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竹林初遇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火舌舔上了村口的照壁映红了夜色里的翠微山。红的火咆哮,热的血蜿蜒,血河里有爹的血也有娘的血。我躲在破缸里意识混乱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那粘稠的颜色长在了我的眼珠子上,不管睁着还是闭着都贴着往下淌。我胃里一阵恶心终于忍不住趴在床边呕吐。 “不要再想了!”清音过耳,檀香抚面,我胃里好受了些。有一只手掌贴上我的额头,温暖干燥。这音,这香,这暖,都来自我身边这人。 是他救了我,在我快要被瓦缸的高温烤干的时候缸壁倏然炸裂没有伤我分毫。这男子就立在我面前,白衣乌发,面容和暖,偕三江春风五湖微澜隔离周围张狂的血腥与灼热。 之后,之后我便昏迷了。 醒来时他正拿手帕湿润我干裂的嘴唇,我躺在这张竹床上。 “你是谁!”出口尽是破裂的声音几乎将我全身气力耗尽。他不动声色地拖住我后撤的脊背,似斟酌出口:“你别乱动,烧伤不易痊愈,伤口破了则更要棘手。”说罢微顿,续道:“我叫罗玄。” 喉结微振奏出清吟,高山流水灌入我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尽被春风拂过。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一句话了吧。果然,我余生难忘。 他说他是游方郎中,那晚恰巧路过救下了我,让我安心养伤。 爹娘生死未卜,我怎能安心?!“恩公! 恩公可曾见我爹娘! 子院中那魁梧的汉子和一位娇小女子!“我眸中进出光芒死死擒住他面容不敢错过一丝一毫。他只迟疑,目光暗淡似同情,又无奈。“嗡!” 的一声,周遭一片惨白我听不到半点声音,胸口仿若被人死命扼住,只能急促出气。他什么都没说,我却懂了。 爹爹娘亲都不在了。一念至此,我低低呜咽,转而泣涕,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罗玄坐在床边静静听着,我已无力分心查探他神色无力去判断眼前之人善恶。爹娘没了,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没了,这世间再也没有让我牵肠挂肚,悉心呵护的人了,我活着还有什么用! 举目天地只余我一人踽踽独行,风霜割面无人问,撕杀拼搏为哪般? 难道从此我的生命中只剩荒凉? 世间所有美好温情都与我无关!! 我失声痛吼泪如雨下,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终于,我声音愈低,雨散云收。竹林内外一片静寂,世间果真只剩荒凉… “小凤,小凤!”空谷生音刺破霾障金光散落破碎地落我一身,我一瑟缩,被这金光烫醒却也只能虚弱地拿眼瞧他。罗玄俯身,大掌抚上我的额头滑落至我耳畔热力传来熨贴我空荡荡的心。“小凤,生死有命,回天乏术,接受与否只看个人。”我心一酸,罗玄一顿,见我没有反应又道:“你爹娘伴你多年,已是你们之间福缘深厚,不得,亦无法强求,比之于孤哀之子,你得到的已经很多。”罗玄又顿转而动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分毫不敢损伤,更何况先慈已逝,你应更加珍之重之以慰先慈在天之灵。”他目中殷切之意更盛,我无话以对,只喃喃:“我爱的人没了,爱我的人也没了,为什么还要活着?” 罗玄竟重重叹一口气,收回手:“你还小,日后会遇到很多人,你的日子,还长。好好活,活成你爱的样子。父母之于子女,别无他求,但愿其一世平安喜乐,你可明白?”他声音愈发温柔似乎带着魔力说到了我的心坎,久久萦绕无法散去。 之后月余我们无话。那日的对话在我脑海中反复回荡。阿爹和娘亲不在了,此痛刺骨剜心,无论道理讲得如何通透明白我都无法,克制自己对他们的思念,气郁于胸,人也消瘦不堪。 死容易,生奢侈。死生何往? 我思考了良久,最终想,我要活着吧。为爹娘也好,为自己也罢,要活着,活着才是爹娘的希望。 罗玄每日为我送药,总一身合体白衫,长发用缎带束于脑后披垂在肩。他前额圆润,长眉挺峻眉峰微敛,一双星眸暗沉如水内蕴波澜,鼻梁直挺颌骨刚毅,长身如剑却又势如远山不亲近不锋利。那日过后他极少说话,只注视着我喝完药后坐一会儿,偶尔一两句安排养伤宜忌事宜。我感觉得出来,他在等,等我自己走出霾障。有时我好奇,他为何对我一个陌生人如此关心?我细细打量他,他似不觉,只耐心等我看完吩咐一句:“安心歇着。”然后起身离开。应该是个冷漠无趣的人。 终于有一天,我吃完粥有了些气力。罗玄收拾碗碟正要离开。“恩公”,我嘶哑出声渐渐适应声带的震动,他脚步一顿,转身看我,眸子里携了三分暖意,“何事?” “恩公为何救我?” “天有好生之德。” “我要如何答谢恩公?”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小女子过意不去,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愿恩公指点迷津。”我床前一礼,实是感激。 “你伤好之后可有去处?”他不答反问。 我摇头。 “你天资聪颖,可愿随我学些医理?只为传道,不做师徒论。”他右手微抬至于腰间掌心扣实,他应是真心求才。 我思忖一番:“敢问恩公,学医何用?” “救死扶伤。” “也可害人吧?” 他眉峰一挑有些惊讶却也赞赏我想到这一层,抿唇笑了一双眼睛看定我:“只在人心。” “好,师父在上,请... ...”我话到半截,还未说完,他抬手阻住我行到一半的礼。 “先不急,等过些时日再拜也不迟。”我一愣,没想到他如此开明,为我留有余地。 “既不是师徒,唤我罗玄便可。”他笑意更深,春风拂柳,我竟看得痴了。 可他不与我计较名讳之事我却不能没有自知之明得寸进尺,“不可,虽不知恩公年岁几何,但见恩公气度非凡浑然天成,直唤恩公名讳到折煞小凤了。小凤依然唤恩公师父,拜师大礼他日再补可好?”罗玄听到“年岁”二字似有所动,但他很快掩饰情绪,没让我看真切。但他并未勉强,只说“好。” 我又续道:“家父聂风,家母李潇。” 提起父母,我不禁哽咽,强忍着悲痛:“小女聂小凤,今岁十七,与爹娘住在翠微山脚,渔猎耕织,其、乐、融、融。”我一字一顿吐出最后四字已是泪流满面。我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罗玄眉头紧锁,被我伤痛感染,一双手提起又放下却不知如何安慰,只得静安静的等我哭尽胸中郁气。良久罗玄开口,声线低沉:“小凤”,一声温柔点点慰藉,我抬头望他,他眉目更加柔和,单膝蹲在我床边,一手握我双手一手扶我肩背不搀分毫情欲只余满腔怜惜。“师父!”我哇一声扑入他怀中一泓江水再次决堤。无论真假,我都无比珍惜,上天怜见,世间竟还有人怜我伤痛与我共悲!多谢!多谢! 那夜红烛泪尽,月笼轻纱。我不知自己几时睡去,不知罗玄何时离开,亦没有想过在我没有介绍自己之前罗玄怎知我名讳。 第二章 安葬爹娘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又余几日,我强能下床。罗玄提出带我去见爹娘。他不提我也要说的,但没想到他竟先我所想。 在罗玄一路搀扶下,我翻过翠微山回到村子前。入目疮痍,土焦三寸,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村里百十户人家,一夜之间就这么没了。竟没有惊动官府半点风波也无,只余寒林深鸦低低盘旋久久不去。这让我十分震惊! 太祖皇帝平定天下,刚太平没几十年,牵涉百余口人的命案官府怎会不管?必定有人背后动了手脚! 凭着废墟断垣我带着罗玄摸索我家小院,人未至,先红了眼眶。 篱笆烧没了,柴门烧没了,四间瓦房烧的只剩半截砖墙黑漆漆一片。我心如刀割急切扑上去翻开瓦砾寻找爹娘。当我看清蜷在墙角的那团焦黑之物时,浑身气力瞬间被抽干,我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阿爹!!娘亲!!”我不顾一切扑向爹娘遗骸哭天抢地,却换不来他们一音一笑。 爹爹将娘亲死死护在怀中尸骨为烈火炼化再也无法分开。“阿爹!娘亲!你们醒醒啊!我是小凤!”我将爹娘遗骸紧紧抱在怀里以面贴骨换来的不是爹娘亲腻怀抱而是骨上淡淡的余温:“爹!娘!你们醒醒啊!醒醒!” “小凤!”罗玄心疼地将我从焦土上捞起紧紧箍在怀里,不停念道:“小凤,不哭,不哭,会过去的,会过去的。” 在罗玄的安抚下,我终于平复。泪眼望罗玄:“师父,我该怎么办?”我怔怔问他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将他们安葬可好?”罗玄声线温柔轻轻搂着我说得小心翼翼。“嗯!”我默默点头抓住罗玄胸前衣襟眼泪不停往下落,透过罗玄衣衫打湿在他的心上。 黄昏,我将爹娘葬在他们生前最喜欢看日落的地方,这里背靠翠微遥望长江。罗玄帮我下葬。在我安放爹娘遗骸时突然伸出手挡住我,他目露疑色。我不知他为何异常只随俯身。只见他弯腰伸手从爹爹肋下取出一枚银片。罗玄将银片举在手中端详。似在思索此为何物。 银片七棱,状圆,在暮光中散发泠泠寒光。 我盯着那银片神色晦暗不明。罗玄瞟我一眼,将银片递到我手中叮嘱道:“好好收着,日后或能找到到这银片的主人。” “我能通过它找到真凶吗!”我死命捏着银片,眼中晶亮满怀期许地盯着罗玄。 罗玄被我定地不自然侧过头去,还是回答:“或许可以。” 我默默重复“日后或能找到凶手!”罗玄见我如此,放下手中黄土直起身体问我:“小凤,你想报仇吗?” 我看了看他认真回答:“想!” “若找到了仇人你要怎么做?” “碎尸万段,错骨扬灰!”我一字一顿无比狠厉。 罗玄敛眸噤声没说什么。 我见他如此有些急了:“师父,你不说话是不是知道什么!你从大火中把我救出来一定知道什么!”我越说越激动一把抓住罗玄。罗玄默笑安抚:“小凤乖,你先别激动。”他认真看着我的眼睛:“大火那日,我下山采药只见前面火光冲天便知大事不好。感到小楼村时或是已经蔓延。我放出神识感知周围却毫无生机,只听到缸里有微弱的呼吸。前去查看见到你在缸中便救下了你。” 罗玄越说我越绝望:“师父你没有看到凶手?”罗玄摇头:“没有。不过,别灰心,我们会找到蛛丝马迹的。” “村子都被烧光了哪来的蛛丝马迹!”我正大吼忽有一事闯入我的脑海中—— “小凤!藏好!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娘!”娘亲将我推入大水缸死命摁着我不让我出来。“娘!不要你放我出去!娘!娘!” “小凤!”娘亲声线严厉:“活下去!为了爹娘活下去!否则爹娘做鬼都不会原谅你!” “娘!娘!”我狠命敲打缸壁泪流满面。 “小凤!有机会就去京城,找一个叫柳御风的人,告诉他你娘叫李潇,他会保护你!”“娘!!!”娘亲的脚步声隔着水缸越来越远,终于消失…… “小凤!小凤!”罗玄唤我回神,我眼神迷离喃喃说出:“京城,”“什么?”“我要去京城。”我看向罗玄:“我要去京城找一个人。” 罗玄疑惑却没说出口。日薄西山我们为爹娘添上最后一捧薄土回去竹林。 第三章 人月朦胧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安置完爹娘身后事,我随罗玄回到竹屋安静的养伤。罗玄要求我先随他学医两年,去京城的事以后再说。这个要求对我来说不算过分。我便答应了。 罗玄医术极高,这么大片烧伤竟然全部愈合。不过只有左肩胛似乎被火灼的狠了,落了块暗红色的疤痕。 我养伤时罗玄请了位哑婆为我换药浣洗,免了许多尴尬。现在我好了自不好再麻烦阿婆,便主动承担了洗衣做饭的活计。 后来我才知道,罗玄的居所名为“幽篁”,是一片极为茂密的竹林,离翠微山不远。我知道这片竹林却不知道竹林深处别有洞天。修竹斜倚翠微,山顶泉水清冽,淙淙绕山而下环佩叮当倾入竹林,温柔地环绕竹屋向下泄入长江。 竹屋有三间,主居门帘上书匾额“幽篁”起笔虬劲折时笔力却弱似是书人忽被叫停。一番顿折后续笔极为流畅浑然天成。一个字写出两种心情倒实为有趣。 我住在东卧,似原为罗玄卧房。摆设极简,一床一桌一椅一窗。西侧房到紧致,一半书架一半药架,靠窗采阳处置一竹榻,西侧房门外走廊分出一小块空间安放炊具,一只黑色大鼎却放在房内占去不少地方。我猜测那是他炼药用的,不禁微哂,真是个痴人! 罗玄对吃食无甚挑剔,荤素不忌。但倘若哪天我烧了些淡口的菜肴他倒愿意多携两筷子。他的衣物洗来洗去也总是白色,十分单调。不过,他为我准备的衣服我却很满意,合体妥帖的料子或鹅黄长裙、或葱绿竖褐无繁复纹饰却都精心滚了边角绣上暗纹,内容嘛,确实很罗玄,或修竹红梅或幽兰戏蝶,不过我很喜欢。 罗玄作息很规律,对我的要求也很规律。天亮即起洒扫庭院生火做饭,饭后读新书。午饭总是他做,他会变着法子加些荤菜果蔬,他脚程快时常下山,采买方便又能打猎。其实我也会打猎,阿爹是村里最优秀的猎手。可我身无分文,何不老实享受呢?下午温旧书晚饭过后打坐罗玄给我答疑,他很少吃晚饭,兴致来了,会陪我吃一会儿。 他给我的书挺杂的。阿娘为我开蒙,我能认不少字,但道理总没罗玄认得深。“师父。”“嗯。”罗玄应答,依旧闭目端坐。 “何为大道?” “大道自然。” “何为自然?” “顺心随欲。” “那要这世间规矩王法何用?”我颇自得,不禁眉梢上扬,看他如何回答。 罗玄听出我的开心,睁开眼睛扫我一眼:“从心所欲不逾矩。” “你耍赖!”我有些不服,“规矩和自然怎能共存!” 罗玄笑意深长“顺心随欲可不是让你为所欲为。”他侧过身看我:“事有急缓,义分轻重,总有取舍。舍身取义挽救万民于水火,泽被苍生社稷,是为大义;淡名薄利,潜心钻研,是为学问;奋不顾身追情逐爱,是为天性。所得自所取。” 果然!他一露出这表情我就知道事情不妙。抓耳挠腮搜肠刮肚地翻找最近读的书。 终于不确定地问:“师父的意思是怎么都对咯?”我着实迷惑了,“嗯...”我垂头深思:“如果我只爱财色脑满肠肥,只爱权势处心积虑,只爱杀戮生灵涂炭呢?”尾音如针,刺得罗玄一个怔楞。 他目现精光,鲜少的认真:“爱财色便去生利求取,爱权势便去纵横谋划,唯杀戮不可取!为杀而杀,是为魔!当举天下之力,诛之。”他语气愈重,训诫之意喷薄。 我平台受了他怒气十分委屈:“可商场战场,争权夺势,哪一个不是流血漂橹,白骨累累?!只爱杀戮也只是我的假说嘛!” 罗玄见我出言顶撞火气更盛:“你简直魔性难驯善恶不分!抄写金刚经三十遍,不抄完不许睡觉!” “凭什么!”我一瞬间炸毛:“我又没有说错!” “哼!”罗玄不理,起身摔门而去! “罗玄!”我愤怒捶地十分恼火。 这一夜我始终没有动笔,赌气的枯坐了一夜。 第四章 爹娘忌日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漏上三更竹林寂静,虫声水声愈发清晰。我的头脑也在这声音中渐渐冷静下来,可是我始终想不明白罗玄究竟生的哪门子邪气。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虽然一直冷清但修养极好从不发怒,究竟是哪里惹到他了呢?我敲敲脑袋十分郁闷:“哎呀!想不明白!算了,不想了!” 金刚经是肯定不会抄的,关键是怎么把罗玄给哄回来啊,越想越迷糊,烛火在我眼中也跳得越来越模糊。 “小凤!小凤!” “啊?啊!师父唔!” “嘘!”罗玄伸手挡住我。 此时夜深人静,月光暗淡,乌漆麻黑的什么也看不清,罗玄掌心的温度却越发清晰,只差一毫便碰上我的唇瓣。不禁心跳加速。 “有人进来了。”罗玄低声说。 “谁?”我不自然出声,喉咙有些发紧。 罗玄转头看我一眼重新专心注视窗外:“还不清楚,不过来者不善。” 暗夜无声,竹林微动,鸟雀惊飞,又恢复一片死寂。有声音由远及近迅速逼近幽篁居。“沙沙”“沙沙”。罗玄示意我不要出声,拉我到窗边二指掀起窗棂探查。我一时紧张起来心跳如擂鼓。罗玄捏了捏我的手心低声说:“莫怕。”我点头应他,突然,瞳孔急剧放大双手反射性地拽紧罗玄舌头不知打了几个结:“师、师父,后、后面。”罗玄看了看我们身后的人皱眉,出口之声淬了冰凌:“何方高人,扰我幽篁居清净?”随即拉我转身将我护在身后。我目力所及处四个银甲覆面的黑衣人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出现在静室一字排开,面具下泛着绿光的眼睛阴恻恻地黏在我们身上。 我被这眼神盯得阵阵发毛强压下胃里泛起的呕吐感壮着胆子道:“甚么狗屁高人,师父您太抬举他们了,分明是那夜闯民宅不敢见光的鸡鸣狗盗之辈!” 罗玄闻言嘴角一抽,未及作答一只泛着冰蓝的薄刃倏然出现在我面前如毒蛇暴起让人根本看不清动作。我呼吸一滞一声尖叫卡在嗓子眼儿。罗玄反应极快,反手将我捞进怀里。只见他右手出掌如刀,侧锋楔入薄刃三寸,反手吐出一道气劲将那黑衣人震得后退三尺。那黑衣人似未料到会在罗玄手下吃个闷亏,身形微动闪至一旁另外三人一同上前,四人呈半圆之势将我和罗玄围在窗前。 罗玄一手护我一手负在身后睥睨黑衣人:“小凤,为师今日要考考你。”“啊?”“阳陵泉穴在何处?”“膝外下方二指,通胆经。”“嗯。”罗玄赞许点头指尖飞出一物击在方才攻击我们的黑衣人右膝阳陵泉穴。“啊!”那人一声惨嚎双膝着地抱着膝盖已是挣扎着站不起身。 其余三人迅速交换眼神一同暴起扬剑合攻我和罗玄。我突然一阵眩晕,但见罗玄矮了身子一蹬窗看准三人腋下破绽如强弓般将我二人弹出包围,又一脚踢起地上的黑衣人砸向三人回转的剑锋,那三人躲闪不及竟一剑劈开自己同伴直取攻势!当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们快,罗玄更快,他仰面还未起身又激射出三枚暗器。这次取得是膻中穴!三人剑势未老却已无力握剑,手中长剑纷纷脱出“铛!”一声钉在墙上。剑上鲜血将滴未滴,罗玄带我起身,面色冷凝。再看三人,他们早已口吐黑血气绝身亡。 我惊魂未定,罗玄扶我坐下前去查看三人。他掀开黑衣人面具,俱是面皮光洁的年轻面孔。指背在尸体上略略摸索无任何证明身份的凭证。罗玄最终将目光锁在银色面具上,面具光滑只左颊一只曼陀罗花无声盛放。 “这是一群死士。”罗玄回到我身边见我情况不妙握住我发白的指尖。“师父,他们是冲我来的吗?”我努力控制自己因恐惧而颤抖的嗓音。“尚不能判断。”罗玄摇头深思。“我们须知四人来历方可顺藤摸瓜找出背后操作之人。而且他们一心致我们于死地。” “致我们于死地?那就对了!”我激动地反握住罗玄:“小凤两年前就不应该苟活于世了不是吗!”如果他们是冲我而来那村民和爹娘就都是因我而死的!“ “小凤!”罗玄阻住我的胡思乱想,“不到水落石出,不可鲁莽臆断。线索还未断,我们需找出这面具的主人再做判断。” “嗯。”我随口应答。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收拾收拾,下山去过一夜。” “好。” 第五章 暗夜击杀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暗夜无声,竹林微动,鸟雀惊飞,又恢复一片死寂。有声音由远及近迅速地逼近幽篁居。 “沙沙”“沙沙”。 罗玄吹灭了蜡烛示意我不要出声,他拉我到窗边二指掀起窗棂探查。 我一时紧张起来心跳如擂鼓。罗玄捏了捏我的手心低声说:“莫怕。” 我咽了口口水,点头应他,突然,我瞳孔急剧放大双手反射性地拽紧罗玄舌头不知打了几个结:“师、师父,后、后面。” 罗玄皱眉敛去眸中不悦出口之声淬了冰凌:“何方高人,扰我幽篁居清净?”随即拉我转身将我护在胸前。 我目力所及处四个银甲覆面的黑衣人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出现在我床边一字排开,面具下泛着绿光的眼睛阴恻恻地黏在我们身上。 我被这眼神盯得阵阵发毛强压下胃里泛起的呕吐感壮着胆子道:“甚么狗屁高人,师父您太抬举他们了,分明是那夜闯民宅不敢见光的鸡鸣狗盗之辈!” 罗玄闻言嘴角一抽,未及作答一只泛着冰蓝的薄刃倏然出现在我面前入如毒蛇暴起让人根本看不清动作。我呼吸一滞一声尖叫卡在嗓子眼儿。 罗玄左手紧紧扣在怀里。只见他右手出掌如刀侧锋楔入薄刃三寸反手吐出一道气劲将那黑衣人震得后退三尺。 那黑衣人似未料到会在罗玄手下吃个闷亏,身形微动闪至一旁另外三人一同上前,四人呈半圆之势将我和罗玄围在窗前。 罗玄一手护我一手负在身后轻声说道:“小凤,为师今日要考考你。” “啊?” “阳陵泉穴在何处?” “膝外下方二指,通胆经。” “嗯。”罗玄赞许点头指尖飞出一物击在方才攻击我们的黑衣人右膝阳陵泉穴。 那人一声惨嚎双膝着地抱着膝盖已是挣扎着站不起身。 其余三人迅速交换眼神一同暴起扬剑合攻我和罗玄。 我突然一阵眩晕,但见罗玄矮了身子一蹬窗看准了三人腋下破绽如强弓般将我二人弹出包围。又一脚踢起地上的黑衣人砸向三人回转的剑锋,那三人躲闪不及竟一剑劈开自己同伴直取攻势! 当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们快,罗玄更快,他仰面还未起身又激射出三枚暗器。这次取得是膻中穴!三人剑势未老却已无力握剑,手中长剑纷纷脱出“铛!”一声钉在墙上。 剑上鲜血将滴未滴,罗玄带我起身,面色冷凝。再看三人,他们早已口吐黑血气绝身亡。 我惊魂未定,罗玄扶我坐下前去查看三人。他掀开黑衣人面具,俱是面皮光洁的年轻面孔。 他指背在尸体上略略摸索无任何证明身份的凭证。罗玄最终将目光锁在银色面具上,面具光滑只左颊一只曼陀罗花无声盛放。 “这是一群死士。”罗玄回到我身边握住我发白的指尖。 “师父,他们是冲我来的吗?” 我努力控制自己因恐惧而颤抖的嗓音。“尚不能判断。” 罗玄摇头深思。“我们须知四人来历方可顺藤摸瓜找出背后操作之人。而且四人只生杀心...” “只生杀心就对了,小凤两年前就不应该苟活于世了不是吗!” 如果他们是冲我而来那村民和爹娘就都是因我而死了! “小凤!”罗玄声线严厉阻住我的胡思乱想,“不到水落石出,不可鲁莽臆断。线索还未断,我们需找出这面具的主人再做判断。” “嗯。”我逐渐冷静下来。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收拾收拾,下山去过一夜。” “好。” 第六章 师徒同房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翠微山南麓三十里是颇为繁华的彩霞镇。这里水路发达陆路交错,是重要的盐运、谷运枢纽。来往客商众多鱼龙混杂是极好的藏身之处。 坐在悦来客栈的天字客房的床上,我仍精神恍惚未消化完这夜的惊奇。师父盏茶之间让四个鬼魅般的黑衣人毫无还手之力;刚一出幽篁居,他就揽着我一跃而上至林梢一路飞来彩霞镇,是飞的,真的是飞!踏花浮叶三十里路不到半个时辰就飞完了! “客官您要的热粥送来了。”小二敲门。“多谢小二哥。”罗玄开门接过粥顺手给了他两个铜板。“呦!小的不敢当,有事儿您吩咐!”小二搓手接过赏钱笑呵呵地退到门外带上房门。 “深秋露重,喝点粥。”罗玄唤我喝粥。我抱着被子回神,只露个脑袋:“师父,您究竟还藏了多少东西没教给徒儿?” “呵呵。”罗玄被我傻乎乎的样子逗乐了:“为师不少看家本领等着你学,你要努力了。” 罗玄笑了!罗玄竟然笑了!!不行不行我不行了他怎么这么好看! “咳!”罗玄轻咳。 “师,师父,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好看!” 罗玄低头,薄唇微开推起酒窝把粥递给我:“喝粥。” “哦!”我接过粥捧在手心里,晚饭没吃,到现在还粒米未进我确实是饿了。 “师父,您刚才用的什么暗器这么厉害?”罗玄抿嘴摊开手掌,一颗珍珠瓜子儿静静躺在他手心里,我一个白眼,这男人还真是无所不能啊。 我喝碗粥满足的放下空碗,看天还没亮,准备睡个回笼觉。 不料坐在一旁的罗玄放下手中绢本:“你抄写的金刚经在哪里?” “金刚经?我刚才正在抄的!师父先喝茶!”我忙狗腿下床为罗玄奉茶。 对方看了我一眼并不想喝…… 尽管经过刚才激烈的打斗,罗玄衣衫依旧一丝不乱。看样子他也是一夜没睡,我默默无奈,想了想还是一脸诚意的说:“师父,我错了~” 罗玄面色松动,于是再接再厉斩钉截铁地承认错误:“师父!昨天晚上肯定是徒儿错了!” 哼哼哼哼他果然吃这套:“可是师父你也知道徒儿笨啊!师父你又高深莫测,玲珑心思非凡人可测,所以,,所以徒儿想请师父明示,徒儿究竟错在了哪里。只要师父指出来,徒儿一定改!”我并起三指信誓旦旦的发誓。 罗玄瞟我一眼,坐回檀木椅上问我:“昨天你说你只爱杀戮生灵涂炭?” “哪有!”怎么可能承认这种事情!“徒儿只说如果!如果有人天生弑杀就喜欢杀人的应该怎么办?徒儿是在问师父应该怎么办,求师父解惑。” 罗玄没有理我,端起茶杯撇撇茶叶根:“没有人天生爱杀戮。但弑杀之心不可不防。”他说得有些认真,盯得我一个冷颤:“我没有杀心啊!” 罗玄收回威压:“切记不可。” “哦。” “人生在世很多事身不由己。我只希望你此生不会沾染血腥。” “哦。” 罗玄说得模糊,我也只得迷糊应他。 “床铺好了。你早些休息。”罗玄起身准备离开。 “师父!”罗玄止步:“何事?” “师父今晚可不可以陪我。我很害怕。” 罗玄背对我,看不清他神色。月华氤氲更漏静止,“好。” “谢谢师父!”我抱着被子,笑容绽满面庞。 罗玄移过床边美人榻在离我最远的窗边歇下。 他睡得直挺,呼吸均匀。窗外月明星稀,有他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第七章 我爱罗玄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我待你好,没有任何目的。我希望你能好。只希望你好。仅此而已。” 一向淡若清风的罗玄今日却仿佛失了傲气,被人抽了筋骨,颓势尽显。 他低低重复:“我希望你好。” “师父!”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宁愿他张口骂我也不愿看到这样神伤的罗玄。我翻身下床一个箭步冲到他榻前蹲下:“我知道您对我好!我一直都知道!” 我激动不已紧紧握住他的手,眼里噙了泪花:“可是,可是小凤待师父是不一样的呀!” 罗玄双目渐亮洇出不可思议,还有些我看不透的东西。但我管不了那么多:“师父,小凤喜欢你。不止感激。”罗玄一个哆嗦侧过脸不看我。“师父!”我握着他的手加了全部力气逼他正视我。 “小凤喜欢师父哪里?” “师父待我极好又学识渊博,我的命还是您救的!”我眼睛晶亮急切地想得到他的回应。 “所以小凤喜欢我是因我能想你所想惜你所惜?”他反握住我的手。被他掌心温度丝丝熨帖,我渐渐平复了狂热。 “喜欢要永远在一起,要幸福的生活。”我重复自己的信条。 他松了我手,从榻上起身与我同坐,“小凤,我是你师,对你疼爱有加悉心教导是为师的责任。你感念于心为师固然欣喜。” “那么你喜欢的是疼你爱你的罗玄,”他小心翼翼地盯着我双眼,语气愈发温柔:“还是,罗玄?”片刻停顿,他一掀嘴角,有些自嘲:“还是喜欢被人宠爱的感觉呢?” 我一愣竟不知如何作答。罗玄起身重拾嘴角笑意:“傻姑娘你可知‘喜欢’二字之分量?”他一负手弯身看我,又恢复了每晚为我答疑的模样。 “喜欢是两个志趣相投的人一辈子相濡以沫互相扶持;喜欢要肌肤相亲水*融以至于繁衍生息。喜欢需要的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一片真心和一辈子的承诺。” 他又坐回我身边眸中带了深深期许:“你可知为师志趣?可愿为与为师白头偕老付出锦绣年华?” “我...”我口中一涩,费尽千斤气力竟无法张口回答。 我似乎,似乎一直不知罗玄志趣,更没想过男欢女爱,也没想过一辈子那么久。我迟疑了。 “呵呵。”罗玄又笑,“真是傻姑娘啊。”尾音低垂,房间里又恢复一片寂静。 “师父…” “早些安歇吧。天晚了,明日还有事情要做。”罗玄打断我。再抬眸已经将自己情绪掩饰的干干净净。 看到这样的罗玄,我口中涌上酸涩心中一阵苦津津的疼,张口已是带了哭腔。 “乖,去睡。”罗玄显然不愿再多说,自顾躺下转过去背对着我。 “师父早。”我端坐在床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罗玄的侧影。 “嗯。”清晨的阳光很舒服柔和了罗玄的轮廓。他坐起身揉了揉眉心,“几时起的?” “才起没一会儿。”我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罗玄疑惑了:“小凤不怪师父吗?我... ...”他略一迟疑不敢张口。 “怪师父什么?”我笑得有些吃力,“怪师父昨晚拒绝我吗?”一句话拐了三个弯还是带了哭腔。我暗怪自己没用。 罗玄张了张口,话被我截了去:“连这都要怪师父的话,小凤倒真是不讲道理了。”我仰了脸逼着眼泪回去。“其实不怪师父的,是小凤无理取闹了。” “师父,你喜欢小凤吗?”眼泪倏然决堤,我真的忍不住了。昨晚明明想好了所有说辞,到嘴边却只想问他这一句。 听到这句话罗玄眼中光芒一瞬间消失,关切自责全无,只余黑暗,无底的黑暗,照不进晨光,看不见希望。 “我想,我是爱过的。”他嘴角张合,垂下眼睑,垮了双肩。 “师父..”我被他周身散发的悲伤浸染,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这样一个远山一样温柔的男人怎么会这么伤心?“呵”我吐出一口气,心口被这藤曼攀附裹挟,泛起酸楚,竟越来越疼!“呵!”我又出一口气,“师父...”我受不了了,好疼!我不想再看着这个男人这样悲伤。不想!“师父!师父!你怎么了,你看看我!”我扑到他面前摇晃着他清醒。 罗玄轻轻吸气睫毛微动眼睛恢复了焦距,“师父没事,”他轻轻回握我双臂,“只是想起了一些伤心事。”他声音柔和宽厚缓缓安慰着我。 “师父为什么伤心?” 罗玄笑得有些苦涩,“男欢女爱罢了。” 第八章 北上京城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自古江南佳丽地,金陵一派帝王州。吴王新宫俯山岳,秦淮河水绕城柔。应天,是极繁华鼎盛的地方。我和罗玄擦黑踏进应天城门,此时华灯初上,商贾小贩点燃了这座城市的另一番热闹。 “师父我们找家客栈歇歇脚吧。” 我问罗玄。“好。” 他说着要取我肩上行李,我一个闪身躲开了。“哎,还生气呢?” 罗玄无奈。“小凤有手有脚怎能让师傅受累?我们还是先找客栈吧。” 罗玄略一停顿,“好。”走在前面寻找客栈。我缀在罗玄身后自顾自怄起气来:我们从彩霞镇出发北上应天走了七日,这期间我一直对罗玄客气而疏远。虽说是自己喜欢的男人,中间终究是隔了一个人,我心里极不舒服。想对他好也想享受他的好,就是跨不过心里那道坎!更何况人还不是我的呢! “就这家吧。”罗玄出声。我抬头,华荣酒楼四个漆金大字写的大气洒脱,再往里瞧,桌椅摆设雅净大方,客座如云,大厅正中央两位容貌秀气的红衣女子手执琵琶轻盈弹唱十分讨喜。我一扫刚才的烦闷欣欣然回答罗玄:“好啊好啊!”“呵呵。”罗玄笑着摇头。“哼!”我耸着鼻子白他一眼当先进了酒楼。 “两位请上座,”小二热情招呼我们,“打尖儿还是住店?”“两间上房,再来几样招牌菜,我们都饿了!”“好嘞!”我毫不自觉地充大爷,我家师父一定有钱! “嘿嘿嘿嘿,师父你看这里好热闹啊!”我一把将罗玄拉到离弹唱最近的一张桌子坐下。“自古江南佳丽地,金陵一派帝王州。这里是帝都怎会不热闹?”罗玄见我开心,话里染了三分笑意。“师父,这里是应天啦,金陵,,您还真是怀旧哦!”罗玄被我一呛冷下脸来有些不高。“嘿嘿嘿嘿。”我捂嘴偷笑暗爽无比。罗玄似乎很忌讳我提年龄的事,那又怎样,本姑娘不开心,他也不能好过! “客官您的菜上齐了,慢慢享用。”“小二哥,这里怎会如此热闹?人越来越多了呢!”我拽住小二好奇地打探。“听姑娘口音,不是本地人吧。”小二得意一笑买了个关子,“这里可是应天最尊贵豪华的酒楼!出入本店的那可是非富即贵!”小二连说带比划十分自豪。“姑娘您看见中间那个的花台没有?那可只有芳名冠应天的八大花魁才有资格登台哪!只每月十五一回,今儿是魁首,一年就等这一天呐!一会儿必定万人空巷!姑娘您可是来着啦!”“呵呵呵呵!”小二夸张地伸出大拇指把我给逗乐了。“小二哥承你吉言我们今天可要一饱耳福喽!”“多谢客官!您二位慢用。”罗玄给了小二几两碎银当作打赏。 “师父师父!今天可是我头一回听花魁唱曲啊!”我激动不已抓住罗玄胳膊摇晃。“哈哈好!”罗玄被我逗得笑出声来,“应天的魁首当名不虚传。”“嗯!”我正激动转念一想,憋着嘴角凑近罗玄:“师父,,”尾音拖长,“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听过很多花魁唱曲了才这么肯定!”我皱起鼻子要他给个交代。他抬手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尖,忍着笑意:“怎么这么爱拈酸吃醋呢?”“哼!”我拿嘴撇他,老实坐下吃饭,心里甜滋滋的。 第九章 罗玄故人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天色彻底黑了,华荣楼天花板上垂下一十六个八角宫灯将大厅映的金碧辉煌。 此时大厅人头攒动,我和罗玄的座位早被人以千金价格买了去。我们无奈被人流涌上了二楼。 楼下身着长衫手执折扇的风雅人士作揖寒暄仍不忘拿眼溜着大厅中央三尺高的花台。 那穿金带玉的富贵人士则毫不客气地真金白银铺路走到离花台最近的位置坐下,身边小厮亦是扯足了嗓子叫出主人出的价位以示尊贵。 略无钱银的人就只好拥在华荣楼外侧身倾耳拼命捕捉楼内动静。 我趴在二楼栏杆上被身边人挤得左摇右摆抓紧了罗玄衣袖俯在他耳畔大喊:“师父!究竟是什么人能掀起这番阵势!” “让一让!让一让!”罗玄还没回答,我们后方一穿绸子布的小厮拼命拨开两边人流分出一条小道给后面的公子哥。 “呼哧呼哧!”两人挤到栏杆前已是满头大汗,那公子哥一把抓住栏杆稳住身子抬袖擦汗,看到我和罗玄向我们抱拳: “幸会幸会,两位也是慕名而来吧!这是我第一次出,出家听曲儿呢!”他脸上闪烁着兴奋猎奇的光芒。 “哈哈哈哈!出家人!你来此听曲儿,六根不净啊!”我颇有兴致地打趣他。 他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口误口误!我叫朱文,家里管得严,今日是第一次出府。”他又挠头。 半大小子,我默默鄙视他,“你倒有趣!我叫聂小凤,第一次来应天,这位是我师父罗玄,我们是走方郎中。”“罗先生,聂姑娘,失敬失敬。”他又一抱拳。 “朱公子,久仰。”师父回他一礼。 见还未开场,我与朱文攀谈起来:“待会演奏的是何人,竟掀起如此阵仗?” “聂姑娘有所不知啊,”他一脸'你不知道吧'的臭屁样子。 “花飞一曲惊天地,但教人间不识愁。秦淮八大画舫的八位花魁个个姿赛天仙。美人一笑轻王侯。 入云舫魁首伴花飞一曲《琵琶叹》更是倾倒京城无数王公子弟风流豪客,为她甘心俯首,一掷万金!平常人也只得等在今日才能见美人一面。” “一掷万金!”她可真黑啊,我暗自腹诽。 就在这时,一十六盏宫灯齐刷刷熄灭,大厅陷入黑暗。众人见状均屏息等待。 四角亮起烛光,蜡烛被粉色薄纱罩了,散发洋洋暖意,暧昧了所有人的呼吸。 “叮” 一声拨弦,响彻全场,瞬间抓住了众人的耳朵,正对花台的天花板被人拉开,溶溶月光投射在花台之上映出位形容娇美的女子。 