1648年1月,他因老婆被波兰贵族所抢,长时间申述无门,愤然率领8000名哥萨克在第聂伯河下游起义,迅速席卷乌克兰全境。 哥萨克发动的这场反对土耳其鞑靼人的战争,使俄国军队乘机进行了克里米亚远征,1783年,克里米亚正式被俄吞并。1921年10月18日,作为俄联邦的一员,成立了克里米亚苏维埃社会主义自治共和国。二战后,1945年更名为克里米亚州。但克里米亚半岛一直归俄罗斯管辖。1944年,斯大林政府以“同希特勒占领者相勾结”的罪名强迫克里米亚的鞑靼人迁居它乡。这项政策不仅恶化了俄罗斯人与鞑靼人之间的关系,而且给克里米亚的经济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赫鲁晓夫上台以后,为缓和这一地区的民族矛盾,振兴半岛经济,于1954年2月19日,以纪念乌克兰和俄罗斯合并300年(1654年乌俄签订了佩列亚斯拉夫协议,根据协议两国合并)为由,将克里米亚州由俄罗斯划归乌克兰。1991年,苏联解体时,克里米亚以自治共和国的身份加入乌克兰,并得到了国际社会的承认。俄罗斯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俄罗斯议会曾于1992年5月21日单方面通过了关于废除1954年2月将克里米亚由俄罗斯划归乌克兰的决议,1993年7月9日又通过关于收回克里米亚的重要海军基地城市塞瓦斯托波尔市的法令。虽然俄罗斯不便公开向乌克兰提出领土要求,但也不愿意放弃克里米亚。这是因为,从18世纪以来,克里米亚就是沙俄控制黑海沿岸、地中海、巴尔干地区的基地。克里米亚的地理位置使它成为控制黑海地区,特别是黑海西部的关键。失去克里米亚,俄罗斯在黑海的帝国地位和对地中海地区的政治影响将成问题。维护对克里米亚的影响力是俄罗斯保持大国地位,在政治、经济、军事方面制约乌克兰的重要因素。 这段错综复杂的历史,说到源头,就不得不提及我们最最聪明的“乌克兰贵族”伊万的这位远房亲戚――赫梅利尼茨基。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四十二章——阿尔巴人队(廿七)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伊万,你是赫梅利尼茨基的什么人?”弘毅看着有点小激动的伊万,闪烁着狡黠的眼神,仔细问道。 “呃——回贝勒爷的话,他是我的叔叔……哦,就是堂叔!不过不是很亲密。”伊万不知是祸是福,故意大而化之。 “原来如此!这位‘哥萨克酋长’去年把你们的乌克兰从波兰贵族手中解放了出来,接着就拱手让给了罗刹人,说什么俄乌合并,你可知道?” 弘毅故意用“哥萨克酋长”这一历史原貌的词汇来表述。历史上,赫梅利尼茨基起义之后,努力从波兰-立陶宛联邦中脱离出来,成立了自己的“哥萨克酋长国”,虽然他自称为“罗斯唯一的统治者”,但正式的自称就是“哥萨克酋长”。 “是的,小爷!奴才去年在进入乌玛尔城堡之前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因为和他这一点点亲戚关系,当时罗刹人的总督还给我增加了军饷。”伊万发觉什么事情似乎对这个小贝勒爷都不是秘密,只好据实禀报。 “嗯!北边定北大将军济度世子那里传回来的战报说,在你们哥萨克人眼中,或许他会是一位英雄,但,在犹太人眼里,这几年他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恶魔。不过,欲成大事,有些时候也必须凶残一些。”弘毅再一次给出了看似毫无感情色彩的描述,尽管是假借济度之口所说。 这一下伊万彻底相信,大清数万八旗的兵锋已经进抵了罗刹国内地了,甚至解除了乌克兰也说不准!要不然小爷如何会知道自己这位远亲在波兰和乌克兰当地犹太人眼中的臭名的呢?即使再丑名远播,也不至于到了这大清的京师呀? 赫梅利尼茨基在波兰历史中的角色多半是比较负面的。因为他在1648年的起义宣告了波兰-立陶宛联邦、这一曾经欧洲国土面积最大的国家的黄金年代就从这时候结束,开始了漫长而耻辱的衰亡。这个联邦此后只多活了100年——其残余部分将会在那时候被普、奥、俄三国瓜分。后世很多波兰人指责赫梅利尼茨基让联邦衰落。 至于赫梅利尼茨基在犹太史中的地位。可以用臭名昭著来形容。因为在1648年到1656年间,很多犹太人遭到起义者的极其野蛮的屠杀。以至于在犹太文献中,他被视为极其邪恶的人,在提及时,经常要在前面加上“血腥的”修饰前缀。赫梅利尼茨基在的本命却几乎被忘记了。 “贝勒爷,伊万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我是大清的忠实奴仆!”伊万急忙大表忠心。 “不,伊万!”没想到弘毅却从桌案之后一下子站起身来,尽管他坐着和站着的高度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却把伊万等人吓了一跳! 不?为什么不? “伊万。你必须和你的这位亲戚、哥萨克酋长赫梅利尼茨基有相当的关系才好!”弘毅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坚定地说道。 “小爷,我——”伊万果然是大惑不解。 “我相信你会是大清最最忠实的臣子,所以将来的某一天,我会要你返回你的家乡,而且是衣锦还乡。带着大笔的财富和高贵的官衔!”弘毅果断制止了伊万的话语,接着说道: “只不过,这一天之前,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你的衔职还要继续从你的军功中得到提升才行。但请你相信,这一天也不会太久了!” 说完,弘毅重新落座。不再搭理这位聪明的贵族了。既然是聪明人,弘毅暗想,许多事我就不必说得太过明显了。毕竟,你是不知道的,你的那位远房亲戚、哥萨克酋长阁下“命不久矣”! 真实的历史中,1648年底,已经53岁的赫梅利尼茨基起义不久就攻占了基辅城,成为全乌克兰统领。1649年8月,他与波兰签订了《兹博罗夫条约》,波兰承认乌克兰为独立行政区。建立一个实质上独立的哥萨克公国。1651年春,波兰背信,战事再起,乌克兰军队战败,9月。签订了《白教堂条约》,波兰占领基辅,重新统治乌克兰。 此时,不甘失败的赫梅利尼茨基请求俄国出兵联合抗击波兰。1654年1月,赫梅利尼茨基同俄国代表在佩列亚斯拉夫签订了乌克兰同俄国合并的条约,并于1月8日,在乌克兰哥萨克代表大会(大拉达)上通过并宣布合并的决定。 但之后,由于赫梅利尼茨基寻求俄国死敌瑞典人的帮助来对付波兰人,一度又与莫斯科心生嫌隙,使得外交关系急剧恶化。内外交困之下,哥萨克酋长将会在几年之后因脑溢血而瘫痪,并很快一命呜呼了。 这些都是可能的历史,天知道弘毅的到来会不会改变所有的一切,因而就更没有必要去和伊万详细解说了。于是,他转而冲着旁边的几个阿尔巴牛录的六品骁骑校说道: “安东,尼古拉!” “奴才在!”两人闻声急忙施礼。 “你二人作战勇猛,日常就以阿尔巴牛录的操训为主,将你的手下管带好了!” “嗻!” “尤里!” “奴才在!” “你受过良好的教育,和那个叫做尼古拉?努伯利的家伙一起,就去火器研究院报到,听从汤老玛法调遣,日后可以专事教习学员!” “嗻!” “谢尔盖!” “奴才在!” “你暂且留在军中布道,何时调动听我号令!” “嗻!” 一番安排之后,弘毅挥了挥手,示意几个骁骑校可以退下了,却独独留下了包衣佐领别科托夫。 这些行云流水的安排,弘毅故意做足了气势,就是为了给他们看看自己的真才实学。果然,几人都是暗自称赞——任务布置、人员排布的倒不复杂,但别忘了,发号施令的,是最近城内议论纷纷的小贝勒玄烨,一个三岁的乳孩! 弘毅目送众人一一告退而出,这才起身,冲着下面的别科托夫说了一句“你随我来”,然后就入了东边的厢房。按照规矩,玛拉和梁功也只能实力在厢房门外待命了。 别科托夫有此待遇,心中不免激动——自己俨然已经成为这位小爷的心腹之人了,否则也不会有“密室面谈”的殊荣! “别科托夫,坐!”弘毅自己先“爬”上座位,然后有模有样的小手一挥,小施雨露。 “谢主子!”别科托夫没有过多客套,恭恭敬敬服从命令坐了下来。 说也奇怪,放在半年以前,他如何也不会相信自己会对一个两三岁的娃娃如此恭顺!可人的适应能力都是很强的,当他知道自己当日被恩典用招供斯捷潘诺夫的累累罪行来保全性命的主意是这位小爷所出,接着在西安门被小爷寰护下来,在后来有时给自己手下弟兄们张罗娶妻生子,凡此种种,绝非寻常乳儿能为的。于是,别科托夫心底早就将没有经历过这些事的那些“闲人碎语”抛到九霄云外了。 会是妖孽?谁爱信谁去信好了,反正他别科托夫是不信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什么妖孽。作为东正教教徒,早些年他还是十分虔诚的,以至于对正教和罗斯多神教结合的产物——“圣徒”和“干尸”之类的也笃信不疑。但自从来到远东,陪着斯捷潘诺夫干了那许多恶贯满盈的坏事之后,他对宗教信仰发自内心有了一种不解,继而变得不再那么虔诚了。 特别是有一次,当他亲手屠杀了三名黑龙江流域的土著、其中还有一名吃奶的幼儿之后,他望着沾满鲜血的双手,开始怀疑自己所作所为上帝真的知晓吗?若自己作为教徒成为上帝的“选民”,那么犯下如此多的罪行,为何没有任何的忏悔还能苟活在世?仅仅是因为他们是异教徒吗?难道对这些异教徒来说,信仰必须建立在流血与死亡的基础上吗? 于是,上帝的光环在别科托夫心中逐渐退去,留下的只是世俗的快活逍遥,仅仅保留着每周一次的宗教仪式的皮毛罢了。既然没有上帝,又何来妖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说不清楚的,自己亲手屠杀了那么多人都没有被打入地狱,又为何不能接受一个不同凡响的主子呢? 说什么妖孽的那些人,你们真的见过妖孽吗?我来告诉你们吧,当我在阿穆尔河边屠杀无辜平民的时候,当我奉命潜入他们的村庄烧杀"jian yin"无恶不作的时候,我才是真正的妖孽!至少我们的小爷,是在干着一些造福一方的好事,至少,我这个罗刹降人是这么认为的!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四十三章——阿尔巴人队(廿八)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自然不知道别科托夫此时此刻的内心活动,也不清楚这位改弦更张的罗刹降人正在从“除却巫山不是云”的角度在为他背书。 “别科托夫,你明白什么是booi?什么又是booi-aha吗?”弘毅用满语问道。 “回主子的话,奴才……实在是……有所不知。”别科托夫没料到自己被单独留下来,是要考校一下自己这几日满语功底的长进如何,顿时后悔不跌——早知有此一问,早些日就该自己写那份阿尔巴牛录的花名册,也好突击一下满语,大不了拉下脸来虚心向尤里求教就是了。 好在别科托夫也不傻,急忙补充道:“还请主子不吝赐教!” “哈哈,真本事没学多少,这奉承话倒是长进得很啊!”弘毅调侃起面前这位单行罗斯族大汉来,而且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别科托夫的一张胡子拉碴的大红脸。 “奴才……该死!” “不!到不了该死的程度!”谁知弘毅这句话开始没有一点调侃的意味在里面了,说的十分严肃,就像前些日子教训同样把“奴才该死”挂在嘴边的小功子一样。 “主子……”别科托夫此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扭动着诺大的身躯,十分的拘谨不安。 “别科托夫,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但里面也不都是精华,同样有一些积弊已久的陋习。这句‘该死’,多少年来就一直被历朝历代的文武官员挂在嘴边,只是到了我朝,还加了一句‘奴才’,更是变本加厉的无用了。”弘毅尽管严肃。可语气中还夹着惋惜与无奈,倒不似是冲着别科托夫本人来的,这让这位包衣佐领心下大宽,急忙说道: “主子说的,奴才现在还不太明白。” 这一句大实话。让弘毅十分欣赏!是啊,西方人直来直去的性格,如果和如今的官场氛围融合一二,那该有多好! “没关系,你听我说给你听。”弘毅换做和蔼可亲的模样,娓娓道来: “该死。就是应该去死。说这话的人,无非是要表明自己承认所犯之错。可是,什么错误能到了该死的地步?这些在《大清律例》中早就明载,及时不说,该死的应该死,不该死的也死不了。所以,轮不到自己整日介口口声声该死该死的,也没见几个人真的死了!” “是,奴才明白了!奴才该不该死,全凭主子发落!”别科托夫自以为是的说道。 “不,还不对。刚才我只是问了你两个满洲老话的词汇,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实话实说,不但无错,反而有可以嘉奖的地方。” “谢主子!”别科托夫最喜欢听的就是“嘉奖”二字! “即便你若有一日犯了错,犯了律法,自然是要交给掌法之人去依律惩处的,我也没有资格给你私自定罪,此为法治,而非人治,你明白了吗?”弘毅充满期待的问道。 “奴才明白了。奴才一定忠心效忠大清。效忠主子,也一定不会犯法!”别科托夫信誓旦旦。 “嗯,这就好!” 弘毅由此完成了对当下自己全套“跟班”的法律意识的初步普及——先是乾东五所之二所的总管太监梁功,接着是贴身侍卫玛拉,现在就是自己的这个包衣别科托夫。 “我刚才问你的两句满语。你不知道,那我就来给你说项说项吧。”弘毅很满意自己这个领导当的还算有水平,至少尚算有些“法治精神”,于是乐呵呵说起来: “booi,汉话就是包衣。boo是满语‘家’的意思,至于i嘛,就是‘什么什么的’的意思,合起来即为‘家里的/家中的’意思。” “也就是说,你是我皇家镶黄旗下的包衣佐领,那就是我皇家的家里人,家里的佐领,自己人,你知道了吗?”弘毅专拣最贴心的话说,引得别科托夫好一个激动。 “奴才叩谢主子抬爱!”别科托夫做由衷感动状。 其实,弘毅对“包衣”和“包衣佐领”的解释只是冰山一角,仅仅满足于字面意思而已,目的是为了拉拢别科托夫,收收他的心。 包衣,全称“包衣人”或“包衣佐领”、“管领下人”,是清代八旗制度下世代服役于皇帝、宗室王公之家的一个奴仆群体,主要担任府员、护卫、随侍、庄头、陵寝园寝守护等多种差使,从事管家务、供差役、随侍等,所以有“内八旗”之称,与被称作外八旗的更具军事职能的旗分佐领相对,但遇有战事包衣也应征参战。 直属于皇帝的上三旗包衣称作“内务府属”,也称内三旗包衣;隶属于旗主王公的下五旗包衣称作“王公府属”,绝大部分在关外时期就已编入包衣之内。 包衣其实并不是所谓的“贱民”,其“奴仆”身份仅仅与皇室、宗室王公而言,在社会上则基本与八旗中的一般旗人处于同一等级。他们也可能有自己的官阶、财产和“旗下家奴”,也就是属于他自己的家奴。 “包衣”和“旗下家奴”在法律地位上有本质差别。包衣隶属于主家之外,对于国家也有隶属性。而旗下家奴则完全隶属于主家,国家若有调用,需先征得主家同意。包衣属于良民行列,而旗下家奴则被视同贱民一般。按《大清律例》,良民间殴斗致死者,凶手当判死刑。故意杀人为斩监侯;非故意致死为绞监侯。若包衣被一般旗人或汉人所杀,凶手会按照杀害良民罪行判死。即便其主人也不可对属下包衣的人身随意进行侵犯[1]。 若旗下家奴被一般旗人殴打致死,凶手仅判处枷号、鞭责;汉人殴死旗下家奴,由斩监侯减等为绞监侯。反之,包衣殴死良民,按良民相殴致死正常处理;而旗下家奴若杀死良民。应按本来罪名从重判罚。 至于“包衣”一词的记载,最早见于《满洲实录》之中。最初的起源是女真部族的下层成员、统治家族收养、接纳的非血缘关系的家族、氏族成员和部分外戚族众等。如内府完颜氏就曾因与清太祖努~尔哈赤有姻亲关系而被编入包衣。此外,还有许多追随清太祖努~尔哈赤起兵之勋戚都隶属于包衣,八旗定制后也未有变更。 起初,包衣与统治家族结成的特殊关系。使得他们成为了最获信赖,也是最忠诚的家臣、家仆和得力助手,甚至是主人的朋友。随着努尔哈赤家族势力的不断扩大,包衣的来源也日益复杂。从之前的来源又拓展至战俘、契约奴仆和获罪之人。此后,以他们作为主体的包衣成员身份也日渐稳定,开始以一个奴仆阶层的形象出现在历史之中。 旗制建立后。专门设置包衣佐领、管领,在此之上置参领。佐领数量以满洲为最多,旗鼓【为包衣人中的汉姓人。有时直接称作汉军,因此常与外八旗旗份佐领内的汉军相混淆】次之,高丽、回子、番子佐领最少。 上三旗包衣有自己的户籍,属于正户。其地位属于正身旗人之列。由他们所组成的服务于皇室的机构——内务府平衡了宦官在宫内的权力,降低了宦官专权的可能性。下五旗包衣中也有一部分拥有自己的户籍,另一部分则依附于主家户口之内。隶属于包衣旗籍之人,除后妃家族抬旗、立战功、为官表现优异、罪案平反等缘故外,其身份是世代固定的,所生子女曰“家生子”,再生为“二辈奴”、“三辈奴”等。世代为主家服务。代数越多越受主家信任,地位也较高,并掌管重要事务。 清朝在入关之后,包衣可以更广泛地参加科举,由此进入仕途;还可以备选甲兵,组成各个种类的兵营。上三旗包衣由于直接隶属于皇帝,属于“皇帝家人”,其地位、仕途、补兵缺的机遇都要大大高于下五旗包衣。下五旗包衣由于私属于王公,出仕机遇也基本局限于王公府内任职。但朝廷一旦选任下五旗包衣为官,也无需征得其主家首肯。终清一代。包衣出将入相、担任封疆大吏之人是非常多的[2]。 因为“包衣”出现于八旗制度之前,所以初期也可以泛指除皇帝、宗室王公之外异姓勋戚贵族、未入八分宗室和一般旗人之家的奴仆,但随着包衣制度在八旗中的完善,为避免混乱,自顺治末年起。异姓旗人的私家奴仆在汉语中改称“旗下家奴”、“八旗户下家奴”等,在法律、婚姻、政治权利等方面的地位均要远远低于包衣。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历史上,豫亲王裕兴因"qiang jian"府上包衣女子,导致该女子因此自杀,险些被道光帝处死,后经太后、王公大臣求情,改为革去王爵,圈禁三年。 [2]据不完全统计,有清一代包衣出任大学士、协办大学士的有来保、高斌、英和(同时还兼任军机大臣)、英廉、官文、崇金;任部院尚书、侍郎、左都御史的有李锳贵、留保、高朴、书麟、奎照(兼任军机大臣)、基溥、崇纶、立山、崇礼、恒祺、英年;任都统的有偏图、雷继宗、雷继尊。任总督、巡抚的有朱国治、张文兴、李瀚、李士祯、吴兴祚、良卿、吕犹龙、张自德、德保、百龄、福宁、麟庆、高杞、广厚、广兴、崇厚;任地方将军的有崇实、延茂。任职较低者更加难以计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四十四章 ——阿尔巴人队(廿九)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ps: 感谢书友@林音亭兄弟在本作论坛中对作者的不吝赐教,十分感谢! 对于如此有渊源、又有时代背景的“包衣”历史,后世三十多年的人生阅历不足以让小玄烨先知选觉、无师自通。辛亏自打成了宗人府右宗正和下五旗宗室宗室总理之后,皇太后布木布泰果断让苏麻喇对这位寄予厚望的小孙儿进行了好几次的满洲皇室常识普及。 学习的时间虽然是见缝插针,但学习的过程却异常顺利。苏麻喇亲眼所见小家伙从压根不懂到半知半解,再到最后的恍然大悟,一个劲儿回去和自己的主子、布木布泰说小玄烨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将来一定是大有可为的。 当日闻听苏麻喇如此回禀,皇太后微微点头,只说了一句“我这小孙儿的确不同凡响,这我是知道的”,然后跟了一问:“他起先果真是不知道咱这些家底的来龙去脉的吗?” 苏麻喇也是恍然大悟,急忙回禀:“主子,奴婢的确认为小贝勒爷起先是压根儿不知道什么是包衣,什么是包衣阿哈的,两者之间的巨大分别那简直是混为一谈。好在他勤奋好学,奴婢稍作解释,他就明白的紧了。” 至此,主仆二人这才心下释然,说起别的事务去了。 弘毅自然不知道这些小事,也没有庆幸自己“妖孽”传闻再一次在“皇玛玛”那里顺利过关,只是如愿欣赏到了别科托夫的感激涕零,又继续对罗刹人普及起自己也是现学现卖的满洲常识: “booi-aha,汉语作家奴、奴隶、奴仆或奴才,其实就是‘旗下家奴’,又可叫做旗下家仆、旗下家人、八旗户下人、八旗户下家奴、随旗人,等等……哦,说多了你也不明就里,其实就是正儿八经的奴才。是八旗中整体地位最低的一群人。你只需要明白,你和那些旗下家奴可不一样,其实,你都可以有自己的旗下家奴的。你记住了先!” 弘毅所说的都是实情。 清朝时期,外八旗人和包衣人均拥有数量不等的旗下家奴宗室王公之家除府属佐领管领下的包衣外,也有自买之旗下家奴。旗下家奴没有独立的户籍,因户口完全依附于主家户口之内,又称“附户”。其中立有战功者,赏赐开户权利,称“开户人”或“另户”,地位高于一般家奴,但仍明显低于身为“正户”的外八旗人和包衣,也无法彻底脱离与主家的隶属关系。因为尽管满洲贵族把这种人是看得极为“下贱”的。但又非常需要他们,须臾离开不得。 “包衣阿哈”的来源主要有三种:一种是由诸申(满族平民)转化而来。平民犯罪,沦为奴隶。或穷困欠债,将妻子儿女典卖为奴。另一种就是所谓“家生奴婢”。因为包衣阿哈世代为奴,其所生子女仍为奴。亦称“家生子”。他们的生活、婚嫁、居住,都要由主人来安排。以上两类,主要是来自关外时期,统称为“陈奴仆”。 包衣阿哈第三种来源,也是最主要的来源,就是通过战争掠夺俘虏为奴。初期,女真族各部落之间互相征伐。掠取对方人口为奴。尔后,抢掠汉人、朝鲜人作奴隶,为数不少,主要用于农耕。清军入关后,就以投充之人、被圈地的民户、购买的奴仆、战争掠夺的人口和罪犯家属等汉人为主了。当然,也有出身王府侍婢所生庶子的闲散宗室。因府内生活拮据被卖与旗人官员为旗下家奴的特殊案例。奴隶、奴仆是主人的私有财产,可以馈赠,亦可以买卖。沈阳开城地区就是当年一处贩卖奴仆的市场。早期时,一个奴隶可以换30匹布,或15 头牛。奴隶无任何人身自由。时常被主人打骂凌辱,有的甚至被活活打死。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清初八旗奴仆的大量逃亡,酿成所谓的“逃人事件”,其原因即在此。 前期,旗人拥有家奴的比例甚高。根据曾被后金俘虏的朝鲜大臣李民寏目睹,当时即便一般旗兵之家也拥有家奴四、五人。大臣则百倍、甚至千倍于此,如权臣索额图家,仅其子阿尔吉善就有家人541口。此外,年羹尧、福长安、曹頫等大臣在被查抄家产之时都有数以百计家仆的统计。 旗下家奴由于广泛存在于旗人贵族、官兵之家以及旗地屯庄之中,其总体数量已远远超越八旗之内其他群体的人口数。顺治五年编审,家奴男丁曾一度占八旗男丁总数的63%,此后开始逐渐减少,但至雍正初年,仍有男丁20多万,占八旗男丁总数的三分之一多。 但旗下家奴的人口并不稳定,一些人因为无法忍受压迫而逃亡,但之后还会有新的战争俘获者等加入,所以人口浮动较大。