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津门锦月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月光莹莹,透过枝丫照在姑娘的脸上,本就如出水芙蕖的姑娘此刻格外动人。那姑娘坐在窗边的摇椅上,仰面静静看着月光,只见她眉头微锁,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这么晚了还不睡,在想什么呢?”师姐苏红袖将一件碧色大衣披在姑娘的肩上并问道。 “师姐,你怎么回来了?”那姑娘站起身:“你不是跟着师父去程家唱戏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唉,别提了”苏红袖叹了口气道:“那程家本不是什么正经人家,我们到了程府原打算安安稳稳唱一出戏,拿了赏钱便也结了。哪料想程家三少爷竟瞧上了五师妹,非要纳她为妾。” “咱们虽是唱戏的,但好歹也是正经人家的儿女,岂能容他胡来?” “好话好说不成,他们竟动起手来,咱们戏班子也不能容他欺负。咱们几个师兄师弟护住了五师妹,也惹怒了程老爷。最终戏也没唱,白跑了一趟。” “哼,岂有此理,这事可不能这么就了结了。” 那姑娘愤愤道:“那痞子轻薄五师姐,欺负咱们戏班子,又岂能容他放肆?待明儿我非把他们告到官府,给他们些苦头吃才不枉受了这些委屈。” 苏红袖摇了摇头,苦笑道“小七啊,你这性子啊,还是那么急躁。如今这世道,哪是咱们去告了官府,人家就能替咱们摆平的。” “那程家家大业大,搞不好又会使得咱们戏班子的名声扫地。既然护住了五师妹,也就就此作罢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冷月无声,撒下一地光辉,那个被叫做小七的姑娘抬起头,望了望天边的月色,沉默了片刻。 俄顷又转身向苏红袖道:“师姐,为什么世道如此险恶,为什么世间有如此多的不公平,为什么官府要这样趋炎附势,让恶人当道,好人受罪。” “要不是这些软弱无能的官员,中国不至于沦陷在洋人手里,我们也不会受如此大的屈辱,现在这世道成了什么样子,还不是…” 小七话音未落,苏红袖忙遮住她的嘴,轻声道:“我的小祖宗,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传了出去,你,我,包括咱们戏班子,都不得好死。” 小七已然红了眼眶,握住挡在自己嘴前的那只手,愤声道:“为什么,为什么连说话的自由都没有,就因为咱们无权无势,就活该受欺负吗?” “我乔锦月实在看不过去了,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娘就是被那些人残害致死的。” 苏红袖也红了眼眶,反手握住乔锦月,颤声道:“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可是现在这局势咱们能说什么。” “我的爹娘也是被他们害死的,要不是师父和戏班子好收留我,估计现在我早就没命了。” 寒夜寂寂,冷风吹拂在两个女子的脸颊上,月辉下,两个女子的身影显得格外消瘦。 乔锦月打了个寒颤,用袖角轻拂了鬓边的乱发:“师姐,小七自幼在师父,父亲和师兄师姐们的庇佑下长大,没受过什么委屈。” “可是师兄师姐受了委屈,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真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强大起来,保护咱们戏班子的所有人。” 苏红袖抬手抚摸了乔锦月的头,宠溺的看着师妹:“小七啊,你自幼便是这个性子,受不得半点委屈。师姐也知道,你心系咱们这个大家。” ”不光是你,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样。总之呢,咱们每个人都平安就是最好,况且咱们这么大个戏班子也不可能任人欺负。” “其余的人怎么样,是善也好,恶也罢,都与咱们没关系,你说是吧。” 乔锦月轻声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师姐,我又何尝不明白呢,只不过是瞧不惯这世道罢了。咱们寻常百姓,又有什么办法改变这世道呢?” 是夜深沉,天空中的几点星辰微微发亮,宁静的夜空中,枝头倦鸟也沉沉睡去。 苏红袖转身道:“天色也不早了,回去睡吧,明儿还得练功呢!” “嗯,回房吧!” 她二人携手,走进房间。 乔锦月躺在榻上,却久久不能入眠。 回想起自己的从前,她是津门名角,不到二十岁便已红遍整个天津,无数人要听她的戏而不得。 自己本是戏曲世家,父亲是湘梦园戏班子的班主,师父也是一代名角 她继承了父亲的天赋,天资聪颖又加上本就喜欢唱戏,年纪轻轻便红遍了天津城。 她是师父最小的弟子,排行第七,所以比她年长的人都称作她为小七。苏红袖是师父最年长的弟子,是所有人的大师姐。 二人同住一个房间,向来亲密,苏红袖也是乔锦月在整个戏班子关系最好的姐妹。在湘梦园里,人人称她一声大师姐,乔锦月只叫师姐。 自己是班主的女儿,又是名角的徒弟,更是唱得最好的一个,因而戏班的所有人都宠她爱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自幼受宠,便也成了这娇纵的性格。 看似娇纵任性,实则心中却有诸多苦楚。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年,洋人袭进天津,将整个天津城搅的天翻地覆。母亲为了保护戏班的兄弟姐妹,硬生生死在了洋人的枪下。 那一年她七岁,母亲的离世在她小小的心灵上划了一道重重的伤痕。 恨这个世道不公,任由坏人作乱,却无法护住好人,而自己只是一女子,却也无能为力。 倘若浮生安稳,今世也便无欲无求,如若一生颠沛流离,所愿一切尽是奢求。 第二章 蓝门文周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次日清晨,一缕暖阳照进屋舍中。乔锦月从睡梦中醒来,缓缓起身,走向窗边望着太阳抻了个懒腰。 见枝头的鸟儿喳喳做语,模样甚是可爱,乔锦月不禁露出微微一笑。 向来乐观开朗的姑娘将昨日的忧愁都忘却了,只见窗外风景甚好,心情也格外舒畅。 屋内已经没了苏红袖的身影,乔锦月知道师姐定是早起帮师父做饭去了。平时总是这位善良贤惠的大师姐帮着师父照顾她们这几个师妹们。 乔锦月走到妆台前,梳了个“飞云流雪”式的发髻,略施粉黛,对镜相照,俊俏的容颜更显花容月貌。仔细斟酌 最终着了一件蓝色衣裙出了屋门。 “师父,师姐们,我来了!”乔锦月推开餐房门,叫道。 “大呼小叫什么,大老远的就听到你的声音了。”一个中年妇人嗔怪道。 那妇人语气是嗔怪的,眼神确实温柔的。这个妇人便是乔锦月的师傅陈颂娴。 陈颂娴年轻是已是天津名角,早先便有“妙音娘子”的称号。虽然已年过四十,却容颜姣好,丝毫不显老态。 “哪有啦,师父。”乔锦月娇声道:“您与我隔了不到三尺的距离,哪来的什么大老远。” 陈颂娴戳了下乔锦月的头,温声笑道:“得了吧,就你会耍嘴皮子,今儿又是最后一个到的吧。” 乔锦月摇着师父的手,撒娇道:“哎呀,我这不是得梳妆打扮吗!” 陈颂娴笑道:“小小年纪,就知道臭美!” 在坐的六位师姐见状,也都笑了起来。三师姐唐伊不忘补上一句:“师父,小七年幼,让她好好美一美吧,这么大的姑娘正是爱美的。” 乔锦月嘻嘻笑道:“还是三师姐懂我!” 陈颂娴无奈挥手笑道:“你们这帮丫头,好了好了,快吃饭吧。” 苏红袖应声道:“就是呢,快些吃完饭,好去练嗓子。” 陈颂娴道:“不了,今儿就不用练了,暂且放你们一天假,好好去歇一歇吧。” 众姑娘皆诧异道:“怎么了,师父?” 苏红袖更是紧张道:“怎么师父,不会是又出了什么事儿吧!” 陈颂娴看了一眼苏红袖,安抚道:“没事的,不用事事那么紧张。” 她饮罢半盏茶,接着道:“忘了和你们说了。用过早膳后,师父得去蓝门街文周社一趟。师父瞧这你们这几日练得也挺辛苦,索性就放你们一天假吧!” “文周社?就是那个说相声的班子。”乔锦月对文周社有所听闻却不甚了解,只记得母亲生前与班主夫人交好,自己与班主也见过几面,不过年头太过久远,也记不太清了。 更何况她不喜欢相声,她认为说相声的只凭一张嘴嘚吧嘚的就能讨饭吃。哪像自己这些唱戏的要长年累月练习基本功才能登上台。 这些年文周社与湘梦园的交集并不多,主要是这相声班子和戏班子都红遍了天津,接二连三的演出不断,也没时间打理别的事了。哪想到今日师父竟要去文周社探望。 “没错。”陈颂娴道:“用过早膳后,你们都各自回去吧。红袖,小七,你们两个随我来一趟。” 乔锦月诧异,心念:“师父去文周社拜访,叫我和师姐做什么?” 早膳过后,苏红袖和乔锦月进了陈颂娴的房间。 陈颂娴招手道:“过来,你们俩先坐下。” 没等师父开言,乔锦月便抢先问道:“师父,你去文周社拜访。叫我和师姐做什么,我们也不会说相声。难不成,您要让我们俩上台来一段?” 陈颂娴看着乔锦月,轻声笑道:“你这孩子,净会打趣。”随即正色道:“昨日程府闹得那么一出你师姐都告诉你了吧。” 乔锦月点头道:“嗯,我都知道了。那帮恶人欺人太甚。” 陈颂娴道:“便是为了这事了。昨儿咱们在承安街程府唱戏,恰巧遇上文周社的人也在承安街演出。” “昨儿班主不在,咱们这男徒弟只来了你们两个师兄弟,余下我和几个女弟子那能敌得过他们一众人。” “好在咱们与文周社有些交情,要不是他们一行弟子相助,恐怕那程家人不会放过咱们。” 苏红袖恍然大悟道:“竟是如此,我竟不知昨日里帮咱们出头的一行人是文周社的,如此看来,咱们也理应去答谢。” 乔锦月也认同道:“如此说来,他们也是侠义之徒,师父去答谢他们也是应当的。只是我和师姐与他们也不相熟识,为什么要叫上我们啊?” 陈颂娴道:“我这七个弟子中,你是戏最好的,况且你母亲生前又与文周社班主的夫人交好。” “而你大师姐也是湘梦园女弟子中的担当。所以师父思来想去,便决定由你们两个陪师父去。” “戏曲与相声本就不分家,咱们两家这些年交情是淡了些,但以后也需要有更多相交的。” “毕竟这世道凶险,咱们两家联合,才会强势一些,以至于不再受恶霸欺负。” 乔锦月抬眼道:“师父你的意思是要我和师姐二人过去,得给他们唱一出喽。” 陈颂娴点头道:“正是。曲艺和相声本也需要交流共进的。” 乔锦月是天津名角,平时从不轻易开嗓,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她一出戏,因而性子里便带了骄傲。 如今师父要她在文周社开嗓,她自然是不肯的,更何况她本就不喜欢相声这一行当,又怎会应了师父? 乔锦月站起身疾声道:“师父,我才不要去。平时不是重要场合你们都不会让我上场,如今又怎能让我在那帮相声班子里开嗓?” 她刚出此言,便意识到自己所言有些过了,就算自己不轻易开嗓,但他们毕竟也是帮了自己的人,她又怎么能够这么说他们? 随即她又婉言道:“师父,我的意思也不是瞧不上他们,说到底也是他们帮了咱们,要感谢便登门拜访也就是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叫咱们唱一出?” 陈颂娴正色道:“小七,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够收敛点?坐下。” “哦!”乔锦月还是听了师父的话乖乖坐下。 陈颂娴道:“师父此去的目的不仅仅是答谢,也是为了能和他们交流共进。” “总之多些朋友,以后的路也能更好走一些。更何况他们也是正经的学艺之人,你给他们唱一出,他们也能给咱们演一出,彼此多些交流,总之不能委屈了你啊!” 苏红袖也赞同道:“师父说得对,多些朋友,以后的路也便更好走一些。他们帮了咱们,按理说咱们也该去的。” 乔锦月道:“可是要去也应该是班主我爹去,也不是您带着我们两个女弟子去啊!” 陈颂娴道:“你爹在京城演出,得过些日子才能回来。等你爹回来都什么时候了,太晚了倒显得我们没诚意。” “况且这点小事我也没打算告诉班主,你们也别乱说,免得又惹班主担心。” 乔锦月攥紧袖口,低头委屈道:“可是,师父,师姐。我不喜欢他们相声那一行当,也不想看他们表演。” “他们都是男人,咱们女子和他们来往那么多干嘛?也不怕失了体统。” 陈颂娴听此言,不禁嗔笑道:“你这丫头,你还知道什么是体统。这是什么年代,都民国了,谁还在乎这些。” “再说了,你师兄弟是不是男人,和你搭戏是不是男人?谁不知道,你这丫头的性子哪里会在乎这么多,只不过是在为自己的不想去找个借口。” 乔锦月被说破了心事,不禁脸部有些发热,低声嘟囔到:“可我就是觉得不合适嘛!” 陈颂娴拿起折扇,敲了一下乔锦月的脑袋:“好啦你个小丫头,快和你师姐收拾梳妆一下,回头再来带上这两个箱子,在大门口等我。” “好吧,师父说去就去吧。”乔锦月不情愿的应道,这刚满十九岁的姑娘虽然娇纵任性,但从小到大也是很听师父的话的。 她虽任性,但也懂事,知道师父带领她们几个弟子不容易,也向来不会违背师父。 哪怕自己不喜欢,可毕竟是那个相声班子的人救下了自己的师姐。自己前去答谢,也是情理之中,对此,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陈颂娴笑道:“这才是乖孩子!” 第三章 故人之女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向来来爱素净,最喜爱浅色衣衫。小姑娘虽然爱美,但若非演出时并不浓妆艳抹,只是依照自己喜欢的样式简单的略施粉黛,梳一个最喜欢的发髻,再配一套素色衣衫。 乔锦月本也不喜去那个相声班子,也没有想盛装出席博得他人眼球。索性也没有换礼服,也没有改发髻,依然穿着自己这件蓝色衣裙。 “小七,你就穿这身去啊?”大门外,身着礼服的苏红袖问道。 乔锦月说道:“我向来都是穿这身的,也懒得换了。” 陈颂娴也着了一件华丽的礼服:“上次师父不是给你们每人一件礼服了吗,你怎么不换上?” 乔锦月撅嘴道:“师父,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 苏红袖皱眉道:“哎呀,这样显得多不尊重人家啊!” 陈颂娴无奈,摇头笑道:“你这丫头倒真是怎么随意怎么来,罢了罢了,想必人家也不会在意你的穿着的。走罢!” 苏红袖与乔锦月拾起礼盒,随陈颂娴上了马车。天津城很大,文周社与湘梦园距离也不近,几愈半个时辰,才到达蓝门街文周社,乔锦月在马车上几乎昏昏欲睡。 随着社内弟子的引荐,三人随从到了正厅,乔锦月细细打量一番,这文周社的院子很大,比自己的湘梦园还要大,中间有好几座屋舍,想不到说相声的班子比戏班子还要庞大。 乔锦月一路望,一路随师父近了正厅。 “哈哈哈,贵客前来,有失远迎啊! ”说话的是一位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身穿一件绣花藏蓝色长衫。此人便是文周社的班主,胡远道,胡先生。 “多年不见,妙音娘子还是风采依旧啊!” 站在他旁边的正是他的妻子柳氏,柳疏玉。 乔锦月年幼时见过他们二人,脑海中依稀有些印象。只见这夫妻二人都是慈眉善目,乔锦月也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那般厌烦。 陈颂娴笑道:“今日突临贵地,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语罢,便叫两个徒儿手端锦盒上前。 她道:“这是颂娴老家安徽带来补气血的野生山参,还望先生和夫人笑纳。” 柳疏玉叫弟子收了山参,胡远道笑道:“来便来了,贵客何必如此客气,送这么大的礼。” 陈颂娴道:“今日前来探访,也是想着感谢贵社的弟子在承安街的相助之恩。也多亏了先生和夫人教的好,培育出这么一众心怀侠义的弟子。” 胡远道道:“昨日的事我家徒弟们和我说了,原是小事一桩,相声班子与戏班子本就是一家人,帮自己人是理所应当,再说仗义相助也是梨园的门风,陈夫人何必如此客气。” 柳疏玉拍了拍脑门,笑道:“哎呦你瞧我,光顾着说话了,陈姐姐快坐。小杜,快上茶。” 陈颂娴微微福了下身子,亦笑道:“多些夫人款待!” 胡远道看着陈颂娴身后的两位姑娘,只见一个端庄,一个巧丽,便道:“这两位姑娘便是陈夫人的徒弟吧。” 陈颂娴回头,招呼两位弟子上前,先拉起苏红袖的手,介绍道:“这个是我的大徒弟,苏红袖,是我们湘梦园女弟子中的担当,平时也是这个大徒弟帮我打理园子上下的各种杂事。” 陈颂娴示意,苏红袖俯身行礼道:“苏红袖见过先生,夫人!” 柳疏玉仔细打量苏红袖,从上至下看,都是个可人的姑娘。柳疏玉点头称赞道:“这姑娘眉目端庄,倒是颇有陈姐姐年轻时的神韵。” 苏红袖回之一笑:“夫人过誉了,弟子怎能及得上师父呢。” 柳疏玉倒也喜欢,怎么看都是个沉稳的姑娘。 陈颂娴拉过乔锦月,说道:“这个是我的小徒弟乔锦月,她…” 陈颂娴话音未落,乔锦月便抢先道:“先生,夫人好,我叫乔锦月,是师父的七徒弟。我在戏班子里唱得是生角儿和旦角儿,青衣,花旦,刀马旦,小生什么的,我都能唱。” 以乔锦月的性格,讨厌的人绝对不会多说半句话,但若遇到喜欢的人,自然会变得滔滔不绝。 乔锦月原以为相声班子的人都带些市侩气,可见了班主和夫人后并未觉得如想象中的那般讨厌,所以话便多了起来。 胡远道被这个小丫头逗的笑了:“哈哈,这小丫头倒是蛮可爱的,想必唱功也是了得呀!” 陈颂娴瞪了一眼乔锦月,嗔道:“无礼!” 柳疏玉忙伸出手制止道:“陈姐姐莫怪!”随后又不可置信的看着乔锦月道:“你是乔锦月,小七?” 乔锦月点头道:“弟子在师父的徒弟中排行第七,所以大家都叫弟子小七。” 柳疏玉惊道:“你母亲可是徐秀云?” 乔锦月点点头道:“先母已经故去多年了。” 柳疏玉握紧了手中素怕,惊喜道:“这是徐师妹的女儿啊,多年未见,已经长这么大了!” 陈颂娴点头笑道:“这丫头正是秀云夫人的女儿,不知先生和夫人是否记得,十几年前秀云夫人在世时,您二位还见过这小丫头呢!” 语毕,又瞪了一眼乔锦月:“只是这丫头不知礼数,一点都不像她娘。” 胡远道看着乔锦月道:“记得记得,想不到当年的小丫头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还长得这么漂亮,真真是一朵出水芙蓉啊!” 胡远道顿了顿又道:“听说天津戏班子里出了一位年轻的名角儿,就是这个丫头吧。” 陈颂娴道:“我这徒儿倒是继承了她爹娘的好嗓子,名角儿称不上,倒是在天津戏曲行当小小有些名气。” 柳疏玉饮了一口茶,笑道:“有秀云妹妹的天赋异禀和和陈姐姐的悉心教导,这孩子年纪轻轻就成了名角儿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柳疏玉向乔锦月招手道; “好孩子,过来,让我瞧瞧。” 乔锦月伊言走上前去。柳疏玉仔细打量面前的姑娘,这姑娘未着华服,一身蓝色素衣,显得如芙蓉般清秀。柳叶眉配着一双闪亮的眼睛,确实是倾城之色。 柳疏玉欣慰道:“好孩子,生得漂亮,和她母亲年轻时一个样。” 第四章 公子仲怀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胡远道道:“这孩子年纪轻轻便成了名角儿,想必唱功也是极其了得,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见呢。” 陈颂娴道:“先生之请,小徒必然不能拂了这番盛情之邀的。小七,你就唱一段你最拿手的青衣吧。” 乔锦月在戏班子中唱的是旦角儿和小生,但主要是旦角儿,旦角儿中唱得最拿手的便是青衣。 乔锦月原以为自己定会不情愿开口,但见了胡氏夫妇,并未又想象中的讨厌,也愿意为此开嗓。 于是便点点头道:“那弟子便唱一段程派《锁麟囊》的选段《春秋亭》吧!” 乔锦月清了清嗓子,细腻轻柔的嗓音从口中流出来。 “春秋亭外风雨暴…必有隐情在今朝~” 《春秋亭》是《锁麟囊》的选段,也是京戏中最难唱的一段,韵律和节奏都不好掌握。 湘梦园中出了陈颂娴外没有人敢唱这段,恰恰乔锦月将这一段学得极好,音准掌握的恰到好处。如此《春秋亭》便成了乔锦月最得意的唱作。 乔锦月音毕,这娇媚的嗓音让所有人回味其中。 胡远道拍手叫好:“孩子这么年轻,《春秋亭》这么高难的唱段竟能掌握的如此恰到好处,实在了得!” 柳疏玉亦是点头称赞:“这孩子果然不逊色于她母亲,真真是个上驷之才!” 扭回头,见师父和师姐皆向自己投来赞许的目光,乔锦月心中甚是得意。得意之余,也忘不了想把师姐的才华也展示出来。 乔锦月微笑道:“多谢先生和夫人的称赞,师姐的唱功也不比小女子差呢。让师姐也给二位展示一下吧!” 苏红袖忙摇头怪道:“小七!” 胡远道亦道:“陈夫人的徒弟想必都不是等闲之辈,唱一段吧,老夫正好也想听听。” 苏红袖站起身,福了一礼,轻声道:“小女虽然是师父的徒弟,但唱功是远远比不上师妹的。” 陈颂娴也赞同道:“红袖你也不必谦虚,先生盛邀,你也唱一段吧,就唱你最拿手的那个《苏三起解》吧!“ “是。”见师父也这样说,苏红袖也不再推辞。 “苏三离了洪桐县,将身来在大街前~” 苏红袖的嗓音也是温润得动人心弦,虽不及乔锦月,却也别有一番情味。 “若遇清官…” “爹,娘,我回来了。” 苏红袖没唱完,声音便被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 苏红袖惊得回头,只见一个年轻的男子,身着一件绿色长褂,面带喜色,兴高采烈。 那男子也惊得站住身,只见面前一位绝色佳人,一席华丽红衣,一头秀发,面色红润略带娇羞,仿佛是天仙降世。 四目相对,一时间竟相对无话。 “没有规矩!”胡远道责怪道:“没见到有客人来吗,大呼小叫什么。” “啊?爹!”那男子回过神,朝父亲拱手道。 胡远道略有一丝不悦,忙道:“犬子无规矩,还请姑娘和夫人见谅!” “无妨无妨。”陈颂娴道:“这位想必就是少公子吧!” “仲怀,过来。”柳疏玉招手示意那位少年到自己身边。 “哦…哦”方才那一眼惊艳,少年似乎并未回过神来,木呆呆的走到母亲身边。 柳疏玉笑容中略带歉疚之色:“犬子在家中放纵惯了,向来不守规矩。惊到了苏姑娘,老身在此给姑娘赔不是了。” 苏红袖躬身忙道:“不碍事,区区小事,怎敢让夫人向小女陪不是。” 胡仲怀只见那姑娘眉目带有秀色,面若凝脂,一时间,便挪不开眼了。 “仲怀,这位夫人是湘梦园的名角儿陈夫人,这两位姑娘是陈夫人的徒弟,这位是苏红袖苏姑娘,旁边的那一位是乔锦月乔姑娘。” “啊?哦哦。”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柳疏玉皱了皱眉头,责怪道:“还不向夫人和二位姑娘见礼。” “是”胡仲怀向三位拱手道:“小生见过陈夫人,苏姑娘,乔姑娘。” 陈颂娴示意般点点头,苏红袖与乔锦月也回了一礼。 陈颂娴望着胡仲怀,笑道:“少公子意气风发,确是年少有为之才!” 柳疏玉看了一眼胡仲怀,笑道:“他呀,向来这个样子,小小年纪,能有什么做为!” 话音刚落,她似乎又想起来什么,向儿子问道:“今儿不是给你去师兄助演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胡仲怀轻轻叹息一声,答道:“嗨,娘啊。二师兄的场子你也知道,每次场子都被那些女看客围个水泄不通。我瞅着实在无趣,演完自己的那场,就回来了。” 胡远道点点头道:“也罢,回来了就好生呆着吧。” 柳疏玉饮了口茶,说道:“多年未见,陈姐姐的戏还像以前一样好吧?这几年,带出这几个弟子,也不容易吧!” 陈颂娴捋了捋鬓边微垂的发丝,感叹道:“这几个孩子都是我从小带到大的,有她们在啊,也便多了不少欢乐。倒是你,那时候也是个名角儿呢,怎么现在梨园都见不到你的身影了!” “我啊,自从有了仲怀和那些徒弟之后,也就在家里为他们打点家事,早就不登台了……” 作者的话:《锁麟囊》是程派京剧的艺术经典,由程派大师程砚秋先生所创,《春秋亭》是此戏中的选段,也是本人最喜欢的一出。 第五章 少年安笙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说起旧事,三人纷纷感叹,从前时光静好,而今都已长了年岁,不复旧时光阴。 乔锦月自然对她们的旧事没兴趣,她那性子早就坐不住了。东瞧瞧,西看看甚是无聊。 柳疏玉似乎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便道:“锦月,我瞧着你在这也很是无趣,不如跟你师姐到院子里随便逛逛吧。” 陈颂娴略觉不妥,忙站起身道:“夫人,这不合规矩吧。” 柳疏玉笑道:“无妨的,只是逛逛而已,碍不着什么事的。” 乔锦月自然是满心欢喜的,忙站起来道:“多谢夫人。师父你放心吧,我们只是去逛逛而已。” 陈颂娴见状,也无言再反对,便叮嘱道:“那便去吧。切记,不可生惹事端。” 胡远道也道:“两个小姑娘能惹什么事端,放心去吧。” 见此状,胡仲怀亦起身:“爹,娘。就让孩儿带两位姑娘去吧!” “你就别去了,留在这陪着爹娘吧!”柳疏玉明白,两个小姑娘在这陌生的院子里本就不自在,若是多了自己的儿子,反倒会更不自在,便只让她们两个人一起出去转转,制止了儿子。 “你就在这儿老实的坐着吧!” “哦。” 见母亲不允自己的请求,胡仲怀心里也是一阵阵的失落。 “师姐,我们走吧。”乔锦月拉起苏红袖的兴高采烈的走出了屋门,只剩下胡仲怀望着苏红袖的背影,呆呆出神。 “唉,总算出来了,再不出来玩可要闷死了。” 院中小路,乔锦月一边看着花园美景,一边抻着双臂。 苏红袖看着乔锦月,笑道:“你呀你呀!什么时候能按耐住自己的性子。” 乔锦月撇撇嘴:“按耐住性子,那就不是你的师妹小七了。” 她边说着边向前走:“想不到这院子里的风光还挺好看,倒比咱们湘梦园还美呢。” 苏红袖也四出望了望,点头赞成道:“绿树成荫,泉水叮咚,确实是人间美景。” 二人不知不觉间,便已走到了花园的尽头。透过栏杆,只见院子的西门侧有一个大屋子,屋子外围满了人。仔细看,大多都是是年轻的女孩。 见眼前这般景象,乔锦月疑问道:“咦?师姐,前面围那么多人,是在干什么?” 苏红袖向不远处瞧了瞧,说道:“想必是文周社的剧场吧。” 乔锦月仔细看了看,那屋子确实是剧场的建设,只是不解:“看起来确实是个剧场,只是剧场外为什么会围着这么年轻的女孩?” 苏红袖转身,也不愿多想:“这与咱们也无甚干系,走吧小七。” 乔锦月转过身,却又回头看了一眼,似是不甘心:“可是我想知道这是谁的场子,为什么场外还会有这么多人?” “姑娘有所不知,前面剧场里演出的正是我师兄顾安笙。” 胡仲怀从小路缓缓走来:“二位姑娘,又见面了。” “少公子?”乔锦月没想到,在花园里竟然又遇到了胡仲怀:“你不是被夫人留在正厅了吗?” 胡仲怀笑了笑,说道:“我也觉得闷的发慌,跟我娘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 “溜了出来”乔锦月向前一步,盯着胡仲怀,眯起了双眼,不知在打量着什么:“怎么这么巧,又和我们姐妹撞见了。” “噢,我知道了!”乔锦月一个伸手指向胡仲怀,将胡仲怀吓了一跳。 “你跟踪我们,是不是!” “没有没有!”胡仲怀吓得急忙摆手:“我…我只是来赏赏花而已,确实巧啊,又遇到了二位姑娘。” “小七,不得无礼!”苏红袖按下师妹的手臂。 一向守礼的苏红袖自然不能容许师妹在别人家胡闹,忙微俯身向胡仲怀行了一礼:“师妹胡闹,让少公子看笑话了。” “苏姑娘不必如此拘礼。”胡仲怀见了苏红袖满心欢喜,想上前一步扶一下苏红袖,哪料想苏红袖本能似的躲过了胡仲怀的手。留胡仲怀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气氛尴尬了两三秒,胡仲怀连忙转移话题:“乔姑娘想看我师兄的场子吗,我师兄每次开演,都座无虚席,所有的票都被一抢而空。剧场外面的人,都是没买上票的,她们想等着演出结束的时候能够看上我师兄一眼呢!” 乔锦月心想:“那么多女孩围在场子外,只为了看他一眼,这不是电影明星才能拥有的排场?一个说相声的,何德何能?” 于是便道:“想必你这位顾师兄定是功底极好,很招看客喜欢呢!” 胡仲怀见乔锦月起了兴趣,循循善诱:“我这位师兄不仅功底极好,更是相貌堂堂,玉树临风,是天津多少女孩的梦中情人呢!” 相貌堂堂,玉树临风?乔锦月从前一直很不喜欢相声这个行当,自然也不信说相声的还有长得好看的。 她以为是胡仲怀在乱扯吹捧自己的这位师兄,但剧场外围了那么多女孩也是事实,胡仲怀此言又不像是在吹捧。 想到此处,好奇心重的姑娘更来了兴趣,想看一看这个顾安笙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于是便向胡仲怀问道:“如此说,你这位师兄比起你来,相貌如何?” “比起我?” 眼前的胡仲怀也是算得上是个端正少年,相貌随平平却也端正,是个干净澄澈的男子。 但若说以他的相貌能得天津一众姑娘追捧,确是难以置信。 “我这位师兄自然是比我英俊了千倍万倍啊!” 乔锦月捏着下巴,抿嘴道:“如此说来,倒也是个奇人呢!我倒是想亲眼看看,这顾安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胡仲怀闻言忙道:“想见他也不难,随我到剧场后台,便能看到我师兄的场子了。” 乔锦月嘻嘻一笑,拍手道:“那正好,你带我们去看看吧。” 一旁的苏红袖又是个老实人,自然不愿意陪师妹去胡闹。她眼神示意乔锦月不要,可乔锦月对这个顾安笙满心好奇,哪里会听她的? 于是便向胡仲怀开言道:“少公子,师妹向来爱胡闹,少公子不要和她一起胡闹了。万一惹出什么事,又给贵社添麻烦。” 胡仲怀笑道:“苏姑娘过于谨慎了,乔姑娘好奇,在下便带乔姑娘去看看,不会惹什么事的,姑娘放心。” 乔锦月背过手得意道:“真是没看错人,胡家少公子果然仗义。” 苏红袖拗不过二人,只好随二人同去。她无奈的摇摇头,自己家小师妹从小就任性,做师姐的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宠着,惯着,只要她喜欢就好吧。 第六章 梨园初见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胡仲怀是文周社少公子,凭着这一层身份,剧场的工职人员也不会为难,都能任由他出入。他带领二人轻而易举就进入了后台。 胡仲怀向乔锦月指道:“你在这帘子后看得清楚,也听得清楚。怎么样,少公子我够义气吧?” 乔锦月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少公子,真有你的。” 乔锦月兴高采烈,苏红袖却有些慌张,总觉得这样做似乎不合礼数。 胡仲怀也瞧得出来,何况他本就是奔苏红袖而来,一心想有一个与苏红袖仔细相处的机会。 于是便借口道:“咱们这么多人挤在这个小地方恐容易被发现,不如乔姑娘你在这里瞧,我带着苏姑娘在剧场外等你。” 苏红袖本不想在这里偷瞧,但放心不下师妹,一时犹豫并未作答。 乔锦月一心想看顾安笙,也没有太在乎,随意道了声“好”。苏红袖不忍破坏师妹的兴致,就随胡仲怀出了剧场。 “刚才呢我两个师弟说了一段,让他们下去休息一下,接下来这场节目由我们给您说。”幕布外传来男子富有磁性的声音。 乔锦月轻掀幕布,只见两个身穿浅蓝色大褂的男子立于堂前。 这身大褂的颜色与自己的衣裙的颜色正巧相符,是自己喜欢的素净。立于左方的想必就是那个惹得一群女子倾慕的顾安笙。 那男子转过身,微微含笑。 乔锦月正瞧到了他的正脸,剑眉星目,明眸清澈,牙似玉,唇如珠,的的确确是个相貌堂堂的英俊少年少年。 只见他长身玉立,轻拍醒木,一个转身,一个回眸,都像极了那戏文中的翩翩公子,当真宛若画中之仙。 乔锦月经年累月在各地唱戏,各色各样的公子少爷所见无数,但从未见过如此俊俏风雅的男子。 乔锦月从前总认为,说相声的都是平庸之辈,像胡仲怀那般相貌的就是上上之品,未曾想相声这也行当竟有长得如此俊俏的少年。 果然如胡仲怀所言,当真是个玉树临风美少年。 此时此刻,乔锦月对自己从前的看法也有了改观。 从前一向讨厌相声这一行当,便也以为做这一行的人都不上品,今日得见,胡先生和胡夫人待人真诚,胡仲怀又热情爽朗,现在又见得相声班子里有这样一位英俊少年。 果然不是亲眼所见,不能妄下定论。 乔锦月透过幕布继续看,虽然自己不懂相声,但面对这样一位翩翩公子,怀春的少女已然被吸了心神。 “相声演员有四门基本功课,了解相声的朋友都知道,说、学、逗、唱,干好哪一门都不容易…” “说到这个唱啊,我们相声演员的本门唱是太平歌词,其余都是学唱…” “太平歌词唱得好的人有很多,例如我师父胡远道,可惜他已经死了。” 听到此处,乔锦月皱起了眉头,她不了解相声也知道相声的目的是逗观众笑,但胡远道活得好好的,拿自己的师父来调侃,也太不尊师重道了。 梨园古训是尊师重道,在湘梦园,哪怕是背后说师父坏话,都要挨一顿鞭子。 更何况是在演出中,当着那么多观众的面调侃师父做笑料,若是换作湘梦园,早就被逐出师门了。 这个顾安笙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只见一旁的搭档忙拦住他:“哎哎哎,你别胡说,咱们师父胡先生活得好好的呢。” “什么,纯属造谣。”顾安笙仰起头,说道:“都死了多少年了你不知道。” “哈哈哈哈…” 伴随着台下看客们的笑声,乔锦月越发觉得刺耳。 这岂止是不尊师重道,是恶劣到了极致。师父谆谆教导之恩,在他眼里便成了取乐的对象。 “现在啊,就只有我一个人会唱太平歌词,除了我,没人会。” “你唱得好我承认,但怎么可能就你一个人会啊,你看看我,我就会啊。” “不可能,就只有我能会。” 太平歌词是相声演员的本门唱,也是戏曲的补充唱段,作为戏曲行当,乔锦月对太平歌词并不陌生。 虽然会的不多,但简单的也能唱上几段。且不说自己,但凡是听过相声,戏曲的人,也都能哼上几段。 这个顾安笙竟然说只有自己会唱,可曾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眼前这个人确实是个风流倜傥美少年,但这个男子狂妄自大的有些过分了,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风度翩翩,乔锦月大失所望。 后面的表演乔锦月看着属实无聊,在说的这一方面他表现的很是一般,相声内容毫无笑点,又不上品,只有下面那些女看客们的一味吹捧。 乔锦月好生失望,这个男人空有一副好面孔,功底水平实在称不上好,又无礼狂妄,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下面这些女看客,恐怕只是为了看他一张脸慕名而来,而不是真正的懂得欣赏艺术吧。 乔锦月一个人在幕后默默看到结束,她认为这类表演实在没什么意思。 一想到顾安笙对师父的侮辱,心生气闷,不由得撞了桌子,发出“蹭”的一声响,而自己的半个身子,竟然跃到了幕布之外。 由于表演已经结束了,看客们纷纷退场,所以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乔锦月。 但那一声响,还是惊到了台上的顾安笙。 乔锦月不曾料想自己竟如此冒失,受了一惊,急忙慌张的跑离了后台,这一切正好都被顾安笙看在了眼里。 乔锦月动的迅速,顾安笙没有看见她正脸,只见到一个慌忙逃离的蓝色背影。 他不知道后台怎么混进来这样一个女子,但瞧着女孩慌忙离开的样子实在可爱,不禁笑了一下。 作者的话:在相声这一行当中贬低自己,或者贬低自己最亲近的人叫做砸挂,是相声的行业语。 相声一行中讲究台上无大小,台下立规矩。即台上可以随便拿自己亲近的人取乐,并不算过错,但台下必须尊师重道,  在如今的相声舞台中仍存在砸挂这一取乐方式。 不懂相声这一行的人会对此举产生所误会,因此乔锦月才会觉得顾安笙大逆不道。 当然,相声表演也是在塑造人物形象,或高傲自大,或胆小懦弱,虽然是同样的名字,但不能上升到演员个人,所言所做也不能当真。 第七章 厅堂之遇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慌忙中从后台出了剧场,所幸退场时纷乱嘈杂,也没有人多留意她。 走到后门的门口,乔锦月见胡仲怀与苏红袖仍然在等着自己。 苏红袖见乔锦月慌张的样子,忙问:“慌慌张张的,怎么了你这是?难不成又惹什么祸了。” 乔锦月掸了掸刚刚蹭到墙上的灰尘,摊着双手道;“这么个地方能惹什么祸,演出结束了,我不就出来喽!” 胡仲怀急忙问道:“怎么样怎么样,觉得我顾师兄怎么样?” “不怎么样。”乔锦月没好气的说:“长得还不错,但是这功底水平啊,就难说了。” 乔锦月的反应大出胡仲怀所料,他本以为像乔锦月这样的小姑娘都会喜欢顾安笙。万万没想到乔锦月对顾安笙竟会有如此评价。 便诧异道:“这里像你这样的姑娘,没有几个不喜欢顾师兄的。你难道瞧不上?” “肤浅!”乔锦月横了一眼胡仲怀:“她们那帮小姑娘也不过是看上他的脸罢了,他这样的人,也不过只靠脸来卖票了。” 胡仲怀瞪大了眼睛:“你这话又从哪儿说起?” “从哪儿说都是事实…” “好了好了。”苏红袖怕乔锦月言行无状,连忙制止:“咱们出来也有时候了,再不回去叫长辈们担心了,快些回正厅吧。” 乔锦月不愿多言,胡仲怀也极听苏红袖的话,二人并未再争论。三人顺着小路回了正厅。 剧场外,乔锦月依然听得到那些女看客们说的话。 无非就是“能看一眼顾公子,走再远的的路也值了。”“顾二爷真的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啊!”“能买到顾二爷的票,真是不容易啊!”之类。 乔锦月对顾安笙的印象本就不好,听到这些言语,越发觉得这些女看客们庸俗肤浅,心下也更增进了一些厌恶。 三人回到正厅时,已经到了午时时分。胡远道和柳疏玉一再邀请陈颂娴留下一道用膳,陈颂娴不好推托,便答应了下来。 此时,乔锦月乔锦月见到一个身着蓝色长褂的人缓缓而来,这个人正是顾安笙。 顾安笙步入厅前,问道:“师父,叫徒儿前来所谓何事?” 胡远道招手道:“孩子,过来。” 只见顾安笙走到胡远道身边,胡远道接着说道:“今日有贵客前来,你这个入室弟子自然是要来招待的啊!” 胡远道将目光移向陈颂娴,拱手道:“陈夫人,这位是小徒顾安笙。是我最早的一批弟子中出类拔萃的一个。安笙,这位陈夫人是为师故交,湘梦园的名角儿。” 顾安笙微微鞠了一躬:“陈夫人。” 陈颂娴见顾安笙仪表堂堂,温和有礼,心里着实喜欢,便笑道:“这位小公子生得俊俏,是个不错的孩子。” 胡远道又指了苏红袖和乔锦月:“这两位姑娘是陈夫人的徒弟,苏红袖苏姑娘,乔锦月乔姑娘。” “苏姑娘,乔姑娘。” 顾安笙先后与苏红袖和乔锦月见礼,抬起头来,正对上乔锦月的目光。 顾安笙一眼便认出来了那个蓝色背影,当下便明晓,那个帘子后逃走的女子就是乔锦月。 乔锦月因着对顾安笙的心有不满,没有回礼,只是愣愣的瞧着他。 二人对视了三秒钟,一时间,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凝结了。 柳疏玉看出了不对,诧异道:“怎么,你们两个见过吗?” 顾安笙将目光移开道:“哦,徒儿没有见过乔姑娘。只是觉得这位姑娘似曾相识,好像再哪里见过。” 顾安笙不知道乔锦月是怎么到后台的,更不知道乔锦月为什么在后台。 此时师父师娘面前,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乔锦月在心里冷笑一声,好一个顾安笙,剧场里无边狂妄,在长辈面前却能装作如此彬彬有礼。 呵!似曾相识?你个顾二爷难不成还是宝二爷?装什么贾宝玉,自己可不是娇滴滴,病怏怏的林黛玉。 她淡淡的答了一句:“顾公子场子的票多少人想买都买不到,小女哪有这等福气见过顾公子呀!” 苏红袖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襟,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乔锦月话音刚落,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不过也没有人在意她的这句话,索性就划过了。 胡远道看着顾安笙,微笑道:“他在我的众弟子排行第二,可惜啊我那大弟子身患绝症,幼年早夭。” “现在在我的这些徒弟中他是辈分最大的了,别看他年轻,基本功可扎实的紧呐!” 顾安笙微微低头,谦逊笑道:“师父过誉了,弟子着实不敢当。” 排行第二?难怪会被那些女看客称之为“顾二爷”。可这个顾安笙,担得起“爷”这个称号吗? 乔锦月抬头,斜眼看着顾安笙,微微露出鄙夷的神色。 顾安笙,你还真是人前人后真是会变脸,怎得在你师父面前,就能装得这么谦逊! 第八章 鸾凤争鸣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柳疏玉也是及其疼爱这个徒弟,随之笑道:“我们这个徒弟啊,在戏曲方面也是有所专长。” “安笙,我记得你也会唱《锁麟囊》来着,今儿你就给各位贵客展示一下吧!” 顾安笙本不爱出风头,不想在客人面前展露风采,便微微俯下身,道:“弟子于戏曲只是学唱,不敢称之为专长。” “更何况有三位贵客均是正宗的京戏角儿,弟子怎敢班门弄斧呢!” 此时的乔锦月也甚为好奇,她以为顾安笙只是会说相声,没想到他也会戏曲,更何况自己最拿手的《锁麟囊》他竟会! 既然这样那自己倒想看看,顾安笙的《锁麟囊》能唱得如何? 于是乔锦月上前一步道:“《锁麟囊》是小女最拿手的一出戏,没想到做相声行当的顾公子竟然也会。” “这样小女子便要看看,这说相声的戏曲能唱得如何呢?” 顾安笙面朝乔锦月,轻声道:“在下只是会些片段而已,实在不敢与姑娘相较。” 乔锦月撇撇嘴道:“小女子请顾公子唱一出,难道顾公子如此不肯赏脸吗?” 乔锦月一再邀请,顾安笙拗不过,更何况当着长辈的面,也不好不给这位年轻的姑娘台阶下。 只好应了下来:“如此,在下便献丑了。” “耳听得悲声惨心中如捣,同遇人为什么这样嚎啕…” 顾安笙唱的是《锁麟囊》中西皮流水的片段,乔锦月听得这声音温婉而细腻,更像一个男旦温和的唱腔。 不曾想顾安笙的相声毫无特别,歌喉确实极好的。 此时此刻,面前的这个人举手投足都是戏台上角儿的范儿,又是一个立于堂前的翩翩公子模样。 哪怕是乔锦月这样挑剔的人,对顾安笙的唱腔也是及其服气的。 一曲完毕,在坐满堂众人皆沉醉在这珠圆玉润的唱腔之中。 陈颂娴不禁称赞道:“想不到顾小公子这么一个说相声的角儿,戏曲竟能唱得这般绘声绘色,当真是少年英才,出类拔萃!” 顾安笙微微含笑,鞠了一躬道:“多谢陈夫人称赞,在下只是略懂些皮毛,不敢与夫人和二位姑娘相比。” 乔锦月见师父对顾安笙赞许有佳,心中颇有微辞,但顾安笙的唱腔极好,着实挑不出毛病这也是事实。 要不是因为剧场瞧见他那般作派,乔锦月必然对他是认同的。 乔锦月有心想让他难堪,于是便道:“顾公子的这一出西皮流水唱得果然是极好,这着实在小女子的意料之外。” “今日得见,小女子方才晓得,相声角儿会唱的也不仅仅是太平歌词呢!” 顾安笙不知乔锦月是故意想让他难堪,以为乔锦月是真的不知晓,便解释道:“乔姑娘有所不知,太平歌词于相声演员是本门的唱,而戏曲只是学唱。” “于戏曲,您是本行,而在下是学唱,学唱不敢于本行相提并论。” 乔锦月嗤笑一声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戏曲不仅仅只是我们会唱,太平歌词也不仅仅只是你们会唱。” 一旁的胡仲怀插言道:“怎么乔姑娘也懂得太平歌词吗?” 乔锦月道:“懂得不敢说,会的也不可能有顾公子多,但较为普遍的,比如说《白蛇传》、《韩信算卦》之类的,我也听过几段。” 乔锦月清清嗓,唱道:“那杭州美景盖世无双,西湖岸奇花异草四季芬芳…” 一曲完毕,乔锦月的视线始终没离开顾安笙,她想看看顾安笙知道她会唱太平歌词后的面色会怎样难看。 她有意想让顾安笙难堪,好让他明白,太平歌词不只是你顾安笙一个人会唱,我乔锦月也会。 顾安笙的反应却大大超出乔锦月的意料,他微笑着点头道:“没错了,乔姑娘这一段《白蛇传》是太平歌词中较为普遍的一段。” “的确这几段不仅仅是我们相声演员会唱,天津城的百姓们大多也都会唱。” 顾安笙的言语让乔锦月愣了几秒,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以为顾安笙听到自己口中的太平歌词,会惊讶,会难堪,绝没有想到他反应竟如此平淡。 明明在剧场时说的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会唱太平歌词,在厅堂却坦然承认市民百姓们都会几段。 这个人前后言语及其不一致,可见得有多虚伪! 乔锦月厌恶面前这个男子,心中也大大的不肯服气,于是便仰起头道:“《锁麟囊》这一出戏,前几年程砚秋先生唱的满中华都知道这一出。毕竟是近几年新出的戏,大家都耳熟能详,你会唱也正常。” “不知那些年头久远的戏曲,顾公子又会几出呢?” 她停顿了两秒,接着道:“既然都提到了太平歌词《白蛇传》,那么不知京戏《白蛇传》顾公子可否会唱呢。” 顾安笙迟疑了片刻,只道了句:“在下略知一二。” “这样吧。”乔锦月道:“今儿本姑娘愿意陪顾公子唱一出《白蛇传》比试一番,你看如何?” 不等顾安笙开口,乔锦月便开言唱道:“蓦然见一少年信步湖畔,恰好似洛阳道巧遇潘安。这颗心干百载微波不泛,却为何今日里陡起波澜?” 顾安笙自知自己京腔比不上乔锦月,本想找个借口退却。 但乔锦月已然开嗓,顾安笙便无法再推辞,只得附和唱道:“适才扫墓灵隐去,归来风雨忽迷离。此时哪有闲情意,柳下避雨怎相宜?” 二人娓娓唱道,乔锦月随着便装,依然忘不了添加上在戏台演唱的动作,顾安笙也是极尽配合。 细腻柔滑的唱腔,加上窈窕柔美的身段,男子与女子具是一袭蓝色素衣相互对和,仿佛真是那古时西湖断桥相遇的才子与佳人。 二人唱得尽兴,众人听得入迷。仿佛这一出故人戏,二人皆成了戏中人儿。 胡仲怀看得入迷,情不自禁的道了句:“顾师兄与乔姑娘真像是一对才子佳人啊!” 乔锦月本就不喜欢顾安笙,听到这话心里生了怒火,秀眉紧蹙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顾安笙听此言也有些略微不适,急道:“胡言乱语!” 胡仲怀见状急忙闭嘴,内心却不觉好笑,心想:这俩人还真是逐出一辙。 “妙,妙,真的是妙极了。”胡远道拍手称赞道:“这一出戏好是经典啊!” 陈颂娴点头道:“顾公子与小徒从未合作过,第一次合唱竟能搭得如此默契,确实是妙啊!” 在湘梦园,和乔锦月搭戏的师兄弟不在少数,但每一个与自己搭戏到这般默契地步的人先前都得练过不下十次。 今日第一次与人搭戏,自己也没想到竟唱得如此顺畅,有何况是一个不是正当唱戏的人。 骄傲如乔锦月,也觉得这段戏配的极妙。 无论之前所见如何,女子的心里也是十分佩服面前这位男子的唱腔。 此时此刻,乔锦月也再厌恶顾安笙也松了口,赞道:“顾公子唱腔极佳,小女子着实口服心服。” 顾安笙摇了摇头,轻声笑道道:“乔姑娘夸赞了,在下是比不上乔姑娘的。” 