美目含波,黛眉细挑,墨发三千流泻华裳之上;朱唇半点,琼鼻似酿,素颈纤纤斜倚玉榻一旁,美人侧卧,慵懒风流。 大厅暗处传来纷纷抽气声,人生得见此美虽死亦足! “伴、花、飞。”我身边的朱文早就失了心智,一双眼睛在伴花飞身上久久流连不舍一瞬。 我嗤他半大小子没见过世面,右手握了握师父袍袖转脸看他。 “师父!” 我羞恼无比,扽他袖子, “您怎么也看痴了!” 罗玄回神,转头看我一眼兀自喃喃:“竟在此遇了故人。。” 第十章 名妓花飞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大厅响起躁动,我望向花台,伴花飞撑起身体缓缓起身,玉臂无力,娇不胜体。 她一手抚过榻前琵琶,清音泠泠,弦板古拙。待她起身端坐,抱起琵琶拨弦,全场安静。 此时我算看清她面容,一个,美到艳的人。 她的眼里藏了沧桑幻化为水只剩柔和,我想不出世间还有何物可以牵绊住她。 待她起势,玉指轻弹,挑捻揉捏,我的眼中万物全失,只剩一个怀抱琵琶的美人,一弦一音,轻叩我心门,邀我吐出伤心事。 爹娘骨肉交融的遗骸尚在眼前,一袭白衣浮现,我与他对望,尽是凄凉。 倏然!银瓶炸裂,拉回我神思,伴花飞奏至癫狂,十指翻飞,弦音脆脆,至于凄嚎,诉说不甘。 终于,怨念稍歇,琵琶平复,轻舞慢飞,只余一叹。 伴花飞曲末一挑,弦音清绝,绕梁不歇。华荣楼大厅及正对街道鸦雀无声,圆月溶溶,映出寂寞形容。 良久,大厅爆出雷鸣般掌声,久久不绝,伴花飞起身行礼,带起一波又一波*。 我伸手擦过面颊,指尖冰凉。 “诸位远道而来,小女子感激不尽,但饮此酒,聊表敬意。”伴花飞开口举杯,声贯全场。 “好!”现场一片叫好声拉回我神思。我不明此人来历,依罗玄方才表现,我要对她拉起戒心了。 “这第二杯,再敬诸位赏脸聆听,未使我这琵琶红颜自怜,孑立凄然。”伴花飞仰首饮毕。 “花飞姑娘哪里话,姑娘肯出舫弹奏,以飨大众,乃我等幸事啊!”众人纷纷附和,伴花飞抿嘴不答。 她回到桌前俯首,提起玉壶,仔细地又倒一杯酒:“这第三杯,花飞要单敬一人,未料,有生之年还能再见。” 此话一出,现场哗然,众人交头接耳,猜测这人究竟是谁。 伴花飞莲步轻移落至台前,举起手中玉杯与我和罗玄站定的方向遥遥相对:“罗兄,赏脸一饮可好?” 我惊异回头看向罗玄,他们二人果然有猫腻! 我拉紧罗玄衣袖唤他:“师父!” 罗玄脸上五味杂陈,看向伴花飞的眼神十分温柔,最终展颜,雨化众生。 不同于对我的矜持,罗玄的笑容含了天地,透彻自然。 他终于开口:“花飞,好久不见。” 旁边自有小厮送上美酒,二人隔空举杯,一饮而尽。 “烦请罗兄改日移驾入云舫,花飞恭候大驾!” “一言为定。”罗玄答应邀约。 伴花飞得了罗玄此言满意回身。 “花飞姑娘!这一年一次的入云舫之约还未开场就落了方才仁兄之手,本公子不服!” “是啊!还未开始竞价,那男人何德何能平白得了这入云舫之约!”台下哗然。 “花飞出价,黄金万两,可有高过花飞之人?” 伴花飞妖娆回身,轻起莲口,挑眼扫视众人。 台下安静,“有宁王撑腰,花飞姑娘果然任性!”台下人愤愤。伴花飞笑而不语,望了眼罗玄,退至幕后。 第十一章 踩踏事故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台上换了一批歌伎,众人意兴阑珊起身离席。我们也随人流下楼,有些事我需要弄个明白。 下至楼梯中间,我身旁朱文突然惨叫,身体一个趔趄,直冲下地。我本能抓他,却被他冲势带倒。 罗玄眼疾手快,一手揽我腰肢,一手抓住栏杆,阻住冲势。一呼一吸之间,罗玄额上青筋暴起。 我再回头,方才看客已化身虎狼,疯狂涌向楼梯,大有将我三人踏入泥底之势! 罗玄见此,强提一口真气,一跃而起,将我三人带出人潮。 待我们落地回头,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华荣楼阶板厚三寸高丈余的黄檀楼梯不堪重荷垮塌殆尽。哀号遍地,大厅陷入混乱。 我惊魂未定,握紧罗玄手臂,方寸大乱。 罗玄揽我在怀,冷眼审度周围局面。 朱文犹如惊弓之鸟,身体颤如钟摆,死死抓住我衣袖,极度警戒混乱中靠近他的人。 良久,冲进一队士兵,似是巡防卫队。为首一着将服的官员紧张地指挥手下检视伤员,安抚众人。 朱文见到他整个人松下来几乎歪在我身上。“朱兄,朱兄!”我推搡他。 罗玄见状,一手提起他,找了张椅子给他坐下。 为首官员似乎注意到了我们,拨开人群向我们走来。 还未靠近,朱文“噌”地从椅子上弹起:“张大人!华荣楼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你的巡防卫队一炷香后才赶来!我朱文定要让叔父在圣上面前参你个玩忽职守之罪!” 张大人面上一闪,立刻拱手:“让朱公子受惊了!卑职即刻严查事故起因,绝不姑息宵小之辈!绝不让天子脚下再出这等恶事!” “有劳张大人。”朱文勉强抱拳,明显不想再理会他。 他接着回身对我和罗玄一礼:“多谢二位救命之恩。敢问二位来京有何贵干?有帮得上的朱文自当鼎力相助!” 罗玄刚要抬手,被我一把拦在身后,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定要说什么“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朱文明显是在京城有些势力的,寻人本就是大海捞针之事,有他助力岂不便宜? 这般想着,我便挺了身子,想着罗玄的样子,拿起腔调来:“救人于危,乃江湖大义!怎可做施恩图报之事?不过,,”我装作为难。 “聂姑娘”,朱文打断我,“我与你二位十分投机,咱们个朋友可好?有何难处尽管说。” “呵呵,”我内心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丫谁跟你朋友,刚才救你也是我们应该的?不要脸。 但还是面上陪笑:“麻烦朱兄了。我们此次来京是要找一位叫柳御风的人,朱公子可知此人?” “柳御风?当然知道,京城第一术士!你们要找他就好办了。不过,这人很怪,从不轻易见客。” 朱文思忖片刻,从自己折扇上解下吊坠递给我:“姑娘若不嫌弃,可拿着这,吊坠前去见他,或许有用。” 我接过吊坠,入手温润,是只貔貅,不到小指长,雕工精美,憨态可掬,当是上品。 “那就多谢朱公子了。” “不必客气!叫我朱文便可。” 朱文又傻笑,与方才和张大人对话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判若两人。 朱文向我们告别,我和罗玄来到预定的房间,终于松了口气。 回到房间,我趴在桌子上整理今晚的经历。 罗玄在一旁铺床,依旧从容。我盯着他忙碌的身影终于开口:“师父,伴花飞究竟是什么人?” 罗玄闻言,抚平被面最后一丝褶皱,回身温和地对我说:“旅途劳累,今夜又太多变故,这些事以后再说吧。” 他明显不想谈这件事。我凝他双目良久,最终点头:“好。” 第十二章 怪人御风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见过柳大夫。”我与堂前歪在太师椅里的人见礼。他就是柳御风,面容纤细,三十出头模样,一双凤眼勾魂夺魄。 柳御风掂了掂手上貔貅扇坠着家仆递还与我:“何事叨扰本座?”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说完又自顾闭目养神。 我压下心头不悦,声调平淡:“柳大夫,李潇逝了。” 待我话音落尽,堂内无声。柳御风闭了闭眼睛,再张开时,目现精光,一扫方才慵懒:“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聂小凤。” “看茶。”柳御风支开身旁家仆,收回枕在茶几上的手臂,向我投来目光:“聂风是你什么人?” “是我叔叔!”我脱口而出,答得毫不犹豫。 柳御风掀起嘴角嗤笑:“聂姑娘来京所为何事?” “叔父叔母待我如亲女,二老临终前只吩咐小凤来京寻人。”我一本正经地掺着胡话说给柳御风。 因我与罗玄商量了先隐去身份,探探柳御风虚实。 只是没料到这老狐狸如此狡猾,不肯露出任何破绽。 “消息我收到了,你们回吧。”柳御风敛了眼皮,不再看我们。 我却急了:“柳大夫没什么想说的吗?” “你想让我说什么?”柳御风起身离座:“说你父母究竟是什么人?” 他背着手踱至罗玄面前反复打量:“弄清你父母因何而死?” 又转过身弯腰逼视我:“你半点实情不说便妄想将一切弄个透彻明白?小姑娘,未免太贪心了。” 无形的气场压来,令我浑身不适。 “柳大夫切勿动怒。”我身旁罗玄开口,卸去柳御风大半威压。 “我并未提叔叔不在了,柳大夫如何得知!”我抓住他话里破绽! “哼!嘴硬的丫头。”柳御风拂袖回到座位上,似是未拼过罗玄,“告诉我你父母怎么死的。” 真不是个做吃亏买卖的。他如此笃定我的身份,想必了解我父母。若他真知,我倒愿意与他交换。 思及此,我也不再与他玩迷魂阵,索性将两年前村里大火详细说了与他,并拿出那枚从爹爹肋下取出的银片让他查看。 柳御风却没抓住重点:“化成灰也要在一起?狗屁!” “柳大夫!我敬你是爹娘故人,还请放尊重些!” 柳御风闻言不理,目光阴戾,攥了那银片,掌中溢出鲜红。 我有些不忍欲上前提醒。罗玄抬手阻住我,对我轻轻摇头。 我虽疑惑,却也照办。 那边柳御风玩味道:“聂丫头,我不知你爹娘为何人所杀。论起来,你当唤我叔叔呢。我可以告诉你,,”他有意作弄,故意停顿: “你在京城还有家人。” “什么!”我“噌”地站起,彻底激动了,“我只有爹娘,何来其他亲人!” 柳御风轻哼:“防的倒严。”他轻蔑瞟我,“啪”一声将银片拍在桌子上,收回袖摆:“韩国公李善长,你找他便可。不过,”他拈了个兰花指,在唇边摇晃:“这个亲戚可不能乱认。”血液鲜红,配上他白皙的面容,妖异诡桀。 韩国公李善长!我握紧双手,激动地不知如何答他。 柳御风凤眼扫过我,看向罗玄:“道兄何苦泥足深陷?” 罗玄微笑,轻轻颔首:“我留恋这人间。”柳御风轻扯嘴角:“人各有志,道兄莫走了御风老路。混不下去了,可来御风堂。后会有期。”这便是逐客了? “多谢柳兄/柳大夫,告辞。”未弄清柳御风和爹娘关系前,我还不想乱攀亲戚。我收了银片和罗玄起身走出御风堂。 行至柳府回廊,我停下脚步问罗玄:“师父,柳御风最后与你说的什么意思?” 罗玄做思索状,颇为认真地说:“许是他看出我练过几年丹药,问我要不要打幌子做半仙。” 我噗嗤笑出声,“哈哈哈哈!”不敢想象罗半仙儿是个什么样子。 我笑得直不起腰:“泥足深陷又是什么意思?” 罗玄也忍着笑意:“不修道岂不是泥足深陷?” “哈哈,师父你可一定要陷下去呀。” “嗯?”罗玄不解。 “不然还怎么谈情说爱?” “鬼灵精!” 罗玄给我一个爆栗,袍摆飘飞,大步走开。 虽是玩笑,我却担忧:“师父啊师父,你得跟我谈情说爱才行啊。” 第十三章 玄武湿身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我和罗玄自柳府回客栈,途经玄武湖时天降大雨。 我们慌忙躲进渡口渔船。 “这雨说来便来,当真无常!”我边拍打衣裳雨水边对罗玄抱怨。 “金陵的夏季没个准信的。”罗玄掸着袖子,神秘一笑:“小凤,为师带你一览人间美景。” 我听了好奇,还是忍不住反声挖苦:“师父您还真拿自己当半仙啦!” 罗玄不答,只招呼船家:“老丈,此时出湖可否?” 船家一寽短须:“银钱足,龙王入水也出得。” 罗玄抿嘴笑,递了锭银锭给船家:“劳烦老丈。” 船家收了银锭,一唾双手,熟练地撑蒿离了渡口。 我坐于船头,遥望玄武。暴雨如帘,垂挂天地之间。雨珠入湖,激起水洼,涟漪了湖面,朦胧了水天。亦湿润了我心头隐忧。 我出声赞叹:“好美!” 罗玄白衣乌发,负手立于船头,好一幅江南烟雨书就的水墨画卷。 我看得痴了。这样飘然欲仙的男人,我何来的信心将其收归己有? 许是感到我的低落,罗玄亦与我同坐:“小凤,人世广袤,天地浩渺不是吗?” “嗯。”我机械点头,无心应他。 罗玄停顿,缓缓开口:“天地浩大,人世渺小。有时为师也会问自己,为什么执着。” 这句话勾了我心头疑问:“师父也有想不通的事吗?” 罗玄敛眸:“自然。” 他抬眼看我:“为师走过许多地方,也曾追求对错,到头来却发现,人间似乎本无对错,一切只发乎人心。” 他微微挑眉,似在自嘲。 我彻底来了精神,不确定的问:“所以师父怀疑自己?” 罗玄笑着点头:“嗯,果然聪慧。” 我抿嘴笑,有些自得。 “小凤可愿听师父讲一个故事?” “好啊。”我无所谓道。 “我曾被人吸引,以至于对她犯下弥天大错。 ”闻言我瞪大了眼睛。 “之后半生,我们互相折磨,眼中再看不到世间美好。”罗玄的声调为雨水浸染,将我带入了另一个世界: “人道日久生情,我讲此言不虚。那段平淡的岁月里,我被她美好吸引。我知自己欣赏,却强自抗拒。许是天意弄人,我和她的命运被一夜风雨彻底勾连牵扯不清。” 罗玄一向和暖平淡的表情逐渐崩塌:“我选择了退缩,选择了伤害她弥补心中的负罪感。 枉我半生饱读诗书,却看不透一个‘情’字,逃不过一个‘魔’字。 小凤,你所见所爱,许不是真相。莫要执著,放别人一条生路,也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最后一句说完,罗玄闭上双眼,大雨打湿他面颊,静静蜿蜒。 “师父,您还是劝小凤不要爱你吗?”罗玄闭口不答。 我再张口时,听到了胸腔传来的破裂声音:“小凤年岁小,见识少,不知爱是什么,却也知凡事不可强求。师父不愿,小凤自不会强迫。师父又何必强求小凤放手呢?给小凤一个机会,也给您一个机会,好吗?” 我痛苦凝望罗玄,不知他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我只知自己口中苦涩。 “师父”,您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您不要我,我还能去哪? 我坐在船头,被全世界遗忘。 “小凤!”罗玄唤我,声线颤抖,“师父”,我亦回他,泣不成声。罗玄情动,拥我入怀,“师父,小凤爱你,就是爱你。” 暴雨倾盆,淋湿了金陵的乌檐碧瓦,亦淋湿了天地苍生。 第十四章 神医开馆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韩国公李善长年介七旬,乃当朝开国宰相,功勋卓著。 如今致士多年,我若与他有亲,则我娘必是他子侄辈人。 可怪的是,我与罗玄打探多日,李府中人并不知李潇是谁。 我门京中逗留多日,罗玄不说,我大约也猜得,我们身上盘缠所剩不多了。 想在京城继续查探就只能先谋个生计再做打算。 “小凤。” “嗯?” “我打算在京城开医馆。 ”我放下携了肉的筷子:“为什么?” “我们若在京城常住,总要谋个生计。” “哦。”我心下明了。 “而且,” “嗯?” “你随我学医两年,精气、五行、阴阳均已涉猎,是时候将其融会贯通了。京城车水马龙,身患重病之人也多来京求医,在这里你有机会接触更多病人。” “哦!”我差点忘记了罗玄收我为徒的初衷:学些医理,只为传道,不做师徒论。 “吃完我们便去看铺子。” “哦。”“师父,我们的拜师礼还未完成呢。”我歪头试他。 “你真想拜我为师?” 我一瘪嘴:“不想。” 华荣楼出门就是东市,东市北侧多为达官贵人住宅,南下便是秦淮。东市向西是皇城,最高权力的中心。 我和罗玄走在东市大街上四处逡巡。 我正打量两侧店铺,罗玄忽停下脚步,“我们进去看看。” “师父你确定?”我拽住罗玄脚步,“济世堂,这明显是家医馆,师父你难不成要抢人饭碗?” “有何不可?”白眼上天,您老人家任性! 甫一进门,我便感异样,这铺子里凉飕飕的,与门外热闹街市截然不同。 罗玄径直走到药柜小童面前:“小哥,请贵店老板一见。” 那药童懒洋洋回罗玄:“看病?等着,我去喊大夫。” “你听不懂话吗?找你们老板!”丫才有病吧! 这药童倒急了:“爱看不看,不看出门左转。” “你!” 罗玄拦下我:“小哥,我们不看病,只想找贵店老板救这铺子一命。” “咳!” 我们正争论不已,帘布后面走出一灰须老人。 来人容貌淡淡,没什么生气:“这位仁兄,我济世堂开馆救人,哪来救济世堂一说?” 罗玄见到老人笑了:“在下罗玄,欲带小徒在京开馆行医,不知阁下可否将这铺子盘与罗某?” 那老人听了,似有所动:“我济世堂可是金字招牌,你有何本事盘我铺子?” 罗玄不答反问:“济世堂许久未接过病人了吧?罗某接下济世堂就是救了这铺子。” “你,”老人思量:“清热解毒汤最紧要的一味药是什么?” “清热解毒汤乃常见药剂。它清热、凉血,对肤肿刺痒均有良效。若说最重要一味,却是银花。此药味甘,微苦,能宣散风热,善清解血毒,归肺、胃、心、肠四经,却不伤胃。其余药剂均配合此药而施,或强散风或抑阴寒。” 老人听了频频点头:“好!阁下欲出多少盘我这铺子?” “纹银五百两。” “好。”老人欣然答应。 然后, 然后我成了立在药柜后的药童,罗玄成了济世堂大夫。 我们将济世堂洒扫一新,准备重新开张。 “师父,你怎么知道济世堂久未来人看病了。” 我问罗玄。 罗玄拉开药匣倒出里面药渣:“用闻的。” “嗯?” “你看这药渣,”罗玄指着倒出来的东西,“药材都发霉了,不是久未看病又是什么?” “哦!” “望闻问切,望字第一,其他医馆不说门庭若市,也总三三两两。自从我们踏上东十二街一直走到这济世堂,未见一人进出。近前来又毫无生气,这不是久未看病又是什么?” “哦!徒儿一定多看多记,不负师父厚望!我去后院打水!” 不等罗玄接下来的训诫出口,我先拿话堵了他为上。 第十五章 迷蝶相赠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济世堂是一座独立的宅院,前堂开向东十二街。小小的一间,摆下药柜后强容得下一桌一椅供罗玄坐堂。前堂通向后院,中间只隔一门帘。后院两间房,一口井,稍有些空地能晒药材。虽然不大,胜在齐全,我和罗玄住着也方便。 这几天我们忙着补充药材,刷洗药炉,终于一切就绪。 今天六月廿八,是个好日子。 旭日东升,卯时三刻,“师父,该放鞭炮了!” “好!”罗玄今天也十分高兴,语调轻快了不少。 我捂着耳朵跑到一边,看罗玄点燃鞭炮。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炸出一地红花,十分喜庆。 “恭喜罗大夫,新店开业,开门大吉!”我粗着嗓子祝贺罗玄。 “多谢聂姑娘,您里边请。”罗玄一回手,竟陪我演了起来! “嗯,哈哈!”我本想端着架子演到底的,还是没绷住笑弯了腰。 罗玄眉眼弯弯,亦陪我开心。 我们在京中无亲友,自然无人道贺,但师徒一唱一和,哪还管什么冷清不冷清? 新店开业应热闹招人,但新开的是家医馆就很怪异了。 故而往来行人乐意好奇瞧一眼,真正进店的一个都无。 我的新鲜劲在这一眼又一眼的好奇中消磨殆尽。 百无聊赖之际,一把好听的声音传来:“罗兄新业开张,可喜可贺。” 我闻声抬头。但见一高挑女子。她梳着流云髻,身着白蝶云锦曳地裙,虽轻纱覆面,我只看她双眼便知她是谁。 罗玄忙放下手中医书起身相迎,轻轻拱手:“花飞。” 伴花飞微笑,一双水眸漾起涟漪,面纱后面红唇弯弯若隐若现:“罗兄,花飞不请自来,莫怪冒犯。” 罗玄爽朗而笑:“花飞玩笑了,请。” 罗玄回手邀伴花飞入座,与方才请我入店的手势一模一样。 看到他俩旧友相逢自然流露的默契,我皱眉,心里挽了个疙瘩。 伴花飞入座摘下面纱,看向我的方向,示意罗玄介绍。 罗玄背对我,虽看不清表情,却明显感到他停顿,终于还是起身介绍我:“小徒聂小凤。” 他伸手招我过去。我强压下内心不适,僵着身子对伴花飞揖手:“前辈。” 伴花飞福身还礼:“罗兄收了这么伶俐的丫头却藏着不说,不地道啊!”说着解下腰间玉佩。 “小凤,初次见面,我来的仓促,这玉佩随了我许多年,多少有些情分,今日将它赠与你罢。” 我既知她是罗玄旧好,自不会受她礼物,我不做声,亦不肯去接。 我没想到的是,罗玄非但没感到我异常,反而抬手阻止:“花飞不可!此物过于贵重,小徒不敢承受!” 见此,我心中油盐酱醋彻底打翻,不知什么滋味。我哪里到了要高攀她的地步? “花飞前辈厚爱,小凤心领了。小凤不习惯戴玉饰,磕了碰了可担不起!” 我收拾表情,淡淡拒绝。 “什么贵重东西,值得这般紧张?见面礼罢了。”伴花飞却丝毫不见外,起身拉我手,欲将玉佩塞给我。 我本能抗拒,却在被她指尖碰触瞬间被抽干气力,眼睁睁看她握住我的手!我惊异抬头,忽地手心一烫,一股气劲透过掌心走遍奇经八脉,和暖却势不可当。 我一时说不出话,只听伴花飞满意道:“果然有些灵性,这玉佩是认了主人了!” 我低头看去,是块蝶形玉佩,通体透白,此时玉身光芒减弱,逐渐消失。不知为何,我竟不舍这玉佩离手,哪怕是还给它的主人。 方才发生的状况超出了我的认知,我不知如何是好,求助地望向罗玄。 罗玄深深望了眼伴花飞,正色对我道:“向花飞前辈道谢。” 我木然点头:“多谢花飞前辈。” “哪里恁多虚礼,你喜欢就好。以后唤我花飞,一声‘前辈’生生将人叫老了!” “前辈抬爱。”我向她一揖拒绝,她或许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我却过不去心里的坎。 伴花飞也没强求,径自坐下:“罗兄,你向来洒脱,怎在京城开了医馆?” 罗玄到了杯茶给她:“天下初定,应天繁华,是个定居的好地方。” 伴花飞不留痕迹地扫我一眼:“既要定居,怎不来我入云舫坐坐?” 罗玄笑出声:“最近琐事缠身,花飞见谅。” 伴花飞无奈:“少推脱了,京城子弟挤破头,偏你罗大侠不放在眼里。” “你怎在京城?”罗玄岔开话题。 “还做了入云舫头牌?”伴花飞嗤笑,似在自嘲:“好玩呗,放眼天下,哪里比得过京城热闹。” 罗玄没接话。 伴花飞下了邀请:“七夕秦淮乞巧,你带小凤来热闹热闹。” “好。” 伴花飞得了罗玄答复十分欢喜:“一言为定,我不打扰了。” “嗯。” 罗玄点头,起身送她出门。 目送伴花飞走远,罗玄回身被我拦住:“师父,伴花飞究竟是何人?”我再次问出心中疑惑。 “伴花飞是我旧友,与我知交甚深。她为人自在,居无定所,没想到此次在京城见了她。”罗玄嘴角微笑,似在回味方才情景。 我一急,脱口道:“自在到了入云舫?”霎时开了满屋子酸味。 罗玄似乎察觉,抬手敲我:“混想甚么!她若不愿谁强迫得了?” “哦。又没说什么。”我嘟囔着搓头,下手真狠! 罗玄从我手上拿走玉佩细细摩挲:“此玉名‘迷蝶’,是块灵物,你好生佩戴。” “很值钱吧!” “钱买不到的。” 还挺大方,可有一事我憋在心头许久,不吐不快:“师父,你喜欢伴花飞吗?” 罗玄猝不及防愣了半晌,认真回道:“我和花飞一见如故,我视她为知己。不曾有半点非分之想。” 他未曾有的严肃,目光灼灼,仿佛透过我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哦,哦,好。我去烧点茶水。”气氛诡变,我只想逃离他身边。 我冲进厨房,反手关上门,不可思议地抚着胸口。罗玄刚才一番话不正是我想要的吗?为什么我会无比厌恶?连看都不想看他!直想呕吐? 第十六章 七夕之约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今日七夕,家家乞巧,我一大早买来巧果与罗玄分食。顺道还买了套男装。 “罗大侠,久仰!”我粗着嗓子推门而出。 罗玄照旧坐堂,抬头看我瞬间,翻书卷的手停在半空,半晌反应过来:“作何如此打扮!” 我一个机灵:“师父你的声音不正常哦。”我说着坏坏靠近他。 罗玄不自然撇开目光:“胡闹!” 他喜欢我这身打扮? 我打着小算盘:“师父,你说我好不好看。” 我扭着身子堵他目光:“好不好看嘛师父~” 罗玄还是不看我,扭头躲开。 “嘻嘻。”我有心逗他。却听那厢嗡声:“好看。” 我张大了眼睛,这可是罗玄第一次露出害羞的表情,弄得我也跟着害羞了起来:“谢谢师父。”但我还是大着胆子伸手抱了他又立刻弹开。 罗玄身子一僵,说不出话。我呆在罗玄身边也说不出话,只回味方才感受。 到了晚上,我还是没能穿上自己想穿的衣服。只蹭了罗玄一件灰白旧袍,束了腰带,简单梳个发髻,赴伴花飞七夕之约。 七夕是女儿节,秦淮灯影里自然少不了女儿乞巧。 闺中少女、新婚少妇三两结伴,雍容妇人前呼后应,平头百姓阖家出游,好不热闹。 我拉着罗玄袍袖在人群里探看,收不尽眼前美景。 “师父看呐!”我一回头正撞上罗玄目光。他迅速顺我手指方向挪眼:“嗯,这灯笼确实漂亮。” “师父,你都不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我捂嘴偷笑:“是前面喷火的人啦。” 一路游乐,终于到了寻芳渡。 正前方一三层巨舫,雕龙画凤,灯火通明。舫顶“入云舫”三个金字与灯火交相辉映,亮彻秦淮两岸,好不气派。 罗玄下到渡口尽头,对边上排列的快舟说了句:“去入云舫。” 靠渡边最近的年轻人麻利解开锚绳稳住舟身邀我们上船。 方才在岸边看清了入云舫全貌,只惊讶于其豪华绚丽,过一会才发现舫身巨大无比,操桨的年轻人抡膀子划了半天,只进前一半。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到达入云舫侧面的一个接洽口。 年轻人挥一把汗,甩下船桨,对着甲板上高喊:“接贵人了!” 不一会儿,从甲板上放下一只雕刻精美的云梯搭在小舟上。那端固定好后,我随罗玄踏上云梯,竟十分平稳。 到得甲板上,迎面一穿着得体又十分规矩的年轻人温顺地迎接我们:“可是罗先生与聂小姐?请随我来。” 那人见我一身男装也不惊讶,可见教养之高。 我和罗玄跟随年轻人上第三层甲板。 行至楼梯转弯处:“哎呦!”我捂着头顶痛呼,抬头看去竟是个老妖精捂着肚子笑弯了腰:“哈哈哈哈哈!小狐狸,橘子好不好吃啊?” “大爷!”我愤愤揪下头顶橘子皮全力丢向楼上那只妖精。 “柳兄,此举不妥。”罗玄缜了脸色十分不悦。 “哈哈哈哈。罗兄大方点嘛,我向你的爱徒表示亲近呢。” 那老妖精笑眯了凤眼,一身青衣越发衬得他唇红齿白妖艳无比。 “咦,”我一个哆嗦十分嫌弃:“才不要你的鬼亲近。” “小狐狸你不仗义呀,求人问事就大方得体,用不着本大夫了就一脸嫌弃,真真令本大夫伤心呐。”柳御风说着竟做起了捧心状,着实让我恶寒了一把。 “大夫莫玩笑了。罗先生聂小姐是主人的贵客,柳青还要引二位赴宴呢。”身旁一直安静的柳青出声解围。 柳御风竟然领情,扫了罗玄一眼:“无趣。”转身瞬间还是不死心的回头看我:“小狐狸咱们宴上玩啊。” “哼!”我那鼻子哼他,不想理他。 “你叫柳青?你的主人是伴花飞,,小姐,”实在想不出应该怎么称呼伴花飞只得这么叫了。 “为什么你却姓柳?柳御风和伴花飞又是什么关系?”我问出心中疑问。 柳青温言回答:“我本是奉直大夫的贴身侍仆,因得主人欢喜便被送来侍候。” “你说的奉直大夫是刚才的柳御风柳大夫?” “正是。” “那他和伴花飞小姐关系不错嘛。” 柳青恭敬点头并未多言。 说着,柳青将我们引至三楼甲板。 只见中门大敞,笙乐飘飘,从仆侍女出来进去,美酒佳肴数不胜数。 我是第一次见这场面的,不免有些紧张,不自觉拉了罗玄衣袖。 罗玄轻轻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不要紧张。我清了清嗓子,点头表示可以。 柳青着身边侍仆进去通报,伴花飞很快从里面出来招呼:“罗兄,小凤,你们可算来了,让花飞好等。这次迟了,要罚酒哦!” 罗玄向她回礼:“花飞别开小凤玩笑了,她不会喝酒。” 伴花飞吃醋:“这就心疼了,让花飞好生嫉妒呀!” 我闻言大吃一惊,这和几日前的伴花飞判若两人啊。 仔细一瞧,果然,她喝了酒了。 只见她双颊酡红,粉面如酥,十指纤纤,丹蔻 艳艳,生生压了身上的牡丹绣金红袍。 果然是个美人!我心里嘀咕,隐隐有些艳羡她这一分风韵。 “花飞能这般说,看来还没醉透。”罗玄不动声色地压下伴花飞话头。伴花飞似乎恢复半分清醒:“冤家,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说着拉着我的手引我们入了内堂。 第十七章 燕王朱棣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今日七夕,我邀了些朋友一同热闹,待会向你们引荐认识。”伴花飞一手拉着我一手分开纱帐带我们入正厅。 丝竹管弦不绝于耳,华服锦袍琳琅满目。 宴会上首是一黑衣男人,势沉如水让人捉摸不透。 柳御风陪着一俊俏的蓝衣男人坐在东侧,西侧位置还空着应是留给我们的。 伴花飞拉着我们直接到了宴会主座,就是那黑衣男人面前,也不行礼,撩出别在腰间的纱巾不无娇媚地说道:“王爷,花飞今日向您引荐位贤材。” 男人颇感兴趣的挑眉打量我和罗玄,最终目光定在罗玄身上似在等候伴花飞下文。 “燕王肯百忙之中驾凌我入云舫,还真是沾了罗兄的光呢”。伴花飞说着挑罗玄一眼。 罗玄会意,向面前黑衣人礼:“见过燕王爷。在下罗玄,略通医术,忝为济世堂大夫。这位是小徒聂小凤。”我顺着罗玄的话向那男人行礼。 罗玄自然没说自己本事,那男人眼睛倒毒辣:“先生说笑了,先生气宇不凡,令徒聪颖伶俐。医馆委屈先生了,请上座。” 罗玄半礼答谢,带我在西侧落了座。伴花飞绕过扭身绕过矮几在燕王身边坐定。 燕王抬手向我们介绍东侧蓝衣男人:“这位是我十四弟宁王”。 那边宁王揖手:“见过罗先生。”罗玄同礼回他。 柳御风自不用多说,那老妖精是不在乎这些虚礼的,况且我们已同他见过面。 这时乐声又起,新进来的舞姬穿着比方才清凉不少,舞姿热辣,媚眼纷飞。把对面的柳御风迷得五迷三道。 我正看的起劲,手心被捏了一下,正待发作,只听旁边罗玄冷冷说道:“非勿视视。” “哼。”我轻轻哼他。扭头看向窗外。 却听燕王向罗玄敬酒:“先生,当今之势如何?” 丫这是个大问题,谁知道你问的什么势。看来今晚罗玄不只为伴花飞而来,我还被蒙在鼓里呢,有些不爽。 罗玄饮了杯中酒:“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此为大势。至于其他,,” 罗玄停顿,打了个哑谜:“时机未到。” 我没听懂,燕王却端起酒杯敬了罗玄,一饮而尽。 罗玄和燕王推杯换盏之间厅外传来吵嚷:“我四叔和十七叔来得,我为什么来不得?让本公子进去!” 伴花飞被这吵嚷惊到,酒意醒了三分:“我道谁呢?原来是这位祖宗。” 伴花飞起身出去迎接。我正好奇探看,与来人目光撞个正着,只听他惊呼:“聂姑娘!还记得我吗?” “朱文?”半大小子?当然后半句我憋着没出口。 “咳。”朱文正要上前突被打断,立刻换了个人似的向上首燕王行礼:“允炆见过四叔。”说罢转身朝东侧宁王行礼:“见过十七叔。” “没大没小。你怎么也到入云舫来了?”燕王开口就是训斥。 朱文暗暗撇嘴还是老实回答:“四叔,允炆第一年出宫,自然体察民情为重。花飞姐姐今年的七夕夜价值万两黄金。我那有不来开开眼界的道理?” 一声姐姐逗乐了伴花飞:“油嘴滑舌。学了你十七叔的十成十。” 东侧宁王打趣:“油嘴滑舌哪能讨得花飞开心。” “允炆说的句句是真!”朱文立刻配合。 燕王摆手,不愿听他们叔侄唱戏。 他们明里暗里较劲得热闹,我却一时无法消化汹涌而来的信息。 朱文叫允炆,皇太孙朱允炆?朱文是化名?燕王是四皇子朱棣,宁王是十七皇子朱权?我现在被一群王子皇孙包围着?! 柳御风再妖孽也只是闲散的五品奉直大夫,丫怎么看都像与这些人混惯了的。 更可怕的是伴花飞是什么角色?她与铁血燕王同席而坐,随意打趣“贤王奇士”宁王,对当今太子宠溺有加?如果可以算作“宠溺”的话。 那么这些人和我身旁淡定自若的罗玄又有什么关系? 罗玄的确长得周正点,嗯,,好看点。这也是一帮王公贵族看上他的理由? 危机感油然而生,和我竞争师父的对手太过强大,压力山大! 我正胡思乱想,罗玄似乎感到我情绪波动,附耳问我:“怎么了?” 我咬着嘴角弱弱说出一句:“师父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如果他们是的话,您岂不是神仙?” 听到“神仙”二字罗玄面上一僵:“别胡思乱想,我回去解释给你听。” “嗷。” 第十八章 醉酒索吻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我要坐这里。”朱允炆指了我旁边的空位。“允炆!” 燕王正待发作,被伴花飞拦了下来:“今日夜宴本是朋友相聚,何必在乎虚礼?殿下可愿坐聂姑娘身旁?” 朱允炆开心了:“谢谢花飞姐姐。聂姑娘不要嫌弃我啊。” 我能拒绝当今太子吗?压下白眼向朱允炆微笑:“请。” 小厮添了副酒杯给朱允炆,他端起酒杯:“罗先生,聂小姐,还没谢过二位华荣楼救命之恩呢,敬二位。” 我从未被人敬酒,正不知如何应对,罗玄起身挡了朱允炆:“小凤不会喝酒,让她以茶代酒,我陪朱公子两杯如何?” 朱允炆似乎没料到罗玄会这么说,闹了个大红脸:“别别别,唤我允炆便可。” 他说着挠挠头:”是我冒失了,聂姑娘随意。请。”说完饮尽杯中酒,罗玄依言陪他,我也喝完杯中茶水。 “救命之恩?可是上月十五华容酒楼倒塌一事?”柳御风拈起酒杯姿势慵懒,漫不经心地瞟了眼燕王。 “听张统领说太子也在。花飞魅力不减啊。”这话是柳御风对伴花飞说得的。 伴花飞却一改玲珑做派,冷着脸摇晃酒杯并不答话。柳御风悻悻摸鼻子,撇撇嘴不言语。 朱允炆及时救场:“花飞姐姐怕是引了大半京城的人去,连华荣楼的百年黄檀楼梯都被看客压垮了。允炆不幸就在二楼,差点就被人踩了。” 朱允炆越说越委屈,那小模样,啧啧啧,真是我见犹怜。 燕王适时关心:“可伤着哪里?” “幸亏罗先生救了侄儿一命,不然侄儿可就被那有心人踏成肉饼了。” “有心人?” 燕王握酒杯的手紧了紧:“什么有心人?这事故还是被人谋划的不成?” 朱允炆继续扮可怜:“侄儿本也以为这是场意外,可张统领事后回报华荣楼的楼梯被人锯了口子才经不住重压垮了。侄儿仔细回忆楼上涌下来的人却实势如虎狼不像随意拥挤。” 朱允炆的话将我拽回了当天情景,此时一想确实如此,哪有不要命的往下冲的。 “聂姑娘也在场,你说是不是?”朱允炆拿胳膊肘捅我。 我回过神来不假思索:“是!” 话刚出口,燕王阴恻恻地看了我一眼。 我一个哆嗦,反应过来,似乎我被人当靶子使了。 丫朱允炆也不是什么好货! 明月青山夜,高天白露秋。我和罗玄乘船顺流秦淮回济世堂。 寒风袭来激的我一个哆嗦。罗玄发觉,解下外衣为我披上。 他双臂正圈着我,酒香扑面,惹得我回头查看。 殊不知, 瑶池滴玉酿,碧水舞蜻蜓; 哪料得, 王母金钗落,月老红线牵。 我双唇与罗玄撞个正着。 脑中一片空白,天地不见,只余唇间柔软。 我本能张口喘息,却被一湿软物什侵入双唇,裹酒挟香抵开贝齿勾我舌尖。 甫一接触,四肢百骸过尽电流带来阵阵酥麻。我有些受不住,哼出声来。 这*似乎刺激了罗玄,他猛地收紧双臂夺了我呼吸,长驱直入将我彻底卷入口中温柔吸嘬。 “小凤,小凤!”罗玄不停唤我,声音里溢满思念让人心碎。 我却听出不对刹那间回复清明。 我的初吻没了。罗玄知道吗? 他是情之所至还是借酒惩凶我得弄个明白! “师父,师父!”我呜咽出声,于他唇间挣扎出路。 罗玄搂我愈紧模糊回我:“小凤,我喜欢你。” 这末一句于他而言如痴如醉,于我却如晴天霹雳,震的我浑身战栗泪水成溪:“真的吗?师父?” 唇上微凉,罗玄离了我半寸出声颤抖:“小凤,我喜欢你。” “师父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不敢相信眼前人的真实。推开他胸膛直视他眼睛。 “小凤,罗玄爱惨了你!”罗玄仍在用力证明自己。我的心却坠入了湖底凝了玄冰。 这哪里是罗玄啊,这分明是是一只受伤的兽低声呜咽寻找慰藉。 他看的哪里是我啊,他看的分明是那日伴花飞走后罗玄在济世堂透过我看到的那个人。 所以,罗玄,我的好师父,你救的是我聂小凤? 