然而,自康熙朝以后,八旗开始出现生计问题。许多旗兵选择出卖家奴,还有一部分家奴因立有战功而另行开户。到了乾隆四十年的时候,大量旗兵已不再拥有奴仆。 旗下家奴的工作主要是充当主人的随役。由于清朝入关后,旗兵成为职业兵或后备兵,失去生产职能,而这一部分正好由家奴承担。他们主要充当家中仆役,如果在官宦之家还可以担任家中管事、帮助协理公务。此外,他们还替主人经营各类生意、从事耕种、收租等业务,遇有征战时以主人随丁之身份助战。 旗下家奴也被统治者视为八旗兵源之一,所以清廷还会直接征召家奴以旗兵的身份从军作战,但需征得其主人同意。在三藩之乱初期图海平定察哈尔、雍正、乾隆年间用兵准噶尔等战争中以旗兵和帮丁身份从军的旗下家奴都起到过重要作用。旗下家奴立下战功者,可赏赐开户权,脱离奴仆身份另立户口,但朝廷需向其主家赔偿该奴仆的“身价银”。开户人的地位难以与身为“正户”的外八旗人和包衣相提并论,而且也难以与主家彻底脱离从属关系。他们有成为旗兵的资格,但只能选择旗兵种类中等级最低、满洲、蒙古旗人不屑于担任的步甲,且一度在步军营中达到了71%的比例。雍正三年以前,内府包衣的家奴尚可挑选马甲,此后。仅满洲旗下的历年久远、最为资深、骑射优异的陈奴仆在无人递补兵缺之时,才有资格被选为马甲,陈奴仆立战功者还有机会被赐予做官的权利。在道光朝以后,由于八旗生计困难、旗下家奴数量的减少。许多步甲兵额又重新被正身旗人所占据。 旗下家奴与八旗中的其他人群在法律地位上有着良贱之别。原则上,他们无法参加科举、做官;也不能与外八旗人和包衣人通婚。一般旗人杀死旗下家奴,仅受枷号和鞭刑,若与被杀死家奴的主人无亲戚关系,还需赔偿奴仆一人;汉人良民若杀死旗下家奴,也会按原罪行减一等判处。故意杀人由斩监侯减等至绞监侯,误杀则可以由绞监侯减等脱去死罪。而旗下家奴若杀死良民,则按本来罪名从重判罚。不过,由于他们身在八旗制度之内,还是会因此享有一定特权。比如。旗下家奴若犯徒刑,可按正身旗人例改为以枷号、鞭刑来折抵;若犯充军或流刑,则转发驻防旗下为奴。其中武功优异者、立有战功者还可以根据其才能、功劳的大小折抵罪行。这些目的都是为了保障旗下家奴为主家的服役以及八旗军事力量的储备不受损失。 虽然旗下家奴在法律上地位低下,常常招致非人待遇,但在实际生活交往中也不乏往来融洽的例子。例如。被发配至东北给披甲人为奴中有知识之人就颇为当地旗兵所敬重,很多还被聘为先生以教授子弟。京郊营房的随丁也与营房旗人相处十分融洽,他们世代来往紧密,以至于不再被营房旗人视为是家奴。其中的忠耿之人还颇得尊重,即便主家晚辈见了也要执以长辈之礼待之。所以许多旗下家奴在实际的人际交往中,并不一定处在家奴的状态。此外,在极个别情况下。也有家奴甚至因主家势力的强大而跻身富奴、豪奴的地位,其中最为知名的例子当属和珅家人刘全。 与汉军旗人大多数融入满族不同,旗下家奴,尤其是东北的“随旗人”,大都选择认同汉族。一方面,出身于八旗制度下的他们虽然具有旗人的心态。也对祖先入旗存在一定自豪感,但由于本身来源于汉人和长期在旗制内受到区别对待而始终难以对满族产生心甘情愿的认同,在家谱上也不像汉军旗人一样将祖籍附会为长白山。随旗人的那种“满洲一完了,咱还写汉族”的想法也展现出了一部分旗下家奴为了既得利益投充旗下的心态。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弘毅也无法一一向刚刚成为中国人的别科托夫解释清楚,只是言简意赅的继续说道: “所以,别科托夫,你以后在我面前还可自称奴才,但其实,你只能是我皇家的奴才。对外,你就是大清正儿八经的官员了,而且,官居正四品!”弘毅趁机给这个罗刹降人在政治上给予充分的提拔! “奴才叩谢主子隆恩!”别科托夫喜不自禁! “不仅如此,你的手下那五虎将,也都是一样、堂堂正正的正六品!你们都是我大清的中流砥柱!”弘毅再给猛药。 “奴才替他们叩谢主子!我们有此殊荣,一定不辜负您的厚爱!”别科托夫一并感恩戴德。 “所以,我看你可以改个名字了……” 弘毅翻弄着手边的那一本厚厚的《阿尔巴牛录花名册》,突然话锋一转,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给现在还叫做“别科托夫”的这位四品包衣佐领!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第三百四十五章——阿尔巴人队(三十)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煞有介事的说,要给别科托夫改“姓”,尽管人家当事人还蒙在鼓里,小爷玄烨却是早就在肚子里绕了好几个“弯弯绕”了。 这本《阿尔巴牛录花名册》第一张第一人就是别科托夫,这位现如今正四品的镶黄旗满洲第四参领第十七佐领的包衣佐领大人,全名叫做“别科托夫?安德烈耶维奇?罗曼诺夫”,天知道,单单是这个“罗曼诺夫”的姓氏,就让弘毅十分重视。 再加上今日别科托夫的诸多手下,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作为历史沧海横流中的不起眼的小浪花,却能在自己专长的领域中发挥自己独特的作用。所以弘毅此时此刻必须对他们更加重视,更加寄予厚望,“满洲化”、或者说“汉化”,其实归根结底是“中国化”的进程,就必须进一步加快,以便大用。 与此同时,作为知书达礼的汉人儒生的代表,杜笃祜和朱昌祚两人在刚才一开始的时候,尽管努力掩饰,但还是无可避免的表露出骨子里对这些西方“蛮夷”的不屑与轻视。尽管可用西方文明的优长之处来对他们进行警醒,但加快他们对这一拨罗刹人的归属感认同也是必须尽快提上议事日程的。 最后,通过这些日子贝加尔湖畔陆续传来的军报,弘毅敏锐的预感到,目前济度数万大军在北方的战事不会遇到太多的麻烦。但随着贝加尔湖和黑龙江流域“一西一东”两条战线同时对俄罗斯展开,届时就一定不会是如此顺利清晰的走向了。越是到那个时候。这些罗刹降人的作用就更加独特。早日给他们起一个满洲名,就早一天让他们名正言顺的为大清服务! “别科托夫,你父亲叫做安德烈?”弘毅在办正事之前,还是忍不住要稍稍卖弄一番才行。 “主子英明啊!奴才父亲的确是叫做安德烈的。” 别科托夫有些吃惊,却又想起什么,急忙补充:“怪不得谢尔盖神甫一直说您是圣母之子、天父之子!” 只不过,别科托夫这句话看似是在替谢尔盖邀功请赏,但主旨意思却与刚才一帮人在皇仆局大堂之内商议如何规避“妖孽”一说的整体氛围既不吻合。所以,聪明的别科托夫满脸的虔诚之下,嘴角却过着一丝坏笑。当然是冲着谢尔盖的坏笑。不过。这一小小的细节没有躲过高高在上的小爷玄烨的眼睛。 “呵呵,哪有这么玄乎?记住了,无论你们怎么认为,怎么说。我。爱新觉罗?玄烨。并非是什么天父和圣母之子!”弘毅不厌其烦的再次纠正道。 “嗻!奴才记下了,奴才回去就教训谢尔盖,不让他再胡说八道!”别科托夫如愿以偿。赶紧主动请缨。 “记住就好了,教训谢尔盖就不必了。你们只需记住,我,玄烨只是当今皇帝和康妃之子,大清多罗贝勒。” 弘毅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虚总是有些不宁,因为他实在是知道这要是让后世那帮“皇汉”们知道了,一定会痛骂他数典忘祖,甘愿祈求一个满洲皇帝做爸爸,典型奴才表现,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但放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弘毅不得不承认,当下的建州女真、有些人眼中的“通古斯辫子”,的确是代表着时代发展的方向之一的。 一个血统纯正的“华夏族”,不可能绵延五千年。三皇五帝时代的族人,必须先成为“汉人”,而后又有南北朝时代的新鲜血液注入,才能创造大唐盛世的独步天下。 即便如此,一个没有开放心态和融合渠道的民族,就算独占鳌头数百年,也不能逃过历史的磨练。于是,盛唐之后,汉人迎来了辽宋并立,以致蒙元鼎革。 百十年后,朱明在蒙古人的基础上重新发展了汉人的“武功”,大明铁骑终于再一次和蒙古诸部一同统治了这片北起北海、南抵象郡的广阔华夏!这也是民族融合的产物! 所以,弘毅始终认为,用五百年前的“族群观念”来评判五百年前的历史没有问题,但是用今日的“民族观点”来点评三、四百年前的朝代鼎革,继而说什么“朱明之后无华夏”,就不太妥当了,一如用五千年的黄河文明来判断今日之中国,恐怕会让看到今日的老祖宗们慨叹“礼崩乐坏”了——至少,现在的孩子虽为读书人,怎么张口闭口就是杀人灭口的事情呢…… 哦,当然,除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基本人性”还真算是原始勃发了——可惜现如今有几人能有如此文采?大多数除了一句“我爱你”之类简单粗暴的直白之外,可能刚知道《诗经》中有一句非著名的“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就以为芍药花是定情信物了。 青年朋友们,你可知道这里的“芍药” 指的是草芍药,又名“辛夷”,也叫“江蓠”,是一种香草。情人在“将离”的时候互赠此草,寄托即将离别的情怀。另外,古时,“芍药”音同“约邀”,情人也借此表达爱慕和愿再结良约的意思。而我们现在所说的花如牡丹的“芍药”,其实是指“木芍药”而已,别弄混了。 扯远了,弘毅急忙再一次从飞逝的思绪中将自己强拉硬拽扯回来,继续说道: “所以我并非是掐指一算就知道你父亲叫安德烈的,而是从你的全名中看出了端倪。” “哦,原来如此!主子聪颖非凡!”别科托夫也恍然大悟,急忙用一句实事求是的赞扬之词表达感情,这倒让弘毅很受用。 别科托夫的名字说明了一切。一般俄罗斯人的姓名由自己的名字、父亲的名字和家族姓氏三部分组成。“姓”帮助我们区别这家成员和别人家的成员,“父名”则表示孩子和父亲之间的联系。但父名并不经常使用,而是在表示尊重时和在正式的场合里使用。所以,别科托夫绝大多数时间里就叫“别科托夫”。 古罗斯人并不使用父名,在11和12世纪的文献中才开始出现父名,即:男孩在父亲名字后面加上后缀,一般是加上“耶维奇”。女儿一般加上“耶芙娜”。所以,弘毅从别科托夫的父名“安德烈耶维奇”就知道其父叫“安德烈”了。 “别科托夫,你的名字有什么讲究没有?”弘毅心情一好,求知欲大增。 “回主子的话,奴才的名字‘别科托夫’,在罗刹语里,其实叫做‘别利亚科夫’,有‘淡黄发男子’的意思。” 别科托夫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下意识用手去后背撸了撸自己的浅黄色长辫子。入华之后,他们所有的罗刹降人早就按照正儿八经的旗人装束改头换面、薙发易服。只是,当年被别科托夫在莫斯科引以为傲的一头金发,现在却成了他很不爽的标志——一条黄辫子,太醒目、太显眼,太不合群了! “哈哈,别科托夫,不必介怀。满人入关,只不过是换了皇帝而已,天下还是天下人的天下,这里面有汉人、满人、蒙古人,也有回子、乌斯藏,等等,自然还有你们阿尔巴人!” 弘毅看出了别科托夫的尴尬,笑着宽慰一句,接着说: “你是罗曼诺夫家族的?可与莫斯科的那个罗曼诺夫有亲缘关系?”这才是弘毅最最关心的事情! “哦!回主子的话,奴才虽然也姓罗曼诺夫,但的确与罗曼诺夫沙皇……哦!不!罗曼诺夫一等公毫无瓜葛!”别科托夫反应很快,及时纠正了自己的口误。 “原来如此……”弘毅不得不说,此时此刻他有一点小小的遗憾。继而,也就重新打起精神,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我看,你可以改满洲名为‘别克托’,就全当其为‘黄发之人’的意思,你以为如何?”弘毅自作主张创造了一个满洲新名字。 “别克托?别克托……奴才叩谢主子赐名!”别科托夫念了几遍自己的新名字,发觉十分上口,至少和其它的满洲人的名字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自然欣喜不已,叩头谢恩。 “慢着,我还没说完呢,我再给你起一个汉人的名字。你知道,汉人最终祖宗家族,祖姓数千年一脉相承,所以,你的‘罗曼诺夫’一姓,可以改作‘罗’姓,叫做‘罗别克’,也好让你的子孙后代记住你原本是姓作罗曼诺夫的。如何?” “罗别克?奴才以后就可以叫做罗别克了?太好了!”这一次,别科托夫再也没有犹豫,立即领受了下来。 “好!起来做,别克托,罗别克。”弘毅心中还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嗻!” 别克托应声而起,沾沾自喜的重新落座。还没等他坐稳当,小玄烨的一句话却差点让他再一次坐在地上! “斯捷潘诺夫这几日可好?你去探视过没有?” 斯捷潘诺夫?别科托夫瞬时汗如雨下!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六章——阿尔巴人队(卅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斯捷潘诺夫,这位俄罗斯所谓“远东归化史”上第二位染指阿穆尔河流域的传奇式人物,由于曾弘毅的穿越而来,改变了原本历史中毙命于黑龙江上的宿命,却提前数年成为了大清帝国的俘虏,此刻正被羁押在兵部大牢之中,苟延残喘。 斯捷潘诺夫过得如何,弘毅很清楚,别科托夫也很清楚。 弘毅通过对自己敬若神明的明安达礼,对这个俄匪头目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甫一入狱,斯捷潘诺夫困兽犹斗,终日里谩骂诅咒,似乎对自己的未来还存有一丝奢望;一段时间的“冷处理”之后,他终于明白自己必死无疑且死期将近,反而安静下来,每日里不过是时刻祈祷上帝宽恕自己的罪行,以求死后升入天堂。 但狡猾的中国人却没有留给他涤清心灵的时间,又派通译过来正儿八经的告诉他,说罗刹降人被纳入大清满洲镶黄旗,都做了皇帝陛下的亲兵,领头之人,许多都成了朝廷命官,尤其是别科托夫…… 一听到别科托夫的名字,斯捷潘诺夫简直气炸了一般,再一次将自己刚刚忏悔过的上帝抛到了脑后,跳着脚咒骂这个自己曾经的仆人和跟班,卑鄙无耻的出卖了自己、背叛的沙皇…… 在斯捷潘诺夫的谩骂声中,通译没有兴致再继续听同样内容的咒骂,笑笑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闻听这些斯捷潘诺夫的表现,弘毅一点也不觉得奇怪。非但不奇怪。他当时更加清楚的知道:斯捷潘诺夫必须死,不仅仅是为了给黑龙江流域那些惨死在罗刹探险队手中的各族民众一报血仇,也不仅仅为了给那些投靠莫斯科侵略者、称臣纳贡的无知村民一个杀鸡骇猴的警示,更重要的是,斯捷潘诺夫的确犯下了累累罪行,但关键是他不请自来、擅入大清之地且恶贯满盈,这断然不可姑息纵容。 只是他的死期,却要分外拿捏的。 当初,弘毅力主暂缓正法,除了冠冕堂皇的“秋后问斩”的法律程序的借口。更主要的是要通过审判斯捷潘诺夫。将罗刹探险队的累累罪行起底曝光、记录在册,特别是他犯案的时间、地点、人物等等诸多要素,都要交代清楚,免得日后查无实据。 当斯捷潘诺夫的供词一一得到别科托夫幕后的确认无误。再佐证以诸多罗刹降人的分别证供。几乎每一个罪行都变得无可争辩、铁板钉钉了之后。许多人心中都以为这个罪魁祸首必死无疑了。但弘毅却还是坚持:再等一等。 可等什么呢?弘毅不能说。因为他分明记得,历史上著名的“巴伊科夫使团”就快要到了!到那个时候,斯捷潘诺夫的脑袋会发挥更大的作用! 别科托夫也很清楚斯捷潘诺夫是如何在狱中歇斯底里诅咒自己立刻下地狱的。 对于这一点。他并不在意,就如中国人的几句老话――所谓“成王败寇”也!斯捷潘诺夫“恶贯满盈”,自己“取而代之”,算是“拨乱反正”、“迷途知返”,连时下流行的《三国演义》里面都有“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的高论,自己做的绝对正确! 别科托夫在意的是,斯捷潘诺夫到底啥时候能死!因为只有他死了,自己的地位才能绝对稳固。说到底,自己当年只不过是斯捷潘诺夫手下的一条狗而已,能有今日低位,完全是有赖于这个“匪首”的“执迷不悟”! 但夜长梦多,一旦哪一天斯捷潘诺夫也改弦更张的话,善良的博格达皇帝说不定也封赏他一个高官厚禄的。到那时,自己今日的一切都有可能灰飞烟灭了。 但小爷玄烨的态度,始终让别科托夫参悟不透。也正因为如此,他对小贝勒爷更是忌惮的很。今日这一句“斯捷潘诺夫可好”,不啻于晴天霹雳! 因为他的确对斯捷潘诺夫做了些手脚的――别科托夫一下子回忆起自己的一些所做多为来。 当然,别科托夫是被严格限制进入兵部天牢接触朝廷重犯斯捷潘诺夫的。但有一个人可以进出自由,而且很容易就和后来成为从四品“包衣佐领”的别科托夫熟络起来,因为此人是当下大清为数不多的通晓罗刹语言的一名通译! 当然,这位“通译”名叫“伍朗格里”,是别科托夫的正牌“同乡”,恰恰是最早投奔大清朝的一批“罗刹降人”! 正史上,自从公元1616年,新兴的满洲在东北建立了大金国(史称后金)之后,直到其入关之前,满洲统治者多次用兵黑龙江、乌苏里江流域,并将其纳入自己的控制范围。与此同时,不断向东方扩张的沙俄势力也进入了黑龙江流域。随即,清朝军队与沙俄势力在黑龙江流域就开始发生零星而持续的武装冲突。 这位伍朗格里,正是其间于顺治五年(1648年)左右被清军俘虏之后投诚的罗刹人,先是和其他降人一起被编入镶黄旗满洲一部,接着为了应对罗刹的东侵而驻守盛京,充当军前斥候,或者俄语通译之责。伍郎格里在这批罗刹降人中算是表现优异且忠诚有嘉的,故而很快被提拔为所在佐领的“分管佐领”,品级“正五品”,也有一两次机会回京充任御前通译之责。 当明安达礼押送罗刹降人回京时,自然路过盛京,于是就顺便将老牌罗刹降人伍郎格里一同带了回来,一则充当通译,二则也好作为“老人”管带这些“新人”,起个“模范带头”的好作用。当日在午门外献俘,负责通传弘毅“讲话”的,正是这位“分管佐领”伍郎格里。 随着别科托夫及时“反水”而一举成为从四品的“包衣佐领”,他和这位老前辈伍郎格里的关系立即密切起来。趁着伍郎格里在京期间的机会,别科托夫时常登门求教。伍郎格里虽然归降较早,可惜时运不济,没有“大规模、成建制”带来如此多的罗刹降人,所以对自己的衔级不如新人别科托夫表现得不怎么在意。于是两个沦落他乡的罗刹人一见如故,也算是互相照应起来。 在这种关系之下,别科托夫有意无意说出了自己对斯捷潘诺夫的担忧。不料老前辈伍郎格里却毫不在意,只是说“此人必死无疑”,任凭别科托夫一如欧洲人一般执着追问,伍郎格里却恰似中国人一般讳莫如深,多一个字也不愿意透露了。 前些日子,随着阿尔巴牛录奉旨娶亲提上日程,别科托夫从“包衣佐领”顺利晋升正儿八经的正四品“佐领”之后,伍郎格里却突然主动找上门来,说他前思后想,认为现在是尽早除掉斯捷潘诺夫的最佳时机。 这可让别科托夫大感不解――当日我风雨飘摇,你却稳坐钓鱼台。现如今我春风得意,为何却要此时动手? 伍郎格里笑着说道:当日你不过是“半个牛录”,谁人会把你放在眼里?现如今你树大招风了,就怕这聪明的中国人来个“以罗刹制罗刹”的高招!一旦有人招降了斯捷潘诺夫,再从你阿尔巴牛录之下抽调一半儿的人马,组成一个什么新的“俄罗斯佐领”的话,正好利用你和斯捷潘诺夫的不二世仇,起到分化瓦解的作用! 别科托夫恍然大悟,急忙拜谢求解。老前辈笑着说: “只要你修书一封,我带进牢内,让斯捷潘诺夫自我了断就好!” “修书一封就有如此神力?”别科托夫不太相信。 “就看你怎么写了。” 伍郎格里狡诈笑道……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七章——阿尔巴人队(卅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别克托!……罗别克!” 弘毅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这才打断了瞪着眼睛出神的别科托夫先生。 “主子,奴才……奴才别克托失礼了!请主子责罚!”自顾自走神的别科托夫被自己的一满一汉两个新名字唤了回了,急忙收拾精神起身告罪。 “呵呵,新名字还需要适应一番的,恰如如何当好我的贴己人一般,实在需要一些时间和考验的。”不料,弘毅没有像往常一般和颜悦色原谅自己的这个包衣,而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奴才……”配合着刚才自己回忆起于伍郎格里之间的“交易”,别克托禁不住心跳加速,冷汗已沁出额头! “别克托,我来问你一事,你可愿意实话实说?”弘毅盯着别克托的脑门,一字一句问道。 “奴才愿意!”别克托心中早就一团乱麻,却不得不满口应承。 “斯捷潘诺夫在狱中这些日子,你可曾与他私下往来?” “啊!奴才……奴才未曾……”别克托抱拳的双手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 “那就好!”弘毅如释重负一般的长舒一口气。 “谢主子信赖!”别克托也是暗自长舒一口气。 “我不懂罗刹文。这里有一封书信,你来替我译成满文如何?”弘毅一边说,一边从随身的褡裢里掏出一张宣纸。 “嗻!”别克托预感到有些不妙,急忙趋前一步。毕恭毕敬结果信纸。 只见这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官用宣纸,折叠的也是平淡无奇。单从外观来看,毫无特点。但别克托用颤抖的双手稍微展开一半,就发现那熟悉的鹅毛笔字迹轰然而出!不必再费周章了—— “奴才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主子饶命!”一边哭求,别克托早已跪在当场。 “哦?你信都未展开,却错在何处?”弘毅明知故问。 “主子,奴才错了!这是我写给斯捷潘诺夫的密信……”别克托此时真恨不得将那个道貌岸然的伍郎格里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原来,这封信恰恰就是别克托按照伍郎格里的吩咐写给斯捷潘诺夫的!主旨内容就是说,他早就将其在阿穆尔河流域的累累罪行和盘托出,按照大清国的法律。他完全可以被“凌迟”处死。至于什么是凌迟。别克托不厌其烦的在心中加以了详尽描述! 在信的最后,他假仁假义的说道: “可怜的斯捷潘诺夫,我也是没有办法,毕竟我们真的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责。但你曾经对我有提携之恩。为了我们昔日的友谊。我规劝你。还是尽早自我了断了为好,免得遭受人生中最后一次、却必然是最痛苦的一次惩罚。愿你在天国得到永生,我也会在圣父、圣母和圣子面前为你祈祷……” 弘毅也是刚刚得到此信的。连同这封俄文信函一起呈给他的,是一封详尽翻译过来的满文复件。送件之人,恰好是那位伍郎格里! 