可是偏偏这样虚伪的谦卑惹得乔锦月厌恶,她又蹙了眉,想讽刺顾安笙几句,却被胡仲怀打断。 只见 胡仲怀望了望天边的景色,见一轮红日当头,便道:“都已经晌午了,大家先去用午膳,比试的事用完膳再说吧。” 胡远道笑道:“我这记性,光顾着看两个孩子唱戏,竟忘了已到了午膳的时候了。咱们快吃饭去吧!” 这时已然到了晌午时分,班主发话,众人也没有再提别的。便都随胡远道去了餐厅用午膳,再无多言。 第九章 鸾凤相争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午膳过后,胡远道夫妇带领陈颂娴去剧场听相声。 因为顾安笙的事,乔锦月对相声更无兴趣,便借口想赏赏园中风景推辞而去。 而胡仲怀为了接近苏红袖,又借口想学唱戏,请苏红袖教他,苏红袖作为客人,自然不能拂了主人相请,便答应他随他而去。 此时只剩乔锦月一个人在花园里逛。 “乔姑娘好雅致,一个人在这里赏风景。” 闻得一男子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乔锦月向后转身,只见还是一袭蓝色长衫的顾安笙站在那里。 乔锦月也不想与他分说之前的事,便随意的点点头道:“是啊,你们这文周社的花园景色还真是美!这个时候顾公子不是应该准备演出吗,怎么在这里呢?” 顾安笙道:“今天上午的演出已经结束了,下午也没什么安排,难得清闲,所以出来散散心。” 乔锦月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哎呀,那可真是巧了呢。” 顾安笙微笑道:“晌午一面,在下倒是觉得与乔姑娘甚是投缘,可否能邀乔姑娘共同赏这园中之景呢?” 顾安笙此举大出乔锦月意料,自己与顾安笙还没有熟识到那种地步,为何要答应他? 但又想顾安笙之前应了自己的比试邀约,眼下拒绝也说不过去。 何况,乔锦月也想知道顾安笙为何邀约自己,于是便应了。 “好啊!” “请。”顾安笙做了个有请的手势,乔锦月随之走进了园中小径。 丝丝凉风吹打在脸庞,拂起了乔锦月的发丝,衣袂随风而起,宛若画中之仙。 而身侧的顾安笙手持一把折扇,长身玉立,缓步慢行,举手投足间散发着翩翩风度。 此情此景,二人像极了折子戏中的才子与佳人。 “早闻顾公子是个玉树临风的美少年,引得津门无数女子青睐。却未曾想,顾公子不仅会说相声,还会唱戏。就连我这个戏角儿,也是佩服的紧呢!” 顾安笙摇摇头,微笑道:“乔姑娘过誉,在下只是偶尔听师父的唱片而学来的戏,并无深刻了解,更无师传授。” “因相声与戏曲本相通,在下学得这些是为了配上相声桥段的学唱,而引得看客的兴趣。” “哦?”乔锦月的目光由林间的桃花转向顾安笙:“那顾公子是无师自通,当真了得。” “只是顾公子拥有这般好相貌,哪怕是站在台上不说话,都会有无数的女看客前来。” “而顾公子费劲心思去学我们戏角儿的戏,又是否是多此一举呢?” 闻言,顾安笙不禁微微皱了下眉,这姑娘此言着实荒唐。 于是正了面色道:“乔姑娘好会说笑,看客是来看表演的。如果没有好的表演,哪有人愿意前来。” “我们这的每个人都是一样,必须练好基本功,为看客呈上最上乘的表演。” 乔锦月在心里冷笑一声。为看客呈上最上乘的表演?难道就是在表演中侮辱师父,高傲自大? 于是侧身睥睨着顾安笙道:“顾公子眼里上乘的表演,难不成就是侮辱师父,狂妄放肆啊!” 顾安笙愣了一愣,几秒后又笑了一下:“乔姑娘未看过在下的相声,如何得知在下的表演形式?该不会乔姑娘是在后台看过吧。” 被顾安笙说中实情,乔锦月惊了一下,很快便故作镇定道:“我……我当然没看过,我听……听别人讲的。” “听别人讲的?乔姑娘是听谁讲的?” 顾安笙摇着折扇慢慢道来:“乔姑娘初次来到文周社,也是初次见到在下,又是谁,能告诉乔姑娘在下是怎么讲相声的?” 顾安笙近一步靠近乔锦月,目光紧紧落在乔锦月的脸上:“上午在后台撞桌子的那个姑娘就是乔姑娘你吧?” “那飞云流水的发髻,浅蓝色的裙衫,在下是不会认错的。” 顾安笙的气息扑在了自己的脸上,乔锦月从未与男子离得如此近,不由得面颊发红,后退了两步。 一切既然已经被顾安笙识破,乔锦月也不必再装下去。 于是捋了捋鬓边的发丝,镇定道:“是,是我无意间闯入后台,然后瞧见了你的演出,就看了一会儿,那又怎样啊。” “的确是,我听到了你说太平歌词只有你一个人会唱,但其实你知道会唱太平歌词的绝对不止是你一个人。” “而且你竟敢说你师父已经死了,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大逆不道?可胡班主现在身体康健,活得好好的,却被你咒已经死了。这就是你所说的上乘之品?” 说到此处,乔锦月的声音已然带着忿忿之声。 言毕,顾安笙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小姑娘竟然是这样想的,她这个样子却还有些可爱。 见状乔锦月更甚生气,仰起头疾声道:“你还笑!长辈面前风度翩翩的顾公子在看客面前却放肆的不成样子。倒还真是会伪装呢!” 顾安笙却未动声色,平和道:“难怪乔姑娘见在下第一面就如此针锋相对,原本在下还莫名其妙,现在想来想必是乔姑娘误会了。” “误会?”乔锦月瞪了一眼顾安笙:“事实就摆在眼前,有什么好误会的!” 顾安笙顿了顿道:“乔姑娘没有听过相声,所以不懂相声这一行当的种种规矩。” “我们干这一行的向来是“台上无大小,台下立规矩”意思就是台上可以不论尊卑,无论辈分,什么话都能说。” “但台下必须尊重师父,尊重长辈,规矩甚严,无人敢违背。这样的形式在相声行当叫作“砸挂”,就是…” “别解释了。”乔锦月哪里肯信顾安笙,疾言道:“目无尊长就是目无尊长,哪里还有什么理由,分明就是你信口胡言罢了。” “你这样的人,还被成为顾公子?呵呵,好一个顾公子,不过是个人前人后会变脸的伪君子罢了。” 乔锦月言辞凌厉,言即如此,顾安笙再温和的性子也忍不住不悦。 便沉下脸道:“乔姑娘请注意言辞,相声是相表演就等同于你们唱戏也是表演一样,要是戏里戏外分不清还听什么相声。” “这种砸挂形式很多人甚至是我师父都用过,怎么可能是信口胡言,要是脏了乔姑娘的耳朵,那就永远别来听相声了。” 乔锦月在湘梦园倍受宠爱,从未有人对她言辞如此犀利。 顾安笙这一番言语,乔锦月满腔的怒火都迸发了出来:“哼,我说呢,难怪你顾安笙如此虚伪,原来你师父也是一样的人。” “我说你为什么人前人后会变脸,上梁不正下梁歪,说得就是你们师徒吧!” “够了!”顾安笙也起了愠色,冷了面颊厉声道:“乔姑娘你说我什么我就姑且忍了不与你计较,但是我师父容不得你胡乱嚼舌根!” 他当她是个天真任性的小姑娘,姑且不和她计较这些言语的犀利。但她言辞侮辱自己的师父,他自然是容不得的。 乔锦月也是不依不饶,上前一步,冷笑道:“怎么你师父你不许旁人说得,你自己就可以任意侮辱了!” “难道你乔锦月刁蛮任性,不知规矩也是你师门的教导吗?” “我师门的规矩是什么样的,关你什么事,反正我不会像你那样侮辱师父!” “我们相声行当的规矩你又懂什么!” 本是一幅才子佳人的浪漫画卷,刹那间就变成剑拔弩张的对敌场面,这猝然间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 第十章 不欢而散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二人的争吵声音极大,那剑拔弩张的画面在景色宜人的花园里显得格外耀眼。 但他二人却不知,花园另一端的苏红袖和胡仲怀将这争吵声听得一清二楚。 “那边好像有人在争吵。”胡仲怀朝林边的一侧望了望。 苏红袖也朝那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像是我小师妹的声音。” 胡仲怀点头:“是乔姑娘的声音,好像是和我师兄争吵。” 苏红袖凝神细听,近而皱了眉头道:“又是小七,这丫头恐怕又惹什么祸了。” 胡仲怀道:“别急,咱们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嗯。” 苏红袖与胡仲怀朝林边走去,只见顾安笙与乔锦月在那一处争吵。 双双都涨红了脸,二人均是理不让人,俨然一副剑拔弩张之态。 “小七!” “师兄!” 听到了这两声呼唤,二人止住了争吵,双双回头望向从一侧跑来的那两人。 “师姐!” 乔锦月红着眼眶跑到苏红袖身旁,一头扎进苏红袖的怀里,带着哭腔道:“师姐,这个人他欺负我!” “好了好了,小七不哭。”苏红袖拍着乔锦月的肩,轻声安抚。 苏红袖一向宠爱这个小师妹,虽然知道师妹任性妄为,但见师妹这副可怜之状,也是十分不忍心,急忙安抚。 胡仲怀见此状,不由得心里发懵,愣在原地:“师兄,你们这是…” “唉,罢了罢了,咱们回去罢!” 顾安笙叹了口气,又换回平和的语气对乔锦月道:“乔姑娘,在下一时言行无状,许是言语得罪了乔姑娘,是在下的不是。” “其余的事情也不必再提,咱们以后各自安好便罢了。” “哼!”乔锦月瞪了一眼顾安笙,便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小七!”苏红袖朝乔锦月使了个眼色,乔锦月依旧不予理睬。 苏红袖只得转身,向顾安笙行了个万福礼,并道:“小女不知顾公子为何与小师妹争吵,也许小师妹言语冲动得罪了顾公子。” “师妹向来冲动,还请顾公子不要放在心上。如有得罪之处,小女愿代师妹向顾公子赔个不是!” 顾安笙伸出手制止道:“苏姑娘也不必如此,我们两个人都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是也罢,非也罢,咱们就此翻过这一篇,也都别计较了,乔姑娘你觉得如何?” 乔锦月吸了一下鼻子,并未作答。 乔锦月虽然任性,但也明是非。事情毕竟是自己挑起来的,自己一向如此,冲动的时候不管不顾,过后了才知道后悔。 自己当时太过冲动,言辞难免有些过分,现在已经平静下来,心里也明晓自己的错处。 可乔锦月一向是被宠大的,哪怕知道是自己的错,也不愿意主动去道歉。 而顾安笙呢,顾安笙对师父是及其爱戴,见旁人对师父有所诋毁,固然是要生气的。 但他明晓乔锦月心直口快没有恶意,但当时却是抑制不住的疾言厉色,将这快人快语的小姑娘训斥一番。 毕竟弄哭一个小姑娘,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就这样僵持了几秒钟,气氛便尴尬在那里。 见乔锦月不说话,胡仲怀便打了个圆场:“咱们两家交情甚深,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因为什么争吵,但肯定是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过是误会罢了,犯不上。不如就依师兄所言,就此罢了,以后谁都不必再提,咱们两家依旧是朋友。” “咳咳咳。” 乔锦月咳了两声,拭了拭眼角的泪道:“好吧好吧,少公子的面子也不能不给,今儿就瞧着胡少公子的面子上姑且不作计较了。” “也别管那谁对谁错,就翻了这一篇吧!反正以后各自忙各自的,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言毕,乔锦月便转身离去。 “哎,小七!”苏红袖忙喊道,乔锦月依旧不肯回头。 苏红袖只得道:“师妹不懂事,小女子向二位公子赔罪。既然此事罢了,小女子也告退了。” “苏姑娘你…乔姑娘她…” 胡仲怀见两位姑娘都离开了,更甚发懵,何况自己从头到尾都不明晓事情的因果。 只剩自己与顾安笙立在原地,顾安笙依旧不言语。 胡仲怀便问道:“师兄,到底怎么回事嘛,好好的你怎么与乔姑娘吵起来了?” “唉”顾安笙叹了口气,摇头道:“真是个难缠的小丫头!” 随即便拿手中的折扇敲了一下胡仲怀的脑袋:“你还问,都怪你!” “师兄你打我干什么。” 胡仲怀捂着脑袋,愣愣问道:“分明是你与她吵起来的,这事与我有什么干系?” “还不是你惹下的祸根。” 顾安笙斜睨胡仲怀,戏谑言道:“好啊,我问你。咱们剧场向来管理甚严,闲杂人等一律不能进来。” “她一个小姑娘是怎么进去的,要不是你这个少公子拿出你的权利背后串通,她无论如何都进不去。” “你还真是我的好师弟呢,处处给我惹麻烦!” “我…我,哎呀!”胡仲怀垂下脑袋,故作哀声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让她进去还不是因为我想…” 话未说完,胡仲怀急忙停住,毕竟自己对苏红袖的这点小心思,还不能让师兄知道。 哪知顾安笙却目光紧紧的盯着师弟:“你想,你想怎样啊,想给你师兄多安排一朵桃花啊。桃花没有,却来个冤家。” “好了好了师兄,咱们也回去罢!” 第十一章 红袖添香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那日乔锦月与苏红袖随着师父陈颂娴在文周社呆了一天,最后却因顾安笙之事,闹得不欢而散。 临别之时,他们四人都没有提及此事。所以长辈们不知晓,此事便也不了了之。乔锦月不拘小节,过后也忘了这件事。 顾安笙也觉得自己当时话语过重,内心颇有愧疚。苏红袖本是依师父之言前去,只觉得文周社的人待自己和师父师妹不错,并没有太多感想。 胡仲怀心心念念想着苏红袖,却不曾想一面过后就再也没有再见的机会,始终心有不甘。 自那日一别后,胡仲怀常常独自一人,对着窗户发呆。 二十岁的年纪,自幼便在剧场说相声,遇人无数。追捧他的女看客也有不少,漂亮的女子见过无数,但却从未有人像苏红袖这般勾人心魂。 她不是自己见过最漂亮的女子,但那种心神荡漾的感觉始终是别人给不了的。 回想起那一日,胡仲怀引诱乔锦月去剧场看顾安笙的相声。乔锦月进去后,自己便拉苏红袖出来。 胡仲怀依然深深的记得,那时的苏红袖明眸如秋水,面若灿灿桃花,却始终低头不语。 胡仲怀心想是姑娘含蓄,不愿主动开口。于是便自己先开言道:“苏姑娘那一曲《苏三起解》唱的真是极好,是在下唐突了苏姑娘,真是不应该。” 苏红袖微微一福,微笑道:“公子不必如此,这里是公子的家,小女又怎能怪罪于公子。” 胡仲怀见眼前的女子一言一行都极具优雅,正如天仙下凡一般。于是便道:“苏姑娘是不愧是梨园名角儿,想必是从儿时就开始学戏了吧。” 苏红袖点点头道:“不瞒公子,小女六岁就跟了师父,到如今已经是第十六个年头了。师父是天津名角儿,做弟子的自然比不了师父。但身为妙音娘子的徒弟,我们姐妹几个自然不能不下功夫。” 胡仲怀没有留意苏红袖往后说得是什么,只听到苏红袖说自己六岁拜师,如今是第十六个年头,那岂不是…… 胡仲怀凝神问道:“姑娘说今年是拜师的第十六个年头,那姑娘今年是……” 苏红袖道:“小女今年年方二十二岁。” 胡仲怀只觉得内心震了一下,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竟然大了自己整整两岁!这真是怎么也没有料想得到的。 胡仲怀只好自嘲的笑了笑:“想不到姑娘竟然年长在下两岁,又比在下拜师早,论年龄,在下是得称呼姑娘一声“苏姐姐”呢!” 苏红袖忙摇手:“这不敢当,学艺无关年龄,只要才艺精湛便好。公子还是唤小女“苏姑娘”便好。” 胡仲怀长吸一口气,脸上勉强挂着笑道:“对啊,苏姑娘说得有道理。” 论谈吐,相貌,才艺,苏红袖没有那一点不好,但唯一的不足之处便是苏红袖大了自己两岁。 古时候婚姻很忌讳的就是女子年长于男子,虽然现在已经是民国了,可这样一来,两人之间始终感觉欠缺了些什么。 不过胡仲怀也无所谓,自己一直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那一类人。即便是相隔着年龄,也阻碍不了自己喜欢苏红袖。 那日午膳过后,胡远道夫妇请陈颂娴师徒三人去剧场看相声,乔锦月不肯去,便请求和师姐在园中逛一逛。 胡仲怀见有了机会,便再次前去找苏红袖,理由是请教苏红袖学戏。看似冠冕堂皇,却未尝不成立这个理由。 苏红袖本意是想推辞的,可见胡仲怀诚恳,便不忍推却,只得答应下来。 “既然少公子想向小女学戏,那少公子想学哪一出呢?” “我……哎那就你唱的那出《苏三起解》吧!” 胡仲怀虽然是自幼学相声,但在学唱上远不及顾安笙,也从未将戏曲融入相声。偶尔听父亲和师兄唱过几出戏,却也只是听过而已,并没有深刻的了解。 这一次找苏红袖学唱戏,纯粹只是想要多一次接近苏红袖,主要目的也不是学戏。 苏红袖问道:“那请问少公子,从前有听过《苏三起解》这一出吗?” 胡仲怀思考了几秒钟,答道:“之前有听父亲唱过,但自己不会。父亲和师兄常常把戏曲融入相声,但是我不敢也没有这么做过。” “今日见苏姑娘唱得如此绝妙,在下突然心血来潮,想向姑娘请教一番,日后也好将戏曲融入相声,给自己的演出提升一个层次!” 苏红袖点头道:“得少公子青眼,小女也是十分荣幸。蒙公子不嫌弃,小女愿意将唱戏之法告予公子,若说相教,小女不敢当!” 胡仲怀顿时心花怒放,笑道:“如此便多谢苏姑娘了!” “唱戏首先得练嗓音,然后还要训练眼神…” 苏红袖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颇具神韵,怎教胡仲怀不心动?胡仲怀仔细跟着苏红袖学嗓音,学动作,生怕一不留意,惹苏红袖不耐烦。 苏红袖也是极具耐心指点,时不时还会手把手教习。那一刻便是胡仲怀最珍惜的一刻,自己何德何能,能得佳人相伴,倾囊相授? 时隔多日,胡仲怀每每想起那一刻,依然会心神荡漾。只是那日分别后,便再也没有相见,余下的光阴只得日日相思。一瞬的心动,却是余生的相思入骨,不知今生可否有幸再相见? 第十二章 突遭横祸(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自那日与文周社一别,已时隔三个多月。双方都与往常一样,该演出便演出,该练功便练功。 乔锦月也像从前一样,时而在湘梦园的剧场唱戏,时而随戏班子到大门大户唱戏。时隔多日,乔锦月已经忘却了那时与顾安笙的种种不快,甚至快忘了有顾安笙这号人。 这一日是中秋佳节,向来是普通人家团聚的时刻。与此同时,也是梨园子弟们最忙碌的时候。在这几天,家家户户都要团聚,也常常会请戏班子,相声班子来唱戏,听相声。 接连两三天,乔锦月都有演出,东奔西走,跑遍了这个天津。虽然行程很累,却倒也忙得不亦乐乎。 这一日是乔锦月中秋节前后应的第最后一次演出,准备回湘梦园时,天色已将晚。 晚霞当空,湘梦园一行人正走在回湘梦园的路上,乔锦月抻了抻着双臂,长呼一声道:“总算是结束了,这几天,可忙死咱们了!” 苏红袖看了一眼乔锦月,笑道:“是啊,每次逢年过节,都是咱们戏班子最忙的时候。过了这两三天,咱们也能好好休息一阵子。” 乔锦月眨眨眼道:“师姐啊,你是不是也觉得这几天挺累的啊?” 苏红袖点头道:“忙活这么多天,累是肯定累的。不过只要能登台,再累也是开心的。” 乔锦月嘻嘻一笑:“说得倒也是啊!” 她又朝四周看了一圈,思忖一番,道:“眼下是忙完了,明后几天也没什么事。这几天我着实闷得慌,现在没什么事我想去集市上逛一逛,师姐你们先回去罢。” 这时已经到了黄昏,苏红袖一向谨慎,瞧天色已晚,自然想到多加防范。于是摇头道:“这时候已经不早了,要想去明天咱们一起去吧。” “不嘛,师姐!”乔锦月摇了摇苏红袖的袖口撒娇道:“我就想现在去,没事的,光天化日之下,能有什么事啊。” 苏红袖凝眉道:“这里距湘梦园还有一段距离,你一个小姑娘家的,大晚上出去干什么啊?” 这时,身后的师兄毕哲道:“小七喜欢玩儿,红袖你就陪她一起去吧,记得天黑前回来就行。” 乔锦月笑道“还是师兄疼小七!”又朝苏红袖吐了吐舌头:“看吧,师兄都说没事的!” 苏红袖无奈笑了笑,点了一下乔锦月的鼻尖:“你呀可真是个调皮鬼,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我陪你一起去吧。” 乔锦月兴奋的跳了起来:“好啊好啊,师姐对小七也最好。” 二人告别了一行人后,来到了集市。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乔锦月瞧得起兴,却不知,背后却已被人虎视眈眈的盯上了。 “那个娘们瞧着好眼熟,是不是之前给咱们唱戏的那个?”说话的男人一身西装好生富贵,又一副不学无术吊儿郎当之态。此人正是程府的三少爷程显威。 一旁的随从道:“少爷看得没错,这姑娘就是那天那个戏班子的大师姐。” “哼哼,真是冤家路窄啊。”程显威冷笑一声:“想不到这么快又被咱们碰上了。上次容她们逃过一劫,这次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招财,进宝,快跟上!” 身后那两个随从跟着程显威紧紧随上苏红袖与乔锦月的脚步。 此时夜幕已降临,见慕色四合,她二人准备离开集市回到湘梦园。突然乔锦月拍着脑袋叫了一声:“哎呀!” 苏红袖吓了一跳:“怎么了,小七?” 乔锦月邹起了眉道:“师姐,刚才试衣服时,我把项链落在了布庄了。” 苏红袖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真是丢三落四的,走吧,我陪你回去拿吧。” “不用了师姐。”乔锦月轻轻推开苏红袖:“你在这等着我,很快我就回来了。” 苏红袖没有乔锦月体力好,走了这么久,也疲惫得不想再多走了。便点头道:“也好,我在这等你,你尽量快些。” “嗯!” 与苏红袖告别后,乔锦月飞快朝后街走去。程显威见状,纳闷道:“这小娘们怎么回去了,这个又是谁啊?” 那个叫进宝的随从道:“听说大师姐和小师妹交好。这个应该是湘梦园的小师妹,也是班主的女儿。” “哦,原来是湘梦园的大小姐!”程显威故意拉长了语调:“机会来的正好,那就从这个大小姐下手,她出了什么事,也够那帮戏子受的了!” 乔锦月为了方便,抄了近路。此时此刻乔锦月周围是一片荒草,荒无人烟。天色已渐渐深沉,气氛更是阴森森。乔锦月不禁觉得寒毛乍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哟,小丫头,走这么快是要去哪啊!”程显威上前一步拦住乔锦月。 乔锦月抬头看了一眼程显威,心想又是哪家的花花公子闲着无聊拿自己解闷。本就焦急,索性没有理程显威。 “站住”一旁的招财,进宝再次拦住了乔锦月:“敢对程家三少爷不敬!” “烦着呢,走开!”乔锦月想推开这两个人,奈何她一个小姑娘力气再大也推不过这两个男人,于是被推回来在原地打了个趔趄。 程显威慢慢靠近乔锦月,捏起乔锦月的下巴道:“小丫头模样长得倒是不错,想不到脾气还挺大,知道我程家三少爷的名声吗?” 程家三少爷?乔锦月只觉得这个名号听起来耳熟,仿佛之前听谁提起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等等,程府,程家三少爷? 乔锦月猛然想起,不就是几个月前想霸占五师姐那个恶霸吗? 想到这个,乔锦月心里更加厌恶,挣扎躲开程显威:“哼,我当是谁呢,原来你就是那个想强占我家师姐的恶霸。” “哼哼!”程显威道:“亏你这个小丫头还算识相,不过你们这个戏班子可忒不识抬举了。你那师姐连我程显威的女人都不肯做,还敢跟我较劲,谁借那贱婢的胆子?” 见那程显威言语有损师姐名誉,乔锦月怒火中烧,恶狠狠道:“你们这些富家少爷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欺负良家女儿就是你们的本事吗?” “哈哈哈哈……”程显威仰天大笑,嘴角露出一抹讽刺:“好一个良家女儿,不过就是最卑贱的戏子,本少爷能看上是你们的福气,竟敢有脸程自己是良家女儿?” 乔锦月自然也不肯买账:“我们清清白白凭本事吃饭,难道你们这些富家少爷整天游手好闲挥霍家里的财产就是威风吗?哼,你叫程显威,就是显示你的威风?” 第十三章 突遭横祸(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好啊好,说得真好。”程显威狠狠的拍了两下双手:“我程显威人如其名,就是爱显示自己的威风怎么了?前些日子你们戏班子得罪了程府,今日你又得罪了本少爷,可要当心你这条小命哟!” 乔锦月瞪了一眼程显威:“装什么威风,你应该知道我是湘梦园班主的女儿,要是我在你这出了什么事,你以为我们湘梦园能放过你们。” “真是笑话!”程显威抓起乔锦月的衣衫:“一个戏子而已,拿什么大小姐派头。你也不想想,我们这么大一个程家,难道会怕你们一群戏子?” 程显威渐渐靠近乔锦月,嘴凑到乔锦月的耳边,小声道:“不过,你要是愿意做本少爷的小老婆。原谅你们这一群戏子,也未尝不可。只要你跟了本少爷,本少爷包你锦衣玉食……” “啪!” 话未说完,程显威的脸上便狠狠挨一巴掌,这一掌来得猝不及防,打得程显威天两眼冒金星。回过神,只见乔锦月怒目圆睁,恨恨道:“你这个不要脸的无耻之徒!” 程显威没想到自己一不留神便挨了一个女子的巴掌,而且还是下九流的戏子,堂堂程家三少爷怎能受这种气?于是便上前一步,掐住乔锦月的脖子:“你这娘们真够胆大的,敢打本少爷,看本少爷今天不得整死你。” 程显威靠近乔锦月,作势想要撕扯乔锦月的衣服。 “放开我,放开我!”乔锦月猛烈挣扎着,见程显威不松手,便一口咬在程显威的胳膊上。 “啊!”程显威终于疼得松开了手,乔锦月又一个箭步冲上去,狠狠一脚踢在了程显威的小腹上。 毕竟梨园子弟的身手不是白练的,乔锦月擅长于扮刀马旦,力气也是极大。这一脚用尽了力气,将程显威踢到在了地上。他的脸擦在了树皮上,露出一道血迹,模样狼狈至极。 “少爷,少爷,没事吧少爷!”招财、进宝二人忙上前扶起来程显威。 “你你你你…”程显威吃痛,勉强站了起来,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着乔锦月:“你这个娘们可真够狠的。” 乔锦月拍了拍被程显威拽过的衣衫,厌恶道:“简直无耻至极!” 程显威使了个眼色,招财,进宝两个人过去,擒住乔锦月。这一次,他们是有备而来,任凭乔锦月再大的力气,也挣脱不了两个男人。 “干什么,放开我…”乔锦月叫喊着,却被程显威捏住了下巴,无法言语。 程显威将乔锦月的脸捏到变形,恶狠狠道:“小丫头,我瞧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哼哼,这是你逼我的,带走。” 程显威一瘸一拐的走出了荒草之处,走到了那辆豪华轿车前,打开车门,对着招财进宝道:“把这娘们给我塞进去!” “放开我,我不进去!”乔锦月用尽力气闪躲,招财和进宝见她不老实,便一脚踹向她的腿。 “啊!”乔锦月只觉得膝盖一痛,便跪在了地上。 “小七,小七!”这时苏红袖从远处赶来。她在原先在原地等了乔锦月好久,乔锦月一直未归,苏红袖便过去寻找。这时见乔锦月被两个男人擒住,即惊又慌。 “师姐,救我。”乔锦月忍着痛哀哀呼唤。 程显威回过头,苏红袖看清了程显威的正脸,这时心里猛然一颤,竟然又招惹上了程家人! 苏红袖见乔锦月跪在地上,凌乱着的头发,脸上又沾满了灰尘,心里很是难受。便也不顾周围有几个男人,上前便想带走师妹。 “放开我师妹!” “去你的吧!”招财一把推开苏红袖:“又来一死娘们,我说戏子真是犯贱!” “走!”推开了苏红袖,招财,进宝把乔锦月拉上车,关上车门。 “滴…”一声车铃响起,轿车便扬长而去。 “师姐,救我,我不要跟他们走…”车上的乔锦月声嘶力竭的叫着。 “小七,小七…”苏红袖一边呼唤,一边跟上那辆轿车。可人的脚步终究跟不上车速,苏红袖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抬起头,只见那轿车愈行愈远。 苏红袖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乔锦月的呼唤声,可望着渐渐远去的轿车,乔锦月的声音也逐渐随着奔走的轿车而去,埋没在飞扬而起的尘土之中。 “小七!”苏红袖绝望的坐在地上,泪水已划过脸庞:“都怪师姐不好,师姐不该让你一个人回去,小七……” 事已至此,苏红袖只恨自己,是自己的粗心,才让师妹招此横祸。 “不行,得找师父和班主,不然小七就真的危险了!”苏红袖突然意识到,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更不是难过的时候,得尽快叫人营救师妹。 于是紧忙站起身,胡乱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在微弱月光的照耀下,朝着湘梦园的方向奔去。 第十四章 患难相救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得,就这了吧!”在车里不知行驶了多久,程显威终于将车停了下来。乔锦月在车里被绑住了双手,又蜷缩了好一段时间,只觉得气闷难受,想要作呕。 “把这娘们放下来吧。” “是 少爷!”招财和进宝依言,将乔锦月从车上拖了下来。 “你们到底想把我怎样?”乔锦月嘶叫道。 “把你怎样?”程显威斜眼一笑:“你得罪了本少爷,还想有好果子吃?今晚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了!” 乔锦月朝四周望了一圈,见杂草丛生,周围都是荒郊野岭,阴森森的气氛教人毛骨悚然。心里更添了一份畏惧,便叫道:“救命啊,救命!” “哼哼哼!”程显威冷笑道:“你就叫吧,叫破嗓子,这里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乔锦月挣扎着,耗尽了力气,是啊,在这样一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到这里。心下绝望,便也放弃了呼救。 正在绝望之际,乔锦月依稀瞧见了不远处的树后有两个人影。不知是自己眼花,还是真有人,乔锦月决心最后一试,于是便用尽力气喊道:“有没有人啊,救命!” 那树后的两个人仿佛听到了呼救,其中的一个对另一个道:“哎,角儿,那里好像有人呼救诶!” 另一个朝远处看了一眼,说道:“好像是一个女子被人劫持了。” 荒草丛生之处,又是一片漆黑,没有灯火,他二人只能依稀瞧到不远处有几个人影。究竟是谁,在做什么,二人无从得知。 那个人说道:“咱们过去看一下吧!” 他二人朝乔锦月的方向走去,乔锦月见有人前来,心中便燃起了一丝希望,声音便也更大了:“救命啊,快救救我!” “是谁在那里?” 话音刚落,二人均已看清楚了对方的面孔,双方皆是吃了一惊。 “顾安笙!” “乔锦月!” 二人几乎同时将对方的名字呼出口。熟不知,那两个人影就是昔日文周社中的顾安笙与他的搭档林宏宇。 林宏宇也瞧见了乔锦月,看清她的面孔,便惊异道:“你是乔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锦月慌乱之中无法作答。 顾安笙瞧见乔锦月惶恐的神情和凌乱的衣衫,加上后面三个男人,便已明了,这乔锦月是的的确确被劫持了。 眼下无需多言,救人最重要。 顾安笙上前一步,厉声道:“你们放开她!” 那进宝啐了一口:“呸,又来一个找死的,要命的话赶紧滚!” 顾安笙回头朝身后的林宏宇使了个眼色,林宏宇点头,当下明晓了顾安笙的意思。他上前两步踢开进宝,林宏宇速度极快,进宝来不及反应,便跌得退后了两步,也就松开了乔锦月。 顾安笙一把拉过乔锦月,揽在怀中。 这时的乔锦月已然不同于那日在文周社神采奕奕的乔锦月,顾安笙只见她花容失色,眼角挂着泪痕,凌乱的发丝,衣衫上又沾满灰。那样一个骄傲的姑娘,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顾安笙…”乔锦月虚弱的叫出了顾安笙的名字,抬起的手悬在半空中一刻,又落了下来。 乔锦月憔悴到如此不堪,顾安笙竟也心中一酸。他贴在在乔锦月耳边只轻声说了两个字:“别怕!” 简短两个字,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于乔锦月而言这两个字就是莫大的安慰,她的脸贴在顾安笙的胸口,依稀感受得到他的心跳。这个怀抱好温暖,仿佛包裹住了自己的所有委屈与惶恐。 这一刻悬在眼角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程显威倚靠在那辆轿车上,斜眼瞅着顾安笙,用着阴阳怪气的语调说道 “哟,我瞧着这胆子是一个比一个大啊,不打听打听本少爷是谁,就敢来坏本少爷的好事!” “我管你是谁!”顾安笙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程显威,冷冷道:“她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你们把她折磨成这个样子于心何忍?” 程显威站直身子,整了整西装的领口道:“只要本少爷高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乖乖把这个娘们留下赶紧滚,本少爷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你要是非跟本少爷作对,哼哼,有你好看!” 顾安笙不动声色,双眼直直看着程显威:“我管你是什么大少爷,这姑娘我是不会让你伤她分毫的!” 乔锦月微微抬起头,看着顾安笙的面孔。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脸,只微微瞧见那一双眼睛中写满了坚定。此刻的他完全不是那个台上轻浮狂傲少年,这一瞬间,乔锦月觉得顾安笙有着那种从未有过的高大与温暖。 程显威咬牙喊道:“招财,进宝!” “是!”二人得令,向顾安笙走去。一个掰开顾安笙的胳膊,一个拉扯住乔锦月。顾安笙一个说相声的文弱书生,自然打不过两个地痞流氓,于是被猛烈的推在地上。 “顾安笙!”乔锦月有一次落入招财的手里,嘶吼的叫着顾安笙的名字。回过头狠狠的瞪着程显威:“你们的目标是我,别动顾公子。” “乔姑娘!”顾安笙站起身,试图着再一次从招财手里抢过乔锦月。这一次,他们是有备而来,顾安笙没等动手,便被又一次推倒在地上。 程显威施令:“把这娘们弄上来,咱们换个地方。” “是!”他二人携着乔锦月上了车,车门一关,小轿车又扬长远去。 “角儿你没事吧!”林宏宇扶起顾安笙。 顾安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摇摇头。看着远处的轿车,又是担忧又是叹息道:“乔姑娘她,这怎么办啊?” 林宏宇叹了口气,摇头道:“唉,角儿,咱们已经尽力了。那富家大少爷咱们开罪不起,乔姑娘能否逃过这一劫,只能看天意了。” “不行!”顾安笙眉头紧锁:“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应付三个男人,这次我决不能袖手旁观。” 林宏宇见顾安笙坚持,便只得道:“要么咱们回旅馆叫上师兄弟去救乔姑娘吧!” 顾安笙抓紧林宏宇,叮嘱道:“你去,回去叫上师兄弟。我先去看看。” 说罢,便疾驰而去。 第十五章 身陷荒山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所幸那辆车没有开得太远,行到七八百米之处就停了下来。顾安笙跟在后面,看到程显威对那两个随从说了几句什么,他们两个便架着乔锦月上了山。 顾安笙在后面紧紧跟随着他们的脚步,可这荒郊野外,夜色深深,很难看得清人影,顾安笙跟了几步便不见二人的踪影。 十几分钟后,顾安笙在山腰看见那两个人下了山,而没有了乔锦月的身影,三人进了轿车,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这样一看,那乔锦月铁定是被他们扔在了这苍梧山上。这深山之处常有野兽出没,她一个姑娘难保不会有性命之忧。 顾安笙自然是放心不下,既然知道了乔锦月一定在这山上,那踏遍铁鞋也要把她救出来。只是夜这么黑,山又这么高,又该到哪里去找乔锦月? 另一旁,苏红袖回了湘梦园,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陈颂娴与班主0 已过多时,那程显威早已不知去向,一行人没有头绪,不知到哪里去找乔锦月。 “红袖,你确定小七是在这里被带走的吗?” “是的,就是在这。都怪我不好,我不应该让小师妹自己一个人走。”苏红袖自责不已,言语间都带着哽咽。 乔咏晖严肃道:“现在不是你自责的时候,关键是我们要尽快找到月儿,确保月儿没有危险。要真没有头绪,我们就直接去程府要人,为了月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时见一辆轿车驰来,苏红袖望去,竟发现那车分外眼熟。不是旁人,正是程显威的车。 苏红袖忙道:“师父,班主,那个是程显威的车。” 乔咏晖问道:“你确定吗?” 苏红袖点头:“我记得没错,那车绝对是程显威的!” 陈颂娴急忙道:“快走,跟上去,先别让他们发现。” 一行人朝轿车奔来的方向赶去,为了避免被发现,一行人躲在了墙角。角落里,瞧见程显威从驾驶的位置走出来,随后,那两个随从从后车门走了出来。 只听得其中一人说道:“哎,招财,你说咱们把那丫头扔在那个地方,她能不能挨过今晚?” 另一个说道:“挨得过今晚也挨不过明天,那苍梧山上荒无人烟,那丫头不被就算野兽吃了,也得饿死在那深山上。” 程显威冷哼一声:“哼,跟本少爷作对能落得什么好下场。算了,别提那晦气的娘们了。都是那娘们,连累本少爷到现在还没吃饭。赶紧进去吃一顿好的吧!” 话毕,三人便进了饭庄。 “苍梧山,是那个苍梧山!”苏红袖听清了他们的对话:“班主,师父,他们把小七扔在苍梧山了。” 乔咏晖点点头道:“幸好被咱们遇到了,他们没对月儿动手。咱们赶紧去救月儿,晚了就危险了!” “是!” 苍梧山。 乔锦月被绑住了双手扔在一片荒草丛生之处,此时此刻,乔锦月已经被折磨的筋疲力尽,嗓子也喊叫得声嘶力竭。 绝望之余,抬头看见那一轮圆月当空,月光映在脸上,那双忧伤的眼睛里蓄满了泪。这是自己生平受过最大的委屈。 乔锦月天资聪颖,在学戏上总是强于他人。又因着年龄最小,自幼便得长辈宠爱。梨园子弟都是要挨打的,可偏偏乔锦月是个例外,念、唱、做、打,一学就会,因此没怎么受过批评。哪怕是淘气惹祸,师父和父亲也只是骂几句而已,更别提打。 这一次,竟无端被几个男人打,乔锦月如何能受得了这种委屈? 这一日陆陆续续的演出结束,如果自己没有被捕,想必应该和家人们一起吃庆功宴吧!可如今自己流落在荒郊野外,家人们又该是怎样的焦急? 想到这里,那含在眼眶的泪水终于溢了出来。 “嗷呜!”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打断,乔锦月猛然回头,只见一匹野狼向自己奔来。自己被绑住了双手,腿又被踢伤,无论如何都是逃不了的。 乔锦月只能勉强站起来,跌跌撞撞朝前方跑了几步。事已至此,能逃得了一时便是一时,若是逃脱不了,那就是命数了。 双脚灌铅般的走了几步,乔锦月不知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脚底一空便掉了下去。 掉下后方才知道自己掉进的是猎人捕获猎物挖下的洞,这洞口足足有五余米之深。那野狼发现走到了洞口边,却无法进入洞中,只在洞口徘徊了数步便离开了。 乔锦月重重的摔在洞底下,又冷又疲惫,霎时便晕厥了过去。 另一旁,顾安笙仍然在寻找乔锦月。这荒山无路,顾安笙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 “乔锦月!乔锦月!”每一声带着期盼的呼唤,却换不得半点回应。 终于在千难万险之中,顾安笙的脚步慢慢靠近乔锦月所在的地洞。 “乔锦月!” 意识朦胧中,乔锦月恍惚听见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顾安笙,没错,这是顾安笙的声音! 乔锦月苏醒了过来,用尽全力叫道:“我在这里,顾安笙,我在这里啊!” “乔姑娘!”顾安笙终于得到了回应,他顺着声音走向地洞,在黑暗的洞口中,瞧见了虚弱不堪的乔锦月。 “乔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顾公子,我,我……”乔锦月一句话未说出口,便已喘息不止。 顾安笙见状更甚着急:“你等着,我马上救你出来!” 乔锦月的牙齿开始打颤,挣扎了半晌,只吐露出了三个字:“小心啊!” 荒山的黑夜里,没有任何援助。乔锦月又虚弱的不能自理,顾安笙想不到什么立刻救乔锦月出来的方法,索性心一横,直言道:“你等着,我下去救你!” “你别……” 乔锦月话未说出口,顾安笙便已跳入洞中。黑暗中,乔锦月朦胧的双眼依稀又看到了顾安笙那熟悉的身影,便再次晕厥了过去。 “乔姑娘!” 顾安笙见那个活泼跳脱的乔锦月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心中的怒火一下子便燃了起来:“这些恶霸,真是要生生害死一个好好的姑娘!” 而眼下也不是愤怒的时候,顾安笙急忙解开了缚在乔锦月手上的绳子,只听见乔锦月口中吐出了一个字:“冷!” “冷……冷的话那这样。”顾安笙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一把便把乔锦月拉入怀中,紧紧抱着,用自己的身体为她取暖。 第十六章 洞中叙情(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不知过了多久,乔锦月渐渐感觉身上有了温度,慢慢苏醒了过来。 “顾公子…”缓缓睁开双眼,乔锦月发现自己竟在顾安笙的怀里,不禁感觉不适。急忙想躲开,奈何地洞之小,刚起身,便又跌入顾安笙的怀里。 “小心!”顾安笙用手护住了乔锦月的头。 乔锦月在顾安笙怀里,小心翼翼的抬头,不料想对上了顾安笙的视线。双双凝视,却又双双同时移开视线。空气顿时凝结,二人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沉默了片刻,顾安笙先开口道:“怎么样,你觉得好些了吗?” 乔锦月轻轻点头道:“这会儿感觉好多了,谢谢你,顾公子。” 狭窄又漆黑的地洞,二人只能凭借微弱的月光才看得到对方的脸。乔锦月仰首,只见那地洞高有数尺,凭他二人之力,是无法立即回到地面上的。 乔锦月深深叹息了一声,道:“顾公子何必跳下来来救我呢,眼下我们都陷入这地洞中,恐怕都现在都没办法出来了。” 顾安笙毅然决然的摇了摇头:“不,你陷入这地洞中,我没有办法立时救你出来。如果我不下来,恐怕你就要冻死在这地洞之中了。” “现在你缓过来了就好,你也别担心,我们总有办法会出去的。你这个样子,我还能顾忌上什么别的?“ 顾安笙这一番言语仿佛触到了乔锦月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顾安笙,我乔锦月何德何能得你以身犯险来相救? 乔锦月回想起自己那次在文周社与顾安笙针锋相对,而顾安笙却丝毫不计前嫌舍身相救,比起顾安笙,自己太渺小了。 脑海中思绪回荡,乔锦月低下头,来自责不已:“唉,像我这样刁蛮任性,胡搅蛮缠的丫头,上次出言伤害到了你,你今天为什么还要以身犯险来救我?” 顾安笙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乔锦月的肩膀,安慰道:“别说这些了,我知道你是个坦诚直率的好姑娘,况且那日我也有错。今日恰巧遇上你有危险,我又岂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哪有这样的道理?” 乔锦月抬起头来,看着顾安笙。这一刻的顾安笙好温情,温情得让自己想要沦陷。 许是一切都怪自己太肤浅,没有看清这个人的本质。 顾安笙,他,很好,他真的很好很好。是自己当初误会太深,他真的不是自己以为的那种人。 乔锦月深深叹息一,道:“顾公子,你是个善良的好人。是我对你误会太深,你还能原谅我吗?” 顾安笙笑着摇了摇头:“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根本就没有怪过你。” 顾安笙朝洞口处望了望,沉思了片刻道:“现在天这么黑,我们终归是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在这将就一晚了,明早天亮了再想办法出去。” 乔锦月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只能点头赞成。又似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外?” 顾安笙回答道:“我们社里有两三天的演出在这里,可这里离文周社太远,所以我们住在这附近。我们来的时候途径此处便在这儿歇了脚,可我那搭档粗心大意,竟把我们的行囊落在此处,那行囊里有好多重要的东西,我们不得不深夜回来取。哪知我们取完行囊后,竟遇见了你被人劫持。” 乔锦低下头,自责道:“这样的话那你们明天就有演出了吧,唉,都是因为我,害的你也陷入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耽误了明天的演出,怕是会有不小的损失吧。” 顾安笙温声道:“这倒没事,你不必自责,就算我不在师兄弟们也会替我补上。谁又说我们明天一定出不去的,我临别前已经让我的搭档带人过来找你了,也许他们很快就能找到我们,到时候我们就能出去了。” 乔锦月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扯住顾安笙的袖口:“你们又何必为了我一个人大费周折呢?” 顾安笙摇了摇头,安慰道:“只是举手之劳,哪有大费周折,师父不是也和我们说过,咱们湘梦园文周社是一家吗,即是一家人那就铁定要救的。” 真的只是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却要你舍身跃入这险境,与我共受这艰苦,你要我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乔锦月再洒脱直率也不是不懂是非之人,顾安笙的以德报怨此时此刻真的让她无地自容。 凝神中,有冷风灌入洞穴,乔锦月不禁打了个寒颤。 见状顾安笙温声问道:“又冷了吗?” 乔锦月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顾安笙便脱下自己的皮衣,披在乔锦月的肩上,乔锦月急忙制止:“不,顾公子你不必…” “听话,快穿上”顾安笙按住乔锦月的手:“你这个样子,会受风寒的。你不必担心我,我是男儿身身体总比你强。” 顾安笙坚持,乔锦月也没有推却,只得披上顾安笙那件大衣。刹那间,似乎已经不再有寒意,许是温暖的不仅仅是身子,更是心中添上的那一抹温存。 顾安笙问道:“你呢,你又为何会落入那几个小混混的手中?” “唉,也都是我太任性了!”乔锦月说道:“今天我们最后一天演出结束,我心里高兴,想和师姐去集市上逛逛。