还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第十九章 漫漫长路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啪”一声脆响,惊飞船舷夜鸟。我握住发麻的手心冷着脸提醒罗玄:“师父,我是谁?” 罗玄被这一巴掌打的懵了,半晌反应过来懊恼无比。 “小凤!”他抬手想抓我的手,被我一个闪身后退躲开。 “师父,你方才亲的是谁?”我丝毫不让再次逼问。 他没反应自顾自话:“小凤,对不起,对不起,我糊涂,我糊涂!”他越说越慌,方寸大乱,哪里还有半点温文儒雅可言? 这样的罗玄刺得我心中疼痛。 郁气上涌,激得我一把抓住他:“够了!你看着我!” 我朝他大吼:“我不怪你刚才做了什么!我只想知道你抱着我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谁?是我聂小凤,还是那个被我替代的人!” 罗玄无法躲避,目渐清明酒意消散:“小凤,我喜欢你。” “还是这一句?” 我声音无奈泪水溢出眼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小凤”,罗玄手心颤抖拭去我眼泪:“我喜欢的是你。一直都是你!只是,时候未到。” “时候未到。”他仍执着重复。 我却被弄糊涂了:“什么意思?” “从来没有什么替代品。我心心念念的人是你!“ 罗玄收回手抚上我左肩轻轻摩挲:“小凤,长路漫漫。只我一人看得见。” “我无法告诉你我看到了什么。但你要相信,罗玄此生只得你一人,只喜欢你一人。” 罗玄向前,抵住我额头:“对不起,对不起。” 我唇角翕动,满脑子回荡的都是罗玄那句一生只得我一人,只喜欢我一人。 不知哪来的勇气,我踮起脚尖噙住他唇,与他无尽沉沦。 唇分,风晚,江山明月。 我埋首罗玄怀中,双手环着他紧实的腰背,只愿此生不复醒。 无奈,瀚海深空偏妒人圆。 船停至渡口时撞击河岸的声音将我惊醒。我从罗玄怀中抬首正迎上他温柔的目光:“我们回家。” “嗯。” 我乖乖点头。 罗玄于是起身单手揽了我下船,却听他对船老大说:“今日之事还望小哥守口如瓶,莫外泄于人。”随后递给船老大一锭足银。 “官人放心,‘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是入云舫天字号规矩。您借小人八个胆,小人也不敢破!”罗玄似乎满意,等待船老大驶远。 半夜三更,秦淮河回复了宁静。 “出来这么久你一定乏了吧?”罗玄揽着我的腰肢轻轻问。 “嗯。” 我窝在罗玄怀里轻轻点头。“可是这么晚了没有马车我们怎么回去?”我又问罗玄。 罗玄微笑咬着我的耳根:“我再带你飞一回如何?” “好啊!”我来了劲抱紧罗玄的腰:“我准备好啦!” 罗玄点头提一口真气腾空而起。 夜里的应天*宁静。秋风肃肃我搂着罗玄的腰肢只希望就这样和他永远在一起。 “前面就是济世堂我们到家了。” 罗玄叫醒怀里的我。送我回到卧房。 “师父我今日不想梳洗了。我好累~” 罗玄抿嘴笑:“好!乖乖休息。” 说着为我拉上锦被,落我额头一吻,息了红烛,转身关门回了自己房间。 待罗玄走后,暗夜无声,我悄悄睁开眼睛。他落在我额头的酥麻久久不散,勾的我一次又一次回忆方才及舟上感受。 想了良久,睡意昏沉,脑海中划过一事:罗玄似乎在船老大回头驶船时对他后脑轻轻抬了抬手。 这动作太过细微,我并不曾在意,困意袭来,更没了精力去想,渐渐陷入沉沉黑暗。 第二十章 交个朋友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日上中天,余热炎炎,罗玄在后院侍候药材,晾晒整理。我趴在前台百无聊赖地挥舞软毛鞭子驱赶蚊蝇。 说来也怪,济世堂开张半月余了,上门求医的病人半个也无。别家医馆不说生意兴隆也总三三两两有人看诊。我家倒好,整个东市的病人跟商量好似的独独绕过济世堂看诊。 说好的开医馆谋生计,这么耗下去可不是办法。 “聂姑娘,生意兴隆啊!”一把清脆的声音不怀好意地调侃。 我不抬头也知道这是哪位祖宗。 不好拒绝他只得强笑抬头:“朱公子早啊。” 来人正是朱允炆,他后面仍跟着华荣楼里见到的小厮。 “还早呐!都快正午了!” 他‘刷’一下打开折扇毫不客气:“给本公子上点茶呗。” “你这济世堂让本公子一通好找啊,现在还满身大汗呢。你看,不信你闻闻。”他说着抬起袖子要递到我面前。 我嫌弃躲开,忍不住吐槽:“济世堂就在东十二街最显眼的地方没藏着也没掖着,这都找不着,你说你是不是傻!” “你你你!也就你敢对本公子无礼了!”朱允炆拿扇子指点我。被我一爪子扒拉开毫不留情地打击:“你人还没扇子高呢,瞎比划什么!” “老实坐着我给你弄茶。” “哼!” 朱允炆哼声,招呼旁边小厮给他搬来凳子气呼呼坐下。 不知为何,我看着这半大小子不爽心里就特别舒服,连夏日的烦躁都被驱赶了不少。 “呐,太子爷。本店本小利薄,买不起好茶,您将就着。” 朱允炆捧起茶杯喝的津津有味:“茶是涩了点,胜在井水清凉啊。” 他放下茶杯满足抹嘴:“你还是叫我朱文吧,我喜欢别人没大没小的对我。” 白眼上天:“太子爷,您有受虐倾向吗?” “才不是,”朱允炆十分郁闷:“我自幼教养在皇祖父身边,鲜少有朋友玩耍嬉闹。”他装作不屑地扫我一眼。那意思大抵是:“本太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 “切!”尽管他掩饰的很好,我还是能从他的眼中看到他想表达的东西。那就是孤独。 是的,爹爹娘亲去世后,我身边再无一人,我很孤独。 虽有罗玄无时无刻悉心照料,我仍时时感到不安。罗玄是我的师父,是我悉心经营的爱人。 我们现在发展顺利,但我却不知我们会在何时何地因何事而同床异梦背道而驰。 有时在调动我全部精力观察猜度周围人事尤其是罗玄感受时,我也会累。 如果真能有个半大小子做朋友,应该不赖吧。 思及此,我一蹄子重重拍在朱允炆肩头:“好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收你做朋友吧。” “真的!”朱文高兴地抓住我双肩。突然他“哎呦!”一声。 “你也不轻点,我肩膀都被你拍肿了,真粗鲁。”朱允炆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我撸起袖子以眼神威胁之。 “没有没有。小凤凤你真好看。”朱允炆撩起袖子卖力的为我扇扇子。 “哼~” 第二十一章 太子蹭饭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正午时分,我留朱允炆吃饭。丫也没跟我客气,一屁股粘在前堂凳子上张嘴等着。 我无奈,十分理解他这饭来张口的作派,只得嘱咐一句:“好好看着,不许怠慢病人!” “知道啦,快去做饭吧,要饿死了。”还摆出一副可怜样,愣吃得我没脾气,只得转身进了后院。 “师父,休息会吧,我去准备午饭。”罗玄正在给地黄翻身,闻声抬头温声回了句:“马上就好了。太子来了?” “您都听到啦?”虽是问句我对罗玄过人的听力并不感惊讶。 “嗯。去备饭吧,我这就来帮你。” “好。” 烈日炎炎,他额上沁了汗珠,我忍不住掏出锦帕为他拭汗。罗玄不动,俯了身子十分配合。 自从罗玄在七夕夜向我吐露心迹后,我们便确立了情侣关系,只是称呼未改。 一来,罗玄确实想传我医理,我不想负他; 二来,还没个名分,我不愿意改口。 我拌凉瓜煮饭,罗玄蒸白鱼炖鸭血汤。虽不甚丰盛,却够我们四人吃了。 饭菜端上桌,朱允炆食指大动,还是忍住提筷子的冲动向罗玄见礼:“罗先生。” 朱允炆虽然幼稚,在罗玄面前还是有些规矩的,许或是罗玄不苟言笑像个教书先生吧。 我想着好笑,不禁插嘴:“这会儿到老实了,赶紧吃吧。”“好!” “好吃!鱼嫩瓜鲜,鸭血入味,这几道菜做的很精致嘛。”朱允炆吃得开心,对我们准备的小菜赞赏不绝。 听到这个我自然高兴,嘴上还是想挖苦他:“好吃都堵不上你的嘴,最平常的饭菜也值得这样稀罕!师父吃鱼。”说着挟了筷子鱼腹给罗玄。 朱允炆咂嘴:“民以食为天,吃得饱饭便是天大的幸福,更何况是这般美味的食物?小凤凤你不会因为济世堂不开张的事愁到食甘无味了吧?” “呸呸呸呸呸!丫乱说什么!谁说济世堂不开张的!赶快摸木头!”我气势汹汹地提筷子要挟朱允炆。 “本来就是吗。”朱允炆愤愤辩驳,还是老实摸了桌子角。 罗玄面色不郁,声音也低了下来:“男女有别,请太子言行。免得有心人听了去,刻意败坏太子和小凤名声。” 我正气结,听到罗玄的话突然笑了。什么名声,分明就是不满朱允炆叫的亲密。师父哟,心口如一那么难吗? 朱允炆哪是省油的灯:“罗先生,小凤是您的徒儿,我若也这般岂不抢了您的称呼?”说着狗腿地给罗玄盛碗鸭血汤吹凉了递过去。 “允炆和小凤凤是朋友,如此称呼再自然不过。谁若搬弄是非我定求皇爷爷治罪于他!” 哈哈哈哈,这下轮到罗玄气结了。皇帝老儿都搬出来了,欺负我家师父出身吗! 话说回来,和罗玄相处两年多了,我还是头一回见他吃瘪。 他那股仙气儿里总算掺了点烟火气。 但总要给罗玄找个台阶的,我家师父不适合在凡间呆太久。 于是我岔开话题:“你怎么知道济世堂不开张?体察民情这般到位?” 朱允炆臭屁哄哄:“皇爷爷常说,近民情,达民意,方得民心。京城乃天子脚下,是我学习的重中之重。更何况济世堂这么殊的地方。” 朱允炆的话却勾了我疑惑:“济世堂怎么特殊?” 这回换了朱允炆无哑呀然:“你们不知道吗?我当你们艺高人胆大才接了济世堂的。原来一无所知?” “别卖关子,少废话!” 朱允炆见我不想跟他插科打诨,难得正色:“济世堂本是极普通的医馆。原掌柜齐大夫医术上乘在京城也小有名气。” “可自从两年前齐大夫医死一位喘症病人后,再经他手或到济世堂看诊的病人三三两两相继去世。” “有人认为济世堂受了诅咒,所以病人们看诊都绕过济世堂,甚至连这大门都不敢进。” “出了这种怪事,官府不插手吗?”罗玄皱眉发问,似在思索其中关节。 “怎会不查!皇祖父派了太医院和刑部联合查探!药方没有任何纰漏,尸首也没有人为杀害的痕迹,这事就不了了之了。”朱允炆交代的老实。 罗玄闭口握拳低头深思,这是他不解的表现。 我见他如此不由紧张,咽了口吐沫紧着嗓子打趣:“都受人诅咒了,你还敢来济世堂。” 朱允炆也跟着紧张,但还强撑着:“我是龙子龙孙!不惧歪邪之物。而且,”他略略停顿。 “我来时见了柳大夫,他说只要罗先生在,我自会平安无事。” 罗玄闻言挑眉:“柳御风柳大夫?” “嗯嗯。”朱允炆乖乖点头。 罗玄又问了死亡人数就要打发朱允炆回去:“时辰不早,太子早些回宫吧。” 朱允炆不情不愿地绞着袖子,偷偷瞟我:“可是小凤凤,,,” 当即被罗玄打断:“此地阴气甚重,太子再逗留不去,罗某难保太子贵体不受侵蚀。”朱允炆闻此苦了脸,带着身旁小厮灰溜溜走了。 这下轮到我浑身刺挠了!“师父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拽着罗玄欲哭无泪,感觉从头到脚阴气侧漏。 罗玄淘气的笑了:“光天化日哪来阴气一说?更何况天子脚下龙气充沛,阴邪近不了身的。” “呵呵。”我心头一万匹啥啥啥奔涌而过,您老人家万年不玩笑,玩笑吓死人啊! 夜深人静,我抱着被角睡不着,跑去敲罗玄房门。 “何事?”罗玄身穿白色里衣,推门询问。 我瘪着嘴角哭泣:“我要跟师父睡!” 罗玄急忙阻止:“男女授受不亲!” “我不管!亲都亲过了。我就要跟你睡!”罗玄俊脸微红,被我噎得无话可说,只得让出身子让我进门。 “哼!”我抹干眼泪毫不客气地占了他大半张床。 罗玄无奈躺在床边,我心里舒服,故意往他身边蹭了蹭,靠着他老实睡了。 第二十二章 我要跟你睡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朱允炆在关键时刻断片让我十分恼火:“丫别卖关子,快点说!” 他见我不想插科打诨,终于正色:“济世堂本是极普通的医馆。原掌柜齐大夫医术上乘在京城也小有名气。” “可自从两年前齐大夫医死一位喘症病人后,再经他手或到济世堂看诊的病人三三两两相继去世。” “有人认为济世堂受了诅咒,所以病人们看诊都绕过济世堂,甚至连这大门都不敢进。” “出了这种怪事,官府不插手吗?”罗玄皱眉发问,似在思索其中关节。 “怎会不查!皇祖父派了太医院和刑部联合查探!药方没有任何纰漏,尸首也没有人为杀害的痕迹,这事就不了了之了。”朱允炆交代的老实。 罗玄闭口握拳低头深思,这是他不解的表现。 我见他如此不由紧张,咽了口吐沫紧着嗓子打趣:“都受人诅咒了,你还敢来济世堂。” 朱允炆也跟着紧张,但还强撑着:“我是龙子龙孙!不惧歪邪之物。而且,”他略略停顿。 “我来时见了柳大夫,他说只要罗先生在,我自会平安无事。” 罗玄闻言挑眉:“柳御风柳大夫?” “嗯嗯。”朱允炆乖乖点头。 罗玄又问了死亡人数就要打发朱允炆回去:“时辰不早,太子早些回宫吧。” 朱允炆不情不愿地绞着袖子,偷偷瞟我:“可是小凤凤,,,” 当即被罗玄打断:“此地阴气甚重,太子再逗留不去,罗某难保太子贵体不受侵蚀。”朱允炆闻此苦了脸,带着身旁小厮灰溜溜走了。 这下轮到我浑身刺挠了!“师父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拽着罗玄欲哭无泪,感觉从头到脚阴气侧漏。 罗玄淘气的笑了:“光天化日哪来阴气一说?更何况天子脚下龙气充沛,阴邪近不了身的。” “呵呵。”我心头一万匹啥啥啥奔涌而过,您老人家万年不玩笑,玩笑吓死人啊! 夜深人静,我抱着被角睡不着,跑去敲罗玄房门。 “何事?”罗玄身穿白色里衣,推门询问。 我瘪着嘴角哭泣:“我要跟师父睡!” 罗玄急忙阻止:“男女授受不亲!” “我不管!亲都亲过了。我就要跟你睡!”罗玄俊脸微红,被我噎得无话可说,只得让出身子让我进门。 “哼!”我抹干眼泪毫不客气地占了他大半张床。 罗玄无奈躺在床边,我心里舒服,故意往他身边蹭了蹭,靠着他老实睡了。 第二十三章 国公寿宴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韩国公李善长七十寿宴。我和罗玄趁机赴宴,再次探查我的身世。 此时李府红灯高挂,匾额添金,一派喜气洋洋。 辰时三刻,日上中天,宾客络绎进门。与立在正门东侧的中年男子热闹寒暄并递上请帖。 轮到我和罗玄,那男子接过请帖看了一眼立刻十分热情:“罗先生,聂小姐!朱公子特意吩咐好好招待,请!” 罗玄闻言略略皱眉,却也立刻祝贺:“老国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将不悦的情绪掩饰得很好。 我知他为何不悦,他似乎不想和朱允炆扯上关系。 朱允炆上回被“阴气”吓跑后不久,又屁颠颠儿跑上门嚷嚷“龙子龙孙不惧妖邪”还带来了韩国公李善长大寿的消息。 想也知道是柳御风告诉他的。他提出带我们同去,被罗玄拒绝。朱允炆跳脚,最终想出给我们弄两张请帖的折中办法。没想到他憋着坏,在大门口阴了罗玄一把。 看到罗玄进门后一路绷着的脸,我哭笑不得,一把年纪了,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李善长乃大明开国丞相,功勋卓著。如今致士,颐养天年。 但皇帝十分厚待他,朝中大臣又或多或少蒙他提拔,故而李府声望在应天可谓一时鼎沸。 单看今日来宾便可见一斑。燕王和宁王早就到了,坐于上首右侧,身边不乏显贵之人攀谈附和。 左侧更尊贵的位置还空着,看来是留给朱允炆的。这与七夕夜宴的排位大不相同。 我和罗玄在末座,刚好将堂内情形看个明白。 我问罗玄,他附过来低声回答:“燕王功勋卓著,势力渐起。但朱允炆是长子次孙名正言顺的太子。地位自然高于燕王。私宴或可玩闹,如此盛宴却不可逾矩。” 席上众人交谈甚欢,忽闻高呼;“恭请太子殿下与老国公!”众人戛然,恭请朱允炆和韩国公入席。待二人步入上席坐定,贺声如潮,铺天盖地。 我和罗玄亦躬身在众人之列等候他们入席。此时朱允炆身穿绣金玄服,金丝羽线衬得他面容锋利,威仪自见。我隐于末座,望着上首的朱允炆乍然明白,我可能永远都不能靠近这个年轻人。 韩国公开场,珍馐玉盘美酒佳酿,名伶软舞阔论高谈。 我敛眸将视线从朱允炆身上挪开,细细观察韩国公。 许是思亲作祟,我竟看出自己与这古稀老人几分相似! 荒谬至极!我摇了摇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罗玄见我异常并未做声,轻轻推一盏酒杯到我面前:“此酒醇厚香滑,十分养人,你要不要尝尝?” 我憋了一口气,不知怎的就想发在罗玄身上:“才不要!诓我饮酒?我才不想做那酒后乱性之事!” 罗玄忽然被人挖了旧事,有些无奈:“我饮便罢。”说着端回酒杯就要喝掉。 我自知这股气洒的不明不白,但就是不想服软,伸手夺了他酒杯一股脑倒尽嘴里。 “咳咳咳咳!”入口辛辣,呛了我一把,过了嗓子眼就果真如罗玄所说醇厚绵甜。我喝出些滋味,便不与罗玄计较,又倒了一杯,小口慢品,竟咂摸出些味道。 罗玄见我如此,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取了新杯满上,悠哉悠哉地喝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宴会生变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宴饮正欢,席间一人忽然倒地,惊了舞阵,引了众人目光。 罗玄停下酒杯,望向那倒地之人。 方才迎宾的中年男子迅速上前探其脉搏鼻息,只见他惊悚回手退回韩国公身边耳语。韩国公闻言,面上仍镇静。 只见他听完回禀朱允炆和燕王同他们低声商议。 很快,韩国公安扶众人:“刘大人年事已高,又公事繁忙,快扶刘大人下去休息。” 那人分明有进无出,谈何休息!我欲上前,被罗玄暗暗扣住。 我立时火大,小声回他:“那是人命啊,怎可放任不管!” 罗玄却加了手上力气对我摇头:“这里的哪一个不是人精!你稍安勿躁,待我救他!” 我信了罗玄,平静下来。 罗玄松手,迈出矮几,向上首作揖:“请慢,刘大人尚有一息,草民能救!” 众人讶异,纷纷猜测罗玄是何人。韩国公停住,眼光在罗玄和地上来回逡巡,似在思索罗玄来头及倒地之人份量。 不过他不愧是官场打滚之人,几句话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堂下何人?刘大人乃国之栋梁,怎可草率与你?若刘大人有性命之忧你当得起吗?” 罗玄洪声应答:“草民罗玄,以性命相保。” “罗玄是谁?”堂下议论不止,韩国公也在犹豫。 罗玄目光移向燕王,燕王偏头错开。之前在入云舫口口声声先生礼敬,关键时刻竟不出手?!我对他越发讨厌起他来。 “本宫担保罗大夫可救。”朱允炆出声一语惊人,众人噤声。太子出面,哪敢怠慢。韩国公立刻开口:“请罗大夫快快看诊。” 罗玄看了朱允炆一眼,大步走到倒地的刘大人身边,将其扶在怀里:“草民需小徒帮手。” “那就劳烦小凤姑娘了。”朱允炆立刻接话。 得到允许,我赶忙过去。罗玄着我蜷住刘大人双手中指,掏出手帕捂了他口鼻。 约莫盏茶功夫,刘大人面上回转有了呼吸。再过片刻,呼吸渐强,缓缓加速,喉咙里“咯咯”声,最终咳了出来。 “奇事啊!”赞叹之声传来。罗玄不理,撤了手帕,缓缓抚其后背,示意我可以松手。 “刘大人?”罗玄唤他,刘大人还不能说话,但眼珠已会转动。 罗玄着身边人扶住刘大人向韩国公回复:“刘大人已无大碍,身体仍十分脆弱,需移至济世堂静养。” “济世堂?!”“那作妖的医馆?!”这句话在堂内炸开,算是彻底毁了韩国公的七十整寿。 观众人反应济世堂竟真如朱允炆所说的邪乎,眼下刘大人又需入住济世堂将养,这盘死局可真让人头大。 最终朱允炆拿了个主意,让刘大人自己决定去留。刘大人是不能说话却虚弱的眨眼表示赞同。 于是,罗玄的房间腾了出来给刘大人和伺候他的人。罗玄搬到了我的房间。 第二十五章 师父醒醒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师父,喝茶。”我与罗玄可谓到了亲密无间的地步,可他一个大男人住到我的闺房还是头一次,故而声音里都带了些局促。 罗玄似乎也好不到哪去,轻轻咽了口吐沫:“嗯。” 尴尬与暧昧发酵,迫的罗玄不得不找话缓解氛围:“今日见刘大人倒地为何冲动上前?” “怎能见死不救?师父您教我与人为善,怎么一动真格的就退缩了?”我委屈的指摘他。 罗玄颇无奈:“你怎么知道那帮人是要害他?朝庭命官岂能儿戏?哪怕是有心人陷害韩府,韩国公也决计不会让刘大人死在自己府上的。” 罗玄说完一脸傻徒儿的看着我。 这理清的门道又在我脸上加了把火,烧的更加红了。不过确实冲淡了些许方才不适。 “那其实师父不出手刘大人也无碍喽?” “其实不然,”罗玄摇头,“刘大人病情非比寻常,能治者不多,我不得不出手。” “哇哦!”我瞬间燃起了对自家师父的崇拜之情。 罗玄听了得意,只是面上仍撑着:“所以日后行事切不可鲁莽。为可为事,不可则观之。观而思则用。” 天呐!又是这种溺死我的语气,吃得我死死的。我只能甘心点头:“昂!” 虽是尴尬,但睡都睡过了,我怕个鬼啊。 于是照旧,罗玄睡外侧床棱,我窝在里面。这几日我一直赖在他房中,早已习惯了他的陪伴。 困意渐涨,脸上燥热褪去,昏昏入了梦乡。 今夜的梦却极不安稳,笼着巨大的恐惧,裹得我无法呼吸:“啊!” 我惊坐而起,浑身冷汗。再一摸罗玄,心里凉了半截:“师父!师父!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任我如何推搡,罗玄半分回应都无,全身冰凉,没有一丝生气。 我脑中瞬间炸开,跌入冰窟。泪水爬满面颊泣不成声:“师父你醒醒啊!你不要小凤了吗?师父你醒醒啊!” 泪水滑落,打湿我胸前迷蝶。 我脑中兀自过滤解救之法。未料迷蝶开蒙,泛起紫光,散着丝丝暖意。 光亮渐强,轻柔地托起迷蝶,浮在我与罗玄之间。 “伴花飞赠我的玉佩!”她赠玉的场景闪入脑海,瞬间将我点醒,带罗玄去找伴花飞! 我立刻翻身下床就要去找人,怪事却在这时发生。 我双脚触地瞬间,全身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锁死,动弹不得。 我正奋力挣脱,却不知已被托起。仿佛有人在半空中将我拨了个圈,使我反身向下,而我的下方正对着昏迷不醒的罗玄。 迷蝶仍在我和罗玄之间漂浮。我的身体也在缓缓下降直至完全落于罗玄胸前,迷蝶恰好压在我们中间。 肉体不受控制就像一个阀门,打开了我最深的恐惧。我放声尖叫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恐惧加剧,我却不能瑟缩,欲攒力挣扎,又被冲断! 我只觉全身穴位被银针同时刺活,生气聚集,汇流成海,波浪滔天,涌至胸前。 而我眼前光亮逐渐模糊,与迷蝶接触的部位如烈火烧灼,我拼命让自己保持清醒,却无济于事,只能静静感受生气一分一秒地流失。 黑暗几乎将我吞噬,却漏了一丝亮光:罗玄面上铁青褪去转为蜡黄,渐渐恢复红润。 “罗玄,我愿永溺黑暗,换你一世平安。”这是我昏睡之前唯一的念头。 第二十六章 是梦是醒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窗外鸡鸣三声,我抻着耳朵挣扎,努力睁开眼睛。 习惯性摸索身边人,入手是结实温热的胸膛,我遂满意哼哼:“师父早。” 罗玄捉我爪子塞进被窝:“八月将至,不许胡乱冻着自己。” “哦。” 我迷糊答他,静静享受掌心温热。罗玄估摸着我睡意散的差不多了,催我起身:“起床了。”说完放下我的手自顾穿上外衣,到厨房烧水。 一切如常,我依旧闭着眼睛赖床,缠着罗玄迟些起身。 被窝随着他的离开越来越凉,我的神智也愈来愈清明:昨晚我昏迷了?因为罗玄?!我被这念头吓了一跳,急忙下地寻他。 我找到他时,他正坐在灶边生火,火光映红他侧颜,乌发低垂,配上一袭白衣愈发显得他清瘦无比。 “师父。”我唤他。他抬头皱眉:“怎不穿鞋?”说着从灶边起向我走来。我以为他又要张口训斥,耷拉着脑袋等着。 可未料天旋地转,我已落入罗玄怀中。“师父!” “再如此不爱惜自己,我定不饶你!”他闷声呵斥。 我却不做此想,勾着他脖子悄悄问他:“师父,你怎么不饶我啊?” 罗玄抱我回卧房,弯腰将我放到床上。抓起我双足捂在手中:“女子畏寒,你怎生丝毫不放在心上?” 我撇撇嘴没有回答,乖乖享受足间暖意。又听罗玄念叨:“《黄帝内经》当真白读了,今日午课再抄一遍!” “我昨晚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我怔怔打断罗玄。 他手上动作一凝,并未抬头:“什么梦?” 我将梦中所经历仔细说了一遍。却听罗玄回答:“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是不是没盼着师父好啊?” “哪有!冤枉啊师父!我可是为了你,,”我终是闭口,有些事我愿意为他做,不一定要让他知道。 “为我?”罗玄终于抬头。 “怎么了?” “无事。” 我摇头否认。 却见罗玄眼中光火熄灭,眨了眨眼睛将我双脚放下:“快些穿衣,过来吃早餐。” “哦。” 目送罗玄走出卧房,我垂首掩眸。不再想昨晚梦境。 正要着衣,胸前血红勾了我眼睛。迷蝶原本白皙晶莹的玉身一夜之间浮出丝丝缕缕的红线!弯曲缠绕,宛若妖娆红莲于水中舒展盛放。 我目光顺着这纹路细细端详,并无特殊印记,也不似所谓“活玉”。 许是心理被红纹作用,我愈发觉得左肩刺痛感更甚。 方才还以为是睡觉不老实硌的,现下我不得不找来铜镜查看了。 还是大火留下的疤痕,半月形一块敷在左肩。它早已完成疤痕的使命变暗变淡去了,可我眼前的这块却鲜红欲滴,这叫我如何不诧异? 如果昨晚所谓“梦境”皆是虚无,我眼前这两件不约而同红的妖艳的东西又该作何解释? 除非,罗玄骗我?不可能!我立刻否定,决定与罗玄商量。 “作甚如此磨蹭?饭菜都要凉了。”罗玄等的久了,忍不住数落我。 “挑衣服费时间啦。”我走过去坐下,心不在焉地往嘴里扒粥。 “吃菜。”罗玄夹筷子辣干到我碗里。 “噢。”我默默接了,思量再三终于说出口:“师父,你知道,我不惯藏着掖着的。尤其是对自己最亲的人。” 罗玄听出我话外之音,放下碗筷示意我继续。 “昨晚不是梦吧?是真实存在的?师父你突然没了呼吸,我想救你却被迷蝶控制,最终昏迷。”我斟酌着语气,努力让自己平静。 “你怎知这不是梦?” “师父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刚才说的是我的梦境吗?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我抛回罗玄的迷障等他答案。 罗玄出奇的平静:“是梦,大概这噩梦太过恐怖,让你挥之不去。吃完饭我陪你走走,忘了就好了。” 罗玄一贯沉稳敛静,他如此答,我不意外。只得老实将迷蝶和我肩上疤痕的异常说给他听。 第二十七章 朝中有妖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罗玄听我说完异常面上忽闪,探过我左肩也没说出个一二三,只是他坚持昨晚并无异常,我也只得暂且将疑虑压下。随他去看望刘大人。 刘大人年过七旬,精通朱理,官居三品詹士,算是朱允炆的半个老师。 我们到时家仆正伺候他进食,他面色好了许多,只是身体还很虚弱, “刘大人感觉如何?”罗玄问他。 “今早醒来恢复了些气力。”他确实年迈,加上生病,说话也失了中气。 “管家已将宴上情形全部告知,老朽谢过罗大夫救命之恩。” “刘大人切勿多礼,救死扶伤乃罗某本分。只是罗某好奇。” 罗玄停顿,等着刘大人接话。 “罗大夫请讲。” “刘大人想必已知自己身在何处,怎会如此平静?” “哈哈!”刘大人到毫不介怀,捋了捋胡须:“老朽一生中正何惧歪邪!我本是行将就木之人,早些如何?晚些又如何?” 罗玄听完笑了,说话爽快了不少:“大人哪里话,国之栋梁可不能轻生倦意啊。” “嗨,”刘大人叹一口气,“国之栋梁不敢当,文韬武略比于文成公老朽自愧弗如。然不才一腔赤诚半点不虚。” 这话说的落寞,刘大人此刻完全放松打开了话匣子:“无奈天恩不垂,偏信小人呐。” “这小人就是害刘大人之人。”罗玄接话,不似问句。 刘大人闻言长眉抖了抖:“罗大夫慧眼。”话音一转,“你进门至此最想说的即是此话吧。” 罗玄被人戳破,也不慌乱,赔笑道:“刘大人身处济世堂却如此从容,想必已知晓所谓‘诅咒’不过有心人生事罢了。罗某想查出这生事之人,以免其再为祸人间。” 刘大人听完没说话,示意管家出去。思量一番开口:“何人生事老朽不知,老朽只知京城精通术术之人只有一位。” “柳御风柳大夫?大人不怕冤枉好人?”罗玄沉了声音,提醒刘大人慎重。 “老朽年过花甲一心辅佐太子,何苦坑害他人?” 提起柳御风刘世章一腔怒火可算找到了发泄口:“太子年少,心性未定,为阴阳术术迷惑,与柳御风走的亲近。” “太子乃一国储君,身负社稷之重,怎能迷恋邪魔外道?为此老朽与柳御风争执不休。恐他早已怀恨在心。”刘世章一气说完平静下来。 他虽气愤却不似在泄私愤:“老朽拒实而言,不曾污蔑柳大人!”没想到这老头儿脾气到上来了。说完闭目休息,不再答言。 这是送客了?罗玄客套:“多谢刘大人,罗某不打扰您休息了。” “师父,你怀疑有人借济世堂受诅咒的由头杀人?”离开刘大人房间,我问罗玄。 “嗯。你看刚才刘大人义愤填膺的样子哪里像行将就木之人?” “哈哈,师父你也烦了吧,我想起那老头刚才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就想笑。” “哈哈,”罗玄笑出声附和我。 我们照常打理铺子开张,门外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罗先生,聂小姐。”燕王仍旧一身黑衣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燕王殿下?”罗玄放下手中药材:“一大早光临济世堂有何贵干?” 燕王脸皮也厚,丝毫不提昨晚缩头之事:“昨日多亏罗先生出手救治,小王特来看望。刘大人现下如何?” 看他现在一副关心之至的模样,和昨晚见死不救的他判若两人,我不禁佩服他的演技。 “刘大人已无大碍,现在内堂休息,殿下可前去问候。” “多谢罗先生。”燕王带着补品进了后院,没多久很快出来。 没想到他一回到前厅就给罗玄端了杯茶:“罗先生,小王昨日为形势所迫怠慢了先生,还望先生恕罪。” 第二十八章 燕王私宴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燕王敬茶罗玄不买账,他推开茶杯:“殿下言重了。圣上器重太子,早有削蕃之意。如今殿下身在京城自当处处小心。” 这话是与燕王交心了。 燕王也拿出诚意:“先生明见。小王十七封地,战功卓著,轮资历论威望哪一点不胜过允炆?父皇坚持立嫡长子也就罢了,可大哥早逝,允炆还是次子,这让我们这些做叔叔的如何能服?” 我心头一跳,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罗玄立刻安抚:“燕王稍安勿躁,圣上春秋正盛,立嫡之心甚坚,妄动恐糟杀身之祸。” “小王何尝不知?可父皇削蕃之意愈甚,小王早就到了朝不保夕的境地。请先生指点迷津!”燕王越说越激动,向罗玄重重拜下去。 “燕王请起。”罗玄拖住他:“指点不敢当。只是燕王何不自请离京保全自己?” “若离了京城不就趁了*的意?父皇更加想不起小王了!” 罗玄笑着摇头:“天下初定,圣上欲做明君。若殿下自请离京,又怎会为难殿下。更何况蒙古频繁犯边,扰的百姓苦不堪言。若燕王请命戍边,圣上即使有意拿捏也会等殿下平定之后再做定夺。到时殿下再自请削蕃分毫不留害怕不能彻底打消圣上疑虑?” 燕王听了眼前一亮:“兵行险招?”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全自己才是当务之急。” “多谢先生。”燕王再拜,带着手下离开。 我愣愣看着燕王离去的背影:“师父,你什么时候被燕王雇了做谋士?” 罗玄想了想说:“能者多劳,即使不想费心也会有苍蝇盯上你。既然如此,与其躲进深山老林不如敞开了与他们直说。” “哦。” 罗玄淡淡一笑:“而且天下大势顺其自然,我不过顺手推了推而已。” “哦。” 我我想了想终于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天下大势是向着朱棣的?那朱允炆怎么办!” 罗玄没有接话,依旧低头整理药材。 我见此只得安慰自己也许罗玄是在和燕王故弄玄虚,可是一想到朱允炆下场我还是很难受:“师父,燕王阴鸷狠辣,如果朱允炆将做不成皇帝岂不会很惨?” 罗玄回我:“天意难违。”想了想又安慰我一句:“凡事虽有定局,却也因人而异,说不定朱允炆身边就有帮他破局之人。” “哦。” 我又低头帮罗玄整理药材。 刘大人在济世堂修养几日后就被送走了。走的时候对罗玄十分感激,直称这么多年头一回身轻体健,就差给罗玄修牌坊送匾额了。 本来以为只是个磨嘴皮子的老头子,没想到他走后送了我们个惊喜: 韩国公府韩夫人腿上有旧疾,每每发作痛不欲生,太医看了一波又一波都不见好。眼看秋节已至冬季将临,又到了受苦的日子。 又看见刘大人从济世堂横着进去竖着出来,气色一天好过一天,韩夫人动了心,将我和罗玄请入韩府医治。 其实韩夫人的问题不大。 只是受了风寒,常年积淤,脉络闭塞,只需以银针刺穴疏通排寒就好。 道理简单,难在下针的手法,众太医又碍着韩夫人身份不敢下手,只能开药调养,结果隔靴搔痒总不见效。 罗玄诊断完毕,便将每日针灸的任务交给了我。 一来我可以借着为老夫人针灸的由头,混进李府打听我娘的身世,二来也可以锻炼我的针灸技法。如此几次,我进韩府后院就成了家常便饭。 第二十九章 求婚之吻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韩夫人待我亲厚,眼见着经我针灸了几日她的腿疾一天天好转,她也乐着跟我聊天。 许是岁数大了,说话难免反复。都是我奶奶辈儿的人了,我也乐呵呵听着。 “小凤啊,几时同罗大夫成亲?”我正捏着银针,差点没哆嗦着扎歪:“老夫人您说什么呢!” 韩夫人当我娇嗔,呵呵笑了:“罗大夫对你的爱意,老身眼里看的真真的。小丫头你也是喜欢罗大夫的吧。” 这话我说还好,真由别人道破了还是很害羞的,我搓了搓燥热的脸颊:“老夫人,您瞎琢磨什么呢!八字还没一撇呢!” “怎么丫头?家里人不乐意?”韩夫人关切,到还当真了。 “不是的老夫人,只是小凤没有想过。” “该想想了傻丫头,女人家的日子金贵,最是等不得的。”韩老夫人说着累了闭上眼睛慢慢打盹。 我不忍打扰她,扯了薄毯给她盖上,径自离了韩府。不过她最后那句话一直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刘大人奇迹复活,韩夫人旧疾渐消,这些消息不经意间在东市传开。 有那胆大的上门求医,果然药到病除。济世堂罗大夫因此名声大噪。 我回到济世堂刚过午时,罗玄正为一力巴正骨。见我进门,嘱咐了句“午饭在灶上,取得时候小心烫。” “奥。”接着毫不留情地推手。 随之而来的是那力巴的惨嚎。 “就知道又玩这招。”我捂着嘴偷笑进后院吃饭。 秋阳正暖,我将饭桌搬到了堂屋走廊。 罗玄炖了乌鸡汤,时辰不短了,鸡汤浓白,香味醇厚,勾的我食指大动。 我倾了一大勺鸡汤拌进饭里,和着飒飒秋影,满足的享受。 吃到半中间,头顶暖融融的阳光被人遮了去: “师父,前堂没人了吗?” “嗯。” “你吃过饭了吗?” “嗯。” “师父得去前堂守着呀,被人偷了东西怎么办?” “你出去两个时辰了,我想看看你。” 这,,这突如其来的甜蜜着实噎了我一把,让我怎么回答?于是决定乖乖低头吃饭。 