原来,这个伍郎格里可不像表面上看似的那样,心平气和的接受别科托夫的升迁!入华七年了,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却平白无故输给了一个带着百十号人过来的新手!这口气他可咽不下。 但这几年锦衣玉食没有白费,他想出了一个一石二鸟的好计谋——鼓动别科托夫主动“上步”,修书一封逼死斯捷潘诺夫!他心中清楚,斯捷潘诺夫对当下炙手可热的小爷玄烨来说,似乎很是看中,却对不想让他就这么白白死掉。 如果别科托夫愚蠢的试图做到这一点,就会立即招来杀身之祸!按照大清律例,逼死朝廷命犯,杀无赦!如此一来,自己也就立下大功一件,这刚刚组建的“阿尔巴牛录”,就正好给自己这个正五品的分管佐领! 于是,前几日得手之后,伍郎格里仔仔细细将别科托夫的俄文翻译成了满文,又急急忙忙送交至皇仆局的门房,留下自己的名号,高高兴兴回去等待好消息了。 弘毅此时脸色冷峻,看着跪伏在地的别克托,半响没有说话。这可让“阿尔巴牛录章京”生不如死了! “唉——你起来!”弘毅有些无奈的说道。 “奴才不敢,请主子饶命啊!” “实话告诉你,你这几句饶命倒是中听,所以我不责罚你,放心,起来说话。”弘毅语气中的确是原谅了别克托一般。 “谢主子……”别克托半信半疑抬头看了看弘毅的表情,确定不是反话之后,这才颤巍巍站起身来。 “别克托,你入华不久,不似旁人精于尔虞我诈,这是好事。但,你还要尽快熟悉官场之道。做不做是一回事,明不明白是另一回事。” “奴才明白了!”别克托此时除了对小爷的感激,就是对那个老降人伍郎格里的痛恨。 “你想报复伍郎格里吗?”弘毅从别克托的眼睛里看出了端倪,追问道。 “主子,奴才要与他决斗,按照我们家乡的规矩……”别克托实话实说,怒不可遏。 “按照你们家乡的规矩,签下生死状,然后拔出你们各自的决斗剑[1]?我相信你不会绕过他的性命的?一定会选择让他重伤不治,甚至命丧当场?”弘毅抢白道。 “是的!” 别克托此时更像是一个名誉和智慧都遭受到无端侮辱的中世纪骑士,而忘记了自己的“包衣”身份,回答的言简意赅。 “别克托,我欣赏你的勇气,特别当你用它来捍卫荣誉的时候!”弘毅却突然出人意料的加以鼓励,这让别克托以为小爷是鼓励自己这么做的,急忙应答道: “请主子放心,我会将手套亲自扔在他的脸上,然后绝不会让他卑鄙的活在这个世上!” 弘毅满意的笑了,因为别克托的血性尚存! 至于“手套”,别克托是用了欧洲的一种决斗惯用宣誓方式。如果一方感觉自己被侮辱,他会向另一方提出挑战,其做法是做侮辱性的动作,尤其以把手套扔到对方面前最为典型。英语成语“”(扔手套)就是提出挑战的意思。 这个做法源自中世纪习俗:爵士被授予爵位的时候,要被仪式性地扇一耳光,就像很多欧美大片中,长者突然在受到奖励的年轻人脸上来一个温柔的耳光,其实他的原始意思,就是表示:这是你最后一次“受冒犯而不以十倍报复”。 因此被手套扇耳光的人要么接受挑战,要么承认受辱。不过和很多人认为的不同,用手套打脸不算是提出挑战。提出挑战后,双方各指定一个“副手”,由他们决定无人打扰的“荣耀场所”。决斗一般在黎明进行,其目的也是避免打扰。副手还负责检查双方的武器是大致等同的,并证明决斗的公平性。 决斗的终止方法有以下几种,由挑战者选择:只要一方受伤——即使是小伤,决斗就终止;一方受重伤而无法继续决斗时,决斗终止;一方受致命伤后,决斗终止。但决斗经常因为无法就决斗方法达成一致意见而被取消。 “但你想过没有,你现在是在我大清!大清律例明载:禁止私斗,否则严惩!况且你们现如今都是朝廷命官,传了出去,岂不坏了我的大事?”弘毅此时才是扼腕长叹。 “大事?主子的大事?”别克托这才发觉自己太自以为是了,急忙垂下了高昂的头颅,变回了恭顺的奴才,谨慎问道:“主子的大事是?” “你们罗刹降人不可自相残杀,而要团结一心,做好阿尔巴人!”弘毅盯着别克托的眼睛,一副充满期待的神情。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 在17和18世纪早期,决斗大多是用剑来进行得,知道18世纪晚期开始,自英格兰兴起,决斗更普遍使用手枪,剑和手枪决斗在整个19世纪共存相伴。(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八章——阿尔巴人队(卅三)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主子,似伍郎格里这种卑鄙小人,奴才不屑与他为伍!” 别克托闻听小爷要他与自己的仇人和睦相处,还要团结一心,下意识就出言否定,一边说着,还煞有介事的挥舞着右拳,似乎两人之间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事情到了如此田地,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他别科托夫中了伍郎格里这个老狐狸的奸计!当日自己要对付斯捷潘诺夫,老狐狸不同意。现如今事态越来越明朗,明明是小爷留着他的狗命有用处,伍郎格里却撺掇自己去逼死斯捷潘诺夫。 可惜自己果然中计,伍郎格里正好“一石三鸟”、“顺手牵羊”――一来成功调拨了自己和小爷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二来他伍郎格里取代自己而上位;三来这刚刚成为一个牛录的阿尔巴人队,顺理成章就归到他伍郎格里麾下,成为新的“俄罗斯人队”! 此仇不报不丈夫! “别克托,你想过没有,伍郎格里为何要设计陷害与你?而我,为何却要你忍辱负重,做阿尔巴人?”弘毅不急不躁,也跟着挥了挥手,继续耐心问询道。 “这……奴才不知,请主子赐教!” “嗯,我来告诉你。伍郎格里之所以图谋对你取而代之,是因为他骨子里有股争强好胜的本性。你没归顺之前,罗刹降人之中就属他最为出类拔萃,尽管才是个正五品的分管佐领,但至少是了了十数名罗刹人的头领。你的横空出世。的确是抢了人家的饭碗的!” “这……” 别克托一想到自己通过供出自己的首领而高官得坐,心中的确认同小爷的见解,也就沉默不语了。 “偏偏他又入华较早,难免沾染官场恶习,学会了写个下三滥却十分管用的手段,又用在了你的身上。不怪他,怪周遭啊!” “……” 别克托没有说话,因为他没明白。 “所以,我希望你能保持今日这份简单执着的血性,晚一些沾染周遭官场的恶习。” 这一次。别克托听明白了――他甚至想到了临来之前。自己对神甫谢尔盖的一番编排,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急忙跪奏道: “奴才记下了!” “嗯,好!起来。”弘毅甚至坐在那里伸出了一只手。极尽关怀。 “你再说说。为何我要你忍辱负重。早日做一个纯粹的阿尔巴牛录章京?” “奴才愚钝。”别克托此时只敢也只能实话实说。 “至于这阿尔巴人,说来你也应清楚,就是罗刹人称之为阿尔巴津人。” “主子。这我知道。可为何您还要用罗刹人的称呼来给我们命名呢?”别克托问了一个很好的问题! “罗刹人的称呼?哈哈,你这个却是有所不知了。其实这阿尔巴津人,还恰恰不是罗刹人叫出来的,而是用了我大清属民之名而已……”弘毅满意的结果了话题,给别克托免费上了一课,当然是截止到顺治十二年的史料―― 17 世纪中叶,正在中国朝代更迭之际,俄国入侵者的脚步踏上了中国黑龙江流域的土地,首当其中的就是雅克萨。那里本是索伦部达斡尔人的领地。清崇德五年,也就是公元1640年,皇太极征索伦部,烧毁了原有的雅克萨木城。其后,索伦部达斡尔人首领“阿尔巴西”在旧址兴建新城。顺治八年,俄罗斯人攻占该城,遂以阿尔巴西之名,命之为“阿尔巴津”。 自此之后,清俄双方围绕雅克萨展开来旷日持久的争夺,直到1665 年,俄籍波兰人切尔尼果夫斯基纠集84 名罪犯一同逃到黑龙江流域,重新占领了被清军废弃的雅克萨。当时, 由于清朝政府正在应付吴三桂的叛乱,无暇顾及东北边防,只好任由俄国入侵者盘踞在雅克萨城堡及其周边地区,大量的殖民者聚集到这里,直到康熙22年、24年、25年,清曾多次派兵进剿,最终占领该城。期间,多有俄罗斯俘虏和哥萨克投诚,遂被遣至京师。俄罗斯人,便称之为“阿尔巴津人”。 “原来阿尔巴人和阿尔巴津人都是大清达斡尔人头领的名字!”别克托恍然大悟。 “所以,这名字出自大清,却也被罗刹人惯用,所以我才要你们改成阿尔巴人!”弘毅很满意别克托的理解能力。 “奴才明白了!” “那你知道你们阿尔巴人会在我大清起到如何重要的作用吗?”弘毅继续深入问道。 “回主子的话,那还用说?”别克托成竹在胸。 “哦?说来听听?”弘毅很感兴趣。 “奴才早就听闻那个……呃!那个卑鄙的伍郎格里说过,他被俘之后就在盛京为军前披甲人[1],还有另一些来自罗刹的逃人,如卡尔梅克人,以及其他因各种原因逃离西伯利亚的异族人。他们除却侦查罗刹敌情外,多以招降、招安为业,阵前总要用罗刹语对那些被蒙蔽了的罗刹人晓以利害,让他们早日归降我们伟大的博格达皇帝!” 别克托尽管对伍郎格里还是愤懑难平,却最终据实而奏。 “不错,说的在理。但,在我看来,你们入华之后,作用却远远不止于军前这点功绩!”弘毅频频点头,却要更加深入! “奴才愿为主子肝脑涂地!”别克托闻听自己前途远大、作用非常,顿时兴奋起来。 “好,你听我说!”弘毅整理心思,将自己预谋已久的“阿尔巴人将在清朝政府中发挥的特殊作用”和盘托出―― 一为语文通译之人。随着苏武湖地区大清军事动作的常态化,中俄两国未来在经历一番争斗之后。最终还是要坐下来面对面的沟通的。届时,商品往来必定日趋频繁,来京的俄国官方使团和贸易商队也会越来越多,如尤里等被清朝政府授予官职的罗刹降人,因他们熟练地掌握了满汉语言,大清必定会发挥他们的长处,一般会让他们在俄国使臣或俄国商队来华时做翻译工作,协助理藩院翻译中俄两国往来文书,并对新的被俘的俄国人进行审问。在弘毅的打算理,他们甚至还应该担任将来开设各种“官学”的俄语教师。为培养俄语翻译人才做出贡献。 二为商贸经济之人。别克托他们还可以充当中俄商人进行商品交易的经纪人。在来华的俄国商队逐渐增多、在双方交易数量和次数增多的情况下。阿尔巴人可以凭借自己对中国和俄国双方语言、文化都了解的优势,积极地发挥中间人作用。他们可以为俄国商人介绍中国大商人,给双方提供交易清单。闲暇之余,他们还可以引导俄国人参观北京的名胜古迹。为其讲述发生在中国的新闻。和从俄国来的商人一起出席宴会。品尝美味佳肴……当然,他们在为俄国商队服务时, 都可以从中提取佣金,佣金额甚至可以是交易额的3%-5%之多。比现行关税还要丰厚! 三为暗中监视之人。阿尔巴人还发挥着暗中监视来华俄国人在京活动的重要作用。当罗刹使臣和商队在北京活动时,这些中国籍的俄罗斯人完全可以变身为“特务”,监视罗刹人的一举一动,然后汇报给理藩院等相关衙门。 四为文教互通之人。特别是“东正教”的传入中国,并在东方获得立足点这一点上,神甫谢尔盖等人必定是求之不得。不过有些话弘毅却不得不对别克托有所保留,毕竟,东正教入华,如果一切按照弘毅心中拟定的计划,到时候反过头来影响莫斯科的东正教大牧首也不是不可能! 五为火器改进之人。这一点通过木兰演武和尤里等人的熟悉燧发枪操演,就可见一斑,对别克托来说自然是一点就通! 看着别克托在面前欣喜不已、充满憧憬,弘毅却故意溢满了最后一条、却是最最重要的一条――将来的阿尔巴人,在本质上既不是俄国人,也不是满洲人,而已经是彻彻底底的中国人了! 从真实的历史角度来看,无论最早归顺清朝政府的俄罗斯人,还是其后代,和一般中国人已经无异。中华文化是一个大熔炉,不同种族的人们都能安然相处。21世纪的阿尔巴津人后裔和其俄罗斯先祖的血缘联系微乎其微,经过三百多年的混血,根本就无法辨别其俄罗斯血统了。从民族归属来讲,阿尔巴津人后裔现在要么是满族,要么是汉族。 更何况,从别克托麾下这个阿尔巴牛录人员的构成上来看,他们中的很多人,并不完全是纯正的俄罗斯人,有许多都是不服沙俄管辖逃到中国的西伯利亚原住民。从历史上讲,西伯利亚的原住民自然是中国“藩国”的臣民。相比较而言,他们和中国人的感情更近一些。只是历史中,到了二十一世纪,那些阿尔巴津人后裔却十分热衷于东正教在中国的恢复,这反而是一个让弘毅不得不深思,并提前加以干预的棘手问题!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 清代八旗制度“以旗统军,以旗统民”,平时耕田打猎,战时披甲上阵。旗丁中按照身份地位,分为“阿哈”、“披甲人”、和“旗丁”三种。阿哈即奴隶,多是汉人、朝鲜人;披甲人是降人,民族不一,地位高于阿哈;旗丁是满洲人居多。(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九章 ——阿尔巴人队(卅四)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其实,原本历史中的“俄罗斯人队”,已经提前数年被弘毅变身为“阿尔巴人牛录”,彻底从官方文献中提出了“俄罗斯”作为一个主权国家的名称出现在大清军事建制中的可能性。非但如此,原本历史中的所谓“阿尔巴津人”,也悄无声息的被“阿尔巴人”所取代。 千万不要小看这两者之间仅仅一个“津”字的差别,这可是本质的不同!阿尔巴西也好,阿尔巴扎也罢,都是达斡尔人的头领,此人必须算作是中国之人,那就不应该采用俄国化的名称来指代。 俄语中,“某某津”往往代表这个地方是“某某城塞”的意思,阿尔巴津作为一个地方,就是说是阿尔巴的城塞之意。弘毅自打一开始就有一回避这个“阿尔巴津人”的说法,直接用“阿尔巴人”来代替。如此一来,无论中俄双方哪一边,都明白这些人来自何处,为何而来。充其量将来的历史文献中,中俄双方各说各话好了,而不是中国人居然用俄国人的地理名词来指代自己民族构成中的特定人群。 后世历史文献中出现的“阿尔巴津人”,说白了其实就成了“在华俄国人”的指代,很不合理!这也是改革开放之后,很多阿尔巴津人的后代居然要去已经在俄国境内的雅克萨村去“寻根问祖”的历史渊源所在! 不仅如此,由于清代没有从根本上处理好“阿尔巴津人”的问题,造成了东正教堂而皇之的进入中国,贻害延宕到了改革开放时期。 清朝统治者一向把旗人视为“国家根本”,雍正朝之后就严禁他们皈依西方“洋教”,却主要是针对天主教和新教(基督教)。对俄罗斯归附而来的旗人的东正教信仰,清代统治者却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宽容。 在雅克萨来归之人中,有一个叫做马克西姆?列昂季耶夫的,是教堂司祭。于是康熙就把胡家圈胡同内一所关帝庙赐给他作为临时教堂,还授给列昂季耶夫七品官衔。让他主持教堂活动。这座教堂称为尼古拉教堂(后称俄罗斯“北馆”),是北京的第一座东正教教堂。 于是,在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俄国派遣的第一个传教士团到达北京。雍正五年(1727年)。中俄订立了《恰克图界约》,其规定,传教士团每10年(后改为5年)轮换一次,每次由大约4名神职人员和6名世俗人员组成。该条约还允许俄国东正教会在北京建立新教堂。新教堂地址选定在北京城南部的东江米巷(即后来的东交民巷),称“奉献节教堂”(后称俄罗斯“南馆”)。俄国传教士团随即由北馆迁入南馆。 至此,俄国东正教终于实现了在中国政治中心建立一个长期稳定的传教据点的愿望。俄国政府派遣传教团到北京,主要有两个目的:其一,维持北京俄罗斯人的东正教信仰;其二,完成俄国政府的外交任务,向俄罗斯商队提供住所和帮助。并多方面研究中国。 为了减少清廷疑忌,传教团采取了一些迎合中国习俗的宣传方式,如他们把东正教称为天主教;把东正教堂,对外称为“庙”(罗刹庙);把天主称为“佛”,把教士称为喇嘛(藏传佛教的僧人)等等。掩人耳目的做法不一而足。 尽管传教团付出了很大努力,但他们在北京俄罗斯人(阿尔巴津人)中传播福音的努力并不顺利。大多数阿尔巴津人在定居北京不久之后,就迅速疏远甚至背离了东正教。他们既不到教堂中领洗,也不到教堂做忏悔、领圣餐,甚至婚礼和葬礼都改行中国传统方式。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19世纪中期,俄罗斯人与教会的关系才出现很大转机。咸丰八年后,各国教会获得了在中国自由传教的特权。北京东正教传教团在俄罗斯后裔中的传教活动取得显著成效。据1892年(光绪十二年)的教徒名册统计。北京的东正教徒一共有459人,其中俄罗斯后裔149人,中国人310人。 为什么俄罗斯后裔重新皈依东正教?除了宗教感情外,很大程度上应是一种基于实际生活的选择。晚清以来,国势日衰,各种教会因有西方列强做后盾。在中国的势力和影响迅速扩大。入教之人不仅可得到教会的庇护,在就业、医疗以及子女就学等方面也有更多机会。在这一点上,北京阿尔巴津人与中国其他教民的选择如出一辙,也无可厚非。 尤其是进入20 世纪后,俄国东正教教会确立了神职人员本土化的发展战略。首选的仍然是阿尔巴津人。阿尔巴津人后来发展为五大家族,即罗、杜、姚、贺、何等中国姓氏。新中国成立后俄国驻华宗教传道团离开北京时,北京东正教会改为“中华自治东正教会”,其教会事务就由阿尔巴津人后裔姚福安大主教领导。曾经主持天津教堂的杜立昆也是阿尔巴津人的后裔。 这种情况持续至今,阿尔巴津人成为目前俄罗斯东正教教会重新回到历史的积极支持者。1962 年北京的姚福安大主教去世,紧接着1965 年上海的西蒙主教也去世,中华自治东正教会陷于群龙无首之处境。“文革”期间,中华自治东正教会遭到重创,大部分地区的教堂被焚毁或者被拆除。也因为中苏两党关系破裂,导致中苏两国关系中断近30 年,直至1989 年中苏两国才恢复正常关系。 但在多年的折腾之后,中华自治东正教会元气大伤,老一代的神职人员逐渐老去,本来人数不多的老一代教徒死亡大半,人数锐减。随着中俄关系走向正常化,中华自治东正教会才逐渐恢复生机。此时,阿尔巴津人后裔又成了中华自治东正教会重新走向正轨的积极推动者。俄罗斯东正教教会的代表来华访问时,他们经常受到邀请作陪。 同时,他们也是在北京重建东正教教堂的积极倡导者和行动者。2005 年6 月,他们更是跑到黑龙江对岸今属俄罗斯的阿尔巴津诺地区寻根祭祖,更是派出子弟到俄罗斯东正教神学院学习。他们和俄罗斯东正教教会内外呼应,试图恢复俄国东正教在中国历史上的辉煌。 你们作为阿尔巴津人的后代,去雅克萨寻根问祖,你们寻得着、问得出吗?要知道,你们其实绝大部分人的祖先是哥萨克,当年投靠大清,也不过是从俄国的降人变成了中国的俘虏而已。 历史上,俄国压根儿更不是你们的祖国,因为无论是沙俄,还是苏俄,亦或是苏联,都没有把哥萨克当成是自己的“子民”,充其量就是有法律地位的一个公民群体而已!甚至于苏联时期,大量的哥萨克被腿上苏德前线做了炮灰。历史就是这么可笑,当年也有相当多的哥萨克警醒了苏联的真面目,顺水推舟成了法西斯德国的奴仆,反戈一击来对付苏联红军! 所以,在弘毅的心目中,哥萨克民族歧视随波逐流成了民族共性,谁强大就跟谁混!这正好也说明了改革开放初期大批阿尔巴津人后代“重返”俄罗斯,甚至加入俄国国籍! 一想到后世的“阿尔巴津人”后代热衷于东正教的传播扩大问题,弘毅突然打断了别克托的喜形于色,关切的问道: “谢尔盖对莫斯科的大牧首可否敬爱有加?” 怎么这么巧?我刚刚才下定决心不去“捯饬”这个有些讨厌的谢尔盖神甫了,小爷却突然提及,难道他会读心术?别克托不得不冷静心绪,小心应对。 如何说呢?这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第三百五十章 ——阿尔巴人队(卅五)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可不会什么读心术,所以不太明白别克托此时此刻言语支吾的真实原因,还以为他也不太清楚,手下的东正教神甫谢尔盖和莫斯科大牧首、著名的尼康神父,到底有无瓜葛。于是,还是弘毅率先打破了静寂,好心宽慰道: “也罢,你们数年之前就来到了我大清的远东,毕竟离着莫斯科太过遥远,自然不知道大牧首和谢尔盖的关系如何。不必介怀……” 岂料这个好心好意的解释,在别克托听来那就是自己失宠的前兆!这还了得,必须加以及时的弥补!于是,别克托再也顾不得多想了,急忙回复道: “主子,奴才虽然十年前就因故离开了莫斯科,但这位大牧首近来的种种所作所为,奴才也是早有耳闻的!毕竟他简直就可以说是现如今那个所谓沙皇的教父一般。” “哦?”果然,弘毅很期待了解一下和这位历史上著名的“莫斯科及全俄大牧首”同时代的人的第一手资料,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你也知道他的一些事情吗?说来听听。” 小贝勒爷的好奇极大地鼓舞了别克托的信心。这位阿尔巴佐领顿时感觉自己在主子心目中无可替代的地位又一次得到了空前的加强,急忙详细汇报起来: “主子,这位大牧首自称‘尼康’,俗名叫做尼基塔.米诺夫……” “嗯,尼康?尼基塔?”弘毅穿越以来第一次在这个时代的人物嘴中听到这个熟悉的倭寇著名国际品牌,还有李美琪maggie-q饰演的著名美剧《尼基塔》女主人公的名字,一下子感慨良多,忍不住随口重复了一句。 “是的,主子,是叫尼基塔,他给自己起教名为尼康。”别克托自然不知道后世有个恬不知耻的倭国企业盗用了这个如此特别的名号,还以为小玄烨不太确信自己的说辞。急忙补充道: “其实,这个名字在罗刹、甚至更远的西方还是很有一番讲究的,主子。” “是吗?”弘毅对此的确一无所知。 “是的,主子。尼康是西方一支叫做‘施卢克人’的王族的神话祖先。据说这个施卢克人来自于更加遥远得非洲……” 弘毅对这个施卢克人其实并不感兴趣,却不好意思打断第一次罗里吧嗦的别科托夫的雅兴,也不明白他今天为何变得如此絮絮叨叨。 “尼康在施卢克人的神话中是英雄的化身,被视为雨神朱奥克和凡人之间的使者,该族人古老的祈雨仪式便在祭祀尼康的神庙中举行。传说中,是尼康把最初的人类从水中用鱼叉和鱼钩捞了出来,也有人说是因为他劈开了一只南瓜,而这只南瓜则是一白母牛从水中推出的。所以人类的祖先便从瓜中走出,从而出现了第一批人。” 听到这里,弘毅才知道别克托知道的也不少。至少知道一些自己不甚了解、未曾听闻的西方神话传说。 “第一个从南瓜里走出来的人叫‘科洛’,他从水中救起两个漂亮姑娘做为妻子,生下三个儿子。其中一个就是尼康。尼康的母亲叫尼亚卡约。” 弘毅越听越感觉很有意思,于是频频点头。别克托自然更加卖力起来。 “尼康后来不知为何要同自己的兄弟们争斗,而且还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据说他还曾经同太阳战斗过。看来一如西方人的野蛮……” 别克托似乎一得意竟然忘记了自己原本也是一名“西方人”,居然调侃起自己的同族来。弘毅却焦急于下文,直接打断了他的谄媚,问道: “后来呢?” “后来尼康被一阵风刮走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失踪前他下令,施卢克人今后都要举行崇拜他自己的仪式。