回来的路上我才想起项链落在了江南布庄,我为了方便抄了近路,哪知遇见那十恶不赦的程显威。他对我百般羞辱,我岂能从他?于是他就让他的手下把我打伤,带到了这个地方。” “又是这个程家!”顾安笙握紧右拳,恨恨道:“我听师弟们说,几个月之前那个程显威就要强娶你们湘梦园的人。你不知道,曾经这个程府和我们文周社结下了不少梁子,他们从来不把我们梨园子弟当人看,不是刁难,就是羞辱。” 乔锦月低下头,黯然神伤:“难道我们这些凭本事吃饭的人就活该受他们欺负?这个世道从来就是不公正的,我们这些寻常百姓无能为力。” 顾安笙点头,也凝重了神色:“这个世道就是这个样子的,谁有钱有势谁说得就算。像咱们这样的人,只能自己保护好自己,才能免遭恶人之手。” 第十七章 洞中叙情(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言语之间,顾安笙无意碰了乔锦月的胳膊。乔锦月只觉得突然一痛,下意识的便叫了出来。 “怎么了?”顾安笙撸起乔锦月的袖子,只见乔锦月的胳膊淤青一片,见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伤成这样,不由得一阵心疼:“这是他们掐的?” 乔锦月点点头。 顾安笙愤恨道:“下的好重的手,竟对一个小姑娘下这么重的手,好狠的心……” 顾安笙的这一句话,竟引得乔锦月哭了出来,乔锦月泪水潸然而下:“他们欺负我,他们好狠的心。他们掐伤了我的胳膊又踢伤了我的腿。我从小到大父亲和师父从来就没有打过我,他们就对我下这么狠的手。” 见乔锦月哭得委屈,顾安笙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拍了拍乔锦月的肩,柔声安慰道:“没事了啊,别哭。”顾安笙转移了话题:“你说你师父和父亲都没打过你,那他们对你真的是很宠爱,梨园子弟哪有从来都不挨打的呢?” 乔锦月擦了擦脸,点头道:“我从小学的就快,我又是年龄最小的,师父父亲都宠我,所以不会打我。” 顾安笙轻声道:“那你可比我幸运,我没有你天资好,从小学艺可没少吃苦?” 乔锦月抬起头,睁大眼睛问道:“胡班主和胡夫人都那么仁慈,他们也会打你吗?” 顾安笙款款说道:“师父师娘对我是真疼,也是真严。大师兄早夭,我便是师父最大的弟子。从小便被师父寄予厚望。” “每天都要练基本功,我那时候淘气不爱学,师父便会打我,每天都要给师父唱十几段太平歌词,背十几篇贯口。音不准一个巴掌,被错一个字一个巴掌。从小到大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原以为只凭一张嘴扯东扯西就能混饭吃的相声演员,原来要受这么多苦。是自己目光太短浅,竟对人家吃过的苦作取笑。 乔锦月哑然,对顾安笙的经历感慨万分,情不自禁的抓住了顾安笙的袖口,凝重道:“顾公子,我原本以为你们说相声的只凭有一张嘴,能说话就行,不需要下功夫就能有无数看客,没想到你这条路,走得比我艰辛,你竟吃了这么多的苦!” 顾安笙云淡风轻的笑了笑,继续说道:“你天资本就比别人好,又是自幼跟着你父亲和师父两位天津名角儿,我想有她们带你你自幼成角儿不是问题。可我就没这么幸运了,小时候师父没有几个弟子,对我们管得严。” “后来师父的弟子多了,师父便也没时间管我们了,演出的时候师父不会跟着。前些年,压根就没有人多少请我们去演出,文周社剧场的看客也没有几个点我们的相声。票卖不出去就无事可做,甚至还会给师父添烦恼。” “这些年我一直努力的练基本功,后来终于有一天我有了些名气,渐渐的,知道我的人也多了。后来喜欢我相声的人越来越多,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变得一票难求,面对突然的红火我也很意外。” “到如今我终于成了天津一个小角儿了,日子比从前好过了不少。我也看过媒体报纸的新闻,有很多人说顾安笙一夜成名,但他们并不知道,我成名之前经历了什么。” 乔锦月细细听顾安笙叙述自己这一番经历,心中如五味陈杂,说不清是惊讶,是同情,亦或是难过。 自己是凭借种种优先的条件成了名角儿,而顾安笙这条路却走得远比自己艰难,而自己当时的想法竟然…… 千般思绪无法言语,乔锦月只说了一句话:“背后的艰辛只有自己知道,他们说你一夜成名,也只是在那一夜知道了你。” 顾安笙继续道:“自打我在这天津有了少许的名气以来,各个报社,媒体的言论不断。” “也有人说,顾安笙只不过是凭一张俊俏的脸吸引了天津城的名门少女,顾安笙红得莫名其妙,顾安笙相声水平实在一般。” “其实这些我都知道,我也不予理会,只要自己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对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他活得通透洒脱,面对流言蜚语从来不在乎,只专心做自己的事。那一份认真,那一份执着,难道不是自己一直追求的? 明明都是相同的人,而自己却和那些最讨厌的媒体一样,曾那样想过他。想到此处,乔锦月不禁汗颜。 乔锦月垂下眼道:“在这人际关系复杂的天津城里,做自己想做的,不顾外界的评判,一直都是我这些年来追求的。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而我却和我最讨厌的那些捕风捉影的媒体一样误会你,以为你是那样的人。现在看来真真是我目光太短浅,根本没有看到你的本质。” “或许以后,我真该像师父说的一样,学会多听少说多观察,方能看得到事情的本来面目。” 瞧见乔锦月那一副自责不已的可爱模样,顾安笙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并道:“你师父说得没错,不过还有一点你更需要改。” 顾安笙没有继续说下去,却引得乔锦月的好奇,她抬起头问道:“是什么?” 顾安笙顿了顿道:“你天真烂漫,心思纯净,是个好姑娘。但你不该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戒备,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都是好人的,就好比那程显威。” “你万万不该离开你师姐,一个人在那么晚的时候去了那么人烟稀少的地方,不然你哪会遭这个罪?” 顾安笙的这番言论乔锦月也深深认同,便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应该对任何人任何事没有戒备,程显威自然也不是好人。” “不过你再想,那程府上次欺压我湘梦园不成,始终怀恨在心,今天遇到我了,所以报复在我身上。报复完我,他们也就罢手了。” “如果没有今天的事,他们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找上湘梦园报复其他人。我虽然看不惯他们欺负百姓,为非作歹,虽然我也想要让他们自食恶果,但这个世道的不公我们都知道。” “我们终究没有办法对付他们,这也是个事实。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遇见他们,这样一来,他们报复完我,便也不会再对湘梦园动手了。至少这样,他们都是安全的。” 那娇小的女子说出这样一番言语,顾安笙着实震惊,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心疼。这个柔弱的女子,竟想用自己的安危换取他人的平安。 顾安笙看着乔锦月,目光如炬:“你总替别人着想,可曾顾虑过你自己?” 乔锦月微微一笑,道:“是师父,师姐她们自幼照顾我到现在,她们为了我付出了那么多,她们又顾虑过她们自己吗?我只要她们好,哪怕用我的命换,只要她们安好,我就没有别的顾虑了。” 顾安笙对眼前又是佩服,又是心疼:“她们对你好你是要予以回报没错,可你总该为自己想想啊!” 乔锦月眨了眨眼,却转过身反问顾安笙:“如果文周社出了同样的事,你一定会比我还奋不顾身吧!” 这一问,却问的顾安笙哑口无言。他自然不必多说,他也一定会。 最终他只看着乔锦月那柔弱而又坚定面孔,道了句:“你总是为别人着想,换作我,我也会。也许我们本就是一样的人,只是我们都不了解彼此。” 第十八章 脱身险境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夜色渐深,不知过了多久,乔锦月已经靠在顾安笙的肩上沉沉睡去。那一刻仿佛是从未有过的寂静与安宁,如同褪去了世间所有的浮华,只留下这两个孤单的身影人,相互依偎静静守候在原地。 但他们不知道,另一边寻人未果又是怎样的焦急难安。文周社与湘梦园的人都找来了苍梧山。 胡仲怀带着一行人在山中,正撞见了苏红袖一行人。 “苏姑娘!”胡仲怀惊喜道:“苏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 苏红袖一心念着师妹,也无心其他,便只答道:“我师妹被程府的人扔到这里,现在我们都找不到。” 陈颂娴见这一行人在此处,略感惊奇,便问道:“怎么胡公子你们也在这深山之中?” 胡仲怀道:“那便是乔姑娘了。师兄叫我们来这里救人,结果我们寻到这里却找不到师兄的踪影。师兄救的人原来就是乔姑娘,只是我们都找不到人影。” 苏红袖神色匆忙:“事情的缘由等找到人后再说,现在我们最要紧的是找到他们。” “对,我们快些去吧。” 晨光微曦,一缕阳光映入洞中。几滴露水落在顾安笙的脸上,顾安笙从沉睡中醒来,只见乔锦月依旧靠在自己的肩头沉睡着,活泼的姑娘安静下来,那模样犹似可爱。 “乔姑娘,醒一醒。” 顾安笙轻轻摇醒了靠在自己肩上的乔锦月。 “嗯……”乔锦月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这是什么时候啊?”一抬头瞧见了射入洞中的阳光,便道:“天已经亮了啊!” “是啊!”顾安笙点点头:“我们在这里足足呆了一夜。” 乔锦月想到这一晚竟一直与顾安笙待在一起,不禁红了脸。生平无数次与师兄们一起唱戏,但和一个男子近距离的接触这么长时间,乔锦月还是第一次。但顾安笙是为了救自己才陷入这洞中,与他共处一夜也是无奈之举。更何况顾安笙的的确确是个正人君子,绝对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我们想想办法怎么出去吧!” 这时乔锦月瞧见了洞里有好多块砖头,灵机一动,心中生出了主意,便道:“你瞧这些砖头,我们把它们搬来,搭一个石梯,是不是就可以出去了?” 顾安笙思考片刻,点头赞成道:“嗯,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还是你聪明。” 顾安笙的这一句夸奖,使得乔锦月心花怒放,言语间更添了一些活力:“还等什么呐,快行动吧!” 说着乔锦月就已经动起手来,兴奋之余,那砖头却刮在了手上,留下一道血痕。 “啊!”砖头顺势从乔锦月的手中脱落,乔锦月不禁发出一声短暂的惊呼。 “怎么回事?”顾安笙急忙过去,拉住乔锦月的手仔细的看了看:“都擦出血了,你说你毛毛躁躁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乔锦月被顾安笙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有些脸红,抽出自己的手道:“一点小伤没事的,我们继续搬吧!” “你呀你,就老实呆在这吧!”顾安笙无奈的笑了笑:“你这腿上还有伤,行动不便,这些活就交给我吧!” “哎,可是…” 顾安笙没等乔锦月说完,就已经搬了起来。乔锦月目光灼灼的看着顾安笙,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这一份平淡的关心和守护,与自己而言就是毕生最难忘的刻骨铭心。 “都搬完了,有这样一个石梯,估计我们上去就不成问题了。” 乔锦月依旧在呆呆出神,没有作出回应。顾安笙纳闷,疑问道:“哎,你在想什么呢?” “嗯?” 思绪被拉回,乔锦月一眼便望到了顾安笙那手上沾染的石灰和沾满了灰尘的长褂,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顾安笙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自己,觉得并无不妥,不明白乔锦月为何发笑,便朝乔锦月问道:“你笑什么呀?” 乔锦月笑道:“没想到文文弱弱的相声角儿顾安笙,干起重活来也是一手呢!” 顾安笙被乔锦月说得难以为情,不由自主的摸了下后颈道:“别贫嘴了,快趁早出去吧!” 乔锦月嘻嘻一笑,走到石梯旁,向上望去,却瞧见那石梯距洞口差不多有一米多的距离,要想上去并非一件易事。便道:“这石梯距洞口还是有些远,而我们也没有再多的砖头了,恐怕上去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顾安笙抬眼望去,想了一想道:“我先上去试一试,我个子比你高,上去能比你容易一些。等我上去了,再接你上去。” 乔锦月点头道:“好!” 顾安笙从那不够高的石梯上向上爬,毕竟自己也是一个文弱的角儿,对于攀爬这些体力活儿,难免会有些吃力。最终在数次的尝试下,顾安笙成功回到了地面上。 “乔姑娘!”顾安笙朝洞中的乔锦月喊道:“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听得见!” “你先上石梯的最上层,我接你上来!” “好!” 乔锦月听了顾安笙的话,顺势爬到了石梯的最顶层。 “把手给我!” “好!” 可就在乔锦月伸出手的那一刻,那不结实的石梯竟轰然倒塌,只留乔锦月一个人悬在半空中。 “啊!”乔锦月惊呼道:“怎么办,石梯塌了!” “没事!”顾安笙紧握着乔锦月的手,吃力的说道:“千万别放手,我马上,马上就能拉你出来!” 顾安笙紧紧抓着乔锦月的手,一步步向后退,乔锦月吃痛,却也没发出声来。 “坚持一下,马上就可以了!” “啊,好……好!” 顾安笙最终将乔锦月硬生生的拉回了地面上,而此时二人都已费尽了全身的力气。 乔锦月踏上地面的第一脚没站稳,竟直接朝顾安笙扑了去。顾安笙也毫无防备,被乔锦月扑倒在了地上。 第十九章 依依惜别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小七,前面那个好像是小七!” “是乔姑娘,还有我师兄。” 乔锦月听到不远处熟悉的声音,勉力回头,瞧见了那几个人影,惊喜道:“师父,师姐,爹!” 她想起身,却奈何腿上有伤,挣扎了几下没起来,整个人依旧落在顾安笙的臂弯之中。 “小七,你这样像什么话,快起来!”大师兄沈岸辞将乔锦月扶起来,面色稍稍有些不悦。 乔锦月站起身,腿脚依然有些坡。 沈岸辞见状问道:“你受伤了?还有你怎么和一个陌生男子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乔锦月一边拍打下身上沾染的尘灰一边道:“还不是那个万恶的程家。不过还好幸得顾公子相救,不然这一晚上我就冻死在这地洞里了。“ “一晚上?”沈岸辞睁大了眼,紧张道:“所以你整个晚上都和他呆在一起,那你们……” “兄台莫要误会。”顾安笙刚刚被胡仲怀扶起身:“昨日在下偶然在苍梧山脚下遇见乔姑娘被劫持,便上山寻找。在下在这地洞中发现了乔姑娘,当时夜色已深,这里又冷酷无比,在下也没有什么立时救乔姑娘出来的办法,只能自己进入地洞中为乔姑娘取暖,不然怕乔姑娘会出现什么危险。” 沈岸辞想说些什么,却被乔咏晖拦住了。乔咏晖对着顾安笙道:“想必这位就是文周社的顾公子,今日小女多亏了有顾公子相救。老夫再次谢过顾公子了。” 顾安笙鞠了一礼道:“在下尽自己所能救乔姑娘,乔老板客气了。” 乔锦月走到乔咏晖身边,撒娇似的叫道:“爹,女儿以为见不到你了呢!” “你个死丫头!”乔咏晖正了正面色,作势要打乔锦月:“要是没有这小顾公子救你,你还有命出来吗?让你胡作非为,这回知道教训了吧。下回你还敢乱跑!” “啊,别打我!”乔锦月知道父亲只是吓唬自己,嬉笑着作势跑回师父,师姐身边:“师父师姐救我,爹要打我!” 陈颂娴替乔锦月捋了捋鬓发,微笑中也带着几分心疼:“傻丫头,平安就好。还好只是受了点轻伤,回去好好将养几天吧。你爹说的对,知道贪玩的危险了吧,以后可不许任意妄为了。” 苏红袖见乔锦月平安归来,松了一大口气,却也红了眼眶,她上前一步拥住乔锦月:“小七,是师姐的错,师姐不应该让你那么晚了一个人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以后师姐一定会照顾好你,不会再让你出任何意外了。” 乔锦月拍着苏红袖的肩,轻声安慰道:“没事的师姐,不怪你是我贪玩惹的祸。小七答应师姐,以后再也不会出任何意外了,永远陪在师姐身边,师姐你看好不好?” 苏红袖笑了,戳了一下乔锦月的脸蛋:“小丫头就会花言巧语!” 乔锦月退后一步,对着身前湘梦园的众人道:“爹,师父,师兄,师姐。锦月胡闹让你们担心了,以后锦月一定会听话,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 乔咏晖也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你不知道你失踪那会儿我们有多担心,罢了,你知道错了就好。现在没事了,你回去歇几天再演出吧!” 顾安笙瞧见一切已恢复寻常,便道:“既然乔姑娘已经没事了,在下便告辞了。乔姑娘腿上有伤,回去定要好好歇息,我们改日再会。” “顾公子!” “嗯?” 乔锦月触不及防的叫住顾安笙,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晚的相处,此时此刻竟生出了不舍之情。 沈岸辞瞧出了乔锦月的深情,心中有些不悦 上前一步对顾安笙拱了拱手道:“小师妹幸得公子相救,在下不明原因,言语唐突公子,请公子见谅。小师妹在下会照顾好的,公子不必挂心。” 顾安笙轻轻点头微笑道:“无妨,在下知道沈公子是担心师妹。” 乔锦月只呆呆的说了一句:“小女多亏公子相救,只是公子不打算随我们回湘梦园坐坐吗?” “不必了。”顾安笙微笑道:“在下今天下午还有一场演出,回旅馆整理一下,就要准备去了,也不便多作耽搁。。” “等一下”乔锦月又一次叫住了顾安笙,脱下了身上的大衣:“你的这件衣服……” 顾安笙伸出手来制止住乔锦月:“衣服你先穿着吧,这秋日风高,怕你着了风寒。” 沈岸辞却沉着脸道:“这天气不至于寒冷到如此,顾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衣服你还是拿回去吧。” “哎呀,师兄!”乔锦月眼珠转了转,叫住沈岸辞:“师兄,顾公子这件衣服我都给弄脏了,回去洗好了才能还给顾公子呀,不然这也太失礼了。” 乔锦月原本是想将大衣交还于顾安笙,顾安笙拒绝反倒提醒了乔锦月。留下这一个念想,至少以后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沈岸辞微微语塞,只好挥了挥衣袖:“这……随你吧!” “嗯!” 顾安笙朝湘梦园众人拱了拱手:“在下今日便先告辞了,各位后会有期。” 乔咏晖回礼道:“既然小顾公子有事,那便不强留你了。他日必将登门致谢,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一行人在苍梧山脚下别过,乔锦月望见顾安笙的身影越来越远,心中说不出的滋味,许是不舍,又许是留恋,却也不知再见时又是何时。 第二十章 两地相思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苍梧山一别之后,又是一个月。 乔锦月腿上的伤不重,修养几日便痊愈,这一个月也没有登台演出。顾安笙那一边也是照旧,隔三差五就会有一场演出,时而实在文周社小剧场,时而去商演。 自那日苍梧山告别之后,乔锦月总会时不时想起顾安笙。 脑海中偶尔出现顾安笙那长身玉立的身影,那眉目如画的容颜。乔锦月也不知道自己对顾安笙是何种感情,也许是知己之间的惺惺相惜,又或许是依旧感念于苍梧山雪中送炭之情。 顾安笙也总是会在闲暇之余,想起乔锦月。那个看起来刁蛮任性的小丫头,实际上却是一个善良执着的好姑娘。 文周社的演员们都是男子,除了师娘之外,顾安笙所见的女子只有那些女看客。顾安笙如同一只寒梅一样孤傲清冷,对那些身为富家小姐的庸脂俗粉一向丝毫不感兴趣。 乔锦月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的女子,那静若处子,动如脱兔的姑娘,已然轻轻扣动了自己的心弦。 乔锦月伤势渐渐痊愈,休息这几日也没有什么演出。顾安笙的那件大衣还在自己这,便总想着借还衣服的机会再去见顾安笙一面。 这天父亲和师父都不在园子里,乔锦月一个人来到了没有人在的正厅。想了又想,终于拨过去了文周社那边的电话。 “滴……”电话那边接通了。 “喂,胡先生…”乔锦月小心翼翼的说:“我是乔锦月,我想问……” “我是胡仲怀。”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年轻的男声。 “哎,小胡公子呀!”乔锦月松了一口气,并问道:“你父亲今儿不在吗,怎么是你接的电话。” “我父亲出去演出了,今儿这几天都不在。” “那……”乔锦月迟疑了一下,又问道:“那,那你师兄今儿在吗?” 只听得电话那边传来了调笑声:“师兄?我的师兄多了去了,你说的是哪一个师兄啊?” “哼,少贫嘴!”乔锦月被激得拍了下桌子:“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哈哈哈!”胡仲怀笑道:“我就知道你惦记着我师兄,今天下午师兄在小剧场还有一场演出,恐怕今儿是没时间了。不过明儿可以啊,明儿师兄一天都没有演出,你要来的话,明天早点来,我师兄一定在。” 乔锦月闻言,内心颇为激动,忙叫道:“好啊,好啊,明儿我一定准时到。”话音刚落,乔锦月似乎意识到了不,忙又说道:“诶?不对,我还没说我干嘛呢,你怎么知道我要去。” “你不用说我就知道,我师兄啊,也惦念着你呢。好啦,我还有事呢,就说好了,明儿上午你早些来。就这样,我挂了啊!” “哎哎哎……”乔锦月的话还没说完,胡仲怀就已经挂了电话。 乔锦月心想:这个胡仲怀也真是能胡闹,不过明天就能见到顾安笙了,管他别的呢。 胡仲怀挂了电话,只身走到顾安笙的屋门前,轻声扣门道:“师兄!” 屋内传来顾安笙的声音:“门没锁你进来吧!” 胡仲怀推开门进了屋:“师兄,你在做什么呢?” 顾安笙道:“也没什么可做的,看看下午那场相声的稿子呢。你来有什么事吗?” 这时,胡仲怀瞥见顾安笙桌子上有一条月亮形状的项链,心中好奇,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咦?师兄,你这里怎么会有这女人的东西,又是你的哪个女看客送的?” 顾安笙却紧张了起来,忙伸手制止道:“别动,放在那里,这可不是我的。” “嗯?”胡仲怀眯起眼,笑侃道:“师兄,这不会是你要送给那个姑娘的吧!哎呦呦,我一向不解风情的的师兄这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啊?” 顾安笙见胡仲怀没放下项链,只好走过去制止:“别胡说,快给我。” “不给不给!”胡仲怀绕了一圈躲开了顾安笙:“你不说这是你要送给谁的,我就不给你!” “真拿你没办法!”顾安笙无奈,只得道:“这条项链不是谁送给我的,也不是我要送给谁的。是乔姑娘的!” “哈哈!”胡仲怀笑道:“我就知道是她,老实交待,你们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哎呀!”顾安笙无奈摇头,解释道:“乔姑娘被劫持的事你都知道就不用我多说了。乔姑娘说她的项链落在江南布庄,是在回去取的路上被劫持的。” “前几天我去演出的时候恰巧经过江南布庄,料想乔姑娘腿上的伤还没有好,也走不了太远。我就进去帮她取回了,心想什么时候再见到她时,交还于她。” “啧啧啧!”胡仲怀感叹道:“你对乔姑娘真是用情至深啊!” “行了行了。”顾安笙对胡仲怀这一番调侃颇感无奈,上前了两步道:“你快把项链还给我!” “哟,那么紧张干嘛。”胡仲怀又绕了一圈道:“你不知道乔姑娘也……” 胡仲怀话音未落,那项链却被甩在了床头桌上,镶玉的月亮项链竟碎了一个角。 顾安笙见状叹了口气,皱眉,正声道:“你说你胡闹什么,这下好了,摔坏了项链,怎么跟乔姑娘交待!” 胡仲怀自知惹了祸,背过手去,低下头,小声道:“我也没想到这玉质的项链这么不经摔啊,师兄,我错了,要不我再赔给乔姑娘一条项链吧。” 顾安笙瞥了胡仲怀一眼:“这都是独一无二的,你上哪去赔给她一条一模一样的?” 胡仲怀也知道自己赔不了,正低头泄气。哪知他突然灵机一动,心生一妙计:“诶,师兄,我想到了一妙计,这个月亮项链只是碎了一个角也没有摔得面目全非,不如在这个位置镶嵌一颗玉石。你想这一个月亮在这里多单调,不如添一颗玉石,倒是会增添一丝色彩!” 顾安笙思考片刻,觉得胡仲怀说的不无道理。于是打开床头桌的抽屉,从中取出一个小盒子,又从盒子里取出一颗蓝色的宝石。 他说道:“你这个想法也并无不可,你看这颗蓝宝石怎样,一会儿我便去走一趟,给这月亮镶嵌上这蓝宝石,希望乔姑娘不会介意吧!” “啊呀呀,师兄呀!”胡仲怀惊讶道:“这颗蓝宝石可是去年咱们在北京城演出时,前朝老臣赏赐给你的。这可是你这些年收到过最贵重的赏赐了,你一直都好好珍藏着从不拿出来。今天你竟然想把这颗宝石给乔姑娘,我的师兄啊,你可想清楚了?” 顾安笙点头道:“身外之物而已,也没什么可舍不得的。” “是嘛?”胡仲怀笑道:“是你真的不在乎,还是你对乔姑娘舍得啊,你是不是瞧上人家姑娘了?” “闭嘴!”顾安笙拿扇子敲了下胡仲怀的头:“都是你惹出来的事!” 胡仲怀捂着脑袋哀叫道:“师兄你怎么对师弟这么狠呢!不过我可和你说啊,得快些把这宝石镶嵌上,因为啊,明天乔姑娘就来见你了!” 顾安笙疑问道:“乔姑娘明天来见我,谁和你说的?” 胡仲怀笑嘻嘻的说道:“她刚刚从湘梦园打来了电话,说想来还你的衣服。我告诉他你今天下午有演出,让她明天来,就这么就说好了。” “你这,谁让你给我做主的…唉,拿你没办法。” 顾安笙白了一眼胡仲怀:“唉,罢了罢了,那我快些去吧,争取在明天乔姑娘来之前取回来。” 胡仲怀说道:“师兄我替你去吧,你在这好好准备下午的演出吧!” 顾安笙忙伸出手制止:“你就算了吧,毛毛躁躁的我可放心不下,你在社里好好待着吧,我去!” 胡仲怀只得点点头:“哦,好吧师兄!” 第二十一章 复进文周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为了去见顾安笙,这一日乔锦月特意早早便起了身。梳洗打扮之后,雇了一辆车去文周社。 乔锦月喜欢淡雅色的衣服,哪怕是去见顾安笙也不愿身着太华丽,今日依旧穿了一件偏淡紫色的长裙,仔细的点了一个淡雅的妆容。 乔锦月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路上心里一直像打着小鼓点一样,砰砰的跳个不停。 第一次来文周社的时候,觉得路途好遥远,一路上昏昏欲睡。而今天仿佛很快,不到一刻钟便到了文周社。乔锦月轻扣文周社的大门,开门的是胡仲怀。 乔锦月见了胡仲怀便微笑着打了个招呼:“胡公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呀,乔姑娘!”胡仲怀客套的回了一句,又朝乔锦月身后望了望,见并无其他人。便问道:“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乔锦月点头:“是啊,我父亲师父他们都出门演出了,这几日都不会回来的。” 胡仲怀又问道:“那你师姐呢,你们平时不都是形影不离的吗?” 乔锦月道:“师姐也随师父他们去了,本来我也是要去的,奈何我前些日子受了伤,师父便没要我去。” 胡仲怀略感失望,淡淡答了句:“哦。” 乔锦月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瞅向胡仲怀,仰着脸说道:“我说你怎么那么热情让我来呢,原来你是想见我师姐呀!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来了。” “哪有,哪有!”胡仲怀陪着笑脸:“苏姑娘来了在下自然开心,乔姑娘来了在下也一样开心!” 乔锦月扭过头来,翘起嘴角道:“哼,这还差不多!” 胡仲怀忙伸出手作出有请的姿势:“还在这等什么呢,快进屋里呀!” “好!”乔锦月随胡仲怀进了正厅,四周却不见顾安笙的身影,乔锦月便问道:“你不是说顾公子今天在这吗,怎么不见顾公子的身影?” 胡仲怀沏了一杯茶放在乔锦月的桌子前:“师兄早上有点事,他说你若是来得早就在这儿等他一会,他呀随后就到。呐,这是师兄嘱咐我特意为你沏的茶。” 乔锦月饮了一口茶,只觉得清香无比,舒适可口。和平时师父,父亲饮的那种略带微苦味道的茶完全不同。于是便深吸了一口气,细细品味这个味道,并问道:“这茶的味道确实好,这是什么茶呀?” 胡仲怀道:“是红豆薏米茶,师兄说这茶你一定会喜欢。” 乔锦月与顾安笙见面不过两次,他如何得知自己的口味的?乔锦月惊异道:“可是我又没说过,顾公子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喜欢这个口味的茶呀?” 胡仲怀笑嘻嘻的答道:“那我就不知道了,等师兄回来了,你自己去问师兄吧!”他看了一眼怀表,又说道:“时间不早了,今儿下午我还有一场演出,我先去找我搭档对对台词儿。你在这等一会吧,师兄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乔锦月点点头:“你去吧,我自己在这等一会就行。” 胡仲怀走后想,乔锦月又饮了几口杯中的红豆薏米茶,只觉得香甜可口,自己着实喜欢这口味,顾安笙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喜爱这口味? 乔锦月复又瞧见桌子上有两块木板,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记得上一次来到文周社,在后台瞧见顾安笙敲着这样两块木板唱着太平歌词。乔锦月玩心大起 拿起这两块木板模仿着当日顾安笙的打发,打了两下。可自己不会打,刚打两下,便夹到了自己的手,那两块木板从自己的手中脱落。 “啊!”乔锦月吃痛的叫了一声。 “小姑娘,这御子板可不是这么打的!”背后传来顾安笙温柔的声音。 “啊,顾公子!”乔锦月忙将掉在地上的御子板捡起来放在桌子上,复又站起身。奈何自己起的太猛,刚起身便头脑眩晕,摇摇欲坠。 “慢些!”顾安笙伸出手,扶住乔锦月。 乔锦月稳住了身,向后退了一步,对自己的莽撞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言道:“让顾公子看笑话了。” 顾安笙瞧着乔锦月那紧张的样子实在可爱,便笑道:“乔姑娘是想学打这御子板吗,不过这御子板可不是你这么个打法,这样很容易伤到手的。” 乔锦月微微抬起头,说道:“我记得上次你唱那个太平歌词的时候就是打击这两块木板唱的,哦,你说这叫御子板?我还真不知道,只是觉着无聊想试着打一下。” 顾安笙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啊!” 乔锦月顿时兴奋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两度:“好呀好呀!”紧接着又问道:“可是顾公子你这么早到哪里去了?胡公子只说让我在这里等你。” “噢。”顾安笙将项链递到乔锦月的手上:“乔姑娘,这是你的项链,还给你!” 乔锦月接过项链,瞧了瞧。见这项链与自己丢失那条很像,但却大有不同。便抬起头说道:“顾公子,这不是我的项链啊。我确实有一条这样的月亮项链,但我的项链上没有这颗蓝宝石呀。” 乔锦月要将项链还给顾安笙,顾安笙却伸出手来制止道:“不,这条项链是你的。你那日在山洞中,提起你是去江南布庄取项链时,被程显威他们劫持的。” “恰巧几日后,我演出经过江南布庄。心想着你腿上的伤还未好,应该不能走远,我就去帮你取了,想着什么时候再次见到你便交还于你。” “可都怪我太粗心大意,竟把你的项链摔碎了一个角。为了补偿我便将这蓝宝石镶在了这月亮之上,还请乔姑娘勿要怪罪在下自作主张!” “无妨,无妨。”乔锦月仔细看了看手中的项链,中间的蓝宝石闪闪发光,一见便使人心生喜悦,乔锦月笑道:“这一个月亮单单挂在这里的确太过单调,有了这颗蓝宝石相衬,反倒是更添了一丝色彩。” “这颗蓝宝石大概是价值连城之物吧,我应该感谢顾公子替我取物,赠物之恩,又怎么会怪罪呢?” 顾安笙点点头,温和笑道:“乔姑娘喜欢就好!” 乔锦月摸了摸月亮项链中镶嵌着的蓝宝石,问道:“这蓝宝石光滑而有色泽,想必价值不菲,我又怎么能受的起呢?” 顾安笙忙道:“乔姑娘不必介怀这个,只是寻常之物。我是想着你喜欢蓝色,这颗宝石正巧与你相配,便镶嵌在你的项链上了。” 乔锦月微微福了一福,做鞠躬状:“如此锦月便多谢顾公子了!” 顾安笙伸出手,虚扶了一下乔锦月:“乔姑娘客气了!” 第二十二章 所谓伊人(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的目光回到桌子上那盏红豆薏米茶上,这才又想起来了,问道顾安笙:“顾公子,胡公子说这红豆薏米茶是你特意为我而准备的,他说你说我一定会喜欢这口味,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喜欢这茶的?” 顾安笙微微一笑:“我记得上次宴席的时候,你最喜爱的一道菜便是红豆羹汤。料想这红豆薏米茶也一定合你的口味。” “况且这红豆薏米茶有润嗓护喉的功效,对于你这种常年唱戏的戏角儿,护好嗓子也是必备功课。你若是喜爱,我便包装一些你拿回去细细品尝。” 这一份细心与体贴,又一次撞入乔锦月的心怀。乔锦月轻轻眨了下眼睛,嘴角含笑道:“难得顾公子如此细心入微,看来顾公子与锦月是为知音。” “哦,对了。”乔锦月从桌子拿起纸袋,小心翼翼的从纸袋中拿出顾安笙的大衣,呈给顾安笙:“这是你上次你在苍梧山给我的那件大衣,衣服我洗好了,便拿来交还与你。” 顾安笙接过大衣,低头看了一眼乔锦月的腿,声音中带着一丝关切问道:“乔姑娘你的腿上的伤好了吗?” 乔锦月点头道:“本来也是小伤,早已经好了。只是我爹爹和师父他们不让我登台演出,也不许我练功,还要再让我修养一段时间。” 顾安笙亦是赞同道:“你父亲和师父说得对,你确实该等到痊愈之后才能练功和演出,不然对自己的身体会造成伤害的。一件衣服我也不着急需要,你大可不必为了送还一件衣服走这么远到这来的。” 乔锦月低头撮着袖口的衣衫,口中小声嘟囔道:“我又不是为了一件衣服过来的……” “不是为了一件衣服?”顾安笙扭过头,仔细看着乔锦月问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乔锦月被顾安笙盯得心虚,退后一步,躲过顾安笙热切的目光。既然不知道如何回答,索性也便承认了,于是急切的说道:“是啊,一方面是为了还衣服。” “另一方面我也是想过来看看你啊,好歹我们也曾共患难过,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间有所往来,难道不应该吗?” 顾安笙被乔锦月这急切的样子逗笑了,便顺着她的话来:“是是是,你说的没错,我们是朋友,有所往来也是应该的。” 顾安笙朝窗外看了看,见微风和煦,秋色正好,便道:“今天也没什么事,你来了也别白来。我带着你到花园里转转吧!” “好呀,好呀!”乔锦月当然乐得同意。 旧历已经进入九月,正是金秋时节。日光照耀在湖面上映起阵阵金波,青石板十三阶,每一阶旁都开着各种颜色的小菊花。 乔锦月不禁陶醉于其中,望着湖光秋色道:“这小花园中,秋色连波,波上寒烟醉的景象,到让我想起了《牡丹亭》中的那一出《游园惊梦》!” 顾安笙道:“《游园惊梦》,便是那杜丽娘游园伤春而逝,后为柳梦梅而再度复活的故事?” 乔锦月目光转向顾安笙,点头道:“正是这一出,你也会唱吗?” 顾安笙道:“幼时随师父师娘去戏园子里看过这一出戏,对这一出戏印象极为深刻,也甚是喜爱。” 乔锦月望着湖光秋色,继续道:“原来是这样。这《牡丹亭》也是我拿手的一出戏,我曾扮过杜丽娘,我喜欢杜丽娘这一角儿,为爱而逝,又为爱而生,是个敢爱敢恨,性情刚烈的女子!顾公子你觉得呢?” 顾安笙点头道:“嗯。杜丽娘守礼中不缺叛逆,温婉中不失坚强。生于封建世俗人家,却不服于封建礼教。这与乔姑娘你倒是极为相似!” “与我?”乔锦月下意识的指了指自己,思考片刻,答道:“其实那杜丽娘愿为爱死而复生,她不甘于世俗,不甘于礼教,换作是我,我也会一样的。” “这柳梦梅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要娶的女子,必然是一个不同于庸脂俗粉的真性情女子。顾公子,你若是柳梦梅,你可否会看上杜丽娘这样的女子?” 顾安笙目光落在天边的斜阳上,轻声答道:“我自然同柳梦梅一样,看上的女子决不会是世俗的庸脂俗粉。” 乔锦月望着秋色连波的小桥流水,一时触景感怀,情不自禁的吟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这轻柔娇媚的嗓音,犹如远山空谷中传来的天籁。 “好好好!”顾安笙拍手叫好:“好一个“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便道是美人,美景,美事!” 乔锦月一个转身,正巧撞到顾安笙的胸前,一个转身没站稳,险些跌倒。 “小心!”顾安笙急忙扶住乔锦月,低头见目光却正巧碰上乔锦月那倾世容颜,四目相对间,不由得激起了心波中的层层涟漪。 顾安笙将乔锦月扶稳,目光停留在乔锦月那漆黑的秀眉上,口中道:“你今日的眉画得不错,犹如远山含黛!” “有吗?”乔锦月抚摸着自己的眉梢,被这一声夸赞弄得红了脸。 “自然!”顾安笙的答复温柔而又含情。 乔锦月浅浅一笑,转身观向这良辰美景。湖中倒影着的,仿佛是那梦中游园的佳人与那书生才气的才子。 第二十三章 所谓伊人(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诶,顾公子,你刚才跟我说,你们唱太平歌词所打击的乐器,就是那两块木板,叫御子板?” “是啊!” 乔锦月说道:“我不了解你们相声这一行当,上次阴差阳错的闯进后台,第一次看你使用御子板。看起来使用它很简单,而实际上用起来,却是真真的复杂啊!” 顾安笙点点头道:“凡是都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呢,你曾经以为我们相声演员只是凭借红口白舌谈东论西,但你看不到我们从小练基本功需要下多大的功夫。” “就好比这御子板,你以为打击起来很容易,实际上,当你真正能用起来时,得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乔锦月眉目间透露出意味深长:“我曾经以为,你们相声这一行当并不需要下什么功夫,现在才明白,你们吃的苦,比我们还要多。” “而且我师父和你的师父师娘也都说过,相声和戏曲不分家。你们干相声这一行当的,可以学唱戏曲。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多了解一下相声。” 顾安笙看向乔锦月,温声道:“你想听相声可以随时到这里来找我,找仲怀都可以的。我们会在剧场给你安排一个好位置,只是……” 顾安笙故意停住不说话,乔锦月抬起头疑问道:“只是什么啊?” 顾安笙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只是你别再悄悄跑到后台去偷看,撞到了东西再落荒而逃了!” “哎呀!”乔锦月被说得难以为情,掩面而笑道:“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好不好?” “好啦!”顾安笙拉下乔锦月掩面的手,说道:“同你玩笑罢了,你要真想听相声,小剧场随时都可以来。你想学御子板,我也随时可以教你啊!” 听到御子板,乔锦月顿时来了兴致:“真的吗?” 顾安笙从衣袋中取出御子板:“当然,你愿意,现在就可以!” 乔锦月兴奋道:“好呀,好呀!” 顾安笙将御子板递到乔锦月手中,说道:“来,你先用右手紧握住它,食指间留出一个缝隙……” 乔锦月仔细的听着顾安笙的话学起御子板。满园秋色易醉,才子佳人诉情。不知不觉间,已从上午到了傍晚。 这一天乔锦月都与顾安笙待在一起,午膳也是留在文周社与顾安笙一起用的,寻常又美好的一天,乔锦月心旷神怡,满心欢愉,顾安笙亦然。 “师兄,师兄!可找到你了。”一个文周社的弟子从小径跑到花园,寻到了顾安笙和乔锦月。 顾安笙紧张问道:“今天没有我的演出,你跑到这里来找我做什么,难道出了什么事?” “不是不是,师兄你别紧张。”那弟子扶着石头喘着气说道:“是……是胡师兄,他……他说让你过去帮他助演一下,把乔姑娘也带上。” 顾安笙凝眉,奇道:“若是下午场,这个时候也到了返场的时间了。他叫我去干什么,难道不知道社里有贵客吗?” 那弟子道:“胡师兄就是让您去帮他返场,他说让你过去给看客们唱几句就行。” “唉,这个仲怀!”顾安笙摇头叹息一声,无奈笑道:“这个师弟是真会给我找麻烦,罢了罢了,乔姑娘你要是愿意,便随我去一趟吧。” 乔锦月当然十分愿意,忙点头道:“好啊,上次我听得你的唱腔是极为精妙的,正好这次还能借着这个机会,再次看着你在剧场一展歌喉呢!” “我们走吧!” “好!” 顾安笙带着乔锦月从后门进入了剧场。拉开幕布,看着台下的看客们依旧是齐满坐满,顾安笙只得略带歉仄的对乔锦月道:“乔姑娘,对不住你了,今天观众席上已经坐满了人,这次只能委屈你在后台了。” “哎呀,没事的。”乔锦月调皮一笑道:“你放心,这次我不再会碰到桌子,也不会闯到前台落荒而逃了!” 顾安笙推开了桌子,笑道:“好啦,我先把这桌子移开,你就不会碰到了。” 乔锦月点头:“你倒是想得周到。” 顾安笙朝台上的胡仲怀使了个眼色,胡仲怀会意,点了点头对台下的看客道:“今天感谢大伙来捧我胡仲怀的场,接下来的返场呢,我要请到一个人,也是你们最想见到的人。那么,就请他上台来为大家唱上几句!” 胡仲怀朝后台点点头,顾安笙整了整衣衫,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缓缓走上台去。 台下是意料之中的一片唏嘘。 “哇,顾二爷来了,我不是做梦吧,真的是顾二爷!” “今天来看胡少公子的场子没想到还能见到顾二爷,这票买的真的是值了!” “顾二爷还是那么英俊呢!” “……” 乔锦月一看便知,这台下的女看客们,也都是顾安笙的相声迷。 顾安笙朝台下深鞠一躬,轻声道:“感谢各位对顾某的抬爱,承蒙各位。今日是我师弟的场子,有幸前来助演,那便为大家唱上一小段吧!” “好!”台下掌声如雷鸣。 顾安笙清了清嗓,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乔锦月在后台听得十分清楚,这不就是自己今天所唱的《游园惊梦》吗? “不愧是顾二爷呀,真的是什么都会!” 顾安笙鞠了一躬,又说道:“多谢各位,这一段是《牡丹亭》中的《游园惊梦》,顾某从未唱过。是今日恰巧听一个真正会唱戏的朋友唱了这一段,便学来了。那个人的戏唱得是极好,顾某这一番学唱,实是自愧不如!” 言毕顾安笙便朝后台的乔锦月看了一眼,四目相对,皆是相视一笑。 “好啊,师兄唱得真的是好极了!”胡仲怀拍手说道:“今日感谢各位看客前来,演出便到此为止了,我们下次见!” 此时返场已结束,看客们走的走,散的散。后台的乔锦月,依然能听得到台下的夸赞声。 “来听胡公子的相声返场竟能看到顾二爷,我这走的是什么神仙运啊!” “顾二爷不愧是神才,什么曲种都会啊!” 待看客们出了剧场后,顾安笙,胡仲怀都回到了后台。 “怎么样?”顾安笙问道乔锦月:“我刚才学唱的那一段《游园惊梦》怎么样?” “真的是极好!”乔锦月拍手笑道:“不愧是顾二爷,真是万曲宝库,什么都会!” “哦,我说呢?”一旁的胡仲怀调笑道:“我方才还纳闷师兄怎么唱了这从来没唱过的戏呢,原来是听乔姑娘唱的啊,哎呀呀师兄你对乔姑娘可真是上心呢!” “你闭嘴!”顾安笙与乔锦月异口同声的朝胡仲怀喊道。 胡仲怀急忙一手捂住嘴,一手举起做投降状:“我可什么也没说啊!”内心却想:“这两个人还真是有默契!” 一阵风从窗外吹来,拂起了乔锦月的发丝。乔锦月朝窗外望了望,见天边已暮色苍茫,便道:“胡公子,顾公子,感谢二位款待。天色已晚,锦月不便多待,此时也该告辞了。” 顾安笙道:“天色已晚,这里离湘梦园又那么远。你一个人回去我实在不放心,可我今晚还要代师父陪新来的弟子练基本功。这样吧,我让仲怀送你回去吧!” “这……” 乔锦月本可以自己回去,不想麻烦胡仲怀与顾安笙,但想起那日黑夜被劫持一事,是觉后怕,便道:“也好,那便多谢二位了!” 胡仲怀拍拍胸脯道:“师兄放心,师弟保证将你的女人安全送还!” 顾安笙敲了一下胡仲怀的脑袋:“胡说什么呢!” 胡仲怀朝顾安笙做了个鬼脸。 第二十四章 明晓实情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与顾安笙道别后,便随胡仲怀离开了文周社。出门后,胡仲怀叫了一辆车,与乔锦月一同上了车。 “哎呀呀!”胡仲怀一屁股坐到车里,故意阴阳怪气的道:“乔姑娘啊乔姑娘,我师兄对你可真上心呢,都叫我亲自护送你回去,以他那样清冷的性子,换了旁人他哪有这份心呢?” 面对胡仲怀的调笑,乔锦月自然懒得多理,她瞪了一眼胡仲怀道:“你这个胡仲怀,成天也没个正形。” 胡仲怀却正了正面色,认真道:“我是说真的呢,你看看师兄把那么贵重的蓝宝石送给你做项链了,他对你,难道还不够上心吗?” 这一言竟点醒了乔锦月,她坐直了身,忙问道:“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顾公子同我说的是他失手打坏了我的项链,为了赔偿我便将那个蓝宝石镶嵌在项链上。他说这个蓝宝石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只是寻常之物,可我瞧着没有那么简单。” “当然不是。”想不到这个傻师兄,竟然什么都没有和乔锦月说,胡仲怀摇头道:“其实你那个项链是我失手碰碎的,本来我打算去给你镶嵌的。” “但是师兄不放心我,他就亲自拿去修好还给你。