感受到头顶目光注视的温柔,我眯起眼睛抬头,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师父,不如我们成亲吧。” 秋叶缠绵,落入湖面,“波”一声轻响,点碎了涟漪,漾起了温柔。 罗玄愣在当场,不知是喜是忧。 我静静等待,享受面上跳跃的阳光。不知等了多久,轻轻一声传来:“小凤可当真?” “自然不假。”我仍就闭着眼睛,被阳光照得睁不开眼。 “好。我们成亲。”罗玄说得温柔。 终于等来答案,韶光不负我。我笑容扩大:“师父亲亲我可好?” “嗯。” 阴影罩下,吻上我的唇瓣。罗玄的舌头在我唇上摩挲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长驱直入。 “嗯~” 我嘤咛一声,被他粗糙的舌头抵得有些许不适。没想到这声音,反而刺激了罗玄,他加大力度吸嘬啧啧有声。我被他抵的有些受不了只能低低的叫师父求他饶我。 可没想到的是,这声音反而刺激了罗玄,他激动的将我抱住。恨不得把我整个人嵌入他的身体。后脑勺被压得更狠。我几乎痛的叫了出来。 罗玄吻着吻着,突然把我推开。他红着脸,脖子上青筋突出,恨恨的说了句:“新婚之夜,新婚之夜!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却十分委屈的捶他胸口:“我哪里惹到你了,哼!” 第三十章 情伤花飞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一顿午饭换了终身幸福,我怎么想怎么合算。 “师父啊,我们大婚请国公夫人证婚好不好。”我窝在罗玄怀里和他商量成亲的细节。 “好。” 罗玄真的是什么都要答应我了。 “呐,我爹娘都没了也没有什么亲人,喜宴的话只能请你的亲朋好友了。” “亲人?”罗玄声音浑厚,听到耳朵里十分舒服:“我也没有亲人。” 我动作一停,期待开心的心情全部消失心疼一直沉默冷静的罗玄:“师父你从未向我提起过你的过去。如今我要成为你的妻子了与我分享好不好?”我紧了紧搂着罗玄的手等他回答。 “我从记事起就是一个人被师父收留传授武功医术。我对亲人没有任何记忆。” “哦。师父有没有想过寻找自己的身世?” 罗玄摇头:“没想过,过去太久了,不想找了。” “过去太久?”我狐疑的抬头看他:“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年龄嘞!” 我本是跟他开玩笑没想到罗玄竟当了真俊脸可以的浮上红晕:“比你大很多。” “大多少?!”我都开始兴奋了! 罗玄偏头:“比你爹大一些。” “!!!师父你比我大了二十多岁!”我掰着手指头算不清。 “嗯。”罗玄点头扯开话题:“我们初到京城认识的人不多我想请花飞和燕王简单吃顿便饭可好。” 我想了一下:“好。不过我还要请朱允炆和柳御风。” “好。” “那我们今天早点打烊好不好!”我异常兴奋。 罗玄摸摸我的头:“走,关门去。” “走喽!” 我们老早关了铺子去下请帖。 毕竟我和罗玄亲人都不在了,也没恁多讲究。 朱允炆人在皇宫,平时抓不着他,只得托柳御风带话,顺便也给柳府下了张请帖。 我虽不喜燕王,但碍着罗玄的面子也勉强给了他一张。 毕竟罗玄也不喜欢朱允炆。 最后就是伴花飞了。 罗玄说他在世上没几个朋友,伴花飞算一个,他衷心想请伴花飞喝喜酒。 你们君子之交,我也不枉做小人,请就请吧。 伴花飞除了人长得漂亮点,对罗玄腻歪了点,嗯,也没啥毛病。 顺东市下到秦淮河,乘小艇上了入云舫。此时天色尚早,入云舫褪叩了夜色的喧嚣,岿然屹立在秦淮河上,沉静安然。 云梯那头还是柳青接应我们,引我们上二层甲板。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你们舍得到我入云舫来?”伴花飞的了消息一早就等在了昭文轩门口。 昭文轩是伴花飞起居休息接待私客的地方。 “花飞说笑了。”罗玄折回她的话。 我也赶忙帮衬:“花飞姐姐,太阳不从西边出来,我们也得来呀。” “哦?”伴花飞听了挑眉,“小丫头开窍了?竟叫我姐姐?”她笑着调侃拉着我的手入了昭叩文轩。 “花飞,我们来有一事相告。”待我们坐定,罗玄率先开口。 “有事?”伴花飞拈起面前的桂花酥让我品尝。 “我和小凤要成亲了。”罗玄说。 伴花飞的手顿在半空中,转头看罗玄:“你是认真的?” 罗玄点头。 伴花飞明了敛下明眸将桂花酥放到我的碟子里收回广袖:“你決定了就好。“ “小凤,恭喜你了,找到这么个如意郎君。”说着转向罗玄:“恭喜罗兄有情人终成着属。” “多谢。”我和罗玄同时具备道谢,场面一时尴尬。因为我已经意识到我和此时的默契伤了一个孤独的人。 伴花飞喜欢罗玄。 “柳青!拿最好的桂花酿!今天我要与这对新人不醉不归!” 我被她阔达感梁,胸臆全消,痛快地饮尽杯中桂花酿。 画舫烟中浅,青阳白日微。 我醉倒在桌子上,不觉已至天亮。 第三十一章 老当益壮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眼见着临近中秋,东市接二连三发生怪事。 “头天晚上还好好的老人,睡一宿就断了气。算上昨天的王大娘已经是第六个了!” “京城脚下出了这等事,听说龙颜大怒当朝就摘了京兆尹的顶戴。” 我和罗玄在益和祥挑红绸,一边翻检一边留意旁边卖梨小孩儿绘声绘色的描述。 “师父,已经是第六个了,我有些害怕。” 罗玄握住我的手,轻声安慰:“巧合而已,莫怕。” “会不会……” 我欲言又止,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于是挑了匹最好的红绸拉罗玄出了益和祥。 “师父,十天之内死了六个,会不会和之前传说的济世堂妖邪作祟有关?” 我附在罗玄耳边低声问他。 罗玄却心不在焉,从摊贩手中摘了串糖葫芦递给我,紧了紧腋下红绸:“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六个人生前都好好的也没去过济世堂怎会和济世堂有关?” “噢。”虽说如此,我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反正今天提早打烊采办物什,索性不再想这档子事,与罗玄从东十二街溜达着上了十三大街。 不料刚拐个弯,遇上了熟人: “柳大夫,真巧啊!” 前面正是柳御风,我上前一爪子拍在他肩上。 “活腻歪了吗?” 柳御风懒懒回头,见是我和罗玄挑了挑眉: “罗兄,聂丫头?” 他一眼瞟到罗玄手里的红绸: “我当有人造谣,原来罗兄来真的!罗兄老当益壮啊,啊?”他说着拿胳膊肘捅了捅罗玄。 罗玄面不改色:“不敢当,罗某定当精益求精。” 他俩打着哑谜,我问罗玄“师父,什意思?” 罗玄看了我一眼:“没什么。” 他一本正经地说完,那边笑翻了柳御风: “哈哈!可爱的丫头!罗兄你捡到宝了!” 柳御风指着罗玄话锋又转:“你们大婚御风厚礼奉上,我还有事,走啦。” 柳御风心不在焉地冲我们挥挥手就要离开。 罗玄点头示意。 可他正要与我们擦肩而过时,我颈上忽然一疼,藏在胸口的迷蝶竟顺着里衣滑了出来! 柳御风眼疾手快一个俯身接住迷蝶,拿在手里掂了掂:“这可是花飞的宝贝,你小心点。” 他语气不善我也没好气儿:“知道了!”从他手上拿回迷蝶。 “嗯。”柳御风哼了声,闲散的走开了。 我回过头看罗玄,扯他的袖子:“师父,你看什么呢。” “没事。”罗玄面上阴霾散去,从柳御风身上收回目光,拉着我走开。 我和罗玄边走边商量,又买了许多物什。贴门窗的喜联,下请帖的红纸,宴宾客的瓜果一应俱全皆被收入囊中。 我和罗玄累得不行正商量着怎么把这些东子弄回去。 谁成想自有人送上门做这个苦力。 “二位可是济世堂罗大夫和聂小姐?”一个灰衣侍从出现在我们面前。 “小的是燕王府家仆。奉王爷之命特来请二位到华容楼一续。”他说话声音很低却极为恭敬。 “王爷知道大夫白天要顾着济世堂,特地选在晚上。还请二位赏光。”他弓着身子等我和罗玄回话。 我们对视一眼。反正有人请客何乐而不为呢?正好省一顿晚饭。 于是我吆五喝六地:“燕王的宴席我们怎会不去?你!找个人把这些东西送到济世堂。我们这就跟你走。” “是,小的遵命。” 哈哈哈哈,有人使唤真的好爽! 第三十二章 公子无双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一进华容楼,小二就迎上来引我们上了二楼雅间。 “罗先生,聂小姐。”燕王早已等在雅间。“燕王殿下。”我和罗玄依礼回他。 带我们落座,美酒佳肴流水似的上来,这顿饭怕是把华容楼最有名的菜式都搬来了。 燕王招呼我们用菜,我也不跟他客气,矜持地提起筷子大快朵颐,还腾出只耳朵听他们对话。 “恭煮二位喜结连理,小王敬二位一杯。”我们三人举杯饮尽。 罗玄答他:“多谢殿下,还望殿下到时抽身前来吃一杯薄酒。” “一定一定。” “不知殿下邀罗某前来所为何事?”罗玄单刀直入,也不啰嗦。 燕王也配合:“先生明见,小王确实有事讨教。”说着放下酒杯:“父皇阻了小王出京的计划。” “圣上不答应殿下出京吗?”罗玄发问。 “先生有所不知。半月前,我将出京之事告知父皇,父皇龙颜大悦,当即答应中秋过后便可点将出京。今日早朝却出了变故。” 燕王给罗玄斟了杯酒:“父皇提起京中近日连环命案,斥京兆尹玩忽职守,即刻革职查办。扫视朝中一圈,竟对着我说了句'众皇子中,老四最能干,这件案子交由你负责,出京的事押后再提!” 罗玄听完,默默思索。 燕王见此,坦白道:“查案之事,小王不放在心上。但父皇一句'众皇子中,老四最能干'着实惊了小王一身冷汗!”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插嘴:“殿下,自己父亲夸奖,有什么好怕的?” 燕王听了,露出轻嘲:“伴君如伴虎。” “生在帝王家,父子之情莫大于君臣。”燕王握起拳头竟有些愤恨。他一向是位八面玲珑的王爷,极少见他有情绪。 见他如此,我没说话,不知如何接他。只得感叹帝王凉薄。 罗玄开口,打破僵局:“父子之情莫大于君臣,更何况圣上并不属意于殿下对不对?"虽是问句,却不用燕王回答。 燕王听了,眼角眯出狠厉:“父皇维护正统。小王“遵命”便是。” 罗玄敛了眼睑,不理他此时情绪:“既如此,便是*说服圣上改了主意。” 燕王挑眉:“先生好眼力!” “殿下已知此人是谁?” “正是。” “是?” “柳御风。” “哦?柳御风是何来历?”罗玄向燕王证实猜测后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柳御风身上。 “二十年前,先皇后病重。宫中御医束手无策。父皇震怒,召十三布政司张榜,遍访天下名医。 直到一个年轻人揭了皇榜,献上丹药。先皇后服下后竟于弥留之际回转,不足半月,恢复如初。 父皇下旨封年轻人为‘京城第一术士’,但年轻人拒绝了,只领了个闲散的五品奉直大夫,定居京中。” “那年轻人就是柳御风?” “不错”,燕王回忆过往,有些唏嘘:“柳御风虽拒了封号,但京中稍有见识的人还是会称他‘京城第一术士’。 不过他更喜欢别人称他为柳大夫。二十年过去了,父皇春秋渐高,柳御风却一如当年,公子无双。” “妖精啊,”我听完咽了口唾沫:“二十年容颜不改。” “柳御风正是凭这容颜深得父皇器重。” “殿下的意思是,柳御风效忠圣上?”罗玄开口,与我关注点完全不同。 “正是,且此人对朝中之事常有洞见。” 罗玄心下了然:“难怪太子与柳御风相熟,柳御风也一心帮着太子。” 燕王默不作声,良久询问罗玄:“先生如何看待此次出京受阻之事?” 罗玄胸有成竹:“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柳大夫将查案之事推给了殿下,不妨顺水推舟。” “先生可有妙计?” 罗玄静静地笑了:“丧命之人皆年过七旬,家住东市,殿下可顺此查探。柳大夫容颜不老不足惊奇,若和近日命案联系起来……”罗玄适时停顿不作回答。 燕王眼前一亮: “多谢先生!” 第三十三章 无名无分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日上中天,东市繁忙。我正整理药柜,忽闻:“罗大夫,给本公子把把脉。” 这声音颐指气使,大有不高兴的意思。罗玄礼貌地回答“朱公子,气色如红润,体态康健,无需把脉。” 我都不用回头看,定是朱允炆那厮,又听:“本公子是心病!望闻问切,还没切呢,你下结论怎这般草率!” 这不找茬呢吗?我赶紧回头喝道:“朱公子,你家里大把的大夫不瞧,偏来我们小店凑热闹?想看名医,请柳大夫啊!” 朱允炆一见我回头,立刻瘪了嘴:“小凤~ 你怎么这么残忍!大红婚贴直接送上我案头,本公子好伤心呐!”说着就要挤眼泪。 “诶诶,别呀!我成亲关你什么事啊?你你你,憋住!敢不敢像点男人!” 不说还好,说完朱允炆还蹬鼻子上脸了:“我伤心啊!犹记华容共卿欢,而今分隔难相见。” 娘诶,酸死了。我一看罗玄脸色不对,立刻搓着胳臂轰他:“有屁快放!再不正经,我不理你了!” “好吧。”朱允炆打住,认真地讲:“近日我忙着主持宫中秋节庆典,却莫名收到你们的喜帖。小凤,我挺喜欢你的,你还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怎么就轻易把自己嫁了呢?” 白眼上天:“你谁啊!我嫁人,关你何事!” “我是喜欢你的人啊!” 完了,罗玄脸色越来越黑,再不阻止,恐怕太子爷就得躺着出济世堂了。 “那又怎样!我不喜欢你,不需要向你汇报!没什么正事,就走吧。” 闻此,朱允炆终于恢复正常:“小凤,我不是你的谁,但我是关心你的人。”说着冲罗玄一揖,“我不知先生为何不喜允炆,但允炆是敬重先生的。” 他顿了顿又道:“先生不肯指点允炆,是允炆天资欠佳,允炆无话可说。可先生怎能如此亏待小凤?” 这话引了我和罗玄好奇。罗玄发问:“何出此言?” “先生与小凤两情相悦,互许终身,天经地义。“ 朱允炆话音一转:”可先生别忘了,你二人仍是师徒身份。你愿意一桌宴席打发好友,可小凤呢?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八抬大轿,无名无分,就这么许了自己师父?” “你,胡说什么!只请好友是我和师父商量好的!”我急忙为罗玄辩护。 朱允炆却不以为然,看着我的眼睛甚至带了怜悯:“小凤,你没有得到过,不代表不是好的。你不曾婚嫁,为了“情”字可以不要一切。” “但你有没有想过?”朱允炆一步一步逼近我: “若你父母亲人尚在,他们会看着自家女儿嫁得这么不明不白吗?他们不会担忧你日后被人扣上*得罪不明吗?” “你,”我被朱允炆问得说不出话。只断断续续地出口:“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因为我喜欢你啊。”朱允炆说的坦然:“我喜欢你,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吃亏。虽然你可能不喜欢我。”他最后一句轻描淡写,轻轻撇开眼不看我。 蓦地一阵寂静,我们三人一时无话。 最终还是罗玄开口打破沉默:“我一心想给小凤幸福,不料忽视了小凤的感受。朱公子考虑周到,罗玄受教了。”说完向朱允炆郑重作揖。 “别别别,”朱允炆手忙脚乱的回礼,场面一时滑稽。我却心里闷闷的,有些笑不出。 朱允炆挠头,正视罗玄:“罗先生,我知你与四叔亲近,却对我不假辞色。我大约猜得,是因为所谓‘天命’。”朱允炆的神情里带着不屈的倔强,对生命的理解超越了他的年龄。 “但允炆看罗先生不像信命、循命之人,允炆也不是。哪怕已知最后结果,也要博上一搏。允炆望先生亦如是。” 第三十四章 身世之谜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天命上说什么?” ??朱允炆和罗玄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又重复:“朱允炆,你刚才说的天命是什么?” 朱允炆眼珠子一瞬,摆出可怜样子,压低声音撒娇: “小凤凤~做太子难,做一个藩王都是自己叔叔的太子更难!”说着撇嘴,眼泪在眼眶子里打转,看得我一阵恶寒:“噫!” “小凤凤,你别看本太子表面风光,可半点功勋都无,全仗皇爷爷撑腰。我的日子不好过啊。” 朱允炆说完似在惋叹命途坎坷,煞有介事地抚了抚额。 我终于忍不住爆粗:“朱允炆,你丫上辈子就是个唱戏的,说一套做一套心里还留一套!” 朱允炆被挠了痛处,动了真气:“本太子就是唱戏的!在那朝堂之上后宫之中唱给天下人看!” “你!”头一回见朱允炆认真,我竟语塞,不知如何答他。 罗玄默默走上前:“所以华容楼偶遇殿下也是一场戏?” 罗玄一语惊人,我和朱允炆愣住了。 但朱允炆反应很快:“才不是!本太子是为花飞姐姐而去的。” “太子为何苦苦纠缠小凤?” “因为我喜欢小凤!”罗玄不做声,认真的看着朱允炆,似在等他改口。 朱允炆不回答,罗玄只得作罢:“一见钟情,罗某是信的。但太子自小养在宫中,环肥燕瘦,风云过眼,偏对小凤起了兴趣,未免奇怪。直到罗某见到了柳大夫。” 提到柳御风,朱允炆也没什么反应:“干柳大夫何事?” “罗某与柳大夫同为术士,自然了解深一些。” “柳大夫一心辅佐殿下,定会向殿下举荐贤能共襄大业,所以罗某与小凤一靠近京城,就被太子殿下与柳大夫盯上了,不是吗?” “罗某好奇的是,太子和柳大夫为什么费尽心力将罗某与小凤引向韩府。”罗玄虚心求教。 朱允炆嗡声回答:“先生心中已有答案了不是吗?” 这句话算是彻底承认了朱允炆一个多月来一直在我面前演戏。 初遇华荣楼,被一个半大小子撞过来,仿若昨日,只觉心痛。但我不得不将自己拉出跳到另一种情绪。 “师父,你知道了什么?是关于我父母的身世吗?”我扒着罗玄双眼紧紧盯着他。 罗玄安抚我,耐心回答:“我本心中疑惑。但见了国公夫人就一切了然了。” 罗玄微微停顿,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道: “老夫人的腿疾是娘胎里带的。过了四十五岁开始发作,一年疼过一年,直至完全丧失活动能力。这种病很罕见,传女不传男。” 我双目渐亮,屏息凝视罗玄,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这是个富贵病。一般人家生了这病,不能做事,只能成为负担。”罗玄敛眸,语调有些沉重。 “师父!我是不是也有这病!”我攥着罗玄手臂,嗓音颤抖,甚至在哀求。 罗玄轻轻揽了我:“嗯。 终于,泪水凝珠,颗颗滑落眼眶。终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哈哈!” “老夫人是我外婆?” “我娘叫李潇。。” “我娘姓李。” “国公府就是李姓?” “我找到亲人了?” “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我语无伦次,又哭又笑,不知如何是好。 罗玄紧紧圈我在怀,只温声回应, “嗯。” “嗯。” 第三十五章 太子还嫩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待我平复,已是鼻涕一把泪一把,奇丑无比。我回复意识,捂着脸背对朱允炆:“你!转过去!不许看我!” “哎!”只听朱允炆哀叹,无奈转身。 我蹭在罗玄怀里擦眼泪鼻涕,闹得他哭笑不得,只得一只一只地递手帕给我。 “好了。”罗玄见气氛缓解,唤朱允炆转过身。 朱允炆终于找到存在感,十分嫌弃:“小凤凤,你又哭又笑,眼泪不要钱啊!” “你大爷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我冲出罗玄怀里,指着朱允炆的鼻子:“你丫揣着明白装糊涂,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为何而来。偏偏欠着我们鼻子绕圈玩儿。你丫能耐,很聪明啊!大爷!” “你!我好歹也是太子,你太不给面子了!” “呸!”我一步一进,朱允炆一步一退,被我逼到了墙角:“就你这样的还敢说求贤若渴?你家求贤,就是跟贤玩花花肠子啊!礼贤两个字怎么写不知道吗?” 我越说越来气:“本来以为你四叔就够曲里拐弯了,没想到你比他心眼儿还多。最起码,你也学学他在用得着的人面前坦诚相待。” “小凤!”罗玄见我说多了,及时喝止。将我从墙角拉了回来。 “殿下此次前来,点醒了罗某,罗某感激。只一事相告。”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还望殿下规劝柳大夫依正道行事,方得善果。”罗玄说得诚恳。 朱允炆似听进去了,却还是不罢休:“先生一定帮四叔不帮允炆吗?” 罗玄回答:“帮不帮有什么区别?帮你和帮燕王又有什么区别?罗某只一介草民罢了,只想跟小凤过清闲日子。” 罗玄向朱允炆作揖,这便是送客了。 今天同朱允炆说了很多,待他离开已是日薄西山。 眼看上门之人不多,我们收拾打烊。隔壁吴大爷染了咳嗽,过来拿两贴药。 街里街坊的,罗玄没收他银子。吴大爷也是场面人,从自家院子剪了两挂鲜红的大葡萄送给我们。 “师父,你第一天看到老夫人就猜到了我的身世,对吗?”我扔了水桶进井里,提水洗葡萄。 “嗯。”罗玄点头,手上不停,埋头处理早市上买的皮肚。 “为什么不告诉我?” 听出我语气不善,罗玄放下皮肚,站起身接过我手上井绳:“起初只是猜测。怕说错了惹你伤心。” 我不知什么感受,只想挨罗玄紧些:“师父现在确定了?” “嗯”,罗玄轻轻凑过来:“太子明里暗里纠缠,意在拉拢。如今我们婚期将至,太子有些沉不住气了。我这才敢激他证实自己猜测。” 说完,罗玄自顾笑了:“不过,太子倒挑出了正事。小凤,你想不想三媒六聘,八抬大轿?” 他问的温柔,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想了想回他:“只我自己,我也不求什么。如今我有了家人,我希望得到他们的祝福。” “嗯。”罗玄点头,心下了然。 “师父,我不明白。朱允炆要是有意讨好,直接告诉我和国公府关系不就得了。为什么藏着掖着,半点风声不肯露?” “这也是我担心的事。”罗玄浸了葡萄递给我:“我们观察国公府已久,未曾打探到任何关于你娘亲的蛛丝马迹。按照推论,你娘亲当是国公夫人嫡女。为何国公府上下对此缄默不提?你娘亲又为何与你爹爹流落翠微山?” 罗玄说的,正是我所想的,思忖一番,我还是拿不定主意:“师父,我要与老夫人想认吗?” “先别着急。待水落石出再做定夺。” “奥。” 罗玄看出我低落,伸手抚了抚我头顶:“已经找到老夫人了不是?明日针灸用心些。等了许多时日,不急在这一时。” 第三十六章 老不死罗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嗯。”我应他,突然想起一事:“师父,你说你与柳御风同为术士,他二十年容颜不变,看不出年纪。那你多大了?” 这着实是个问题,我仰头仔细打量罗玄,越看越觉得,两年了,他好像真的一点没变。 罗玄被我看的脸红,一手把我扒拉出去:“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又要嫌我老了。” “哈哈,师父,怎么会呢~”我冲他撒娇:“结发共枕席。我认定嫁了你,就要一辈子疼你从你,你连年龄都不舍得讲,太小气了吧。真是不能再嫌弃。” 罗玄抱着手臂挑眉:“嫌弃为师?”大有威胁之意。 我连忙缴械:“哪敢哪敢。师父您是神,您是仙,您是小凤凤的天~” “嗯哼~”罗玄气儿顺了:“过来,我勉强告诉你。”我忙狗腿上前。 “术士是有仙缘的人。修炼得法,可得仙根。他日历劫,便可修成正神。” “哇(⊙o⊙)欧!”娘诶,我一直在抱着位“正神”睡觉! “敢问罗大仙,这期间要经历多少年?” “术士修得仙根不过百年。仙人到正神嘛,少则千年,多则万年。” “咳!咳!您确实可以不说自己年纪了。” 罗玄臭屁地看着我被他震得目瞪口呆,满意地不说话。 “不对啊师父!”我突然反应过来:“你因为活得太久,身边人都死光了。那伴花飞呢?她是你旧友,又是个什么来头。” “花飞道行比我高些。” 一口老血喷出,我身边围着多少老不死的人呐。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韩府。 “丫头,今儿这么早?” “我心系老夫人康健嘛。这些日子感觉怎么样?”我走上前伏在老夫人膝头。 因知道眼前人是谁,我强忍着落泪的冲动例行问诊,忍不住亲呢,声音也愈发温柔。 老夫人刚被伺候起身,正对着身边丫鬟拿来的铜镜扶正抹额:“爽利多啦!丫头你来一趟我这身子就轻一回,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呦。”罗夫人笑得慈祥,捏了捏我的脸蛋:“相爷还未下朝,你陪老身吃回早点。我问问你跟罗大夫的事。” “老夫人您竟然记得!” “哈哈。”老夫人被我逗得高兴:“老婆子记性还不错。” “您呀!一点都不老!” “你这张嘴哦,净讨人喜欢。” “嘿嘿。我扶您去膳厅。” 韩国公李善长官居左相,此时仍在早朝。大儿李祺娶了临安公主,早已随公主另开府邸。二儿李芳三儿李茂均在军中,职位不高,却需至营中晨练。 故而陪老夫人用早膳的是二儿媳赵婉贞与三儿媳周芷兰。加上我正好四个人。 “聂姑娘年纪轻轻就习得如此本事,果真名师出高徒啊!”二儿媳赵婉贞是礼部尚书长女,说话得体适当。 三儿媳周芷兰娘家不如二儿媳,却也性子温婉:“针灸了这些时日,娘的腿疾再也没有复发,我与大嫂心上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 “是啊,有劳聂姑娘了。”赵婉贞附和。 第三十七章 套话老夫人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韩府。 “丫头,今儿这么早?” “我心系老夫人康健嘛。这些日子感觉怎么样?”我走上前伏在老夫人膝头。 因知道眼前人是谁,我强忍着落泪的冲动例行问诊,忍不住亲呢,声音也愈发温柔。 老夫人刚被伺候起身,正对着身边丫鬟拿来的铜镜扶正抹额:“爽利多啦!丫头你来一趟我这身子就轻一回,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呦。”罗夫人笑得慈祥,捏了捏我的脸蛋:“相爷还未下朝,你陪老身吃回早点。我问问你跟罗大夫的事。” “老夫人您竟然记得!” “哈哈。”老夫人被我逗得高兴:“老婆子记性还不错。” “您呀!一点都不老!” “你这张嘴哦,净讨人喜欢。” “嘿嘿。我扶您去膳厅。” 韩国公李善长官居左相,此时仍在早朝。 大儿李祺娶了临安公主,早已随公主另开府邸。 二儿李芳三儿李茂均在军中,职位不高,却需至营中晨练。 故而陪老夫人用早膳的是二儿媳赵婉贞与三儿媳周芷兰。加上我正好四个人。 “聂姑娘年纪轻轻就习得如此本事,果真名师出高徒啊!”二儿媳赵婉贞是礼部尚书长女,说话得体适当。 三儿媳周芷兰娘家不如二儿媳,却也性子温婉:“针灸了这些时日,娘的腿疾再也没有复发,我与大嫂心上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 “是啊,有劳聂姑娘了。”赵婉贞附和。 “不敢当不敢当。为老夫人尽心尽力是小凤份内之事。” 老夫人笑得开心,捏了块杏仁酥给我:“阮太医先头说,我这腿治不好可就要废了。多亏了你和罗大夫。” “有这么严重?”我顺着老夫人的话往下说。 “你呀!”老夫人点了点我:“就知道玩,埋头做事也不问问做的什么。” 我撇撇嘴,扮了个鬼脸。 老夫人没跟我计较:“我这腿上得的不是一般风寒,娘胎里带的,岁数越大越受折磨。” “哦?师父都没告诉我!我还当是普通祛风邪呢。” 我故作惊讶,“娘胎里带的又是怎么一回事?”说起来十分惭愧。要不是罗玄昨天告诉我,我还只糊里糊涂地照吩咐行针呢。 老夫人见我如此笑着宽慰我:“这病罕见,不怪你不知。日后再有不懂的切记留心问你师父。” “嗯。”我乖乖点头,“老夫人,如果是娘胎里带的,怕对三位少爷有影响吧。” 我故意套话,把两个儿媳妇诈得面面相觑。 “要不请罗大夫给三爷瞧瞧?别以后坐下病根子。”三儿媳周芷兰苦着脸提议,十分担心自家男人。 “对,请罗大夫给三位爷都瞧瞧,也好让人放心。”二儿媳赵婉贞还算顾全大局。 她二人正各自紧张自家男人,都没注意老夫人慢慢缜了脸色:“瞎担心甚么。我这病传女不传男。找不到他们身上。”说完暗暗叹一口气,似是想起了伤心事。 二儿媳三儿媳见老夫人此,纷纷噤了声。 老夫人面上沟壑聚拢,自顾嘀咕了句:“也不知潇儿在哪,有没有受苦。” 刚一说完,周芷兰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惊恐了。赵婉贞还算镇定,抖着嗓子提醒:“娘!小妹病逝多年,您说甚么糊涂话呢!” 老夫人经赵婉贞提醒,察觉到不妥,立刻收拾心情扯了李府闲事。赵婉贞周芷兰均积极附和,将方才的事遮了过去。 这么看来我娘是李府中人无疑,至于为何离府,其中必有蹊跷。她们讳莫如深,我也不好刻意打探。 为老夫人行完针,我就回了济世堂,打算说给罗玄商量。 刚上东十二街,一眼就看到济世堂门前拥满了人,对着济世堂里面指指点点,中间还夹杂着妇人啼哭声。我心下一沉,疾步向前扒拉人群:“让一让,让一让。” “她就是济世堂的小徒弟!” 不知谁喊了一句,周围的人立刻躲瘟疫似的分开,不敢沾我半分。我不明所以,却顾不得许多,小跑进去。 第三十八章 罗玄被捕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只见罗玄面容清冷,一袭白衣端坐前堂。周围围了一圈捕快与他对峙。 我想上前却被挡在外面。 我焦急唤道:“师父!”罗玄看向我平静地说:“小凤,稍安勿躁。你且安立一旁。”这语气跟问我今天想吃什么一样平常。可是眼前这阵仗让我怎么安心。 “师父,出了什么事。”我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否则就是给罗玄添乱。 罗玄还未回答,一个捕头模样的人问道:“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我是济世堂的药童。差爷,我家师父一向宽厚待人,怎会犯事?您是不是找错人了?” 这捕头还算客气,指了指门外角落:“吴梁氏告你们庸医害人,我奉京兆尹大人之命前来拿人。你可参与死者吴用昨日看诊?” “不曾。”罗玄答地斩钉截铁,“昨日吴大叔前来是罗某诊的脉,抓的药。小徒并未参与。” 听到这,又看到门外啼哭的吴大婶,我心下明了,钻进捕快围成的圈里,护在罗玄身前反问捕头:“差大哥,吴大叔昨日确实在济世堂抓了副止咳的药。可我师父医术高明,从未误诊,京兆尹大人仅凭一副药就来拿人,未免武断。万一是吴大叔误食了不当之物呢?” 这捕头也精明:“有没有误查,等仵作验完尸体便知。我只知奉命召人协助查办,还请罗大夫配合,若是让弟兄们动手,未免伤了和气。” “话虽如此,,”我还想分辨,被罗玄搭上肩头的手掌阻止。“小凤,既是协助查案,我去去便回。”说完,以只有我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了句:“找花飞帮忙,越快越好。” 罗玄松开我的肩膀:“差大哥,请。” 那捕头哼了声:“哼!摆什么臭架子!平白害兄弟们搭了这些时辰。” 罗玄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负手走过人群自动分开的小道,头也不回地去了京兆尹府。 我看捕快尾随罗玄走远,不敢耽搁,拉了店门直奔秦淮河。 “罗玄被京兆尹的人抓了!”伴花飞听我说完甩袖而起面色不豫。 “小凤,你先别着急。凭罗玄医术,闭着眼睛也医不死人。这事与他无关。”伴花飞安慰我。 “我自然相信师父医术。我只怕,,有人故意陷害。”我说出心中担忧。 伴花飞拉起我的手:“我知道,当务之急,打点京兆尹,万不可让他们动用私刑屈打成招。” “嗯。”我点头赞同。 “柳青。”伴花飞唤来柳青:“你去通知燕王,说罗先生被京兆尹的人抓了,幕后陷害罗先生之人就是燕王‘朝思暮想’的人。”说完顿了顿,似想起什么,着柳青近前来,与他耳语了几句。 “是。”柳青听完,恭敬地点头,躬身退下。 “花飞姐姐,你知道谁在陷害师父?” “我还不敢确定。若不这么说,我怕燕王不肯出力。”伴花飞解释。 “你刚才同柳青?” “让他带人取证罢了,可不能让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师父之前帮了燕王那么多!”我有些生气。 “傻姑娘,”伴花飞拍了拍我的手:“不过互相利用罢了。” 伴花飞说着压低声音:“燕王是觊觎皇位之人,比泥鳅还滑。一有风吹草动,溜的最快的就是他。这种人不拿点甜头吊着,会真心实意地出力吗?” 虽隐约猜到燕王为何殷勤待我们,不过知道答案后还是感到人情凉薄,不免唏嘘。 我没有问罗玄利用了燕王什么。这个问题应该留着问罗玄才对。 “花飞姐姐,我们还是去衙门看看吧。我怕师父吃亏。” 伴花飞看我一脸焦急,笑容露出皓齿:“罗兄没白疼你这小徒弟。不过你放心,有燕王在,罗兄吃不了亏。眼下我们得去另一个地方。” “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第三十九章 黑色脚印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我和伴花飞坐上入云舫的快艇,一到岸边就有马车等待,载我们直奔内城。下了马车才知道伴花飞带我回了济世堂。 “花飞姐姐,你怎么又把我带回来了?”我着急见罗玄,语气有些急促。 “小凤你先别急,且耐心等待。”伴花飞话音刚落,只见柳青当先带领一队捕快从衙门方向奔过来。 我心下吃惊,我们和柳青不过前后脚出入云舫,我和伴花飞刚到济世堂,柳青已经通知了燕王又从京兆尹领了人过来搜查。看柳青文文弱弱的模样,没想到他也是深藏不露。 “主子。”柳青低声回复伴花飞。 “嗯。”伴花飞应他,转而扬声指了指济世堂隔壁的院门:“各位大哥。眼前就是吴大叔家,还请诸位大哥搜查仔细些,完事之后花飞请各位喝茶。”伴花飞向捕快们温柔一礼。 她面上蒙了白纱,绝世容颜若隐若现。那帮捕快在美女面前十分殷勤,个个摩拳擦掌冲进吴大叔家。 “花飞姐姐,英雄难过美人关呐。”我满脸黑线。 伴花飞撩我一眼:“容颜是女人的本钱,当用则用,何必浪费呢?”说完妖娆转身,裙摆曳地,划出婀娜形状。 我挥一把汗,幸亏你丫不跟我抢罗玄,不然姑奶奶我就头疼了。 腹诽完毕,我跟上伴花飞进了吴宅翻查,生怕漏掉任何蛛丝马迹。 “主子,吴大叔昨晚只按罗先生吩咐吃了药,再没有进别的饮食了。”柳青躬身候在吴府门前向伴花飞汇报衙门现状。 “嗯。”伴花飞眼睛扫着捕快动作,突然发现了什么:“小凤,快来看!” 我闻言放下米缸盖子快步走过去,亦引了周围捕快:“是只脚印!”众人惊呼。 伴花飞点点头:“看这大小,应是个男人的。” “这一定不是师父的脚印!”我端详过后见到了曙光。 “小凤姑娘何以见得?” “这脚印与师父大小不符。”我答得自信:“而且,师父的衣服鞋子都是我做的。我为师父纳的鞋底在脚掌处都绣了朵小兰花。如果是师父的脚印,这就应该是朵小兰花,而不是这黑乎乎的一片。” 伴花飞听到罗玄衣物皆由我一手操办,眼皮抖了抖,很快敛眸笑看我:“小凤果然心细。捕快大哥,这脚印就在窗棂上,而且得以保存,可见时间不长。看吴大叔家也不像装修的样子,他们老两口定不会没事翻窗户玩。” “姑娘的意思是,这脚印是昨日凶手留下的?” “捕快大哥果然精明!”