于是,施卢克人认为。每一个国王都是尼康的再世,所以十分崇拜。再后来,这个神话不知如何就成了罗刹罗斯族多神崇拜的一部分。再再后来,尽管希腊正教传入罗刹,取代了多神教,但罗斯族人却依然保留了对尼康的崇拜。” 听完了这个简短的小故事。弘毅差点被别克托的“后来”、“再后来”、“再再后来”的表述方式弄糊涂,却清楚知道了“后来”小日本的所谓跨国公司,原来是盗用了一个不知道来龙去脉的西方原始崇拜里的“圣名”做了自己的品牌!“拿来主义”无所不用其极啊,连原始部落也不放过! “至于这位大牧首尼康神父,这几年关于他的传闻也是源源不断从莫斯科辗转来到了奴才的耳中。”别克托扯了一大圈自己以为的“渊博知识”之后。终于回归正题。 “都有什么传闻?”弘毅乐于了解一二,看看和自己三百年后学习的知识点有何异同。 “回主子的话,据说,尼康出生于一个摩尔多瓦族[1]农民家庭,他12岁就进入了修道院学习,创世纪年后的7132年……” “创世纪年?别克托,你还在莫斯科吗?不要用儒略历,用格里历!要不你就用我中华纪年,那是黄帝纪年哪一年?”弘毅对这个俄国人的所谓“创世纪年”实在是有些挠头,蛮不讲理的说道。 “嗻!奴才……容奴才算算……7132减去5508……等于1624!主子,是格里历1624年!至于黄帝纪年……奴才……奴才……”别克托实在是算不出来了。 “是黄帝纪年4322年,”有了公历年份,黄帝纪年对弘毅不在话下!好在弘毅不太愿意为此难为别克托的小智商,于是接着说道:“你就用格里历好了!” “多谢主子垂顾!”别克托如释重负,这才继续说下去: “也就是在1624年,19岁的尼康就接任了牧师职位,也算是青年有为了。但后来他的孩子不知何故死掉了,于是他抛弃了自己的妻子,在莫斯科剃度出家。” “1646年,尼康当上了阿尔汉格尔斯克附近的‘科热奥泽尔斯基修道院’的院长,并按照习俗首先到莫斯科觐见年轻的莫斯科一等公、他们所谓的‘沙皇’阿列克谢。尼康给他留下了良好印象,一等公于是提出尼康神父可以留在莫斯科。” 弘毅不得不忍住笑,还要像模像样点着头,赞许别克托十分“识时务”地把“沙皇”一词替代成了“莫斯科一等公”。 “此后,当时的大牧首约瑟夫根据阿列克谢的意思,委派尼康神父担任新斯帕斯基修道院大修士司祭,这里可是他们罗曼诺夫王朝的家族墓地。” “在莫斯科,尼康神父加入了一个由大贵族和神职人员组成的集团,他们主张统一各地教会宗教法事的章程,加强对民众的宗教教育,主张严格的宗教生活,并翻译了大量的宗教书籍。所以在1648年,他又升任为诺夫哥罗德大主教。” “两年后的1650年,尼康所在的诺夫哥罗德,也和1648年的莫斯科一样,发生了抵制新盐税的暴动。但狡诈的尼康却施加手腕,果断镇压了这场叛乱,进而赢得了莫斯科一等公的信赖。两年后,大牧首约瑟夫死了,按照阿列克谢一等公的意愿,尼康就顺理成章被宗教议会提升为所谓的大牧首,也就是莫斯科和罗刹全境正教最高首脑了。” “哦!”弘毅不得不承认,别克托对尼康这位大牧首的历史描述,比后世很多资料都全面而连续。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 莫尔多瓦族,俄罗斯少数民族。主要分布在莫尔多瓦自治共和国,部分分布在萨拉托夫、奔萨、乌利扬诺夫斯克、高尔基、奥伦堡及鞑靼、巴什基尔、楚瓦什共和国等地。属欧罗巴人种东欧类型。使用莫克沙语和埃尔齐亚语,分多种方言,属乌拉尔语系芬兰-乌戈尔语族。两种语言各有自己的文字。多数人通用俄语。信东正教,但还保留有传统信仰。莫尔多瓦人分为两个支系:莫克沙和埃尔齐亚。各自都保留着原先的称呼和文化生活特点。莫尔多瓦人自古从事农业和畜牧业,种植小麦、黑麦、马铃薯,以及亚麻、马合烟、甜菜等,饲养绵羊和大牲畜。传统上以农业为主,但以养蜂闻名。旧时的民族服装仍然流行,尤其在妇女当中,随处可见。妇女穿著绣饰浓重的衣裙,佩戴大耳环,戴许多项鍊,俨然与俄罗斯妇女有别。尽管现代的莫尔多维亚人不会讲原来的语言,但有相当数量的用西里耳字母书写的莫尔多维亚诗歌和传说保存下来,不少传说是叙述其王图什蒂安的武功的,此人与“恐怖的伊凡”为同时代人。莫尔多维亚人的宗教信仰是以基督教为外表的各式传统信仰。据报导资料说,莫尔多维亚人仍保留著抢亲的习俗。 第三百五十一章 ——阿尔巴人队(卅六)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别克托,我还真是没有看出来,你对莫斯科的这位大牧首还挺上心啊!” 弘毅听完别科托夫版的尼康简历,饶有兴致的说了一句。与其说是鼓励,不如说是因为自己真的不知道这么许多。 “主子,奴才也是道听途说。其实,更上心这个大牧首的,还应该是阿列克谢这个一等公。” 别科托夫似乎还知道一些情况,已经急不可耐的要向小玄烨邀功了。 “更上心?也不奇怪,他们不是如影随形的吗?尼康简直成了太上皇一般。” 弘毅有那么一刹那忘记了自己现如今所处的时代和环境,以及自己的身份,恍惚中还以为是在和一位同仁讨论十七世纪俄国史呢。 “主子,您自然清楚,奴才多嘴了。”别克托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无限失落。 “哈,你说说也无妨,我听听和耶稣会了解的内情是否一致,也可拾遗补缺。” 想要彻底摆脱妖孽头衔的弘毅急忙反水,一如既往将自己所有“先知先觉”的原因都扣到了汤若望的头上。 “嗻!”别科托夫意外得到了难能可贵的机会,是绝对不会错过的,于是娓娓道来: “……这个尼康不仅如愿最终升任为大牧首,同时也当上阿列克谢的所谓‘帝师’。主人,请允许我如此表述,我的满语词汇实在是还不够丰富。” “帝师?你用的很贴切!很精准!”弘毅不想打断别克托,于是没打断纠缠俄国沙皇阿列克谢一世到底是不是“帝”这个问题。 “谢主人!在尼康在获得最高神职的宝座后,他的下一步计划凸显出来,那就是——要在全罗刹极大提高正教的地位,从而建立起一种以他为主导的模式……” “这不是‘神权政治’嘛?阿列克谢会答应呀?”弘毅还是忍不住卖弄了一些自己的国际政治功底,不过重点放在了莫斯科中央政府的态度问题上。 “您说的不错,阿列克谢一等公还真是言听计从!”别克托回答的言简意赅。 “是吗?他怎会如此自缚手脚呢?”弘毅清楚沙皇阿列克谢一世和尼康大牧首两人最终的结局,却煽风点火想要进一步探听一下这二人“蜜月期”的种种。 “是的,主人。因为阿列克谢现如今内外交困。没有尼康的鼎力支持,估计是一天也过不好的。” 听到别科托夫说得也在理,弘毅转而问道: “尼康想怎么做呢?” “据奴才所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尼康提出了教权应该高于王权的一些说辞,不过……由于远隔万里,奴才只知道他把教权和王权分别比作了太阳和月亮,显然教权是更胜一筹的太阳。” 说到尼康的具体论述,没有多少文化水的别克托就有些力不从心了,还好抓住了一个重点。 这一点其实也不用别克托来赘述,弘毅自己学过。 罗曼诺夫王朝的“开国之君”——米哈伊尔.费奥多罗维奇.罗曼诺夫在16岁大小被选为沙皇之后,他的父亲费拉列特担任了俄罗斯东正教的大牧首。如果按照家谱算起来,米哈伊尔也可以算是“皇亲国戚”,和留里克王朝有些渊源。因为他是伊凡雷帝的第一个妻子、皇后阿纳斯塔西娅的侄孙。 此外,罗曼诺夫家族在俄罗斯内忧外患交迫的“混乱时代”也因为大义不屈的举动赢得俄罗斯人的爱戴,获得一定的声誉。当年戈东诺夫强行把米哈伊尔的父亲,也就是费奥多尔.罗曼诺夫强行送进修道院,当了教士。改名为费拉列特神甫。后来伪季米特里二世又把菲拉列特神父掠走,任命他做俄罗斯东正教大牧首;在波兰被米宁和波扎尔斯基的起义军赶出莫斯科后,费拉列特大牧首拒绝与波兰国王西格蒙德合作,在民族利益上不作丝毫让步,遭到波兰军队逮捕并被长期关押。 鉴于有此种种,1613年2月21日,俄罗斯全地会议。也就是全俄缙绅大会,才选举大牧首费拉列特未成年的儿子米哈伊尔.罗曼诺夫做了沙皇,在俄罗斯正式结束了长达三年的无主状态,也标志着俄罗斯“空位时期”一个阶段的结束。 1617年,“波兰立陶宛联邦国王”西格蒙德三世派弗拉迪斯拉夫领兵,前来攻打莫斯科。想要以武力夺取俄罗斯沙皇宝座。1618年9月份,弗拉迪斯拉夫开始进攻莫斯科城,但被守城军队击退。在此后的战斗中,波兰军队受到重创,被迫放弃军事行动。转而和俄罗斯开始谈判。最后两国签订了为期十四年的合约,俄罗斯割让给波兰大片领土,但波兰同时承认米哈伊尔是俄罗斯沙皇。 1619年,米哈伊尔的父亲、费拉列特大牧首被波兰释放,回到了俄罗斯。米哈伊尔下诏规定,大牧首兼沙皇老子的费拉列特享有与沙皇同等的待遇,费拉列特的命令等同于沙皇诏书,大牧首享有了所谓“大君主”的称号,成为实际上的“太上皇”—— 沙皇凡事都要向他请教,一切高层的法规都要两人共同签署,外交使节要由两人共同接见,历史学家就把这种情况称为俄国历史上第一个“两个政权并存”的局面。 此后,费拉列特大牧首逐渐掌握了实权,以铁腕手段开始对俄罗斯实行统治,并最终将大贵族势力排挤出了决策中心。得益于这个“两权并存”的时期,俄罗斯才在实际上结束了自伊凡雷帝之后开始的“混乱时代”。尼康“太阳、月亮”那一套理论的现实根基,就是源自这个非同寻常、地位突出的“两权并存”时期。 但弘毅更清楚的是,由于“老子”费拉列特和“儿子”沙皇双方具有父子关系的特殊性,教权的权力远远超过王权的实际情况具有不可复制性。就算是那个时候,教会和世俗权力的博弈也没有停止过,只是因为‘两个政权’中沙皇儿子的服从性而暂时的“合二为一”罢了。实际上到了阿列克谢一世时期,到底是教会成为沙皇统治的工具,还是神权支配世俗权力,甚至于被暂时驱除出权力中心的那些大贵族们。都是莫斯科宿命之中的未定之数。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1632年4月,波兰国王西格蒙德三世去世,波兰举国发丧。俄罗斯认为时机已到,大举兴兵。军队浩浩荡荡开往西线。最初俄军势如破竹,很快就攻克数座城市,打到了斯摩棱斯克城下。波兰王子弗拉迪斯拉夫继位,得到战报,马上集合军队,驰援斯摩棱斯克。俄军在斯摩棱斯克城下久攻不克,伤亡惨重,最终兵粮殆尽,只好无功而返。 1633年,权倾一时的费拉列特大牧首病逝。莫斯科朝中的大贵族们卷土重来。再度掌握了实际权力。沙皇米哈伊尔并未对此进行抗争,而是以息事宁人的超然态度,将手中的权力拱手让出。 1626年,米哈伊尔再度结婚,这一次选中的皇后是叶夫多基娅.斯特列什涅娃。婚后米哈伊尔有了几个孩子。但是能够活到成年的只有两个:一个是皇太子阿列克谢,另一个是公主伊琳娜。 1644年,郁郁寡欢的沙皇米哈伊尔病重。1645年6月12日,米哈伊尔自觉死期将近,就把群臣和皇太子招至榻前,下诏立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为沙皇,并指派大贵族莫罗佐夫为辅政大臣。俄罗斯进入了阿列克谢一世的时代…… 不知道弘毅的思绪早就飞出去老远了。别克托这边还在继续添油加醋的描述着尼康的种种—— “……尼康早已流露出想做‘普世教会牧首之首’的意图了。据说,他喜欢隆重的祈祷场面,在这种场合中,他总是衣着奢华,挥金如土,尽显‘普世牧首’的气派。” “于是。奴才听闻,他在大牧首的图书馆找到了一份1593年东正教会牧首们签署的、同意罗刹国建立牧首制的文告原件,进行了研究。文告中写道:莫斯科牧首作为信奉东正教的各位牧首的兄弟,在各个方面都应该同他们协同一致,应该在自己的教会内杜绝任何标新立异。” “由此。尼康决定开始有所动作了,以最终使罗刹正教会在宗教礼仪上同普世牧首[1]区保持一致。这就意味着今后罗刹全境的正教徒要按希腊模式改变自己的宗教礼仪了,尼康就是为了如此,以表示他来源的正统。” “甚至于还有传言,说尼康曾经如此训斥过年轻的阿列克谢一等公,说:自从你即位以来,大家都遭受非法的调征,贫穷无力的人们要交纳沉重的贡赋,到处是哀泣、在这种日子里谁也不开心。所以说,莫斯科是谁的莫斯科?奴才们当年都私下里说,那里是尼康的莫斯科。”说起传言种种来,别克托尽显八卦本领,描述的津津乐道。 但,别克托说的都对,因为后世弘毅读到的种种资料也是这么记载的。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 [1] 普世牧首,俗称君士坦丁堡牧首,是君士坦丁堡(今伊斯坦布尔)的总主教,亦被承认为正教会名义上地位最高的神职人员。他是正教会的精神领袖和主要发言人,但是并无任何凌驾于其他牧首或另外14个自主教会之上的权威。普世牧首的正式职位是君士坦丁堡正教会,该牧首职位是正教会4个最早的牧首职位之一。作为君士坦丁堡正教会的领袖,他还拥有另一个头衔:“尊荣的君士坦丁堡总主教,新罗马和普世牧首”。 第三百五十二章——阿尔巴人队(卅七)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弘毅用别克托的嘴巴验证了自己记忆中的史料的准确性,也就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考校工作上了。 “尼康眼下看似跋扈,不过料想他的好日子也所剩无多了。” 弘毅如此下了定语,不再追究。毕竟十年之后,这位大牧首就会被流放西伯利亚,而在这之前数年,他就毫无实权了。不过,如果说彼得大帝是未来的一大对手的话,眼下的阿列克谢一世也不能不防――这小子手段也很老辣的! “主子说的是!那……谢尔盖……,作为正教神甫,您要怎么安排他呢?”别克托念念不忘自己的这个隐形对手。 “哦,他嘛……” 弘毅突然明白过来,莫斯科的大牧首要追求教权和王权的并驾齐驱甚至高出一头,远在京师的谢尔盖神甫自然就成了阿尔巴牛录中似乎可以和别克托一较高下的潜在力量。 不过,目前这种状况弘毅是不能够允许他如此发展下去的。在封建帝制绵延数千年的中国,皇权高高在上,宗教只能是附庸和工具。以此类推,阿尔巴牛录作为八旗制下的一部分,如何能够先弄出个“两权分立”呢?毕竟时机未到! “别克托,你的意下如何?”弘毅想起了前一世当领导的“杀手锏”――遇到棘手问题、注意未定的时候,“集思广益”是最最冠冕堂皇的一招!于是,他换做胸有成竹的样子。“故意”问道。 “主子,我为包衣佐领,自然只会效忠您,效忠皇家,效忠大清!非但如此,我手下的弟兄们也都会如此,绝不背弃我们的誓言!”别克托先理清自己和小玄烨的关系,说的信誓旦旦。 “嗯,说得好!” “但谢尔盖也是在圣母面前立过誓言的,他是需要为普世牧首和莫斯科的大牧首宣誓效忠的!” 别克托聪明!弘毅深以为意。同样都有誓言。却冲着不同的对象,这一点很关键。 “你的意思是说……” “主子,谢尔盖身为神甫,自然会对莫斯科的大牧首俯首帖耳的!恰恰现如今尼康大牧首在罗刹国如日中天。甚至已经凌驾于那个阿列克谢一等公之上。假若此风传至京师。恐怕对您不利啊……主子,这一点您不能不防啊!” 说着,别克托配合着自己的语气。煞有介事的双膝跪倒,匍匐在地,又扭着脖子,想小家伙投来语重心长的一瞥…… 必须说,别克托这句话来的太及时了,也正和弘毅的心思! “不错,正教与天主教不同,毕竟,他和罗刹国结合的太紧密了。依我看,正教就是罗刹国的国教,罗刹就是正教的附体!的确不得不防……”弘毅若有所思,喃喃自语。 与网上肤浅的言论不同,弘毅对由尼康大牧首引起的“分裂运动”有自己一套理解―― 苏联体制下,将尼康引起的分裂运动说成是具有消极反动的性质。因为一些分裂派活动家所宣扬的末世论、洗净罪孽的思想和鼓吹脱离“现世生活”等,促使17世纪下半期大批农民和工商民离乡背井,逃往伏尔加河流域和东乌拉尔、西伯利亚等荒漠地区和森林里,在那里修建起一些旧礼仪派的隐修所。17世纪末又开始广泛发生各种残酷的集体和个人自杀事件,包括**、溺水自尽、绝食饿死等。政府对分裂派的镇压加剧了这种逃亡和自杀行为的发生…… 但作为早起分裂运动的代表人物、大司祭阿瓦库姆,对于弘毅来说还是有正面意义的。当年,阿瓦库姆愤然斥责对分裂派的迫害,他说:“真奇怪,他们怎么不愿了解,怎能用火、鞭挞、用绞刑架来建立信仰呢!哪一位圣徒这样教导过,我不知道。我的耶稣没有教导我们的圣徒用火、鞭挞、和绞刑架来推行信仰。” 他给沙皇阿列克谢一世写信说:“请您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们,拘捕那些毁灭您灵魂的异教徒,烧死他们这些恶狗,拉丁人和犹太人,释放我们这些自己的人”。但当他知道沙皇决定采用尼康的思想后,就把请求变成了抨击。他写道:“兽有两只脚,两种权力标志着:其一是胜利者尼康,另一个是帮凶阿列克谢。……他虽仁慈,但用双脚触及教会,并修改了教会的章程。” 他坚信有罪的是沙皇,沙皇要为此付出代价和遭受苦难。阿瓦库姆说,“用火烧笃信宗教的信徒,你自己将受上帝的火燎”。阿瓦库姆后来又寄希望于新的王位继承人,发现毫无结果以后,便从反尼康转变为反沙皇。但自始至终他并未涉及世俗政治,只是把沙皇作为宗教上的“敌基督”者来反对。 然而在他的身后,俄国社会上各种复杂的矛盾却在这场宗教纷争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使这场宗教上的异见运动具有了越来越丰富而深远的内涵。其中之一,就是在沙皇政权和官方教会的残酷镇压下导致的旷日持久的“分裂运动”,对俄国民间的反抗运动影响极大,在俄国素来有民间的“十字军运动”之称。很多人从教会内的“持不同政见者”变成反对沙皇的“持不同政见者”,成为前近代俄国最大的反对派。 由于官方教会不承认民间教会,把民间教会称为“分裂派”,把忠于旧教的人叫做“分裂派教徒”,国家剥夺分裂派教徒的一切权力,把宣传旧教教义的牧师监禁起来或判处死刑。但是越是迫害,民间反抗情绪就越强烈,分裂派的受压制和受迫害,在下层老百姓心目中赢得尊敬和同情。 于是,十七世纪后半叶开始,俄罗斯大地上出现了一批不认同官方思想的人,他们认为沙皇代表的不是真正的东正教国家,而是一股玩弄权势、假宗教之名控制国家的恶势力,这造成官方与民间宗教的分裂。而他们有义务有责任在民间、在沉默寡言的人民中寻找真理、寻找“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基杰什城(蒙古入侵时一个虔诚的东正教城市,为了不被蒙古铁蹄践踏,全城沉入湖底,以后每当国家危难之时,湖底都会传来卫彻大钟的响声),寻找纯净的、不被污染、不被官方扭曲的真正的东正教王朝。 这些分裂派人士坚信“每个个人都具有上帝的形象”,上帝的统一性与人类自身的多元性是不矛盾的。他们的矛头是直指沙皇的,而且也是有纲领、有目标、有组织、有行动的。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许多分裂派人士的理想王国是带有浓厚修道院色彩的共_产_制,但因为它过于重精神性,宣传的更多是形而上的东西。很多文献资料都是以宗教文献流传,在一教(国教)独霸的情况下,也被当作邪教宣传品而销毁,留下的东西较少。 因为俄国历史上官方东正教一元化的统治地位、中央集权君主**的建立和自由农民的消失即农奴制的确立这三个过程基本上是同步的,反对这三者的力量,即反尼康新教的宗教反对派、反**皇权的政治反对派和抵制农奴制的社会反对派也就常常混在一起。 足见教会的分裂开始了俄罗斯生活和俄国历史的深刻分裂,分裂派始终不认同沙皇制度,把他们看作是“敌基督”的莫斯科贵族的篡逆势力。旧礼仪派的实际锋芒,不仅针对教会礼拜仪式的病态的、虚假的感情,而且针对不可能有任何积极的宗教因素的魔鬼的王国――沙皇俄国。 在弘毅眼中,俄国的宗教反对派运动为人文知识分子的抗争呐喊提供了深厚的宗教底蕴。“近代人文知识分子”啊!多么美好的一个词眼啊!若是中国早一些出现此类“近代人文知识分子”,那就更加美好了…… 而眼下的大祭司阿瓦库姆和其身后的“近代俄国知识分子的精神之祖”――分裂运动,都将是弘毅可以好好加以利用的! “主子,如此说来,这个谢尔盖他……” 眼瞅着小玄烨默不作声陷入沉思,别克托迅速重新整理起自己原本已经草就好的对付谢尔盖的全套方案。 “哦,你以为如何?”弘毅此时脸上的表情自己不清楚,但在别克托眼中,那简直是深不可测! “奴才以为,应该逼着他宣誓效忠皇帝陛下,而不是只效忠大牧首!” “如果他不同意呢?” “他不同意?那他就是莫斯科的走狗、爪牙,那可就……”别克托狠劲涌上心头,配合着自己的阴险,还十分夸张的用右手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没这么严重,”弘毅差点没笑出来,太可怕了,杀头自己从来没想过,至于吗这?“我想他还是会明白其中利害的,而且也不必宣誓效忠我皇阿玛,关键是他今后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为大牧首服务,还是为自己的前途效命!” “前途?”这次轮到别克托想不透了。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三章——阿尔巴人队(卅八)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别克托对谢尔盖实在是拿不太准,弘毅也是一样。 但就算拿不准,也不能一棒子打死,因为,作为世界基督教的重要组成部分,天主教以耶稣会为代表最早来到了中国,目前也算是平稳发展。新教还在英国等欧洲国家自己玩,来华日期尚不明朗,东正教眼下在中国也就是谢尔盖级别、位置最为“显赫”了。 弘毅没有理睬别克托的不解,低声说道: “你回去以后,万万不可在谢尔盖面前透漏今日我二人的谈话。” “嗻!” “还有,你自己也不可流露出一丝半毫对他的芥蒂之心!” “嗻!” “非但如此,你还应处处谦让,把他做个神甫一般敬仰!” “这……” 别克托难以理解,既然小爷都认可了自己对正教干涉王权种种的论述,也对谢尔盖心存疑虑,为何还要他这个堂堂四品佐领对小小的六品骁骑校谢尔盖“敬仰”。 “你不明白?”弘毅看出了端倪。 “是,奴才不明白为何要敬仰不能效忠大清皇帝的一个神甫。” 现如今,别克托早就将曾经在黑龙江流域上风雨同舟的、那一星半点的、与谢尔盖的患难之交抛到了脑后,只记得此人在时下“自己的”阿尔巴牛录里实在是“德高望重”,恨不得借助小玄烨的力量将其除之而后快。 “呵呵,记住。保持你的这份坦诚,将来会有大用。”弘毅先肯定了别克托的实话实说,然后转入重点: “我来问你,你信奉上帝、并愿意按照他的指引走向天国吗?” 这一问,弘毅原本以为会得到十分肯定得答复,没成想被提问者却明显一怔,吞吞吐吐起来—— “这……主子,我……,我现在……” “哦?记住我说的话,在我面前尽管有一说一!”弘毅不得不正视自己不曾料到的情况。 “嗻!奴才自从在阿穆尔河上滥杀无辜之后。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会成为上帝的选民。