这个蓝宝石自然也不是寻常之物,是我们之前去演出时,前朝老臣赏赐给师兄的。” “这么久师兄一直原封不动的好好珍藏着,直到遇见你,他毫不犹豫的就送给了你,你说,这说明了什么?” 胡仲怀一席话语落地,乔锦月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若说顾安笙对自己有情意,自己也感觉不太可能。 但是顾安笙为何会将这么贵重的蓝宝石毫不犹豫的给了自己,这也说不过去。 乔锦月颤颤巍巍道:“可是,可是顾公子那么清冷孤高的人,他怎么会……他应该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吧。” 胡仲怀摇头,像是苦口婆心的劝道:“乔姑娘,师兄这些年来从未对谁如此上心过,我能瞧得出来,师兄对你是上了心的。” “师兄这个人看起来孤傲,但他对在乎的人,是真的好。乔姑娘,我想你也是喜欢我师兄的吧?” 乔锦月沉默了片刻,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只是这几日会没来由的想起他,但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何况她这个年龄,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男女之爱。 只是忽然想到一事,就直接开口问道:“胡公子,我对你们相声这一行当不了解,也不知其表演形式。有些不懂的事,我想问问你。” 胡仲怀也蛮热情的点头:“你问吧,只要我知道,就一定告诉你。” 乔锦月说道:“我听说你们相声行当有一种表演方法叫“砸挂””,这是什么?好像这么对师父有所不敬,又好像不是……” “你说这个呀!”胡仲怀耐心解释道:“我们相声其实和你们戏曲一样,戏里戏外要分得清,自然不能把相声当真。” “砸挂就是贬低别人,嘲讽别人做逗梗,但前提这个人必须同自己要要好。就比如我们也曾拿过师父,师兄弟砸挂,说过师父师兄弟不如自己什么的。” “但这些都不能当真,台上可以无大无小,但台下必须尊师重道,若有违背必将逐出师门。” “原来是这样啊!”听完胡仲怀的解释,乔锦月恍然大悟。心想,当初自己是真的误会了顾安笙,只是一种表演形式,而自己却当了真。 接着胡仲怀向乔锦月讲了许多相声行当的规矩和表演形式,乔锦月一边感叹相声行当的奇妙,另一边也感慨顾安笙学艺之路的不易。 胡仲怀又说道:“乔姑娘我知道你第一次见到师兄时可能对师兄有所误会,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误会了他,我也知道现在你解除了对他的误会,但有些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什么?” 胡仲怀正色道:“你看师兄表面风光,看客无数。但你没有见过师兄曾经一张票也卖不出去的惨淡之状。师兄是我父亲的第二个弟子,可惜我们大师兄幼年早夭,二师兄便成了最早入门的弟子。” “顾师兄现在算是大弟子,也是我父亲最予以厚望的弟子。他一边要练好基本功不能让我父亲失望,一边还要帮父亲教习新来的弟子。师父现在忙得没时间打理文周社,他一个人就要撑起半个文周社。” “师兄待我们也是特别好,就像亲哥哥一样,我小时候总调皮爱惹祸,每次我父亲要打我时,师兄总会替我承担。” “而且师兄的身子也不好,小时候为了保护我腰部受过伤,每每阴雨天总是会疼痛不止。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从没说过一声疼,面对喜欢他的看客,他总是会展现出他最好的一面。” “背后的辛苦不易,他也从不会对任何人说。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总为别人考虑,却从不考虑自己。他这样的人,能配上他的必然是一个极好的女子,所以乔姑娘,如果有一个真正能在他身边好好照顾他的人,我希望是你。” 乔锦月低头不语,她只知道做相声行当的不容易。可顾安笙背后的辛苦她所知晓的只是凤毛麟角,顾安笙只是与她说了一点而已。 而他所受的辛苦,远比自己想象中多得多。乔锦月也没有在意胡仲怀最后说得是什么,她只觉得顾安笙这样一个人,应该被命运温柔以待。 见乔锦月沉思不言,胡仲怀一语打断她的思路:“乔姑娘,乔姑娘你在想什么呢?” “嗯?”乔锦月刚刚回过神,整理一下思绪道:“我是想顾公子送我这么贵重的蓝宝石,我应该回赠一些什么,可我不知道他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什么东西能配上他。” “哦,你在想这个啊!”胡仲怀狡黠一笑:“这个自然有机会,下个月二十三是师兄的生日,我悄悄告诉你,你就装作不知道。到时候你过来送他一件礼物,我也不告诉他,好给他一个惊喜!” “可是。”乔锦月心想,胡仲怀的想法是可以,可自己送什么能得他心意,于是便道:“他那样的人,恐怕寻常的物件配不上他,我也不知道该送他些什么。” 胡仲怀想都没想就说道:“这个你不必有顾虑,只要是你真心送的礼物,他一定会喜欢。” 乔锦月细想,胡仲怀所言不无道理,便点头同意道:“说得也是,容我再考虑考虑吧。” “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也得帮我一个忙啊。”胡仲怀话锋一转:“诶,苏姑娘最近怎么样啊?” “哦,胡仲怀。原来你打的是这个心思。”乔锦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和我说这么多,就是为了从我这打听我师姐啊。” “谁说的?”胡仲怀耸了耸肩:“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是真的看好你和我师兄。我对你师姐也是真心的,还指望你帮忙牵线搭桥呢!” 乔锦月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盯着胡仲怀:“果真如此,你对我师姐是真心的?” 胡仲怀认真道:“当然是真的。” 乔锦月仔细的打量一番胡仲怀,笑道:“相识这几日来看,我瞧着你也是个靠谱的主,你要是能好好爱护我师姐,我也乐意把师姐交给你。只是师姐对你有没有这样的心思,那就只能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胡仲怀心里开怀,声音也提高了几度:“那便先谢过乔姑娘了,到时候还请你在苏姑娘面前多为我美言几句呢!” 乔锦月点头笑道:“这个自然会的。” 这时只听闻车夫在车外喊道:“姑娘,湘梦园到了!” “知道了!”乔锦月道:“我到家了,我们来日再见!” 胡仲怀亦道:“来日再见!” 告别后,乔锦月便下了车,回到了湘梦园。 第二十五章 相望尽处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自九月末与顾安笙一别,乔锦月的生活也回归到了正轨。腿伤已经痊愈,接下来的日子便同往常一样,时而外出唱戏,时而在湘梦园练功。只是这些日子,乔锦月给自己新布置了一门功课,同时也盼望着那个日子快些到来。 这一日刚刚收工得早,乔锦月便早早回到了房间。见师姐不在,便小心翼翼的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包裹。从中抽出针线和一件未缝好的衣衫,仔细的缝补起来。 乔锦月心想着那个日子就快要来临了,自己的动作也必须要快些。 这件衣衫不是别的,正是乔锦月准备送给顾安笙的生日礼物。那日经胡仲怀一说后,乔锦月细细思量,觉得寻常的俗物自然入不了顾安笙的眼。 既然他是说相声的角儿,最钟爱的自然是传统的中式大褂。既然要真心实意,那便自己亲手为顾安笙缝制一件。乔锦月不爱女红,为了这件大褂,乔锦月亲自像苏红袖讨教了针线活。 又亲自去选了布料,她想,顾安笙那样不染纤尘的翩翩公子,最配他的,自然是清冷的银色。针线活学起来不易,但为了一个最终目的,乔锦月自然不厌其烦,做起来也兴高采烈。 “小七!”苏红袖轻轻推开门进了房间。 “啊,师姐!”乔锦月未曾想师姐今日也这么早回房,以防师姐发现,便紧忙将针线与衣服塞到包裹中,并将包裹放置在枕头下面。 “师姐,你不是陪着师父吗,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苏红袖走到椅子旁坐下,说道:“师父怕我这几日太累,让我早些回来休息。诶,你在这做什么呢?” “师姐,来喝茶。”乔锦月为苏红袖倒了一盏红豆薏米茶,并未正面回答苏红袖的问题。 苏红袖饮了一口茶,说道:“这红豆薏米茶的味道确实不错。你自从上个月我们去麟州演出回来后就让咱们湘梦园所有的人都喝这个茶,你一直都没告诉师姐,你是从哪里得知的?” 乔锦月似乎漫不经心的扣上茶壶盖,随口道:“听一个朋友说的。我们唱戏的喝这个茶能保护好嗓子就好了,何必在乎是从哪里得知的?” 苏红袖转过身,道:“我就是随口问问而已。不过小七你这些日子好生奇怪,总是早早的回到房间不知做些什么,你又不和我说。是不是有什么隐瞒师姐啊?” “没……没什么。”乔锦月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面对师姐盘问,想瞒住而神色就已经出卖了自己,支支吾吾道:“师姐,你真……真是的,这么疑神疑鬼做什么?” 乔锦月伸出的手正被苏红袖抓住,苏红袖盯着乔锦月的手看,那细腻的皮肤上多了好多被针刺到的红色针眼。 苏红袖目不转睛的看着乔锦月的眼睛道:“还说没什么,前些日子你莫名其妙找我说学针线活,你告诉我说你要补衣服,补衣服至于补一个多月吗,至于补得满手是针眼吗?” 被苏红袖盯得心虚,乔锦月急忙抽出手,侧过脸去:“师姐说什么呢,我没有。” 苏红袖正色道:“当真没有?”说罢便从乔锦月的枕头下抽出包裹:“那你说这是什么,给谁缝制的?你是不是瞧上了哪家的公子想要……” “哎呀师姐!”乔锦月打断苏红袖的话,说道:“你干嘛偷窥人家的隐私啊?嗨,反正也算不得什么秘密那我便告诉你吧。” “我缝的是传统的中式大褂,是准备送给文周社顾公子的生日礼物。顾公子那日舍身救我性命之事师姐你也知晓,我理所应当予以回报。” “但他那样的公子,寻常之物恐入不了他的眼,思来想去,只有自己做一件符合他那样的气质的大褂送给他。” “之所以不告诉你不告诉师父,是不想让你们担心,你们要知道我做女红刺到自己的手,恐怕又会阻止我。” 苏红袖本以为乔锦月是做了什么坏事,听她这么说,便松了一口气:“顾公子是一个好人,你回报他也是理所应当。但小七你没必要为了一件礼物把自己的手伤成这样吧,师姐看了会心疼的。” 乔锦月却不这样认为,摇头道:“哪有做女红不伤到手的,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况且,你和师父不是都希望我唱戏之余学学这些,变得淑女一点,贤惠一点吗?” 苏红袖看着师妹,只觉得无奈又好笑,便笑道:“平时我与师父怎么说你都不听,这回竟然为了顾公子安下心来学女红,这顾公子是给你吃了什么定神药了?” 乔锦月似是随意的饮了一口茶,道:“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喽!之前是我对他有所误会,但他真的是个好人,他在我患难时不顾危险相救,就连红豆薏米茶护嗓子这个功效都是他告诉我的。” 乔锦月不觉说漏了嘴,自己却不知道。苏红袖见状却笑道:“我说你这丫头这么突然叫咱们湘梦园所有的人都喝红豆薏米茶,原来是顾公子告诉你的偏方。那顾公子一表人才,你这丫头不会是喜欢他了吧?” 这话说得乔锦月心里打了个激灵,然而很快又镇定了下来。她并未正视苏红袖的问题,错开了话题,说道:“文周社的夫人与我娘生前是同门师姐妹,他们的人也自然不会差。顾公子待我是不错,胡公子也不差。” “诶,师姐,上次胡公子好像对你特别的关心呢,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胡公子?”苏红袖回想与胡仲怀见面时的情境:“那个文周社的少公子我倒是记得。他热情,开朗,与你的性子很像。我记得他那日要与我学戏,是个有上进之心的人。” “哎呦,那你对那胡公子的印象不错嘛!”乔锦月调笑道:“你刚才说他与我都性子很像,那你喜欢我是不是也喜欢他呀,我瞧着他倒是喜欢你喜欢得紧呢!” “去去,你个小丫头!”苏红袖点了一下乔锦月的额头道:“自己的事不交代清楚,倒来调侃师姐了,你还是好好缝制你那件大褂吧,别到了顾公子生日那天你还没缝制好。” 乔锦月缩了缩脖子,灰溜溜的答了一句:“哦!” 乔锦月不明晓自己对于顾安笙是何种感情,任凭胡仲怀所言,师姐所言,乔锦月也没有多想。她只知道顾安笙是真心待自己,自己亦要以真心回报。也许自己当他是患难相交的挚友,又或是惺惺相惜的知己。如今,只盼望着那个日子快些来临。 第二十六章 关关雎鸠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终于盼到了十月二十三日这个日子,幸得这一日没有演出。乔锦月便一早起身,叫上苏红袖离了湘梦园奔赴文周社。 为顾安笙庆生,本该乔锦月一个人去。但想起胡仲怀所托之事,乔锦月便叫上苏红袖陪自己一同前往。 一来想撮合他们,二来自己一个人单独到这样的场合,难免有所不适。乔锦月将这件事告诉了陈颂娴,陈颂娴念着徒弟的这份情谊,自然不会阻碍。 不仅应允了乔锦月前往文周社为顾安笙庆生,还让苏红袖带上一把佩玉以湘梦园的名义为赠予顾安笙。 乔锦月没想到顾安笙在生日这一天也有剧场演出,依然是胡仲怀接她们入殿堂中,胡仲怀见到苏红袖自然开心得不得了。 可这一日胡远道夫妇都在,乔锦月与苏红袖便简单的与二人问了个安。他夫妇二人问明乔锦月与苏红袖此次前来的缘由,乔锦月也无可隐瞒,就将为顾安笙庆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二人。 胡远道夫妇即知晓顾安笙冒险救乔锦月一事,他二人欣慰于顾安笙的患难相救乔锦月的行为侠义,同时也赞叹乔锦月的有情有义。 胡仲怀告诉乔锦月这一天上午顾安笙在剧场演出,有很多看客要与顾安笙一同庆生。下午便没什么事了,便可与家人在一起庆生。 乔锦月来时,胡仲怀就已经安排好这一日下午让乔锦月与他们一同为顾安笙庆生的事宜。 三个多小时的演出时间实在过长,依乔锦月的性子必定是等不及的,于是便想着去后台看看。 胡仲怀帮乔锦月打通了后台工职人员的关系,让乔锦月进入后台,自己便陪伴苏红袖在殿堂里等候。 这一次不同往日,因为是顾安笙的生日,看客比往日多得多,甚至买不上票的看客都进到了场子里。剧场的管理也格外严格,后台的工职人员都堵塞在帘幕口,维护秩序眼下也无人顾及到乔锦月。 乔锦月看不到顾安笙的身影,甚至他说什么,自己都听不清楚。乔锦月更觉无聊,只得趴在桌子上,默默的的等待演出的结束。 乔锦月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睡梦中,恍惚有人在自己身上披了什么东西。一个激灵,乔锦月便惊醒了。 猛然抬头,见顾安笙长身玉立着一件长黑大褂,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乔锦月惊得急忙站起身: “你来了?你这场演出什么时候结束的?” 顾安笙笑道:“我这场演出是有多无聊,竟让你在后台睡着了?” 乔锦月有些不好意思,捋了捋被自己压的乱的几缕发丝道:“还说呢,你这场演出到底有多少人啊?别说看,我连听都听不到,只听得下场的看客们一个劲的说“祝顾二爷生辰快乐啊,平安喜乐啊,万事顺意啊”什么的。工职人员都守在帘幕口,我根本瞧不见你的身影。没办法,我只能趴在这里睡一觉喽!” 说完乔锦月调皮的眨了眨眼,她才不会说因为今天要为顾安笙庆生,昨晚才兴奋得一夜未眠呢! 顾安笙点点头,好像是相信了乔锦月的话,依旧笑道:“原来如此,这可难为了乔姑娘呢!刚刚返场结束,工职人员告诉我,说仲怀带一个姑娘进来专程是想来看我的。我就知道是你,你在这足足睡了有两个小时了。你说你来了也不说一声,你提前告诉我我还能给你安排个座位,也不用在这无聊的睡觉了。” 乔锦月被顾安笙说得有些发懵,摸了摸头,低声道:“我真的睡了这么久,你来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顾安笙温声道:“我也是刚来,忙完剧场的事送走看客,就过来看你了。本是看你睡得熟不想叫醒你,又怕你冻着就给你披了件衣服。哪知刚给你披上衣服你就醒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乔锦月庆幸,自己的睡相没有被顾安笙看得到,不然在他面前得多丢人现眼。 “呐,这是送给你的生辰礼物?”乔锦月将礼盒拿给顾安笙:“打开看看吧!” “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顾安笙惊讶道:“我没同你说过,你如何得知今天是我生辰的?” 乔锦月晃了晃身子,调皮笑道:“胡公子一个月前就告诉我了,既然知道了你的生辰,那肯定要送礼物的啊!” 又是胡仲怀的小子,但此事做得还是蛮合心的!顾安笙接过礼盒,温声笑道:“你有心了。“ 拆开礼盒,竟令自己眼前一亮。是一件崭新银色苏绣大褂,只看一眼便使人爱不释手。 顾安笙拿出了大褂,从上至下仔细看道:“好漂亮的大褂,这布料也是极为精美,准备这个花了你不少心思吧!” 乔锦月却瞧见大褂被折叠处有好几处褶皱,追求完美的她不可能不在意,便伸出手去抚平:“只可惜这布料不禁压,折叠几下便出褶皱了。” 乔锦月伸出手时,正被顾安笙瞧见了手上的针孔。顾安笙一把抓住乔锦月的手,紧张道:“你这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为我缝制大褂弄得?你这姑娘何必为了一件礼物这么伤害自己。” 乔锦月本不想承认,但瞧着顾安笙严峻的眼神,自知瞒不住,便承认了下来:“没关系,正好我也在练女红,哪有练女红不伤着手的,放心吧,没几日便好了。” 顾安笙瞧着乔锦月千疮百孔的手,又瞧着那件崭新的银色大褂,又是心疼又是感动,道了一句:“你真是个傻姑娘!”他仔细的将大褂收好,温声而言:“这个大褂我很喜欢,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大褂。我会好好爱护的,锦月,谢谢你!” 锦月。这是他第一次叫她锦月,这一次不是乔姑娘。这一声锦月,包含了所有的感动与柔情。许是一声锦月,便许了一世的挂牵。 第二十七章 共庆生宴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想得没有错,能入得了顾安笙眼的绝不是凡世间的俗物。自己用心做的这件大褂,是送到顾安笙的心里了。哪怕自己的手伤得千疮百孔,乔锦月也是开心的。 “哦,我差点忘了!”乔锦月道:“我师姐这次也随我一起来了,她和胡公子还在正厅等咱们呢,咱们快回去吧!” “好!” 正厅中,胡仲怀与苏红袖依然等在那里,只是不见了胡远道夫妇的身影。 见二人归来,胡仲怀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哎呀师兄,你们俩怎么才回来。这演出早就结束了,我们早听到看客们吵吵嚷嚷的走了。你们俩干嘛去了不让我们知道?” 顾安笙未言,乔锦月白了一眼胡仲怀道:“我说小胡公子,你的话怎么这么多啊?” 苏红袖见顾安笙归来,与顾安笙见了一礼,将师父准备的礼盒呈上道:“今日恰逢顾公子生辰,湘梦园特意为顾公子准备一份贺礼。师父命小女赠予顾公子这把如意佩玉,在此愿顾公子万事顺意,平安顺遂。” 顾安笙接过礼盒,回了一礼道:“在下感恩湘梦园的这份心意,还请苏姑娘代为转告尊师一声多谢。” “师兄你瞧瞧多好啊!”胡仲怀在一旁调笑道:“你一过生辰便有这么多人送礼,我怎么就没这好福气?” “还说!”顾安笙朝胡仲怀挥了下袖子:“都是因为你!” 乔锦月朝厅堂四周望了一圈,见屋内并无他人,便问道:“诶?胡班主夫妇呢?” 胡仲怀回答道:“我爹娘他们回去打理社中事务去了,他们说,师兄的生辰就交给咱们来庆祝吧!地方我都安排好了,你们别管也别问,都跟我走吧!” 胡仲怀自顾自的往前走,其余三人皆是一脸茫然,硬是愣愣的跟着胡仲怀出了文周社。 “哈哈,就是这里了。” 眼前是一个不算太大的餐馆,胡仲怀带三人走入,选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这个餐馆人很少,是个露天场所,周围是一片绿草地,此情此景好不惬意。 “这就是你找的地方啊!”乔锦月四周打量一遍:“这里舒适安静,倒还真是个好地方呢,胡仲怀还真有你的!” 顾安笙亦点头称赞道:“想不到你还挺会安排的!” “哈哈!”胡仲怀笑道:“你们都坐下吧,我已经叫人点了火锅,一会儿马上就上来了。” 四人一同落座,不多时便上了火锅。胡仲怀令为顾安笙点了一碗长寿面,又为四个人叫了四瓶水果酒。 乔锦月倒了一杯酒饮了一口问道:“这是什么口味的果汁,味道好奇怪,想是从前没有喝过?” 胡仲怀道:“这个呀不是果汁,是水果酒。知道你们唱戏的常年用嗓不能过量饮酒,特意为你们点了水果酒。放心吧,这个酒喝不醉,是不会伤害到嗓子的!” 乔锦月道:“想不到啊,你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私下里这么细心入微。”说罢便用胳膊轻轻碰了一下苏红袖,调笑道:“师姐,你说是不是啊?” 苏红袖点头,眉目温柔:“胡公子盛情款待,红袖多谢了!” 胡仲怀听得这温声软语,心中如沾了蜜糖一般,忙道:“难得我们能聚在一起,苏姑娘你也别客气!” 胡仲怀倒了一杯酒,举起向胡仲怀道:“师兄,这一杯我敬你。从小到大仲怀一直在师兄的庇佑下,如今我们都长大了。今天有幸陪师兄度过二十三岁的生日,师兄,愿你平安喜乐,以后的日子一直有师弟在。” 这一番话语,顾安笙心中亦感动,站起身与胡仲怀碰了杯道:“多谢了兄弟,你放心,师兄以后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好。我们师兄弟,永远不离不弃。” 二人一饮而尽。 此时少言寡语的苏红袖也说话了,她也举起酒杯,对顾安笙道:“那我也敬顾公子一杯酒吧!虽然我们相识的日子不多,但我知道顾公子是一个品行端正,善良正直的好人。在你生辰的这一天,红袖便愿你功成名就,鹏程万里!” 顾安笙也与苏红袖碰了杯道:“多谢苏姑娘,安笙也愿苏姑娘喜乐安平!” 一饮而尽后,苏红袖却另倒了一杯酒,对胡仲怀道:“胡公子,这一杯,红袖敬你!” 胡仲怀见状,惊讶道:“你敬我?” 乔锦月在一旁笑道:“对呀,就说你呢,师姐敬你呢!” 胡仲怀立刻兴奋的起身举起酒杯,就要与苏红袖碰杯:“多谢苏姑娘!” “你急什么急啊?”乔锦月一嗓子便叫住了胡仲怀,只留胡仲怀举着酒杯的悬挂在半空中,举起不是,放下也不是。 乔锦月轻叹了一口气道:“唉,我说你急什么呀,你听师姐把话说完了吗?” 胡仲怀这才恍然大悟,尴尬的摸着脑袋笑道:“哦哦哦,对对对。是我太心急了,苏姑娘请讲!” 苏红袖见胡仲怀滑稽的样子,不禁低眉轻笑了一下道:“感谢胡公子的盛情款待,这些日子的相识,红袖知晓你是一个热心,善良的人。红袖也很庆幸能与你相识,红袖也愿意交下你这个朋友!” 苏红袖这一番话使得胡仲怀喜笑颜开,忙与苏红袖碰了杯道:“多谢苏姑娘!仲怀也喜欢苏姑娘这样的人,日后若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仲怀必定会鼎力相助!” “哈哈哈哈!”乔锦月笑道:“什么什么鼎力相助啊,师姐能有什么困难要你鼎力相助啊?” “就你话多!”胡仲怀笑着瞪了一眼乔锦月:“我们都喝了就你还没喝呢,还一个劲在这叽叽喳喳的!” “到我了?”乔锦月倒了一杯酒站起身道:“安笙,这一杯我敬你。我只愿你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往后余生,一马平川!” 顾安笙亦站起身,举杯道:“锦月,愿你亦然!” 一饮而尽。只字片语,却道尽了最诚挚的情意。最真情的祝愿,尽在不言中。 第二十八章 岁月静好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苏红袖听了这祝愿,小声默念道:“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往后余生,一马平川。小七,你这个祝愿是极好的。但愿你们都可以做到你所愿的样子。” 胡仲怀却在一旁打趣道:“哎呦呦,你瞧瞧,安笙,锦月,叫得这么亲密嘛!” 乔锦月瞪起了眼,站起身拿起酒杯作势要打胡仲怀,胡仲怀急忙捂住脑袋求饶道:“哎呦姑奶奶,我错了,你这玻璃杯砸在我脑袋上,可是要出人的啊!” 乔锦月这才收回手道:“这还差不多!” 顾安笙与苏红袖见此状都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乔锦月方才坐下,解释道:“咱们都算是有交情的朋友了,所以啊,以后也别姑娘公子的叫了,显得多见外。你们叫我锦月就行了,湘梦园的师兄就是这么叫我的。” “好的小锦月!”胡仲怀取笑道:“这么叫还真有点不太习惯呢!” 乔锦月扭过头道:“锦月就锦月,加什么小字!” “哈哈哈……”在坐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算了,既然师姐都敬你了,我也敬你一杯吧!”乔锦月起身,举起酒杯对着胡仲怀道:“感谢你的盛情款待,多余的话也不多说了,就希望你,嗯……” “希望我什么呀?”乔锦月故意没说下去,胡仲怀急着问道。 “就希望你达成你那个心愿吧!” “哦明白!”胡仲怀会心一笑道:“那你可别忘了对我的承诺啊!” 乔锦月拍了拍胸脯道:“你放心,忘不了!” 二人碰杯一饮而尽,苏红袖却看得一头雾水,问道:“小七,你和胡公子有什么承诺啊?” “这个嘛?”乔锦月看了一眼胡仲怀,胡仲怀示意她别说,乔锦月便道:“这个还不能告诉你,不过到时候你就会知道!” 顾安笙笑着摇了摇头:“唉,真不知道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 胡仲怀却急道:“红袖,锦月都说了我们以后不要姑娘啊,公子啊的称呼了。你直接叫我仲怀就行了,怎么还胡公子啊?” 苏红袖点头笑道:“是,仲怀!” 胡仲怀心中欣然,道:“哎,这样听着舒服多了!” “咱们四个一同饮一杯吧!”顾安笙举起杯道:“感谢各位为安笙庆生,有你们,今天的生日安笙过得十分心满意足!” “好!”胡仲怀道:“那便愿我们四个人的情谊天长地久!” “好,天长地久!” 四人碰杯,一饮而尽。 若得良辰终须伴,韶光正好少年时。此情此景,如是邂逅芬芳,醉了年华。 乔锦月走到草地间,深吸了一口气,似是陶醉道:“有美景佳肴,挚友相伴。当真是人生一大惬意之事。若使此刻永恒,那我乔锦月今生便知足了!” “是啊”苏红袖走到乔锦月身边道:“便是在湘梦园的这些日子,也难得如此欢聚呢!” 胡仲怀笑道:“只要你们愿意,便常来,我和师兄是求之不得呢!”说罢又转头向顾安笙道:“你说是吧,师兄?” 顾安笙浅浅一笑,道:“自然,你们开心,我也欢愉!” 乔锦月扬起双臂道:“愿我们四人,永远开心快乐!”说到这里,乔锦月却叹了一口气道:“唉,只可以出了十月后,我们就要离开天津了,这一去恐怕得一个月,下次再见,估计就得等到封箱的时候了。” 顾安笙走到乔锦月身侧,问道:“离开天津?你们要去到哪里?” 苏红袖道:“大概是十一月初九吧,我们湘梦园要到北平去演出十几天,这次是师父带我们师兄弟,师姐妹去,我和小七也必然得去。” 胡仲怀却走了过去,开怀般的笑道:“那还真是巧了,我们文周社下个月也要去北平。不过日子比你们晚一些,我们这一去也是十几天。正好我和师兄领队,说不定,还能再见到你们呢!” 乔锦月听得此话心中一亮,激动道:“真的吗,那咱们的湘梦园和文周社还真是有缘分呢!” 胡仲怀道:“哈哈哈,那是当然!” …… 这一天,乔锦月与苏红袖在蓝门街待到很晚才回去。这一天对四个人来言,都是毕生最难忘之日。倘若岁月如此静好,那此生便无怨无求。 第二十九章 意外之祸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日子如流水一般一天天的过去,转眼也步入深秋。眼看着天气一天天转凉,梨园行当的演出却越来越多。进入十一月,湘梦园开始忙了起来。 初九那天,基本上半个湘梦园都去了北平演出,据说是给官宦人家表演,每个弟子都深知必须要谨慎对待。 这一天是十一月十五,是湘梦园来到北平的第二场演出。这一场在张府,张员外家共有三出戏:苏红袖的《女起解》,杜天赐,沈媛儿的《霸王别姬》,沈岸辞,乔锦月的《白蛇传》。 由于乔锦月是第最后一出戏,她闲来无事,便在张府四出走动。这一走动,竟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乔锦月忙惊喜的叫道:“胡仲怀!” 胡仲怀一回头,正好看到乔锦月,惊道:“锦月,竟然是你,你怎么也在张府?” 乔锦月走近胡仲怀,笑道:“我们湘梦园今儿在张员外这有三出戏,我被安排在第最后一场, 现在闲着没事做,便出来走走,我的那场还有几个小时呢!你呢,你们文周社不会也在张员外这有演出吧?” 胡仲怀一拍手,笑道:“哈哈,那真是太巧了。我们文周社被安排在明天晚场的演出,幸得张员外照顾,让我们先住进府中了。” 乔锦月欣喜道:“那咱们真是有缘分呢,同一时候在北平演出就很难得了,竟然还能在同一户人家在,竟然有这么巧的事!”言毕乔锦月便朝胡仲怀身后望了望道:“诶?你不是说你和你师兄带队吗,怎么不见你师兄的身影,更没有见到其他人啊?” 胡仲怀盯着乔锦月不,怀好意的笑道:“嘿嘿,乔锦月啊乔锦月,我说你才几天不见我师兄啊,就这么想他?” 乔锦月瞪了一眼胡仲怀,撇嘴道:“你这小子真没个正形,我是问你,其他人都哪去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胡仲怀正了正神色道:“北平的路我们都不是很熟悉,我先来探路才找到这里。一会儿回旅馆去告诉师兄,他们随后便到。” 乔锦月点头道:“噢,原来是这样啊。不过这次演出可非同寻常,这张员外是京城显赫人家。请到的都是达官贵人们,演好了自然红的了名声,拿得了赏赐,若是出了差错,砸的可是整个戏班子的招牌。这回咱们湘梦园,文周社都要尽全力啊。” 胡仲怀亦赞同道:“这个我知道,这回不是小场合,咱们都必须谨慎。我要去安排住处,就先不陪你了,等演出结束,回头咱们一起去吃庆功宴!” 乔锦月点头道:“好,那你先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告别了胡仲怀,乔锦月在张府走了一会儿,便回到了戏台后台,准备自己与师兄那场《白蛇传》了。此时,苏红袖你的那场《女起解》已经唱完,正在戏台上唱戏的是杜天赐和沈媛儿的《霸王别姬》。 “师兄!”乔锦月走到沈岸辞身边,坐下来道:“下一场戏就是咱们两个的了,我们准备一下吧。” “哦哦……好,好……” 沈岸辞言语间带着颤抖,面色苍白,憔悴无比。 乔锦月似乎察觉出了不对,走近师兄问道:“师兄,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有啊!”沈岸辞拭了去头上密布的汗珠道:“没有什么大碍,许是昨日里没有睡好吧。无妨,师妹咱们对对戏词吧!” 虽然沈岸辞言语宽慰,乔锦月却依旧不放心。沈岸辞的戏词明显唱得不在调门上,言语又吞吞吐吐,结结巴巴。 乔锦月已然发现,沈岸辞绝对是出了问题,当下心中便紧张了起来,问道:“师兄,你究竟是哪里不舒服,你这个样子是瞒不了我的。” “没……没事。”沈岸辞勉强的笑了笑,笑意间却眉头紧锁:“师妹多虑了,咱们头一次要上这么大的场面,我有些紧张罢了。” “不对!”乔锦月眉心一蹙,摇头道:“师兄你瞒不了我的,咱们唱了这么多年戏,什么场面没上过,你什么时候会这样过?” 沈岸辞摇摇欲坠站起身,似乎要辩解些什么,半句话还未说出口,就倒了下去。 “师兄!”乔锦月惊呼一声,忙走过去问道:“师兄,你怎么了师兄,你别吓我!” 在乔锦月的搀扶下,沈岸辞勉强站起身,言语间虚弱不堪:“大呼小叫什么,师兄不过是有些腹痛而已,不碍事的,该上场咱还能上场。没事,别担心。” 乔锦月瞧着沈岸辞的脸色,惊慌之中,带着哭腔:“师兄,你就别骗我了,寻常的腹痛会虚弱成这个样子吗。咱们别唱戏了,去医院看看吧。万一是什么急病,耽误了,就危险了。” 沈岸辞抓住乔锦月的胳膊,吃力道:“不行,绝对不可以。你忘记师父是怎么教诲我们的吗,戏比天大,出了什么事戏都不能停。而且,今天这是什么场面你也清楚,这要是出了意外,拿不到赏钱是小,要是砸了咱们湘梦园的招牌,恐怕以后都没人会听咱们的戏了。” 乔锦月急道:“可是师兄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我……我……”话未说完,沈岸辞就晕厥了过去。 “师兄,师兄你怎么样啊,师兄……”乔锦月摇晃着沈岸辞,哭道,沈岸辞已然没了反应。 “怎么了,小七?”苏红袖刚唱完戏换上便服,听到了乔锦月的哭声,便寻声而来。一件沈岸辞晕倒在地上,便惊道:“师兄这是怎么了?” 乔锦月哭道:“师兄,他说他腹痛,痛着就晕过去了,这戏也唱不成了,送师兄去医院吧,万一耽搁了怎么办?” “可是……”苏红袖皱眉道:“下场戏是你和师兄的《白蛇传》,师兄不在,你和谁配戏啊?” 乔锦月拭去了眼角的泪,站起身道:“师兄这个样子,肯定是唱不成了。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先送师兄去医院。距下一场开场还有一个时辰,《白蛇传》的事,容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苏红袖沉思片刻,见并无他法,只得点头道:“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叫几个人送师兄去医院。你就留在这里想想办法怎么配下一场戏吧!” 乔锦月点头道:“好!” 苏红袖叫了几个今天没有演出的师兄弟,师姐妹,抬着沈岸辞叫了一辆车,送去了医院。乔锦月望着马车渐渐远去的影子,才将心放下。可唱戏的事,又该如何是好? 第三十章 李代桃僵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小七,要么你看,咱们换一出戏,改成《锁麟囊》,咱们几个也能帮你配戏,你看怎么样啊?” 这铁定是不可能的,乔锦月摇头,皱眉道:“不行啊,周师姐。咱们没有带这出戏的行头,现在去取也来不及了。况且《白蛇传》这一出戏已经报上去了。这要是突然改了,又是怎么一回事?” 周若雪叹了口气道:“唉,这招确实是行不通啊。这该怎么办呀,真是棘手!” 一旁的毕哲看了看天色道:“这《霸王别姬》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谢幕了,这要是再想不到办法,只能弃了这出戏了。” “诶?”周若雪看了看毕哲道:“要么毕师兄你看看能不能替大师兄上场,和小七搭这出《白蛇传》。管他好赖与否,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这我真是做不到啊!”毕哲摇头道:“《白蛇传》本就不是我的戏,一直是大师兄和小师妹唱的戏,这一时间我也没办法马上学会啊。” 乔锦月叹息一声,坐在了墙沿上,捂住头道:“事到如今,我们也没别的办法了。如果真不成,只能弃了这出戏。一会儿我去与张府的人说一声,但愿能得到张员外谅解,不砸了咱们招牌,就是万幸了。” 毕哲与周若雪亦是无言,三人只能以沉默相对。 “锦月!”绝望之时,胡仲怀不知从哪里走来,见乔锦月没了往日的神采,料想是出了什么事,便问道:“这个时候你应该准备上场了啊,怎么还在这里?” 乔锦月低头道:“上不了场了。” 胡仲怀疑问道:“上不了场?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乔锦月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胡仲怀,胡仲怀明晓了乔锦月心中的焦虑难安,便拍了拍乔锦月的肩,劝慰道:“你先别急,容我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乔锦月摇了摇头,哀声道:“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了,这么短的时间我们能想到什么办法?仲怀,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事到如今也不必再劝慰我了,没用的。” 胡仲怀思考道:“别急别急,容我再想想……” “诶,我有一个主意!”胡仲怀突然心生一计,迅速抬起头道:”锦月,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和顾师兄同唱了一段《白蛇传》?” 闻言,乔锦月的心里燃气一丝希望,忙抬起头道:“你的意思是想让你顾师兄和我配戏?” 胡仲怀点点头道:“正是此意,虽说我们是相声行当的。但师兄的唱功你是知道的,这个时候,也只有他能救得了急了。” 既然还有一线希望,自然不能放弃,可乔锦月目光中还有一丝迟疑,便道:“安笙他的戏唱得是好,可《白蛇传》毕竟是很长的一折戏。他不见得每一段都会,况且我们也没有时间对词了。” 胡仲怀道:“可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呀,师兄正在房里,不如我带你去问问师兄的意思吧!” 乔锦月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一旁的师兄和师姐,两位都点头示意同意。乔锦月便随着胡仲怀去了顾安笙房间。 “让我与锦月配戏?”顾安笙惊道:“我们是相声行当的,虽说有过学唱,但毕竟和戏曲行当是无法科比的。” 胡仲怀道:“师兄,你说这些我都知道,锦月也明白。可是眼下没别的办法了,也不要求你唱得有多好多精妙,只要能和锦月搭得上戏就好。若是这出戏唱不成,那湘梦园的招牌就会被砸的,现下也只有你能帮得了乔姑娘了。” 顾安笙略作思忖,道:“湘梦园有难,自然是要帮的。但这个忙,未必是我想帮就能帮得了的。这《白蛇传》这出戏,我是看过不少次,音带也听过无数次。但像戏角儿那样登台唱戏,我还真不敢试,毕竟你们许多动作我都没练过,短时间怕是也来不及学。万一台上出了什么差错,恐怕……” “这你不必担心。”乔锦月眼中露着哀求的神色,言语中带着急切:“安笙,你愿意帮锦月这个忙,便是对锦月恩重如山了。至于许仙这个角儿只是个小生,没有过多的动作要求。只要你会戏词就好,其余的都好说,你若愿意,台上看我指示就行。” 顾安笙见乔锦月这副焦急的可怜模样,任凭再困难,也不忍心拒绝了,于是便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便依你吧。” 乔锦月眼中放出了光彩,嘴角上扬道:“太好了,安笙,真是太感谢你了。” 第三十一章 龙凤合璧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你的身材和我大师兄差不多,这身行头,你穿着倒也真是合适。”顾安笙换上沈岸辞的行头后,乔锦月对着面前顾安笙打量道。 顾安笙对着面前的铜镜看着自己的样子,道:“《白蛇传》的唱词我唱过许多次,但换上这身行头,还是第一次。” 乔锦月笑着打趣道:“这白面书生的样子,倒还挺像许仙的。” 顾安笙又一遍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道:“这行头是有了,可是妆容……” “这个是小事”乔锦月道:“只要不是净角儿的花脸,生角儿,旦角儿的妆容都好化。” 乔锦月把顾安笙拉到椅子旁,推他坐下道:“你坐下,我来替你化妆吧!” 顾安笙抬起头来,看着乔锦月道:“你……” “不用担心。”乔锦月拿出脂粉道:“我从小学戏,化妆的事自然不在话下。” 乔锦月蘸了脂粉,细细擦拭在顾安笙的脸上。顾安笙轻闭双眼,二人都未有言语,此时无声胜有声。 乔锦月细细望着顾安笙的脸颊,那俊俏的脸庞是真是好看,细腻中带着一丝透彻,想到戏文中的“妆罢低声问夫婿”,乔锦月不禁红了脸颊。 虽说乔锦月自幼唱戏,化各种妆容对自己来说都是雕虫小技,但这样近距离的给一个男子化妆,尤其还是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美男子,她还是第一次。 乔锦月娴熟的技法,不多时,便化好了许仙的妆容。 “化好了,大功告成。”乔锦月将脂粉盒放下。 顾安笙睁开眼睛,见到铜镜中的自己,竟吃了一惊,已然完全成了京戏中许仙的样子,顾安笙摸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道:“这么快就成就了这样完整一副妆容,锦月,还是你厉害。” 乔锦月拍掉了手上的脂粉,笑道:“你这个样子,一点也看不出不是真正的戏角儿,倒真像是咱们湘梦园的名角儿呢!是时候要到咱们上场了,你在这等着,我去准备一下。” “好,你去吧。” 当乔锦月换好戏服,化好妆容时,上一场的《霸王别姬》已经谢幕了。这出戏最先上场的是扮演白素贞的乔锦月和扮演小青的周若雪。顾安笙在帘幕之后,等待上场。 顾安笙见台前的乔锦月与周若雪纯熟的唱腔与娴熟动作,心中一直在打鼓。说了这么多年的相声,比这还再大的场面也见过。 但像戏角儿这样粉末登场,还真是史无前例。尤其是自己与乔锦月还没有对过戏词,生怕一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弄巧成拙,不但帮不了湘梦园反害了他们。 “虽然是叫断桥桥何曾断,桥亭上过游客两两三三。似这等好湖山愁眉尽展,也不枉下峨眉走这一番。” 乔锦月这一段唱词唱完,顾安笙已知要上场。顾安笙稳了稳心神,执一把油纸伞,缓缓从幕后走到台前。 “好!”台下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这掌声与顾安笙在小剧场中说相声时的掌声一样。不知为何,那紧张的心绪突然就稳定了下来。 顾安笙上场后,乔锦月示意的点点头,又唱道:“蓦然见一少年信步湖畔,恰好似洛阳道巧遇潘安。这颗心千百载微波不泛,却为何今日里徒起狂澜。” 台上看这粉末浓妆的乔锦月,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祥和。台下她是活泼俏皮乔锦月,台上她是温柔贤惠的白素贞。一身素白,一袭水袖,那柔美的身段,又比平时多了几分惊艳。 顾安笙向乔锦月的身旁走去,边走边唱道:“适才扫墓灵隐去,归来风雨忽迷离,此时哪有闲情意,柳下避雨怎相宜?” 那声音戏韵十足,台下掌声如雷鸣,完全看不出顾安笙并不是湘梦园的戏角儿。顾安笙又多了几分信心,念道:“啊,二位娘子,这树下避雨恐有不妥。” 扮演小青的周若雪念道:“啊,我们主婢二人扫墓归来,不想遇此大雨,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顾安笙念道:“哦,来来来,就用我这把雨伞吧。” 乔锦月见顾安笙唱腔极佳,演得又极妙。心中自然满意又开怀,喜色也现于脸上,念道:“只是君子你呢?” 顾安笙看出来了乔锦月的喜色,知道自己的表现很令乔锦月满意,微微点头,霎时又增了几分信心,继续念道“我么,不要紧的,不要紧的。” 乔锦月念道:“这如何使得?” 顾安笙将伞递上前去,念道:“拿去吧。” 这一递,却做大了动作,雨伞刮在乔锦月的戏服上,乔锦月那瘦弱的身躯差一点跌一个踉跄。顾安笙显然有些慌张,想上前一步扶住乔锦月。可又见乔锦月眼神示意,便即刻收手。乔锦月登台唱戏多年,已经有了丰富的临台经验。她立时退后了一步,又即刻站稳,示意顾安笙自己没事。 这动作做的极快,台下的看客们并没有看出纰漏,依旧鼓掌叫好。见乔锦月稳住了脚,周若雪又继续念道:“如此多谢了!姐姐。” 在周若雪念白之时,乔锦月又快速小声的对顾安笙说了一句:“莫要慌张,且听我指令。” 顾安笙轻轻点头,念道:“请问二位娘子家住哪里?” 周若雪念道:“啊,啊,啊,就在前面钱塘门外。” …… 一出戏唱了半场,这半场之间,二人都发挥到了极致。虽说是第一次配戏,未曾试练过,但二人却已然配合的天衣无缝。万众瞩目下,一双才子佳人恰似佳偶天成。 半个时辰过去,一出戏已快完结,二人的情绪也到了高潮。 “好恼! 鸳鸯遇了无情棒,不由怒气满胸膛。悔不该错把金山上,轻信法海惹祸殃。”此时已经到了水漫金山的情节,《白蛇传》的此处便是整幕戏的最高潮。 夫妻二人抱头痛哭,生离死别之间,难舍的是深情,难断的是牵挂。一出戏,悲欢离合,仿佛已将喜怒哀乐融入粉末,唱穿陈词,已不分戏中戏外人。 乔锦月甩一袭水袖,跪在地上,顾安笙紧紧揽住乔锦月,似乎松弛片刻,此生便无法再与心爱的人儿相见。 锣鼓声响,不知不觉间,帷幕起落,整出戏已然到了尾声。 “好!”伴随着着台下的喝彩声与掌声,台上人已不知是戏中人亦或是戏外人。 顾安笙是个戏迷,从小随着师父师娘没少看戏,最钟爱的一出便是《白蛇传》。这出戏看过无数词,唱词也都深深的印在了脑海中。 但顾安笙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扮成许仙到台上唱这出戏,更何况又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面对着乔锦月扮演的倾城痴情白素贞,顾安笙似乎已将自己融入了戏中。第一次登台整出戏却配合的天衣无缝,这一刻,自己已然成了许仙。 而乔锦月学戏这些年以来,《白蛇传》一直是拿手戏,这一出悲情戏虽说唱过无数次,但最动情的确是在与顾安笙搭得这一次。 不知是白素贞贪恋许仙的怀抱不舍离开,还是她乔锦月贪图顾安笙的那一刻温存。亦或这一刻,自己便已然成了白素贞,他已然成了许汉文。 第三十二章 悠悠我心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伴随着着阵阵锣鼓声与看客的喝彩声,二人才从戏幕中回到了现实。 “来!” 顾安笙首先站起身,伸出手将乔锦月拉起。 乔锦月那一身厚重的行头跪在地上,实在无法起身。最终在顾安笙的搀扶下,才缓缓站起。拭了拭头上的汗水,方才知晓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整出戏已经结束。 台下看客如云,他二人都知晓,今日的场合非同小可,台下坐着的都是张员外邀请的达官贵族。 乔锦月望着台下的看客说道:“今日感谢各位老爷,太太前来捧场,锦月在此多谢了。” 说罢便向台下行了一礼,顾安笙也随着乔锦月一同像台下的看客行了一礼。 “好啊!”坐在前排的张员外首先站起身,说道:“丫头,你就是湘梦园班主的女儿吧,你这功夫了得啊,不愧是天津名角儿啊。”说着便对着乔锦月竖起了大拇指。 乔锦月微微含笑道:“张员外谬赞了,小女自幼学戏,能有今日的唱腔,是年幼时勤学苦练,便是片刻都不敢耽搁的。” 张员外又看了眼顾安笙道:“这位小公子的唱得也是妙到极致,想必是班主的入室弟子吧。” 这一言而出,乔锦月与顾安笙都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是道出实情,恐会因为顾安笙不是湘梦园的人而惹怒众人,到头来弄巧成拙,还是会毁了湘梦园的门面。要是就此承认,几天后顾安笙还有在张府的相声表演,若是被认出来,欺瞒之罪惹上张府,也不是一桩小事。 沉默了几秒,顾安笙轻声道:“能得张员外青眼,是在下的荣幸之至。” 这般回答正恰到好处,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也谈不上什么过错。 张员外点头,似是对这场表演极为满意,称赞道:“你二人实乃人中龙凤,可造之材啊。唱完这出戏想必你们也累了,先下去休息会吧,今晚重重有赏!” 顾安笙与乔锦月齐声道:“是,多谢张员外。” 下台后的二人卸了妆,换上便服。乔锦月边整理戏服边对顾安笙道:“今天的事真是多亏你了,要是没有你,我们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呢!是你救了整个湘梦园,我们湘梦园都得向你道谢呢!” 顾安笙微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能救湘梦园于危难水火之中,也是我顾安笙应该做的。” 乔锦月抿嘴一笑道:“不过说真的,安笙,咱们这出戏搭得真是天衣无缝,的的确确是在我的意料之外。咱们事先没有对过词,也没有预演过,完全是临场上。” “一出戏竟能完完整整的唱到最后,更何况安笙你没有正式的学过戏,我真的感觉是个奇迹呢!” 顾安笙也是同样的想法,亦点头道:“你说的也是正是我想的。我虽说看过好多次《白蛇传》这出戏,也学唱过,但像一个戏角儿这样登台唱戏,是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锦月,不瞒你说,刚上台后我还略有些紧张,但没想到后来越演越精,完完整整和你唱到最后竟毫无差错,也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两个人从没有搭过戏,竟然能把这么长的一出戏唱得这么精妙,这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了你们有与生俱来的默契,是天生的一对啊!” 门口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二人俱回头望去,只见胡仲怀笑嘻嘻的朝屋外走来。 乔锦月向前走了两步,疑问道:“诶,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胡仲怀走到顾安笙身侧,站稳了脚调笑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我跟你说啊乔锦月,今天的事还得多亏了我呢,要不是我给你出了这个主意,你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乔锦月瞪了一眼胡仲怀,撇嘴道:“哼,我就知道你来没好事,我说胡仲怀,和我配戏的是安笙,帮忙救场的也是安笙,你来邀什么功啊?” 胡仲怀侧脸,扬眉道:“那这话说得就不对的了,是师兄给你救的场没有错,但主意是我想的,功劳难道我还一点都没有吗?” 乔锦月作势敲了胡仲怀一下,佯装叹气道:“唉,算你说得有理吧。等这次京城演出结束了,我们请你们一同吃庆功宴吧!” 胡仲怀吐了吐舌头,笑道:“嘿嘿,这还差不多。” 顾安笙在一旁瞪了一眼胡仲怀,换了口气言道:“你说的什么话啊,咱们文周社与湘梦园的交情不浅,临时救场也是举手之劳,怎么能让湘梦园整个戏班出面感谢我们呢?” 胡仲怀摆手道:“诶师兄啊,我没说让整个湘梦园感谢咱,我是让锦月这丫头谢咱们。要是不是咱们这次出手相助,她这出戏能唱成吗?” 乔锦月瞥了胡仲怀一眼道:“行了行了,你胡仲怀恩情我乔锦月记在心里了。后头庆功宴我请你们,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乔锦月刚想坐下,又似忽地想起了什么,转身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对顾安笙说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事忽略了!” 顾安笙诧异道:“怎么了锦月?” 乔锦月抬头,看向顾安笙:“安笙,刚才唱戏的时候你已经在张员外和他的那些达官贵人面前露过脸了,想必他们也识得你的容貌了。” “而且刚刚张员外问你是不是湘梦园班主的亲传弟子时你虽没承认,但也没否认,那张员外他们定是以为你就是湘梦园的人了。” “我们都忘了你明天再这里还有相声表演,万一他们识出来你不是湘梦园的人,那这欺瞒之事暴露了,罪过可就大了。唉,真是的,我怎么把这么大的事都给忽略了。” 顾安笙却不急不缓,伸出一只手来似是安抚乔锦月,轻声道:“锦月,这是小事一桩。我们相声和你们唱戏的不一样。只要报了戏单,演员是随时都可以换的。” “左右不过是我明天不上场了让其他的师兄弟替我上场,绝对不会有人看出什么纰漏,你就放心吧!” 听顾安笙这一席话,乔锦月放下了心中的担忧,但眼神中依然带着几分自责,低声道:“唉,都怪我不好,害得你失去了这样好的一次展示的机会,我又该怎么才能弥补你啊!” “这是什么话,锦月。”顾安笙忙道:“这有什么的,本来这次到京城巡演,就是想给那些作为新角儿的师兄弟一次展示的机会。” “我和仲怀都是老人了,这次负责的主要是带队。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我也未必会上场。况且锦月我还应该感谢你呢,要不是这次和你唱戏,我还真没想到自己还可以登台唱戏,是你让我有了这第一次机会,既然有了第一次,以后我也再会尝试一次唱戏呢!” 乔锦月看了一眼胡仲怀,想问些什么,但还没等到开口,胡仲怀就先说道:“师兄这话说得是真的,我们俩来了这本来就是负责带队的,也没打算多上场,想把机会留给新人。不过呀,这次师兄救了你的场也是事实,记得事后要好好谢谢我们啊!” 乔锦月轻声笑了一下,说道:“知道啦,你这小子就惦记着这点事。” 乔锦月捋了捋发丝,转而又言道:“我大师兄今儿突然腹痛不止,红袖师姐已经把大师兄送到医院了。不知师兄生得是什么病,虽然已经及时送到了医院,但我还是有些担心,我想去看看他。” 顾安笙点头道:“你去吧,顺道带我们也问候一声,待到我们忙完这一阵,再去看看你师兄。” 乔锦月道:“好,那便多谢了,告辞。” 说罢,乔锦月便已离去。顾安笙正打算坐下,却发现,乔锦月的银丝线拎包落在了椅子上。 “锦月,你的包还没拿!” 顾安笙忙拿起拎包,大步流星向前走去,想追上乔锦月步伐。 听到身后这声呼唤,乔锦月猛然一惊,一个转身回头,脚步正好落在了院落中的鹅卵石上。 “啊!”乔锦月不禁发生一声惊呼,险些整个身子都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锦月!”顾安笙见乔锦月预要摔倒,条件反射般的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直接揽住了乔锦月的腰肢。 乔锦月自知是要摔倒的,凛然间已经紧闭双眼。然而此时感受到的并不是冰冷厚重的地面,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乔锦月睁开双眼,见顾安笙紧紧抱住了自己。四目相对,秋波流转,时间仿佛停顿在了哪里,刹那间,二人心中都已荡起了层层涟漪。 “咳咳。”胡仲怀从屋中走出来道:“锦月这丫头也忒马虎了,连包都不带,这要是没了钱,可怎么坐马车?” 胡仲怀这一声轻咳唤回了二人的思绪,顾安笙轻轻扶起乔锦月,并将手掌离开了乔锦月的腰肢,此时二人的神情都略为不自然。 沉默了两秒左右,乔锦月首先开口道:“我也真是的,连自己的包都不带就走了,谢谢你了安笙。” 说罢,乔锦月便从顾安笙手中接过自己的拎包,飞一般的离开了院子。 “呦呦呦,师兄!”胡仲怀调笑道:“你都抱过人家了,可不得不对人家负责啊!哈哈哈!” “去你的,赶紧回去!”顾安笙白了胡仲怀一眼,便走回了屋子。 第三十三章 探病岸辞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出了张府后叫了一辆马车,很快便到了沈岸辞的医院。和医院的护士四出打探,得知沈岸辞的病房在四楼二病房。 “师兄,师兄,你在里面吗?”乔锦月扣着四楼二病房门道。 沈岸辞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颊上没有一丝血色,听到乔锦月的声音,胸口立即一热,忙挣扎要起身道:“锦月,是锦月的声音!” 苏红袖见状,急忙制止道:“师兄你伤口还没愈合,不能乱动。我去看看吧!” 苏红袖走到门口,打开了门,乔锦月便冲进去道:“师姐师姐,大师兄怎么样了?” “嘘,小点声”苏红袖将手放在口前,示意禁声:“小七别吵,这里还有其他的病人呢。” “噢!”乔锦月意识到不该喧哗,便放低了声音,慢步走到沈岸辞床前:“师兄,你究竟是什么病,有没有事,现在怎么样了,你不知道你都吓死我们了。” 沈岸辞安慰般的微笑着摇摇头:“没事的锦月,你不用担心。医生说我是急性阑尾炎,所以才会突然腹痛难忍。刚刚做完手术,现在已经没事了。” “不过还是要多休息!”苏红袖在一旁补充道:“虽然大师兄不是什么重病,但医生也说了,师兄这几日还不能出院,必须待在医院好好休息。在刀口没有愈合之前是不能乱动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乔锦月松了一口气,坐下道:“没有大碍我就放心了,那师兄这几日你就好好休养几天吧,你现在身子弱不易乱走动。反正接下来这几天也没有你的戏了,戏班子里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对了,锦月!”沈岸辞急着问道:“你们把我送到了医院,那咱们两个那出《白蛇传》可不是唱不成了?那后来怎么办了,该不会坏了大事了吧?” 乔锦月微微一笑,说道:“当然没有坏了大事啊,是有贵人相助咱们才逃过了这一劫呢!” 乔锦月将把沈岸辞送走,胡仲怀替自己想办法,顾安笙与自己配戏的事从头到尾讲与苏红袖和沈岸辞听。 沈岸辞听完后,点点头道:“如此看来,是文周社又帮了咱们这一次。锦月,这一次我们可要好好感谢这顾公子与胡公子了。” 乔锦月俏皮一笑 道:“我正有此意呢,我想着等咱们这次京城巡演结束后,请他们文周社共同吃庆功宴,那个时候师兄你差不多也可以出院了,师兄你看如何?” 沈岸辞赞成的点点头:“这个主意倒是不错,红袖你觉得呢?” 此时苏红袖已然神情疲惫,靠在椅子上,半闭着双眼,显然是没有听到沈岸辞的问话。 “红袖,红袖!” “师姐!”乔锦月轻轻拍了拍苏红袖,苏红袖才恢复了意识。 “嗯?你们说什么了?”苏红袖立刻坐直了身子,问道。 沈岸辞继续说道:“锦月说文周社这次帮了咱们,作为回报想在京城巡演结束后请他们同赴庆功宴,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你说呢?” 苏红袖轻轻按了按太阳穴,说道:“嗯,我也觉得可以的。” 沈岸辞发现了苏红袖的不适,问道:“红袖,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苏红袖摇头,却掩盖不住疲惫的神色:“没事的,就是有些困倦了。” 乔锦月师姐疲惫,便说道:“师姐,自从咱们来了京城这几日你就没少忙活,前几天帮师父打点,你几乎就没怎么没休息。现在师父又在剧院演出,师兄又病了,戏班的事还得靠你打点呢。师姐你也别太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师兄交给我来照顾吧!” 沈岸辞也劝道:“是啊,红袖,这几日你几乎都没休息可别累坏了,有小师妹照顾我呢,你就先回去吧!” “这……”苏红袖虽然挂心师兄,可自己整日劳累着实是疲惫了,见二人如此奉劝,也便答应:“那好吧,我先回去歇一会,小七,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就回来找我。” “好!” 第三十四章 丹青难绘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是夜微沉,秋天的冷风吹在人身上,不禁让人涩涩发抖。苏红袖回去后,留乔锦月一个人在病房陪着沈岸辞。劳碌一天未曾休息,乔锦月又何尝不疲惫,只是自己要强,从来不说罢了。 不知何时,乔锦月已经伏在沈岸辞的病床前沉沉睡去。朦胧之间,不知自己如何来到了一个似真似幻的地方。这地方仿佛是人间仙境,鲜花布满绿地,四处飞舞着蝴蝶,有清澈的泉水,青葱的小山,还有一座通向幽径的小桥。身在在这美景之中,乔锦月的心情十分欢愉,她在这美丽的地方伴随着鲜花与蝴蝶,奔跑着,欢笑着。 “锦月,锦月上来啊!” 乔锦月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扭头一看,是顾安笙身着自己为他缝制的银色大褂,手捧着一束鲜花,在小桥上呼唤自己。 “安笙!”乔锦月不知为何,自己背上竟生出了一双翅膀,飞上了那座小桥。顾安笙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肢,在桥上旋转,他的目光温柔又深情,不禁令乔锦月沉醉。 “送给你!”顾安笙将这束鲜花送到乔锦月手里,面带微笑,目光柔和,说道:“这束花,送给全天下最美丽的女孩。” “哇,好美!”乔锦月接过鲜花,脸上不觉洋溢了心悦的微笑。 “锦月!”顾安笙把乔锦月揽入怀中,温声说道:“锦月,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最好的女孩,我想和你共度余生,你愿意吗?” 乔锦月的心已经被这温存包裹住了,情不自禁的抱紧了顾安笙的腰,口中说道:“我愿意,安笙,真好……” “锦月,锦月……” 心神荡漾之际,不料想竟被一声呼唤拉回了现实。 “啊!”乔锦月猛然惊醒,只见沈岸辞坐在病床上抚摸着自己的额头。 “师兄!”这才发觉刚刚所见的一切都是梦而已,乔锦月心中不禁禁哑然失笑,怎么会做了这样一个梦? 沈岸辞替乔锦月捋开了鬓边微微凌乱的发丝,嗔怪道:“锦月,你怎么在这睡着了,要睡就在床上好好睡啊。窗户还开着,这风向正朝着你,也不怕着凉了。” “我去把窗户关上。”乔锦月起身去关窗,并朝窗外望了望。只见朝阳在山脚还未升起,天空中一片朦胧。已经清晨了,这时才得知,自己竟然在床头睡了一夜。 乔锦月回到椅子上坐了下了,沈岸辞看着乔锦月,心疼道:“小师妹,也是苦了你了。昨天刚刚演完出,就跑过来照顾我,你也受累了。都是我这个做师兄的没有用,关键时刻得了这急病,还要劳烦你们照顾我。” 乔锦月摇摇头,毅然否认道:“师兄你这说得是哪里话,你是我师兄我是你师妹,平时多数都是你在照顾我,现在你生病了我照顾你是理所应当的事,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沈岸辞听得这话心生感动,目光中带着深情望着乔锦月,说道:“小师妹,有你在是真的好。”话锋一转,沈岸辞又问道:“锦月,你刚才是不是做了一个什么梦,我一直听到你在叫唤些什么。” 乔锦月回想起那个梦,想到自己与梦到的与顾安笙发生的一切,不禁有些无地自容,低垂着眼眸,嘴角却挂着一丝腼腆的笑,低声道:“没……没什么。” 沈岸辞似乎察觉到了乔锦月的异样,凝神道:“没什么?我刚才明明听到你一直在叫着“安生,真好。”是不是顾安笙啊,你梦到顾安笙了,他怎么了就真好?” “我……”乔锦月脸色发红,随便找了个理由:“我一直感念着顾公子对我们的恩情,因为……因为他昨天帮了咱们唱完这一出戏,才没有坏了湘梦园的名声。所以我就想着,这件事做得很圆满,是真好,就……就是这样了。” 说完乔锦月在心里庆幸,还好师兄没有听到那句“我愿意”,不然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了。 “哦,是这样啊。”沈岸辞早看出了乔锦月神色的异常,依然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顾公子这件事确实是做得真好。锦月,我不太了解,顾公子是一个怎样的人啊?” 乔锦月脸色绯红,脑海中想着顾安笙的样子,说道:“顾公子是一个很好的人,他是个正人君子,总会救人于危难水火之中,他对我也很好……” “是吗?”沈岸辞瞧着乔锦月的神色,正色问道:“锦月,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顾安笙了吧!” 一语击中内心,乔锦月不禁一惊,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呢?” 沈岸辞吸了口气道:“我只是随便猜猜而已,不是就不是,你紧张什么呀。” 乔锦月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于强烈,急忙端坐好,解释道:“我和顾公子只是很好的朋友,对他就像是对你,对师姐都是一样的。只是朋友之间的感情而已,绝对没有什么别的。” 沈岸辞目光中闪过一丝失望,又问道:“锦月,你对我这么照顾,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师兄吗?” 乔锦月说道:“是,但也不全是,主要是因为……” 乔锦月话中这一停顿转折,沈岸辞立刻激动得坐着了身子,声音也提高了几度问道:“主要是因为什么?“ 乔锦月笑道:“主要是因为师兄对我好呀,从小到大,师兄一直包容我,照顾我就像亲哥哥一样。虽然我们只是师兄妹,但锦月早就把师兄当成亲哥哥了。” 沈岸辞又一次落入失望,目光中的神采也少了几分,说道:“你说你把我当成亲哥哥,那你会这样照顾我一辈子吗?” 乔锦月调笑道:“我倒是不介意,只怕未来的嫂子会不同意吧,哈哈哈!” 沈岸辞微微垂下眼,片刻又将目光移到乔锦月的眼眸上道:“锦月,你可知,我……” 话到一半,沈岸辞便止住了并未继续说下去。乔锦月也没有太在意沈岸辞的言语,随口一问:“我可知什么呀?” “罢了,没什么。” 乔锦月又道:“师兄我们这没什么吃的了,我出去买些早餐吧!” 沈岸辞点头道:“去吧!” 望着乔锦月离去的背影,沈岸辞目不转睛盯着门口,却已然不见了乔锦月的身影。仿佛在身边的人儿,却无法留住她,只能任凭她远去。回过神,沈岸辞不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锦月,你可知我对你的情意并非兄妹情意? 锦月,你可知我对你的守护并非是兄长对妹妹的守护? 不,你不明白。既然在你眼里,只当我是兄长,那我对你的情意,又该如何宣之于口? 也许,你平安无虞,喜乐安康就是我最初的守候吧! 但我不会放弃你,我们一起长大的情谊,不会抵不过一天两天的相识。 我还是相信,只要我努力,你还是会喜欢我的。 锦月,你等我! 第三十五章 竹马青梅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这些日子,湘梦园与文周社一直在不断的出演。乔锦月在这些天内只有两场戏,所幸不多,余下的时间便和师兄弟,师姐妹们轮流去医院照顾沈岸辞。 不知不觉湘梦园的京城巡演已经接近了尾声,这一天乔锦月没有演出。 清晨,乔锦月一早便起身去了医院照顾沈岸辞。清晨炊烟袅袅,烟波如画,这一天着实是一个好天气。 “师兄,要喝点水吗?” “小师妹,给我倒一杯红豆薏米茶吧。” “好。”乔锦月将茶杯送到沈岸辞手中,并问道:“师兄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可恢复好了吗?” “已经差不多了”沈岸辞一手结果茶杯,一手按了按腹部,说道:“刀口已经不觉得疼了,现在也能自己下地行走了,估计再出不了几天就能出院了。” 乔锦月放心的笑道:“我瞧着师兄气色好多了,不过还是要多加注意,不能拉着抻着了。” 沈岸辞点了下乔锦月的鼻尖,笑道:“知道啦,我住院这几天你都快成碎嘴老太婆了。” “哥!”门口传来一个尖锐女子的声音,这女子正是沈岸辞的孪生妹妹沈媛儿,也是陈颂娴的第二个女弟子。 沈媛儿走进病房里,看到乔锦月道:“小七你也在啊,没想到你来的比我还要早。” 乔锦月点点头道:“正好今儿也没有演出,心想着没什么事就来看看大师兄了,没想到媛儿师姐也来了。” 沈媛儿坐下来,说道:“正好你来了我就不用专程跑过去告诉你了。” 乔锦月疑问道:“你有什么事告诉我啊?” 沈媛儿倒了一杯茶,喝下去后说道:“昨儿我跟师父在顺德大剧院演出,我们演完后碰上文周社的人了,他们说让我转告你,今天晚场有他们的相声表演,你若愿意去就在晚上五点到顺德大剧院的门口等他们。” 听得这个消息,乔锦月眉眼间顿时添了神采,忙坐着了身子问道:“文周社的有几位公子是我的朋友,师姐说得是那一位啊?” 沈媛儿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懊悔般的说道:“瞧我这记性,竟忘了问人家的姓名了。只记得那公子模样俊俏又气度非凡,穿得是一件银丝线缝制的大褂,别的我并未在意,只记得那公子穿的大褂是真的漂亮啊!” 沈媛儿这般描述,这人便是顾安笙无疑了。乔锦月立刻扬起了嘴角,说道:“那我知道是谁了,他还真有心,记得我说过,想去听他们的相声。” 沈媛儿问道:“这个公子是上次从程家三少爷手中救出你的那个公子吧,我听大师姐说过。想必是因着你的缘故,前几天在剧场碰上了,他们的人对咱们姐妹和师父格外照顾呢。” 乔锦月甜甜的笑道:“他是一个好人,帮助过我好多好多。” 沈岸辞仔细瞧了瞧乔锦月的神情,说道:“这个人是顾安笙顾公子吧?” 乔锦月点头道:“听二师姐的描述,一定是他了。” 沈岸辞心中添了一抹失意,脸上勉强挂着一丝笑容,说道:“这位顾公子对你还真是有心啊。” 乔锦月的脸上笑容如同蜜糖一般,说道:“是啊!” 既然已知是顾安笙邀约,依她乔锦月的性子必然按耐不住,但刚来又不能马上走掉,便有些心神不宁的在沈岸辞床边走来走去。沈媛儿看得有些烦了,便问道:“小七,你在这晃来晃去的干什么呀,就不能好好坐下来待一会吗,你这晃的我头都晕了。” 乔锦月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局促不安,沈媛儿的一番话让她便停了脚步,发懵摸着后脑勺,问道:“啊?有吗?” 沈媛儿白了她一眼:“你说呢?” 沈岸辞说道:“小师妹,你是不是着急要去找顾公子啊?” 乔锦月想当即承认,可既然已经到了师兄面前,又怎能说走就走,便支支吾吾说道:“我,那个……我不是要陪师兄的嘛,他们是晚上的场子,急什么啊!” 沈岸辞见乔锦月这副焦急的神情,心中大抵都明白了,便道:“你要想去,现在就去吧,有媛儿照顾我,你就不用担心了。” 乔锦月有些慌神,慌乱道:“不是,可是,师兄我……” 沈岸辞笑了一笑道:“不碍事,你趁这个时间回去好好梳洗打扮一下,然后再赶过去,正好也来得及。” 乔锦月眨眨眼,片刻又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去了,师兄等我回头再来看你。大师兄,媛儿师姐,回见!”说罢,便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望着乔锦月那欢悦的背影,沈媛儿无奈笑道:“唉,这个小丫头!” 然而沈岸辞却目含失落,望着一面墙空叹道:“既然手中的沙握不住,哪就先扬了她吧!不过好在,她并没有远去。既然没有远去,那总有一天还可以回来的。” 听得哥哥这话,沈媛儿不免心生疑惑,问道:“哥,你这话说得扑朔迷离,什么意思啊?“ 沈岸辞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东西本就不是属于自己的,但是也不甘心让她就此离去。” 沈媛儿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哥,你这话说得是小七吧。这些年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只是不好开口问你,现在我真的想该问问你了。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你一直对小七百般呵护,你对她的关怀,甚至超过了我这个亲妹妹,难道你对她的感情,就仅仅是兄长对妹妹的疼爱吗?” 沈岸辞叹了口气道:“你看,连你都看出来了,她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沈媛儿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对她的感情不一样,只是一直没有说破罢了,你喜欢她就告诉她啊,你不说她怎么知道呢?” 沈岸辞苦笑道:“我早先就试探过她,也许她对我只是当作了哥哥而已吧。你看看她这么急着去赴约,她,或许是喜欢顾安笙的吗?” “哎呀我的哥哥呀!”沈媛儿立刻站起身,急道:“你真是个榆木脑袋啊,你和小七认识多久了,你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顾安笙又和小七认识多久,挺多算是刚相识的朋友。小七她年龄小又贪玩,每天身边都是咱们这些湘梦园唱戏的人,想必也觉得没什么新意。偶尔交几个不一样的朋友太正常不过了。我虽见过顾安笙一面,但瞧着他是个清冷的性子,估计不会喜欢小七这个性子的姑娘,他应该是当小七是个小孩子陪她玩玩而已。而你不一样,她怎么可能不在意你们这么多年的情意,喜欢一个刚刚认识的人?你不说,她就永远都不知道。要是再迟些,她就真被别人拐跑了,要是这样,哥你会甘心吗?” 沈岸辞思索片刻,内心有所感触,便抬头问道:“媛儿,依你你的话说,我应该现在就告诉她我的心意了?“ 沈媛儿摆手道:“是让你尽快告诉她,但不是现在这般场景。待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制造点浪漫的气氛,她那个性格的小丫头一定会被你感动的。” 沈岸辞思索一番 点头道:“妹妹说得有道理,哥哥应该听你的话,把自己的心意尽快告诉小师妹。” 沈媛儿拍拍沈岸辞的肩,笑道:“等你想好了就告诉我,一切事宜就交给你这个妹妹吧,你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好好养病,等你出院了再好好想这件事。” 沈岸辞点头笑道:“都听你的!” 第三十六章 顺德剧院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离了医院后回到旅馆,想到是赴顾安笙之约,便仔细的梳洗打扮了一番。 依旧是自己最喜爱的飞云流雪式的发髻,配上一件对襟米色百褶裙。 思来想去,又戴上了顾安笙给自己打造的镶钻月亮项链。这是乔锦月第一次在顾安笙面前带上他打造的项链,乔锦月的内心有些许忐忑,不知道胡仲怀那小子会不会嘲笑他,不知道顾安笙会怎样想自己。 中午过后,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乔锦月自是等不及,便早早的乘了马车到了顺德大剧院门口。 此时才刚到三点,距开场还早,剧院没有多少人,只有乔锦月一个人在剧院门口踱来踱去。 “嘿!”踱步间竟不知被一只手的拍在肩膀上,毫无防备的乔锦月被吓得一个激灵。 “啊!”不禁发出一声惊呼,扭回头竟瞧见了胡仲怀的一张嬉皮笑脸。 “神经病啊你!”乔锦月一把揪住胡仲怀的耳朵。 “啊啊,疼啊……”胡仲怀吃痛的叫道:“我的姑奶奶,你轻点啊!” 乔锦月慢慢松开手,白了一眼胡仲怀说道:“你个混小子,吓死姑奶奶我了!” 胡仲怀揉着耳朵说道:“小丫头年纪不大,下手却不轻,也不知道顾师兄看上你什么了?” 被戳中心事,乔锦月脸颊一红,作势要打胡仲怀,胡仲怀忙拦住他的手说道:“哎哎哎,姑奶奶,我错了,你可别打我了。” 乔锦月收回手,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个小子一天天每个正形。”随之又问道:“这才三点不到,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啊?” 胡仲怀说道:“我今晚的场子不得提前来布置一下啊,你又来这么早干嘛啊?” 乔锦月道:“我没什么事,就提早来了呗!” “没什么事,提早来了?”胡仲怀凑近乔锦月,调笑道:“我看你是想见某个人吧,哼哼。”目光一移,注视到乔锦月颈上的钻石月项链,便伸手拉起来看道:“我说这个项链怎么这么眼熟呢,是顾师兄为你打造的吧?” “躲开!”乔锦月拍开胡仲怀的手,嫌弃道:“谁让你随便碰我的东西的?” 胡仲怀收了手,笑嘻嘻道:“平时也没看你多珍视什么首饰什么的啊,怎么这么宝贝这条项链?噢,我明白了,是因为心上人送的吧?” 乔锦月听得这话不禁又红了脸颊,为了掩饰内心的难以为情便又提起了胡仲怀的耳朵,瞪眼道:“你小子没完了是吧?” 胡仲怀急忙叫道:“哎呦呦,手下留情啊,别说急就急啊!” 乔锦月刚刚松开了手,胡仲怀便捂上了耳朵道:“你这丫头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啊!” 乔锦月锤了下胡仲怀的肩膀道:“好啦,来都来了,你就带我进去吧。” “好吧,那你就跟着我走吧。” 顺德大剧院是京城有名的剧院,乔锦月从前有所听闻,却从未去过。 前几日陈颂娴与几个弟子在此处有过演出,但因着乔锦月与苏红袖在张府演出所以并未带上她们。今日得顾安笙邀请,乔锦月终于有幸来到这里看上一看。 胡仲怀有通行证,乔锦月便随着胡仲怀从正门进入了剧院。 这剧场的宏大是乔锦月有生以来未曾见过的。只见这剧场灯火闪烁,有三层座椅。还未开演,所以座中空无一人。 若是开演之时,这般宏大的剧院必然是座无虚席,高朋满座,一片气派景象。 几十排的座椅,走了好一段路程,才从大门走到舞台,站在舞台正中央,乔锦月不禁感叹道:“好大的剧院,要是什么时候我能到这里演出一次,便了无遗憾了。” 胡仲怀问道:“前几日我们来这里时,见到你师父陈夫人还有你的几位师兄师姐,你既然向往这里,为什么没随陈夫人来呢?” “唉!”乔锦月惋惜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这次京城演出是分两支队伍的,师父带一支队伍,另一支队伍是大师兄带的,我被分到大师兄的那支队伍里,所以与顺德大剧院无缘了。不过也无所谓,日子还长,以后会有机会的。” 胡仲怀亦赞同道:“你也不用惋惜,你已经是天津名角儿了,这次虽然没有排到你,但以你的名气,什么样的剧院去不了,总会有机会的。” 乔锦月点点头,胡仲怀话音刚落。却隐约听到剧场后台有争吵声。 “林小姐,顾某感谢你的抬爱,只是……” “顾公子,我喜欢你这么久了,你就不能接受我吗?” “什么声音?”乔锦月问道。 胡仲怀仔细听道:“听这声音,好像是我师兄的,我们过去看看?” 胡仲怀与乔锦月靠近帘后的幕布,胡仲怀撩开幕布,瞧见了顾安笙与一位衣着华丽的少女。 那女子拉着顾安笙的袖角不肯松手,口中道:“顾公子,我喜欢你这么久了,我从天津一直追随你到京城,你就没有一点点感动吗,你当真不肯接受我?” 顾安笙似乎是想躲开那女子,却又不忍心推开,面色带着一丝勉强道:“林小姐,顾某有幸能得小姐青睐,是顾某的福分。顾某感谢小姐对顾某的抬爱,若小姐愿意,顾某愿交下小姐这个朋友,只是别的事,顾某不想多想。” 那林小姐抱进了顾安笙,话音中带着哭腔道:“我活这二十年以来,你是我唯一一个喜欢的男子,我不想和你做朋友,我只想成为你的女人。我对你是痴心一片啊,你就接受我吧。” 顾安笙眉头一皱,推开了林小姐,冷冷道:“林小姐请自重,方才顾某已经和你说得清清楚楚了,顾某感谢小姐的抬爱,只是感情上的事,顾某还不想考虑。” 那林小姐哭道:“顾公子,我喜欢你了这么久,今天终于能靠近你了,你怎么可以不喜欢我呢?我林美茹的家事,样貌那一样配不上你?” “喜欢我的贵公子多了,可我偏偏都不喜欢,我只喜欢你。我要是那一点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一定改,我只求你能接受我……” 第三十七章 犹见吃心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林美茹一直喋喋不休的说着,顾安笙无奈却也摆脱不开。 乔锦月在帘幕另一侧,将这一切瞧得清清楚楚。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一丝丝的难受。 顾安笙容貌出众,超凡脱俗,有女子喜欢他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喜欢他的看客无数,可乔锦月从未见过那个女子与他如此亲密接触,心里竟然如被油煎一般难受。 似乎除了自己,顾安笙没有与其他女子这般亲近。 胡仲怀瞧着眼前的状况,眉头一皱,说道:“哎呀,这个林美茹怎么追到这里来了,这怎么能行呢?” 说罢便掀开帘幕走进后台,笑道:“哎呀,林小姐这是有心啊,都追随到这里来了。” 林美茹见到胡仲怀,便哭诉道:“胡公子,我对顾公子是一片痴心啊,你帮我劝劝他,让他接受我吧!” 胡仲怀将林美茹拉开,对她说道:“林小姐,你对顾师兄的情意我们都看在眼里。但是我们马上就要开演了,你在这里会影响我们演出的。你也不想因为你,耽误了师兄说相声是不是?” 林美茹拭泪道:“我不想耽误你们演出,但我对顾公子的心天地可鉴呐,顾公子若不答应,我便不走了。” 胡仲怀见林美茹这“坚定”的态度,心中无奈,只好说道:“我的师兄我了解,他可不喜欢这样胡搅蛮缠的女子,你要是喜欢他,就应该理解他,回去等着好好看演出吧!” 林美茹从背后抱住了顾安笙,呢喃道:“我不走,我只想陪在顾公子身边,我不走,我不走……” 顾安笙从林美茹的怀抱中挣扎开来,又不想伤着她,便将她扶稳了,说道:“林小姐,顾某方才说得还不够明白吗?那我就再重复一遍,顾某不想谈感情上的事,我尊重你,但也请你自重!” 林美茹不说话,一直在低头嘤嘤哭泣。 胡仲怀见状甚是头痛,心想: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 便上前一步拉走了林美茹,对她说道:“林小姐你在这哭泣成什么样子,传出去好像我们文周社的人欺负你的似的。快出去吧!” “顾公子,顾公子!”林美茹挣扎着,胡仲怀却不肯放手,顾安笙见胡仲怀的鲁莽之状,想出言阻止,但瞧见林美茹那般不肯罢休的神情,便又止住了。 任由胡仲怀将她拖到了剧场门口,对一位工职人员说道:“阿三,这位林小姐走错了位置,你把她安全的送出去吧!” “是,公子!”那位叫阿三的人将林美茹送了出去,见林美茹走远,胡仲怀才走回了后台。 “唉!”胡仲怀深叹一口气,说道:“师兄,桃花太多了也是一种罪过呀!咱们剧场管理这么严,她怎么进来的?” 顾安笙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溜进来的,我刚进来准备上场,她就发疯似的过来了。” 胡仲怀道:“看来这剧场真得严加管理啊。” 顾安笙又道:“不过这件事我还真得说你了,虽然我不喜欢她,但她毕竟是支持我的看客,既然是喜欢我的人我就应该善待。你怎么能那么鲁莽,将她整个人拉了出去,她再疯狂也是个女孩,我们应该温柔点对她。” “是是是!”胡仲怀说道:“知道师兄你心善,不忍心伤害你的女看客。” 乔锦月在帘幕后将一切瞧得清清楚楚,心中酸涩凄楚,自己竟也不知为何会如此。 “以后盯紧点,无关的人不能允许随便进入咱们剧场。”言罢,顾安笙转身,竟瞧见了乔锦月,惊奇道:“锦月?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你怎么进来的?” 乔锦月一脸肃穆的站在那里,硬生生道:“方才顾公子说不允许无关的人进入剧场,可是说我了?” 这话语一出,乔锦月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的脾气,一句话将顾安笙噎在那里,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沉默之间,还是胡仲怀打圆场道:“怎么可能会是你?你可是师兄专程邀请来的,师兄说得是林美茹。” 乔锦月自然知道顾安笙说得不是自己,可此时竟是控制不住的心绪,偏偏想置一口气。 顾安笙回过神,接这话继续道:“是啊,你是我邀请来的,我说的自然不是你。” 此话一出,乔锦月便后悔了,怨自己没来由的脾气弄得气氛如此尴尬,此时语气也便缓和了些,问道:“那个姑娘是谁啊,瞧着相貌不错,对安笙倒是喜欢得紧呢?” 胡仲怀答道:“她是天津人,是喜欢师兄的女看客,从天津一直追到这来的。不过你放心,师兄可是一点都不喜欢她那类的女子。” 此话一出,乔锦月又来了脾气,急道:“谁管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见乔锦月气急,顾安笙竟也不住解释道:“是啊,我是不会喜欢林美茹那种胡搅蛮缠,刁蛮任性的姑娘的。” 胡仲怀看了看顾安笙,又看了看乔锦月,一个脾气发的莫名其妙,一个急忙解释的莫名其妙,便调笑道:“今儿你俩这是怎么了,锦月无端无故发什么脾气呀?” “而且师兄谁也没问你喜欢谁,你那么急解释什么呀?你们两个……” 乔锦月瞪了胡仲怀一眼,打断道:“你少起哄了,谁也没说这事。我不过是听了二师姐捎的口信,到了这里来赴约的,本来今天也没有演出,没什么事就提早来了。” “安笙,仲怀,你们演出什么时候开始啊,台下可有我的位置没有?” 乔锦月也不是真的生气,便没有继续那件事说下去。不想因为自己的小情绪闹得三人都不愉快,便转移了话题。 顾安笙没有再提那事,便接着乔锦月的话说道:“演出还早,不过我说是请你来的就一定是为你安排好的,随我来吧。” “嗯。”顾安笙伸出手作出了邀请的动作,乔锦月便从后门随之走了下去。 第三十八章 蒹葭苍苍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这里是为你安排好的的座位,你看这里如何?”顾安笙指向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对乔锦月说道。 乔锦月朝那个位置看了一眼,满意的说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地方,看得清晰也能听得清楚。只是……” 乔锦月扭头,看向顾安笙,眼中闪烁着疑虑道:“只是这个位置的票价应该是最高的,你把最好的位置留给了我,不会影响你们正常演出吧。” 顾安笙微笑道:“锦月你不用有那么多顾虑,相声大会演员赠票给亲朋好友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哪里会有什么影响?” 乔锦月点头,欣然道:“那我便放心了在这里看表演了。” 顾安笙说道:“那你先坐在这里待会吧,演出马上开始了,我得回去安排一下师兄弟们。” “好的,去吧!” 顾安笙说罢便离开了,乔锦月安心坐在座椅上等待。不多时便已宾客满座,上千人的剧场无一空座,乔锦月庆幸自己能够在这么大的剧场坐在看得最清晰的位置。 前几个节目都是文周社的新人表演的,乔锦月既然知了相声的真正内涵,便仔细认真的观看了表演,初次接触,细细品味倒也觉得有趣。只是没有顾安笙的表演,感觉始终缺了点什么。 另一旁的顾安笙在后台轻掀帘幕,在人海茫茫中寻觅乔锦月的身影。 “师兄你在看什么呢?”胡仲怀在一旁问道。 “哦!”顾安笙放下帘幕,转过身说道:“我在看看这两个师弟的活儿说得怎么样?” “是吗?”胡仲怀笑问道:“嘻嘻,我瞧着你看的不是台上而是台下吧!” 顾安笙又道:“我在看看下面的看客有没有坐满。” 胡仲怀调笑道:“师兄你这谎话说得不假思索嘛,我瞧你是在看锦月吧!” 顾安笙瞪胡仲怀一眼,没有说话,继续从帘幕的缝隙中朝下望去。胡仲怀依然不望调侃:“师兄不说话便是默认喽!” 乔锦月在台下目光游走,寻寻觅觅间,竟瞧见了后台的顾安笙。二人目光相遇,便相视一笑。既然瞧见了顾安笙,乔锦月便已按耐不住,直接站起身跑向后台。 “安笙!” “哎呦,小祖宗你怎么又来了!”迎面而来的是胡仲怀。 乔锦月将胡仲怀推开:“又不是来找你的!安笙!” 胡仲怀来不及反应,竟被乔锦月推得一个趔趄,尖叫道:“师兄还没上场呢,这么着急呢吗?” 乔锦月不予理会,顾安笙缓缓走来道:“锦月,你怎么跑过来了,你不是想在台下看相声吗?” 胡仲怀在一旁道:“人家啊,是想看你的相声。” 乔锦月倒也没有否认,索性便直言问道:“安笙,什么时候到你的啊?” 顾安笙笑道:“那恐怕是要等一阵儿了,我的节目是压轴出场的。” “这么久的啊!”乔锦月叹道:“整场六个节目这才是第三个,那怕是要等好久的嘞。” 胡仲怀紧接着道:“是啊,师兄还要等两个节目,我就不用了。下一个就是我,不和你们说了,我去准备一下。”说罢便一溜烟似的溜走了。 乔锦月小声道:“跑得倒是快!” “坐下说话吧!”胡仲怀出去后,顾安笙便要乔锦月坐下,问道:“锦月,你第一次听相声,感觉我们文周社的表演怎么样啊?” 乔锦月坐下,细细回味道:“其实我原本不懂相声这一行当讲求的是什么的,之前听仲怀说过几句。今儿能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仔细的品味,倒还真觉得挺有趣的。也仿佛看到了人生百态,品过了浮世清欢。” 顾安笙轻轻点头,微笑道:“看来现在你是喜欢上了相声这种艺术形式了。” 乔锦月抿嘴一笑:“那还要多谢我们顾二爷带小女子上道呢。” 顾安笙也朗声笑道:“哈哈哈,那这么说都是我的功劳了!” “谁说不是呢?” 二人坐在桌前一片欢声笑语,这一刻,似是寻觅到了人间极乐。若能使时间静止,此刻永恒便是这二人所愿。 谈笑间,顾安笙又问道:“诶,锦月,你觉得我那两个师弟的活儿演的怎么样,他们是新人,临走前师父特意嘱咐了,要多多栽培他们。” 乔锦月略作思索,随之道:“好不好的我不敢说,也不敢多做评价。至少我现在觉得相声还是蛮有趣的,所以觉得他们说得都不错。”乔锦月又捋了捋发丝,说道:”我现在啊,只想看你的。” 顾安笙道:“你也别急,这不快了嘛!” “角儿,准备好了吗,马上就该咱们上场了。”忽然之间,林宏宇推开后门说道。 “乔姑娘也在啊!” “林大哥好!” 乔锦月向林宏宇问了声好。 顾安笙站起身道:“锦月,我也该上场了,你先回台下等着我们吧。”又对林宏宇道:“宏宇,我们去化妆间吧!” “等一下!”乔锦月拦住顾安笙,狡黠一笑:“我来给你化妆。” 顾安笙惊奇道:“你来?” 乔锦月笑道:“你忘了,上次唱《白蛇传》的时候就是我给你化的妆啊,走吧!“不及顾安笙反应,乔锦月便拉着顾安笙进了化妆间。 “你坐下!”乔锦月推着顾安笙坐下,边拿出化妆工具便道:“你就放心好了,我自幼学戏,每次化妆都是自己动手,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轻轻拾起眉笔,在那修长的柳叶眉间勾勒一抹黛色。轻蘸脂粉,细细点缀在那俊俏的脸庞上。最后用那红色朱砂笔轻点絳唇。 铜镜中,那公子的相貌是及其英俊的。乔锦月不禁动了少女的一颗春心,双手搭在顾安笙的肩上,俯下身,将自己的脸一并映入铜镜之中,柔声问道:“怎么样?” 顾安笙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那浅淡的妆容恰到好处,恰恰突显出他那宁静致远的气质。便莞尔一笑道:“知道你会画京戏中的妆容,没想到这种平常淡妆你也能把握得如此精妙。” “那当然,我乔锦月的实力可是不可小觑的。” 乔锦月转身之间瞧见了一架衣柜,那衣柜的拉门没有拉上,里面挂着的是各种款式的长衫大褂。“哇!”乔锦月走进衣柜,惊叹道:“好多大褂啊,安笙,你要穿哪一件上台呀?” “这些都不是。”顾安笙笑了笑,从桌子旁的的行李箱中取出一个包裹,并小心翼翼的将其打开,从中拿出一件银丝线缝制的大褂。 “呀,是这一件!”乔锦月一眼便认出来了,那不正是自己为顾安笙缝制的那件吗? “没错。”顾安笙说道:“我今天要穿的就是这一件。” 那银丝线大褂被顾安笙保存的极好,没有一丝污迹,更没有一点折损。乔锦月见顾安笙如此爱护这件大褂,不由得心中似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了,竟是说不出的感动。 “我送你的大褂你保存得倒是极好。” 顾安笙和煦一笑,那笑容如同冬日暖阳。 “即是重要的人送的,那必然要好好爱护!” 第三十九章 沉醉清欢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即是重要的人送的,那必然要好好爱护!” “即是重要的人送的,那必然要好好爱护!” 乔锦月的心里反复的回味顾安笙的这句话。短短几个字,似是无心而言,又如同表明心意。 安笙,你说我是重要的人,那究竟是怎样的人,在你心里才称得上是重要? 是至交好友,又或是……罢了,你重情重义,对谁都呵护备至,也许对你重要的人太多,而我只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吧! 是你言语间不经意表明了心意,亦或是我自作多情? 台下的乔锦月思绪飘飞,报幕人报了节目,乔锦月竟也没注意,待回过神来,顾安笙已然站在了台上。 那翩翩公子一袭长衫,长身玉立于台上,笑如春风和煦,宛若画中之仙。 “大家好,我叫顾安笙,是来自天津文周社的一名小角儿,旁边的是我的搭档,他叫林宏宇……” “那我便和你唱一出《黄鹤楼》吧,我来诸葛亮,你来曹操…” “呀,主公……” 台上人谈笑风生,台下如痴如醉。乔锦月的目光片刻都没有离开顾安笙,嘴角从始至终都嵌着一抹笑。不知为何,也不辨缘由,许是我一见你,便会笑。 乔锦月自己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一天,自己会因为一个这样的翩翩公子而喜欢上自己从前最不屑一顾的相声。 这一出相声的名字叫作《黄鹤楼》,是一个时间较长的相声段子,其中融入了大量的戏曲元素。 