伴花飞笑容灿烂,把周围捕快迷的五迷三道:“这可是重要物证。咱们这么多人都看见了,麻烦差大哥找人绘影图形仔细保护咯。” “一定一定。”搭话的捕快满眼小星星,美得连亲娘姓啥都不知道了。 “咳,请差爷即刻查办。”身边柳青温声提醒,众人回复清醒,守门的守门,找网罩的找网罩。 伴花飞将我拉倒一旁:“小凤,你将这图形带到衙门,看能不能帮罗兄脱罪。如果不成功,一定要随柳青回入云舫,你一个姑娘家住在济世堂不安全。” “嗯。”伴花飞说的很对:“花飞姐姐不同去吗?” “哎呦,”伴花飞甩了我一帕子:“还嫌你家师父不出名啊,我去岂不是给他添乱?” 这时候再看不出伴花飞眼底的情愫,我就是傻子了。 第四十章 花飞诉情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花飞姐姐,你喜欢师父?”我问得小心翼翼,不想在别人心口上撒盐。 伴花飞答的倒干脆:“对呀。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喜欢。只是我们不合适。” 伴花飞站在屋檐下抬头看天空中飞过的大雁:“我呀,注定是要漂泊的。就像这大雁,逐水草而居。罗玄不同,他更像你头顶的小燕子。” 她说着指了指屋檐下的燕子巢:“不管飞多久多远,都是要带食物回来哺育小燕的。” 说完又补了句:“我们同形不同路。只能有些许淡泊的交情。”她脸色淡淡,也没有多少哀愁。许是惯看春秋,早已习惯了接受。 我忍不住想说些什么安慰,没想到出口却是:“花飞姐姐,我知道你很棒的。你是神仙,配得上更好的人。” 伴花飞被我认真的小模样逗乐了:“好个罗玄,胆子不小,这都说给你听。” “这有什么。”收到来自“大龄女人”的鄙视我十分不爽:“我们迟早要成亲的,当然要坦诚以待。” “哦呵呵呵呵,对呀对呀。这事你可一定要保密不然我和罗玄就要被人当妖精满街打了。” “谁敢打你们!”我也呵呵笑了。 伴花飞也笑得开心:“话说什么时候才能喝得上你们的喜酒啊?” 我闻言黯然:“本来定在中秋,中间出了些变故。。” “中秋?”伴花飞掐指算日子:“不过七日!”她有些惊讶,毕竟罗玄此时还在狱中。但她转而安慰我:“你们都连婚宴都这么随意了,成亲的日子不一定非得哪天。” “嗯。”我只能点头附和。 “小凤,”伴花飞顿了顿:“你知道我和你差了什么吗?” 这话引了我兴趣,歪着脖子看她。 “你敢爱敢恨呀!在对的时候说出了对的心声,抓到了对的人。” “哦,”我想了想,回她一句:“花飞姐姐,你知道你需要做的是什么吗?” “嗯?”伴花飞也学我歪着脖子。 “在对的时候放软身段啦。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为他低下高贵的头颅,软到骨子里,才能被他溺在眼里,宠到心窝里。” 伴花飞耸了耸鼻尖,斜我一眼:“鬼灵精。快虽柳青去衙门吧。”说完立刻转身,就要离开吴宅。 绕过走廊,停住脚步,回头看我:“丫头,谢啦!”说完头也不回的坐上入云舫的马车走了。 我看着她妖娆远去的背影平心而想:伴花飞是个大气聪慧的女人。 她知分寸懂克制,不争不抢不愿伤到他人。 可是她终究慧极自伤。 因为有些时候不争不抢是怕自己能力太弱争不到。不愿伤害他人是怕付出所有最终伤了自己。 她表面随性洒脱其实有太多束缚和枷锁。 但她也有她的骄傲。她是名副其实的大美人有足够的本钱孤芳自赏过分骄傲。在和我争罗玄的过程中她没有和我产生任何正面冲突,却眉眼身心无时无刻不在勾引罗玄。最后争不过了,拿“我和罗玄不是一路人”来搪塞。 这种做法是十分可笑的也十分幼稚。想要却不敢要,恨不得心儿身儿都给了人家却始终不迈出最后一步。可笑可笑。 我若是她一定会激烈地示爱不择手段的争取。哪怕最后遍体鳞伤远走他乡也不会后悔。起码我爱过争过努力过。 第四十一章 对簿公堂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京兆尹衙门,吴大婶跪在堂前哭哭啼啼,脚边横着吴大叔遗体。罗玄立在一旁一言不发。 燕王不在,只看站着的罗玄,不难猜出他暗暗使力了。 京兆尹被哭声闹得厌烦,一拍惊堂木:“堂下吴梁氏!仵作已验尸完毕,并无异常,药方也无异常。受害人并非罗大夫所杀,你还纠缠作甚!” “大人明鉴啊!” 吴大婶嚎啕大哭:“老吴临死前除了济世堂开的药再没吃别的。头天晚上还好好的人,怎么无端端就没了!” “是啊是啊!”围观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吴大婶一看周围形势偏向自己一个响头磕到地,哭得撕心裂肺:“青天大老爷!这和近日东市发生的命案如出一辙。济世堂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啊!青天大老爷,您要为民妇做主啊!” 吴大婶磕头如捣蒜,议论声越来越大:“济世堂之前闹鬼!” “莫不是这鬼又回来了!” 罗玄闻言面上一凌。 吴大婶分明是想把京兆尹对近日东市命案的注意力引到罗玄身上! 我一听也急了。这是要将济世堂先前的祸底子也扣在罗玄头上! 想到这里,我不得不另眼打量平日里大字不识,唯唯诺诺的吴大婶了。 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说这些场面话? 除非,背后有高人指点! 想到这一层我一阵恶寒。是谁平白无故陷害我们两个初来乍到的人! 这时只听堂下窃窃私语:“咳嗽而已,哪里是要人命的病。以后有病啊,千万别看大夫了,不然死的更快!” “就是就是!先前齐大夫在济世堂的时候,不也是说没就没嘛!” “济世堂闹鬼呀!” 这议论声音不小,京兆尹听得两只眉毛一个挨一个地乱抖。 罗玄眉头越皱越深,只见他抬步上前,声音朗朗:“大人,罗某无罪,有人蓄意陷害罗某。” 京兆尹见罗玄清朗无畏的样子,似乎官威受到了挑战,铛铛拍起惊堂木:“大胆刁民!事实如此,还敢狡辩!你说有人陷害,可有证据?” “证据在此!大人请看。”我跻身上前,越过警戒圈。 “你又是谁?”京兆尹打着官腔。 “小民是济世堂的药童,方才随差大哥前去吴宅搜索证据。发现杀害吴大叔的另有其人。现将证据呈上!” 我高举手中绘影图形。给罗玄一个放心的眼神。 罗玄见我冒冒失失闯进衙门,隐去眼底担忧,只眼神责怪我不听话。 我撇撇嘴,乖乖站到他身边。 “罗玄上前来。” 捕快已解释脚印来历,故唤罗玄上前核对。 果然,那脚印比罗玄大了半圈,鞋底印纹不符。 我松了一口气:“大人,证据确凿,脚印不是罗玄的。请大人判罗玄无罪释放,换济世堂一个清白。” 京兆尹闻言不答,捻了捻八字胡:“脚印不是罗玄的,也不能证明罗玄昨晚没去过吴宅。” 我急了:“大人,您怎可曲意误判。草民可证明罗玄昨晚一直在济世堂,从未外出。他有不在场证明!” “哦?”京兆尹对我的话非常感兴趣:“你是罗玄的药童,怎么连他夜里干什么都如此清楚。你到底是药童,还是侍妾?” 第四十二章 药童?侍妾?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哦?”京兆尹对我的话非常感兴趣:“你是罗玄的药童,怎么连他夜里干什么都如此清楚。你到底是药童,还是侍妾?” “哈哈哈哈哈!”周围哄堂大笑,燃起熊熊八卦之火。 “你!”我为这无赖的话气结。 “大人。”罗玄沉声开口,将我护在身后,与堂上京兆尹对峙。 他声音清冷,让人没来由打了个寒战。我靠在他身后,清楚感觉到周身环绕的低气压。罗玄是真的生气了。 只听他冷冷开口:“小凤是我妻子。同床共枕,天经地义。大人只需确认罗某昨晚是否有不在场证明,其余事,是否管的太宽了?” 罗玄尾音放的很低,把京兆尹压得大气儿都不敢出。只见他狼狈地扶了扶官帽,结结巴巴答道:“既,既然如此。待本官查实谋害吴大叔者另有其人。罗大夫,自,自然无罪释放。” 罗玄见好就收,却不收威压,冷冷地拱了拱手:“多谢大人。” 说完就要带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围观的百姓也觉出多待无益,就要散开。却听大堂后面传来一把懒散的声音:“慢着。” “谁说罗大夫无罪了?” 罗玄拉住我的脚步停下,缓缓转身。 只见柳御风从大堂后晃晃悠悠地踱步而出:“罗兄,凤丫头,别来无恙啊。” “柳大夫?”我狐疑地看着柳御风:“柳大夫也是此案主审?” 柳御风在手心里敲了敲折扇:“自然不是。” 他单手支在公案边,调了个舒服的姿势:“本官乃圣上御封奉直大夫。设虚衔,授实权。访谋逆妖言大奸恶者,缉贪腐伤风乱纲纪人。” “换句话说,”柳御风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们:“罗兄,你的罪行一经查实,本官可先斩后奏。” 眼前柳御风一如既往地慵懒,声调神态丝毫不错。却字里行间杀机尽显。 我皱眉发问:“柳大夫,你吃错药了吗?今天怎么阴阳怪气的。” “大胆!”京兆尹在柳御风面前格外殷勤:“竟敢对奉直大夫无礼!来呀,,,” 京兆尹剩下的话被柳御风抬起的手掌堵了回去。 他还是玩世不恭地笑。 “罗兄为何一言不发?” “等候柳大夫问话。” 柳御风站直身体:“罗兄昨晚身在何处?” “济世堂后院安寝。” “何人可证?” “小徒聂小凤。” “你们是夫妻?” “正是。” “可登记在册?” “不曾。” “你们已同床共枕?” “正是。” “哼哼。师徒*。” 柳御风戛然而止,停得恰到好处。石破天惊,现场无一人发声。 “那又如何?” 罗玄轻飘飘吐出四个字。很轻很轻,轻到几乎只有挨在他身边的我才听得清。 余下的,我就听不清了。 围观人群轰然炸开,争论不止,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他们抓到了这世间最穷凶极恶的恶魔。一定要噬其筋骨,嚼其血肉;一定要让他神魂俱灭,万劫不复。 我站在罗玄身旁,扣实他伸过来的手掌,一瞬间填满哀伤。 罗玄, 我是否等了你太久? 是否曾用生命期许,盼你回眸颔首。 师父, 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 喜欢我心目中的英雄,不论人世纲常。 物换星移,生魂往复。 我还是我,聂小凤啊。 “师父。” “嗯。” “柳御风在笑。” “嗯。” “他在鄙视我们吗?” “或许吧。也许,是在嫉妒。” “哦。” 柳御风双眸通红: “罗玄,聂小凤,师徒*?你们下地狱去吧。” 青衣狞笑,拱手永世安然。 第四十三章 皇帝朱元璋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秋蝉窸窸窣窣地摩挲翅膀,高唱最后的昂扬。 案上的龙涎香透过香炉冒出几缕青烟蜿蜒向上,在空中“啵”一声碰撞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是秋乏的时候,龙椅上的人刚用过午膳,有些要打盹儿的意思。 这倦意传染了房间里的人,都有些无精打采。可哪个够胆对真龙天子不敬?于是都强提着精神头,等着上头那位回神。 终于一声轻咳:“哪个是罗玄?”说话的是朱允炆的爷爷朱元璋,也就是当叩今叩圣叩上。 “草民罗玄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罗玄上前作揖。 “那你就是聂小凤了?”这声音指向我,我硬着头皮上前施礼:“民女聂小凤,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起头来。” 我依言微微抬起下巴,敛了眼神不看御座上的人。却也依稀得见,那是个精瘦的老人。 花白头发遮不住目中精光,一身黑衣掩不了胸中霸气。 我见过朱允炆穿太子常服,同样的削瘦,同样的贵气逼人,衬得朱允炆面红齿白,俊美无比。 不同的是,这身玄服对朱元璋来说已失了衬托的作用,只成了蔽体之物。 他不需要衬托。 因为权力就是他,他就是权力。九五至尊的人,贵气早已养进了骨子里。 朱元璋开口,声音沉厚略带沙哑:“允炆,老四,还有,御风?” 他打量御书房内的几人:“难得凑得齐整,都是为了你们俩。说吧,你们有什么本事,让朕身边这几个大红人都围着你们转。” “回禀圣上,罗玄一介乡野之民,不值得太子、四王爷、柳大夫费心。只因草民今日在京兆尹衙门公布与小徒聂小凤成亲的消息,故而惊动了圣上。”罗玄语调平淡,依旧维持着作揖的姿势,没有抬头看皇帝。 “你和你徒弟成亲?”朱元璋笑了,嗓音里带了调侃的意味:“这也值当闹到朕的面前?” 皇帝不按常理出牌?罗玄惊讶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确定地问:“皇上不认为这是伤风败俗违逆伦常之事?” “哼哼,”朱元璋鼻孔里出气:“继父妻女,公爹攫媳,哪一个不比你们耸人听闻?却被习以为常,更有甚者,传为千古佳话。你们不必庸人自扰了。” 朱元璋似乎好奇,说着点了我的名:“聂小凤,你嫁给罗玄,可是自愿?” 我立刻回答:“自是自愿。罗玄待我无微不至,这份情意民女丝丝感知在心。民女也是喜欢罗玄的。” “嗯。你情我愿的事,为何要在京兆尹衙门公开?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朱元璋的话留了半句。 这话里听不出他喜怒,却里里外外都在暗示我们:你们的猫腻朕知道了。只要不伤天害理,你们私底下爱咋弄在弄。 我没想到的是,平日温和的罗玄在这个节骨眼上梗了脖子:“皇上,草民和小凤两情相悦。草民想要三媒六聘光明正大地将小凤娶进门,给小凤一个名分。” 他还是淡淡的语调,一如平常。 这话着实惊了朱允炆一把,他不顾御前失仪,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柳御风轻哼,抱了手臂好整以暇地看好戏。 我听了却只觉眼圈发胀。原来,我的一句无心之语:“若只有我自己我也不求什么。如今我有了家人,自然希望得到他们的祝福。”被他实实在在的记在了心里。 他对我的好我记下了,此时我却不能让他为我犯险。 我上前一步:“皇上,只是民女的一句玩笑话罢了。没想到罗玄却当了真。此生能与罗玄厮守,民女已知足。不敢奢求更多。还望皇上不要将罗玄的话放在心上。” 朱元璋没有说话,他在等罗玄下文。 果然,罗玄轻轻将我拉回:“皇上明察,小凤心系草民。草民亦爱护小凤。古人云,‘齐家,治国,平天下。’ 罗玄身为人夫,不能满足娇妻愿望,谈何齐家?家中不齐又谈何治国平天下?” “天下?”朱元璋颇觉有趣:“罗先生凭什么治国平天下?” 第四十四章 大明国运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天下?”朱元璋颇觉有趣:“朕很好奇,罗先生凭什么治国平天下?” 燕王这下彻底坐不住了。“罗先生”是他和朱允炆私下里对罗玄的称呼! 原来他和朱允炆那点花花肠子,朱元璋早就心知肚明! 保不齐,燕王华容楼私见罗玄的事他也知道。想到这里,我欲哭无泪。 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我和罗玄似乎都陷入了别人的棋局。此刻我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地。 燕王额上很快冒出了汗珠,却不敢抬手去擦,只能任其悄悄滑落。 我看向燕王旁边仍旧懒散的柳御风,瞬间明了。 破格提拔奉直大夫,京城第一术士,说到底,还不是在为皇帝办事! 朱元璋开口:“老四,暑气早就过了。你怎么还热?可是心中藏着什么秘密,压得自己不好受啊?” 朱元璋话里关心。可这关心就像一把利剑悬在额前让人脊背发麻。 燕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儿臣对父皇一片赤诚,日月可昭,天地可鉴。儿臣光明磊落,没有半点龃龉!” “嗯。”朱元璋有意晾着燕王,也不喊他起身,转而看向罗玄:“罗先生还未答,如何治国平天下。” 罗玄立如松柏,答得坦然:“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唯有德者能享之。一切应顺应自然。” 罗玄躬身再拜:“罗某不才,颇有仙缘,登得仙境时,得窥天道造化。陛下乃一代明君,解黎民之疾苦,开盛世之太平。只不知陛下是否愿意窥探这自然。” 罗玄也留了半句话,意思就是问朱元璋:我看到了大明国运,你想不想知道? 朱元璋听完眯了眼睛,目中精光阖成薄刃,上下搜刮罗玄,直割掉他最后一层伪装。 良久,朱元璋问柳御风:“御风,罗玄是什么人?” 柳御风收了吊儿郎当的样子,十分恭顺:“南朝末年江湖中人。医道双绝,人称神医丹士。不过……” 柳御风也留了半句话,眼中笑意甚浓。 “这么说老四也知道罗玄身份么?”也不知他在问谁,反正不是问句。 话音甫落,地上燕王立刻头俯得更低:“启禀父皇,月前儿臣从友人口中得知,翠微山来了位道人,可点石成金,能断福祸吉凶。儿臣觉着新鲜。故而派人约了他看是真的世外高人还是混吃骗喝的神棍。”燕*音发抖几乎要哭了出来。 “哦?那神棍就是罗玄?”朱元璋语调慢慢悠悠。 “正是!” “你可看出些门道?” “罗先生乃真才实学之人。儿臣想着不日向父皇引荐。不料,出了京兆尹这档子事。”燕王编起瞎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哼。”朱元璋冷哼,“你在哪听的消息?” “回父皇,”燕王吞吞吐吐,十分不好意思:“是,是秦淮河上的,入,,入云舫。” “不务正业!”朱元璋一掌拍在龙椅上佯装大怒。 燕王跟着打了个哆嗦。 朱元璋又道:“堂堂皇子,流连烟花之地,成何体统!罚俸半年,闭门思过。没朕的允许不得外出!” “是!儿臣叩谢父皇隆恩!”燕王仍旧伏地,躬身爬起,慢慢退了出去。 这算是将燕王打发了。好一场孝子严父的戏码。 朱元璋看向朱允炆:“允炆。” “皇爷爷。”朱允炆立刻行礼,毛顺得不得了。 “今日午课做了吗?” “只差天下篇允炆就将《庄子》诵读完了。” “还不去找齐太傅?”朱元璋换了口气,竟让人觉出些,宠溺?的意味。 “哦。”朱允炆也识趣地退下了。 待遣退不相干的人,朱元璋收了严父慈祖的样子,做回生杀予夺的君主,他看向罗玄目光阴沉:“说吧,罗先生想要什么?” 第四十五章 神医丹士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朱元璋收了严父慈祖的样子,做回生杀予夺的君主,目光阴沉地看向罗玄:“说吧,罗先生想要什么?” “圣上,”罗玄一揖,站直身体,侧过头看我。 他眼中一汪清泉荡漾,几乎将我溺毙。 我被这眼神看的脸红,抿着嘴瞧他,立刻低下头不再敢看他。 “草民想要圣上一纸婚书,赐草民与小凤成亲。”他说的温柔,我听得心动。 百年清修,一朝得道窥天机,只换了卿卿愿望。 我不会不知泄露天机于他无益,我亦不会不知,愈是淡泊的男人,骨子里执念愈深。 他对我的情不谓不深,我承的这份情亦不谓不重。 “一纸婚书?”朱元璋沙哑沉静的声音打破片刻宁谧。 “罗玄,”龙椅上的人语气不善:“方才朕已明白告诉你,你和聂小凤师徒之事,只要不闹到台面上,朕不管!” “一纸婚书?” 朱元璋被气笑了:“你还想学李隆基杨玉环留个千古佳话不成?” 罗玄敛了眸子,笑得有些腼腆:“李杨佳话,罗玄不曾肖想。只是我与小凤名为师徒,真爱却不假。我身为丈夫,自然要满足娇妻愿望。” 朱元璋缓了口气:“罗玄,你可知规矩定方圆?” 他站起身来回踱步:“法理伦常万万不能破。你能跟朕说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你不在其位不知天下担子有多重!” 朱元璋愤愤指着罗玄:“今日朕若予你婚书,许你师徒相恋。不日就会有人将弑父辱母的庆典提案摆在朕的龙案上!朕不是不许,是不能!” 他揉了揉太阳穴,带着老人的语重心长:“朕不能在你这撕开这道毁灭人伦纲常的口子。” 罗玄沉默许久,似被朱元璋打动。 但他仍然左手收在身后,右手成拳握于腰间。 这姿势像极了他立于玄武湖心仰观秋雨洒天地的样子。 这是他最舒服的姿势。 良久他抬眸开口,带了几分坚定:“皇上,弑父辱母,毁伦灭常,天地不容。” “却,与我们不同。” 罗玄摇头:“我和小凤非亲非故,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如何不能相恋?!” 他越说越激动,目中清泉变换大有风雨倾城之意:“我们之间不过多了份轻飘飘的师徒之名!就因为这份轻飘飘的师徒之名我们就要平白受世俗枷锁!为人唾骂不齿吗!凭什么?” 这样的罗玄,让人战栗,让我有些害怕。我忍不住轻轻握住他的手,怕他执念深种。 罗玄似有感知,收了风雨。嗓音里带了无力:“圣上可知?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 “罗玄欠小凤太多。” 他没有看我:“这辈子,罗玄倾己之力穷尽百年修为也要让她幸福展颜,给她一世平安喜乐。“ “皇上!”罗玄抬头,破釜沉舟:“大明国运,与一纸婚书,孰轻孰重,还望皇上细细思量!” “罗玄!你在威胁朕!朕已许你与聂小凤终老,为何苦苦纠缠!”朱元璋猛地站起,扔了案上奏折,盛怒雷霆。 罗玄淡然:“娇妻愿望,为人夫者不可不满足。” “你!”朱元璋气结。坐倒回龙椅上,一动不动。 御书房突然安静。我握了罗玄的手莫名发颤。谁曾想,他有如此执念? “哼哼。”谁在冷笑?我从罗玄深深的执念中回神,被柳御风眸中鄙夷惊醒。 柳御风抬手,不急不缓地给朱元璋倒了杯茶安抚他。“罗玄。”他叫罗玄,慵懒妩媚:“你苦苦相逼,不惜耗损阴德以天机交换。究竟,是为了满足聂小凤的愿望。还是要,救赎百年前的你?” 第四十六章 缘起前生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案前烛火明寐。我盯着摇曳的火光直做到天亮。 我想,罗玄应该瞒了我许多。 “救赎自己?”今日御书房,柳御风发问,罗玄嗫嚅。 不似在回答柳御风,更像是隔着时空的长河,凝望另一个飘然而逝的倒影。 朱元璋身为帝王,有着自己不能逾越的底线。他没有答应罗玄。只是暂时放过我们罢了。 我闭了闭眼睛,我似乎选了一个不那么简单的人。 红烛泪尽,鸡鸣三声,天光放亮。 我起身推门,穿过走廊到了罗玄卧房。我轻轻叩门:“师父,起了吗?” “嗯。”屋里人应答,很快开门。 他衣服周正,眼下淡青,应该和我一样,一夜未眠。 我轻轻展颜:“师父早啊。” 他也挤出个笑容:“早。” “该做早课了呢。” “嗯。” “师父今日可要考我《难经》?我去拿书啊。”我转身去书房。这瞬间,手被人拉住。“小凤,我有话对你说。” 我没有回头,掩去苦涩:“好啊,我听师父说。” 罗玄提了热水注入茶盅,嫩叶随之旋转,冒了气泡,渐渐舒展。 “小凤,两年前我从大火中救你不是偶然。” 我盯着茶叶嗯了声:“我应该猜出来了。” 罗玄没接话,继续道:“我找了你整整一百年。” 眼皮轻轻泛动,我想了想,问出一句:“师父,你在找谁?” “小凤。”罗玄见我冷淡,有些慌了:“我在找你。小凤,你我前世,,” “有些纠葛是吗?”我打断罗玄。视线从渐渐浸出黄色的茶水移向罗玄:“师父,一个月前,悦来客栈,你说,你想,你是爱过的。那么你爱过的那个人就是‘我’对吗?” 我一丝不错地盯着罗玄的眼睛。 罗玄听完抿嘴笑了,只是这笑意没入眼睛就不见了:“小凤果然聪慧。” 我也抿了抿嘴:“我宁愿不要这聪慧。” 我又看回杯中茶水,茶的颜色愈来愈深了。我暗暗想着。 “小凤。”罗玄唤我,对我的心不在焉有些紧张,语速不免加快:“一百年前,我们就是师徒。整个武林都是我们的证明!” “哈哈。难怪。”我噗嗤笑了。 罗玄被我笑得发毛:“小凤你想说什么?” “难怪师父一开始就不愿收我为徒,‘只为传道,不做师徒论’不是吗?” 罗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我敲了敲石桌,冒出一句:“师父,前世,你是不是对不起前世的‘我’。” 罗玄愣住。或许他也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坦白讲,我也没料到。 “对。”罗玄郑重点头,生怕答得不实,很快他开口解释。只是我没料到这解释竟如此沉重。 “前世,你是魔教余孽。在正道围剿中幸存。我受你父亲托付,在武林大会上保下了你的性命并将你养在身边以期教化。” “以期教化,,”我又敲石桌:“我这前世不让人省心啊。那时我多大?” “七岁。” “噗嗤。”我忍不住吐槽:“师父,才七岁的孩子,懂得什么?你确定需要教化?” 罗玄没回答,似有些疑惑。 “妄自尊大罢了,谁年轻时还不犯个错?你别太介怀啦。”我不走心地安慰他。 罗玄被我憋的脸红,嗡声说道:“你还想不想听?” “想想想,当然想。”我狗腿地给他推了推茶杯:“师父继续。” 罗玄白我一眼,好不容易又找回情绪:“转眼八载,不觉你已过了双十年华,出落的,,亭亭玉立。” “嗯?师父,你害羞什么?”我隐隐嗅到了什么:“师父,你不会对自己的小徒弟动了情吧,,,?” 罗玄脸上浮出可疑的红晕:“嗯。” 第四十七章 业火红莲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嗯?师父,你害羞什么?”我隐隐嗅到了什么:“师父,你不会对自己的小徒弟动了情吧,,,?” 罗玄脸上浮出红晕:“嗯。” 白眼上天:“您都老牛吃嫩草了,该害羞的是我吧?啊喂。” 罗玄脸色爆红:“哪里学的混话!” “哼~”我哼哼这不服:“您都把小徒弟骗到手了还不许人说。” “小凤!”罗玄喝斥我:“不许打岔了!” “哦。”我瘪了嘴,安安静静听故事。还是没忍住:“师父,你还没说怎么对不起我。” “我,”罗玄成了结巴:“我下山寻你,中了蛇毒,意识混乱中,要,要了你的身子。” 麻*麻*批,我受不了了:“罗玄!是你占了人家小姑娘的身子!为什么在你口中反倒像人家强了你似的?你敢不敢敢作敢当一点!” 罗玄被我唬地一愣,大约是没想到我也有如此泼辣的一面吧。。 我暗暗扶额,嗯,两年来我乖乖女的形象算是毁了。 “碰”一声闷响,罗玄一拳砸在石桌上,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声线拔高:“我占了你的身子却不敢认。只怪你妖邪未除心术不正魅惑了我!” 他有些颤抖:“我怕你为祸武林,将你困在哀牢山。不料你有了身孕,为我诞下一双女儿!” 罗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努力握了拳头控制自己。 我一阵沉默,不知作何反应,只机械问他:“之后呢?” “之后你对我下了金蜥蜴的毒,将我逼入血池十六载。你成了冥狱狱主大有血洗武林之势。” “哼。血洗武林。”我轻嘲:“所以师父从血池出来主持正义了是吗?” “是!” 罗玄一瞬间被人抽干气力,扶坐石桌旁:“我传授绛雪和方兆南雪花神剑,让他们诛杀你。” “绛雪?” 此刻我对周遭事物全然无感,只想知道:“绛雪是谁?” “我们的,女儿。”罗玄闭了眼睛,面上痛苦之意尽显。 “女儿?诛杀?”我轻轻出声,更像在自问自答。 东方泛起银白,渐渐洇出红光。 光线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打在我和罗玄的脸上,照亮我们的五官。 我此刻五味杂陈,莫名的厌恶感涌上心头。 我再也没有办法像往常一样满心欢喜地注视着他了。 “罗玄。教女弑母。” “你让我恶心。” 我说得直白。 他唇角翕动,艰涩地说出一句:“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我突然炸毛,迅速侧开身子躲过他的道歉。 “即便对不起,也用不着跟我说!我是聂小凤。不是你前世的小徒弟!用不着你的道歉。” “小凤,”罗玄叫得艰难,他抬手,想要抓住什么,或许是我,抑或许,是那个消失在百年前的倒影。 此时罗玄冲泡的大红袍彻底熟了,血红色的汤汁,很像地狱的血池。 浸染业障三千,开不出救赎的红莲。 第四十八章 百年救赎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即便对不起,也用不着跟我说!我是聂小凤。不是你前世的小徒弟!用不着你的道歉。” “小凤,”罗玄叫住我:“我找了你一百年。”他停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决心就,坚定地道:“也想了你一百年。” “哼哼,”我心中冷哼,罗玄能说出这句话,确实是难为他了。 “一百年,说起来弹指一挥间。不在其中走过的人,不会知道它有多漫长。” 他的声音很低,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缠绵。 “这一百年,足够我踏遍万水千山,看尽世间冷暖。足够我将当年的事想上千遍万遍。” 他越说越投入:“跨越时光我才看清,我错了,小凤。我当年犯下了弥天大错。” 他说得越深情,我听得越冰冷:“我爱你,小凤。可我不该不敢承认对你的爱,我更不该,用这份爱害了你。” 罗玄用尽全部力气吐露心声,带着满满悔意:“小凤,你能原谅我吗?” 他的手一直伸在伸在半空中,凝固在挽留的姿势。 我被这姿势刺得我浑身冰凉,强忍着不落泪。 “罗玄,你的悔意我知道了。” “可是你知道吗?我是聂小凤,不是你前世的徒弟。我对你前世的纠葛一无所知也不感兴趣。” 我忍不住大吼: “我只知道,我这辈子爱上了你。” “我只知道,我是你的妻!” 一颗芳心支离碎,两行清泪满香腮: “罗玄,你说一心寻找前世记忆。你可曾想过?你会不会在这沉沦寻觅中失落掉我对你的爱?” 我痛苦地战栗,紧紧抱着双臂。 “你在我痛失双亲时走近我,引诱我在你身上倾注了全部情感。” “到了跟我谈婚论嫁时候却跑来告诉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忏悔,向一个已经化为虚空的的人忏悔!” “你想过我的感受吗!罗玄!” “让我替‘她’原谅你吗?所以我在你心中只是一个替代品吗!” “不是的!小凤!”罗玄喊住我:“我的确找了你一百年。” “请想清楚你口中的“你”到底是谁。我是我,不是任何人!”我冷冷打断罗玄。 罗玄抬起的手迟疑。 “小凤……” “小凤,你是聂小凤。家住小楼村父母死于大火的聂小凤!” “我救你,不是偶然。我看着你长大,在你身上发生的每件事我都清清楚楚!” 罗玄突然激动不知如何是好。 “我跟着你的确因为你是小凤转世,可后来我已渐渐分不清哪个是你哪个是前世的你。” “跟你在一起的这两年,每一天都是鲜活的!我分不清每天和我在一起的是我对前世聂小凤的记忆,还是翠微山下猎户的女儿!” 罗玄十分痛苦双臂撑在石桌上高大的身影瞬间推搪:“我想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我有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罗玄最后一句话我没有听清。 他竟然分不清哪个是我! 那我陪在他身边的这两年又算什么! “罗玄,想清楚你爱的是谁再来找我。” 我冷冷看着他,转身跑出济世堂,再也不想和他多待片刻。 青丝飞舞逆晨光,照不进半点希望。 第四十九章 满城金黄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小姑娘,油条香着嘞,就碗豆腐脑?” 我走上东十二街,凉风扑面,浇熄了我发热的头脑。 身边早点摊主招呼生意,我想着吃碗豆腐脑,摸出三个铜板给他。 刚出的豆腐脑,很嫩,撒了香菜末,滴上香油很是诱人。我甩了甩脑袋,囫囵吞了起来。 济世堂暂时回不去了,我打算去韩国公府,借着给老夫人针灸的由头住上几天,以后的日子再做打算。 兀自想着,被一把声音打断:“凤丫头,一个人吗?” 我舀了最后一勺豆腐脑语气不善:“你来看热闹的吗?” “自然不是。” “既然无事柳大夫请回吧,我还要赶去韩国公府行针。”我起身往韩国公府方向走。 “不是看热闹就无事吗?” 柳御风哭笑不得,仍旧起身跟上,懒懒地迈着步子缀在我身后。 他穿了一身葱绿,与应天满城金黄的银杏混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别扭。 我看得心烦怼了他句:“柳大夫你不觉得你很碍眼吗?” 他倒不甚在意,煞有介事地张开双臂左右查看自己这身葱绿:“我看很好啊。” 说完拢了折扇敲了敲手心:“这里离韩国公府还早,我跟你讲一讲这身衣服的来历怎么样?” “对不起,我没兴趣。”我说完又埋头向前走去。 “哎!” 柳御风拉住我,一双丹凤眼看进我的眼睛:“小丫头,保管你听了不会失望的。” 这句话刚落,我竟鬼使神差地点了头,随着柳御风的步子向前走去。 我随柳御风绕玄武湖南岸往城东官署走。他一摇三晃,走的很慢,我也缓缓跟着。 此时银杏正旺,铺得满地金黄。偶尔落下一两片树叶,如精灵翻飞,带出秋天的芬芳。 柳御风伸手,抓住一只精灵,摊开手掌看它静静地俯卧在他的掌心上。 柳御风手指纤细,指尖莹白,一双凤眼眯成弯弯两道细细端看手中银杏叶。 他看得认真,又分出心思跟我说话:“凤丫头,你知道吗?玄武湖每年秋天都这么好看。唯独二十年前的那个,格外让人心醉。” “哦?柳大夫是要将自己的故事吗?小凤洗耳恭听。”我抱着手臂靠在一株银杏树旁,感受着背部嶙峋疏落的纹理。 “二十年前,皇帝张榜天下,招募医治马皇后重病之人。当时我仙根甫成,志得意满,带着一身修为来到京城。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这玄武湖。” 柳御风抬眸看我,一双凤眼婉转灵动,甫一接触就扣在了我的心上。 我不自然撇过头,老实评价:“柳大夫,你是极好看的男人。” “呵呵,”柳御风被人夸赞,得意的轻笑。他敲了敲手中折扇:“不只你这么说。见过我的人没有不说我好看的。” 我刚才迷醉的心情被这厮的自恋卷得无影无踪,默默翻了个白眼不想说什么。 “可是,”柳御风收了笑意有些不开心:“那天我在玄武湖竟看到了比我还要好看的人。” 这到奇了! “比你还好看?” 第五十章 聂风御风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比你还好看?” “嗯。”柳御风撇撇嘴十分不开心。 “那天我就站在这里看玄武湖。” 他咂咂嘴:“本都想要走了,谁料转身瞬间,看到一只乌篷船从残荷深处划出,绕过湖心亭向我的方向驶来。” 柳御风说完目光落在湖心亭上,好像真的看到了那只乌篷船拨开残荷,从二十年前的湖水深处驶向我们。 “船头站着一个人拿竹蒿拨荷叶。” 纤细的嘴角上扬:“他穿着武士服,是墨绿色的,和我这身葱绿一样,跟满城的金黄格格不入。我留了心思,看他五官。果然魁梧俊美,很是顺眼。” 柳御风眉眼弯弯,这表情看得我“咯噔”一下,直觉哪里不对。 “我一时心痒,就踏水过去想落在他船上与他攀谈。哪个会知道他这么警觉!”柳御风歪头皱眉。 这,这真的是惊悚了!柳大夫你在娇嗔吗?!我压下心中强烈的念头努力维持表面平静。 “那木头一看我靠近,就一蒿点在船头上来与我缠斗。不过,这家伙武功不弱。” 一双凤眼柔软:“我看他好玩,就逗着他过了百招。他渐渐跟得吃力,却不罢休,一心想把我赶出那船三丈外。” “我不免好奇,刚往里瞧一眼就被他一刀劈上面门。‘不好玩不好玩。’我嘴上说着,心里也恼了,手上不免加了狠力。 他渐渐吃不消,眼看败下阵来。却听船中有人叫停,‘小风,回来吧。我看这位不像坏人。’” 柳御风说得投入,我还是抓偏了重点:“船中还有人?”