到了大清。皇上和主子对我也未曾有半点责罚,这就更加重了我的疑虑。毕竟,我的手上血债累累……” 别克托和盘托出自己的真实心意。 “你说的不错。皇阿玛也是念在你当日乃是受了莫斯科那班庸主佞臣之蛊惑,才犯下罪孽。况且你拨乱反正。愿意为大清效命。这就是识时务。上苍有好生之德。你指证匪首斯捷潘诺夫的种种恶行,将功赎罪;你收拢一众降人之心,共同为我中国持戟。又是大功一件。你就不必自责过甚了。来日方长,现如今你已是四品武职,立功之处多多益善就好了!”弘毅出言宽慰道。 “主子,奴才……”底下当日的罗刹殖民者别科托夫、今天的大清佐领别克托早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这一番有罚有奖、有贬有褒的中肯之言,比在圣母之下祈祷无数遍都管用。 “也就是说,你已经不再相信上帝?”弘毅一边抬手叫起,一边追问。 “是,主子!现如今,奴才心中就只有您的命令,为您奴才愿意……肝脑涂地!”别克托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信誓旦旦。 “好!我信你!”弘毅没想到一个洋人居然主动改弦更张、不去崇拜上帝,反而崇拜起自己来了,这也未必是件坏事。不过另外一面的影响也很重要。 “但,别克托,你有如此心意很好。可你想过没有,你的手下多是哥萨克人和立陶宛人,他们无论是希腊正教还是罗马公教,但都已经成了上帝的信众。你可以不再信教,那他们会一夜之间改弦更张吗?你敢保证吗?” “这……奴才……不敢保证!”别克托仔细一想,再一次实话实说。 “所以啊,你的手下至少目前还是正教教众,他们的神甫就必须为他们服务。非但如此,我还要你今后也要像模像样和他们一起举行弥撒、礼敬上帝……” “这是为何,主子?” “为何?因为你是我选定的阿尔巴佐领,你就必须替我管带好了这帮罗刹降人!” “嗻!奴才明白了!” “当然,你如果实在是已经离经背道了的话,做做样子就是了,也不必把那些弥撒、祷告放在心中。” “嗻!奴才记住了。” “至于谢尔盖,就让他先在你帐下听差,你要好生待他,不得刻薄与他。除此之外,队中有人要做祷告、礼拜之类的,也全交由他来统协,你不可阻挠掣肘!” “嗻!” “当然,多加留意……” “哦!奴才绝不辜负主子期望!” “嗯!将来嘛,谢尔盖长期留在你的佐领里也不是那么回事。一则一山不容二虎,这个道理你也知道;二来,如此安排其实也是浪费了他,他的用处,我早有思量……” 主仆二人行云流水一般的一人一语,“呼啦啦”好多事情就这么定额累下来。直到现在弘毅才放慢语速,给自己一个畅想未来的时间。 “……”别克托识趣的闭了嘴。 良久,弘毅再次说道: “过些日子,我会给谢尔盖寻一处合适的地界,让他来主持一座教堂之事,也算是人尽其才,顺便看一看他到底是要如何做。将来你的牛录一旦出征,你就带上他,做个随军牧师,看紧了他!” 关于“随军牧师”一说,别克托其实在自己的营中就是这么想的。现在和小爷不谋而合,也就顾不上谢尔盖可以“自立堂口”所带来的一丝不悦了,欢欣鼓舞的满口应承: “奴才一定照办。” “唉,我说别克托,你可别给我想歪了,我让他随军,不是要你把他找个机会去送死,知道吗?我是要看他在面对昔日东主的时候,作何反应!记住了吗?”弘毅发掘出一丝隐隐的杀气,急忙道破要害! “嗻,奴才明白了……”别克托好生无奈啊。 “呵呵,是敌是友你都不明白,先不要记着失落!”弘毅其实一点也笑不起来——作为上位者,自己有时候一句话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如果不加以解释,往往会被曲解、歪解,甚至是误解、误判! “奴才知道了。但如果这个谢尔盖真的就是对那个大牧首尼康惟命是从,不等主子发话,我也顾不上多年情面,一刀砍了他!”别克托总归是有些“不落忍”。 “哈哈,就算他是尼康的人,也不怕。我们走着瞧!”弘毅先是诡异的一笑,算是对别克托的回应,接着颇有意味的说道: “再说了,莫斯科一城,亦或者罗刹全境,他尼康一个大牧首就能只手遮天?诚如你所说,他若大刀阔斧‘太阳月亮’、‘教权王权’的,先不说明白过来的阿列克谢一等公会怎么收拾他,就是那些教士神甫们的,也不会束手就擒、甘为役使?” “啊?主子说的是,入华之前,奴才就听从莫斯科来的人说,现如今就有许多教士起来反对尼康了。其中最主要的,是莫斯科的一个大祭司,好像叫做……对了,叫做阿瓦库姆!”别克托努力回忆着自己记忆里的点点滴滴。 “阿瓦库姆?你说阿瓦库姆!你知道他?”弘毅不免一阵情不自禁的激动。 “主子,奴才仅仅听说过他。难道汤若望汤大人知道此人?”学乖了的别克托主动给弘毅送了个台阶下。 “哦!不错!”弘毅心安理得领受了这个台阶,而且得得瑟瑟的下来了——“汤老玛法说,他不仅仅是为大祭司,而且还是为神学家和作家,著作颇丰。” “汤大人好见识啊!”别克托知道,自己对汤若望也需要小心伺候,故而“遥送马屁”。 “可惜啊,听说前年他因为大张旗鼓反对尼康,全家都被流放到西伯利亚了。”弘毅不面卖弄。 “哦。”别克托对这种流放之事那是习以为常的了。 “……” 突然,弘毅听到自己随口说出的“西伯利亚”四个字,一下子愣住了—— 西伯利亚!西伯利亚的哪里啊?要知道,济度的数万大军其实现在也是在西伯利亚的广袤大地上! 难道历史就是这么巧合与必然? 西伯利亚! (本章完)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四章——西西伯利亚(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乌兰乌德昂邦章京大帐。 济度终于接见了阿勃林,这位罗刹使者刚刚用同伴、沙皇近臣伊万诺夫的鲜血表明了自己最后的决定。同时被召唤的,还有同样惊魂未定的哥萨克人头领亚雷日金。 “尊敬的阁下,我要向您禀报重要的情报!” 阿勃林一进来,就不管不顾一般用蒙古语叫嚷起来,生怕被哥萨克人抢了先机,其实他都忘记了那位同伴亚雷日金,是半句蒙古话或者满洲话都不会说的。 “尊敬的客人,你可是罗刹国的使臣,怎么会有重要情报告诉我呢?难道你要背弃你的主子不成?” 通晓蒙古语的济度这一次不再等着翻译,而是直接瞪大了眼睛回答道,看起来很是纳闷的样子,一脸的不相信。 侍立一旁的布里亚特人翻译却按照大将军事先的安排,将这句满语翻译成了俄语。 “五百夫长阁下,我也有重要的军事情报向您透露!” 亚雷日金这次不能作壁上观了,在他听明白俄语之后,一开始明显没有料到这种局面,赶紧不甘人后的跟着用俄语叫嚷起来。好在阿勃林被济度的反问给怔住了,一时半会儿没有插话打断他。 一旁的俄语翻译低首对济度讲解一番之后,大帐内却响起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之声―― “哈哈哈――” 这当然是济度为之的,别人谁都不敢在这里如此放浪形骸。 良久。看到两个“罗刹使臣”的面色逐渐惶恐起来,济度这才止住了自己的狂笑。 “阿勃林,我听说你杀了你的一个同伴?”济度冷冷问道。 “是的,大将军!” 阿勃林松了一口气,却没有用自己熟练地蒙古语来说这句话,他用的是俄语!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阿勃林侧着脸,骄傲的望了望一旁的亚雷日金!这分明是说给这个懵懂的哥萨克人听的! 果然,亚雷日金虽然不清楚这个俄语词汇“大将军”到底是个多大的官职,但一样为自己刚才呼喊的“五百夫长”而心惊肉跳了。 “那你可知罪!”济度突然面目狰狞的喝问道。 “啊。我犯了什么罪?我这一切全是为了大将军您啊!” 阿勃林这次可真是顾不上和自己的同伴“斗智斗勇”了。哆哆嗦嗦、老老实实用蒙古语回道。说来也不奇怪,布里亚特人用俄语重复了一遍阿勃林的说辞,而且后面无论谁说什么,这位土著人都会将其一字不落的翻译成俄语。很明显。这是为了让阿勃林和亚雷日金能够始终处在同一起跑线上。 “犯了什么罪?哈哈。我来告诉你!你在我大清国土之上。擅自斩杀了一个你所说的罗刹国的使臣,这不是分明要嫁祸给我大清天朝吗?要知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擅杀使臣,而且是杀了你自己的随从,这分明是要嫁祸于我!这若不算罪过,什么算罪过?难道,你不怕我也同样取了你的首级?!”济度说的有板有眼,义正言辞。 “啊……大将军,我没有想到这么多啊。但这的确是事出有因、情不得已啊,大将军!”阿勃林带着哭腔喊道,一旁的亚雷日金饶有兴趣的盯着现在忽上忽下的同伴的脑袋。 “事出有因?情不得已?好,给你个身边的机会,我来听听你何以见得?”济度似乎强行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暂且给了阿勃林一个活命的机会一样。 “大将军,您有所不知。那个该死的伊万诺夫罪有应得!我是为了大清国、为了博格达皇帝才如此的。” 阿勃林近似哭号,但济度只是默默不语。 “大将军,伊万诺夫先是想要加害于我,让我死于非命,然后让这个亚雷日金得以冒充此行的正使,然后借机逃出您的乌兰乌德,好去西方的托木斯克与莫斯科使团会和,再调遣罗刹援军,回来与您的大清**队一决高下啊!” 阿勃林被此时此刻紧张的氛围渲染,十分无耐而又迫不及待的一股脑说出了所有的原因。 “什么?托木斯克的莫斯科使团?除了你们这一行之外还有其他什么使团吗?” 济度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脸色却依然冷峻。 “这……” “阿勃林,难道你不是此行正使吗?”济度语气逐渐加重。 “大将军,我……” “你什么?到底为何如此说?” “这……我……” 阿勃林一时语塞。此时若是将自己隶属于人家巴伊科夫的大使团的情况再和盘托出,自己就真的没有任何退路了。事到临头,阿勃林还真是有些下不了最终的决心。 “说!不说那伊万诺夫就是你的前车之鉴!”上位者不必歇斯底里,济度只冷冷这一句,就瞪起豹眼,怒目而视。 “大将军,阿勃林的确不是正使,我们这一行,还有一位真正的长官,叫做巴伊科夫的!” 重压之下,亚雷日金率先崩盘,终于得到了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在一旁扯着嗓子用俄语喊道。 他哪里知道,这一句揭老底的话,瞬间就让有些犹豫的阿勃林放弃了最后一丝犹豫。不必等着济度开口询问,阿勃林已经打定主意,和盘托出了。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济度知道了现在还有一队罗刹使团,或则说是这次罗刹人出使大清的“总领队”,那才算是正儿八经的“使清第一人”,应该已经踏上了东去大清的路程,或许已经进入了漠西蒙古的某处,正在日夜兼程赶往京师。他们的目的。一是为了广开贸易,二是为了将黑龙江流域的侵占变成既成事实! 说实话,知晓了这两个目的,特别是第二个目的,济度心下那是十分庆幸的――庆幸自己多日之前已经委派八千蒙古镶蓝旗中的四千,外加三千汉军率先西征。 说是“西征”,现在连西边有多少罗刹人的城池和军队都不清楚,其实就是大举实行战术侦察而已。之所以还附属以三千汉军,就是为了遇到罗刹人的大城就直接占据,作为将来西进的跳板和补给之地。 济度之所以西进。无非是出于如下考虑:无论最东边的黑龙江流域有多少罗刹匪军。你都不可能时从天上掉下来的,只有一站一站从你泰西老家东进而来。所以你在东边无论如何翻腾,我从苏武湖开始一路往西走过去,遇到一座城寨就占据一座。用不着多久。你罗刹人的补给线就会断裂。到那时。东边任凭你有多少匪军,都会成为孤军,到最后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当然。这个思路已经得到了蓝拜、济席哈、石廷柱三位老将军的认可,也在上一次给朝廷的庭报中做了充分的说明。只不过当时这种“声东击西”、“围魏救赵”的策略到底能有多大用处,四个人都是有一定的猜测成分在里面的。 但现在一经阿勃林之口说出那个巴伊科夫使团的此行目的,可就是**不离十了。 “阿勃林,事到如今,我只能将你们几人,连同那具罗刹人的尸首,一起送你们西归了!”济度佯作无奈,无限惋惜的说道。 “不!不!大将军!我愿意效忠博格达皇帝,不要送我回去啊!”果然,阿勃林如济度所愿,跳着脚哀求道。 阿勃林此时怎么敢回莫斯科呢?甚至是连托博尔斯克也是不敢就这么回去的! 一旦连着伊万诺夫的尸首回去,自己斩杀沙皇近臣的罪名那就算是坐实了。再加上和他自己一样颇具见风使舵能力的亚雷日金,到时候给自己反戈一击,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 济度没有接话,而是看着一旁的亚雷日金,等着翻译将他和阿勃林的对话翻译过去。果然,亚雷日金已明白刚才的对话内容,也是一蹦三尺高,喊着: “大将军阁下,我亚雷日金也愿意效忠您和您的皇帝陛下,请不要将我们遣返回去呀!” “哦?你们作为那个莫斯科的大公的臣子,为何不愿意回去呢?”济度一脸的不解。 “大将军,我哪里是沙皇的臣子啊!我是布哈拉汗国的商人而已!”阿勃林委实着急。 “沙皇?”济度纠正道。 “哦,不不!是莫斯科的大公!我绝对不是这个大公的臣子!我只是被逼无奈!”阿勃林吓出一身冷汗,急忙改口。 “我也只是一个哥萨克人,也是被迫服从那个阿列克谢大公的命令的!”亚雷日金的反应慢一些,但也是分明确。 “哈哈,好!你们真的不愿意这样回去吗?”济度微笑着问。 “不愿意!” “绝对不愿意!” 两个非纯种罗刹人争先恐后的回答道。 “你们也不是罗刹国使团的正使和副使?”济度追问。 “不是!” “真的不是!我们只是那罗刹使团先期派出的前导队而已,只是为了做个试探!” “好!如此一来,你们还真的需要――再回去!”济度突然站起身来,铁定说道。 “啊……大将军饶命啊!” 阿勃林终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苦苦哀求道。一盘的亚雷日金还没明白过来,但也十分明智的选择学着阿勃林的样子一同下跪。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五章——西西伯利亚(二)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定远大将军济度看到两个罗刹国使臣慌不择路跪在面前,终于放下了怒不可遏的架势。他从军案后起身,一手握着佩刀的挽具,一边慢悠悠踱步到两人的身旁。虽然面露善色,可阿勃林和亚雷日金却望着面前的雁翎刀一个劲地打哆嗦…… “两位放心,我不但会饶了你们的性命,还要保你们的荣华富贵!如果罗刹国那个什么一等公能给你们一分,不必我大清皇帝陛下开口,就是我定远大将军就能给你们十分!若是皇上垂爱,那百倍千倍都不止了!哈哈哈!”济度说着,突然一把抓住了阿勃林的肩膀头,轻松至极的就将其从地上给拎了起来。 “大将军……” 阿勃林做了一次人力升降机,怎奈经受刚才一番惊吓,此时此刻腿脚早就不听使唤了,口中说着上位者的尊号,下盘却晃晃悠悠毫无形象可言。 济度“呵呵”一笑,挥了挥手,一旁早有亲兵过来,搬过来两几方凳,让阿勃林和亚雷日金分别落座。 “两位,实不相瞒,这苏武湖周遭,已经被我手下数万精兵一举荡平。有些负隅顽抗的入侵者,我自然是毫不留情、赶尽杀绝。这个想必两位已经能够猜到。”济度就站在他们二人眼前一步之外,问道。 “是是是,我们能猜想得到。您的兵威所至,所向披靡!”阿勃林急忙表示赞同,亚雷日金也不甘示弱的在旁边使劲点头。 “嗯,知道就好。”济度很满意这个答案,却转过身去,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说:“但你们知道我这数万精兵,下一步要如何吗?” “这……”阿勃林毕竟老道一些,只是迅速启动了大脑的超频模式,却没有急于作答。 “大将军,那还用说?”亚雷日金如愿以偿等到了阿勃林“卡壳”的机会。忙不迭答话道,“一定是一路向西,越过乌拉尔山,征服欧洲大陆!您就是继蒙古人之后,马踏泰西、势不可当的第二人!” “第二人?你是要我学蒙古人吗?”济度没有回身,但听语气就知道他是十分不屑于这个答案的。 “哦!大将军,我说错了。你自然不用学那些蒙古人,您会成为第一位征服泰西的清国人!”亚雷日金赶紧纠正道。 其实,这个答案在他的心目中也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作为哥萨克人,草原上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早就深入他的头脑。如果济度的兵力足够强大,那在亚雷日金心目中,他就应该有那种征服世界的欲望和冲动。 “哈哈。亚雷日金,你只知道什么征服、打杀的。可你想过没有,蒙古人西去经年,又有几人回还?百十年之后,不还是灰飞烟灭?诺大帝国,土崩瓦解……所以,仅靠铁骑是征服不了世界的。” 济度虽然年轻。但却善于思索。这种不盲目崇尚武力的朴素思想,在时下的满洲勋贵中也算少有。 “哦,我明白了,大将军您是要用仁慈来寻求和平!”亚雷日金心中不信,但语音语调却极为配合自己的语言。 “错!” 突然,济度大声说道,一下子转过身来!吓得亚雷日金差点从方凳上张倒过去。 “仁慈?仁慈绝不能用在你们身上!仁慈?我朝入关以来,就是对你们罗刹人的那些匪兵太过仁慈了。总是既希望你们适可而止,自行悔悟。可结果呢?关外我龙兴之地的白山黑水之间,罗刹匪兵肆无忌惮,烧我村落、杀我民人,简直忍无可忍了。” 济度不是吼叫,但此时此刻的话语却比吼叫更让两个罗刹使臣心惊肉跳。 “仁慈不能用在强盗、匪徒身上!所以,皇上才命我统军北上。就是为了告诉你们――血债要用血来还!” “大将军……”两个人再也不能拿自己是所谓的罗刹使臣说事儿了,此情此景,也只好主动跪倒。 “实话告诉你们,我大军一到。关外那些个罗刹国的匪众,也就只能是无本之末了,合围全歼他们,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但我大清皇帝陛下有好生之德,实在不想再有人血溅沙场,故而只是围而不打,还是希望他们自己能够醒悟。”济度长叹一声。 “是!是是!”两人频频点头。 “但罗刹人生性狡诈,品性不善,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呢?” “是!是是!”两位前罗刹使臣更加卖力地点头。 “所以,我数万大军长驱直入,重回苏武湖畔。说来也是自然,这中国之地,任凭你罗刹人占据了几座城池,也还是我们的。大军一到,摧枯拉朽,夺取你们那几座城堡简直就是信手拈来的事儿!” “是!是是!” “如此一来,关外的匪兵就成为瓮中之鳖。只要我一路西进,一路北上……”济度说到这儿,不再高高在上,而是稍稍弯腰,说的慢慢悠悠,一边近距离观察两个罗刹使臣的反应。 “是!是是!”不过这一次,只有亚雷日金习惯性点头了。阿勃林却皱起了眉头。 “怎么,阿勃林,你以为有何不妥吗?”济度自然就是等待有人说“此处不妥”。 “大将军,我岂敢说不妥?这西进嘛,两国交锋、锋芒毕露也是自然。但我不明白,您为何要北上?”阿勃林对于自己的回答很是上心,因为能不能避免被遣送回国,就看自己的出谋划策了。 “为何不能北上?”济度老油条,又岂能自己先和盘托出? “因为北边只有茫茫冰原、无尽冰海。” “那又如何?”济度不以为意。 “大将军,在那种地方动用武力,可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上万大军一动,给养困难,就地补充又杯水车薪……”阿勃林适时展现自己的商人本色,给济度要普及一下所谓“成本理论”。 “哦?这么说,那种地方罗刹人也不曾去?”济度其实最关心这个问题。 “倒也不是。据我所知,罗刹国在极北之地都有了据点,虽然规模不大,却也是早就安营扎寨了的。” “哼!阿勃林,你不要忘记了,我建州女真立国之初,也是在冰天雪地中打出了天下。那极北之地,罗刹人能立足,汉唐之际汉人能涉及,为何我满洲就不行?”济度还以为阿勃林小瞧了自己和麾下的八旗子弟。 “大将军息怒,我并非这个意思。若大将军执意永强,料想贝加尔湖以北的那几处远东贸易站就会尽数收入囊中了。只是有些……”阿勃林急忙解释。 “只是什么?”济度追问道。 “只是得不偿失罢了。大将军您想啊,那些个中转站规模不大、人口不多,也都都莫斯科为了取得远东的皮毛货物而分段设置的,只是为了往来人员的中转而已。大军一到,自然望风披靡、纷纷归顺。但数万人马往来于茫茫冰原,自身损耗也会不小,却只是得到了几处没有大用的小城寨而已。” “你是说得不偿失?” “正是。” “你是说让我舍弃?休想!” “大将军误会了,我的意思是……”阿勃林此时有意识看了看身旁的亚雷日金,又不再言语了。 “阿勃林,你实话实说就是了。亚雷日金!”济度心领神会,突然冲着亚雷日金断喝一声。 “啊!小的在!”亚雷日金受此一喝,生怕自己有什么飞来横祸,忙不迭献媚,连自称都矮了许多。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五十六章——西西伯利亚(三)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济度直勾勾盯着正因为阿勃林的一瞥而云山雾罩的亚雷日记,突如其然的断喝一声他的名字,接着就听到这家伙胆战心惊的自称“小的”,就知道此事已经成了,表面上却还是放狠话道: “亚雷日金,你和阿勃林的性命,如今是绑在一起的了。他能活,你也能活,他若死,你必定多活不了几日!明白吗?” “明白!明白!小的十分明白!”容不得细细思量,亚雷日金急忙表态。还嫌不够一样,他接着转过身来,冲着自己的同伴,用两指而非“三指”划过胸前,郑重其事的宣誓道: “阿勃林,你就尽管对大将军实话实说、言无不尽好了。我向圣母起誓,绝不加害于你一丝一毫!” “阿勃林,你尽管说。他若违背誓言,我第一个替你收拾了他!”济度为了得到阿勃林的计谋,也是给出承诺。 “谢大将军!那我就和盘托出!”阿勃林心满意足,因为自己已经在济度面前重新确立了对亚雷日金这个愚蠢哥萨克的领导权。 “我的意思是,大将军完全可以进军一处要害,直接断了莫斯科通往远东地区的交通要道!”阿勃林也是果断挥动右手,好像他的面前有一条看不见的丝线一样,一刀斩断! “断其后路?此意不错。可阿勃林啊,这茫茫雪原、无边林地,要断其后路谈何容易?” 济度也不傻,阿勃林这个提议很好。但放眼苏武湖周边,处处都可以藏兵万千,根本没有一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所在。 “大将军有所不知。适才我说那个伊万诺夫准备谋害于我,然后让亚雷日金伺机去一个地方,调遣援军……”阿勃林此时已经把自己当做了济度的军师一般,说话也是故弄玄虚起来。 “哦?你是说……托博尔斯克?”济度好记性,自然想出了答案。 “大将军果然厉害啊!