即是融入戏曲,乔锦月必然能评价上一二。在有京戏唱段的时候,顾安笙总会时不时的看向台下的乔锦月,似是在询问,自己唱得如何。 乔锦月便一一个微笑与点头回应,似是在说“极好!” 一出戏,台上人与台下人俱成了戏中人。 几乎一个小时的《黄鹤楼》已进入了尾声,乔锦月却觉得只有一刹那时间,这一次看相声,竟是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感谢大家前来观赏,今日的节目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返场时间。我们把今天所有的演员都请上来吧。” 说罢,顾安笙便将相声大会的所有演员请到了台上。 “好!” 台下又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乔锦月也跟着一起鼓起掌。 台上的演员共有十多人,包括胡仲怀也在其中,作为带队的顾安笙自然担任了返场的主持。 顾安笙站在最中央说道:“这是我们文周社相声大会第一在这么大的场馆举办,没想到前来支持我们的看客还是齐满坐满,荣幸之至,顾某乃至整个文周社谢谢各位的莅临。” 说罢,顾安笙便面向观众,深深鞠了一躬,台上的演员们随着顾安笙一齐深深鞠躬,台下又一次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为大家在此介绍一下。”顾安笙走到最左边说道:“这位是我师弟胡仲怀,是我师父胡远道的儿子。这位是他的搭档,叫作……” 顾安笙向台下的观众一一介绍了所有人,然后又说道:“诸位若是有什么问题,现在就可以问我们,我们都会一一作答的。” “顾二爷!”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女子首先站起身问道:“顾二爷你在以后还会去天津以外其他的地方演出吗?“ “自然会啊!”顾安笙温声答道:“能够在全国各地演出一直是顾某这么多年来的梦想,今日得以在北平演出,也算是实现了这个梦想的一小步。” “或许明年还会去更多的地方,到时候还请诸位多关注晚报,一有消息必然会登在晚报上。” “好的好的!”那女子兴奋道:“你到哪里我们都会跟去的!” 后面跟着齐声道:“没错,你到哪里我们都会跟着去,一直支持你!” “谢谢,谢谢!”顾安笙心里感激于看客对他的支持,又深深鞠了一躬。 “我这个问题想要问胡少公子。”另一个女子站起身道。 “仲怀!”顾安笙一个眼神示意胡仲怀,胡仲怀便踏步向前去:“你要问我什么问题啊?” 那女子笑得羞涩,面带柔情,娇滴滴的低头说道:“胡少公子,我一直是你的忠实听众,自打天津就一直追随你。不知……不知胡少公子有没有中意的女子,如若没有,那公子觉得小女子如何?可否考虑小女子?” “哇,这姑娘好大的胆子!” “竟然这么当众就表白了!” 那女子话音刚落,台下便一阵唏嘘,纷纷感叹这个女子的大胆。 然而胡仲怀竟面不改色,平静的说道:“姑娘,胡某能得姑娘垂青,是胡某的幸事。但是胡某心中已有一位心仪姑娘,胡某今生今世心中只会有她一个,所以不会再想着别了人。” 那女子仍然不肯死心,吵着问道:“那那个姑娘比起我如何?她真的就比我好吗?” 胡仲怀道:“比起姑娘如何,胡某不敢说。姑娘你热情似火,想必是个很好的姑娘。但在胡某心中,只认可她一个人。哪怕遇到再好的,胡某都不会再为之所动了。” 那女子听后便沉默了,台下充斥着各种声音。 “胡公子如此钟爱的女子,想必是一个绝世佳人吧!” “想不到看起来玩世不恭的胡少公子竟然也如此痴情!” 忽然听得台下的一个声音问道:“那这个姑娘可否来到了现场?” 胡仲怀说道:“我本意是请她来的,但是无奈她有要事在身,无法前来。实话实说,胡某还并未向她告白心意。若有幸得她芳心,待有朝一日,胡某定会毫不犹豫的牵起她的手,行走于街巷,并向诸位宣告,那是我胡仲怀爱的人。” “好样的,胡公子!”台下的看客叫喊道。 “像胡公子这样好的人,哪个姑娘能不喜欢呢?” 乔锦月在台下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她知道胡仲怀所说的女子是师姐苏红袖。胡仲怀的一片痴心,连自己都被感动了。 胡仲怀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有这份深情,把师姐交给他,乔锦月放心。也许自己是羡慕师姐能有这样一个人爱她如珍宝的吧,而自己…… 忽然之间,猛听得另一个声音大声问道:“那顾二爷有没有心仪的姑娘啊?” 刚刚焦点全都集中在胡仲怀身上,这突如其来的提问,完全在顾安笙意料之外,顾安笙不由被惊到了。不知为何,那看客话音一落,顾安笙的目光竟移到了乔锦月的眼中,四目相对,却偏偏无言以对。 乔锦月的心跳不知为何加快得如此迅速,她也想知道,顾安笙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咳咳。”顾安笙清了清嗓子,故作平静道:“顾某年纪尚轻,谈感情还尚早。” 那女子又说道:“少公子比顾二爷年纪要小,少公子都有了心仪之人,顾二爷还没有吗?” “是呀,是呀,顾二爷怎么可能还没有心仪的人呢?只怕是不肯告诉我们吧!”台下又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是真的没有,感情的事只能凭缘分!”顾安笙又一次声明,但这声音显然是没有底气的。 紧接着又有一个女子问道:“那顾二爷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这个问题总可以回答了吧,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呢?” 顾安笙浅笑,仿佛脑海中在想着谁的样子,说道:“纯真,善良就好。” “这么简单啊,那我们都可以啊!” “是呀,是呀,我们都是啊!” “不知道谁会有幸成为顾二爷未来心仪的女子呢?” 台下的讨论声越来越大,几乎已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这般场面自然是不行的,顾安笙便出言控制道:“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且听我说。” 胡仲怀也跟着大声说道:“大家不要争吵,听我师兄说话好吗?” 两个的声音,慢慢控制住了场面。 稍稍安静了下来,顾安笙才接着道:“各位,我们今天演出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问问题这个环节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几个共同为大家唱一段戏吧。” 第四十章 暗动心弦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刚刚的话题总算过去了,也便无人再提及那件事。只有乔锦月仍然在沉思之中,不知为何,心弦竟被轻轻扣动。她也想知道,顾安笙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我们前些日子刚刚练了一段新的太平歌词,这段是我们从未唱过的,名字叫作《大西厢》。众所周知《西厢记》讲述的是崔莺莺与张君瑞的爱情故事,顾某就不必多说了。今天就由我们几个来拆唱。到谁的时候,谁就上前来唱。” “好!”台下响起了掌声。 显然顾安笙担任的是领唱,他清嗓唱道:“一轮明月照西厢,二八佳人莺莺红娘……” 那嗓音干净而纯澈,不同于戏腔的那般惊艳,却是别有一番悦耳。乔锦月与台下所有的看客,都被深深打动了。 乔锦月心想,许这就是顾安笙,多才多艺的翩翩公子,自己对他的青睐,就是源于他的声音吧。 伴随着清脆快板声的太平歌词,唱出一曲西厢的悲欢离合。作为名角儿的乔锦月,自然熟知《西厢记》的故事。 在红娘的穿针引线下,张君瑞与崔莺莺喜结连理,这正是为人所羡的吧。 那一首阙词唱毕,乔锦月已然沉醉。 “今天的相声大会圆满结束,再一次感谢各位!” 顾安笙与台下演员再一次深深鞠躬,台下看客已纷纷离席,演员也随着退到了幕后。乔锦月也随着离席,但她并未离开,而是待众看客走后,便回归到了后台寻找顾安笙。 门缝间,瞧见了那小小的房间内挤满了十几个演员。虽说乔锦月活泼善交际,但面对那么多的男子,乔锦月还是不好进去的。 只听得顾安笙说道:“天色已晚,我与仲怀从旅馆已经雇了一辆大马车来接你们回去。看客都走后,我们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乘上马车。” “这北平之地不比天津,我们又人员众多。一定要万事小心,以免被别有用心之人围堵,万万不能出了意外,听到了吗?” 那些个男子齐声说道:“知道了,师兄。” 顾安笙又对胡仲怀说道:“仲怀,此时人走得也差不多了,你带着他们回去吧。” 又听得林宏宇问道:“角儿,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顾安笙说道:“我这边还有点事未处理,你们在旅馆等我便好,我晚些回去。” 林宏宇道:“好,那你也要诸事小心。” 顾安笙又说道:“仲怀,你们从后门出去吧!” 胡仲怀说道:“好的,师兄。天色不早,你回去也要小心。” “嗯,去吧!” 他们没有多问,以为顾安笙是要留下来处理剧场的事情,便依他所言,速速离去。 见那一行人走出后门,乔锦月便闪躲到了门后,顾安笙目送那一行人离开,良久,转过身,对着门口笑道:“别藏了,出来吧,我早就瞧见你了。” 乔锦月几乎旋转着从门后闪了出来,笑嘻嘻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顾安笙浅笑道:“我就知道,相声大会结束后你一定会回这里找我。刚刚瞧见门后有个影子在闪动,我就知道是你。怎么,还躲在那里不肯进来呢?” 乔锦月低头,卷着衣袖低声道:“你们这里那么多演员都是男子,我又不认识他们谁是谁。我这样一个女子贸然前去,恐怕不好吧。” “是吗?”顾安笙斜睨着乔锦月,笑道:“想不到一向爽朗的乔锦月也有腼腆的时候!” 乔锦月被说得有些脸红,忙闪躲到了一旁说道:“我乔锦月再爽朗也是女子啊。这话要是胡仲怀说来倒还正常,怎么你也学会了这般调侃?” 顾安笙偏又上前了一步,问道:“这样子你不喜欢吗?” 乔锦月未经思考竟脱口而出:“你怎样我都喜欢。” 话音未落,乔锦月的心竟猛然颤抖了一下,自己也没料想到竟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然而说出的话如覆水难收,乔锦月径自矗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收场。 一语中的,顾安笙也意识到了这话中的不寻常。是自己问话就问的暧昧不明,又怎能怪人家言语唐突? 许不是问得暧昧,也不是答得唐突。望穿秋水之间,而是一对心意暗藏的人儿的真情流露吧! “我……”乔锦月微微语塞,竟不知说些什么,眨着双眼说道:“你……你不是说有要事要处理吗?你还有什么事要做?” “噢”沉稳如顾安笙也红了脸颊,呢喃般的说道:“没有什么事了,不过是看你一个姑娘留在这里放心不下,想着送你回去我再走!” 乔锦月不禁心生暖意,红着脸颊低声言道:“安笙,你有心了。” 顾安笙笑道:“那就不必多耽了,天也不早了,人也散了了。我们也该走了。” 乔锦月道:“那便走吧!” 第四十一章 才子佳人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夜色阑珊,星辰点点,皓月当空。一抹金丝般的月光笼罩在那少年少女的身上,这般意境恰恰好。 街巷小路寂静无人,偶尔间能听得一两声倦鸟归巢的鸣叫声,宁静而安逸。 湘梦园所居住的和安旅馆就在顺德剧院周围的几公里处,无须雇佣马车。即然如此,顾安笙便徒步送乔锦月回旅馆。 撩人的夜色教人迷醉,乔锦月在心头暗喜,能与顾安笙在这弥漫夜色中漫步行走,是一件让自己身心都愉悦的事情。 望着夜空中闪耀的繁星点点,乔锦月感叹道:“这皓月当空,繁星点点,想必明天一定是一个晴天。” 顾安笙点头道:“是啊,明天应该会晴空万里吧。” 乔锦月扭过头,望着顾安笙:“近几日还有什么安排吗?” 顾安笙说道:“后天还有一次小型的演出,然后基本上算是收官了,你呢?” “我呀!”乔锦月说道:“我也和你一样还剩一场演出,余下的时间便去医院照顾师兄。师兄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收官后我们就可以吃庆功宴了。” 顾安笙点头道:“那便是极好的了。” “哦,对了。”乔锦月问道:“我们初定吃庆功宴的日子是三日后,在庆愉酒店。还未来得及告诉你们,不知道你们可否能应约呢?” “都听你的。”顾安笙宠溺般的笑道:“文周社能与湘梦园联谊,也是我们所愿。” 乔锦月点点头开怀道:“你们能来那真是太好了,这次北平演出我真的很开心。尤其是来看了你们的相声大会。,不过……” 说道这里,乔锦月便惋惜道:“我唯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到顺德大剧院唱戏。你应该不知道我们这次演出是分两队的,偏偏我和师父不在一队。师父能到这里唱戏,而我便留在了张府,错过了这次机会。” “没关系的!”顾安笙安慰她道:“京城演出的机会以后还会有很多,凭你现在的实力与名气,能去大剧院演出的机会还怕没有吗?” 乔锦月想了想,只点点头说道:“说得也是。” 月辉笼罩一双少年少女,凝月挥霜间,才子佳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轻轻慢步间,乔锦月浅浅问道:“安笙你可是真心喜爱《白蛇传》这出戏?” 顾安笙回答道:“这出戏是我师娘年轻时的唱过的一出戏,师娘当初和令慈秀云夫人一样是天津名角儿。” “后来师娘嫁给了师父后便不再登台,但师父和师娘是因着出戏结缘,所以这出戏便是师父最钟爱的一出戏。我幼年之时便常随师父看这出戏,因此便喜爱上了这出戏。” “以前听着师父的唱片听得最多的便是这《白蛇传》,因而便学会了这出戏。” 乔锦月霎时明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啊!” “可是。”顾安笙话锋一转,随之道:“我爱的是这出戏的曲风之美,但这戏太过于悲伤与凄凉。每每看到结局,便会心情沉重,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乔锦月亦道:“白娘子痴心绝对,许汉文妄信谗言,最终造成了那一出悲剧。小时候总以为许汉文胆小懦弱,对白素贞的爱不够绝对,白素贞一片痴心最终错付。” “长大后似乎看明白了许多,那许汉文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抵不过法海法力无边。他最终还是爱白素贞的,哪怕人妖有别最终也未负誓言。只是痴情不到尽处,悔时方觉已晚。” 顾安笙笑了笑,边漫步边说道:“此言有礼。我从前觉得他二人游湖借伞时初相见的意境绝美,本以为一对有情人会终成眷属,奈何曲终人散劳燕分飞。” “许汉文虽然疑过白素贞,伤过白素贞,但最终还是爱白素贞的,只是悔过时方知已晚。向来缘浅,奈何情深,说得是他二人。” “可是若没有许汉文的那一分不坚定,又如何又后来水漫金山寺的那种种悲剧?每每想到这里,我都会恨,恨许汉文的情意不坚,恨许汉文的胆小懦弱。若我是许汉文,断然不会如此做法。” 乔锦月偏头,看着顾安笙,笑问道:“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顾安笙不改面色,坚定道:“若是我,爱便是爱了。我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管她是人是妖,我只道她是对我一片痴情的娘子。又怎会因疑虑而生嫌隙?” 听他一番言语,乔锦月不禁感动于他的那份执着于决绝,不知是哪个姑娘会有幸得他付予真情?她低头轻声道:“不知是哪位女子如此有幸能得这位情深不悔的顾公子青眼呢?” 顾安笙的笑意如同和煦的春风,并未直言乔锦月的问题,只说道:“相比白素贞与许汉文的爱情悲剧,我更爱的是柳梦梅与杜丽娘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乔锦月亦点头,赞同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我最爱的便是这出戏的这一句话。我也向往杜丽娘与柳梦梅成就的那段人间佳话。” 顾安笙继续道:“说得没错,我也爱这句话。“素昧平生,因何到此?”也许只是悄然相遇,可一段情的至始至终,都是源于那份情深不渝。”转而扭头看向乔锦月,说道:“既然你也喜欢这出《牡丹亭》,那改日我们来唱一出如何?” 这不恰是乔锦月所想?心骤然一跃,忙喜道:“好呀,这也是我所想的呢!” “汪汪汪……” 本是宁静的夜晚,突然传来几声犬吠。一条牧羊犬猛然从乔锦月的面前奔过,冷风掀起了她的裙摆。 “啊!”乔锦月受了一惊,不禁往顾安笙身旁凑了凑。 “小心!”顾安笙不及思量,便一把将乔锦月拉入怀中。 那条牧羊犬奔驰而去,带走了冷风,留下的依然是祥和宁静的夜晚。 乔锦月被顾安笙紧紧搂在怀中,耳朵抵在他的胸前,连他的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 乔锦月心中激起一层浪花,有一霎时,竟不想离开。但终归是脸上一热,挣脱开了顾安笙的怀抱。 顾安笙替乔锦月捋了捋微微蓬乱的发丝,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没收到惊吓吧?” 乔锦月低头,红着脸颊道:“没……没事,刚刚谢谢你呀。” 抬眼望去,不知不觉间竟已到了自己住的旅馆。既要分别,乔锦月虽心中不舍就此结束这心之神往的此情此景,但口中还是道:“过了马路,便是我们住的旅馆了。你就送我到这里吧!” 顾安笙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进去我再走。” “好!”乔锦月伴着细微的星光,踏步而去。临别前,朝顾安笙挥挥手。 顾安笙笑着与乔锦月招手回应,待乔锦月走进房门,便踏着月辉扬长而去。 第四十二章 如真似幻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既然是重要的人送的,那必然要好好爱护。” “这个样子,难道你不喜欢吗?” 脑海中总是反复回荡着顾安笙说过的那句话,时不时的想起顾安笙,早就是寻常事了。这一夜梦中,乔锦月又梦到了顾安笙。 醒时发觉已经艳阳高照,乔锦月急忙梳洗打扮。这半个多月京城演出已经圆满结束,今天便是吃庆功宴的这一天。 一切都非常顺利,师兄康复平安出院,京城演出壮大了湘梦园的名声。 今天师父和师兄师姐在庆愉酒店安排庆功宴。虽是湘梦园邀请文周社,顾安笙却也提出前去帮衬,并且让胡仲怀到了时候前去和安旅馆接乔锦月。 顾安笙不知何时已常驻乔锦月的心底,他的唱腔,他的身影,他的音容笑貌,他的一举一动都时不时的出现在脑海之中。 “我是不是喜欢他?”乔锦月心中深深发问:“不会被师兄说准了吧?认识他这么久,我总是会在他不在的时候想起他,一想起他心中就好暖,见不到他就好思念。” 乔锦月细细思索:“也许我是把他当成很重要的一个朋友吧,毕竟他给过我那么大的帮助,而且在一起又那么投缘。” “可是大师兄对我也很重要,胡仲怀也重情重义,我对他们怎么就没有这个感觉。而偏偏对他?如果不是喜欢他,为什么在医院会做那样一个梦,为什么对他总是恋恋不舍?” “如果真的是我喜欢他,那他对我呢?他会喜欢我吗?他对我那么好,那么温柔,究竟是把我当成什么。” “是朋友,是妹妹,亦或是……他那样明净透彻的翩翩公子,配得上他的大概只有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吧。他善良仁义,对我,或许只是当成一个小妹妹。” “更何况他也曾说过,他不喜欢刁蛮任性,胡搅蛮缠的女子。说得是林美茹,可我何尝不是这个性子?在他眼里我可能过于幼稚。” “我终究是配不上他那样出尘的公子,就算是我喜欢他,那也只能将这份情意默默埋藏于心底。” “乔锦月,乔锦月!” 忽然思绪被这叫声打断,朝窗外望去,见胡仲怀已然带着一辆署名文周社的车在门外等候。 “来了。”乔锦月推门而出。 只见胡仲怀倚在车身上,抱怨道:“我说乔锦月你怎么才出来,我都叫你好几声了。” “哦,是吗?”乔锦月整理整理衣衫,说道:“我没有听到啊!” “算了算了,上车吧。”胡仲怀拉开车门,乔锦月便随之而上。 “什么味道,好香啊!”胡仲怀吸着鼻子问道:“锦月,这味道好香,是你的香水?” “是啊!”乔锦月说道:“噢,这是秋意浓香水,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味道,怎么样,好闻吗?” “嗯,味道确实不错。”胡仲怀点头道:“闻起来的确能让人心旷神怡。” 乔锦月接着问道:“庆愉酒店那边安排好了吗?” 胡仲怀回答道:“都安排好了,你师父和红袖也知道我来接你。” 乔锦月又问道:“安笙也在吗?” “啧啧啧。”胡仲怀调笑道:“你怎么总想着我师兄啊?” “去。”乔锦月推了胡仲怀一下,将身子转回去,说道:“谁总想着他了。” 胡仲怀便立即正了面色,说道:“锦月,我可不是开玩笑。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了眼里,你是喜欢我师兄的吧,我都看出来了。” “我……”见胡仲怀正了面色,乔锦月也细细思考:“我不知道,我总是在见不到时想起他,想起他时内心就会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而分别时又会不舍,和他在一起时很开心。但我……真的不清楚这份感情。” 胡仲怀正视乔锦月,认真问道:“锦月,我问你。你是不是只对他一个有过这样的感觉?” 乔锦月点头道:“这个的确是,我可以确定。我本以为是把他当成很重要的朋友,可待我好的师兄们有好多,我对其余的人,都没有这种感觉。” “那便是了。”胡仲怀已经清楚了乔锦月的感情,说道:“喜欢一个人,便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他,想起他便会涌起不一样的感觉。你年纪还小,或许不懂感情上的缘由,但喜欢就是喜欢了。” “那又怎么样呢?”乔锦月低着头,摆弄着袖角的衣料:“可是他不会喜欢我啊,他那样清冷如玉的翩翩公子,配得上他的也应该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怎么会是我这种向来没什么规矩的小姑娘?” “谁说的?”胡仲怀否认道:“我和我师兄一起长大,他什么样我最了解。我也能看出来,他对你,是不同寻常的,只是他不善表达罢了。” “胡仲怀!”乔锦月扭头看向胡仲怀,正色道:“你不会是为了撮合我和你师兄而故意这么说的吧。” “当然不是!”胡仲怀坐直了身,肯定道:“我虽然想让你们在一起,但我所说的这些绝对不是信口胡言。你们两个之间,我可都看得一清二楚。” 乔锦月沉默了片刻,徐徐说道:“他的心意我怎么能明了,我感觉他对我,始终像对一个幼稚的小妹妹一样。” 胡仲怀侧了身说道:“锦月,你从头到尾把你们相识以来的所有事仔细想一想,起初他送为你配的那条钻石项链价值不菲,他为什么不假思索的赠予你?” “他虽然会学唱戏曲,但是登台唱戏是他从未尝试过的,为什么他会那么肯定的答应了你陪你去演《白蛇传》?” “上次相声大会,他虽然对我们说还有要事处理,但我们都知道,他其实是为了送你回去。可是你这里距顺德大剧院只有短短几里的距离,为什么他要专程送你?” “还有今天,其实你本可以雇马车去庆愉酒店的,但是他却仔细的叫我安排文周社的专车来接你,这是为什么?” “这只是我看到的而已,我不知道的一定还有更多,他对你如何你比我清楚。这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事,难道你不明白吗?” “可是……”乔锦月喃喃道:“可是他却从未对我表明过心意啊。” 胡仲怀道:“我这师兄的性格我最了解不过,他并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是他什么都明白。也许那份没有说出口的感情早已深深刻印在心里了。” “唉!”乔锦月轻叹一声道:“你说他不善于表达,难道我就善于表达吗,这种感情我又怎么表达出口?” 胡仲怀拍拍胸脯,说道:“这个事就交给我吧,你们两个之间,我就姑且为你们牵线做媒。你放心,只是时机未到,我会想办法为你们创造这个时机,让他主动向你表明心意的。” “那你呢?”乔锦月转而问道:“光说我的事,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向我师姐吐露心声啊!” “这个还真是不能急于一时。”胡仲怀款款说道:“红袖那般的性情,我自知现在未必配得上她,她性子安静与你是大大不同的。” “更何况我们彼此还不甚了解,而且她又长我两岁,就算我现在表露心意,她也未必会同意。待有朝一日我将自己磨砺得更优秀,才能向她表明心意。” 乔锦月抿了抿嘴角,调笑道:“想不到你胡仲怀一向吊儿郎当,对感情之事竟思虑得如此周到。看来以后,我得请你当顾问了!” “哈哈哈!”胡仲怀笑道:“有没有很崇拜我!” “去你的吧!”乔锦月白了胡仲怀一眼。 “公子,到了,你们下车吧!” “这么快呀,走吧锦月。” “好!” 乔锦月随胡仲怀下了车,走向酒店。乔锦月心中对顾安笙这份如真似幻的感情,自己说不清亦道不明。对于胡仲怀的那一番话,亦是半信半疑。 但顾安笙的心意,又岂是可以轻易揣测得到的? 乔锦月深知,不能陷在这份感情中太深,若顾安笙对自己没有此意,那便只能将这份感情埋在心底。 不想未来如何,只要现在和他在一起多一天,就快乐一天。 第四十三章 庆功之宴(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你们两个来了!”陈颂娴出门迎接道。 “是啊是啊!”乔锦月跑到师父身旁撒娇道:“师父,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忙忙碌碌,小七好些日子没见着您了,小七好想您啊!” “油嘴滑舌的小丫头!”陈颂娴点了下乔锦月的额头,笑道:“才几天不见啊,你就想师父啦!胡公子这次专程来接你,你有没有好好谢谢人家啊!” 胡仲怀忙笑道:“举手之劳,陈夫人何足挂齿呢!” 乔锦月朝胡仲怀做了一个鬼脸,意思在说:“在长辈面前倒装得有模有样的。” 胡仲怀亦回了一个鬼脸,似在表明:“你管的着吗?” “锦月!”背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乔锦月回眸一看,竟是师兄沈岸辞。 只见他面带微笑,容光焕发。乔锦月走到沈岸辞身边,笑道:“大师兄,你看起来面色不错啊!这几日身子恢复得应该差不多了吧!” 沈岸辞笑着拍了拍乔锦月的肩膀,说道:“已经差不多痊愈了,现在该做的,什么都能做了。这些日子多亏你的悉心照顾,我才恢复得这么好的。” 乔锦月嘻嘻一笑,道:“你是我师兄,我是你师妹,照顾你是应该的。” 陈颂娴望着他二人,笑道:“别在这里说了,他们都在里屋等着你们呢,快进去吧!” “好,师兄,仲怀,咱们进去吧!” 厅堂中布满了彩灯,几扇窗子上张贴着用红纸间的窗花,不是新春,却布置得犹如新春一样。一大张长桌足够坐满文周社与湘梦园的近二十人。 乔锦月犹爱热闹,见这般盛大的宴席,心里也分外兴奋。 “来了,锦月。”顾安笙一打眼便瞧见了乔锦月。 乔锦月慢慢走进,浅笑着回应:“嗯,来了来了!”却一想到内心深处那份如真似幻朦胧的情感,竟不敢直视顾安笙的眼睛。 胡仲怀指着顾安笙身边的一个座位,对着乔锦月说道:“锦月,你就坐在这里吧!” 那个位置自然靠得顾安笙最近,若是平时,乔锦月定是不会拒绝,更不会多心。可既然对顾安笙有了这样的感情,一时间,竟不敢面对顾安笙。 “这……”乔锦月向前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迟疑道:“这恐怕不太好吧,我是不是应该和湘梦园的师兄师姐坐在一起?” “有什么不好的,既是联谊,还分什么湘梦园与文周社。”胡仲怀硬是把乔锦月往那边推,在乔锦月耳边小声道:“你忘了咱们之前说什么了?” 顾安笙亦道:“锦月,坐吧。” 乔锦月思索之间,陈颂娴亦道:“小七,咱们不必讲究那么多,既然你与顾公子是好朋友,那你就坐在那里吧!” 陈颂娴虽不知道乔锦月的那一番心思,却一语道破这其中关系。乔锦月脸一红,还是听了师父的话,坐在顾安笙身边。 抬眼间与顾安笙的目光相遇,乔锦月竟猛然回避低下头来,从何时起,面对顾安笙竟也会不自在? 沈岸辞本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收住了口,默默在乔锦月的另一旁坐下。 胡仲怀鬼魅一笑,见乔锦月坐好,便径自走回,在顾安笙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小七,你来了。”苏红袖踏门而入。 “师姐,师姐!”乔锦月站起身招呼道:“师姐快过来,你就坐在这吧,在我的对面。” “好,都依你的。”苏红袖露出宠溺般的微笑,丝毫未有多虑,坐在了乔锦月指定的位置,也正是胡仲怀的身旁。 胡仲怀悄悄给乔锦月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乔锦月亦朝胡仲怀眯了眯眼。 “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那几个小动作逃不过苏红袖灵利的眼神,一切都被苏红袖瞧得一清二楚。 “嘻嘻,没什么。”乔锦月回头来,端正的坐好。 胡仲怀瞧着苏红袖温柔到极致的侧脸,温声道:“红袖,辛苦你操持这些事了。” “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苏红袖温婉一笑:“我是湘梦园的大师姐,你是湘梦园的贵宾,这本是地主之谊。” 胡仲怀的脸凑近苏红袖,轻声问道:“那我赴约前来,你开心吗?” 苏红袖边脱下身上那件锦色外衣,边道:“我当然开心呀!” 乔锦月在一旁瞅着胡仲怀那神情,调侃道:“哼,不要脸。” 胡仲怀作势伸出了手掌,咬紧牙关小声道:“死丫头,又有你什么事啊?”侧头瞥见苏红袖脱下的锦色外衣,又急忙接过那件大衣道:“红袖,我帮你放起来吧!” 见胡仲怀那滑稽而又殷勤的神情,顾安笙与乔锦月都笑了,乔锦月笑得尤为大声。 当局者迷胡,胡仲怀将苏红袖的外衣挂在衣架之上。回过头却不知二人为何发笑,便诧异道:“你们笑什么啊?” 乔锦月瞧见他那一本正经的神情,越发好笑,边笑边道:“笑你乱献殷勤啊!” 苏红袖被说得有些脸红,嗔怪道:“小七,越发越无礼了。” 乔锦月收敛起了笑,调侃般的说道:“师姐,我笑他呢你脸红什么?” 陈颂娴作为唯一的长辈,慈爱的看着这群孩子们,满心喜爱的笑道:“看着你们这群孩子们相处得其乐融融,我们这些长辈是打心里的高兴。” 第四十四章 庆功之宴(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言笑晏晏间,等来了所有文周社与湘梦园的所有宾客。酒菜上桌,庆功宴便已算正式开始了。 陈颂娴作为长辈,首先发言。她斟满一杯酒,举起酒杯道:“这次北平演出得以圆满,是我们所有人的功劳,湘梦园的孩子们的确没有让我们失望。” “另外,我们更应该感谢的是文周社在张府演出时的鼎力相助,没有你们,恐怕得不到今日的圆满。这次也是我们湘梦园和文周社的第一次联谊,但愿我们之间的情谊永恒。” 陈颂娴一干而尽,顾安笙举杯站起身道:“陈夫人,这次能得湘梦园邀约,文周社荣幸之至。作为文周社的领队,我代文周社敬各位。”说罢便一干而尽。 不发一言的沈岸辞这时突然起身,说道:“顾兄,沈某尤为感谢的就是你。沈某因自身的问题关键时刻未能上场,沈某惭愧。多亏顾兄雪中送炭助湘梦园度过危机,沈某暂且不能饮酒,便以水代酒敬顾兄。” 顾安笙斟满一杯酒,一干而尽后说道:“能帮上湘梦园也是顾某的荣幸,沈兄不必挂怀。” 于此同时,沈岸辞也朝着满座宾客深深一鞠躬道:“湘梦园的各位师弟师妹,我作为湘梦园的大师兄关键时刻出了这等意外,实在是有愧湘梦园。为此岸辞深感惭愧,为此便向各位致歉了。” 乔锦月说道:“没关系的,大师兄。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会生病的,我们都不会怪你的,是吧各位!” 苏红袖接着道:“是啊,大师兄为我们做过那么多,我们怎么可能怪师兄呢?” “是呀,我们都理解大师兄的!” “我们当然不会怪大师兄!” 面对众多师弟师妹的包容,沈岸辞深受感动,又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岸辞多谢各位的理解。” “好啦好啦!”陈颂娴满面慈爱看着一众晚辈,笑道:“大家快吃饭吧,晚些菜都凉了。” “好呀!”乔锦月看着那菜一脸馋相:“我早就等不及了。” 胡仲怀自己没夹菜,竟先不停的给苏红袖夹菜:“红袖,多吃点!” “胡仲怀!”乔锦月叫道:“你当师姐是猪吗?” 胡仲怀回怼道:“乔锦月,你才是猪呢!” “哈哈哈哈哈……”在坐一片欢笑之声。 言笑晏晏之间,座中人沉醉于这欢笑之中。饱饮半晌,座中人早已散作几波。 顾安笙,乔锦月,胡仲怀,苏红袖四个人在一起饮酒闲谈,其余人亦然。 “红袖,你过来一下。”陈颂娴把苏红袖叫到自己身边,说道:“红袖,咱们后天便要回去了。师父先回去打点一下,就不多留了。” “把这宴席留给你们年轻人,你们也不必顾虑太多,尽兴便好。你记得回去时,看管好他们。” 苏红袖说道:“师父,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不用了,你留在这和他们一起玩吧。”陈颂娴说道:“待晚上回去时,你和岸辞带好他们就行,岸辞身子不好,你要注意,一会儿你去和他说一声吧。” “好的,师父,红袖记住了!” 陈颂娴说完便离开了,乔锦月举着酒杯,颤颤巍巍走到苏红袖身侧道:“师姐,师父和你说什么了啊?” 乔锦月面色红润,声音漂浮,已是微醺之状。苏红袖搀扶住乔锦月,说道:“没什么,师父说她先回去了。倒是你,是不是喝多了?” 乔锦月推开苏红袖扶住她的那只手说道:“没事,师姐。就是开心多喝了点,没喝多。” 苏红袖用怀中秀帕擦拭去了乔锦月额头上的汗水,关切般的说道:“你呀多注意点,咱们唱戏的喝酒过多不但伤身更伤嗓子,你更别喝醉了再生出点什么事!” 乔锦月猛烈的点头道:“知道了,师姐。师姐,你陪我去一趟洗手间吧。” “走吧。”苏红袖带着乔锦月离开了厅堂。 苏红袖与乔锦月走后,顾安笙与胡仲怀被文周社的师兄弟叫去饮酒,顾安笙多饮了些酒,头脑有些发昏,便倚在窗口,吹着凉风。 “顾兄!”沈岸辞走近,拍了下顾安笙的肩膀,说道:“窗外风大,当心着了凉。” “是沈兄啊!”顾安笙回头,欠身道:“多谢沈兄关怀,顾某一时不胜酒力,想借着微风醒醒酒罢了。沈兄身子可安好些了?” 沈岸辞点头,说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些日子多亏了小师妹锦月的悉心照顾。想必这些天顾兄对锦月的照顾也不少吧,沈某替我们家锦月谢过顾兄了。” 沈岸辞说话见,故意加重了“我们家锦月”这几个字。顾安笙似乎也并未在意,轻声而言:“我与锦月是朋友,朋友之间无需多说什么谢不谢的。” 顾安笙无意间瞥见沈岸辞的杯盏,见其中泡的正是自己平时所爱的红豆薏米茶,便问道:“沈兄也爱饮这红豆薏米茶?” “自然!”沈岸辞得意般的说道:“这红豆薏米茶是锦月特地为我准备的,锦月一再的叮嘱我,这茶水有润嗓的功效。顾兄恐怕不知道吧?” 这红豆薏米茶是顾安笙推荐给乔锦月的顾安笙怎会不知道?顾安笙不禁心中失笑,面上却并未表现。 他只是平静的道出实情:“这红豆薏米茶是前些日子顾某推荐给锦月的,顾某怎会不知道?” “这红豆薏米茶有润喉护嗓的功效,顾某觉得这茶适合锦月这样常年唱戏的角儿。沈兄也一样,应该多喝这茶。” 一语道破,沈岸辞的心犹如被雷击了一般猛烈的颤抖了一下。 若说是乔锦月准备这茶对自己的情意,那这样一来,乔锦月把红豆薏米茶带动到整个湘梦园,那便是乔锦月更看重顾安笙的情意了。 沈岸辞情绪低落了下去,只得沉沉道:“原来是这样啊!” 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直身子,仰首对着顾安笙道:“顾兄,有一件事沈某需要对顾兄说明。” “锦月这个丫头能交到顾兄这样重情重义的朋友是件好事。但是顾兄与锦月走得未免太近了些,这样难免会惹人非议。” “锦月是我自家师妹,顾兄对小师妹的照顾沈某感恩与心。但还请顾兄与锦月保持些距离,锦月终究是要嫁人的!” 顾安笙依旧云淡风轻,对沈岸辞这如同警告般的言语丝毫不在意,只笑了笑,轻轻道:“沈兄怕是多心了吧,顾某对锦月一直很尊重,从未有过逾越之举。” “师兄,来,我们再敬你几杯!”一个文周社的弟子前来将顾安笙拉过去喝酒,顾安笙拗不过,只好随他而去。 沈岸辞本想说些什么,见顾安笙被拉走,到了嘴边的话便收了回去,溜溜的走开了。 第四十五章 互露心意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来,师兄,我们来喝一杯!” “顾公子,你是我们湘梦园的贵人,我们也敬你!” “好,多谢多谢!” 文周社和湘梦园的弟子纷纷去敬顾安笙,一杯酒下肚,顾安笙也略有些醉意。 “安笙!”乔锦月走到顾安笙身边,拉住了顾安笙。 顾安笙见乔锦月迈着跌跌撞撞的步伐,显然已经醉了,便带着乔锦月走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里,说道:“锦月,你喝了多少酒,怎么醉成这样。” 乔锦月已然站不稳,扶住墙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就喝了一点而已,安笙,你看我这是喝醉了吗?我现在觉得很清醒啊。” 乔锦月的样子可爱又可气,顾安笙不禁哑然失笑,说道:“你这个样子难道还算清醒?你不能再喝了啊。” 乔锦月说道:“我也不想再喝了,我感觉好晕,你陪我……陪我出去走一走吧!” 微微有些醉意的顾安笙也觉得头脑昏沉,想出去走走,便应了乔锦月:“好吧,我陪你出去走走。” 乔锦月的步伐显然走得不稳,顾安笙紧紧扶住她以防摔倒。 沈岸辞眼见二人举止亲密的从眼前划过,竟没有理由上前阻止。也只能无奈的狠狠剁了下脚,不料想竟牵动了伤口,疼得咬紧了牙关。 苏红袖发觉到了沈岸辞的不对,便上前去问道:“师兄,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不小心触动了伤口而已。”沈岸辞朝他二人走出的方向看了一眼,对苏红袖说道:“不用担心我,回去看好他们吧!” 庆愉酒店后有一座亭子,这般寂静的夜晚,唯有他二人坐在亭中。 乔锦月目光迷离,看着夜空中的星,喃喃道:“今晚的星星好多,好多,安笙,你能不能把他们摘下来,送给我呀!” 言毕,乔锦月便伸出手向夜空抓去,仿佛真的能够到天上的星星一样。 “哎呀!”身子飘飘不稳,一个踉跄竟跌到了地上。 “地上多凉,快起来!”顾安笙一把将乔锦月拉起来。 “安……安笙。”乔锦月抬起头,迷离的眼中映着顾安笙那满含柔情的双眼,轻轻嗫嚅道:“安笙,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好到我都不想离开你了,再这样我怕我会离不开你……” “傻瓜”半醉半醒的顾安笙一时动了情,把乔锦月揽到怀里,轻轻抚摸她的鬓发,说道:“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星星,好亮的星星。”乔锦月的目光又落到满天的繁星上,挣脱顾安笙的怀抱,向星空扑去:“安笙,我们来摘星星好吗?” 顾安笙怔怔的看着乔锦月,朦胧的醉意之间,眼中的乔锦月极美,犹如飞舞的蝴蝶般楚楚动人,又好似九天之上的仙女,澄澈的不含一丝杂质。 “乔锦月!”顾安笙一个箭步上前,将乔锦月抵到墙角。此时的乔锦月倒是乖巧,不吵不闹也不抵抗。 “安笙!”乔锦月的手攀上顾安笙的肩膀,望着顾安笙那明眸如水的双眼,喃喃道:“安笙,你生得真好看,明眸皓齿,谦谦君子。就是,就是你太清冷了,清冷得我都不敢……” 乔锦月,你想表达什么? 带着七分醉意,三分清醒,顾安笙凝视着乔锦月的双眸,将那份疑问吐出了口:“乔锦月,你喜欢我吗?” 乔锦月眨巴着双眼,一瞬间所有的感情都倾口而出。“我喜欢……我喜欢你。可是你这么清冷的一个人怎么会喜欢我?我的这份喜欢,只能烂在心里……” 乔锦月的意识已然不清,醉意朦胧间,吐露的正是凝结于内心的所有深情。 顾安笙眉眼化为春风,含笑间温情道:“你喜欢我,正巧,我也喜欢你。” 恍然间,唇角一凉,不知是什么温柔的东西,附上了自己的唇边。那份温情,由不得自己拒绝,也舍不得去拒绝。 “安笙!”乔锦月抱紧了顾安笙的腰杆,喃喃细语道:“我一刻也不想离开你,我想,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好!”顾安笙抱紧了乔锦月:“我也永远不会离开你!” 厅堂中依然是一片欢聚之象,似无人注意他二人已经离开。胡仲怀找寻顾安笙不到,便去问苏红袖:“红袖,你看到我师兄了吗?” 苏红袖朝四周看了一眼,说道:“不知道啊,小七也不在这,大概是陪小七出去了吧!” 胡仲怀问道:“那他们出去有多久了?” 苏红袖想了想,说道:“刚才我陪小七去洗手间回来后便不见了她的踪影,应该出去有一会儿了吧!” 胡仲怀急道:“哎呀,我师兄喝醉了,锦月也喝醉了,他们这么晚还不回来怕不能出了什么事吧,咱们赶紧去把他们找回来呀!” 苏红袖思考片刻,说道:“你这么说确实也是,我刚刚忙着照顾湘梦园这些师弟师妹,竟忘了这一茬。本以为小七和安笙在一起就不会有事,可他们出去的也确实太久了!咱们快去把他们找回来,他们应该不会走远的。” “好,我们快去!” 亭子里。乔锦月带着微红的脸颊与顾安笙坐在亭中的台阶上,乔锦月呓语:“安笙,我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乔锦月是月亮,你是不是就是我的星星啊!” 顾安笙看着天上的星星,又看了看乔锦月,温声说道:“你若是月亮,我就是你的星星。” 苏红袖与胡仲怀在走到亭子后,看到乔锦月与顾安笙的背影。 黑暗之中模糊不清不敢确认,苏红袖问道:“仲怀,你看,这是不是他们两个啊?” 胡仲怀仔细望去,看清楚了他们两人的身形轮廓,的确没有错:“没错,是他们。” 第四十六章 默默此情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苏红袖道:“我们快过去!” “小七!” “师兄!” “师姐?”乔锦月揉了揉眼,看着苏红袖说道:“师姐,真的是你吗?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苏红袖看着乔锦月这个模样,嗔怪道:“大晚上的坐在这里,凉不凉啊,快随师姐回去!” “我不回去!”乔锦月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要和安笙在一起!” 顾安笙的意识还有一些清醒,站起身道:“仲怀,你们俩怎么找到这了?” 胡仲怀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喝醉了,锦月也喝醉了。我们不来,你们是真不怕出什么事啊?” 顾安笙的目光移向苏红袖身边的乔锦月,信誓旦旦的说道:“不能出事。只要我在,永远也不可能让她出事,哪怕是我自己有事,也要护她周全。” 胡仲怀知晓,这话换作是平时的顾安笙,是断然不会说出口的。既然能将这样的话说出口,就是借着酒醉的真情流露了。 胡仲怀已然看出了一切,不过胡仲怀是聪明人,这个时候也不好多言,便劝道顾安笙:“好啦,师兄,我们都知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顾安笙走到乔锦月身旁,柔声说道:“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看你!” 乔锦月也没有多言,便点头道:“好!” 顾安笙又对胡仲怀道:“仲怀我们回去吧!”便与胡仲怀离开了。 苏红袖对乔锦月说道:“小七,我们也回去吧!” “回去,回去!”乔锦月带着醉意说道:“安笙,明天再见你!” 另一旁,顾安笙随胡仲怀回了酒店。胡仲怀问道:“师兄,你真的醉了吗?” “我……”顾安笙揉着脑袋道:“头好痛,刚刚发生什么了?” 胡仲怀说道:“什么也没发生,大家都好好的。我让你的搭档林大哥把没醉的弟子都带回去了,喝醉的也走不了了,今晚就安排住在这里了。” 顾安笙又问道:“你把他们都安顿好了吗?” 胡仲怀点点头,说道:“放心吧,都安排好了之后我才来找你的。” 顾安笙拍拍胡仲怀的肩膀,欣慰的说道:“仲怀,现在你这些事做得越来越好了,那我就不用担心了。我有些晕了,咱们也回去休息吧!” “好!” 进了房门,胡仲怀闻到一阵浓烈的香水味,便诧异道:“师兄,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顾安笙未在意,随口说道:“许是多饮了些酒,沾染了酒气吧!” “不是酒气!”胡仲怀仔细嗅了嗅这味道,这味道分明熟悉得很,仿佛在哪里闻到过。 仔细回想,这味道仿佛是接乔锦月坐车时,乔锦月身上那秋意浓香水味。没有错,就是了。 “是锦月身上的香水味!”胡仲怀狐疑的问道:“师兄,你们俩干什么了,你身上的味道就是锦月的香水味!” “我……”顾安笙揉着脑袋说道:“我也不知道干什么了,都想不起来了。” 胡仲怀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有近距离的接触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浓厚的香水味,师兄,你和锦月做什么了?” 直视顾安笙,更甚发觉顾安笙嘴角那一抹粉红的色彩,难道是……? 胡仲怀惊讶道:“师兄,你的唇角?” 顾安笙摸了摸唇角,不知所以然,呆呆的问道:“我唇角怎么了?” “没什么。”胡仲怀重回淡定,他知道顾安笙酒未清醒,此番询问是问不出结果的,便道:“师兄,你既然头疼就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顾安笙实在疲倦,也没有多说什么便道: “那我先睡了,你也睡吧!” 