我问柳御风。 “当然了。”他笑容转淡,有些不开心:“出来的是一个清瘦的男人,穿淡黄色衣服。身边站着位姑娘穿着鹅黄长裙也娇娇弱弱的。” “他们是谁?”我自动忽略柳御风的不快。 “当时不知道。” “你还卖关子!” “哼~”柳御风不鸟我:“反正出来的男人还算随和,请我吃了几杯酒。” “刚才跟你大战的人呢?” “站在他身后老实地伺候着。”柳御风没好气儿。 “哦,原来是侍卫。”我了解地点头。 突然头顶一痛:“哎呦!丫干嘛打我!”柳御风一折扇敲在我头上。我跳脚反对。 “知道是谁吗?你就乱说话?” “你又不说!” “听故事的耐心都没有。罗玄怎么受得了你的?” “你管得着吗!”提到罗玄,我心里发堵,扯开话题:“后来呢。” “后来我就走了呀。” 白眼上天:“这就是你这身衣服故事?还真是,精彩。柳大夫你忙,我先走了。”我掉头就往韩国公府走,真搞不懂柳御风在干嘛。 “唉唉唉,你别走嘛,我故事还没说完呢。”柳御风追上我。 “没说完就继续。走着也能说!”我大步流星向前,甩不开他,我遛不死他!我心里愤愤。 柳御风无奈,只得迈开腿跟上我,小声抱怨:“真和那木头一样急!” “和谁?”我没听清。 “没谁,”柳御风开始叨咕:“还真是有缘呀。”丫又在犯花痴。 “三天后我揭了皇榜进宫,医好了马皇后。皇帝很高兴,大宴群臣。我在宫宴上,又看到了玄武湖上那人,还有他的主子。” “哦,他们是谁。” “哼哼,”柳御风笑得神秘:“他的主子呀,是太子。” 我脚下一顿:“朱允炆他爹?” “二十年前,可不就是咯。” “柳大夫,你是不是喜欢太子的侍卫?”我一语道破,再让柳御风说下去,不定又要扯到哪! “哦呀!小凤你还真是聪明!” 柳御风叫得不是我!我愣在当场,一瞬间打通所有关节。 柳御风叫得是“小风”,是刚才他口中的侍卫。 而我爹, 叫聂风。 第五十一章 相府嫡女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丫头,你愣神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柳御风随着我的表情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我一瞬间汗毛直竖,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说! “我只是没想到柳大夫你这么美竟然喜欢男人,这得伤透京城几多悸动的芳心呐。” 我一边作态,一边快速计算周围情况。 我们此时在东三大街,绕过去就是韩国公府,已经可以看到门前的大石狮子,我得往韩国公府跑! 此念一出,我不觉又加快脚步:“柳大夫,你和那侍卫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柳御风似乎察觉出我的念头,亦不紧不慢的跟上:“后来的事呐可就精彩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 柳御风的脑袋冷不丁凑过来,吓得我瞬间炸毛丫不管三七二十一甩开腿就往前跑。 “救命啊”三个字还没出口,我就落在了柳御风的怀里失了声音,意识消失前,瞥见老夫人的轿辇徐徐走出李府大门。 再次醒来时淡淡的冷香萦绕鼻尖。 我努力睁开眼睛,看见柳御风坐在八仙桌后透过丝丝缕缕的炉烟看向我:“丫头你醒了。” 我努力坐起来声音沙哑:“这是哪里?”仍旧觉得浑身无力。 柳御风抿嘴轻笑:“我的卧房。” 我皱眉:“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这里最安全嘛。”柳御风依旧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柳大夫,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在这里说完就能送你上路了。”柳御风面无表情。 我心中警觉,想办法同他斡旋:“柳大夫,我似乎没惹到你吧,总得给我个理由让我死得明白。” 柳御风托腮想了想:“好吧,看在你是小风的女儿的份上,先说你最想知道的吧。” 提到我爹,我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我想知道我的身世!” “嗯~”柳御风想了想:“如你所知,你娘李潇是韩国公府的嫡女。你不知道的是,她是皇帝御赐的太子妃。那天穿鹅黄长裙的女子就是你娘。” 柳御风面上讥讽:“你爹那木头估计就是因为受不了你娘和太子在一起的鸟气才出来和我打架的。” “我爹是谁!”这消息不能说不震惊,我迫切想知道更多。 “你爹是骠骑大将军的儿子。从小跟朱标养在一起,从伴读做到侍卫。” “后面的事情估计你也猜到了。” 柳御风兴致缺缺:“你娘作为未来太子妃自然与太子走的亲近,没想到的是亲近来亲近去竟亲近上了太子的侍卫。嗤嗤嗤。” 柳御风觉得好笑。 我凝眉不语。 难怪阿爹和娘亲神仙样的人物会甘心生活在翠微山,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想起往事,我红了眼角。 阿爹话不多,只每天带些新奇的玩意儿回来哄我和阿娘开心。阿娘温柔多情,教我读书认字,教我女子如水凡事从心。 每天最幸福的时候就是做好饭菜和阿娘坐在织布机旁等阿爹回来。阿爹一双大手围住我和阿娘就围住了他的全世界。 柳御风见我落泪突然不耐:“别哭了!哭得我心烦!你不想知道你爹娘是怎么死的吗?” 闻此我止了哭声:“你知道什么?” “哼哼,”柳御风冷笑:“不就是因为你咯。” 第五十二章 予卿仙根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你知道我爹娘是怎么死的?” “不就是因为你咯!” 柳御风左手捏咒在空中画符,令我全身不能动弹,脖子僵硬的不行,只能盯着他那张纤细扭曲的脸僵硬的立在他面前任他宰割。 薄刃冰蓝,毫不费力地划开了我的外衫露出光裸肌肤。 柳御风一瞬不瞬,对我视若无睹。手腕下压割破最外层的肌肤,妖艳的血色随之滑出。 柳御风瞳孔里映出鲜血的兴奋,而我却只有彻骨的疼痛。 “柳御风!你在干什么!你这么明目张胆的伤害我不怕罗玄找你算账吗!老娘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死变态!杀人还要活人剖心!你会遭天谴的!”我恨的咬牙切齿。 “等罗玄找到我封印的结界再说。天谴这回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柳御风专注地盯着手上动作:“你最好别打扰我。仙根缠着你的心脉,我若剥离的小心,你或许还能活。” “仙根?!”我于疼痛中找到一丝清明:“你说什么!” 柳御风惊讶挑眉:“哦?你不知道?” 他敛了眼眸将手上薄刃又向前推进一分:“罗玄把自己的命交到了你手上却一个字都没说,哼,有意思。” “罗玄?你胡说什么!柳御风你他娘的别婆婆妈妈的!跟我说清楚!罗玄做了什么!”提到罗玄无疑在我被切的心口上撒盐。可是再恨,我又怎么能放着他不管呢! 柳御风声音清冷:“你前世是魔头聂小凤,造下杀戮无数,无法转世投胎。”柳御风停下手。 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抚摸我暴露在空气中不断瑟缩的心脏:“这里跳动着的不仅你自己,还有罗玄的仙根。” “他把自己历经百年修成的仙根给了你,缠在你的心脉里助你转世托生。” “什么!”我震惊。 “不管你认不认,你都是聂小凤的转世。谁是谁的替代品又有什么重要的呢。”柳御风抱臂而立,带着怜悯的表情看着我。大有看破红尘的意味。 我却处在震惊中无法回神。罗玄给了我仙根?没有罗玄我就无法转世? “啊啊啊~”,利刃入肉剔骨我不得不痛苦出声忍不住破口大骂:“罗玄!你怎么还不来救我!!我了你护谁一世平安!”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一半疼痛一半愧疚。 “哼哼~省省吧。”柳御风又接了一句很经典的话:“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我:“…… 大爷!” 柳御风的动作很慢但切割创口的力度一点也不含糊,血越流越多,我的意识也逐渐恍惚。感觉到心脏因为触碰到金属而突然震颤时我绝望了。 我还不想就这么交代在这,我心里默默想着,看着柳御风眼中放出猎食的绿光兴奋地呲出牙齿。 我刚找到自己的亲人,刚找到杀我父母的凶手。我还不想死。 更重要的是,我刚找到罗玄,我还想着和他厮守和他共赏锦绣山河。是的,我不管他看的是哪个聂小凤,我喜欢他,只要他跟我在一起,就够了。我又看到了那扇门,门后面是无尽的黑暗,和济世堂那天晚上的奇怪的梦一样,我又要进入无尽的黑暗了。 第五十三章 玄风相争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小凤!”一声惊天动地地怒吼将我从意识的边缘拉回。 我努力睁开眼睛被一阵强烈的紫光刺的一瞬间失明。适应了许久看到罗玄染血的身影和他手中金光闪闪的大刀。 罗玄正扬手猛劈柳御风设下的结界,金光和绿光交锋碰撞出一道道鲜红的闪电顺着柳御风卧房外透明的圆球炸裂。 柳御风口吐鲜血不可思议地盯着我胸口的迷蝶几乎抓狂:“伴花飞!你竟然如此对我!” 此时迷蝶又和济世堂那晚一样被紫色的光芒托起连着我颈上的细绳漂浮在半空中。 罗玄很快破开了结界反手向柳御风劈去。刀势里携了开天辟地的力气,必要将柳御风劈成两半。 柳御风丝毫不弱抖擞身子弹开,伸手从虚空中抓出折扇放出扇骨上根根纤长锋利的薄刃,眯了眼睛:“雁伏刀?罗玄,让我领教领教你封印了百年的疯魔劫吧!” 罗玄手握刀柄挡在我面前,衣襟被气流吹得铮铮作响,冰冷开口:“伤我挚爱者,死。”手中雁伏刀应声飞速旋转使出拦腰斩。 柳御风见罗玄攻势迅猛,张开折扇划过身侧想要越过罗玄躲过攻势。 罗玄似乎看出他意图竟然迅疾回身挡住柳御风去路,如此雷霆万钧的攻势折回时竟然威力不减!一把雁伏刀被罗玄使得何其出神入化! 柳御风眼中露出惊恐只得出扇相格两刃相接瞬间柳御风扇骨上的薄刃根根断裂。柳御风情急之下运出十成掌力向罗玄手腕拍去罗玄躲闪不及当即旋转身体用后背去接这一掌同时借势落地,接触地面瞬间出腿踢向柳御风胯部将他扫翻在地。 速度,力量全部压过柳御风! 不过罗玄被这一掌拍实也没落到好处,待他站稳身体嘴角鲜血缓缓溢出。那厢柳御风却是怎么也站不起来。 罗玄刀锋顶着柳御风眉心:“你刚才对小凤做了什么,我让你如数奉还。” “哈哈哈哈哈哈哈!”柳御风狂声大笑,试图撑着身体站起来却只能狼狈地摔倒在地。 他摸了一把下巴上的鲜血不屑出声:“哼哼,罗玄,我当你许久不使看家本领已经老得不能用了呢。但现在看来还是老当益壮啊。我刚才剖了聂小凤的心,你也要剖我的心吗?来吧!” 他“刷”一下撕开前襟露出雪白胸膛:“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刀功!” 罗玄不跟他废话翻转雁伏刀手腕一划立刻劈开了柳御风左胸三根肋骨。 我看到了大概和我现在一样的情景:血红色的洞窟,内里鲜红的心脏缓缓跳动盛开在雪白的肌肤之上。 罗玄似乎惊了一下:“你?!” “哼哼哼哼”柳御风疼得说不出话一双凤眼直直向上盯着罗玄从牙缝里挤出:“如你所见。” 罗玄不再与他纠缠收了雁伏刀转身大步向我快过来。 他解了我身上禁锢将我迷蝶压在我的伤口上抱着我的手抖的不成样子:“小凤,小凤。” 我看着罗玄脸上前所未有的惊慌立刻哭了出来:“师父你是爱我的对吗?” “傻瓜,傻瓜。”罗玄眼眶通红。 “师父我是不是要死了。”我瘪了嘴语气里染了哭腔。 罗玄听到这句话手都抖的更厉害了:“不许说胡话,你就算去了九幽殿我也要把你拉回来。”说着裹紧我带我离开了柳府。 第五十四章 我也爱你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罗玄掐诀扭曲了时空,瞬间带我回了济世堂后院,就落在平常洗菜的水井旁。 他小心翼翼地拿开压在我伤口上的迷蝶。 “师父。”我此时异常虚弱,只有罗玄在身边听到他的声音才能感到安心。 “嗯。”罗玄尽量压低声音应我。他依旧镇定柔声安抚我:“迷蝶是神物,它能医好你的伤口,保证不留半点痕迹。” 难得见他说话这么孩子气,我想像平常一样笑他却扯动了伤口,又是一阵剜心的疼。 罗玄慌忙阻止我:“不要乱动,你先睡一觉。我为你疗伤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生怕自己睡着就醒不过来了却不能说话只能皱眉。罗玄似乎懂了,笑着安慰我:“怎么?连师父也不相信了?” 罗玄的淡定装的很到位,却瞒不过我的眼睛,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他,尽管我想看着他过完我生命最后时刻。 不过罗玄向来不骗我,我醒来时还在他怀里,还是在水井旁。罗玄依旧保持着跪坐的姿势,眼睛盯着我一眨都不眨。 “师父?”我试探着出声。罗玄呆愣了片刻,脸上绽出大大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醒。”他低下头轻轻抵着我的额头。 “嗯。”我张开手臂回抱住他。 “试试看感觉怎么样。”罗玄扶我站起来。就像做梦似的,我完全好了。 明明那么大一个血窟窿此时却什么也看不出。我低头拢好衣襟,惊讶地问罗玄:“你怎么做到的?!” 罗玄不自然偏头,微微脸红:“为师不会骗你就是。” “嗯。”我重重点头,猛地扑到罗玄怀里抱住他在他唇上狠狠啄了一下:“罗玄我爱你。” “我也爱你。”他目光深情丝毫不假实实在在地抱住了我。 “师父你真的没事吗?刚才柳御风那掌打得这么重。” “没事。你我命脉相依,你没事我就没事。”罗玄还是担心我,扶着我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自己坐到另一面。 “这么说柳御风说的都是真的?你分了我半条仙根渡我轮回?” 罗玄想了想点头:“也对也不对。” “怎么说?” “你的心里有我的仙根,不是半个,是所有。”罗玄说得随意依旧云淡风轻。 我彻底说不出话了,胸口闷闷的,良久蹦出一句:“我这前世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心疼地抱了抱他:“罗玄你还真是傻啊。” 罗玄一向沉默冷静惯了。 他一直是世间高傲冷漠的旁观者,所谓的温柔平和不过是他内心深处善良底色的自然流露或者可以说成是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保护色。 其实他一直是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世间不曾将世间放在眼里的。 可现在突然被我用怜悯的心情抱着,他有些不适应吧。 他全身肌肉瞬间僵硬有些微微地抗拒,但还是软了下来,有些叹息:“这是我欠她的呀。” 我闻言低头看他用着调侃的语气:“奥,是欠‘她’的了呀。” 罗玄了然抿嘴笑了拉着我的手将我拉到了他的腿上认真地圈着我:“我是爱小凤的,不过爱的太痛苦。我也是爱你的,爱的很快乐,谢谢。” “终于亲口说爱我了。”我敛了眸子有些感动:“为什么谢我?” “因为你让我知道了喜欢就去爱呀。哪怕是对方是‘不知生死、不知名姓的人’也要争上一争。” 我知道他在打趣我那晚在和平客栈歇斯底里的表白,有些脸红,伸手在他大腿上狠命拧了一把。 “呵呵。” 罗玄握住我的手笑得更开心了:“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很轻松,没有武林的责任,没有血海深仇的压迫。 哪怕你有替父母报仇的心思,也不曾偏激癫狂,只是循序渐进又坚定不移的寻找真相和真凶。 我从不担心你会走上复仇的路无法回头。因为你是阳光下长大的孩子比我和小凤多了一分真正的善良。” “哦,原来你的爱就是欣赏啊。”听到他的夸赞我还是很开心的就是嘴上装点酷。 罗玄捏了捏我的脸颊:“非得给个理由吗?这些只是我欣赏你的地方而已啊。” “讨厌!”我抓他大手:“不要理由,我爱你就没有理由。” 第五十五章 人间规则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柳御风在哪里?”这是除了罗玄之外我最关心的事。 “我不会因为你刚刚夸了我而忘记父母之仇的啊!”我捧着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总担心他会阻止我报仇,说什么“魔性难驯、善恶不分”。 “人如果是柳御风杀的我自然不会阻止你还会帮你。而且他身为仙人放肆屠戮罪加一等。”罗玄老实回答。 “人就是柳御风杀的!他说他为了寻找仙根!他说我父母就是因为我,,” “小凤!”罗玄厉声打断我:“生死轮回万物有命,这些事即使因你而起也是你父母命中的定数你不必太过自责。” “可是师父,我们不能把所有的罪恶都推到定数上!” 我与他争论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把他放在师父的位置上:“你给我仙根是因为你想救聂小凤轮回。你能把自己的这个意图说成是定数吗? 如果是的话,你不给我仙根我就不会出生我父母也不会因此而遭到杀戮,这又是完全不同的定数。 如果你还说现在的一切都是定数的话,那么这么看来定数就是因为我们动心起念而随时改变的东西! 我不能一边享受着你给我的仙根一边还拿父母命数已定的幌子安慰自己跟你过着安稳自得的小日子!” 我有些激动:“我真的做不到!这儿,”我拉着他的手覆上我的胸口:“是不会放过我的。” 罗玄贴着我胸口的手有些不自然的僵硬,他沉吟一会儿:“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要怎么做。” “我不知道。”他倒把我问住了。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我肩不能提手不能挑要如何面对柳御风那样变态的仙人? “师父。成了神仙就能无法无天了吗?”我瞬间垮了下来。 “当然不是。”罗玄扶住我的肩膀:“得道成仙拥有至高无上的法力也要遵守人世间的规则。” “仙人不是超脱世俗之上了吗?”我有些惊讶。 “是超脱也是责任。仙人要维护人界安稳使其免受妖界和魔界的侵袭稳定六界秩序。” 罗玄握我肩膀的手加了些力气,他此刻异常认真:“修仙啊其实不是什么好事情。有人心怀黎民终生,有人却为了长生;有人追求造化至极,也有人为了救赎自己。不管当初的目的是什么,过程和结果是一样的。修心澄念,肩负大任。” “哇!肩负大任!”罗玄说得我一阵激动:“师父你真是个大英雄!” 罗玄又腼腆地笑了:“我不是什么英雄。我只不过一心想弥补当年的过错,也对维护天地终生的责任甘之如饴。” “哇哇哇!我的大英雄!”大大的熊抱给罗玄:“你这样的人还要遵守世间规则太不公平了!” “呵呵呵呵!”罗玄笑着把我扒开:“仙人不能干涉人世生活的秩序的,身在人世就要遵循人世的王法规矩。如果受不了这些约束可以逃开,但不能侵犯。” “所以你才会那么坚决地要求朱元璋给我们一纸婚书对吗?” “对。”罗玄敛了眸子还有别的心思:“朱元璋是人间皇帝,得到他的婚书就是得到了天下人对师徒之爱的允许。不仅止于你我之间。” “师父啊。”我不禁喟叹:“你不仅要救赎自己呀,你是要造福很多人啊。” 罗玄抿嘴无声的笑了:“弥补我心中的遗憾吧。” “我的好师父。”我扑到他怀里从心底微笑。这哪里是神仙啊,这就是我有血有肉有悲伤有阴暗的男人啊。 罗玄抚着我的背温存片刻。又缓缓开口:“所以你想到怎么对付柳御风了吗?”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当然是让朱元璋治他。他在人世里杀人就要接受人世的审判。”我说得坚定。 “嗯。不过柳御风是朱元璋的得力助手区区百条人命恐怕扳不倒他。” 我讨厌地皱眉。“这也是人间的规则。”罗玄无奈地安慰我。 又道:“不过我或许可以帮你加一些扳倒他的砝码。亲爱的聂小凤小姐,你接受我的帮助吗?” “呵呵呵呵呵呵。”我龇着牙笑了:“当然要!你是我男人,必须帮我!” 第五十六章 暗卫银卫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我和罗玄休整一晚后决定去找朱允炆。因为这样才能顺利的见到朱元璋。 拿出他之前给我的貔貅扇坠很顺利地进了皇城东部的太子寝宫。 此时朱允炆正在晨读,但他接到消息后,很快带着贴身太监过来。 “罗先生,小凤凤,你们可是我文华殿稀客呀!” 朱允炆来的着急,看样子他晨读的地方离文华殿很远,身上还带着初秋的露水。他的笑容带了青春的朝气,暖了八月的晨光。 很快身边的太监侍座并奉上新茶,朱允炆问我们:“你们肯定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还是那脸臭屁的样子。 看到他的笑容,我心情也好了不少:“几天不见,太子爷气色又红润了不少哦!” 我笑着打趣他:“我们呀,想请你引荐我们到皇上面前,我们要告御状!”我一字一顿,朱允炆的嘴巴也随着我的话越张越大。 我看的开心,捧着茶喝了一口,随口夸夸道:“茶不错哦!” 罗玄自从进文华殿就有些不开心,应该是放不过我之前和朱允炆的坎吧,我偷偷乐着。 “告御状!”朱允炆惊讶了:“你们还需要告御状?谁又能欺负到你们?!”他说着瞟了眼罗玄,罗玄老神在在的喝茶,并不鸟他。 “当然需要,因为那个人是柳御风啊。我们要在皇上面前告他草菅人命!你就说你帮不帮吧。”我没有跟朱允炆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柳大夫?”朱允炆犹豫了:“你们告柳大夫草菅人命可有什么证据?”他有些不敢相信。 我也不多说,从怀里摸出七棱银片拍在桌子上:“这就是证据,这是柳御风培养的暗卫的武器,从我爹尸骨中找出来的!” 听到我爹,朱允炆惊讶的挑眉,但没说什么。他拿起桌上的银片仔细端详,良久斟酌道:“你们怎么会有银卫的武器?” “银卫?连暗卫的番号都知道!”我一见他这么说,就证据确凿了! “既然你都承认是银卫的武器了,怎么还不能证明柳御风的罪过!” “小凤,”朱允炆难得正经而且耐心地解释:“银卫是皇爷爷命柳大夫专门训练的暗卫,他们个个千里挑一只负责保护皇爷爷和我的安全。 除我和皇爷爷柳大夫之外,没有人知道银卫的存在。我不认为在你爹尸骨上能够找到这枚武器,而且,就算是银卫的武器,你们又怎么能说是柳大夫指使的呢?” “怎么不是他指使的?”我有些生气:“柳御风那个疯子,为了仙根几乎把我的心给剖了出来,而且一把火把小楼村烧的一干二净,里面可是一百多条人命啊!” “仙根?”朱允炆张大了眼睛:“世上真的存在柳大夫说的仙根!” “怎么?你也知道仙根的事情?”我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朱允炆似乎察觉,遣退了身边的太监和宫女缓了口气慢慢跟我说道:“皇爷爷曾经想要长生不老,问柳大夫可有什么好的方法。我当时就在他们身边。如果真如你们所说柳大夫是为了找仙根而酿出那么多条人命的话皇爷爷可能不会帮你们。 小凤,我劝你一句,在把事情捅到皇爷爷面前之前,要谨慎。否则性命不保的,就是你和罗先生了。” 第五十七章 天人五衰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朱允炆这句话是跟我们掏心窝子了。 如此皇家机密,他却轻易的告诉我们,我有些不明白。 “你为什么会告诉我们这些?” 朱允炆摊摊手,有些不在乎:“我本来就不太赞成皇爷爷和柳大夫的某些做法呀! 而且,如果之前我们算朋友的话,我也不想你因此而犯险。”朱允炆面色淡淡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我却觉得这才是真实的他。 “而且,”他纨绔的挑眼看我和罗玄:“你们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们扳倒柳大夫?不怕我在把你们引荐到皇爷爷面前之前就偷偷的害了你们吗? 呐呐呐,你们手里可端着我的茶呢!” “大爷!”我笑着打他,当然知道他在跟我们开玩笑,却莫名的感动。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罗玄开口,他难得地对朱允炆温和:“太子,你是善良的人。虽然交往不深,但你不曾想害人的心意罗某是知道的。” 罗玄头一回对朱允炆和颜悦色这让朱允炆受宠若惊,他连连挠头:“罗先生过奖了!哪有什么善良不善良呀,你们都是大明的子民,我一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去送死的!” 大名子民,这话说的很大了,但朱允炆身为一国太子当得起这个大字。 罗玄突然变得认真,他举了手中的茶杯敬朱允炆。朱允炆惊得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一揖到地,向罗玄回礼。 罗玄拜礼不停:“大明若得你当皇帝得良臣辅政,是大明子民的福气。” 朱允炆有些不是滋味,他或许明白罗玄话中的意思,只敛了眉低声说了句:“谢先生。” “不过。”罗玄站直身体将话题扯回到正事上:“柳御风寻找仙根,并不是为了皇帝长生不老。而是因为他自己已经到了天人五衰的地步。” “天人五衰?”我和朱允炆异口同声惊讶地问。 罗玄看我们一眼:“天人五衰,是仙家衰落的征兆。仙人并非长生不老,只是延长了生命而已。若在生命结束之前无法修炼成正神,也会沦落虚空身形俱灭。” 我内心惊讶,罗玄从未告诉过我这些,我也从未考虑过他会离开我! 他又仔细说道:“柳御风应是新得道的仙人。他应还有上千年的命数,却如此提前出现了天人五衰的征兆,我对此十分不解。故而托地藏王菩萨帮忙查看。” “师父你竟然请得动地藏王菩萨!” 罗玄轻轻笑了笑:“我在九幽殿跪坐百年。于地藏王菩萨面前,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朱允炆很明显对我们的对话感到震惊,但他十分有涵养的没有提出异议。 “师父你是怎么知道柳御风出现了天人五衰的征兆的?”我问罗玄。 “因为昨天,”他仍对昨天的场景心有余悸:“我看到了柳御风的心脏。那不是正常仙人应该有的心脏。他的仙根已经衰败了。” 我沉默,不愿意回忆昨天的痛苦。 朱允炆见此,适时的问道:“地藏王菩萨可查出些什么?”显然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说出这种话。 罗玄摇头:“没有结果。但可以肯定的是,柳御风自己需要仙根。因为东市接二连三的出现的老人的命案,不是因为济世堂有阴气。” 罗玄顿了顿:“济世堂是金陵龙脉所在,生活在龙脉附近的人的寿数可以延缓天人五衰。” “什么!”朱允炆震惊:“柳逸风在觊觎帝都龙脉!” 这应该是触碰到皇家的底线了。很快他反应过来,有些不确定的看着罗玄。 第五十八章 亦师亦友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朱允炆得知罗玄和我来京是为了龙脉对罗玄起了疑心。担心他会危及他大明的江山。 罗玄坦然的接受朱允炆考量的目光,平静地解释:“我和小凤的命在一条仙根上,需要龙脉灵气的帮助。但我们不曾主动汲取,只被动接受龙脉的滋养。” “先生说不曾主动汲取,允炆便要信吗?”朱允炆沉思良久,缓缓开口。 “朱允炆你什么意思!”我顿时恼了,他怎么可以怀疑罗玄! 罗玄一惊,但很快挑眉看向朱允炆:“太子要罗某怎么证明?” 朱允炆没有接我的话茬,反而正经地看着罗玄:“罗先生,你要知道,柳大夫一心一意辅佐我。他看着我长大,我又凭什么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允炆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个明白。” 罗玄也想了一会,目中露出赞许颜色,他问朱允炆:“柳大夫在太子心里分量有多重?” “良师挚友。” “与大明龙脉比起来呢?” “龙脉一事还有待查证!”朱允炆一拂衣袖有些恼了。他转过身不看我和罗玄,似乎被罗玄拿龙脉逼急了。 罗玄见朱允炆没有被绕进去反而笑出声来,似乎朱允炆在他眼里也成了个半大小子。 他开口劝导朱允炆:“太子莫急。罗某的确存心不纯,当初进京也是为借龙脉之气而来。如今又来挑拨你和柳大夫的关系,着实令人讨厌。可你身为国之储君,势必要处处以天下为先,如今还未当政,只柳大夫这一关就过不了了吗?” “你胡说什么!”朱允炆是真的生气了。他红着脸呵斥罗玄:“本太子与柳大夫如何用不着你管!你只需要证明你所言为真!其他与你无关!” 罗玄并未生气,反问朱允炆:“是真的又如何?你便能将柳御风绳之以法了吗!儿女情长似乎对太子很重要啊。”罗玄语气讥诮。 朱允炆一下子被人掐了痛楚红了眼角:“我是太子!不需要儿女情长!谁敢动我大明龙脉,我定将他碎尸万段!” 罗玄掀起嘴角:“好啊,太子可愿与罗某前去求证?” 朱允炆面上阴翳:“去哪里?” “去找柳御风。我前日破他胸膛,他天人五衰,伤口定无法痊愈。”罗玄及时接话。 “我凭什么信你?” “京中术士不止我二人,更合况是在宫中?” “好!我们现在就去!”朱允炆咬牙切齿,还在恼罗玄方才激他。 我有些害怕地看着充斥着杀意的朱允炆,再次被这个皇权中心的年轻人震惊。 “我们去哪里?”罗玄问朱允炆。 “去皇宫。”朱允炆扭头就走,差人备了两顶轿子,也不理我们。 我看着朱允炆倔强的肩膀有些哭笑不得:“为什么去皇宫啊?你也不告诉我们。” 罗玄走上前来:“柳御风仙体虚弱,此时最怕邪魔侵蚀,需要寻求真龙天子的庇护。怕是他此时的行踪是极大的秘密吧。” “这么说不着朱允炆我们还抓不着柳御风了?”我更加哭笑不得。“不过,师父你的确存心不良啊,看把他逼得。” 罗玄苦笑:“不这样,他能帮我们?十几年的情分啊。”罗玄唏嘘,十分感慨。 “那朱允炆为什么生气?”我问罗玄。 “大概是皇家人的天性吧,听不得人动摇国之根本。” “师父我很担心你。”我忧心忡忡地望着罗玄:“我们都是动了龙脉的人,到朱元璋面前怕没那么轻松了。”罗玄笑了:“不担心你自己吗?” 我摇了摇头:“我是死在两年前的人,除了师父就再也没有牵挂了。” 罗玄握住我的手:“既然想要报仇,就不怕走这一步。” “嗯!” 第五十九章 龙脉续命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朱允炆的文华殿本在奉天殿东侧,那是朱元璋上朝的地方。 此时时辰尚早,朱元璋应该还在早朝,故而朱允炆着太监引了我们去乾清宫等候朱元璋。朱允炆陪着我们,一时无话。 约莫等了一个多时辰,御辇缓缓行来。见到朱允炆,一个穿大红太监服的大太监急急跑来问朱允炆为何在此,还偷偷叮嘱了句:“早朝太子未至,爷可是发了火了!” 朱允炆的脸色白了白,但还是说明:“我有事见皇爷爷。” 那太监跑回去没多久,御辇到了乾清宫门口。我和罗玄随朱允炆跪拜。只听头上传来句:“都进来吧。” 于是我们起身进了乾清宫东暖阁。 朱元璋回到乾清宫,金刀大马地坐上御座,自有太监上前来为他奉茶伺候。 他盯了我和罗玄一会儿一开口就携了莫名的怒气:“你们为何而来。”看来我和罗玄若是不说清个一二三就要有麻烦了。 罗玄闻言皱了皱眉,还是恭敬回礼:“回皇上草民和聂小凤欲求见柳大夫。” “哼哼。”朱元璋哼声:“想见柳御风到奉直大夫府找去!怎么还找到朕的乾清宫来了。” 他看了看朱允炆:“见不到朕就去拉允炆!其心可诛!” 朱元璋“啪”一声将手中茶盏拍在桌子上。吓得太监宫女跪了一地。朱允炆一个哆嗦强撑着没软下。他抖了抖嗓子回朱元璋:“皇爷爷,罗先生找柳大夫是有要事求证。”他斟了斟语气:“与,与帝都龙脉有关。”朱允炆声音越来越弱,只因朱元璋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混账东西!”朱元璋一声爆喝,拍案而起:“朕立你为太子便是将这江山许了你!”他并起二指戳上朱允炆眉心:“你又何故惦记我大明龙脉!你这是监守自盗!混账东西!” “皇爷爷,皇爷爷,允炆没有!”朱允炆被朱元璋的气势吓得哭出声来,几乎软在地上。 罗玄见势不妙,截了朱元璋势头到自己身上:“皇上为何说太子觊觎龙脉?” 朱元璋回身看向罗玄面色阴沉。罗玄负手而立张目与之对视。 东暖阁霎时静了下来。 “以大明国运迫朕未遂,又来撺掇允炆来说什么大明龙脉。罗玄,朕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只要一纸婚书?” 罗玄也眯了眼睛:“皇上什么意思?” 朱元璋缓缓坐下,与罗玄隔案对峙:“引朕探查龙脉所在,好让你窃取龙脉续命不是吗?” “什么?窃龙脉续命!”我和朱允炆同时吃惊。 我看向长身而立的罗玄不敢想象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我十九岁了,这意味着罗玄的仙根二十年前就给了我。这二十年他靠仙力维持至今,到了需要借助龙脉灵气的地步! 他给刘世章输点仙力就要昏厥,更何况昨天他和柳御风打斗时的那般消耗! 我只知道自己完好无损的醒了过来却没想过罗玄是怎么救我回来的! “师父!”我看着罗玄清瘦的背影心如刀割。 他两年来容颜不改却在来京的几个月内变得如此清瘦,我真该死! “我没事。”罗玄回过头给我一个笑容让我安心。 “师父……” 第六十章 殿前对峙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罗玄需要窃取龙脉命! 我和朱允炆都不十分惊讶。不同的是,地上的朱允炆长大了眼睛,看向我们满是控诉。而我则是被朱元璋扭曲事实的拙劣手段逗得连连摇头:“皇上。”我唤朱元璋。他掀了掀眼皮示意我继续。 “跟皇上说此番话的人定是柳御风吧。” 朱元璋默不作声并未作答。我当他默认,继续摇头:“枉费了皇上对柳大夫的一番器重。可惜啊,,”我拉长了腔调,朱元璋也好整以暇地看我做戏:“可惜皇上终究还是凡夫俗子被柳御风那个成了仙的人耍得团团转。” “你什么意思?”朱元璋脸色越来越难看。 “皇上啊。”我缓步上前:“龙脉这东西灵气充盈对仙家来说简直就是大补之物啊。就像那退了毛的鸡,总招黄鼠狼惦记,藏不住的。” “噗嗤。”朱元璋身边的太监憋不住笑出声又立刻捂住嘴巴把脑袋缩了回去。 “咳咳。”罗玄被我说得不舒服出声提醒我。 我笑着抿了抿嘴没搭理他,继续说道:“这龙脉啊乃天精地华汇聚而成,就像风水一样,是能被看出来的。更何况是能感知灵气的仙家?所以啊,不是罗玄要诓您引他去寻龙脉,而是在您身边‘忠心耿耿’的柳大夫一直都不告诉您龙脉在哪里。那么,” “究竟是谁窃取龙脉多年还被人当活菩萨供着呢?”这话激得朱元璋一个哆嗦。和朱允炆一样,他也要一个证明。 “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拉过罗玄:“他是仙人,能够证明。” “哼!”朱元璋显然不肯相信罗玄。 “如果皇上不信,可以找京中其他术士。”我继续出主意:“还有,柳御风天人五衰需要大量灵气维持生命,都到了吸人寿数以自持的地步。” “吸人寿数?” “正是。东市命案就是柳御风所为。他之前要害我,被罗玄劈开了胸膛。