有您在,别说远东,就是西伯利亚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阿勃林表面上是夸济度,其实是在说自己的谋划更厉害! “您只要让您的军队再往西去一点点。沿着山脉北麓西行。也就是三五天的路程,就到了一处叫做‘克拉斯诺亚尔[1]’的小城赛,拿下它和它周围的几个小城,对您的军队来说简直易若反掌。之后再往西去。就是托木斯克了。这也将是您战无不胜的大军遇到的第一个可以称之为‘对手’的地方。因为他是莫斯科在西伯利亚的一处军事要塞。”阿勃林详尽道来。全然不顾一旁瞠目结舌、对自己的果断反水还不敢相信的亚雷日金。 “嗯……”济度颔首不语。 “但我坚信,英勇无畏的博格达皇帝的军队,一定是战无不胜的!拿下托木斯克之后。您的大军可以就地从这儿取得给养辎重。然后我建议您一鼓作气,继续西征!因为后面就是您所说的托博尔斯克了。此处可是莫斯科往来远东的咽喉要地,再拿下它,罗刹国在东方的所有城堡、人员、物资,可就都成了瓮中之鳖!”阿勃林欣喜不已。他的这番话在翻译的润色之下,也变得信心满满。之后,阿勃林稍嫌不够,又补充了一句: “要知道,极北之地的要塞,人员物资往来也是要经过托博尔斯克转运的!” “原来如此!哈哈!” 济度会意,放声大笑。良久,这才说道: “阿勃林,你真是好主意!哈哈!” 济度信心满满,因为他无意之间已经按照阿勃林的主意做出了部署――镶蓝旗蒙古统领济席哈已经率领本部一支人马,于五日之前先行西进了。只不过另有一支小股部队,按照济度的要求北上,以期摸清苏武湖北部罗刹人是否还有据点、兵力部署如何等情况。 根据济席哈这几日送回来的军报,他前几天已经进抵到了那个叫做“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的地方,而且必然是不会吹灰之力,就将其包了饺子,俘获人员二百余,辎重若干。非但如此,济席哈标下镶蓝旗蒙古的一支偏师,还依照济度的吩咐,取向北路,从苏武湖的西南角,顺着一条原本不知名的水系[2]一路北上,还拿下了一处被罗刹人叫做布拉茨克[3]的地方,整个过程更是毫无悬念。 说起拿下这个布拉茨克,其实还真是捎带脚的事情,全都是因为充当大军随行翻译的诸多“布里亚特”蒙古人的坚持。因为视贝加尔湖为“众神之地”的布里亚特人中,流传着不少神话传说,尤以“安加拉”圣石传说最为家喻户晓。在贝加尔湖流入安加拉河的出口处有一块巨石横在中流,当地人称之为“圣石”。当涨水时,圆石宛若滚动之状。 传说很久以前,湖边居住着一位名叫贝加尔的勇士,膝下有一个名叫安加拉的女儿,美貌动人。贝加尔对女儿非常疼爱,又管束极严,不准她步出家门一步。有一日,远方飞来的海鸥告诉安加拉,有位名叫叶尼塞的青年非常勤劳勇敢,安加拉的爱慕之情油然而生。 贝加尔得知后,断然不允,欲将女儿许配给附近一个小伙子。安加拉苦求无望,只好乘其父熟睡时悄悄离家出走。贝加尔沉睡猛醒,追之不上,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向女儿逃走的方向掷去,以为能挡住女儿的去路,可是女儿已走得很远,如愿地投入了叶尼塞的怀抱。但这块小石块变成的巨石,从此就屹立在了湖的中间。 当济度的大军之一北上的时候,随军翻译的布里亚特人就自然而然建议顺着他们的安加拉河北进,顺便做个朝圣之旅。一路下来。自然是首先拿下了河畔的城镇――布拉茨克。比起这座城塞中微不足道的抵抗,更能算作“唯一的麻烦”的,还是安加拉河丰沛的河水太过汹涌!有两三个不识水性的兵卒不慎落水,还没等战船上的人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至今连尸身都未曾寻获。 济度对这段军报所载的逸闻趣事也只是会心一笑,也根本不关心个把命丧洪水的兵士,他能做的,只是在战报上写下“以战损记,堪行军功”而已。因为他更关心的。是依照时间推算。此时蓝拜兵锋应该可以触及阿勃林所说的托木斯克了! “大将军过奖了!我虽然是个商人,但恰恰常年往来于西伯利亚与莫斯科之间,对沿途形置虽不是了如指掌,却也熟悉得很。”阿勃林翘起东方人特有的矮鼻梁。却配合以西方人惯用的动作――十分夸张的耸了耸肩膀。 “阿勃林!”济度看出了此人的得意忘形。突兀点名道。 “啊?大将军!”阿勃林不得不再次打起精神。小心应对。 “你的主意很好,亚雷日金也是听到的了!”济度笑着说道。 这句话,其实是告诉还有“小算盘”的阿勃林和亚雷日金――你们已经为了我大清出谋划策。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再想着一臣事二主,那是不可能的了! “我们愿意为大将军效劳!”阿勃林如何不明白济度的言外之意,只好扯上还有些发愣的亚雷日金,委曲求全了。 “是吗?看来你们可真是愿意宣誓效忠于我大清喽?效忠我们的皇帝陛下?是吗?” 济度连问两个“是吗”,却连答案都一并给出了。 “我等愿意效忠大清,效忠皇帝陛下!” 没得选了,只能如此,毕竟保命要紧! “好!书记官,可都记下了?”济度回首发问。 “禀大将军,一字不落,全部记录在案!” 说话间,一位军人从幔帐之后转出身形――原来是那个带着阿勃林去“杀害”伊万诺夫的舒温!原来,此人一直躲在帷幔之后,将刚才几人的对话记录了个明明白白。 这下子,阿勃林和亚雷日金都知道了――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回头路可走了!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 克拉斯诺亚尔,今名为“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市”,是“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区”政府所在地。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这里成为苏联的大后方,众多工厂迁址于此,大大促进当地经济发展,日渐成为西伯利亚地区最重要的城市之一。1628年7月,以andrey dubenskoy将军为首的拓荒者到达了叶尼塞河和kacha河【坎河,在距克拉斯诺雅尔斯克市108公里处从右岸注入叶尼塞河。坎河全长643公里,流域面积3.752万平方公里,河口多年平均流量261立方米秒。坎河为山区性河流,河中有许多石滩,河谷狭窄。河流补给主要是融雪与雨水,整个河流经常会出现雨洪。主要支流有佩佐河、安茹河、阿占勒河和雷勃纳亚河等】的交汇处,并就地修建防御工事,作为俄军的前哨堡垒,以准备下一步发起对叶尼塞土著的军事行动。 它和东边不远的“坎斯克城”一道,代表着17世纪俄国对叶尼塞河源头探索的最南端。在一封给沙皇的信中,驻守当地的哥萨克人写到:“……在这座全是木头房子的小镇,我们艰难地建立起了防线。作为您的仆人,我们按您的意思设置了一套工作制度,保证探索新领地的同时加强据点的防御……”根据叶尼塞语,这座堡垒当时被命名为‘krasny yar‘。后来该堡垒升为城镇级别后更名为现名克拉斯诺亚尔斯克。 1741年,连接边陲地区与俄国欧洲部分的西伯利亚驿道建成后,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迎来了一个高速发展期。日后这一地区的发现的金矿和1895年通车的西伯利亚铁路进一步促进了该城市的发展。1749年,一颗重达700千克的石铁陨石坠落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以南145英里处。德国博物学家彼得.西蒙.帕拉斯在1772年使其出土。这颗陨石在科学史上意义非凡,因为这是人类第一次发现并研究橄榄陨石。19世纪时,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是西伯利亚哥萨克运动的中心。1822年1月26日,该地升级为城镇。1823年成为俄国在叶尼塞流域的行政中心――叶尼塞县首府。19世纪末之前,这里已经有了一些制造业和火车装配之类的重工业。俄罗斯帝国时代,克拉斯诺亚尔斯克也是政治犯的流放地之一。举例来说,1825年的十二月党人起义失败后,八位主要领导人即被流放至此地。1896年西伯利亚大铁路修通,工商发展,人口剧增。十月革命之后,在苏联的工业化进程中,不计其数的重工业,如造纸厂、造船厂、大型河港、水电站(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水电站装机容量为世界第五,俄国第二)等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建立起来。 [2] 此水系,其实应该是现今的安加拉河。安加拉河(angara river),下游称上通古斯卡河。俄罗斯西伯利亚河流,叶尼塞河水量最大的支流。源出贝加尔湖,先北流,后折向西,流经中西伯利亚高原的南部,在斯特列尔卡村附近注入叶尼塞河。长1779公里。流域面积104万平方公里。 [3] 布拉茨克,俄罗斯东西伯利亚伊尔库茨克州城市。在安加拉河上游左岸。老城建于1631年,后被水库淹没,1955年在附近的皮亚诺沃村建新城。人口24万(1985)。有铁路通西伯利亚大铁道。河港。有大型炼铝厂及木材加工-纸浆联合企业。市东南16公里建有大型的布拉茨克水电站(装机容量450万千瓦)。(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七章——西西伯利亚(四)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大将军,我们愿意签字画押,只是不要送我们回莫斯科啊!”阿勃林作为商人,最擅长的就是审时度势。见到通宵蒙古语的舒温出现了,他立即提出了新的要求,来应对刚才济度的“恐吓”之词。 “这个嘛……”济度笑而不语,微微摇头。 “大将军,我向真主安拉发誓,此生只效忠大清皇帝陛下,并听命于大将军您!” 阿勃林为了求生,发下毒誓。此时或许他只能算是权宜之计,但日后历史的发展,终于让他变得心甘情愿忠实于自己的誓言了。 “尊敬的大将军阁下,我也向圣父、圣母和基督耶稣宣誓,绝对忠诚于您和您的皇帝陛下!”已经皈依了东正教的亚雷日金,学着阿勃林的样子发下誓愿。 想自己的上帝和真主发下毒誓,在西方任何一个国家那都是最高的誓言了,两人都以为这一句话足矣让面前的这位大将军喜笑颜开。 但,在中国的土地上,任何神奇的事情都会归于世俗,任何世俗的事务也都会被异化为神奇!毕竟,现在的贝加尔湖地区,也实质上已经算作大清的国土了! 闻听两位前罗刹使臣急劳劳的向他们信奉的主神宣誓,济度其实是满意的,不过却不是“很”满意。 “好!你们二位的心意本大将军知会了!”济度微微点着头,却极度诡异的继续说道: “不过,你们二位所宣誓的神祗。在我旗人看来,还真是算不得独一无二!大清任何一个官员来听的话,都会意犹未尽的——哦,对了,除了我们皇上的‘汤玛法’,也许他倒是会坚信不疑!说不准他还会给你们做个担保,一口咬定明了了你们的真心。可惜啊,他现如今远在万里之外的京师,也帮不了你们啊!” 对着什么真主安拉、圣母圣主的发誓就行了,太小看我济度了! “我们……” 阿勃林和亚雷日金无可奈何。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听说“汤玛法”的尊号。可惜只能是一头雾水。不过也不打紧。随着今后时间的推移,他们终究会知道这位汤玛法在此时此刻的大清朝是居于何种位置。眼下,两位“罗刹使臣”更关注的是济度那种让人琢磨不透的神情! 这种表情对两位笃信一神论的人来说可谓是大失所望,又无可奈何——无论是上帝耶稣还是真主安拉。那可都是“唯一的神”。是他们需要唯一侍奉的主神。现在要他们如何迎合这位大将军的心意。去再做什么宣誓才算“独一无二”、“酣畅淋漓”的呢? “尊敬的大将军阁下,我是一个哥萨克,我首先要感谢您所说的那位汤玛法阁下的信任。他一定知道我是真心实意归顺大清的!不过,既然您还不够满意,我就应该完全按照您的意思来。只是……只是我还不太清楚,贵国主要信奉什么主神?哦……不要紧,请您安排您的牧师给我举行一个简短的皈依仪式就好,我信奉上帝也不过才十几年而已,我原因成为您的主神的忠实的奴仆,并发誓一生一世忠诚于他!” 亚雷日金急切的说出了自己的心愿,根本不顾及一旁阿勃林眼神中那种无以复加的裨益和唾弃之情! 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在沙俄不断东侵的过程中,东正教自始至终是和诸多武力征服如影随形的。每到一个村落,大肆屠杀和武力压迫之后,远在莫斯科的大牧首就会很快委派过来一些神甫,简历自己的教堂和教区,半诱惑半强迫的让新近征服的原住民们放弃自己原来的原始宗教信仰,该宗东正教。在这一背景下,亚雷日金的确是诡异东正教不过十几年的样子。 现如今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重新来过一遍无非是重复多年前的老路子而已,对亚雷日金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哈哈,亚雷日金啊,你想多了。本大将军并非这个意思。再说了,我大清的萨满、黄教和中原的儒释道诸教,并非像你们的那些教义那般对人羁縻的紧。一个誓言好出,无非是上嘴皮碰碰下嘴皮而已。可人心隔肚皮啊,谁又能给你们心中的真实想法来佐证呢?要诚心皈依,一时半会儿是见不了真章的。这需要的是时间,还有就是——” 浸淫汉学日久的年轻人济度,此时对宗教的精神作用已经有了自己独到而深入的认识,用到此处来,就是不一味笃信什么誓言宣誓之类的,而是贵在行动,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是也! “那……大将军,我们既然无法用对神祗的誓言来表白我们的忠诚和心意,那您的意思,我们需要……” 一旁的阿勃林接过了话题。 通过愚蠢的哥萨克人的“现身说法”,布哈拉商人明白了:任何誓言在这位清**人面前都是毫无用处的。可此情此景,什么举动才能真正赢得中国人的信赖呢?难不成还要以死相谏不成? “哈哈,我的客人,你问得好!不过,你们并不需要经受任何歃血为盟的痛楚,这点请你放心!毕竟,你们还是我济度的客人,而不是我的属下,还不明白我们对属下忠心是如何验证的。”济度听出了阿勃林的言外之意,急忙劝慰道。 “其实,要让我和我的皇帝陛下真正信任你们,做法却很简单。” “请大将军阁下明示!” 阿勃林也情不自禁喜出望外——很简单就好,不遭罪就行!只要你相信我的诚意,这比什么都重要。毕竟,要做成任何一笔生意,买卖双方若是缺乏基本的信任,那一切都是无影无踪的事情,更别提互惠互利的事情了! “好!其实啊,你们真是有所不知。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做‘空口无凭、立字为据’,拿纸笔来!”济度果断命令道。 “嗻!” 一旁肃立的舒温急忙应承道,转身就去准备了。 不一会儿,笔墨纸砚文房四宝齐备,阿勃林作为正使在汗八里城里见过不小的世面,这倒还好说,只是吓得亚雷日金还以为是什么没见过的小号刑讯逼供的器具呢!直到细心的舒温拿出了一柄鹅毛笔,这位哥萨克头人才知道,这些都是中国人的书写工具。 “阿勃林阁下,请!” 不用大将军亲自招呼了,舒温来打个下手就足够了。 “我需要做什么,些什么?舒温阁下?”阿勃林似乎有点明白,大概是要签署一个“契约”之类的东西…… “很简单。这是我刚才记录的两位的言辞,你先看看。如无不妥,就签个名号便可。接下来吗,你们就在这之下,再继续写一段。当然,是我来说,你来写,然后在签上您的名号,这就可以了。”舒温笑着说道。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刚才所记录的“会议纪要”,而且很贴心的是满文、蒙文双文版!这对于通晓蒙语的阿勃林来说,可谓一目了然! “哦,好的,我愿意听从大将军和您的任何要求!谢谢您,舒温阁下!” 果然如此啊,阿勃林沾沾自喜的看了一眼亚雷日金。很明显,这一回合自己又占了先机——我先写,说明我比你重要! 阿勃林拿起鹅毛笔之前,也不忘客套一番。中国人最重礼节,这一点他始终铭记,以前对俘获自己的乌恩其就是如此,而且收效良好。 想到乌恩其,阿勃林突然意识到,刚才这惊心动魄的大半天下来,竟然没有见到这位之前总是和自己“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的百夫长! 他去哪里了呢……阿勃林脑子里琢磨着所有的疑问,笔下可不敢耽误,一杆鹅毛笔居然在中国传统宣纸上也是行云流水,丝毫不见停顿……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八章——西西伯利亚(五)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阿勃林按照舒温的口述,很快就用俄语在那几张记录自己给济度出谋划策的《会议记录》下半部的空白部分,飞快地书写起来—— “我,来自布哈拉汗国的商人,谢伊特库尔?阿勃林,作为罗刹国主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一等公的使者,带领哥萨克头领彼得?亚雷日金、罗刹国主在莫斯科的近臣费奥多尔?伊万诺夫两人作为副使,以及数名哥萨克卫兵,从莫斯科一路东来,辗转托博尔斯克、托木斯克等地,才进入了大清国的领地,来朝拜大清皇帝陛下,并转达罗刹国主称臣纳贡的意愿和恳求……” “临行之前,我得到大使团头目、托博尔斯克的费奥多尔?伊萨科维奇?巴伊科夫的授意,除却表面上的通商与拜见,其实我作为大使团的前导,主要任务还要详细打探沿路博格达皇帝的兵力部署、城镇布局和居民情况,以及他对罗刹国进来在远东地区不断侵扰举动的真实态度……所有这一切,在我看来,完全是为了下一步继续侵占整个远东地区,甚至是长城以南广大地区,做的一个卑鄙的准备工作而已……” “但博格达皇帝,也就是伟大的大清皇帝陛下,以及他的朝廷、文武百官,都对我们优待有加,并赏赐了丰厚的赐物。于是,我们心甘情愿遵守万国来朝的应有礼节,对皇帝陛下和宗室庙堂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稀罕的是,除了我这一行人沿途经过的城镇据点,我按照巴伊科夫的授意秘密做了侦查工作之外,其余目的都似乎被英明的大清皇帝陛下察觉到了……他除了亲切接见了我并赐以丰厚筵席和礼物之外,绝口未提远东地区进来的态势,更别说他对此的态度了……万般无奈之下,也是在莫斯科佞臣伊万诺夫的鼓噪之下,我们不得不提前结束了汗八里城的朝拜,踏上了西归之路。一边今早与大使团巴伊科夫一行汇合,将所窃取的情报想起做个汇报……” “无奈出了张家口一代,我们却迷失了归途的方向。此时伊万诺夫贪欲大发,他竟然谋划着用博格达皇帝赐给罗刹国主阿列克谢的国礼,到蒙古人的地方去换取一等公最最喜爱的黄金、大黄和丝绸……” “……我的争辩在佞臣伊万诺夫面前毫无价值……于是,我们一路向北擅入了大清八旗禁地,闯入了大清国的苏武湖地区。并在极尽地主之谊的定远大将军济度阁下帐下做客。这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当济度大将军得知我的身上携带有大清皇帝陛下写给罗刹国主阿列克谢一等公的信函之后,将我们奉若上宾,衣食住行无微不至……但我的随从、莫斯科的佞臣费奥多尔?伊万诺夫却阴谋陷害善良的中国士兵和军队,企图将战火引向这片自古以来就属于中国和博格达皇帝的土地。要知道,这是多么的可耻与自不量力!于是,我和我的副手彼得?亚雷日金果断将其处死……” “尽管我犯下了杀人之罪。可仁慈的大清将军却并未惩罚我,而是理解了我和我的副手亚雷日金的苦衷。只是,我们却担心睚眦必报的罗刹国主阿列谢克?米哈伊洛维奇,仅仅因为他的宠臣伊万诺夫命丧我手,就注定会加害于我们!于是,我们自觉自愿的打消了返回莫斯科的想法,愿意终生侍奉至高无上的大清皇帝陛下……” “不仅如此。我和我的助手亚雷日金,也愿意在今后任何场合、任何时间,作为曾经的莫斯科派往大清国使团之一份子,如实陈述罗刹国主和莫斯科政府对西伯利亚、也别是远东地区的窥伺之心,以及他们的手下,所谓的远东探险队、各地督军对大清国所领土地的鲸吞蚕食,对博格达皇帝麾下子民的残酷加害和压榨,以及为此所做的种种掩饰和狡辩。并对这些证词的真实性加以宣誓!” “我向万能的真主安拉宣誓:自此之后,必将誓死效忠、并唯一效忠大清国、大清皇帝。如有违誓,天诛地灭……” 书写这些文字的过程中,阿勃林也并非逆来顺受,在某些关键环节,他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一些细节,都被济度看在眼中。 好在舒温也并非一字一句都要求两人完全按照他的口述来完成。而是给了他们充分的发挥余地,特别是莫斯科的授意和大使团首领巴伊科夫的种种言行,还是主要让阿勃林自己来据实书写的。这么做的好处,就是整个供词处处一针见血。丝毫看不出来是被逼无奈写下的,与“自觉自愿”的主旨完全贴合。一旁的济度也借以得知了不少原本并不知情的信息,有一些甚至是五雷轰顶一般! 后面,亚雷日金也是如法炮制,只不过对于自己所承担的重点任务,如侦查清兵兵力部署、武器装备、作训情况和战力评估,等等,他都供述的更加清晰明白,借以凸显自己区别于阿勃林的不一样的价值所在。 于是,两个刚刚摆脱“罗刹人”名号的布哈拉人和哥萨克人由此知道了,中国人的智慧是多么的深不可测,无论他是汉人还是满人,但凡是那片神奇土地上的人,就一定是充满了“各种机智”的—— 按照上帝选民和安拉子民的习惯,对神的誓言虽然可以信誓旦旦,但将来一旦反悔,也可以再次告解以求神的宽恕。但按照中国人的要求落下了字据,两人就真的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这是一份签字画押的卖身合同啊! 等着亚雷日金也写下了意思差不许多的宣誓之后,阿勃林和亚雷日金两人如释重负一般,双手将写完了的宣誓状、或者说“卖身契”交给了舒温验看。 舒温仔仔细细勘验一番,这才转身拱手递给济度,一边确信无疑的点了点头。 “好,书满文!”济度心绪大安,愉快的吩咐道。 “嗻!”舒温也欣然领命。 不久,两份同时以满文、蒙文和俄文三种文字书就的效忠誓言就跃然纸上了 “用大将军印!” 济度一声令下,亲自结果亲兵递过来的硕大官印,先盖上了上去。然后在舒温的授意下,两个前任“罗刹使臣”、现如今已经算作大清臣民的阿勃林和亚雷日金,分别签上了自己的名号。尤其是亚雷日金,生怕自己的供词不够完备,还自作主张按照西方人的习惯加盖了自己的名章——家族戒指的火印。