顾安笙躺下后,胡仲怀又细细思考。 身上沾染那浓烈的香水味,必然是近距离接触过的,若是平常的说说话,不可能沾染得这么重,不然为什么自己带乔锦月坐车到这里,身上却没有沾染一丁点这个味道? 想必师兄是拥抱过锦月的,而且不仅仅是一时,应该是很久。 师兄唇边的抹色彩,一打眼便能看得出是女子的口脂。虽然说相声的也会化妆,但是师兄不上台是绝不会化妆的。 这样看来那口脂就是锦月的了,连口脂都能沾染到唇上,那事情一定不简单了。如果是抱一下,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这口脂,那想必师兄是吻过锦月的了。难不成师兄这闷葫芦真的和锦月表白了? 这其中必定有情况,只是师兄已经醉了酒也问不出缘由,待明天酒醒了之后再说吧! 顾安笙已经睡下,胡仲怀还是放心不下苏红袖那边。便悄悄出了门,去往苏红袖的房间,轻轻扣门。 “红袖!” “嘘!”开门的是苏红袖,苏红袖做了个禁声的,走出门来。 胡仲怀放低了声音问道:“红袖,锦月怎么样了?” 苏红袖道:“小七这丫头喝醉了,现在已经睡下了,不必担心。你师兄呢?” 胡仲怀答道:“师兄也有些醉酒,现在也睡了。我放心不下你们,所以过来看看,红袖你怎么样啊,瞧着你应该没有喝多吧?” 苏红袖温婉一笑,说道:“仲怀谢谢你,这阵子你帮我们的忙还真不少。你不用担心我,我虽然和他们喝了些酒,但没有喝醉。我知道我不能喝醉的,还得看管他们呢!” 胡仲怀温声道:“你没事就好,那你们湘梦园的人都安顿好了吗?” 苏红袖点头道:“都安顿好了。那些没喝醉随大师兄回旅馆了,喝醉的肯定是走不了,我把他们安排到酒店住一晚,明天再走。那你们呢,怎么安排的?” 胡仲怀笑道:“正巧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是把没喝醉的送回去,喝醉的都留下了。” 苏红袖关切的问道:“那你呢,我瞧着他们劝了你不少酒,你没醉吧?” 胡仲怀轻轻一笑道:“你不知道我的体质,我是千杯不醉,我师兄可就没我这么好了,他喝了这么多,可是不太清醒了。还是你们女孩好,不用被劝酒。” 苏红袖亦是一笑,说道:“虽说你身子好,但还是别喝太多。饮酒过量伤身,适当就好,喝得太多终究是没有好处的。” 苏红袖这一番关切的提醒,使得胡仲怀心中一暖,忙说道:“知道啦,你说得很对,我以后也会注意的。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忙活了一天你也好好睡一觉吧,我们明天见!” 苏红袖点头道:“那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见。” 胡仲怀道了一声“好”便转身而去。 “等一下!”胡仲怀转身离开之际,却被苏红袖突然叫住。 “怎么了,红袖?” 苏红袖缓缓走到胡仲怀身边,轻轻掸了掸胡仲怀身上的白色石灰,温声说道:“哪里蹭上的石灰,走路也不注意些。” 苏红袖那带着嗔怪的声音却极致温柔,胡仲怀这么近距离的看着苏红袖,心中不禁涌起一阵莞尔。那端庄的眉眼间凝结了所有的温情,胡仲怀不由得怔在那里。 “仲怀,仲怀!”见胡仲怀怔在那里,苏红袖轻轻呼唤道。 “啊……啊,红……红袖。”胡仲怀回过神来,摸了摸头道:“啊,许是刚刚在水泥墙上蹭的吧。谢谢你,红袖,你真细心。” “没事的。”苏红袖温声说道:“夜已经深了,你快回去睡吧!” “嗯嗯,那我回去了。” 告别苏红袖,胡仲怀便回了自己的房间。苏红袖那一缕柔情,在他的心里犹如微波荡漾,回味起来如春风暖阳,弥漫了整颗心。 第四十七章 如梦迷离(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安笙,我喜欢你,可是你太清冷了……”那一晚如真似幻的场景,在顾安笙的心中久久回荡。 “我也喜欢你。如若你是月亮,那我便做你的星星……” 梦中的顾安笙诉说着自己的真情,可乔锦月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锦月!”顾安笙猛然从梦中惊醒。 “师兄,你醒了啊!” “仲怀?”顾安笙撩开窗帘,见窗外艳阳高照,便问道:“我这是睡到什么时候了?” 胡仲怀说道:“这都八点多了,你可真是睡得太久了。” 顾安笙嗔怪道:“那你怎么还不叫我?” 胡仲怀朝顾安笙吐了吐舌头,故意拉长语调道:“你昨晚喝得那么醉,我叫你你能醒吗,我问你,你可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我昨晚……”顾安笙揉着脑袋,细细回想道:“昨晚他们都要敬我,我便陪他们多喝了些,好像是有些醉了。你是不是告诉我他们你都安顿好了,那我也没什么要担心的了。” “嗨!”胡仲怀故作无奈叹息一声:“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上,我说的是锦月,乔锦月啊。” 胡仲怀说最后说“乔锦月”三个字时故意拖了长音。 “锦月?”顾安笙回想道:“昨晚锦月喝醉了,我陪她出去醒醒酒,是你和红袖姑娘把我们接回去的,对吧?” “你看看你都记得!”胡仲怀眯眼一笑,又说道:“刚刚醒来的时候说得是什么,是不是叫着锦月的名字?” 顾安笙顿了顿,说道:“我好想是梦到了什么与她相关的,但又好像不是,总之,很模糊。” 胡仲怀把顾安笙昨晚脱下的那件大褂拿给顾安笙,说道:“这是你昨天穿的那件大褂,你闻闻,什么味道?” 顾安笙双手接过闻了闻,说道:“除了沾染的酒气,好像还有一丝香水的味道,哪来的?” 胡仲怀说道:“这就对了,昨晚我就说怎么觉得这味道怎么这么熟悉。这是锦月身上的秋意浓香水味,我接她坐车过来的时候就闻到过了。” “我还特意问了她,她说这个香水的名字叫“秋意浓”。你俩到底做什么了,你要不是与她亲密接触,怎么会沾染上了这个味道?” 难不成那个情景不是梦?顾安笙怔怔说道:“我记不太清了,我陪她去醒酒,一直和她待在一起,身上沾染上了这个味道很正常啊,况且……” “得得得”胡仲怀打断顾安笙的话:“别自欺欺人了!师兄啊,这个味道又不是很浓,不是近距离接触过是不能有的。” “那我与她一起乘车怎么没有沾染上这个味道?怎么你陪她去醒酒就有了?” 顾安笙莫名有些茫然,怔怔说道:“可我觉得这只是个梦……我真的记不清了。” 紧接着顾安笙将大褂翻了一个面,似是发觉丢了什么东西,忙问道胡仲怀:“咦,我的胸牌呢,仲怀,你把我的胸牌放到哪里去了?” “你的胸牌不是在你的大褂上挂着吗?”胡仲怀将顾安笙手中的大褂拿过来瞧了瞧,见那胸牌确实不见了:“真的没有了啊!可能是你在哪儿刮掉了吧,也没什么事,回头补一个就好了。” 顾安笙将大褂放在桌子上,只道了一句:“倒也是。” “可别想着岔开这个话题。”胡仲怀狡黠一笑,指着顾安笙的唇角说道:“师兄,你看看你的唇角。” “我的唇角?”顾安笙拿过镜子,照了照说道:“我的唇角怎么了,什么也没有啊?” 胡仲怀看了看顾安笙,许是一晚过后,已经掉了那轻微的口脂色。胡仲怀灵机一动,问道:“师兄我问你,昨天你有涂口脂吗?” “没有啊。”这一点顾安笙很确定:“你知道的,我不登台的时候是不会化妆的。” 胡仲怀拍手一笑,说道:“这就对了嘛,过了一晚可能褪掉了那口脂色。昨晚回来时,你唇角的口脂色很明显。你又说你没有化妆,那口脂色是怎么来的?而且昨晚你和锦月在一起的时间最长,那口脂色又极像她的,你是不是亲过她了才沾染了这口脂色?” “越发胡闹了!”顾安笙正色,斥道胡仲怀。而自己的心里确是发慌得狠,蜻蜓点水那一瞬间仿佛一根刺扎在心上,那朦胧的感觉究竟是真还是幻?分不清那是梦是真,难道自己真的…… 胡仲怀嘻嘻一笑,说道:“师兄干嘛这么激动,这是不是说明我说得是事实啊?就算什么也没发生,你喜欢锦月也是事实,我都看出来了。而且昨天你还说啊……” 顾安笙急切的问道:“我说什么了?” 胡仲怀学着顾安笙的语气,惟妙惟肖的模仿着顾安笙,说道:“”只要我在,永远也不可能让她出事,哪怕是我自己有事,也要护她周全。”” 顾安笙又不说话了,他似乎记得,自己的确说过这样的话。怎么自己喝了酒竟也不控制自己,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见顾安笙不说话,胡仲怀又问道:“师兄,你是真的不记得了吗?就算你不记得了,你是不是喜欢锦月,你自己的感情心里应该清楚吧。” 顾安笙凝神道:“我当时醉了酒,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记不清楚了。” “现在感觉是梦又不像是梦,总之自己也分不清。我对锦月的感情还不是很明晰,我怕我对她做了什么逾越之举,那岂不是污了人家女儿家的名声?我怎么可以……” 胡仲怀却和很平静的说道:“师兄你无须介怀这件事,这都民国了还讲究什么男女大防。现在讲求自由恋爱了,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抱一下,亲一下有什么为过的?” 顾安笙吸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是有些道理,可还不知道人家姑娘是怎么想的,只怕真的发生了什么,她心有忌惮,以后都不会再和我有来往了。” 胡仲怀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说道:“诶!这可不是,人家姑娘要是不喜欢你,也不会任由你碰她的。人家要是对你也有意思,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顾安笙看了看天色,发觉为时不早,便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也该收拾收拾准备出去了。” 胡仲怀看了一眼顾安笙,笑道:“也好,等一会见了锦月,你自己问问她记不记得了吧!” 第四十八章 如梦迷离(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另一边乔锦月也是一样,一梦睡到天明。回想起昨日的情景,亦是说不清道不明。乔锦月醉酒比顾安笙还要厉害,自是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师姐,昨晚我好像是喝多了!”刚刚换好衣服的乔锦月朝苏红袖问道。 苏红袖看着自家师妹这个晕头晕脑的样子,忍俊不禁道:“你呀,不是好像喝多了,是就是喝多了。” 乔锦月愣愣道:“师姐,你可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我记得我好像和安笙在一起,然后,然后就不知道了。” 苏红袖敲了一下乔锦月的脑袋,笑道:“你喝多了,我可没喝多。昨天晚上你是和安笙公子出去走了一圈,安笙也有些醉了,后来我和仲怀把你们俩接回来了。” 乔锦月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我真是一喝醉,就不记得自己做什么了。我只是恍惚间记得自己和安笙在一起,但我们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一点也记不得了。” 苏红袖边收拾桌上的东西,边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和仲怀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正坐在亭中呢。至于你们说了什么,我们也没有听到啊。” 骤然间,犹如有一道光穿过脑海。恍恍惚惚之间,只突然出现了一句话。 “如果我是月亮,你愿意做我的星星吗?”乔锦月将这一句话脱口而出,不住的念道:“安笙……安笙……” 苏红袖不明白乔锦月神神叨叨的说的是什么,奇道:“小七你在说些什么呢?什么月亮,星星的。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顾安笙公子了?” 苏红袖本是随口一问,乔锦月却红了脸,急忙道:“师姐你说什么呢?我……我就是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过什么事了,猛然间想起这一句话,又不知道是不是我说的!” 苏红袖看了一眼乔锦月,又继续收拾东西道:“好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瞧着你对人家安笙公子上心的紧呢!” 这一次乔锦月没有急,反过来调笑苏红袖:“师姐你别说我,我瞧着你对胡仲怀公子也是上心的紧呢!昨晚你们俩是不是出双入对的一齐回来的?” 苏红袖白了乔锦月一眼:“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人家胡仲怀可比我还要小两岁呢!” 乔锦月绕道苏红袖身边,继续笑道:“只要有心,年龄又是什么问题?只怕是有人故意拿年龄来当挡箭牌吧!” “行啦行啦!”苏红袖岔开话题,把收拾好的包裹放下道:“别说了,是时候咱们也该走了 师父还在和安旅馆等着咱们呢!” 乔锦月吸了一口,抿嘴道:“好吧!”正打算穿上外衣,却发现外衣上有一块褐色的胸牌,这胸牌并不是自己的。 乔锦月将胸牌拿下来,仔细端详一番,疑惑道:“这是哪来的胸牌,我没有这样的东西啊!” “什么胸牌?”苏红袖走过去瞧了瞧,只见上面刻着“文周社领队”五个字。苏红袖说道:“你看上面刻着“文周社领队”这几个字,那就应该是胡仲怀或者是顾安笙的。” 乔锦月想了想,说道:“的确像是他们的,可是他们的东西怎么会落在我的身上?” 苏红袖道:“你昨天和安笙在一起待的时间最长,应该是安笙的吧!” “或许是他的吧。”乔锦月仍旧疑惑:“可是胸牌应该是挂在胸前的,那么挂在他衣服上的东西怎么会挂到我的身上?” 苏红袖也并未多想,随意般的说道:“那就不知道了,等一会下去问问他吧!” 乔锦月心念,既然顾安笙身上的胸牌挂到了自己的身上,那一定是身体上有了触碰。 半梦半醒之间,朦胧般的感觉顾安笙抱过自己,难不成是真的? 但心里的疑问也不能说与师姐,如此便罢了。 苏红袖拿着鸡毛掸子掸下窗台上的灰尘,并对乔锦月说道:“你先拿着东西下去等我吧,我简单的收拾一下,一会下去找你。” 乔锦月点头:“好,那我便在楼下等着你吧!” 说罢,乔锦月便带着大包小裹走出了房门。 第四十九章 心有千结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住在五楼,从五楼向下走时,偏偏正巧看到从四楼出门的顾安笙。 只见顾安笙对着房间内说道:“你收拾好了就下来,我下去接应他们。” “砰!”顾安笙关上房门,回眸这一瞬间,恰巧目光与乔锦月对接上。双双俱是心里“咯噔”一下,怔在原地止步不动。 “安笙……” “锦月……” 二人几欲同时开口:“我……” 一时间,竟相对无话。沉默片刻,顾安笙首先说道:“锦月,你这是打算回去啊!” “是啊!”乔锦月回答道:“我师姐在楼上打扫一下,让我先下去,在楼下等她。你呢,你也打算回去吧?” 顾安笙点点头道:“正是,我先下去接应他们,仲怀还在屋里,一会下来。既然碰上了,就一块儿走吧!” “好!”乔锦月刚答应一声,未留意,手中的包裹便掉到了地上,乔锦月不禁惊呼一声:“哎呀!” “小心!”顾安笙急忙过去将乔锦月扶住。 “没事的!”乔锦月也不知为何,竟然闪躲开了顾安笙,或许是自己还在为那如梦迷离的情景耿耿于怀吧。 但是那一瞬间,只有乔锦月自己留意到了 当手中的包裹滑落时,顾安笙在意的不是滑落的包裹而是自己。 也许这是他在意自己的一种本能反应 不管是何种原因,总之还是又一次暖了乔锦月的心。 顾安笙拾起了包裹,说道:“你的东西太多了,这些东西,我帮你拿下去吧!” “哎,不用我自己拿就可以。” 乔锦月话未说完,顾安笙就已经提着大包小裹走了下去,乔锦月只好默默跟上。 到了楼下,顾安笙将包裹放在台阶上,对乔锦月说道:“东西就放在这里了。” “嗯,好!”乔锦月看了一眼包裹,笑道:“安笙谢谢你了!” “锦月,你跟我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那个,安笙……”乔锦月想向顾安笙问起昨日的事,但却不知该如何提起这件事,一时便微微语塞。 顾安笙那深邃的眼眸却始终温柔的看着乔锦月。“锦月,你想说什么?” “我……”乔锦月被那眼眸看得双颊发热,顿了顿说道:“我昨晚是不是喝醉了,你,你是不是也和我待在一起的?昨晚咱们干了什么我都记不清了。”如此,她也只能这般问道。 “嗯……”顾安笙也想起那不是是真是假的情景,骤然心中一紧,脸上却强作淡定道:“当时我也有些醉了,记得当时你说让我陪你出去醒醒酒,我便和你去了后院的亭子中走了一圈,就是这样。” “那……”乔锦月低声问道:“那我可对你说了什么,我们……我们又做了什么?” 顾安笙一时迟疑,本来这也是自己心中的疑团,可连锦月也什么都不记得了。自己总不能问锦月,自己有没有做过那样的事吧。 他只得道:“我这个人一喝醉便不记事,我也记不清你说过什么,我们应该只是在亭子中散了散步吧,后来仲怀和你的红袖师姐便带咱们回去了。” “噢,那……那应该是吧!” 乔锦月心念:“既然顾安笙也不知道,便没有必要再纠结了,就让这件事过去吧!”可是虽然自己是这么劝慰自己的,可难免还会有疑惑。” 顾安笙亦如此,可是二人都记不清事情的前因后果,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哦,对了。”乔锦月拿出那块胸牌道:“这个胸牌上面写着“文周社领队”这几个字,我也不知道怎么落在了我这里,应该是你或者是仲怀的吧?” “这是我的胸牌。”顾安笙接过胸牌,说道:“昨天晚上我还找了呢,没想到竟然在你这里。” 乔锦月轻轻笑了笑道:“找到便好。” 顾安笙点点头,又问道:“锦月,你们是不是准备回天津了?” “我们明天走。”乔锦月说道:“一会和师姐先回旅馆,我们跟师父和其他的师兄师姐打理一下,明天就回去了。你呢,你们也快走了吧?” 顾安笙道:“是啊,我们今天就打算回天津了。我等一会儿接应下师弟们,然后我们就回去了。” 乔锦月望了望天空,轻轻牵起嘴角道:“这短短二十几天的时间,过得很精彩。尤其是能在顺德大剧院看你的演出,真是觉得不白来这一次。” 顾安笙亦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一次收获真的还颇多的。特别是在张府那一天能陪你唱《白蛇传》,让我发现了自己还可以在演戏这方面有所专长。” 乔锦月眨眨双眼,笑道:“那你以后也可以尝试一下啊!” 顾安笙亦点头轻笑:“那改日要你陪我唱一出《牡丹亭》了!” 乔锦月将手收放在胸前,欣然一笑:“好呀,我正有此意呢!” 忽而听到不远处传来胡仲怀呼唤声:“师兄,车来了,咱们该走了!” “哦,好!”顾安笙朝着远处应答一声,转而对乔锦月道:“锦月,我们该走了,回头再见!” 乔锦月点头道:“去吧,一路顺风!” 待顾安笙走到车前,胡仲怀朝着乔锦月的方向招招手,并大声喊道:“锦月,我们回天津见!” 顾安笙亦朝乔锦月招了招手,乔锦月微笑着招手回应。看着他们一众人上了车,小车扬长而去。 乔锦月望着飞扬起的尘土,轻轻道了声:“我们回天津再见!” 第五十章 封箱之礼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总觉着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年末。 这段时间以来湘梦园与文周社都各自忙着各自的事,乔锦月便也没有时间再去见顾安笙,那一份若隐若现的感情,始终埋藏于心底。 按照梨园的习俗,年末都会有一场封箱演出,每一年的封箱,就是把演出的戏服放在箱子里封上,待来年演出时再开起。 封箱便意味着这一年的演出已经结束,待到来年开箱,便是新一年演出的开始。 年末时刻,湘梦园与文周社都已经到了准备封箱节目的时候。 刚刚结束几场演出,乔锦月疲惫得紧。这一日没有演出,乔锦月便睡到很晚。 “小七,小七,别睡了,快起床了!”苏红袖摇晃着依然睡在床上的乔锦月。 “师姐,干什么呀!”乔锦月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上脑袋说道:“今儿也没什么事,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吗?” 苏红袖掀开乔锦月的被子嗔道:“太阳都照着屁股了,还不起床?“ 乔锦月又拉起被子,撒娇道:“师姐师姐,再让我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嘛!” 苏红袖站了起来,故作声色的说道:“好啊,小七,是你自己说不起来的。告诉你一件事,你再不起来就会后悔的。” 乔锦月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说道:“师姐吵什么呀,这时候还能有什么事让我后悔啊?” “咳咳!”苏红袖拉长了语调说道:“刚刚我可是听师父说啊,一会儿有文周社的人来咱们湘梦园做客哟!” “真的吗?”乔锦月听得这话立马坐了起来,睁开了带着睡意的双眼:“他们什么时候来呀?” 苏红袖笑了笑,没有回答乔锦月这个问题,反而调侃道:“你不是说不起床不会后悔吗,那这事就是与你无关了。我去厅堂接客了,你继续睡着吧!” 说罢苏红袖便作势要离去,乔锦月忙制止道:“哎呀,师姐,这个时候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他们什么时候来吧!” 苏红袖转过身来,轻笑道:“你这小丫头,就知道你会这样。我呀,是刚刚听师父说的。师父说昨晚接到胡班主的电话,说今天要来咱们湘梦园拜访,估计这会儿啊就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乔锦月撅起嘴道:“师父真是的,怎么不早告诉咱们。那……”她顿了顿,又问道:“那顾安笙……与胡仲怀他们都会来吗?” 乔锦月本是想知道顾安笙是否会来,可是又怕师姐疑心,就加上了胡仲怀的名字。 苏红袖道:“这个师父没说,不过我想文周社的代表应该都会来吧!我就知道这么久没见了,你一定会想见他们。” “嗯,是呀!”乔锦月说道:“自京城一别以来,咱们一直忙着各种演出,再还没见过他们呢!” 苏红袖看着还在被窝里的乔锦月,亦忍不住笑道:“你还窝在这做什么,还不赶紧收拾收拾起床了!” “好的,师姐!”乔锦月答应得十分利落。 苏红袖道:“你先好好打理一下自己吧,我去厅堂帮师父他们招呼一下!” 乔锦月点头道:“嗯,师姐你去吧,我一会儿去厅堂找你们。” 苏红袖出去后,乔锦月以最快的速度起床换了衣服,并且好好打扮了一番自己。 乔锦月不知为何,每每提到与顾安笙相关的事,自己总会不自觉的生出很大的兴致。 也许真的是在不知不觉间,便对顾安笙萌生了那样朦胧而又细腻的心思吧! 乔锦月不道顾安笙对自己是何种态度,她想,顾安笙于自己,也许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个不懂事的小妹妹来关怀与爱护,并无那样的心思。 可不论如何,只要和他待在一起,便是一种欣悦。依乔锦月的性格,自然不会因为顾安笙不喜欢自己而纠结惆怅。 她只道,默默在心里喜欢一个人就是一种幸福,哪怕这份感情到最后没有结果也是无怨无悔的,至少和他在一起多待一刻,便会多开心一刻。 打扮完后的乔锦月一心想见顾安笙,还没来得及吃早饭,便奔赴厅堂。 厅堂中,只听得自己的父亲乔咏晖说道:“嗯,胡班主此意甚好。正好也能让我们两家的孩子多多交流,相互促进。颂娴,你觉得呢?” 又听得师父说道:“班主说得没错,颂娴正有此意,胡班主这个提议是极好的!” 柳疏玉说道:“那此事便先定下来了,还需要做什么准备,日后再细细考量。” “父亲,师父!”几人谈论之间,只见乔锦月从门外冲了进来。 “站住!”乔咏晖站起身,斥责道:“越发越没有规矩了,不知道有贵客在此吗?” 乔锦月立即停住脚步,见得胡远道与柳疏玉夫妇坐在高堂之上,胡仲怀则陪在一旁站立。而父亲乔咏晖与师父陈颂娴坐在另一侧,师姐苏红袖与师兄沈岸辞陪在一旁站立。 乔锦月意识到了自己过于着急,这才低头道歉道:“是锦月唐突了,还望胡班主胡夫人见谅。” 乔咏晖亦拱手致歉道:“我这闺女一向娇纵惯了,不懂规矩之处,还望二位见谅!” “锦月这孩子率真可爱,乔班主何必如此严厉呢!”柳疏玉温和的笑道:“锦月这孩子讨人喜欢,我当真是喜欢的紧。这孩子现在长大了,长得婷婷玉立,瞧着倒与秀云师妹当年有几分相似呢!” 乔咏晖叹了口气,说道:“唉,可惜秀云没福气,走得早,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这么多年当真是把她娇惯坏了,一点也没有规矩。” 柳疏玉道:“若是秀云知道了这个孩子出落得这般秀气,想必也会高兴的。” “时间过得可真快呀,一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也老了。” “谁说不是呢,岁月催人老能骗得过谁呢……” 听着长辈们一言一语的聊着,谁都没有再顾到乔锦月。乔锦月便悄悄蹭道苏红袖身边问道:“师姐,我来这之前,师父和父亲与胡班主夫妇说什么了?” 苏红袖悄悄说道:“刚刚胡班主夫妇说啊,今年的封箱典礼要和我们一起办呢!这个消息合你的意吧!” 乔锦月立刻兴奋道:“太好了!” “嘘!”苏红袖将食指挡在嘴前,示意禁声:“小点声!” “噢!”乔锦月环顾了四周,却始终未见到顾安笙的身影,便问道:“师姐,安笙呢,怎么没有看到安笙呢!” 苏红袖说道:“不知道啊,来的时候便只有胡班主夫妇和仲怀,没有看到安笙啊!待等一会问问仲怀吧!” “哦!”乔锦月只答了一个字,兴致勃勃赶来却没有见到顾安笙,心中难免多了几分失落。 第五十一章 同台之喜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不多待了,先告辞了!” “不多坐一会,这么快就要走了啊?” “蒙二位盛情,我们文周社里还有些事情要打点,就先告辞了。” 柳疏玉对着胡仲怀道:“仲怀,你不是还有事要和这两位姑娘说吗,你们先去吧,你不永着急回来。我和你父亲回去还有事,就先走了。” 胡仲怀点头道:“好!” 待送走了胡远道夫妇,乔锦月便对胡仲怀做了个手势,示意胡仲怀过来,随后便带着胡仲怀到了屋后的小庭院里。 乔锦月坐在石椅上,说道:“你要对我们姐妹说什么呀?” 胡仲怀笑道:“我和你说这事啊,你一定会开心的蹦起来。” 乔锦月盯着胡仲怀,狐疑道:“你有什么事能不能赶快说啊?” 胡仲怀斜眼:“是我师兄说,他说他打算和你……” 说到这里,胡仲怀故意停住不说了,乔锦月听到顾安笙,便是真的着急,忙问道:“你师兄说什么了,他想和我干什么?” 胡仲怀狡黠般的笑道:“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急啊?封箱的事红袖都告诉你了吧,我师兄说啊,他想在封箱那天和你演一出《牡丹亭》,让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过去一趟。” 胡仲怀此言一出,乔锦月立即喜上眉梢,声音也提高了几度:“啊哈,是真的吗?” 胡仲怀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了,不然你以为我唬你玩呢?” “可是……”得到了这个消息的乔锦月自然欣喜不过,但今日没有见到顾安笙的身影,始终不心安,便又问道:“可是安笙他今天怎么没有随你们一起来呀?” 胡仲怀说道:“师兄今天有一场演出,所以没有时间赶过来了。不过他可是特意叮嘱我,让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好好的传达于你呢,你瞧,师兄对这件事多上心啊!” 乔锦月笑容溢出嘴角,没有再发言。心里犹如被暖阳照耀般温暖,他当真是个重诺的人,那日里说过要与自己唱一出《牡丹亭》,本以为只是当作玩笑话,没想到他竟这样放在心上,当真是没有看错人。 乔锦月自顾陶醉之际,胡仲怀又对着苏红袖说道:“红袖,有一件事,我也要和你商量一下。” 苏红袖温声道:“什么事呀!” “是这样的。”胡仲怀说道:“我师兄既然要与锦月唱一出《牡丹亭》,我想着我能不能与你也共唱一出戏。” “这次封箱,既然是文周社与湘梦园一同举办,我就想着两边的演员能够同台演出,才算真正的联谊。” “不过我没有师兄那样的才华,不能唱完一整出戏,就想和你同唱一出戏的一节两节都可以,不懂之处还望你能教教我,不知道红袖你可否愿意?” “自然可以。”苏红袖眉眼含笑道:“只要你愿意学,我当然愿意教,这种事只要你和我说就可以了,还有什么商量不商量的?” 苏红袖竟答应得如此爽快在意料之外,胡仲怀立即兴奋道:“那太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随后又对二人道:“锦月,红袖,那我先回去了,若有什么事,我们就直接给湘梦园打电话告诉你们!” 苏红袖道:“好!” 胡仲怀转而离去。 既然得知这件事,乔锦月便一直在心里念着,那个人,是真的重诺于自己。《牡丹亭》这出戏乔锦月唱过好多次,也是很喜欢的一出戏,但若与顾安笙搭档,依然还是心中忐忑。 徬晚师姐不在房中,只剩自己一个人在房中沉思此事。 “锦月,你在里面吗?”忽然被一位师兄扣门声打断了思绪。 乔锦月打开门,见是二师兄毕哲,便问道:“是毕师兄啊,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啊?” 毕哲说道:“刚刚大厅里有个电话说是要找你的,他说他是文周社的顾安笙,说是……” “是他!”乔锦月听到这个名字便兴奋了起来,说道:“我知道是什么事了,快带我去吧!” 乔锦月一路小跑到大厅,忙拿起电话道:“安笙,安笙……你……你找我……找我……” 急匆匆跑来的乔锦月呼吸不匀,连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电话那一头的顾安笙听得,不禁哑然失笑。 只听得电话的那一头传来浑厚的男子声音:“锦月,你别着急,先缓一缓。且听我说,文周社与湘梦园一齐举办封箱典礼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 “那日你说过喜欢《牡丹亭》这出戏,我也说过改日与你共唱这出戏。近日恰得良机,我就想着这次封箱和你同台演这出戏,你怎样想呢?” 此时乔锦月刚刚平稳了下来,便道:“我知道,仲怀都与我说了。安笙,真想不到你竟把说过话如此放在心上,你当真是一个重诺的人。” 电话那边说道:“我既然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办得到。今天电话打过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何时有时间能来我这里一趟,商定个日子,好排练一番。” 乔锦月说道:“我这几天都没有什么事,你若是有时间,就明天就可以。” 顾安笙说道:“那便就明天吧,刚才仲怀和我说,若是你红袖师姐也有时间,便邀请她一起来吧。” 乔锦月说道:“嗯,好的,这几日我和师姐都没有什么事,自然都可以来。对了安笙,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上午你胡班主夫妇与仲怀前来湘梦园,你也没有来。” 顾安笙说道:“我自然是想来的,可无奈今天有演出。这一天都在忙碌中,刚刚才把事情都做完了,才有时间打电话来找你,本以为这么晚了湘梦园的电话不会有人接,即便有人接怕也找不到你,还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电话另一边的乔锦月闻得此言,心里滋生了一股暖意,不禁笑道:“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一种缘分吧!” 顾安笙说道:“现在已经不早了,我要回头打理一下。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见。” 乔锦月亦道:“明天见!” 挂掉电话,踏着月光余辉走回房中。也许对于乔锦月,有关顾安笙的一切,永远都是没有缘由的上心。 第五十二章 游园惊梦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既然是去见顾安笙,再爱睡懒觉的乔锦月也早早的起了身,与苏红袖一齐去了文周社。迎接她二人的是胡仲怀,见到苏红袖,胡仲怀便立即拉着她到一个排练厅里学戏。只告诉乔锦月顾安笙在什么地方,让乔锦月自己去寻找。 文周社的地方不小,乔锦月又是一个路痴。胡仲怀只告诉乔锦月顾安笙是在三号排练室中,可这么大个文周社,乔锦月根本找不到顾安笙的所在。 此时此刻便是想找个人来询问也找不到,这个时候已然是寒冬腊月,文周社没有人会外出游走。而且文周社的弟子不是在备演出,就是在练基本功,更不会有人在外。 不知不觉,绕到了那个花园中,冬日里的花园已经覆满雪霜,早已不同于夏日里与顾安笙初见时的情景。 此情此景,乔锦月不禁停住脚步,骤然想起,自己认识顾安笙已有半年了。 记得初见时的那位翩翩公子,却被自己误会为狂妄自大,不尊师长之徒。到后来,自己被程显威绑架,他不顾危险相救。 再后来,深深的了解了他这个人的为人,成了至交好友。再慢慢相处,不知何时,已然动了一颗芳心…… “你在想什么呢?” 思绪飘飞之际,肩膀被一只手掌覆住,转头间,映入眼帘的是顾安笙那温润如玉眉眼。 “安笙,我……”张口间,乔锦月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便迟迟停驻。 “你怎么在这里啊,我不是让仲怀和你说我在什么地方了吗,怎么不见他人影,只有你一个人在此处?” 提到胡仲怀,乔锦月便撅起了嘴,气恼道:“他呀,一见到我师姐,魂儿都没了,直接把我师姐带走了。他只告诉我,你在三号排练室,可这么大个文周社,我怎么知道你在哪里,我又怎么能找得到你……” 言及此处,乔锦月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竟慢慢的低下头,不知是委屈还是为自己的路痴而羞涩。 顾安笙似乎也于心不忍,便道:“这事便怪我了,是我考虑不周。我本在排练室整理一些稿件,便跟仲怀说你来了让你直接找我。” “可我忽略了这个么大个文周社你找不到地方,害你在这里受冻了这么久。我应该亲自去门口接你的,唉,都怪我。” 见顾安笙为自己这般自责,乔锦月也看不过去了,忙道:“安笙,这事怎么能怪你呢,我知道你在忙。要怪就怪我太笨了,知道地方了还找不到。” “对了,安笙。”乔锦月又问道:“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啊?” 顾安笙说道:“一等二等你不来,我想你定是迷路在了这方庭院之中,我便来寻你。一种直觉告诉我你会在这儿,果然你便在这里。还在这干什么,天这么冷,快随我进屋吧!” 说罢,顾安笙便拉起了乔锦月那冻的通红的小手。 顾安笙也许并未在意,可这一霎时的肌肤之亲,又让乔锦月心内微波荡漾起来。纵然是天气严寒,身上寒冷,可心里确是被一阵阵的温暖包裹住。 推开门,顾安笙朝乔锦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乔锦月便进了去。 那个地方不大,四周都是镜子,周围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乔锦月进去后问道:“安笙,我们就在这里排练吗?” 顾安笙点头道:“是啊,你瞧着这里怎么样?” 乔锦月环顾一周,说道:“这四周的镜子环绕,足矣看清自己的动作姿态。况且这里又暖和得很,是个不错的地方。” 顾安笙又道:“距封箱典礼还有十二天,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十二天的排练时间。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我有两场演出,除去这两场演出的时间之外,其余的时间便都可以与你排练。” 乔锦月想了想,说道:“我大概是在封箱之前有一场演出。不过《牡丹亭》这出戏我已经唱过好多次了,戏词什么的也都能张口即来。” “想必你对这出戏也是很熟悉的吧,我们倒也不需要花费太多功夫。上次唱《白蛇传》的时候,我们没有排练过就搭档的如此默契,这次想必也是一样。” 顾安笙说道:“你说的确实也是事实,不过上次是临场上,完全没有任何的准备。虽说我们最终搭配得很默契,可毕竟中间出了点小差错,只是没有人注意到而已。” “这次既然是要上封箱典礼的,我们就必然要好好准备,不能疏忽。” 乔锦月道:“说得是,那我们便趁着这个时间好好准备一下吧。” 顾安笙笑了笑,又说道:“于戏曲这方面,我始终是个外行,必要之时,还希望名角儿乔姑娘多加指点呢。” 乔锦月亦骄傲一笑,叉腰道:“好,那你可要听我乔锦月的了。” 顾安笙亦作势,拱了手笑道:“那就多谢乔大名角儿了!” 第五十三章 欢愉今夕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这段时日,无论是对顾安笙还是对乔锦月,都是毕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顾安笙这些日子较为繁忙,一面要准备剧场的演出,一面要帮助师父准备封箱的事宜,只能在闲暇之余陪乔锦月排练。 乔锦月的时间倒是充裕的很,除了有一场《西厢记》要演,其余的时间都是闲着。闲暇时间,便去找顾安笙排练。 顾安笙有时忙得连饭都吃不上,乔锦月便会带些糕点送给顾安笙。哪怕是不排练,乔锦月也会跟着顾安笙一起,为他做些小事。 这一天,乔锦月刚刚与沈岸辞演完一场《西厢记》,便急匆匆回去换衣服,准备去文周社找顾安笙。 沈岸辞见乔锦月这般急匆匆的神色,问道:“小师妹这么急要去哪儿,马上到晌午了,不吃饭啊。” 刚刚换好便装的乔锦月说道:“不吃了,一会儿要去文周社排练,就去那边吃吧。” 沈岸辞眉梢微微一抽搐,顿了顿,又道:“你是要去找顾安笙是吧?” 乔锦月也不避讳,直接点头道:“是,离封箱还有几天了,我们也没有几天时间排练了。” 沈岸辞心中一凉,掩饰住那份失落,正色对乔锦月说道:“小师妹,你怎得对这件事就这么上心。平时我们的演出有那么多场,也没见你这么上心去排练啊!” “哎呀,师兄!”乔锦月翘起嘴角笑道:“我们在一起唱过那么多出戏,该有的默契也早就有了,哪还需要排练啊?” “可是和安笙不一样,我和他没有正式搭戏过,况且他本职是说相声的,在唱功这方面不及我们,所以要多加练习。这是我们湘梦园与文周社第一次联谊,我们可万万不能疏忽了啊!” 沈岸辞看了看乔锦月手中的点心盒,问道:“这又是你做给顾安笙的点心吧!” 乔锦月点头道:“是啊,这几日安笙忙得很,都没有时间吃饭,所以我做了点心给他送去。” 看着乔锦月那兴高采烈的神情,沉着的沈岸辞竟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唉,你前几天说是心血来潮想和师父学做饭,做糕点,也是为了顾安笙?” 被一语道破心事,乔锦月不免有些羞涩,低下头轻轻说道:“是的。” 沈岸辞竟不自知的握紧了拳头,口中却依然平稳的说道:“锦月,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这样整日里与一个男子在一起,不怕惹人非议吗?” “况且……你们男未婚,女未嫁,你们现在……现在做的都像是恋人之间做的事。” 这一说,乔锦月又红着面颊解释道:“师兄,我们,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 既然已如此,沈岸辞自知多说无益,只得道:“罢罢罢,你去吧,记得在外面保护好自己便是。” 当即乔锦月便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我先去了啊师兄!”说罢便雀跃而去。 沈岸辞只能望着乔锦月那雀跃的背影渐渐离去而深深叹息。他没有问,亦不敢问乔锦月对顾安笙的感情,哪怕现在已经看出了所以然。可至少不问,还可以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对小师妹的感情,还会有可能。 文周社,排练室。 “安笙,你在里面吗?”乔锦月扣门道。 顾安笙打开门,见到乔锦月便立刻笑道:“锦月,你今天不是有一场演出吗,怎么来得这么早?” 乔锦月进了屋,坐下道:“我这不是想着快点来嘛,这不刚刚演完就过来找你了。” 顾安笙瞧着乔锦月那冻的红扑扑的笑脸,温声道:“这么冷的天跑大老远的过来找我,真是难为你了,现下正是晌午时刻,还没吃午膳吧!” 乔锦月说道:“我刚刚演出回来就过来了,哪里还有时间吃午膳啊?我知道你也没吃 这不,给你带了生煎包,快来吃吧!” 乔锦月打开盒子,给顾安笙递了一个生煎包,顾安笙接过去放在口中仔细品尝,说道:“还是你做的生煎包,味道不错,只是样子还是丑了些!” 知道顾安笙是故意调侃,乔锦月撅起嘴道:“知足吧,我可是刚刚才和师父学会,换了别人,我还不给做呢!” 顾安笙笑道:“知道你的这份心意啦,你做的糕点再难看我也会吃的。” 言笑晏晏间,顾安笙与乔锦月吃完了午膳。 “好啦,我们该忙正事啦!”乔锦月说道:“昨天我和你说的那些个问题,你可有多加练习?” 顾安笙点头道:“昨天晚上我在房间练了好多遍,我再给你唱一遍,你听听。” 乔锦月道:“好!” 乔锦月认真凝视着顾安笙的姿态,听着顾安笙的唱腔,良久,点头道:“唱腔倒是跟得上了,只不过动作要到位,像我这样,你瞧!” 顾安笙学做乔锦月的动作:“是这样……” 两个人在一起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傍晚。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见乔锦月这般认真,顾安笙说道:“锦月,我们今天状态都不错,照这个样子,上封箱典礼是没有问题的了。” 乔锦月亦道:“是呀,也不枉我们这么长时间的排练了。” “砰砰砰!”忽而听到门外的敲门声:“顾师兄,你在里面吗?” “是谁呀?” 顾安笙打开门,只见一个年轻的弟子说道:“师兄,师父让你忙完后过去一趟。” 顾安笙说道:“知道了,你先去吧,告诉师父我随后就到。” “得嘞!” 那个弟子走后,顾安笙转身对乔锦月,歉然道:“锦月,本来想着和你一起用晚膳来着。可是师父突然唤我过去,想必是封箱的事情还需要打点,我便不能陪你了。” 乔锦月说道:“那便不必了,你且去吧,是时候我也该回去了。” 顾安笙看了看天色,说道:“趁现在天色未晚,你快些回去吧,可惜今天我不能送你回去了,记得路上小心!” 乔锦月点头道:“好的,等我明天再来找你。” 第五十四章 两心相许(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安笙去了师父胡远道那里,乔锦月便孤身一人准备回去。 “嘿嘿,哪里去!”不知何时,胡仲怀竟窜到自己面前,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乔锦月被惊了一下,退后一步直道:“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胡仲怀嘻嘻一笑,说道:“胡仲怀无处不在!” 乔锦月瞥了一眼胡仲怀,说道:“可是你出现的不是时候,我得回去了。” 胡仲怀又道:“我正是来找你的,这天都快黑了,我送你回去吧!” “送我回去?”乔锦月打量着胡仲怀,眯起双眼说道:“我看你是另有图谋吧?” 胡仲怀被乔锦月盯得心虚,只得喃喃般的承认道:“我送你回去,顺道,嘿嘿,红袖的围巾上次落在我这里了,顺道把红袖的围巾还给她。” “哦,是这样啊!”乔锦月故意伸出手,说道:“那你交给我吧,我帮你把围巾还给我师姐!” “不用不用!”胡仲怀忙摆手道:“还是,还是我亲自送还给她吧!” “好你个胡仲怀!”乔锦月绕着胡仲怀走了一圈,回归到他面前,仰起头,对他说道:“我看你护送我回去是假,去见我师姐是真吧!” 胡仲怀又好似讨好般的说道:“哎呀,锦月,你瞧天这么晚了,我师兄又不在,你一个人不怕危险啊,还是我送你回去吧。正好送你回去的同时,我还能见见红袖呢!” “嗯……好吧!”乔锦月故作声色道:“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我就姑且带你回去吧!” 胡仲怀叫了一辆马车道:“走,上车吧!” 车上,胡仲怀问道乔锦月:“这几日与我师兄排练的《牡丹亭》感觉怎么样啊?” “挺好啊!”乔锦月说道:“依现在的状态,上封箱典礼是没有问题的了。” 胡仲怀斜睨乔锦月,笑道:“我瞧着你和我师兄这些日子倒是过得挺舒服的,你瞧你又教她戏词,又给他做饭,是当真过上了神仙眷侣的日子了!” 乔锦月一脸享受的微笑道:“说实话,这几天当真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胡仲怀换了个坐姿,说道:“其实你们现在的状态都宛若一对恋人了,就是这一层窗纸没捅破,始终没说出口。” 乔锦月深深吸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说道:“我的这份感情,就默默放在心里吧。其实我都知道你也不比宽慰我,他这样清冷的性子,也许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女子。” “可是现在,和他在一起多一日,我便开心一日,哪怕有一天,他真的有了心爱的姑娘,我也没有遗憾了。” “锦月,你怎么那么傻呢!”胡仲怀瞧着乔锦月,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咬了咬牙:“你还真是当局者不明啊!可我是旁观者,他对你怎么样我都瞧得一清二楚。” “也不是我刻意要把你们强拉到一起,你仔细想想你们认识以来的所有经历,我之前就和你说过的,你觉得有错吗?” 乔锦月沉默了片刻,良久后,低下头道:“可是他也迟迟没有对我说啊,若是太自作多情,到头来便会伤得越深吧!” 胡仲怀眨眨眼,随后说道:“且不说别的,就说在北平巡演吃庆功宴的那一天,你和我师兄一起饮了酒,又一起出去,你还记得吧!” 乔锦月凝神想了想,说道:“我记得,那一天的确是喝醉了,以至于后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记不得了,后来我也问过安笙,他说他也不记得了!” 胡仲怀继续道:“是,你们都喝醉了,你可知否,酒后吐露的方才是真情啊!” 