现下他精力衰竭无法自愈,就是最好的证明。皇上自可找人查看。” “哼。”朱元璋似乎听了进去:“传柳御风和易君寒。” “易君寒是谁?”我低声问罗玄。 “一名仙人,得道尚浅但资质甚高。” “奥。” 太监宫女一个未动,只梁上黑影窜了出去前去传唤。 柳御风仍旧一身青衣姗姗到来,身边跟着一位身穿灰色道袍背上背一把玄铁大剑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面容清冷,自有生人勿近的气质,当是易君寒。入宫不得带兵刃,易君寒背着这么大一把剑在乾清宫招摇也可见朱元璋对他的器重。 在他二人身前引路的是一个银甲覆面的黑衣人,一支妖异诡谲的曼陀罗花在银色面具的左颊悄悄绽放。 是幽篁居袭击我和罗玄的黑衣人! 我盯着那银甲眸色阴鸷,再回身看向朱元璋时又迅速整理心绪,将恨意小心掩好。 银甲人将人带到就又消失不见了。只剩柳御风和易君寒立在御案前向朱元璋行礼。易君寒向朱元璋礼毕又回身面向罗玄结了个古怪的手印向罗玄见礼。罗玄也结了个手印回他。 许是因为易君寒对罗玄表现出的尊敬,方才怒气冲冲的朱元璋也缓和了神色。 柳御风“切”了一声表示十分不屑。他直起身体率先向朱元璋发问:“皇上召臣前来所为何事?”语气慵懒,对朱元璋不可谓不敬。 朱元璋竟习以为常丝毫不怒,反而软了语气:“聂小凤说你早就知道知道龙脉所在。还,” “还杀了东市的人是吗?”话头被柳御风截了去朱元璋也不生气? “咦!”我心中一阵恶寒,直觉他们二人十分古怪。 第六十一章 璋风古怪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我正觉柳御风和朱元璋古怪,又听柳御风哼声。 “哼,聂小凤凡夫俗子一个。她说什么皇上便信?御风忠心辅佐皇上二十年看来什么都不算啊。” “这,,”朱元璋面上犹豫,说得十分婉转似是怕柳御风伤心(lue!攀攀已吐倒在厕所。):“朕只是求证。这不是还喊了易君寒来证你清白?” “清白?哼!”柳御风又哼:“怕是为了不让我逃跑吧。” “这,,”朱元璋又在犹豫。 一直站在我身边默默观察这二人的罗玄终于有了反应。他上前一步对朱元璋道:“既然柳大夫承认地爽快,还望皇上秉公办理。 朱元璋看了罗玄一眼没有说话。只问柳御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柳御风掩了眸子,顿了一会儿终于抬头:“皇上,我是仙人,但是做了逆天改命的事。上天要惩罚我,让我提早进入了仙人衰竭的状态。每天一睁眼就会看到自己的身体离死亡又进了一步。” 柳御风一席话让人震惊。尽管早就知道他天人五衰,但由他说出来还是那么地震撼,被他铭心刻骨的感伤触动。 “你做了什么才会到天人五衰的地步?”易君寒开口。 “哼。”柳御风鼻孔里出气轻轻拨弄自己指尖:“不过毁了一个人的三魂七魄,他们便要不放过我。” “你!”罗玄和易君寒同时震惊:“毁人生魄便是要人灰飞烟灭永世踏不上轮回之路!你怎可如此毒辣!” 易君寒也是个意气用事的,当即就要手握大剑将柳御风斩于剑下。 罗玄将他拦下,只道:“道友,你且让他说清事情原委。” “没什么好说的。”柳御风又哼:“我成仙不过百年,却在二十年前进入天人五衰。所以我才不得不进京求得皇帝庇护。所以。我的陛下。你要怎么处置我?”他转身看向朱元璋,倔强地等一个答复。 “朕,,”朱元璋语塞,似在思索。 “哼哼。陛下不用考虑了。”柳御风开口:“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受龙脉灵气庇护!”他转了转身指着我们转了一圈:“我、易君寒、罗玄、聂小凤、甚至是陛下、太子和这里的每一个人无一不受龙脉庇护。尤其是罗玄!”他突然指向罗玄和我的方向大有问罪之意。 “罗玄剖了自己的仙根给聂小凤。他自己便再也无法吸收天精地华汲取日月之光。可以说罗玄离了聂小凤半日都不能活!所以他才会选到龙脉正上方的济世堂开馆行医!居心叵测!” 柳御风越说越激动竟到了气势汹汹的地步。真不明白他这股无名的怒火从何而来。 “仙根给了聂小凤?”朱元璋呢喃,看向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兴趣。 “你不用想了!”柳御风厉声打断他:“你若肖想聂小凤的仙根,得先问过罗玄手里的雁伏刀!” 第六十二章 帝王权术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朱元璋被柳御风断喝弄得很没面子。他悻悻摸了摸鼻子说回正题:“既然这么说。你们都罪责难逃。”一棍子将所有人打死十分干脆。 柳御风轻笑,十分不屑。 我忍不住上前:“皇上!‘你们’指的是谁?” “你,罗玄,还有御风。但御风为朕效力多年死罪可免。” “你什么意思!要判我和罗玄死刑吗!” “正是。” “狗皇帝!”我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竟骂了朱元璋!说完我就后悔了。 “皇,皇上。”我结巴着想要补救。 朱元璋却出奇地冷静:“辱骂帝皇,诛九族。” “你!我的九族都被你的柳大夫烧死了!你还要诛谁!” “是吗?你娘不是李潇吗?” 朱元璋这句话恍若晴天霹雳将我惊得彻骨寒凉。“你什么意思?”我咬了牙根问朱元璋。 “李潇许了标儿在先,却被聂风劫了去。这是皇族的耻辱。聂氏一族的鲜血是洗不掉的。”朱元璋说的残忍,字字刮在我心头。“聂氏一族的鲜血?你已灭了我聂氏满门吗!”这接下来的话又在处步步紧逼我最后的心理防线。 “是的。你爷爷已做到了大司马,却被那畜生连累。不过这都不重要。若不是韩国公李善长略有用处,朕不会留着李家到今天。现在倒好,你来自投罗网。朕今日要用你和李府的鲜血告慰标儿的在天之灵!” “皇爷爷!”朱允炆站起来,似乎并不知道他父亲朱标与我娘的旧事。 “允炆你不用插嘴。今日皇爷爷教你如何做一个帝王,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帝王术。”朱元璋语调低沉,威压甚明。朱允炆似乎并不赞同欲言又止。 “狗皇帝!什么帝王术!我呸!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是不是?”说着我猛地惊醒,看向柳御风。 柳御风不屑,带着轻嘲,对我的指控毫不在乎。 “不用说了。”罗玄突然将我拽到一旁。因为一枚暗器早就悄无声息的破空而来,直取我的心脏。却被罗玄拉着我躲过“铛”一声射在岩石地面上。 是七棱镖!从我的左上方射来,我迅速抬头,只见一名银甲黑衣人蛰伏在那里,眼中绿光幽幽杀意甚明。是柳御风为朱元璋培养的银卫!再看向周围,我们大概已被银卫包围,只是他们隐在暗处,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罗玄将我紧紧护在身旁看向朱元璋:“冒犯是假,你想要仙根是真吧?” “正是。”朱元璋倒也老实回他:“你应该早就猜到的不是吗?” “为何上次不动手?” “我以为你的道行很高。”朱元璋说完看了看柳御风,似有不满。 柳御风也毫不示弱:“我没骗你。罗玄身手极高在我之上,你的这些银卫拿他没办法的。” “若再加上你和君寒呢?两个仙人还打不过一个废人?更何况他没有仙力。”朱元璋话音刚落,旁边易君寒早已把大剑抽出,剑刃直指我和罗玄。 第六十三章 造福百姓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易君寒早已把大剑抽出,剑刃直指我和罗玄。 柳御风还是吊儿郎当地不屑:“我又没说要帮你。” 朱元璋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罗玄沉声开口打断他们:“朱元璋你夺我仙根不怕天谴吗?” “天谴?朕就是天!”朱元璋大喝,花白胡须乱颤,笑得十分张狂。他手指苍天脚踏龙案矍铄无比:“朕戎马半生打下万里江山。给朕时日朕有信心将这江山治理得民康物阜海晏河清!朕要做千古一帝!” “你已在位二十多年,还不够吗?”罗玄皱眉问他。 “你不会懂的。允炆你记住,”他突然唤朱允炆。 “皇爷爷。” “真正的帝王术就是权力。至高无上为所欲为的权力!只有攥紧了皇权才能保我大明江山高枕无忧。” “皇爷爷。。”朱允炆看向他的眼神十分困惑不知如何是好。 “你少教坏允炆了。”罗玄沉声打断他:“民贵君轻,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允炆比你领悟的透彻。” 朱元璋听完竟然没有生气:“罗玄,你看得很准。朕立允炆正是因为他的仁厚。朕铁血定江山,创业之难,既已往矣。然守成之难,方当与仁君慎之。”朱元璋说完看了朱允炆一眼。这一眼包含了太多爷爷对孙儿的期待,帝王对储君的托付。 又转过头来:“不过你更应该关心的是你自己。”他放松了身体坐回龙椅上,手背嶙峋露出老态:“你放着好好的仙人不做非要将仙根拱手让人。既然你毫不在乎,朕便将它拿来让朕长生不老,世世代代造福黎民百姓。” “造福黎民百姓?你这样视权力为一切的人若得长生,这天下就永无宁日了。”罗玄答得自信,头一回说话这么张扬:“想要仙根,就看你有没有命拿了。” 朱元璋把话说开,想要夺我仙根求长生不老的意图昭然若揭。此时我和罗玄已被神出鬼没的银卫层层包围。他们都利刃出鞘,只待一声令下。 “皇爷爷!非得要这仙根吗?”朱允炆扑到朱元璋脚边哭着为我们求情。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孩子,总算在这皇宫里保留了一分善良。朱元璋一脚踢开他:“允炆,皇爷爷做的事关乎大明江山千秋万代,你不用插手。”“皇爷爷!” “朱允炆!你不用再求!你们都留着一样的血,不用你在我面前假惺惺。”我喝断求情的朱允炆,便不再看他,在他如此残暴的爷爷面前我希望他能明白我的一份苦心。 “师父啊,看来小凤今天要拖累你了。”我笑着看罗玄。罗玄伸过左手与我十指相扣:“这么不相信师父的能力?” “死到临头。”朱元璋打断我们。一挥手,待命已久的银卫立刻一拥而上不要命地向我们扑来。 罗玄神色一凌,亮出手中雁伏刀。刀背映着晨光散发幽幽嗜血金光,一如罗玄双眸,大有浴血突围之意。刀锋划过处,三尺不见人,将我们站定的地方牢牢守住。 银卫倒下一波又一波,却怎么也进不了罗玄为我们划定的防守圈。易君寒见此大喝一声,随即挥剑斩来与罗玄刀锋碰个正着。都说剑走轻盈,这厮却将剑造得有厚又重,反其道而行,招法主砍劈,完全失了剑的精髓。罗玄接他一剑,气灌刀刃,将他逼了回去。“好功夫!”易君寒赞叹。 “好剑法。”罗玄反唇相讥。跟用惯刀的罗玄拼气劲,他还真是个有眼色的!我心下嗤他,又随时关注一旁纹丝不动的柳御风。 他是个阴柔的家伙,还没出手呢! 第六十四章 帮帮你罢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易君寒劈向罗玄,被罗玄躲过。他见一招未得改劈变刺,这回是在用剑了!而且身法如此轻盈我倒小瞧了他! 只见罗玄改竖刀为横,单手格他刺来一剑,又立刻拉我转身,放他利剑入空门即刻旋手携了雷霆之势劈他剑刃。 “呔!”易君寒怪叫,收剑不及被罗玄劈个正着,剑尖插入地面三尺。不过输得不太难看,毕竟剑未脱手,想必是罗玄给他留了情分。 罗玄拉我后退三步,重辟出一片防守,只听他分出心神对易君寒说:“道友,刀剑殊途。你刀法剑招用的都不错,可若要双全时日尚早啊。” “哈哈哈哈哈哈!”一旁柳御风大笑不已:“小子早跟你说了你还不行。你偏不信,现在见识了吧!哈哈哈哈哈哈!”柳御风像是遇了天大的笑话,不遗余力地嘲笑易君寒。 “哼!”易君寒也是个高傲惯的,被柳御风这般嘲笑当即发了狠:“罗玄,功夫我不敌你,可你别忘了,你是被剖了仙根的人。”他神色阴狠,收回大剑,当即手划虚空似在结印。 “呦呦呦,打不过人家还耍赖了。”柳御风又在说风凉话。 易君寒剜了他一眼,不再理他专心结印。 银卫攻击不停。罗玄摇头:“资质甚高,却心术不正。可惜了。” “少废话!”易君寒怒吼,拖了胸前光球砸向我们。罗玄见此立刻将我揽在怀里拉了道屏障将光球抵挡在外。两股势力相击爆出刺眼的白光将离我们最近的银卫撞出丈余。待他们落地纷纷口吐鲜血。“好霸道的法术!”朱元璋赞叹。 此时他和朱允炆早就被易君寒划定的结界牢牢护住。 罗玄牙关紧咬,雁伏刀举过头顶抵抗光球带来的重压。他握我的左手已在吃力颤抖。 “罗玄,你一条仙根做两个用,很快会被耗尽地。而且你没感觉出来吗?这周围已被我封印,你是汲取不到任何能量的。果然是没了仙根的废人,连五识都弱了。”易君寒狞笑:“听说,你是南朝的神医丹士?我若杀了你,一定会名声大噪吧!哈哈哈哈!”易君寒愈发得意。 罗玄却没回他。此时他额上已沁出汗珠,而我也觉出心跳加速却得不到呼吸的困难,眼前也渐渐发黑。 “屏障要碎了。”冷眼旁观的柳御风说。 柳御风说得不错,屏障要碎了。 罗玄牙齿咬得“吱吱”作响却不肯放松。我就在他身下,他却不肯压我半分。 “师父。”我几乎哭出声来。“小凤别怕,有师父在不会有事的。”听到他的声音我心里更酸,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脸颊。 “小凤。”罗玄心疼地唤我。 “师父,小凤也不会让师父有事的。”我深深望着罗玄,将他勉力支撑的侧颜铭刻脑海。我要出去让朱元璋停手,我不能让罗玄为我而死! 话还未出口,被柳御风打断。“罗玄你自身难保还口出狂言,真是不知羞耻。” 柳御风啧啧有声,已是悄然来到了易君寒身后。“让我来帮帮你罢。” 第六十五章 不是你养我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柳御风说得平常却已折扇在手。易君寒立刻警醒却收势不及因为,柳御风手上折扇已经弹出薄刃迅速扎入易君寒龙骨。 “啊!!”一声惨嚎,易君寒罩门被破,威压立时卸去。罗玄失去重压立刻松了身体单膝跪倒,以刀支地,得以喘息。“师父!”我忙去扶他。 “柳御风!”朱元璋和易君寒同时暴怒。易君寒反手将背上扎着的柳御风的折扇拔出,一掌拍中柳御风胸膛。“噗”一口鲜血喷出。柳御风倒地不起,前襟青衫立时被血色洇湿。当是他胸膛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易君寒做出一连串攻击后,也是站不起来。折扇扎入他腰椎,他又立刻催动内力攻击柳御风,此时伤口鲜血喷涌也是气力耗尽。 朱元璋跨步走出护身结界,“啪”一巴掌打在柳御风脸上:“为什么!” “呸!”柳御风手肘支地四仰八叉的躺在地板上歪头吐出口中血水,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为什么,老子看不过你趁人之危。” “你!”朱元璋气得手指发抖:“你,你背后偷袭还觉得光彩了!告诉朕,为什么这么做!朕养了你二十年,你该知道朕有多想要仙根,你也该知道朕有多痛恨叛徒!” “呵呵呵呵。”柳御风轻笑,调了个舒服的姿势好整以暇地看了会儿朱元璋。“我当然知道。二十年,不算短了。不过你要清楚,是我们合作了二十年。不、是、你、养、我。” 柳御风的痞气愈发浓烈,可任谁都知道这个一向吊儿郎当的人动了真气。“我帮你救马皇后,养朱允炆,还建立银卫刺探全国情报。做的够多了,足够还你这二十年的真龙之气。更何况你又不损失什么。” 朱元璋眯了眼:“你是想逞英雄啊。东市命案、小楼村大火,你背着朕干得那些事朕与你计较了?一面说夺仙根有违天命,一面又私自调遣银卫为你寻找仙根,你又磊落到哪?” “我没骗你。”柳御风摊手,“你如果夺了仙根会死得更快的。”说完瞟了眼易君寒:“你小心被那小子带阴沟里去。” “你!”朱元璋这回扬起的手却没有打下去。“你还没告诉朕为何偷袭君寒。即使朕用不了仙根也可以给你。” “哈哈哈哈哈哈!这真是笑话!”柳御风仰天大笑:“朱元璋,你算个不错的皇帝,可不是个好人。老子可以陪着你胡闹二十年,却不能让你当着老子的面夺了罗玄的仙根,不然有个人是不会放过老子的。” “谁?”朱元璋发问。 “我不会告诉你的。总之今天我偷袭了易君寒,以后你也不会让我死得痛快的。干脆点,把老子杀了,老子他妈在你的真龙之气下活够了。这条烂命老子不想要了!” “你!!好!”朱元璋浑身发颤一甩龙袍回到龙椅上,下令银卫:“给朕杀了他们!把他们的心全给朕挖出来!” “是。”银卫领命,亮了刀刃分别走向我和罗玄还有柳御风。 第六十六章 梦蝶仙子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住手!朱元璋!你要仙根我给你!放了罗玄和柳御风!”看着银卫一步一步逼近我疯了似的大吼:“朱元璋!你放了他们!” “小凤!”罗玄一张口,鲜血溢出。没了仙根他就是个普通人,却硬拼着体内维持生机的仙力挡了易君寒这许久,生命已到了枯竭的地步。 “罗玄!”我哭着抱住罗玄:“小凤只要你没事。小凤只要你没事!” 朱元璋对我的哭喊无动于衷,银卫亦脚步不停。终于刀尖落下,罗玄毫无还手能力。我绝望地闭了眼睛。 “乱刀杀人,以多欺少就这么光彩吗?”清音悦耳,绕过房梁回荡在乾清宫上方。 几只白蝶飞过,带了五色光芒化了银卫手中即将落至我们胸前的刀刃,而他们则被一股气劲推出摔倒在三丈之外。 “花飞!”柳御风面上一瞬欣喜,立刻想到了什么又绷回吊儿郎当的样子。地上易君寒面露惊异:“梦蝶仙子!” 罗玄听了这声音,也松了口气,握刀的手指松了下来。见此便知道我们是得救了。 伴花飞的身形出现在乾清官正门处。 她身着广袖流仙裙,手执团扇,扇上画了和迷蝶一模一样的两只白蝶。一步一步踏破虚空向我们走来。 “你是谁?”朱元璋警惕地看着她。身边银卫迅速集合将他保护了起来。 “我呀,就是柳御风口中那个不能说的人。” “哼。”柳御风鼻孔出气,撇撇嘴不看伴花飞。 朱元璋瞟了眼易君寒。 易君寒即刻捂着后腰上前:“皇上,她是慈航道人座下徒孙,梦蝶仙子。因想不清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而游走人间寻找答案。 “哦?”朱元璋听完谨慎,斟酌了一番:“仙姑为何来此?” 伴花飞向朱元璋福身行礼:“皇帝陛下。 花飞此来要将罗玄三人带走。他的仙根,您是要不得的。 “朕若非要不可呢?”朱元璋面色阴狠,瞄了眼匍匐在他脚下的易君寒。 伴花飞微笑:“这个由我不由您!”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阿娘说,人到绝境时总会有一线转机。小楼村如此,今日乾清宫对峙亦如此。 伴花飞说到做到所言不虚,就当着朱元璋的面将我们三人带了出去。她叠指掐诀缩地成寸,转瞬将我们带到了秦淮岸边的树林里。 “哎呦!花花你轻点!”柳御风捂着胸口在地上打滚:“我是伤残人士!” 伴花飞不睬他,把他随手丢到地上就不再管他。 “三天前有一批仙人混入入云舫打探虚实,被我赶走了。我估计是朱元璋手下的散仙。故而命柳青将入云舫驶到了阴阳秘境。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们先在此处等待。” “嗯。花飞姐姐,你是神仙?”我惊魂未定,努力弄清眼前境况。 “是的。”伴花飞点头,却没有废话,并起二指点住罗玄气海:“小凤,借迷蝶一用。” “好!”罗玄此时脸色煞白十分骇人,他此刻非常难过。我不敢耽搁拿出迷蝶交到伴花飞手上。 伴花飞动作不停,将迷蝶置于掌中施法,一边向我解释:“仙人辟谷,却需要能量维持生机。仙根助仙人吸收日月精华转而为气藏于元神中,便是练气期。经过炼化,气凝成晶滋养元神,历经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渡劫、大乘便功德圆满修成正神。仙根就是仙人精华之根本。哪怕肉身不在,只要仙根尚存依然可以塑骨铸肉,重获新生。” 第六十七章 输送仙力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伴花飞施法完毕牵了我的手:“罗玄方才与易君寒斗法,消耗的都是他贮于体内的仙力,是无根之水。他此时被耗得厉害,需要借仙根补充仙力。” “小凤,仙力有别,我若直接施法与他会遭他排斥。罗玄的仙根在你身上,由你的身体输送给他更快,你愿意吗?”伴花飞看向我。 “我愿意!”我重重点头:“只要罗玄没事。” “嗯。”伴花飞将迷蝶置于罗玄左手,拉了我左手覆于迷蝶之上:“迷蝶是沟通仙力的神物。我用它做引子输送,你拉好罗玄的手。” “好。” 我与罗玄相对盘腿而坐。伴花飞来到我身后,掌心置于我左肩,直觉一股暖流自左肩传来汇聚心脏,接着由心脏抒发,在左臂拓出条通道流到指尖又被迷蝶源源不断的吸走。 这和罗玄在济世堂昏迷的那晚感觉差不多。我现在有些明白了。那晚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事情,罗玄骗了我。他为了救刘大人耗了仙力,所以才会昏厥。应该是迷蝶有所感应才会自行调起,吸走我体内生气以补罗玄。 不过这回有伴花飞控制着,我倒没觉出生气激发到处乱窜的难受,只觉得伴花飞仙力流过的地方暖洋洋的很舒服。罗玄给刘大人输点仙力就要昏厥,方才和易君寒拼得那么激烈,真是难为他了。 哎,我又在心疼罗玄了。可是自家男人,我不心疼谁心疼? 罗玄醒来,欲开口道谢,被伴花飞抬手阻住:“罗兄,你我之间不必了。” 罗玄还是微笑:“多谢。”伴花飞抿嘴也不多说什么,知道他就这性子。 旁边柳御风见此哼哼地更加起劲了:“花花~快来看看我~”他说着捂着胸口打滚,可怜巴巴地看着伴花飞:“疼死我了,花花我这还流着血呢。” 伴花飞本不愿看他,可听他如此说还是看了一眼,果然,柳御风胸前的血迹一直未干。 伴花飞皱眉,走向柳御风,掀开他前襟探看。伴花飞面上闪过一瞬心疼,还是压制了自己的情绪。嗯,他俩一定有猫腻,我摸着下巴想。 伴花飞准备就地为柳御风疗伤,但柳御风拒绝了:“花花,我一个大男人当着小凤的面脱衣服不好吧。”伴花飞迟疑了下。 “走走走,我们进小树林!”柳御风从地上爬起,拖着伴花飞的手就要往树林深处走。伴花飞无奈。 柳御风经过我身边停了脚步,眼珠子往罗玄那里转了转:“罗玄,你伤我这么重,我送你份厚礼如何?” “嗯?”罗玄与柳御风心结未消,厌恶地皱眉。但柳御风没给他机会,直接抬手敲上我头顶百汇及两侧太阳穴。那速度太快,罗玄和伴花飞都没来得及阻止。 第六十八章 迟来的对不起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柳御风手指拂过这三处大穴我只觉脑仁刺痛,痛感如排山倒海般涌来。“啊!!好疼!” “小凤!”罗玄急忙上前:“柳御风你做了什么!” “哈哈罗玄你会感谢我的!”柳御风拉着伴花飞消失在树林中。 “小凤,小凤!”罗玄搂住我双肩。 “师父,我好疼!”我在罗玄怀中痛苦挣扎,这疼要比开胸剖心疼上百倍,可我却如此清醒。我疼得打滚,罗玄几乎拽不住我。他情急之下抬手点向我太阳穴。 就在这瞬间,积蓄已久的痛感炸裂,前尘往事涌入脑海: 小凤你记住,宁可我负天下人不许天下人负我!娘!… 这里是哀牢山…方生方死… 师父衣服我洗好了放在你房间…师父你的腰带! 天蚕丝…琵琶骨…我不要什么世外桃源! 绛雪,兆南,雪花神剑! 师父我最喜欢的人一直是你… 记忆归位,痛感消散,再睁开眼来看罗玄,已是沧海换了桑田。 罗玄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同,从焦急和心疼变成了不确定又变成明了和惊恐,最后竟至于羞耻,撒手放了我也不自知。 我没看错,罗玄眼睛里盛的是羞耻。不禁冷笑:“师父啊,你这么撒手,摔了你的小凤凤要怎么办?”我一把将他推开理了理衣袖。 “你,你,小凤……”罗玄脚步颤了颤。 “不错啊师父,我是小凤。您还记得我跪在绛雪面前死在你怀里吗?”我说得阴狠,罗玄连连后退。我瞥见他动作心中羞恼愤恨发酵。好你个罗玄,口口声声寻找转世的我弥补前世孽缘。怎么?真神归了位反而不敢下手了吗? “师父,我是小凤啊。你不喜欢我了吗?” 罗玄一瞬间痴怔,涣散了眼神:“小凤,小凤。对不起,对不起。” “我,,,”本想继续抱负他,谁知他先说了对不起。 人当我聂小凤光复圣教血洗武林,拼尽一生,只为一了娘亲心愿。可是还有一个隐秘的心愿别人不知,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那就是换罗玄口中一声对不起。 泪湿红衫满香腮。 “罗玄,人生若只如初见,又怎来恁多腥风血雨?上一世的小凤是,这一世的小凤都喜欢你。如果我的人生能够分成四份,前一份和后一半我都喜欢你。还都在最美的时候。你占了我生命的四分之三,尤其是今生,我喜欢你,那么纯粹。” “可是你对不起我。”我抚去面上冰凉,抬头看远方浩淼:“你欠我的这声‘对不起’应该永远留在哀牢山上第二个天亮。可是没有。” 他欲伸手上前,却顿步在我面前三尺远:“我,任你处置。” “处置你做什么?”看到他放下的手,我落寞瞥眼。 “哀牢山上我害你有孕还锁了你。”罗玄一字一句:“我还让绛雪玄霜杀你。” “我不也害你被困血池十六载吗?所以啊,罗玄,师父,你不必再自责。小凤原谅你了。” “为什么!小凤!为什么!”罗玄突然激动,不想与我断了牵连。 “我不想恨了,太累了。” “你,你。”罗玄继续上前:“你怎么会不恨我!” “师父啊,一声‘师父’孽缘起。放了自己吧。你是个好人。别再拿我的死折磨自己了。” “不,小凤!我找你是因为爱你!” 我轻笑:“真的吗?不是愧疚吗?” “不是!”罗玄摇头眼神坚定。 我突然撞过去搂住他的腰。他本能挣扎后退又瞬间停止,我得意苦笑:“好师父,喜欢我就亲亲我吧。” “你!”罗玄迟疑,紧张喘气,我不管他三七二十一,踮起脚尖啃上他双唇。他唇角歙合,不知当不当放。我嘲讽愈浓,顶开他牙齿探了进去。 舌苔粗糙黏腻摩挲交缠。我吻的忘情,从来不知罗玄醒着的时候接吻是如此可爱。我在痴迷享受,也在等他忍耐的底线。 第六十九章 一缕怨念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小凤!”罗玄抓住我的手一把将我推开我,抹去唇边唾液。我垂下袖口掩去被他掐疼的手腕:“师父,你现在知道了吧。” “我!”罗玄大口喘气,说不上话。 “你不必自责了。是当年的那个姑娘傻。错把喜欢当好感。也是当年那个姑娘悲,错把师父当生父。所以,都是她自找的,她也不是被你毁掉的。我替那姑娘说声‘对不起’。因为,我们耽误了你二百多年。你说长路漫漫,只你一个人看得清楚。可如今,我也从那长路走来,看不清的怕是你自己了。” “师父啊。”我回头看他:“师父,我们回不去了,从此,我不唤你师父可好?” 我不敢让他说话,怕他说出不爱我的真相。 “好…好。” 日头偏西,秦淮河上泛起水雾,由远及近渐渐朦胧,阴阳秘境缓缓洞开。所谓阴阳秘境,是一处方外之境。只在每日在日月交汇红霞最盛的一刻开启。 果然,雾越来越浓。天上的霞光也越来越盛,别处晴空万里,我们周围却被迷雾笼罩几乎不辨方位。 我冷眼看着雾气上身不为所动。 罗玄似乎担心我害怕想要过来却欲行又止,终是站定。伴花飞再开秘境,柳御风老实在他身边站着护法。 终于到了雾气最盛伸手不见五指的一刻,入云舫高耸入天的身影从秦淮河上驶来,缓缓靠近逐渐清晰。 柳青立在船头当先跳下回伴花飞:“主子。” “嗯。”伴花飞点头:“罗兄、小凤,请。”罗玄点头,撩起衣袍正要踏上云梯。我却却止步,纹丝不动。 “狱主这是为何?”伴花飞不明。我挑眉打量她。伴花飞无奈笑了笑,悄悄白了柳御风一眼,柳御风不屑耸耸鼻子。 “狱主,你身负两世记忆,当能判断眼下形势。我们不会强求。但你内力不在只凭招式怕是对付不了寻找仙根的银卫吧。你与罗兄的恩怨已经明了,你不怨恨他,不愿再唤他师父,可也要为今生的小凤着想。”伴花飞说着叹口气:“狱主,孽徒顽劣。” “方才妄开狱主前世生门引记忆倒灌,引出狱主与罗兄方才一段了断。可是凡人怎能生带两世记忆?故而狱主只是暂时‘回魂’,状似生魂还阳,却不能如生魂般占舍而生。说到底,” 伴花飞顿了顿:“狱主现如今不过是一缕怨念罢了。这也是为什么狱主也知道今世小凤经历了什么,却言谈举止间丝毫没有小凤的痕迹。毕竟狱主的怨念太过强大,挤压了今世小凤的生魂。” 伴花飞说得我有些动容。她说得没错,我只是一缕怨念,因怨恨而生,为回忆煎熬。真的不要再恨罗玄了吗?我忍不住望他一眼。 他与我四目对视,一瞬转头只有内疚无半分怜爱。是呀,罗玄从没爱过我,哪怕有,也只是羞耻和愧疚。真正在他心尖上的人,是今生的凤丫头啊。。。 我敛眸不再看他。既然决定放过自己也没那么多矫情的事。我甩头看向罗玄:“罗玄。我不会占‘聂小凤’身躯很久,也不会白用这副身体。该还的总会还给她的。”说完阴恻恻地看了柳御风一眼,抬脚踏上入云舫。 “咦~花花~救我~”柳御风黏叽叽的伸手拽伴花飞。“滚开!”伴花飞甩手走上入云舫没人再理他。 第七十章 请善待我的重生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小凤,住得还习惯吗?”伴花飞抱了床锦被进我房间。罗玄在我隔壁。 “二层甲板摇晃不甚也不接水气,应该是很舒适的。” 伴花飞听了我的话抿嘴笑了:“小凤果然是明理之人。”我对她恭维不甚在意,不想与她绕圈子:“你还有别的事吗?” 伴花飞赞许点头,没有回答,只拉了凳子凑到我身边坐下拉住我的手。我不适挣扎却挣不脱,也就作罢。 “给罗玄一点时间。”伴花飞语重心长。 “你什么意思?” “自你走后,罗玄与你的牵连便只剩回忆。没有人比你更清楚,罗玄面上淡泊骨子里却是个执拗的人。他觉得对不起你,便苦苦寻你救你转世。可归根究底爱的不是你。”伴花飞顿住,没有说后半句。 伴花飞想说什么我明白,于是接话:“罗玄爱的是他自己。” 我从床边站起身不想与伴花飞靠得太近。她一幅全局在握的样子让我讨厌。 “他一个大英雄怎么会做欺侮少女之事?又怎么会唆使女儿弑妻?”我继续说着,讲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事到如今,当年的糊涂事也该想清一二了。 我哼了声:“如果他做了的话,那也一定是那个勾引他的人犯了错!”我甩了甩袖子对着隔墙大声说:“那个勾引他的人魔性难驯,善恶不分!与他做了于理不容于理不合的事!!罗玄你这个懦夫,你这个小人!!” “小凤!”伴花飞见我激动欲拉我坐回床边被我一把甩开:“你不用管我!” “花飞姑娘”我负手绕着伴花飞转了两圈:“花飞姑娘,‘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你都没有想清楚,又何来的闲情雅致做罗玄的说客?” “我。。”伴花飞被我噎得一时无话。 “我之所以选择放弃,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小凤。我是记忆倒灌!却没有覆盖今生小凤的记忆!” “两年来,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她的每一个呼吸每一个微笑都是因为罗玄,她的每一次心动我都知道,现在想起来甚至还能回忆出她当时的感觉。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的罗玄跟哀牢山上冷冰冰的神医丹士一点都不一样。他是温暖的是开心幸福。” 想到这里我扶着桌子坐下:“我不忍心杀死这样的小凤。因为这样就像再次杀死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我自己。我做不到。” “小凤。”伴花飞上前扶住我的后背。 我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所以你放心,身体我会还给今生的小凤的。也谢谢你,没有施法将我赶出去。” 我越说声音越低,终于归了落寞。 毕竟我也只是当年一缕爱而不得的怨气啊。我的真魂已经转世了。我抬手仔细看了看,这本是我的身体。仍旧是那么熟悉的感觉那么自然。可是啊,这身体里加入了一股新生的力量。 愿罗玄能够好好地待我的重生。 我与伴花飞的对话归于沉寂。阴阳秘境是一块方外乐土却没有什么波澜。这里的风很轻,轻得听不到声音,就好像从来没有吹到过甲板上,就像我,轻得从来没有来到过。 第七十一章 刀尖寒凉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小凤。”罗玄出现在门前,背后映着圆月长发被风吹起:“我对不起前世的你。欠你的我会还。”他前所未有地认真。 雁伏刀就在他的手里,他一把将刀推给我:“你如果想要和我有一个了结,就动手吧。罗玄负了你又伤了你,罪有应得。”罗玄眼里有赴死的决绝,还藏着一丝期冀。 我没有接雁伏刀。我知道他眼中的期冀是什么,他希望我讲身体还给小凤。让今世的小凤平安回来。至此我知道,这一世的小凤会是幸福的。 我走近他两步细细描摹他的容颜:“罗玄,我放了你了。” “好好留着自己的命。你死了谁来护小凤一世平安喜乐,看她幸福展颜?” “罗兄,今日我将小凤托付与你,希望你能护她一世平安喜乐,让她幸福展艳。”前世,爹爹将我托付于他。 “我要护你一世平安喜乐看你幸福展颜。”今生,他借着月色轻轻在我耳边承诺。 “护你一世平安,看你幸福展颜。”这句话就像一句咒语将我和他的人生紧紧捆绑缠缚让我们窒息。 “小凤!对不起。”罗玄忽然泪水夺眶,跪在地上。 “罗玄!”我震惊后退。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 “对不起!”罗玄俯首在地。 曾经无数次想象罗玄忏悔时的模样。不惜血洗武林逼他出血池。没想到洗尽铅华,看尽沧桑的罗玄忏悔时,竟让我如此震憾。他跪的干脆,悔的彻底。即使犯错,罗玄还是条汉子。 我不能辜负了这条汉子的悔意。我走上前去跪在他面前:“罗玄,你是我师父。叫你一声师父,一辈子都是我师父。我怎么能让你跪我呢?” 罗玄抬眸看我:“对不起。如果你能消恨我愿做任何事。” “哈哈哈哈!不用很难,我的师父。”我捡起他落在地上雁伏刀,扬起手狠狠插入他肩头:“罗玄,我恨你!”金刀拔出,落得更深,一瞬间血肉喷溅落在我的脸上。 罗玄挺直上身受我两刀。他银牙紧咬,不出出一声。 他的冷漠刺激的我发狂,我拔出金刀不要命的插入他肩膀。“小凤!”伴花飞惊叫。罗玄抬手阻止她。伴花飞只得只用手帕捂紧了嘴不敢出声。 我被激得大喘气,用沾满血的双手扶住他的脸,拖了他满脸血印:“罗玄,不如我们一起死吧。”罗玄咬着牙看我,没有半分虚假:“你想吗?” 我闭了闭眼睛,“想”。 “好。”罗玄倾身向前抱紧了我。胸膛温暖宽厚,将我抱得结结实实。我将下巴枕在他肩上,歪头靠着他与他耳语:“师父,你从来没有这么抱过我,从来没让我这么温暖过啊。” 雁伏刀尖对准罗玄后背扣下手腕,冰凉的刀尖透过他的身体扎在我的心上。 “师父,这刀,好凉啊。” 第七十二章 若早相见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晨光刺得我眼睛有些疼。我动了动眼珠,努力睁开眼睛。 “师父,我的头为什么疼?”罗玄下巴上长了青茬,攥住我的手亲了亲:“你睡了很长的一觉,所以头疼。”“哦。”罗玄扶我起身下床。 “师父,我想出去走走。”罗玄帮我拿来绣花鞋顿了顿:“小凤,以后不再唤我师父可好?” “啊?”我看着罗玄盛尽沧桑溢满期许的眼睛反应了一会,点头答应了。随即低头想了想:“师父,你‘我’,了断了,是吗?”罗玄惊讶抬头:“你知道?” “师父,我就是我啊。生魂往复斗转星移。不同的轮回应当有不一样的结果,否则这世间岂不是无趣?”