弄得阿勃林一边心底暗骂此人不知是愚蠢之极还是聪颖之极,一边也不得不如法炮制,坐实了这三份有签字、有火印的宣誓效忠文书。 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后面只能见机行事——阿勃林心中如此盘算。 “哈哈哈,好,很好!两位啊,你们还有什么未尽事宜吗?”济度心满意足看着随从收好了一式三份的两份誓言,心满意足的说道。 “大将军,我们剩下的就是听命于您,唯您马首是瞻了。”阿勃林谄媚的说道。 “是吗?哈哈哈……”济度欢喜之情此时已是毫不掩饰了。 趁着济度此时此刻开怀大笑,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有何不妥之处,阿勃林不失时机冲着一旁侍立的舒温,低声用蒙语问道: “舒温阁下,乌恩其百夫长去了哪里了?怎么不见他?不知他伤势如何了?”他这鼓足了勇气的一问,语气表现的似乎是在打听一位老朋友的下落。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五十九章——西西伯利亚(六)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哈哈,阿勃林,你是说乌恩其吗?” 济度这时候却不容旁人答话,亲自开了金口,接过了阿勃林的疑问。 “打扰大将军了,我只是一直得到乌恩其阁下的关照,想当面对他表示感谢而已。这点小事,我也不敢扰动大将军,所以这才问一问舒温阁下而已。哦!如果不方便,那我就不问了。”阿勃林不知是福是祸,没有贸然直接回答济度的问话。 “不方便?哈哈,如何会不方便呢?再说,你们现在已经是我济度军前效力之人,都是自己人了,也没有什么刻意隐瞒你们的必要了。再说了,乌恩其待你不薄,你此时此刻还记挂着他,也算是有情有义之人,本将军欢喜得很呢!”济度饶有兴致的和阿勃林玩起了太极。 “感谢大将军夸赞!”阿勃林还是不太踏实,尽管他听到的除了褒扬,就是作为“自己人”的信赖。 “不过,本将军以为,或许你一时半会儿是见不到我的乌恩其佐领了。本大将军已经委派他随着三万大军,先期去往我国西边边境了。” 突然,济度笑着来了这么一句。 “西边的边境?大将军,您是说他出征罗刹了?” 阿勃林吓的大惊失色,差点没有跳起来。这一幕配合着刚才撰写宣誓状的时候,被察觉到的阿勃林的犹豫与思量,济度心中已经明白了**分。 “是,也不是。乌恩其他们出征了倒是不错。只不过不是出征那个罗刹国,而是巡防边境。你所说的罗刹国,不是应该在极西之地嘛!我的军队所到之地,皆应该是我大清所属、所领。不过,若是其间遭遇了罗刹匪军,顺便歼灭来犯之敌也是应有之意。不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遇到遇不到、打或是不打的,我可说不准了。”济度耐心解释道。 “那适才我所谏言之西进策略,还请大将军海涵……” 阿勃林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自以为是――看似完美的计划。到头来其实都是在运筹帷幄、调度停当的济度面前自找无趣而已。 “哈哈。你这话说的不对,我又怎么海涵呢?”济度哈哈一笑,接着解释道: “实不相瞒,五日之前。我大军之一部。已经先期向你说的托博尔斯克。进发了!而且,还是以镶蓝旗蒙古为主!料想这几日,你所说的那几座小城。已经被我收入囊中了!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啊!哈哈哈……” “是吗……大将军英明!蒙古人……的确厉害……” 不料,阿勃林却一下子真的失魂落魄了。 原来,他的如意算盘是:在自己点出“托博尔斯克”的异常重要性之后,一俟济度首肯,他就会趁机自告奋勇做大军的前导,借机离开济度的控制。等到了自己庄园所在的托博尔斯克城下,再见机行事。毕竟那里是整个俄罗斯在西伯利亚的军事要地,其常备军也在一千多人,一旦面临生死存亡,说不定还有组织起数千人守军的可能,而且那里离着莫斯科也不像这里如此遥远,莫斯科中央政府知情之后,也因该会迅速组织力量进行反扑。 如此一来,结果只有两个――清军势大,他就顺势而为、勇为先锋,去游说城中守军归顺。这个选择和现在自己面临的境地比起来,绝对不会差到那里去;假若俄军兵强,他就反戈一击,击退济度的兵锋,也好荣归故里、安享太平……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济度的先锋早已奔向了托博尔斯克,无论是成是败,都和自己关系不大了。他阿勃林,还需要继续在济度帐下为囚! 关于“西征”与乌恩其的去向,济度说的很实在,应该算是实话实说了! 数日之前,镶蓝旗蒙古和汉军中的一部,已经在济席哈的率领之下向西开拔了,兵力组成是蒙古旗兵三千,汉军四千。但狡猾的济席哈早就盯上了骁勇与谋略兼备的参领蒙古人乌恩其,非说此人蒙古出身,正好可以羁縻自己的蒙古旗兵,非要济度借给他用上一些时日。 眼瞅着苏武湖畔近期也没有什么大仗可打了,处于锻炼新手、历练将领的目的,济度故意稍稍拖延了几日,也好让乌恩其在这位罗刹使臣的身上做完最后一场“秀”,终于在刚才下令乌恩其转任蒙古镶蓝旗佐领,快马加鞭去追赶济席哈的大部队去了。当然,事前济度还是很细心的征求了人家镶蓝旗满洲的固山额真蓝拜的。 蓝拜闻听此安排之后,虽然舍不得,却大度的说了一句:“只求大将军在他历练成熟之后,调回本部,做个参领一职!”引得济度大为感慨――有如此识大体、爱将才的上司,真是乌恩其的福分! 但眼下的阿勃林实在是顾不上为自己的老朋友乌恩其高兴了,因为大清西征一事,除了让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一项之外,另有深意更足以让他目瞪口呆!等到济度说完,半晌时间,阿勃林才追问道: “大军所到何处才是博格达皇帝所辖国土的边界呢?” “哈哈哈――问得好!”济度大笑起来。“实话告诉你,罗刹人退到何处,何处就是我大清国‘暂定’的边界!” “啊――” “怎么,阿勃林你还在替那个一等公、什么阿列克谢的担忧吗?”济度佯作不满。 “不是不是!大将军阁下,我只是感佩您的胆识!莫说三万博格达皇帝的勇士了,就是一万人,恐怕整个西伯利亚都没有能够与之匹敌的军队!”阿勃林显然是被三万这个数字吓着了。 “哦?三万人足够吗?你可要说实话,若是不够,我麾下还有七万余人,足可以陆续西征!” 济度继续夸下海口,将手头三万人说做十万,七千人就可以算作三万!“一比三”的夸张程度,在兵法之中叫做“虚张声势”而已,不算丑事。 “足够了,足够了!要知道,我从那个托木斯克经过的时候,整个要塞不过五百名守城火枪兵而已!” 没等阿勃林说话,听明白俄语翻译的亚雷日金抢着说道! 要知道,作为“跨国商人”,阿勃林对西伯利亚的驿路还是很了解的。但对于每个罗刹国占据城堡的具体兵力部署,的确不如哥萨克人亚雷日金更熟络一些。 闻听亚雷日金的言词确确,济度这才算是彻底相信刚才自己的亲兵舒温向自己禀报。舒温当时就说,阿勃林是要汇报“要情”,而亚雷日金就跟着喊有重要“军情”。看来两人的确是各有用处啊! 阿勃林憎恶的看了一眼亚雷日金,却无话可说,也总算是明白了一个基本事实―― 假若说自己的归降大清、背叛莫斯科乃是缓兵之计,最低限也才是万般无奈而已,那这位没有任何文化水平的亚雷日金,才是真二八经一副“奴才德行”!自打一开始说要归顺,此人那可真是不遗余力,似乎生怕有一件事情落在了后面!我阿勃林说三分,你亚雷日金就能给七分,我若是到了七分,你恨不得十二分啊! 不得不承认,如此一来,自己的种种小盘算在清**人面前立即分外分明,自己和亚雷日金的投诚态度也高下立见!无怪乎说这些哥萨克人都是“有奶便是娘”的主儿,的确如此啊!唉!都怪自己这一套权宜之计没有和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哥萨克提前交代清楚!但自从斩杀伊万诺夫以来,又何曾有任何机会留给自己去和亚雷日金串供合谋呢…… 事到如今,由不得自己还三心二意了。罢了,有奶便是娘,这也是一个优秀商人存活于乱世的基本法则之一!阿勃林心中逐渐放下了一息尚存的挣扎,转而思考在大清国如何能够站稳脚跟了。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章——西西伯利亚(七)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就在阿勃林艰难做出了最终选择的时候,济度若有所指、意味深长的说道: “哈哈,二位,我看你们之间,似乎有些隔阂啊!不过,我们中国却有句老话,叫做和气生财,你们还要谨记啊!毕竟,今后你们还是要在一起合作才好的!” “是!是!” 亚雷日金在阿勃林身上扳回一局,自然愉快的应承道。 “好的,阁下!阿勃林愿意服从阁下的安排。” 闻听今后要和亚雷日金“紧密合作”,阿勃林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如此了。 “好,二位!来,你们来看。”济度大手一挥,领着两个新科手下走到了大帐中央自己的硕大军案之前,其上,被一张延展开的图纸占据了绝大部分。 “这是……一张地图?” 阿勃林看不明白其上显著位置的两行满文与汉文,也对图中标记云山雾罩,但却明锐的感觉到――这是一幅中国人用的地图! “不错,是地图。哪里的地图,你可认得?”济度抱着对专业人才的考校心态,循循善诱。 “这……我实在不知……”阿勃林十分懊恼。作为一个商人,又怎么会对十分专业的制图业有所涉猎呢? 一旁始终因为需要翻译对话而慢半拍的亚雷日金终于弄明白了阿勃林最后一句“不知道”,似乎天上掉了一个大大的金币一般,突然兴奋起来。全然不顾任何礼貌礼节了,上前一肩膀顶在了阿勃林的后腰眼上――那是因为这厮早就弯着腰做好了看地图的准备! “大将军,小的认得这地图!”亚雷日金头也不抬,目光还在案上地图之上,粗声粗气说道。 “哦?说来听听,这是哪里?”济度听到通译之言,果然对亚雷日金的兴趣倍增,用手指着图上某一处所在,十分期待的问道。 “呃……这里小的不知……”亚雷日金没抬头,只是低头说话。自然看不到济度此刻又展示出来的极度的失望! “你……”济度有一种被猴子当猴子耍的恼火。刚要怒不可遏,却听到眼皮底下那颗大黑脑袋还在说话。 “但小的知道,这里是贝加尔湖……”一根筋的亚雷日金即使伸出一根粗黑的食指,在地图上轻轻点了一下。 不错。他指的的确是济度绘制的《提属乌兰乌德舆图》中贝加尔湖、也就是苏武湖的确切位置。济度就在这一句切中要害的俄语之后。迅速听明白了通译的翻译。生生咽回去了自己要将亚雷日金拖出去痛打一顿的吩咐。 “大将军所指所在,在贝加尔湖正南方……”亚雷日金并不知道自己磨磨蹭蹭的躲过了一劫,完全沉浸在对这幅地图的研究之中了。这反而让济度一下子如获至宝,庆幸自己得到一个还算用得着的西人! “可惜此图没有‘比例尺’[1]……” “什么?你说什么?” 济度有点着急,冲着一旁充作通译的布里亚特人嚷嚷道。其实,亚雷日金是用俄语说了一个“绘图比例”的专业词汇,但游牧出身的布里亚特人如何能够精准翻译?他连“绘图”为何、“比例”是啥都没有听说过! “大将军,亚雷日金是说,这幅地图没有测绘长短之用的标识,应该叫做……比例?”被亚雷日金的大屁股阻隔在外围的阿勃林总算等到了机会,急忙用蒙古语解释道。 “测绘地图长短之用的标识?哦,原来如此,不就是‘计里画方’嘛!如何没有?你们这些罗刹人可真是不学无术!哈哈……” 弄明白过来的济度笑着调侃两个人一番,还不忘用手指了指地图上纵横交错的方格。他此时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两个罗刹降人必须互相配合好,才能发挥它们最大的作用。 “是!是!我等实在是才疏学浅……” 顺着济度的嗔怪,阿勃林趁势绕过了弓着腰的亚雷日金,站在了济度的另一侧,总算是进的内圈了。亚雷日金此时似乎忘记了和阿勃林的明争暗斗,还在自顾自的说着、比划着―― “但据我总体查看全图大小,小的粗略估算一下……以为大将军点出来的那个地方,北距湖滨也有个七十多‘俄里’的样子……” 阿勃林急忙询问一旁的舒温,清军所用“里程”为何,然后在脑子里紧锣密鼓的测算一番,这才就着亚雷日金的话解释道: “他是说,此处距离苏武湖南岸最近之处不过一百五十余‘清里’……”说完,阿勃林有些忐忑的望着济度,直到大将军很欣慰的冲他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心中窃喜:原来一俄里差不多是两个‘中国里’! “清里?你不如就叫‘里’算了。我大清也是用的前明度量衡。”济度突然想起什么,再次抬头冲着阿勃林说道。 “是!”阿勃林急忙答应,济度这才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在地图纸上。此时亚雷日金还在继续测算着―― “……此处地方是在一个峡谷之内,它北面与贝加尔湖之间,还有一条不大不高的山脉,顺着湖岸呈西南、东北走向……” 济度不停点头――这小子越说越贴合了! “它的南边,又被连绵山峦包裹,都是大致东西走向……不过其间分布着几条不大不小的河流,穿梭于山峦之间,自然形成了河谷地带。大将军所指之处,也正好有一条较大的河流蜿蜒经过……大将军,如果制图之人没有绘制错误的话,这里实在是屯兵驻守的绝佳地点!” 突然,亚雷日金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是一种如若至宝的神色!他说的一点没错,这里就是后世所称的所谓“外贝加尔山脉”,又称后贝加尔山脉、达乌里山脉,指的是贝加尔湖以东、以外的山区,由北贝加尔高原向南到俄国,接壤蒙古和中国边境,南北连绵1,000公里,由西至东亦长1,000公里,覆盖了贝加尔湖到石勒喀河和额尔古纳河会合处的中线。 “哈哈!亚雷日金啊!哈哈!”济度放声大笑。 “大将军,小的我……”亚雷日金拿不准这笑意。 “你还真是有两下子!说的不错。此处叫做乌兰乌德。乃是我定远大将军驻扎之地,的确像你所说,我当日一到这里,就发现此处实在是兵家必争之地了!有了这里。整个苏武湖就是囊中之物!哈哈……”济度此时对亚雷日金。简直有一种引为知己的冲动了。 “乌兰乌德?”亚雷日金不懂蒙语。一时不理解。 “亚雷日金,蒙语‘乌兰乌德’就是‘红色之门’的意思!”阿勃林急忙趾高气昂的解释道。 “哦。”亚雷日金不甘示弱,只是应了一声。接着冲着济度说道: “su-wu-hu?哦,小的知道了,此地是咱大清的属地,自然是叫做‘速-物-户’的了!不是贝加尔湖啊!”亚雷日金学着济度的发音,蹩脚的重复着。 “亚雷日金,不是速物户,是苏武湖!”一旁的舒温也笑着纠正道。 “是是,苏-武-湖!” 亚雷日金很显然十分受用此时此刻这种略显亲密的氛围,恨不得一下子变成笑翻全场的滑稽小丑,继续用蹩脚的音调、十分夸张的重复道。 “亚雷日金,你尚需和阿勃林多多学习啊!瞧你这话说的,简直是费劲的很啊,这可怎么能行呢?你们说,是不是啊?哈哈……”济度终于被逗引的纵声大笑起来。 帐内之人都被亚雷日金别蹩脚汉语弄得开怀大笑……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 地图史上最早的比例尺地图,可以追溯到古希腊。古希腊哲学家泰勒斯是已知最早对世界的形状做出研究的人之一。他认为整个世界的根基是水,万物都从水中长出(万物本源于水)。他还提出了很多基本的天文学以及数学的定理使人们能够科学的研究地理学。他的学生【阿那克西曼德】绘制出了已知最早的比例尺地图,还发明了日冕。在东方,比例尺地图的始祖可以算是中国老祖宗用的“计里画方”之法,始自西晋时期【裴秀】所绘之《禹贡地域图》和《地形方丈图》。前者具有历史沿革地图的性质,后者则是计里画方的实验样品,即将缯八十匹的中国全图缩编为方丈挂图。裴秀倡导的计里画方的方法,长期为中国古代编制地图所遵循,并且影响远及朝鲜和日本。唐、宋两代,地图曾被广泛应用于土地和行政管理、外交和军事活动的各个方面,官府制图事业盛极一时,但大都因循抄袭,科学上无所建树。惟唐代的独创一格,他编制的《关中陇右及山南九州图》开创了边疆险要地图的先例。他运用朱、墨二色绘图的传统技法,表示地图内容的历史沿革。近现代地图的大发展,是在17世纪。公元17~19世纪,欧美资本主义有了很大发展。欧美强国不再满足于探寻海上通商航路,而是要求深入了解大陆腹地的自然资源和经济情况。原有的航海地图和世界地图就显得不够详尽了。随着瓜分领土,扩张殖民地的需要,大比例尺地形图的测绘在许多国家大规模地开展起来,形成近代地图发展的主流。(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一章——西西伯利亚(八)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笑了好一会儿,济度这才慢慢恢复了平静神态,只是比起刚才,已经少了很多严肃神色,更多的是对两个有用之人的期许。 “阿勃林,亚雷日金!” “在!”两人几乎同时应声。 “记住了,你们二人今后不可互相掣肘。要知道,你们必须同心协力才能在我这里发挥最大的用处。单独留下一个人,都可能是废物一个!知道了吗?”济度再次强调团结。 “知道了!”阿勃林和亚雷日金互相看了看,有些释然,又有些无奈——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件事至少是坐实了。 “好!这就对了。你看,阿勃林通晓蒙语,又懂罗刹方言,关键所在恰好可以弥补你亚雷日金的不足。你亚雷日金通晓军事,却不如阿勃林头脑灵活,我看你们两个,还真是需要好好协作才行的!”济度耐着性子详加解释。 “我明白了!大将军,请您放心,我们二人今后一定同心协力为您效命!”头脑灵活的阿勃林当先表态,还不忘扯了一下一旁傻乎乎的亚雷日金。 “哦!是,我们全听大将军安排!”亚雷日金急忙也学着阿勃林的样子躬身施礼。 “好!这就对了!”看到两人有了密切配合的雏形,济度很是高兴。 “那我们就来说说正事!如你们所见,我的这幅地图尚不完备,主要还是在这苏武湖之外,几乎就是空白!”济度重新指着地图说道。 “是!大将军有何吩咐。我等必定全力以赴!”阿勃林似乎有些明白了,不过这增补地图的活计的确不是自己长项,还真是需要和亚雷日金通力合作才好。 “不错,我如今还真是希望你们将这苏武湖以西、以北的详细情况一一道来啊!”济度进入了关键环节。 “我们愿意为大将军效力!效忠大清国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阿勃林学着清军士卒的样子当先给济度行礼,信誓旦旦。亚雷日金现在自然是跟着阿勃林亦步亦趋。 “好!既然如此,就让本大将军来告诉你们,如何效忠我们的皇帝陛下!”济度欢喜不已。 “请大将军明示!”阿勃林可不愿意在事已至此的情况下,再让一旁的亚雷日金抢得先机,急忙请示。 “好!阿勃林,你可以将你所知的、自莫斯科一路向东而来的沿途所有城塞。向我一个不落的说出来。亚雷日金。你就详细告诉我每座城池的具体位置、其中营寨的兵力部署、兵士所持军械火器等等详情!明白吗?”济度根据二人具体情况加以分工。 阿勃林脑子好使,但不知道军事。亚雷日金粗通军事,但就怕记不住这一路上经过了多少城寨!但两人互通有无之后,应该就是一个相当详实的西部地域情报汇总了! “嗻!” 两位罗刹国使臣。学着清兵的样子。高声应诺。看来在中国。任何誓言都不如白纸黑字来的给力!与此同时,取长补短也是中国人十分精明之处啊!一个布哈拉商人、一个哥萨克头领,不约而同在济度变得信任的眼神中意识到了这弥足珍贵的几点道理。 于是。很快,在济度眼前的那张《提属乌兰乌德舆图》地图上,原本十分空旷的西部和北部区域,慢慢的被星罗棋布的标识和注解点缀起来,由少及多,由疏及密,虽然较之东部、南部,还是不尽详细,却毕竟是聊胜于无的! 眼瞅着地图上的标识越来越完备,而且也与前方济席哈陆陆续续传送回来的情报基本一致,于是济度心情大好,时不时对两个新近宣誓效忠的前罗刹人大加赞赏,不是说阿勃林心中统揽全局,就是夸赞亚雷日金对罗斯军役人员了如指掌,乐得二人很有一种“得遇知己”的兴奋。 “好了,总算是初见成效了!”整整一个时辰之后,济度才在油灯的光芒中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来来,你们都坐下。”济度发觉了才立新功的二人有些手足无措,急忙吩咐道,接着冲帐外喊道: “来啊,上军食!” “嗻!”帐外亲兵高声回应,不一会儿,三份丰盛的晚餐就备齐送了进来。济度愉悦的招呼两个罗刹降人落座,边吃边聊起来。 “我说两位,行伍之人全是实话。依我看,你们可以尽快学习满语,这样才算是我大清合格的自己人。”闲谈之际,济度提了一个要求,两人自然是唯唯诺诺。 “嗯,到时候,本大将军就让你们入旗,就在我镶蓝旗旗下也成立一个什么阿尔巴人队,哈哈!”济度豪爽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亚雷日金也是满饮一杯,不住的叫嚷着自己到了大将军帐下这许多日,这是第一次能够喝到如此好酒。阿勃林相比较起来就秀气多了,似乎怕自己酒后吐真言一般。 其实,那是因为阿勃林听到了一个似乎很熟悉的词汇——阿尔巴人。 阿勃林和亚雷日金倒是知道在远方的阿穆尔河流域,莫斯科的远征探险队的确是建立了一个什么“阿尔巴津诺”城堡,但却不知道大清的八旗里已经有了这个所谓的“阿尔巴人队”。 其实这也是济度前几日才从朝廷驰递而来的庭报中得知的。当然,罗刹匪军午门献俘一事他自然也是知道了的,这才会动了原样照搬的念头,以求壮大自己的镶蓝旗。 那个已经成立的阿尔巴人队,俨然已经入了镶黄旗,那是“上三旗”,归皇帝亲自统领。自己这个“镶蓝旗”是“下五旗”之一,若是等到将来班师回朝再来料理也成立一个阿尔巴人队,恐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说不定就让顺治给一股脑都收了过去。所以还不如趁着山高皇帝远的,先斩后奏,直接纳入自己麾下,做成既成事实。到那时,皇帝若想插手,也还真是需要好好掂量掂量,毕竟自己的老子可是正儿八经的“叔”和硕亲王呢! 济度很满意自己的小算盘,再一次大口喝了一碗酒,说道: “到那时,你们两个一个做佐领,一个做副手,相得益彰,哈哈!” 济度越说越高兴,几乎是信口开河起来。但有一点他很明确,尽管这个镶蓝旗的“阿尔巴人队佐领”不一定就是阿勃林或者亚雷日金的,但以他现在已经收降的三百余前罗刹“军役人员”,再组成一支罗刹降人队伍那是绰绰有余的。 “谢大将军提携!那样我们是不是就不用被您送回莫斯科了?” 缺心眼子亚雷日金始终念念不忘刚才济度的话,还以为那只是一句胁迫自己立下字据的威胁而已,现在很明显,自己已经取得了济度的信任,所以自作聪明的“旧事重提”。 “不!你们若想在大清高官得坐,就必须回去一趟!” 经此一提醒,济度立即收回了刚才有些忘形的神态,一本正经的纠正道。 阿勃林这个气啊,要是现在手中还有那杆清兵的雁翎刀,这次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故技重施,使自己成为唯一“幸存”的罗刹使臣!——这个亚雷日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济度一高兴已经忘记了刚才一如大帐对他们的威胁恐吓之词,但经过“缺心眼子”亚雷日金的善意提醒,人家又旧事重提了,而且态度还更加明确,已经容不得半点通融! “可为什么呀,大将军,我们都按照您的要求写了保证书了!”亚雷日金比阿勃林还要懊恼! 经过短暂的密切接触,济度对着两个人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阿勃林心机绝对够用,似乎也更看重利益取舍。亚雷日金相较之下就略显头脑简单了,但又是一个直来直去的人。 若是将两人放在一起搭成一个“班子”,拿主意的应该是阿勃林,但老实巴交没什么心眼的亚雷日金,如果能够拿住他的“命门”,让他做一个忠心耿耿“内线”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正好借以牵制太过聪明的阿勃林!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二章——西西伯利亚(九)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数百里之外,济席哈率军在一处不知名的河湾已经安营扎寨三天了。 按照四位将军的约定,这次所谓的“西征”,只不过是在苏武湖畔初战告捷之后的又一次战术试探而已。毕竟,用济席哈的话来说,“打得十分不过瘾”!在这种情绪指引下,济席哈一定要将蒙古旗兵和汉军混编组成一支“西征军”,为大将军去做个大大的斥候! 蓝拜自然乐见事成,反正也是不用调动他的麾下――满洲镶蓝旗。石廷柱也无可无不可,他相信济席哈的能力和七千大军的威力。于是,济席哈如愿以偿的出发了。 出征之前,济度语重心长的交待说,现在这片极北之地已入深秋,料想隆冬季节必定天寒地冻,否则罗刹人不会相隔不远就修筑一座城寨。其中深意,虽然首先是互相通达,由远及近,但防寒过冬的用意也是明显的。于是,说是三千汉军,汉军旗人的数量总数却足足有四千多,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兼做匠役的,是通过业已形成的驿路陆陆续续从长城以南增补而来的,并且这些汉军准备了充足的粮秣和器具,以备越冬之用。 济席哈也不冒进,往往是行军一日,休息一日,并且广布斥候,四处打探。但从乌兰乌德出发之后,他先经过不久前全歼罗刹运粮队的老战场,然后沿着罗刹人简陋的驿路一路北上,却始终没有再发现任何罗刹城堡、村寨。随行的布里亚特人。也说不太准最近的罗刹据点在何处,只知道他们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出现在自己的领地,来征收毛皮和税金。 济席哈可是一个闲不住的主儿! 数日之前,在祖先崇拜的一名布里亚特向导的要求下,他的一支小部队沿着从苏武湖流向北方的一条叫做“安加拉河”的河道北上,果然发现了一座被罗刹人称作“布拉茨克”的小城赛。拿下他实在是算不上多大的军功,也就是半天的功夫,三千汉军就破城而入,俘获罗刹兵丁、民人合计五百余。 这场小规模的战斗,甚至没有动用神威大将军火炮。而是采用了攻城梯这种原始的工具。尽管如此。城内为数不多的罗刹士兵也被汉军的如幕箭羽吓得够呛,还未开展就死伤、逃亡了过半。就地取材用杨树桦树做成的攻城梯,高度与城墙十分贴合,第一次冲锋就顺利登城。 据说当时身先士卒的几个军官爬上城头之后。还颇费力气的才找到了几个早已经吓得半死的守军。只砍了一个脑袋。余下的罗刹人就叽噜咕噜大呼小叫。稀里哗啦跪成一片了。更可笑的是,当清兵冲入城中最大的建筑――一座罗刹庙的时候,城主竟然浑身颤抖的跪在神像面前不住祈祷。也就是束手就擒了。 对这些俘虏,济席哈可是动了脑筋。他学着济度的做法,先对其中“有用”之人――工匠、军役人员等等,详加甄别,然后立即登记造册,直接充入了自己军中。其余之人,大约有四百多,就按照来时的路途委派一彪人马先行押解回乌兰乌德了,顺便将战斗结果夸大了一些,变成“阵战杀敌一百、俘获生人五百余、伤重不治二百”,上报给大将军济度。 这是“潜规则”,都这么干,无可厚非! 只是,济席哈已经开始有些拿捏不准了――既然苏武湖北边也发现了城寨,而西边却似乎暂时没有动静,那大军接下来何去何从?北进,谁能担保这个“布拉茨克”不是极北之地唯一的一座城池了?白跑一趟事小,将自己的兵士困在冰天雪地挨饿受冻那还了得?若要西进,又一时半会儿没有个明确的目标,怎么能够让人放心前行? 好在他踌躇了不多久,济度的军令就沿着他身后刚刚建成的两个驿站赶了过来,让他的部队缓缓“西”行,不久就会有明确的军令下达,届时自然知晓何去何从了。 既然如此,济席哈就心安理得的干脆安营,不再挪动了,尽管斥候还是每日必派,并且络绎不绝。 至于为何几天之后就会有明确军令,济席哈不知道,也懒得知道。若要思量蛛丝马迹,似乎和出发前就说要押解到乌兰乌德大帐之中的那两三个罗刹使臣有关系。当日济度似乎也说到过,若是能够招降他们、纳为己用,三万大军也就不必摸着石头过河了。但这都应该是济度这个大将军考虑的事情了,济席哈毫不在意。他更关心另一个人…… 苍天有眼,这三天里唯一可以称得上好消息的,就是济度终于答应他:乌恩其可以归于他的麾下了!济席哈的亲兵看着老帅的高兴劲,甚至怀疑这三日按兵不动,其实是在等待这位初出茅庐就大名鼎鼎的乌恩其! * 天色几近黄昏了,乌恩其却止住了一路狂奔的战马,在那处十分熟悉的昔日战场信马由缰。身后,刚刚从蒙古镶蓝旗划归自己指挥的一个佐领的手下也是鱼贯而行,表情凝重。 “弟兄们,乌恩其来看你们了!” 终于,走到了那一处当日半个佐领的清兵和哥萨克骑兵浴血厮杀的河谷空地,乌恩其高呼一声,滚鞍下马。身后除了按照规矩四散警戒的人,二百多号镶蓝旗士兵齐刷刷跪成一片! 清初,八旗清兵战末者,都是会按照满洲老俗火化之后,将骨灰装入骨灰坛,带到班师回朝之时一并带回,然后辗转送回关外老家求得入土为安。所以,这片昔日的战场如今早已打扫赶紧,并不见任何战斗过的痕迹。 但,这却是乌恩其终生难忘的地方!在这里,他手下百十号人战死将近一半还多,余下的包括自己在内几乎都挂了彩!这样的战绩,对于所向披靡日久的八旗军来说,实在是算不上光彩!可以说,乌恩其虽然升了官,却始终心怀对所有当日麾下的愧疚之情,也始终不得化解。今天经过这片伤心地,他必须停下来祭拜一番,以求心里安慰。 “弟兄们,都是我我乌恩其误了你们的前程!早知道这帮子罗刹匪军战力不低,兄弟我绝对不会带着你们以少打多!但你们死得其所,你们的死换来了我大军的旗开得胜!”乌恩其面向战场,一边徐徐洒下三碗水酒,一边轻声念叨着。 “你们放心,我乌恩其会用更多的罗刹匪兵的人头给你们赔罪!大将军也在给朝廷的捷报中一一奏明了你们的名号!朝廷的体恤一定会尽快送到你们身后的父母妻儿手中!你们放心,你们的老父老母就是我乌恩其的亲爹娘!你们未成年的儿女……” “牛录章京大人!” 突然,身后传来那个刚给他做亲兵不久的小兵丁的急切呼喊。 “喊什么!没看见我在祭奠那些死难的袍泽吗!” 乌恩其被突兀打断,怒不可遏,甚至将手中马鞭紧紧攥在手中,就准备回头好好教训一顿这个不长进、不长眼的菜鸟亲兵了! “大人赎罪!” 亲兵吓得不轻,好在还算机灵,急忙学着身边人的样子,先跪下来给那些未曾谋面的牛录章京大人的老部下叩头,这才平息了乌恩其的怒火。 “说,何事?”乌恩其有些无奈。 自己那半个牛录消耗殆尽,匆忙之中补充过来的弟兄们对自己还是不够了解,互相之间总是有一些隔膜的样子,全然不似当日那些出生入死、生死与共的兄弟。好在一战之后幸存下来的老部下,现在都或多或少的得到了提拔和重用,成为这一只新的牛录的骨干。但,要想形成牢不可摧的战斗力,多少操演、训练都不够,关键是要在真正的战斗中磨砺他们,让他们生死与共之后,才能坚如磐石、战无不胜。这也是他被济度调配给济席哈暂领之后,立即点齐人马匆匆北上的原意――千万不能落下任何一场可能的大战!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三章——西西伯利亚(十)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PS:前一段时间单位事情太多,出发之前连上网的机会都没有,故而未曾请假,还请各位书友原谅!感谢白马王子兄弟的打理!大恩不言谢啊! “禀牛录,是罗刹人!” 亲兵壮着胆子通禀道,但说的清楚明白,一看也是身经百战之士了。 “罗刹人?你说罗刹人?” 乌恩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随之而来的喜悦却一下子将自己刚才激荡的胸怀装得满满的,忍不住说了一句废话。 “是,牛录,罗刹人。” 亲兵初来乍到,对自己的新上司还处于“摸索型服务”的初级阶段,虽然觉得乌恩其这句纯粹废话,但还是跟着补充了另一句废话。 “哈!好!来得正好!敌军现在哪里?” 乌恩其闻听军情突然却又如期而至,自然顾不得再去惩罚这个小卒了,而是瞬间就翻身上马,做好了冲锋陷阵的准备。不过一时半会的,尚不知道向哪个方向追赶罢了。 “牛录,来犯之敌兵民混杂,有老有小,却没有火炮,只是鸟枪弓箭等寻常装备,所以属下以为他们不似正规之军,而是误打误撞之为。他们现在正在河上行船!” 亲兵也上了战马,十分及时的用手指向远处的河湾。简短几句汇报之中,已经将斥候能掌握的所有情报都提供了出来。 “在河上?” 乌恩其有些泄气——自己手下全是骑兵,没有携带战船。麾下也没带领汉军工匠。更别提临时造船了。况且即使现在打造战船,也没有时间了。 “他们多少人?发现我们没有?”乌恩其稍作冷静。继续发问。 “人数不多,三四十人,分乘三艘小船。是军中前导斥候发现的他们,现在罗刹人尚未发觉我军!”亲兵伺候官长能力不强,但把握战场脉络却还是可圈可点。 “好!管他散兵游勇还是大军前导,但凡是罗刹匪兵,到了我这里就只能有来无回!传我军令,偃旗息鼓。战马衔枚,兵士步行,拒敌三里尾随而行!不可惊敌!”乌恩其满意的下达了自己的命令,并且采取了“战略藐视”和“战术重视”完美结合的策略。 “嗻!” 亲兵果然没有纵马而去,而是牵着早就套了口笼的战马小步跑开了。 “弟兄们,我乌恩其先行告退了。不知是什么不知死活的罗刹人,居然有一次胆敢在你们长眠之地耍横撒野!老子这就去擒获他们。带到你们的面前,生祭你们在天英灵!” 乌恩其再次郑重其事的磕下三个响头,一按腰间的雁翎刀,压低了声音冲着身后尚未起身的几个护卫亲兵说道: “随我来!” “……” 悄无声息,一队清兵整军而出…… * * 正教大祭司阿瓦库姆?彼得罗夫,此时正昂首站立在三艘小船中间一艘的船首。迎着日薄西山的夕阳,似乎在等待黑暗的审判一般,坚定而执着。 突然,一阵意想不到的东风吹来,力道十足。摇的小船左右晃动。但阿瓦库姆依旧挺立不动,任凭胸前的胡须被吹拂到了眼前。将通红的夕阳遮盖的昏暗一片。 尽管只有三十五岁,可阿瓦库姆的茂密胡须早已花白,尽管根根依然粗壮,但看上去却已经似垂暮老人一般景象了。 “大祭司,你坐下来歇歇吧,离着下一个能够宿营的河湾还有一段距离呢!” 身后,一名军官打扮的俄国军人半蹲着身子,小心翼翼的伸过手来,却不敢贸然搀扶眼前这位形象高大的大祭司。 “不用了,莫洛佐夫,如果你允许,请让我再站一会儿吧。这西伯利亚的夕阳,我最近是愈发喜爱了。” 阿瓦库姆头也不回,尽管说话的态度很是客气。 “大祭司,您这是怎么说的,你愿意站多久就站多久,我可不是莫斯科那些蠢驴派来为难您的糊涂蛋!在我这儿,我会一直像您一样,祈祷之时只会跪拜,而不是什么简单的鞠个躬就算完了!” 被叫做莫洛佐夫的军官似乎被触动了痛处,也不顾船小水急了,跟着站起身来,紧紧挨着眼前这位大祭司,就像是护卫,而不是看押。 阿瓦库姆明显也是被感动了,第一次回过头来欣慰的看了一眼莫洛佐夫,柔和的说道: “我的孩子,愿圣母保佑你,因为你的虔诚!”一边说,大祭司一边用两根手指在胸前画下了十字。 “也愿圣母感知您的努力,保佑您的平安!”莫洛佐夫也同样是两指抬起,庄重的划了十字。 这两人的举动,也并非被所有人欣赏。船尾不远处,一个低级军役人员就开始喷着粗粗的鼻息,十分不满的嘟囔着: “队长,我们应该自西向东、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做祷告,而不是自东向西沿着太阳升强的方向!” “你!给老子闭上你的臭嘴!你想回托木斯克再挨皮鞭吗?实话告诉你,到了这远东西伯利亚,你随时可以死在荒无人烟的路上!” 莫洛佐夫自然不会容忍这个年轻的哥萨克军役人员在此时此刻挑战他所笃信的正教礼仪,更不会让自己的威严在这三十名手下面前收到挑战! “我……队长您别生气,我错了!大祭司,您也当心,船小水急啊……” 被呵斥的哥萨克人知道自己的死法完全掌握在莫洛佐夫手里,转念一想回到托木斯克如实禀报他的言行就可以,犯不着动真格的,于是急忙服了软。 莫洛佐夫还不解气似地使劲瞪了那小子一眼,又似乎发觉刚才那句“船小水急”的提醒别有深意,急忙回过身来悄悄扶住了阿瓦库姆的一只胳膊…… “没事,圣母现在召唤我入天国还为时尚早啊……”阿瓦库姆苦笑着继续抬头望向远方的夕阳——胜负未分,却也如此尽心动魄啊! 刚才三个人了了几句再简单不过的对话,却将当下莫斯科大牧首尼康与眼前这位大祭司阿瓦库姆的分歧,描绘的简洁明了了—— 去年开始,也就是1653年,早一年刚刚成功当选俄罗斯正教会大牧首的尼基塔?米诺夫?尼康,就着手开始进行了一系列的教会改革,主要的就有:将祈祷时的跪拜改为鞠躬礼,用三指划十字代替两指划十字,赞美诗(阿利路亚)要唱三遍而不是两遍,教堂礼仪行列行进方向要自西向东(朝着太阳),而不是自东向西(顺着太阳升降方向)…… 当然,船上这几个人对话中所涉及的分歧,只不过是两派矛盾焦点的一部分而已,尼康改革此时才刚刚起步,随着他的如日中天,尼康还会对宗教礼仪书籍中的一些明显的“错误”,按照希腊文本进行校订。如将“耶稣”一词的俄文写法由Исус改为Иисус,等等。不过现在就连阿瓦库姆也对尼康下一步的举动不得而知。 而恰好被尼康已经“改革”掉的这一切,都是作为保守派代表的阿瓦库姆所坚持的。于是,他与尼康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而且双方都在努力争取沙皇阿列克谢的支持。可惜的是,此时此刻,沙皇绝对是尼康的坚定支持者。改革派与保守派的角力,结果就是在去年,阿瓦库姆和他的全家、他唯一的年仅八岁的儿子西斯科特,都被放逐到了西伯利亚。 好在作为放逐地的托木斯克,此时此刻尚未完全被尼康的改革洪流所湮灭,在当地居民特别是军役人员当中,保守派数百年来的传统还被比较完整的延续下来,就连刚刚被莫斯科更换了的教区主祭们,也往往在莫斯科雪片般的宗教文书中迷失了自我,今天都不知道昨天自己主持的弥撒是对是错了。于是,他们虽然是莫斯科的忠实拥趸,却不得不把大把时间花费在请示汇报的工作上,对眼皮之下的阿瓦库姆却有些顾不太上。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三百六十四章——西西伯利亚(十一) - 梦穿康熙换乾坤 - 弘毅知难 于是,在托木斯克,除了不能公开传经布道、不能作为大司祭主持教区弥撒,阿瓦库姆并未受到多大的迫害,甚至连监视也是十分松垮的。尽管如此,这位大司祭还是对自己的所处环境心有不甘。但所谓“秀才遇见兵”,自己一个教士外加学着,又怎么能够硬的过真刀真枪呢? 一气之下,阿瓦库姆提出要去东边的广袤荒原做个旅行,增广见闻,其实是为了暂时摆脱压抑的宗教氛围。此事一提出,很快就被教区主祭满口答应下来了。倒不是他和阿瓦库姆关系多好,而是有着他自己的小算盘—— 西伯利亚、特别是远东,现在都是荒无人烟的苦寒之地,就算你是大司祭,几十人撒进去就有好大的机会冻死、饿死、迷途而死……一旦一年半载了无音讯了,就可以断定你死无葬身之地了。再者说,作为莫斯科流放的异己者,生死又有谁关心呢? 与此同时,军役人员中还有一些食古不化的家伙一直在同情着这位大司祭,似乎对莫斯科的大牧首敢怒不敢言……正好借着阿瓦库姆自寻死路的机会,挑出那些对保守派死心塌地的军役人员陪着去送死算了!只是,其中还需安插几个“皈依”莫斯科大牧首尼康比较积极的“自己人”…… 于是,很快,阿瓦库姆就在叫做莫洛佐夫的“死忠”军官和三十名士兵的“护卫”、或者叫“看押”下,出发前往神秘莫测的东方了。 半年多的时间里,阿瓦库姆走走停停,说是“流放苦行”,不若叫做“考察之旅”,就这么一边看沿途风光。一边记他的生活笔记,如此一路东行而来。一个月左右之前,他们终于来到了“归化”不久的贝加尔湖。 阿瓦库姆一下子就被奇俊的这座大湖吸引了,连湖周边的舒适城塞都懒得入住。而是就地扎营。开始撰写自己的见闻笔记[1]。一晃十几天,被安插在队伍中的一两个“尼康追随者”早就叫苦不迭了。眼瞅着军心不稳,带队军官莫洛佐夫这才好说好劝着大司祭阿瓦库姆,心有不甘的踏上了西返的道路。 其实幸亏是阿瓦库姆在贝加尔湖畔流连忘返,否则这一行四十余人。一旦进入湖畔沿岸任何一座城寨,现如今早就成了济度大军的阶下囚了!更幸运的是,他们这一行由于大司祭的执着,始终穿行在山峦叠嶂之中,加之人数不多,行迹不显,故而没有被济度横扫苏武湖地区的任何一只队伍所发现。 当然。自诩为上帝福音正统传播者的阿瓦库姆,对自己的这份幸运一无所知。此时此刻,笼罩在他心头的反而是一种莫名的压抑与不安…… 或许是莫斯科的敌手、大牧首尼康果真比自己要强大许多?亦或许是“傀儡沙皇”阿列克谢始终倾向于力挺尼康?但这些威胁毕竟来自于遥远的西方……可为什么我总感觉自己周遭的氛围越来越不对劲?阿瓦库姆站在船头,陷入了深思…… 难道是身后的那个心甘情愿离经叛道的哥萨克?不会。他只不过是个眼线,在自己眼中甚至连威胁都算不上!除此之外,看押自己的兵士其实都是自己忠实的信徒,绝对不会冒着违背上帝意志的风险加害自己! 诺大的西西伯利亚地区,即便是尼康不远万里派来人马暗杀自己,他们也找不到这区区四十几人的踪迹啊!可为什么一种不祥的念头时时泛上心头? 难道真的是不祥之兆么?也不一定,冥冥之中,自己似乎得到了某种神谕,似乎对这种不确定之事还存在着一些莫名的期许——或许,西方已经成为上帝的弃园,自己又为何非要回去呢?这广袤的新西伯利亚,处处已经是自己同道之人开辟的崭新的教区,处处都有新近皈依上帝的选民啊…… 想到这儿,阿瓦库姆突然心思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 哪里不妥?自己这些日子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可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选民! 对啊,那些皈依门下的上帝选民哪里去了?听当地的神甫讲,经过十数年的不屑传道,贝加尔湖周遭的许多布里亚特人早就皈依了正教,在面包和圣音的感召下,成为正教虔诚的信徒!他们还说,这几年但凡有神甫出现,许多当地的布里亚特牧民就会慕名而来,寻求神甫的祝福和上帝的庇佑…… 自己虽然流连于湖光山色,却也没有深居简出,但独独始终没有发现一个传说中的信奉了上帝的当地土著!神甫同道不会说谎,难道那些散布在湖畔各地的牧民这几日瞬间就消失了?太不正常了!其中一定是有隐情的…… “父亲……” 大司祭的身后,一个惴惴不安的男孩不安的唤道,尽管是坐在狭窄的船舱内,依旧不敢稍微松懈那双紧紧握住船帮的双手。 “西斯科特,你怎么了?” 大司祭再也无心去进一步深究布里亚特人的踪迹,而是瞬间转换为一位合格的父亲,在局促的空间内迅速转过身来,急切的付下身躯,温柔的冲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嘘寒问暖。 在正教教阶制度中,阿瓦库姆尽管位列“大司祭”的高级神品,但仍属于“白神品”,也就是说,他还是一个“世俗人员”,而非“专职人员”的“黑神品”,因而也和一般世人一样可以娶妻生子。这在天主教、正教中是共通的现象,以至于后人往往忽视了东正教“黑神品”和“白神品”两者之间“专职”与“兼职”的根本区别,而是以“能否结婚”作为他们的差异所在,也算是不求根本、得过且过了。 阿瓦库姆眼前这个叫做“西斯科特”的男孩子,不过**岁的样子,却长得眉清目秀、清纯脱俗——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在罗斯人中极为罕见,一双幽蓝的大眼睛尽管充满着不安与焦躁,倒也炯炯有神。 见到儿子,阿瓦库姆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发妻,一阵悲凉涌上心头。去年的流放,让这个原本幸福安逸的大司祭的全家老小,不得不从舒适的莫斯科踏上了漫漫征途。岂料刚到西西伯利亚不久,习惯了城市生活的阿莲娜就病重不起,在缺医少药的托木斯克,尽管阿瓦库姆竭尽所能悉心照料,依旧未能从死神手中抢下自己深爱的妻子!不到三个月,刚满三十岁的阿莲娜就留下了一个初懂世事的儿子,自己一命呜呼了。这种难以遏制的丧妻之痛,也成为阿瓦库姆决议东行探险的重要愿意之一。 唉,美丽的阿莲娜,也不知道天国里的你是否已经得到圣谕,我与尼康之间谁会最终获得天父和圣母的支持?请你为我在天国里祝福吧!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我们的儿子!你看,他长的多想你,有着典型罗马人的样貌和气质! “父亲,我怕!”西斯科特如愿看到父亲回过身来,迫不及待的一把抓住了阿瓦库姆的大手,再也不愿松开。 “怕?怕什么?” 阿瓦库姆有些不解,急忙向自己的儿子靠拢过来,伸出另一只手揽住了西斯科特的肩膀。 “父亲,我怕这只小船会翻掉……也怕这河两岸的树林,里面似乎有许多充满敌意的眼神……会是可怕的野兽吗?”西斯科特声音颤抖的问道,却不失时机依偎到了现如今自己唯一亲人的臂弯之中。 “西斯科特,船可以倾覆,野兽也可以肆虐,但我们是上帝的选民,我们应该无所畏惧!” 阿瓦库姆作为大司祭,对儿子却没有丝毫的斥责,只是温良鼓舞。尽管此时,他的心头也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 正史里,大司祭阿瓦库姆在他的生活记录中的确描述了贝加尔湖。1655年,他在流放途中经过了贝加尔湖的一些地方。之后,直到1729年,彼得大帝派德国人达?梅塞施米特考察西伯利亚,这才对贝加尔湖进行了第一次正式的科学考察。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