我也低了头抵住罗玄前额:“哪怕恨过伤过,小凤对师父的心不曾变过。变得是师父呀。” 罗玄凑过来贴住我鼻尖:“我哪里变了?”“你学会爱了。因为会爱,所以有了担当。”“师父一直没担当吗?” “这担当不同,它不是师父‘以天下为己任’的担当。这担当需要师父看清自己这儿的魔障。”我戳了戳他的胸口:“由来向外看人易,向内视己难。师父昂藏七尺男儿能向一个小女子下跪,这是天大的勇气。” 罗玄敛了眸,眼睛湿润:“你都知道。” “我知道。”我也哭了:“我没能留下前世的记忆,却知道那几天的我是如何的愤怒如何的死寂和绝望。师父啊,你们之间应痴缠太深才会有那样的恨和不甘。师父啊,不要伤害身边爱你的人。天地众生,莽莽苍苍,真正相互取暖知冷知热的人又有几个?”我痛心的看着罗玄,为着他和‘我’的爱恨痴缠。 “小凤。”罗玄拥住我将我狠狠扣在怀里,“你变了。”“小凤没有变,只是生活在翠微山脚,身边只有爹娘,小凤知道,能遇到倾心爱护自己心疼自己的人有多么不容易。”这句话说得罗玄动容落泪。我摸着他的脸:“师父,你幸福吗?在你的童年。”罗玄闭了眼摇头:“感谢上苍,给了我一个温暖的人。” 我苦涩一笑,心中默念:“罗玄,我们若能早一世相遇该有多好。” 温存了片刻,罗玄催我:“去看看柳御风吧。你们之间该有个了断。” “嗯。”我弯腰提鞋问罗玄:“柳御风怎么了?”“他天人五衰到了极限,花飞已是回天乏力。”我听完敛了眸子不在说话。 到得柳御风的房间。伴花飞坐在床边陪柳御风。柳御风依旧敲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只是他无力晃荡的脚尖和苍白似纸的脸无一不暗示着他的颓败。 伴花飞见我和罗玄进来起身让出位置,她对我说:“小凤,杀人偿命。御风,任你处置。” “他不是你的徒弟吗?你不护着他?”我反问。伴花飞侧头不答。 第七十三章 子休梦蝶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凤丫头,你别为难花花了。”柳御风语气依旧戏谑,眼角藏了不舍。“花花早把我逐出师门了。”我有些不明白地看着柳御风。 “堂堂梦蝶仙子又怎么会看上我这个小小柳树精?”柳御风哼了哼:“呐~你叔我就在这躺着要杀要刮随你便。” “呸!你是我哪门子叔叔!”“我和你爹,,,”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我更来气:“柳御风!你*大爷的!口口声声喜欢我爹还对他们下这么狠的手!”我指着柳御风的鼻子大骂,“你知道我爹娘被烧成什么样子吗!”柳御风闭了闭眼睛,兀自喃喃:“我不叫柳御风。御风,还是为他改的呢。” “你说什么?”我没太听清。柳御风吸了口气抬头,吊儿郎当地:“我怎么知道他们烧成什么鬼样子?敢动本大爷的男人,你娘也是死有余辜。” “你!”我“啪”一巴掌拍在柳御风脸上,他原本苍白无比的俊脸立刻浮起五根手指印。 “哼哼。”柳御风歪了嘴角,一幅烂泥糊不上墙的样子:“小丫头!活得不耐烦了吗?敢打本大爷的脸!” “打你怎么了!我还要杀了你!” “有本事你杀啊。”柳御风摊手:“聂风是也觉得自己是个窝囊废才没传武艺给你吗?打个人都没有力气。” “你!你!我杀了你!”我气极,抽出罗玄腰间雁伏刀对准柳御风。柳御风冷着眼描了瞄我和我手里的雁伏刀:“你有那个本事吗?”“你!”刀锋又进了三分撞上柳御风小腹:“你别逼我!” “哼!”柳御风冷笑,突然伸手拽了我的手腕压向自己腹部。“啊!”我惊恐尖叫,已是刀锋入骨寸寸冰凉。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柳御风大笑,口中涌出大股大股黑血,转头看向伴花飞:“花花,这下你没有顾虑了吧。其实庄周不曾梦蝶,那蝶一直就在庄周的身边。”伴花飞看着柳御风腹间鲜血,身体颤抖:“我知道了,蝶也不曾梦庄周,庄周也一直在蝶的身边。” “子休!”伴花飞“哇”一声哭出来扑向柳御风握住他的手:“子休!”伴花飞哭得凄厉。罗玄敛眸轻轻对我说了句:“子休是庄周的字。” 我反应了一会儿:“所以伴花飞喜欢的人一直是柳御风!” 柳御风摩了摩伴花飞发顶,看向我:“凤丫头,很抱歉。我若知道小风在小楼村便不会派人去了。” “小风,小凤?”我喃喃抬头看柳御风。他咧嘴笑露出被血染黑的牙齿:“见到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 罗玄将我拥出去,留时间与伴花飞和柳御风。转身瞬间我瞥见柳御风胸前洇出大片血迹。 他的刀伤一直没好。 第七十四章 子休之位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罗玄让我改口,可我还是忍不住唤他师父。几番下来罗玄也不与我强求。师父也好,罗玄也罢,我叫他应着便是了。 “师父,阴阳秘境的日头还真是长啊。”我迷了眼睛抬手阻挡炽白的阳光射进眼睛。 “阴阳秘境之所以被称为乐土就是因为平静无波。可风平浪静久了,乐土也会变死地。”罗玄也抬了手挡住阳光与我凭栏而望。 “这里的日光真长,感觉一天也变长了。”我看了看入云舫上下飘飞的白幡不再说话。 柳御风死了。入云舫自从仆到伴花飞都在为他祈福。伴花飞将他重收归门下受门人弟子供奉以洗他生前杀戮,盼他轮回。 我不会参与祈福,也不再恨柳御风。上一代人的恩怨就此了结罢。 我正望着,远处有一舟影以极缓的速度向我们划来。“师父你看!”我张大眼睛又赶紧闭起,以缓和阳光照进眼睛的疼痛。罗玄眼力比我好,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缜了脸色:“是朱允炆。” “什么?”我疑惑侧头:“怎么会是他?” 待朱允炆驶近才看清,他腰间额上均扎了白布。几日不见,朱允炆清瘦不少。待小舟驶进入云舫侧面,自有入云舫的人接洽朱允炆上舫。 可朱允炆上了舫后并不看我和罗玄二人,直接随侍从上了最高甲板。他踏上二层甲板转弯处回头看了我一眼。不知怎得就让我想到了那夜七夕,柳御风一身青衣唇红齿白站在楼梯转弯处咧嘴笑问我:“小狐狸,橘子好不好吃。” 我眨了眨眼睛努力驱逐方才念头,眼泪却不自觉滑落。我问罗玄:“罗玄,我是不是错了?” 罗玄安慰我:“柳御风一心求死,死在你手中也算偿还了他对你爹的愧疚。”罗玄说完我鼻子更酸,决定追上朱允炆随他一同去设在三层的灵堂。“朱允炆!你等等我!” 朱允炆停住脚步,不语而立,静静等我。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到得他面前我打他肩膀抱怨。可朱允炆只是低着头,突然肩膀抖动咬紧了下唇:“小凤,从小到大只有他一个人陪我。只有他真正懂我。”我听完哑然,当然知道朱允炆在说什么。“对不起。”我最终出口,不管听到的是谁,我都会好受很多。 朱允炆摇头:“不用说对不起。我都知道的。”朱允炆不再多说进了灵堂给柳御风上香,哭成了泪人。 灵堂牌位上写的是“柳公 子休之位”。柳御风不叫柳御风,他本名子休,因二十年前与我爹的相遇才改为“御风”。他叫我爹小风而我叫小凤,这么看来我爹也不是完全不念柳御风。上一代的恩怨我无意再去纠缠。朱允炆叩首我也随他上了三柱香。 第七十五章 南海秃翁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小凤你走吧。”朱允炆上完香催我离开京城。“为什么?”我十分不解。 朱允炆腰间额上白布未摘,更显几分颓丧:“你的仙根皇爷爷势在必得。我都找到了阴阳秘境,皇爷爷怎会找不到?” 闻言我震惊不已脱口问他:“你怎么找到阴阳秘境的!” “为我划船的是一名散仙,对我十分忠诚。可像这样有能力进入阴阳秘境的我也只得一个。皇爷爷那里就不同了。”朱允炆老实回答。 我沉吟了一番又问:“你怎么知道柳御风去世了?” “仙人去世,仙界会有通报晓喻各路仙人。” “朱允炆你得赶紧走了。”我听完急忙轰他起身。“为什么?”朱允炆同样不明就里,扶住歪斜的冠带问我。 “你都找到了阴阳秘境知道柳御风去世的消息。你皇爷爷手下能人无数耳目怎会迟钝于你!说不定现下他已将阴阳秘境包围了!” 朱允炆大骇,手忙脚乱地站起身要离开。“为什么仙人无数皇爷爷偏要你这根!”,朱允炆抽空发问。“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快走吧!”我也很无语,怎么朱元璋偏偏盯上了我! “不用了。”一直守在门口的罗玄闯进来,“已经有人闯入秘境了。”“师父为什么仙人这么多,朱元璋偏要我这根!” 罗玄皱眉:“被移出肉身的仙根便是无主之物,可任意抢夺不会遭天谴。” “如果我把仙根还给你呢!”罗玄眉头更深:“你会死。”罗玄话音未落入云舫突然剧烈抖动呼听房外高呼:“仙子,入云舫被法器攻击了!”接着传来伴花飞灌了仙力的声音响彻阴阳秘境:“何人犯我入云舫?没看到舫顶白幡吗?” “梦蝶仙子,南海秃翁向仙子问好。”这声音说完入云舫后身爆出一声巨响。“主子,舫后主舱被他们击中,我们现在动不了了。”柳青快速向伴花飞回报。 罗玄听完带我上了入云舫顶层空地安置在伴花飞身边。“秃翁,如此对仙子不敬,修为到头了吗?”罗玄跃上入云舫桅杆大声喊话。 “呵呵罗玄,这可不像你啊。合适说话如此莽撞?”那声音又说。 “对客气人说客气话,对那不客气的不用废话。”罗玄嗓音清冷,大有正面硬刚的架势。 “哈哈哈哈,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客气了。把聂小凤交出来,本仙翁便不再为难你与仙子。” “怕要让秃翁失望了。”罗玄亮出雁伏刀拉出架势等待。周围突然安静,罗玄屏息凝神静待。突然罗玄暴起抡起雁伏刀劈向右方十寸,激起千层水浪。只听一声闷哼:“不愧是神医丹士,出手如此刚猛。”“秃翁暗处袭人,当真不顾脸面。”罗玄冷声回他,眼中蓄起风雨。 第七十六章 公子嬴韶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阴阳秘境,汇于阴阳,藏于大泽,仙力丰沛。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在这里打斗,不需要消耗仙家自身仙力。而且这里远离人世,丝毫不用顾及伤及平民百姓。对罗玄来说,现在已经回到了他仙力鼎盛的时期,故而他方才一出手便不留情面。 这才是罗玄的真面目。身负傲世之才,不屑与人虚与委蛇。 可罗玄不用顾及仙力,南海秃翁同样不用顾及。现在他们拼的便是对仙力和法器的应用。真正拳拳到肉刀刀见血的比拼。 不过南海秃翁可不像易君寒草包一个。罗玄方才如此锋利的一刀没有伤他分毫,不能小瞧了他。罗玄握了握手中雁伏刀静静感知南海秃翁方位。 “花飞姐姐,那秃老头去哪了。”我问伴花飞。伴花飞摇头:“南海秃翁就像秃鹫般刁钻鬼没最善躲藏偷袭。我们要小心。” “嗯。”我伴花飞拉了我的手小心戒备。突然那声音又道:“梦蝶仙子,你何必趟这滩浑水。交出聂小凤,本仙翁必定上云静仙山向仙子负荆请罪。” “仙翁好意花飞心领了。”伴花飞转身换了方向喝道:“这滩浑水花飞蹚定了!” “那便怪不得秃翁我了!”突然右侧传来暴喝,一只乌黑精瘦的铁爪向我抓来! “小凤!”伴花飞一声清喝将我拉至身后,抬手挡了铁爪,又立刻架起蝶桥锁住那铁爪。 铁爪被蝶桥阻碍,抽身停滞,虽是一瞬却也足够罗玄周旋。只见罗玄从桅杆顶端挥刀而下大喝一声:“破!”南海秃翁的铁爪被罗玄砍个正着。雁伏刀是古清风所传,虽不是什么上品仙器却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宝刀。故而南海秃翁的铁爪即使没断也差不离儿了。 趁此,罗玄旋身抓住余下半只铁爪猛力一带将铁爪后藏着的南海秃翁带出。果然是个精瘦秃顶的老头。那老头见障眼法被破,立刻使出一招灵猿扑树直扑罗玄。罗玄快速后退却死不撒手中铁爪,只待找准时机将他劈个骨肉分离。 南海秃翁见挣不脱罗玄抬脚踹向罗玄面门。罗玄闪身躲过同时一个前后空翻拉着南海秃翁的手臂将他带倒在地。 罗玄起身慢悠悠道:“秃翁,对不住了。”雁伏刀落下斩下南海秃翁右手。只听一声惨嚎“啊!你!”罗玄哪容得他自救,当即一脚将他踹下入云舫落入阴阳秘境平静无波的水中。 阴阳秘境之所以没有波浪,是因为这方水域会将水花吞没如同一个巨大的镜子将皱纹一丝一毫抚平殆尽。因此,任何人都不可能从这方水域中浮起。落下入云舫便是落败。 “秃翁如此不济啊。” “你!唔!”南海秃翁被呛了几个来回:“你少说风凉话!快拉本仙翁上去!” 来人同罗玄一样,一袭白衣,手拿折扇俊逸飘然,就落在罗玄方才站定的地方。 “怎么,嬴韶公子也要来凑个热闹?”伴花飞询问来人。 “不敢不敢。”嬴韶谦敬一礼:“只是受君之托忠君之事,还望罗兄、仙子见谅。” 第七十七章 天下熙熙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罗玄不与他虚礼:“想要仙根,问过罗某手中的雁伏刀。” 嬴韶叹气:“罗大侠!”十分无奈:“嬴韶此来是来说和的。” 罗玄眼中笑意微现:“哦?嬴氏一族向来不问世事,怎么做了人间皇帝的说客?嬴公子说说怎么个说和法?”罗玄抱臂好整以暇地等着嬴韶。 “花飞姐姐,嬴韶是谁?”我悄悄问伴花飞。伴花飞低声回答:“始皇求长生不老药,派徐福遍寻海外仙山。当时随徐福寻历的有一位皇子,是这位嬴公子的祖先。” “哦!仙药没找到,到找到了成仙的法门。”我了然点头。 “嗯”,伴花飞点头:“不过嬴氏一脉自始皇崩后就销声匿迹不问世事了。只不知这位嬴公子又是因为什么和朱元璋勾结在了一起。”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啊。”我不禁感慨,这样的世家还要出来为皇帝卖命。 我正唏嘘,伴花飞眼神不妙的看着我:“你小小年纪哪来这么深的心思?” “什么心思?不懂。”我装糊涂。伴花飞也不跟我抬杠:“年纪轻轻的单纯快乐就好。不要想些有的没的。”伴花飞说完噤声,认真观战。我也无所谓耸耸肩老实看罗玄怎么将嬴韶打下来。 “罗大侠有所不知。”嬴韶苦口婆心:“朱元璋年迈,早已无力理事。可天下未定,他实在不放心将这重任交到太子手上。若罗大侠肯交出聂小凤,嬴韶保证罗大侠仙牌入驻太庙受皇家供奉,举国上下广修牌位香火不绝。还请罗大侠看在百姓安稳的面子上...” 嬴韶还欲再说,被罗玄抬手阻住:“罗某只问嬴公子一句,仙根离体,小凤会不会死?”“会。”嬴韶点头,毫不犹豫。罗玄也干脆回他:“罗某不会放弃小凤。今日的和谈不会有结果。” 嬴韶着急:“罗大侠!你再仔细想想!仙牌入驻太庙,只此一点便可大积功德,更何况举国上下广修牌位?有了这两样,修成正神还不指日可待?罗大侠,难道一点都不动心?”嬴韶一脸奸商模样引诱罗玄。 罗玄不为所动,奉劝嬴韶:“罗玄仙根离体,要功德何用?只劝嬴公子一句。嬴氏一族显贵,嬴公子出来为朱元璋卖命未免有失祖宗脸面。” “你!”嬴韶气急败坏:“果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嬴韶嘴上硬气,还是拿眼睛偷偷瞟罗玄手中雁伏刀。南海秃翁还在水中扑腾不上来,嬴韶转了转眼珠:“嬴韶也劝罗大侠一句,不要做螳臂当车之事,否则你和她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咱们后会有期!”嬴韶说完翻身离去,留南海秃翁在水里挣扎无法脱身。 嬴韶走后,罗玄与伴花飞商量:“我与小凤不能再同花飞同行了,连累花飞!”罗玄抱拳。伴花飞抬手虚压他举起的拳头却不拦他:“罗兄哪里话。今后你与小凤作何打算?” 罗玄想了想看向我:“我带小凤隐居山林,白鹤青岩终老此生。”伴花飞顺着他的眼神看我,也在等我回答。“我也愿意跟他隐居。上一辈子的事我不管,这一辈子我跟定罗玄了。” 我说得坚定,眼中爱意甚浓,罗玄敛眸笑得腼腆。伴花飞欣慰中带几分苦涩该是想起了柳御风,她收拾心情向我们祝贺:“二位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多谢花飞/花飞姐姐。” “花飞姐姐作何打算?”我问伴花飞。 她望了望舫顶白幡:“即已知子休心意,自要去寻他才是。”“哦!”我了然点头,天下之大寻一人,期间辛苦,自不足为外人道。 “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花飞,告辞!”“保重。” 第七十八章 满门抄斩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伴花飞施法撕开阴阳秘境一道裂隙供我和罗玄出去,自己带着柳青等人乘入云舫远去。 我和罗玄刚一进城,就看见人群纷纷兴奋地往菜市口奔:“杀人啦!杀人啦!快去菜市口看砍头的咯!” “诶!这位小哥,请问何事如此热闹?”罗玄拦下一人。 “哦!听说韩国公府犯了事要满门抄斩呢!” “什么!”这话仿若晴天霹雳,我一把推开那人拉着罗玄直奔菜市口。 “嘿!碰见俩神经!” “师父!朱元璋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急得要哭,罗玄拉着我脚下不停:“怕是要新仇旧恨一起算了。当务之急救人要紧!” “嗯!”罗玄不再啰嗦,提一口真气施展轻功带我去往菜市口。 “刀下留人!!!”我们到时刽子手的大刀已经扬起。刑场上前前后后跪着五百多身穿囚服之人,我一看当先二人就是韩国公李善长,我那极少见面的外公和老夫人!我急忙大喝! 刽子手因我一喝一时犹豫。罗玄见此,急忙打出一道真气欲震飞刀刃,连放下我都来不及。 “都不许住手!继续行刑!”前方一人大喝。我定睛一看,是嬴韶!罗玄顾不得嬴韶所在,又接连提气欲救刀下之人。 “哼哼。”嬴韶奸笑一声:“罗大侠,出了阴阳秘境,你怕是不行了吧。”说完嬴韶抬手,一阵巨风刮过将罗玄气劲纷纷挡了回来,风墙背后风平浪静,眼看刽子手就要顺利行刑。 “不要!”我痛呼出声。罗玄左脚蹬右脚一手携我上逃躲避风墙攻击,一手迅速结印再冲风墙。罗玄勉力不支一口鲜血喷出!“师父!!” 我话音未落,刽子手大刀已落,一切都完了。 罗玄被风墙击中再喷鲜血,以刀支地站不起身体。“师父!” “老爷!”老夫人一声尖叫拉住我神思,再望向刑场已是鲜血淅沥,静静蜿蜒满布刑台。罗玄拼力救下了老夫人,老夫人因刺激过度,昏了过去。 “嬴韶!!”我大哭,“为什么!!!” 嬴韶狞笑:“引你们出阴阳秘境啊~ “哼哼。”嬴韶胸有成竹看我不语。罗玄话不多说亮出雁伏刀站起身体护住我和老夫人。 “罗玄,”嬴韶面露惊讶之色:“原来你仅凭武功就这么厉害。不愧是神医丹士,不过,武功再高也是凡夫俗子一个!”嬴韶突然发难,隔空一扇点上罗玄刀尖。罗玄右手脱力,雁伏刀飞出。“你!”罗玄咬牙不语凝视嬴韶,口中鲜血再次溢出。 “罗大侠,”嬴韶一拱手:“我敬你一代英豪,看看你身后的孤妪*,劝你束手就擒。” 罗玄不答,任嬴韶手下绑缚身体。 第七十九章 亲人逝世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罗玄,”嬴韶面露惊讶之色:“原来你仅凭武功就这么厉害。不愧是神医丹士,不过,武功再高也是凡夫俗子ー个!” 韶突然发难,隔空一扇点上罗玄刀尖。罗玄右手脱力,雁伏刀飞出。 “你。”罗玄咬牙不语凝视贏韶,口中鲜血再次溢出。 “罗大侠,"贏韶一拱手:“我敬你代英豪,看看你身后的孤妪*,劝你束手就擒。 罗玄不答,任嬴韶手下绑缚身体。 菜市*下来的人只有老夫人,我和罗玄。李氏一族顷刻之间覆灭殆尽。 我们被蒙上了眼,从菜市口一路押到了这间地牢里。监押我们的人动作粗鲁,一路推推搡攥小腿被路石撞了不少淤青。 “进去吧!“我被推的一个踉跄歪倒在牢房里。 “大爷的!你们轻点! “哼!死到临头还嘴硬!看嬴爷怎么剥了你的皮!”牢头声音粗噶,啐了一声走远。 我听他走远忙蹭掉眼上黑布,老夫歪倒我身旁三尺远,此时已是有进无出,我大急,忙唤罗玄:"师父!快救我外婆!” 罗玄挣断绳索托起老夫人为她把脉。良久摇了摇头抱歉地看了看我。我立时泪目扑到老夫人身边:“外婆!外婆!您看看我啊!我是您的外孙女小凤!!” 老夫人闻声努力把头转向我的方向却睁不开眼睛,口中歙合极力想说什么。 “外婆!外婆!小凤在这!您要说什么小凤听着!”我忍不住落泪紧紧握着老夫人的手生怕下一刻就没了温度。老天!你待我不公!! 老夫人拼命握着我的手两行浊泪自她凹陷嶙峋的眼窝滑落:“潇、儿。” 我终是听清老夫人心愿余额发心酸:“外婆我娘她很好!您不用挂记!这些年我娘也一直念着您盼您老人家康泰,您可一定要长命百岁啊!”我哽咽出声强忍着大哭的冲动。 老夫人张嘴嗬嗬出声,眼泪流的更胜:“潇、ル,潇、儿! “潇儿!” ”李、氏、亡、了。。逃!! “外婆!外婆!!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是我最后亲人了!求你!外婆不要死!” 老夫人握紧的双手逐渐松开滑落在地,再无复生之望。 罗玄轻轻搂着我没说什么,我却在想,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罗玄,”我看向罗玄:“如果不是我,我爹娘就不会死,外公外婆也不会死对不对?” “小凤!”罗玄厉声喝止我:“不许乱想!” “如果你不拿仙根来换,”罗玄一个怔愣,“就不会有现在的仙根之争,我,不会出生,爹娘不会因我而死,朱元璋不会为逼我出阴阳秘境而屠我李氏满门对不对!!我是罪魁祸首对不对!!”我崩溃大哭,一腔怨恨不知撒向何处。 我怎能怨罗玄!他用仙根换我性命,如今成了凡夫俗子,处处受人压制。他为我牺牲太多!可若不怨他我又该怨谁!!苍天!你对我不公!你为什么让我生下来就是一个错!! “聂小凤!”罗玄气急,狠命抓住我的肩膀:“你没错!你没有伤天害理也没有谋财害命!你依靠仙根而活没有任何错!他!” 罗玄一手指向牢房外:“那个虎视眈眈欲劫你仙根的人才有错!他以天下之名行一己之私,滥施权力残害忠良,他才有错!小凤你醒醒!千万别入了魔障!这只是你生存方式,你没有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那些人的贪欲害了你身边的人!” “那我该怎么办!就这样认真看着我的情人死去吗!!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只有你了!”我咆哮出口像一只炸了毛的刺猬,退缩到地牢阴暗的墙角,张开全身利刃不敢让任何人靠近。我再也无法忍受亲人离去的痛苦了。 第八十章 元婴罗玄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罗玄抱起手臂,静静地看着我痴狂,眼神明灭不定:“小凤,我懂你的无力。” 如果师父再也没有能力保护你,你要保护师父。” “师父?”罗玄这句话说得很轻,我却听到了心窝里,我抬头看他,泪眼婆娑:“我要如何保护你?” “让自己变强。” 罗玄语气轻飘,似毫不在意。 我却抓住了救命稻草,扑上前握住罗玄的手:“我要怎么做!我要怎么做!” “你真的想变强?”罗玄向我确认。 “想!我再也不想做一个无能为力的人任人宰割,无法保护我身边的人了。师父,你是我身边最后一个人了,我不想失去你!” 话及此,我总算说出了我内心最深的恐惧。我好怕失去罗玄,好怕好怕! “师父,我不想失去你,我要保护你!”我嚎啕大哭诉说着我最深的诉求。 如果一个人习惯性的柔弱无力,那么她会本能地倾向于依附和信赖身边的人。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才会那么腻着罗玄希望他宠我,护我。 可现在我自我构建的幻境即将被打破。我的保护神到了强弩之末。我必须改变! 罗玄,如果你没有办法保护我了,那么,就让我来保护你吧。我紧紧搂住罗玄的腰,死死抓住我生命中最后一个人。 “你身怀仙根,仙根乃是我毕生修为之所在,由三百年天地精华炼化而成,法力远在嬴韶之上。尽管你肉体凡胎,但运用得法亦可有与嬴韶一战之力。 以朱元璋的能力,能同时招揽来嬴韶和南海秃翁两大仙人已是极限。南海秃翁被我日前斩落于阴阳秘境已不足为患,你只要打败嬴韶,我们便可得脱身之法。” 罗玄一席话让我重新见了光明:“师父,我要怎么做!” 罗玄弯腰将外婆尸身安放好。我随他磕了三个响头。 罗玄转身面向我闭上嘴唇,静静地以传音之法将声线传入我的耳朵:“小凤,我以传音之术向你讲述,你切莫惊讶,一切只当平常就好。” 我点了点头,静静地靠着牢墙坐下,依偎在罗玄肩上。 “上乘仙法不在威力而在流动。”罗玄缓缓讲来,磁性低沉的声音如同流水缓缓浸入我的耳中。 “流动,与太极的借力打力之法同理。只不过,上乘仙法在作战时借的是天地之力,可急破一点,亦可排山倒海全面打击。 现在,我要打开你的任督二脉让你试着在自己体内运行真气,待熟练掌控流动之法后,再开天灵百汇足底涌泉,以贯天地。” “只要做这些吗,师父?”我以唇形询问罗玄。 “开经脉是很危险的事情,你若承受不住,我不会强行施法。但这不是最难的地方。” “最难的地方?” 罗玄点头:“经脉打开只是挖好了沟渠,若想万斛泉涌千里一道,还差一捧引水。” “一捧引水?” “是的,这捧引水就是借天地之力之仙人的法力。” “可是我没有法力啊!”这下让我为难,硬开经脉想必痛苦异常,我能忍受,可没有法力要到哪里去生,而且是几百年的法力! “师父有办法吗?”我最终还得求助罗玄。 罗玄轻笑:“你体内的仙根贮着我三百年的法力。只有我亲自入仙根唤醒仙根里护着的元婴,引它为你所用方可。 这种方法只有元婴期以上的仙人才可使用,因此鲜少有人知道。可仙根构造复杂,为护元婴它会开启对入侵之人的攻击,若我应对不了,我们二人将立时毙命当场。” “哈哈哈哈!也好!就让我们作对苦命的鸳鸯!”我无声苦笑,有罗玄陪着,也不怕这种后果。 “嗯!”罗玄点头,赞同我的想法:“时间紧迫,我们开始吧。” 第八十一章 融会贯通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罗玄向我伸手:“将迷蝶给我。” “迷蝶?”我急忙把迷蝶从脖子上取下交到罗玄手上。 “迷蝶是上古之物,为花飞祖师慈航道人炼化,可勾连天地,贮海存洋。从阴阳秘境出来时我已用它存了些仙力,现在我讲仙力放出为我们铸成结界以防期间被人破坏。” “嗯!花飞姐姐竟将如此贵重之物给了我。”我握紧迷蝶,不禁为当日对她的不敬感到惭愧。 罗玄为我宽心:“你大可不必介怀。花飞向来随性,给了就是给了,没那么多计较。而且人间一日地狱一年,她得尽快找到柳御风魂魄渡他转世。花飞帮不了我们,留下迷蝶也是她的心意。” “嗯!”我点了点头。罗玄不再废话双手结印引出迷蝶内的法力为我们铸了一道厚厚的结界。 “盘腿坐下。” 我依言而行背对罗玄。罗玄双手抚过我背后各大要穴以作疏导准备。 “我要开始了,你忍着些。”罗玄出言提醒。 “嗯!”我咬住前襟闭上眼睛准备。 果然,疏导经脉犹如万蚁蚀骨疼痛钻心!我不禁银牙紧咬强忍着不吭一声。这点痛苦我还是忍得的! 罗玄手下不停按照奇门阵法走遍我背部经脉,猛地用力将我旋身拉至胸前并起二指点上我额上神庭顺印堂而下滑至上廉。 “小凤,真正的痛苦要开始了。” 我应声不及已被罗玄抛至半空被他以真气钉住。忽觉真气从四面八方涌来一气灌入我周身各大要穴。而这些穴道竟似察觉一般纷纷张开迎接真气涌进! “啊!”我无声张嘴前襟掉落,这疼痛比方才强上了不知百倍!“啊!!”我又无声长呼,面颊痛到扭曲。再看罗玄,他整个人仿若水洗,白衫尽湿,汗珠不断从脸上滴下没入衣襟。想必他的痛苦不亚于我。见此我怎能呼痛!只得调起百倍精力控制疼痛出声的冲动,我不能给罗玄添麻烦! 忽然罗玄睁眼,双目恍若铜铃。我立时从半空掉下身体没有丝毫挪动意识已进入空白。只记得落下之际罗玄拔地而起迅猛地窜到我面前…… 我不知身处何处,只知耳边传来一阵阵轰鸣。我心知不妙立刻拼力寻找出路。轰鸣声愈发强烈我也愈发气结只想打破迷障。突然,我一声怒吼挥手斩向胸前,只觉周身气海翻涌浑厚无匹,但听“咔!咔!”两声迷雾碎裂。我睁开双眼看到罗玄单膝跪地口吐黑血:“师父!” 再看外面,是法器撞击结界产生的巨大闪电炽白刺眼! “师父怎么回事!” “嬴韶发现异常想要阻止我们,咳!小凤快!”罗玄咳出血沫坐地盘膝,“你经脉已开,仙力引毕,是时候与嬴韶一战!” “师父!”我看向自己的双手感觉掌中仙力凝聚:“我要怎么做?” “仙力就是你你就是仙力,你要做什么告诉它便是!” 罗玄说完我立时了然,这是要我与仙力融为一体啊,师父你对我的要求不要太高! 第八十二章 打败嬴韶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俏皮话说完就是正事,嬴韶,你杀我全家姑奶奶要将你碎尸断!“呔!”我一声断喝,如翼飞翔,腾空而起,“破!”打出一道气劲将嬴韶久攻不下的结界震裂。吓!罗玄的仙力原来这么厉害!我不能愣登当下拉起地上的罗玄冲破屋顶越上云端。 “哼!道友果然厉害!”是嬴韶!他就在我们对面,踏云而立。 “嬴韶!你我本无纠葛,奈何你甘做走狗,为朱元璋夺我仙根,既然如此,黄泉路上我只能送你一程了。” “哼!好大的口气!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我们手底下见真招。” “见就见。”我轻蔑回他将罗玄安置一旁。他为我消耗太多脸色已发青紫。我输送仙力与他续命,心下暗暗决定必须速战速决! “小丫头!看招!”嬴韶还是一袭白衣,不过长发束起,勒紧腰线,丈八银枪熠熠生辉。他脚踏祥云一跃而来欲搭我左肩。我若被他搭实必定脑袋搬家。躲闪不及只得以力相拼,将那长枪勉强打偏。身后恢宏的殿宇化为粉碎。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家伙斯斯文文怎么打起架来这么猛! 我没有法器只能靠仙力打击。即使罗玄仙力雄厚在仙气如此稀薄的人间克制嬴韶手中长戟是极吃亏的事情。更何况我对仙力运用还不熟,我得进快摸索出借力打力的法门! 兀自思索中听得罗玄声音:“小凤,气贯丹田,神识清明。” 我一边应对嬴韶刺来的长戟,一边领会罗玄意思。 “此刻赤阳灼热,人群惊寂,草木不动,却都有其呼吸吐纳之法。它们貌似杂乱但若静心亦可听出其中流淌之力。这些力量就是‘流动’。” “流动!”这两个字仿若我和罗玄之间的暗语,一瞬间让我开了窍。所谓大道自然,而我要做的就是顺其自然! 明白了一切,我立刻收回攻势,不再与嬴韶缠斗。而是尝试着放空神识静静地感受他的意图。 “放空自己,放空自己,放空自己。”我默念此话,试着去听作战中自己的呼吸。逐渐地,我的呼吸越来越明显,嬴韶的动作在我眼里也越来越慢,我甚至能猜到他下一步打出的仙力将会沿着怎样的路线攻向我。“流动”,竟然如此神奇! “呔!”嬴韶断喝,仙力灌注银枪欲将我圈倒在地。这一切如此清晰,银枪破风而来,周围草木被枪体仙力引得飒飒作响。于是,我腾空而起,伴着自己的呼吸,引出丹田仙力,忽觉小腹热涨,似有一小人欢腾跳跃兴奋不已。是罗玄的元婴!我反应过来,它在帮我调动仙力!倏然!周围呼吸越来越重,无数细流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至我腹中小人,其中一道千里奔腾壮阔波澜。这就是借天地之力吗?果然了得! 我心下赞叹,见嬴韶再次攻来,随即挥手,竟将他震退三丈口吐鲜血! 我和嬴韶同时大惊,罗玄的元婴竟有如此之力! “妖女!”嬴韶大呼:“本仙有七百年修为怎会输于罗玄区区的三百年!必定是你这妖女做了手脚!” “哼!”我冷哼:“愚人就是愚人,就算你再修七百年也参不透其中道理。受死吧!” 嬴韶虎躯一震,立刻运起毕生仙力阻挡转身欲逃。 我怎会容他逃跑!手画太极,祥云巨震,掌间仙力如虹暴涨:“嬴韶,我要让你灰飞烟灭!” “你!”嬴韶虎口大张目眦欲裂,瞬间被虹光淹没,连魂魄也一起化为灰烬。可我却隐约看到他最后竟然露出得意之笑! 大结局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梦里应知身是客 - 攀删 我被嬴韶一闪而逝的笑容弄得愣神,却听得身后鲜血喷溅,尖利刺耳。我急回身:“师父!!!” 罗玄口喷黑血,浸满白衫。 “师父!!!” “朱元璋!!!你卑鄙!师父!师父!!”我歇斯底里,眼前鲜红一片,抬手就想将面前明黄拍得灰飞烟灭。 “咳!”罗玄再次咳出黑血,拉住我抬起的手掌无力地摇头。“师父!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脑中一片空白,不要命地将仙力输给罗玄。 “咳咳咳咳咳!”罗玄愈咳欲烈,怕是支撑不住了!“师父!我要怎么做!我怎么才能就你!”我双手颤抖怎么也捂不住罗玄口中溢出的鲜血。“师父,师父,师父!” “没用的!”我猛然抬头,易君寒一个瑟缩强撑着回答:“罗玄仙根离体,如今心脉尽碎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他,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放下罗玄站起身体,一步一步逼近朱元璋和易君寒:“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易君寒忍不住发抖躲进朱元璋身后:“你别乱来!陛下乃真龙天子,你若敢伤陛下分毫必定顷刻间神魂俱灭!” 我歪了歪头看向朱元璋:“哦!是吗?” 朱元璋颐指气使:“如今看来朕是拿不了你这条仙根了。但杀了你还是可以的。”朱元璋捋了捋衣袖站定不动:“可谁想他竟然这么傻,竟冲出来为你挡下君寒的偷袭。” 易君寒忽被朱元璋点名,身体趔趄得厉害。我拿眼尾扫过,只一瞬便将他从朱元璋身后拽出,灰飞烟灭。 朱元璋看我戾气不减终于有些动摇:“朕乃真龙天子!你敢靠近试试!” “是吗?”我冷:“你大明龙脉方才已被我吸收殆尽,还怕你这小小天子?” “你!!”朱元璋接连后退。 “不错,方才我引天地之力与嬴韶一战。这其中一道极为强劲,不似凡物,我看了看它的来源,似乎是济世堂方向呢!” “你!济世堂!你竟回我大明龙脉!” “是又如何。”我再逼近,“发过誓谁再伤我亲人我必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啊!”朱元璋被我吓的摔倒在汉白玉地板上踢蹬着后退:“你!朕是真龙天子!” “是吗?”我敛起双眸抬手罩上他面门:“去死吧,真龙天子!” “师父!”我抱起罗玄泪如雨下。 罗玄吃力睁眼,抬手抚上我面庞:“别哭。生死,随缘。” 我失声痛哭:“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仙力倒灌悉数输入罗玄体内,却总如石沉大海不见声响。 “小凤,别为我耗费了。我与你的这两年本就是偷来的。一心不能二用,一条仙根又怎能同时养活两个人?能和你相处这么久,我已经满足了。” “不要!师父!”我泣不成声紧紧篡住罗玄不撒手。 罗玄喘息不已:“梦里应知身是客。” “你能转世已是我最大的心愿。对不起,我给了你爱情,却不能陪你。”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只要你!师父!我只要你……” 金陵巍峨,秦淮无波。这座城和我一样,同时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梦里应知身是客。是梦是醒谁人知?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