乔锦月诧异道:“难不成你知道?” 胡仲怀道:“虽然当时我不在你们身边,但大概都能分析出个所以然来了。不过我将我所想说予你听,你可以不信。但可不要说我是胡言乱语而气恼于我,我的每一个分析都是有根据的。” 乔锦月顿了顿,说道:“你且说你的,放心吧,我不会怪你的。” “咳!”胡仲怀清了清嗓,说道:“那我便要从头说起了,庆功宴那一天的早晨,师兄让我去接你到庆愉酒店,你还记得吧!” 乔锦月点头:“我记得。” 胡仲怀继续说道:“那你是不是也记得,当时我闻到你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香水味道,你告诉我,这是一种名叫秋意浓的香水?” 乔锦月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说道:“的确是的,可是这和那天晚上的事有什么关系啊?” 胡仲怀说道:“你且先听我说,那一天晚上。你和我师兄都喝醉了,他或许比你要清醒点。后来我和红袖在酒店后的亭子中找到了你们。” “那个时候,你们都喝醉了,红袖便带你回了房,师兄也和我回了房。当时我闻到了师兄身上有一种熟悉的香水味,当时仔细想了想,确实是你的秋意浓香水味,这是断然不会错的。” “你想,这种香水只有你有,而且和你不是近距离的接触,怎么可能沾染上这么浓厚的香水味?我说到这里,你应该明白了吧,他当时是不是抱过你了?” 乔锦月认真的听完胡仲怀这一番推测,这似乎又一次证实那天心里的那份疑惑,难道不是梦,而是真的?乔锦月按了按太阳穴,喃喃道:“那种似真似幻的感觉,好像一直在心里回荡,可我分不清是真是假,还有那个胸牌的事……” 胡仲怀问道:“什么胸牌的事?” 既然已经言及于此,乔锦月便不再避讳,索性直接说道:“对你我也没必要隐瞒,那天早晨醒来之时,我发觉安笙的胸牌挂在我的衣服上。” “那晚醉了,也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第二天我把那块胸牌还给了安笙,此时也便了结了。” 胡仲怀一拍手道:“哦,我想起来了。我记得那天早上师兄还找那块胸牌呢,原来在你这,过后师兄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你且想想,这两件事穿在一起,还不足以证实那晚的事吗?师兄对女子一向都是守礼的,若不是他倾心于你,又怎么会再喝醉了以后抱你?” 想起那晚的事,乔锦月心里又涌起了波澜,因波动的情绪带着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或许真的是你说的那样,可我真的是记不起来。” 第五十五章 两心相许(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胡仲怀又道:“还有一件事,这事要是真的,可就这真没这么简单了。” 乔锦月问道:“还有什么事啊?” 胡仲怀道:“那我就索性直接问你了,师兄那天晚上喝醉后,是不是亲你了?” 胡仲怀这一问,直接惊得乔锦月一颤,忙说道:“什么?怎么可能?” 胡仲怀道:“也可能你想不起来了,可那我我瞧见师兄唇角沾染的口脂色,可是一点不假的。师兄若不上台,是不会涂口脂,就算涂,也不可能只有星星点点的颜色。” “而且那种淡粉色的口脂,只有你有。这证实了什么,一定是他吻过你了,你还不相信吗?” 乔锦月细细想了想,那日的事在脑海中的映像一直模糊不清,可潜意识里发生过的事在心里还是会有一个影子。 若照胡仲怀这番言辞,那个吻,不是梦,是的的确确发生过的事。想到这里,乔锦月不禁红了脸颊,低着头不说话。 见乔锦月不说话,胡仲怀又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想起来什么?” 乔锦月想到这里,又抬起头叹了口气,说道:“也许你这些推测全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可是我不记得了,他也不记得了。他从未和我说过他对我的感情,我一厢情愿又有什么用?若是我主动向他表白,而事实不是如我所愿的那样,恐怕是日后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吧!” 胡仲怀道:“说句实话,若是你们彼此都有意,那的的确确应该他先向你表白。可也许那天晚上他已经向你表白过了啊,只是那晚酒醉,你们都记不得了。” “我这个师兄啊,别的都好,就是这方面太含蓄,明明喜欢,就是不肯说出口。” 乔锦月扭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算我知道了又如何,他也不会说出口。” 胡仲怀道:“我把这些事告诉你,就是想让你清楚,让你知道对他的感情不是你一厢情愿,你也不要轻易放弃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对于他这种不善表露情感的人啊,得需要我推波助澜才行。时机未成熟,你先慢慢等候,我一定会逮到一个适当的机会,促成你们俩。” 乔锦月卷着衣袖,自顾自的说道:“总而言之,我和他在一起多一刻,便开心一刻。至于别的,以后再说吧!” “且先不说我们的事了。”乔锦月转头看向胡仲怀,说道:“你对我师姐的感情才是如假包换的,可你为什么不对她表白?” “唉!”胡仲怀叹了口气道:“我呀,我可不像你们这么容易了。你和我师兄之间是有两情相悦的,现在只差说出口了。可是我不一样,她现在未必会喜欢我,我只能等她慢慢了解我,喜欢我之后,我才能对她诉说。” 乔锦月撇撇嘴道:“还说安笙不善表达,你也一样。你们俩还是亲师兄弟。” “客官,湘梦园到了,您二位该下车了!” “到了,我们下去吧。”既然已经到了,胡仲怀便没有再说下去,便带着乔锦月下了马车。 只见不远处,还有一辆马车朝湘梦园的方向走来,乔锦月瞧见,便得知这是湘梦园的人外出演出刚刚回来,于是便道:“那辆马车上的人,应该是我的师兄师姐,等一下他们,一块走吧!” “嗯,行!” 那辆马车渐渐走近,只见第一个从马车上下来是苏红袖,接着又走出来了两个弟子。 瞧见苏红袖,乔锦月大声叫道“师姐!”,便朝着苏红袖的方向奔去。 “小七?”苏红袖瞧见乔锦月,说道:“你也才回来呀?” 乔锦月点头道:“是的,我去文周社找安笙排练《牡丹亭》去了。仲怀和我一起回来的,他要找你呢!” 胡仲怀慢慢走近苏红袖的身旁,苏红袖问道:“仲怀,你是来找我的?” “是呀!”胡仲怀轻声道:“本也没什么要紧事,天色晚了送锦月回来,还有那天你落在我那里的围巾,我今儿给你送回来了。” 说罢,胡仲怀拿出那条围巾,苏红袖双手接过,笑道:“多谢你仲怀,你真有心了。”随之又问道:“这几天我忙着演出没去找你,那段《梁祝》,你可有练习?” 胡仲怀点头道:“都按照你说的做了,我一直在练。还等着你什么时候再来,陪我唱一遍呢!” 苏红袖道:“我这几天演出接二连三的没能抽得出时间,但是再封箱典礼之前,我一定会陪你再练一次的。” 胡仲怀笑道:“那自然是极好的!” 傍晚的寒风呼啸,身子单薄的苏红袖不禁打了个寒颤。见状,胡仲怀忙关切道:“红袖,这天这么冷,你可是得了风寒?” “不碍事!”苏红袖摆摆手,笑得温和:“天气严寒,只是感觉有些冷而已,没事的。” 胡仲怀点点头:“噢,那便好。天气这么冷,你们赶紧回去吧,我也该走了。还有啊,咱们天津的冬天一直都很冷的,记得多加衣服,照顾好自己!” 苏红袖温声道:“自然会的,你也是啊!” 胡仲怀道:“嗯,那便告辞了!” 苏红袖道:“改日见!” 说罢,胡仲怀便扬长而去。苏红袖对乔锦月道:“小七,我们也进去吧!” “好!”乔锦月挽着苏红袖踏入湘梦园大门时,苏红袖竟回眸,朝着胡仲怀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 乔锦月看着苏红袖的神情,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苏红袖纳闷道:“小七,你笑什么呢?” 乔锦月边笑边道:“师姐,我瞧着你对仲怀恋恋不舍的神情,你可是看上他了?” “胡言乱语!”苏红袖白了乔锦月一眼:“小丫头就知道扯这些有的没的,好了,我们快进去吧!” 乔锦月没有再说话,跟着苏红袖进了湘梦园,心里却想:是有的,还是没的,总有一天会见分晓的! 第五十六章 齐聚之欢(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时间定在腊月二十这一天举办封箱典礼。终于到了这一天,地点定在天津隆华剧院,这一天湘梦园与文周社所有的人都会齐聚于此,共同举办封箱典礼。 地点已经选好,该做的准备也已经做好。既然是天津鼎鼎有名的文周社与湘梦园共同举办封箱典礼,消息一放出去,隆华剧院的票便被一抢而空。 时间是在晚上,中午过后,乔锦月便随着师姐们到了隆华剧院准备。 剧院的工职人员与演员加在一起聚集了一百多人,剧院内人山人海,便是想走进去都困难得很。 在封箱典礼上有演出的便各自去排练自己的节目,没有演出的便待在后台准备出场时走一个过场。 到了这里,乔锦月带着《牡丹亭》的行头想寻找顾安笙换上行头再排练一遍,可奈何人太多,哪里瞧得见顾安笙的身影? 乔锦月想上楼去找顾安笙,可不知被那个工职人员绊了一跤,重重摔在地上。 “啊!”乔锦月的膝盖着地,由于疼痛忍不住呻吟一声。可楼梯上来来回回的人很多,都忙忙碌碌做自己的工作,便无人顾及她。 “来,快起来!”倒在楼梯上的乔锦月被小心的扶了起来,抬头只见得顾安笙那温柔的目光。 “安笙!”一见顾安笙,乔锦月便笑了:“安笙,我正要找你呢,想不到你在这里!” 望着楼梯上来往往的人,顾安笙拉着乔锦月上了三楼,并说道:“我们到这里再说话!” 二人进了一间小化妆间,关上门,才少了那些喧闹声。 安静下来了,乔锦月才问道:“安笙,你刚刚去哪里了,怎么我在楼下都找你不到呢?” 顾安笙道:“我今天来得很早,便先占了这个地方等着你来再排练。刚刚我一个师弟告诉我,湘梦园的人都来了,我就想着下去找你。可谁知,我一出门便见你摔倒在地上。” 乔锦月不好意思的笑笑:“今儿的人太多了,我也是着急找你才被挤倒了嘛!不过呀,每一次都是在我正要找你时,你突然出现。” 顾安笙语气中,带着一丝嗔怪:“你也真是的,非要在人这么多的时候上楼,这个时候大家都忙忙碌碌的谁能顾及到你这个小丫头?还好被我看到了,万一你要是被谁踩到了或是伤到了,可怎生是好?” 乔锦月撒娇般的笑道:“好啦,好啦,知道啦!以后都听你的成了!” 顾安笙不忍责怪,带着一丝宠溺的看着乔锦月:“别贫嘴了,趁着现在有时间,咱们再练一次吧!” “哦,对了!”乔锦月将包裹打开,拿出行头,说道:“《牡丹亭》的行头我都带来了,柳梦梅的戏服是我大师兄沈岸辞的,你看看,你应该能穿得上。” “好,我试试!”顾安笙换上了柳梦梅的戏服,乔锦月亦换上了杜丽娘的戏服。 换好后,二人在梳妆镜面前瞧了瞧。乔锦月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这身行头还是蛮合适你的嘛!” 顾安笙亦点点头道:“的确挺合适。锦月,你这身杜丽娘的装扮,真的好美,犹如仙女下凡一般。” 顾安笙一向端庄持重,这样赞美的话从顾安笙口中说出,那定和从胡仲怀口中说出是不一样的感觉。 倘若不是真的被吸引,顾安笙是断然不会说出这样赞美的话。 乔锦月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好了,别说了,抓紧时间再排练一遍吧!” “素昧平生,因何到此?”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 换上戏服后的两人,唱起这出戏比排练时更多了些缠绵的意蕴。不知不觉,已见夕阳落山岗,冬日里,天总是黑得更早些。 此时此刻,所有的演员已经齐聚于后台,准备走登场时的过场。 首先登场的是封箱典礼的报幕人,这次的报幕人不是旁人,正是湘梦园的大师兄沈岸辞。 正因为乔锦月与顾安笙唱戏,沈岸辞在这次封箱典礼中便无人搭戏,也便没有了演出,索性做了典礼的报幕人。 大幕缓缓拉开,伴随着看客的喝彩声,沈岸辞走上台前,行了一礼道:“感谢各位莅临,今天是我们湘梦园与文周社第一次共同举办封箱典礼。 看到这剧院依然齐满坐满,座无虚席,沈某向大家表示感谢!”说罢便向观众深深行了一礼。 “好!”又一阵的喝彩声与掌声响起。沈岸辞接着道:“首先有请我们的演员上场!” 那锣鼓唢呐声响起,伴随着三弦,二胡等乐器的弹奏,首先走出的是名气不大的小角儿。沈岸辞随着他们的出场一一向看客介绍。 随后走出的角儿便是名气越来越大的名角儿,走完过场便退到两旁,等待下位出场。 按理说,文周社每一位相声角儿都应该与自己的搭档一起走,如若又变动,则另当别论,湘梦园的戏角儿也是两位两位的一起走。 因为顾安笙与乔锦月合作,胡仲怀与苏红袖合作,所以便是顾安笙与乔锦月一起走,胡仲怀与苏红袖一起走。 “这位公子是文周社班主之子胡仲怀公子,这位姑娘是湘梦园的大师姐苏红袖姑娘!” “好!”苏红袖与胡仲怀出场时,台下人的喝彩声比平常大了好几分。 依稀听得到台下第一排看客的讨论声:“这苏姑娘的戏是极好的,也是湘梦园鼎鼎有名的角儿。胡公子是可是文周社的少公子,名气也是不小的。怎么今儿他二人一起出场?” “不知道啊,是不是他们两个人要合作一出戏?” “哎呀,要是他们两个一起演,该有多好啊!” “是啊是啊,看起来就像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胡仲怀在台上听得到台下的议论声,心中不住窃喜,脸上却不改神色。想必苏红袖也是听得到的,可苏红袖亦不动声色,也不知心中有何所想。 胡仲怀与苏红袖退到一旁站立,下一对出场的,便是顾安笙与乔锦月。 看着二人出双入对的走出,虽然明知道两人会同时出场,可沈岸辞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酸,介绍时也迟了几分。 “这……这位公子是文周社的二师兄顾安笙,这位姑娘是湘梦园的小师妹乔锦月。” 看客的目光集中在顾安笙与乔锦月身上,并没有发觉沈岸辞的介绍的迟钝。依然能听到台下的讨论声:“天呐,顾二爷今天好英俊,乔姑娘也好漂亮!” “诶,你说,他们两个一起走是不是要有什么合作啊?” “如果胡公子与苏姑娘合作,那顾公子与乔姑娘肯定也是要合作的啊?顾公子不会要唱戏吧?” “顾二爷和乔姑娘唱戏,这是什么神仙搭配呀,好期待呀!” “你瞧,人家这么出双入对的走出来,还真像是一对才子佳人呢!” “什么叫像啊?人家公子本来就是才子,姑娘本来就是佳人!俩人走一起,真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呢!” 听得台下人这番言语,行完礼后慢慢退到一旁的乔锦月心里涌起一阵莞尔。 忍不住去瞧顾安笙的神色,恰巧顾安笙也在瞧自己,四目相对,顾安笙回乔锦月一个温柔的微笑。 乔锦月心间那丝甜蜜的感觉亦变得更加浓烈,更甚抑制不住嘴角的莞尔。 沈岸辞亦听得到台下的议论声,乔锦月与顾安笙的小动作一分一毫也都瞧得一清二楚,现在不开心的,怕是也只有他自己了吧。 心里的酸楚只有自己知道,不禁握紧了拳头,却也无可奈何。 第五十七章 齐聚之欢(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待到所有的演员走完过场,最后出场当是湘梦园的班主乔咏晖,妙音娘子陈颂娴与文周社的班主胡远道与其搭档鲁浩峰。 沈岸辞一一介绍道:“最后有请我们湘梦园的班主乔咏晖先生与妙音娘子陈颂娴陈夫人,文周社的班主胡远道先生与其搭档鲁浩峰先生。” 最后出场的当属名角儿,一霎时,台下掌声如雷鸣。 “有生之年能看到这四位同台,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天啊,乔老板,妙音娘子,胡班主,鲁先生,这阵容太强大!” “好!” 沈岸辞做了个手势,台上的演员纷纷站在那四人身后,沈岸辞也走了过去。 一众人站好了之后,乔咏晖首先开言道:“今儿是湘梦园第一次与文周社共同举办封箱典礼,能得各位来捧场,实为荣幸之至。” 胡远道又道:“多谢各位莅临,首先我们湘梦园与文周社共同为大家献上一曲串烧戏《梨花满地春带雨》。” 胡远道一挥手,参与串烧戏的演员纷纷上前,没有参加的便退到后头。乔锦月与顾安笙准备了《牡丹亭》,自然也没有参加这出串烧戏,便退到了一旁。 乐器声响起,乔咏晖首先唱道:“那杨玉环倾国倾城天下皆知,便得那唐明皇如醉如痴。” 胡远道唱道:“只愿得一人心,此生为一人痴。” 陈颂娴唱道:“忘不掉多少年年岁岁,月月日日……” 乔锦月在一旁看得好奇,她只知道《梨花颂》这首戏歌,从来没有听说过《梨花满地春带雨》这出串烧戏。 这几日一直忙着与顾安笙排练《牡丹亭》,自然也没有听师父和父亲说过开场有这么一出串烧戏。 于是乔锦月便暗暗戳了下旁边的顾安笙,小声问道:“诶,你知道这出《梨花满地春带雨》是什么戏吗,我师父也没和我们说要唱这出戏啊?” 顾安笙微微低头,微笑着看了看身旁的乔锦月说道:“这《梨花满地春带雨》是文周社所创的一曲串烧戏,和上次我们所唱的《大西厢》一样。” “不过这个平时不会唱,一般都是重大场合的时候才会开唱。这出串烧戏是我师父安排的,文周社与湘梦园一共这么多人不可能每个人都会有表演,所以参与的都是没有重头表演的演员。” “等一会儿还有一出《大西厢》,一样是没有重头表演的演员唱。像咱们这样有重头戏的,就没有被安排唱这个了。师父说,争取让每位演员都有开嗓的机会。“ “哦,原来是这样啊!”乔锦月顿时明了:“既不多占用时间,又能让每位演员都有开嗓的机会,胡班主想得确实挺周到的。可是这出戏又是谁编写的呢?我只知道《梨花颂》,听这唱词倒像是取材于《梨花颂》。” 顾安笙点头道:“不错,这出《梨花满地春带雨》是我们祖师爷创社时所编写,的确取材于《梨花颂》。” “只不过这个虽然有京戏的戏腔,但算不上一出戏,就和《大西厢》是一样的,只能称得上是一个小曲儿小调儿吧!” 乔锦月伸脖子看了一眼前面的演员,又扭头看向顾安笙道:“我听着这小曲儿确实好听,改日你教给我唱行不行?” 顾安笙笑道:“当然可以啊!” 乔锦月与顾安笙在一侧有说有笑,殊不知,沈岸辞正站在他二人的身前。 沈岸辞虽然早知,他二人在一起时必定是这个状态,可心里的酸楚依旧无法控制。在他二人聊得正欢时,沈岸辞一个突然回头,面带严肃的对乔锦月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乔锦月当即便捂住嘴便点了点头,她也未曾多想,只道是自己在舞台上吵到了前头唱曲儿的演员。 虽然沈岸辞是报幕人又是大师兄,有维持秩序的职责,理所当然有理由让乔锦月禁声。 可毕竟自己存在私心,只是不想让乔锦月同顾安笙说话而已,却也不想破坏的乔锦月的兴致,虽然已经明确让乔锦月禁声,可是耿耿于怀,不知是怪自己太过自私,还是怪自己抓不住心上人的心。 “感谢,感谢!”又一阵掌声响起。 一曲《梨花满地春带雨》唱毕,演员纷纷退后。沈岸辞接着上前报幕:“下面请诸位欣赏第一个节目,文周社的相声表演《九艺闹公堂》,表演者高海辰,韩豫凡。” 众人退后之后,那两位文周社的相声演员登场。顾安笙正打算带着乔锦月回化妆间时,乔锦月却又后退两步,从侧幕看了一眼台上的相声演员,向顾安笙问道:“这两位是谁呀,之前怎么没有看见过他们,都是你的师弟吧?” 顾安笙说道:“他们两个都是我师弟,现在也是师父重点栽培的对象。” “师父之前常常命我严格训练他们,他们也算是我培养出来的。现在他们的表演很瓷实,近些日子,倒是很受一批看客欢迎。把他们的表演放在第一个,想必师父也是有他的理由的。” 乔锦月朝台上看了一眼,那逗哏高海辰确实相貌英俊,比起顾安笙不相上下,在文周社中,这般相貌也称得上是数一数二。 乔锦月便问道:“刚刚听大师兄报幕,右侧的逗哏演员叫高海辰是吧。这高公子看起来相貌确实不凡,能赢得看客青睐,想必也是寻常之事。他现在的名气在整个天津比起你来又如何?” “比起我?”顾安笙笑道:“我不敢说我的名气在天津有多大,不过是红极一时而已。若论相貌,高师弟的相貌自然不比我差,若论才艺,他也不输于我。” “只不过他拜师比我晚,现在刚刚崭露头角,不过经年累月,总有一天他会成角儿的。。” 那相声《九艺闹公堂》中有大量的唱段,高海辰的唱腔也不输于顾安笙。因着顾安笙的带动,乔锦月现在对相声表演颇有兴趣,更何况对这种带有大量唱段的相声更想看一看。于是便对顾安笙说:“安笙,我想在这儿看一会他们的表演。” 顾安笙温声点头道:“好,都依你的。” 只见那高海辰边唱边演,台下的观众也纷纷叫好。那高海辰气宇轩昂,相貌的确不凡。如若单看容颜,与顾安笙不相上下,甚至在顾安笙之上。 但这高海辰没有顾安笙的风度翩翩和温润如玉的气质。比起顾安笙,完全是两种不同类型的帅气。 如若说顾安笙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那高海辰更多的是玩世不恭风流倜傥的少爷模样。于乔锦月而言,她只会对顾安笙这样的翩翩公子心动。 于那高海辰,最多只是对唱腔的赞赏,而自己的心早已属意顾安笙,任凭高海辰容颜怎样出众,乔锦月便都不会在意了。 闻得那些台下的看客道:“这位文周社的高公子唱得妙啊,论相貌也是好比潘安,跟咱们这位顾二爷差不到哪里去啊!” “高海辰公子?之前怎么没听说过,想不到文周社还有这么多模样俊俏又才华横溢的公子!” “听说这是顾二爷的师弟,难怪唱得这么好呢!” 顾安笙培养出的师弟得到了众多看客的认可,闻得看客所言,那喜悦之情不知何时已弥漫于内心。 不知不觉那段相声表演已接近了尾声,目光游走间,乔锦月瞧见另一边的侧幕旁有一个女子的身影,那女子整个人都已经落到了幕外。 第五十八章 小女漫莹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定睛一瞧,那女子不正是自己的六师姐夏漫莹吗?她整个人都落在了幕外,若被看客瞧到,只怕会坏了大事,免不了又要挨师父一顿骂。 乔锦月急道:“哎呀,她这个样子怎么成呢?” 顾安笙没有看到夏漫莹身影,不知乔锦月何出此言,奇道:“锦月,你说什么呢?” 乔锦月对顾安笙道:“安笙,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说罢便跑到了帘幕的另一侧。 只见那夏漫莹含笑凝视着高海辰,目光痴痴,便是片刻都离不开高海辰,此时此刻,她已然忘乎所以。 “哎呀,六师姐你在干嘛呀?”乔锦月一把将夏漫莹拉到幕后。 “哎呀!”夏漫莹显然被吓了一跳,不悦道:“小七,你要干嘛呀,吓死我了!” “六师姐,你瞧瞧你都在做些什么啊?”乔锦月紧皱了眉头道:“你整个身子都落在了幕外,这要是被台下的看客看到怎么办?” “啊,是吗?”夏漫莹一愣,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已然出了帘幕,可是望着台上的高海辰,却移不开眼,便惭愧道:“我一时看得入迷,竟也忘了自己竟然跑到了帘幕外,小七,幸亏你及时把我拉回来。” 乔锦月从帘幕缝隙中看了一眼台下的看客,见台下的看客目光依旧集中在台上的演员身上,欢笑鼓掌照常不误,便松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没有事,看客们集中注意力看相声表演呢,没有人注意到你。” “这么重大的场合要是让师父知道你这么鲁莽,你恐怕免不了挨骂了。” 夏漫莹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我被台上的表演吸引了,忘了自己已经走到了台上。不过我以后一定会注意,不会有下次了。” 乔锦月看到夏漫莹那神态,一双美目中脉脉含情,分明是动了春心的神情。那高海辰风流倜傥,一场表演亦生动有趣,乔锦月当即便看出了所以然,也便明白了为什么夏漫莹会到了痴迷忘我的境地。 于是便故意调侃道:“不对呀,六师姐。之前也没听你说过喜欢相声表演啊,你是被这表演吸引了,还是风流倜傥的高公子吸引了?” 被说中心事,夏漫莹红了脸,低头扭捏道:“小七,你在说什么呢?” 乔锦月也不想扰了夏漫莹的兴致,便道:“六师姐,你要有兴趣就在这看吧,记得千万不要再闯到台上了,那我便先走了。” 夏漫莹点头道:“好,你去吧!” 看着乔锦月离开,夏漫莹也不打算再多耽了。下两场便有她的表演,她正准备回化妆间换衣服时,回头不知被谁一撞,险些跌倒。 向后跌了一个踉跄,只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姑娘小心!” 扶着墙角站稳后,方才抬眼,面前这个人不正是令自己心神荡漾的高海辰吗?夏漫莹的心跳骤然加快。 高海辰刚刚演完节目,退场到后台。夏漫莹只听那高海辰急忙说道:“姑娘,真真抱歉,我刚刚没看到你,怎么样没事吧?“ “啊……”夏漫莹竟有些语塞,直愣愣的道:“没,没事。” 夏漫莹抬头,高海辰看清了夏漫莹的面孔,惊道:“你……你不是湘梦园的姑娘吗,我还以为你是这里的女工,你怎么跑到了后台来?” 夏漫莹奇道:“诶,你认得我,你知道我是湘梦园的姑娘?” 高海辰点头道:“刚刚上场之时我看见你了,这个时候,你为何一个人到后台?” “我……”夏漫莹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并没有直言,便道:“你刚才的表演可真好,我都看到了,确实……确实很精彩啊!” 高海辰听得夏漫莹这般说,便都明白了,于是笑道:“原来你是在这里看我表演啊,多谢姑娘夸奖了。姑娘你今儿没有演出吗?” “有啊,有啊!”夏漫莹忙道:“下一场,哦,不,下一场的下一场,就是我的节目,我不唱戏。我有一曲琵琶弹奏《苏州好风光》,高公子你要是有时间啊,你可以看看啊!不多说了,我去准备了,回见啊!” 说罢,夏漫莹便跑开了。 高海辰看着夏漫莹急匆匆的身影,竟不禁笑了,便道:“这姑娘,毛毛躁躁的,倒还挺可爱。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豫凡,你知道她吗?” 韩豫凡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应该是妙音娘子的徒弟,要是角儿你感兴趣,你就听她的看看她的表演呗!” 高海辰点头道:“你不说我也想呢,这小姑娘我倒还蛮有兴趣的。” 乔锦月离开了夏漫莹,回到了顾安笙的身侧,顾安笙见乔锦月这么快就回来了,问道:“锦月,你刚刚去哪里了?” “哦,没什么!”乔锦月说道:“刚刚看到我六师姐在那边,过去打了个招呼!” “师兄,锦月,你们俩过来一下!” 只听得另一旁有人轻声呼唤他们,二人扭头望去,是胡仲怀。乔锦月便道:“安笙,是仲怀在叫咱们,咱们过去吧!” 二人朝胡仲怀的方向走去,顾安笙问道:“怎么了,仲怀?” 胡仲怀拉着顾安笙便往楼上走,边走边道:“你们俩随我来一趟。” 乔锦月也跟着一齐走上前去,不知胡仲怀再搞什么鬼,便纳闷道:“胡仲怀,你小子又要整什么啊?” 胡仲怀道:“你随我来就知道了。” 推开门,只见苏红袖坐在椅子上,身着一身锦绣华服,甚是美艳。 “哇!”乔锦月惊道:“师姐,你今天好漂亮啊!” “好看吗?”苏红袖站起身,笑意中渗着一丝娇柔:“这身华服是仲怀为我定制的,我也觉得好看呢!” 乔锦月看了一眼胡仲怀,胡仲怀经苏红袖夸赞,心里也如抹了蜜一般。乔锦月朝胡仲怀竖起来大拇指,胡仲怀亦骄傲的昂起了头。 “咳咳!” 胡仲怀说道:“我叫你们来不是让你们看红袖的衣服的,是想让你俩听听我俩这段戏。” “诶,仲怀?”顾安笙奇道:“你们俩一会儿就要上场了吧,你们为什么不穿京剧的戏服上台,反倒要特制华服呢?” “师兄,这个你有所不知。”胡仲怀解释道:“我在学唱这方面的功夫不及你,自然不能向你和锦月那样和红袖唱一整出戏,所以我们只选了越剧《梁祝》中《十八相送》这一段。” “越剧相对京戏我能更拿的准一些,况且无论是什么剧种,红袖这样的戏角儿都不在话下。我们这表演只有唱,没有演,那便不必穿戏服了。” “可毕竟是公主与驸马的戏,也不能穿得太朴素,所以就特制了服饰。” “原来如此!”乔锦月道:“也难怪,你想得还挺周到的。话不多说,你们唱一遍吧,我们听着!” 第五十九章 曼舞欢歌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弟兄二人出门来,门前喜鹊成双对。从来喜鹊报喜讯,恭喜贤弟一路平安把家归……” “好!真的非常好了!”乔锦月肯定道:“师姐的唱腔我就不必多说了,仲怀你能在短短这几天把这段越剧唱得如此精妙,确实在我的意料之外!” 顾安笙亦惊叹道:“仲怀,真想不到你有这等功力呢!” 胡仲怀将目光移到苏红袖身上,笑道:“这几天一直都是红袖在指点我,能把这段戏唱出来,多亏了红袖呢!” 苏红袖笑道:“梁山伯那悠扬的唱腔你能学得如此惟妙惟肖,是你天资优越,又怎能归功于我呢!” “好啦好啦!”乔锦月撇撇嘴道:“你们俩就别互吹互捧了,马上到你们了,快到后台去准备吧!” “也对,红袖我们走吧!”胡仲怀临去时,不忘叮嘱道:“一会你们别忘了看我们俩唱啊!” 乔锦月点头道:“知道了,快去吧你!” 二人走后,乔锦月对顾安笙道:“安笙,我们到后台等着他们吧!” 顾安笙道:“好!” “上有呀天堂,下呀有苏杭。古韵今风,天下美名扬,哎呀,说不尽苏州好呀好风光,呀哎呀……” 戏台上是夏漫莹的琵琶演奏评弹《苏州好风光》,只见她身着一件蓝紫色旗袍,边弹奏着琵琶,边唱着那吴侬软语。 在台下转角的一侧,依然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夏漫莹却不知道,那个令她心波荡漾的高海辰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这姑娘打扮起来还真是漂亮!”高海辰赞叹道:“这吴侬软语唱得也极为甜美。” “海辰?”正从楼上下来的顾安笙看到转角处看得正出神的高海辰,问道:“你不是刚刚演完吗,在这里做什么?” “哦,顾师兄你来了。” 高海辰丝毫不避讳的说道:“我在看这个姑娘唱曲儿,师兄你看这个姑娘长得漂亮,歌唱得也好听,你知道她是谁吗?” 顾安笙皱起了眉道:“海辰,你这样唐突人家姑娘,成什么样子!” 乔锦月轻轻拉了下顾安笙的衣角道:“无妨。” 又转头对高海辰说道:“她是我六师姐,叫夏漫莹,我瞧着高公子看得入迷,可是十分欣赏我这位师姐的表演?” 高海辰点头道:“是的,这夏姑娘的表演确实深得我心啊!” 乔锦月笑道:“哈哈,刚刚你说《九艺闹公堂》的时候,我六师姐还在帘幕后偷偷看你呢,这会儿又轮到了你在转角看她表演。” 高海辰道:“是呀,我知道。夏姑娘这个姑娘有趣的很,是她刚才跟我说她有这个表演,她让我来看的。” 乔锦月看了一眼台上的夏漫莹,又看了眼眼前的高海辰,笑道:“你们两个真是情……” 她想说“情投意合”,“情”字未说出口,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便对高海辰道:“你在这里好好欣赏吧,我们先走了。”说罢便拉着顾安笙走开了。 那一曲《苏州好风光》演奏完毕,夏漫莹朝台下鞠了一躬,走下台去。 冬日里的天津是极冷的,夏漫莹只穿了一身坎袖旗袍,自然是冻得瑟瑟发抖。 下了台的夏漫莹边走边在口中絮絮道:“天呐,冻死我了,冻死我了……” “好,当真是极好。”忽闻一人拍手叫道:“夏姑娘这《苏州好风光》弹奏的当真是极好!” 抬起头来,只见那笑意盈盈的英俊面孔朝自己点头,夏漫莹喜道:“高公子,你刚刚可是看我的表演了?” 高海辰道:“嗯,这不刚刚听你说的吗?你的表演我从头到尾都看完了,我是真真的被你的表演所打动了呢!” 高海辰看见夏漫莹那冻得瑟瑟发抖的肩膀,忙把披风解下来,披到夏漫莹的肩上,口中道:  ““这么冷的天,你穿得这么单薄,当心些别惹了风寒。” 那修长的手指拂过自己的肩旁,夏漫莹不禁双颊一红,低头道:“多谢高公子关怀。” “夏~漫~莹~”高海辰抑扬顿挫的念着夏漫莹的名字,说道:“你的名字雅丽,人长得也轻巧,真真是个秀气的姑娘。” 夏漫莹听得高海辰夸奖,顿时心花怒放,开怀道:“多谢高公子赞赏,不过小女子未曾向公子吐露姓名,公子是如何得知小女叫“夏漫莹”的?” 高海辰说道:“我刚刚看到你的师妹了,是她和我说的。” 夏漫莹心中已然明了,那一定是乔锦月对高海辰说的。 在师父的七个弟子中自己排第六,除了乔锦月之外其余都是师姐,既然高海辰说是师妹说的,那必然是乔锦月了。 高海辰又说道:“我瞧着你的吴侬软语唱得倒是不错,只是你本身是唱戏的角儿,为何在这么盛大的封箱典礼上没有唱戏,反而来一曲评弹,又为何独选这一曲《苏州好风光》?” “这个公子要听我细细说明了。”夏漫莹娓娓道来:“评弹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本门曲种,但只要是曲艺,我们就都可以表演。” “虽说我们是以唱京戏为主,可像评弹,评戏,越戏,黄梅戏,我们都能唱。” “我之所以选了这首评弹,是因为我本是苏州人,评弹是我家乡的曲种。” “《苏州好风光》这曲子便是赞美我家乡的,公子方才说我吴侬软语说得好,大抵因为我就是苏州人士吧!” “原来如此!”高海辰赞叹道:“怪不得你生得玲珑剔透,我说瞧着怎么不太像北方的姑娘长相,原来是江南女儿郎啊。” “都说江南的姑娘生得俏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夏漫莹喜道:“瞧公子说的,真快把我捧上天了!” 高海辰笑道:“哈哈哈,我说的都是事实啊!”这时,高海辰突然想起来,夏漫莹依然穿着单薄的旗袍站立于台下与自己说话。 他忙拍了下脑袋道:“你瞧我,说起话来都忘了你还穿着这么单薄的衣衫呢?快回去换了吧,别着凉了。” 经高海辰一提醒,夏漫莹也觉得浑身发寒,便道:“那好,我先回去了,公子回见!” 说罢便朝转角的楼梯走去,夏漫莹刚上了几层台阶,又听得高海辰叫道:“夏姑娘!” 夏漫莹回头,只见高海辰笑容可掬的说道:“有时间我再去找你啊!” 夏漫莹莞尔一笑,道了一声:“好!” 第六十章 十八相送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夏漫莹退场后,下一个表演是文周社的一场相声表演《四方诗》,这个表演结束后,就是苏红袖与胡仲怀的《十八相送》。 二人已经到后台做准备了,胡仲怀掀开帘幕,眼见着两位师弟的这场节目要接近尾声,不免对马上要上场的自己有些担忧。 此时已经紧张到手指冰凉,虽说相声场子大大小小的剧院去过无数,可对于唱戏,还是第一次,尤其还是和苏红袖一起,心里的阵阵担忧总是免不了的。 胡仲怀转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在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要紧张,不在红袖面前出一丝一毫的纰漏。 苏红袖见胡仲怀一动不动盯着对面白纸所糊的墙,走了过去,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啊……”胡仲怀回过神,看了眼苏红袖说道:“红袖,咱们马上就要上场了,我这还是第一次唱戏,我现在……” 看着胡仲怀额头密布的汗珠,苏红袖便知晓了胡仲怀是临场前的焦虑,于是便轻声安抚道:“没事的,仲怀,你不必太紧张。” “你现在已经唱得足够好了,你要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的。” 苏红袖那温柔的眼眸如秋波流转,而那双美目中却露出一道异常坚定的目光。 有了苏红袖的的鼓励,胡仲怀也安了几分心神,点头道:“红袖,我相信你,我也会相信我自己。” “总之有你在身边,我也更能安心。” 苏红袖亦点点头道:“便是平常心上台就是最好,亦如你说相声一样,唱戏也是如此。” “你不必担心你唱的不好,若是紧张,那便看我,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更何况台下还有安笙,还有小七呢!我们都在,你更要相信你自己。” 胡仲怀亦坚定的点头,露出一个微笑:“好,我定然不会辜负众望。” “下面有请文周社的胡仲怀公子与湘梦园的苏红袖姑娘带来表演越剧《梁祝.十八相送》” “到我们了,快走!” “好!” 沈岸辞报完幕,胡仲怀与苏红袖缓缓从后台走到台上,到了舞台中央,向台下行了一礼。 台上依然能听得见第一排的看客的喝彩声,只听得前排的观众说道:“天啊,最期待的表演终于来了!” “诶,是越剧,这不是他们平时唱的的本门京戏,他们竟然竟然唱越剧了!” “从来没有听过胡少公子唱戏,真想知道胡公子唱越剧是什么样子的。” “诶,他们两个没有穿戏服啊,苏姑娘今天的装扮格外漂亮呢!” “想不到京戏的戏角儿和相声角儿竟然一起唱越剧了。” 胡仲怀在台上将看客说得话的听得清清楚楚,他深知他们对自己的厚望。 也必然要认真对待这场演出,绝不能辜负他们的期待,也不能辜负自己这么久的努力,更不能辜负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苏红袖。 弹奏声缓缓响起来,苏红袖先开言唱道:“书房门前一枝梅,树上鸟儿对打对。喜鹊满树喳喳叫,向你梁兄报喜来。” 苏红袖道嗓音如莺啼般婉转,在苏红袖开唱时,胡仲怀在脑海中飞快的流转一遍练唱时的情景。 朝台下的一侧角落里一瞧,正好看到了顾安笙与乔锦月在那一旁。 他们纷纷向自己点头表示鼓励,于此同时,自己也更稳固了自己的信心。 看客们纷纷惊叹:“这越剧的调门虽然和京戏不同但真的好听啊!” “苏姑娘开口,哪有不好听的!” 苏红袖唱毕,胡仲怀便跟着节奏唱道:“弟兄二人出门来,门前喜鹊成双对。从来喜鹊报喜讯,恭喜贤弟一路平安把家归。” 越剧虽然与京戏不同,但有许多相通的地方。对于唱戏的戏角儿而言,越剧自然不难学唱,但对于说相声的胡仲怀来说,就要困难一些。 但胡仲怀发挥得极好,完全没有出任何差错。 “好!”胡仲怀一开嗓,台下便响起来掌声。 “从来没有听过胡公子唱戏,真想不到一开嗓竟如此惊艳!” “胡公子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这一开嗓发挥的极好,胡仲怀瞧见台下一侧的乔锦月给他竖起了大拇指,顷刻间信心又增了几分。 苏红袖对胡仲怀轻轻微笑,便是示意鼓励,接着唱道:“出了城,过了关,但只见山上的樵夫把柴担。” 胡仲怀登时信心倍增,面对早已司空见惯的千人剧场,初登场时的那一点紧张也已经烟消云散。 “起早落夜多辛苦,打柴度日也艰难。” 越剧的节奏变化不一,在呼气换气间的节奏胡仲怀也掌握的恰到好处,这一次当真是发挥到了极致。 “雄的就在前面走,雌的后面叫哥哥。” “不见二鹅来开口,哪有雌鹅叫雄鹅?” “……” 一段六分钟的《十八相送》唱道此处已到了尾声,唱毕,胡仲怀与苏红袖对台下深深一鞠躬,慢步走下了台去。 “胡公子唱得太妙了,真是想不到啊!” “胡公子与苏姑娘这出《十八相送》真的是神仙搭配!” 胡仲怀这次当真是发挥的最好的一次,这一次比排练时的每一次都要好。 “仲怀,你真的是给了我好多惊喜。” 回到后台后,苏红袖对胡仲怀说道:“起初还担心你在台上会因为紧张而发挥不好,没想到,在台上的你比台下排练的每一次唱得都要好!” “真的是吗?”胡仲怀喜道:“我起初刚刚上台时还有些紧张,我也担心自己会唱不好。“ ”可是当我唱出第一句时,那紧张的心态便平复了下来。当我听到看客的掌声时,便有了信心,后来唱得也就更好了!” “啪啪啪!”只听得乔锦月拍着手与顾安笙一同从外门走来。 乔锦月边鼓掌边道:“胡仲怀呀胡仲怀,你当真是叫我刮目相看呢!” 胡仲怀笑道:“哈哈,说实话真真是我第一次在台上唱老生,我也没想到台上我能发挥得这么好呢!” “嗯,不错!”乔锦月点头道:“你这等功力能配得上我师姐了!” 苏红袖被乔锦月说得羞涩,皱起了眉嗔怪道:“小七你胡说些什么呢?” 胡仲怀又向顾安笙问道:“师兄,你觉得呢?” 第六十一章 燕婉良时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看看你都说些什么话?” 乔锦月一脸嫌弃的说道:“胡仲怀你瞧瞧你都多大岁数了,我师姐这么年轻怎么能收你这么大的徒弟?” “我不管,我不管!” 胡仲怀反倒像个孩子似的撒起娇来:“反正红袖就是我人生中的导师,要不是认识了红袖,我怎么也不能这么快就学会了唱戏啊!” 苏红袖被他逗的笑了:“那是你自己学的好,怎么能归功于我呢?” “行了你们俩!”乔锦月调笑般的说道:“你们两个都好行了吧,就别在这互吹互捧了。” “我们两个的《牡丹亭》也快要上场了,就不在这陪你们了,我们去化妆准备了!” “好,快去吧!”胡仲怀道:“好好表演,一会儿我们到台下去看你们!” “那我们两个就走了!” 乔锦月与顾安笙进了化妆间,换好了戏服后,乔锦月便给自己化杜丽娘了妆,之后又同样是自己给顾安笙化了柳梦梅的妆。 这是乔锦月第三次给顾安笙化妆,可不管是哪一次,只要碰到他那俊俏的脸庞,心湖就会泛起层层的涟漪。 顾安笙照着铜镜,打量镜中的脸颊,望着镜中恍然从戏文中走出的自己,说道:“这柳梦梅与许仙都是小生,怎得这妆容确是不一样的?” “当然不一样了!”乔锦月说道:“戏曲中的每一个人物的妆容都是有差别的。” “许仙与柳梦梅都是小生,可柳梦梅是穷生,顾名思义,穷生贫苦书生。许仙是扇子生,是稳重儒雅的公子,所以当然不一样了。” 顾安笙转过身看了看一旁整理发饰的乔锦月,笑道:“锦月,这方面我还真是没你知道的多,以后还要请你多多赐教呢!” “好呀!”乔锦月亦转过身,笑道:“我可是唱了十几年的戏的人了,京戏这方面,没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尽管问我好了!” 顾安笙说道:“那你和我说一说,就对比上次的《白蛇传》,杜丽娘和白素贞都是旦角儿。我瞧着你今天的妆容也与上次不同,你且跟我说一说吧!” 乔锦月走到椅子一旁,提起戏服,小心翼翼的坐下,说道:“虽然都是旦角儿,可不同之处大着呢!” “白素贞是旦角儿中的正旦,也叫青衣,就是戏文温柔贤惠的角色。” “而杜丽娘是花旦,也是闺门旦,花旦是戏文中活泼娇俏的角色,而闺门旦是闺阁中尚未出嫁的女子。如此,你便明白了吧?” 顾安笙点头道:“哦,原来如此!”又仔细端详了一番乔锦月今日的妆容,赞叹道:“锦月,你今天的妆容真漂亮!” “是嘛?”乔锦月笑道:“虽然我经常演端庄贤惠的正旦,可我觉得活泼明艳的花旦才更像我自己呢!” 顾安笙亦点头道:“我也觉着花旦倒更像你本色出演呢!” 乔锦月看着顾安笙说道:“诶?那我倒要问问你了,小生有那么多种,你觉得你更像哪个呢?” 顾安笙未曾思考,直接说道:“你是正旦,我便是扇子生,你是花旦,我便是穷生。总之,你是哪一类,我便永远是与你搭配的那一类。” 顾安笙的这句话,听来还真像是模棱两可的表白。 是我入戏太深,亦或你真情流露? 不论是真情也好,随意也罢,总之乔锦月听得这话,一颗饱含热情的心瞬间变得如暖阳照耀般温暖。 乔锦月扶了扶发梢的水鬓,笑了笑道:“好啦,时间差不多到了,我们下去等候吧!” “好!” 舞台上。 “下面请诸位欣赏京戏《牡丹亭》,表演者:顾安笙,乔锦月!” “哇!竟然是《牡丹亭》!” 演员还未上场,就听见看客的喧哗声。 “是贯穿整场的《牡丹亭》啊,而且还是乔姑娘和顾二爷演的!” “我之前看过乔姑娘与沈公子演的,不曾想,这说相声的唱戏的一齐表演该当如何?” 乔锦月手持一把团扇,遮住半面脸,缓缓入场,口中唱道:“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听得台下的看客惊叹道:“啊,乔姑娘今天好漂亮!” “乔姑娘和苏姑娘他们不同啊,你瞧乔姑娘着的就是《牡丹亭》的戏服,这应该是整场的《牡丹亭》吧!” “那顾二爷会不会也扮上了,好期待看到顾二爷扮上的样子!” 乔锦月唱毕。顾安笙入场,只见他身着长跑,头戴发冠,唱道:“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呀,顾二爷!”台下惊叹道:“还没见过顾二爷这个样子呢!” “顾二爷扮上了也一样的英俊潇洒呢!” “是啊,顾二爷平时说相声时总会展示一段学唱,不曾想真正唱戏的时候唱得更好听呢!” “顾公子这相声角儿在现在更像是个戏角儿呢!” 顾安笙已不是第一次同乔锦月唱戏,在戏台上也没有了第一次的慌乱。 在台下的赞叹声中,迈着稳健的步伐,与乔锦月在戏台上翩翩起舞。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随着锣鼓声,一出戏渐渐进入了高 潮。 戏中人,喜怒安乐融入粉末,戏外人,声声喝彩入戏其中。 便是那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柳梦梅与杜丽娘的爱情故事终成佳话。 “仓啷啷……” 伴随着一声锣鼓,一出好戏便收尾。 第六十二章 圆满收场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好,太精美了……” “顾二爷与乔姑娘这一出戏堪称绝配呀!” 这一次的喝彩声尤为热烈,似乎都已被这对才子佳人的绝妙演绎所吸引。 顾安笙与乔锦月向台下深深鞠了一躬,这一次,却没有直接退场。 沈岸辞随后上场,说道:“今日的演出到此结束,感谢各位前来观赏!” 此时,台下的看客才明了,顾安笙与乔锦月这一出戏是压轴表演。 “原来这最精彩的,就是第最后一出戏啊!” “怎么感觉时间过得这么快,我还没看够呢!” “这文周社与湘梦园的联合封箱,堪称史上一绝啊!” “诸位且稍安勿操!”沈岸辞维持好秩序,接着说道:“最后,请参与这次封箱典礼的所有演员上场!” “好!” 伴随着掌声与喝彩声,文周社与湘梦园所有的演员都纷纷走上了舞台,胡远道与乔咏晖站在舞台的正中央。 胡远道说道:“今天是我们文周社第一次与湘梦园共同举办封箱典礼,这一次,我们的看客依然齐满坐满,我们都非常感谢!” 乔咏晖接着说道:“这一次封箱典礼能圆满成功,作为湘梦园的班主,我们十分感谢各位的抬爱!” 说罢,便带领着台上所有的演员鞠了一躬。 沈岸辞走到了舞台中央,说道:“接下来就是返场的时间,诸位如若有什么问题或者有什么想说的话,现在就可以对我们说了。” “小公子,我有话要说!”台下第一排,一位年迈的老先生拄着拐棍缓缓站起身。 沈岸辞伸出一只手,作出有请的动作,说道:“这位老先生,您请说!” “咳咳!”那老先生咳嗽了一声,说道:“老朽今年年事已高,自打湘梦园与文周社成立以来,老朽便是你们的忠实看客。” “看了你们的表演几十年的,老朽今年岁数也大了。风烛残年,能看到你们现在越来越好,老朽心里真的是高兴啊!” “现在看着这些年轻人渐渐成角儿,老朽是打心里的欣慰。今天就在这封箱典礼上,祝湘梦园和文周社越来越好!” “好,老先生说得好!” “对,祝湘梦园和文周社越来越好!” 那老先生说完后,台下的看客也纷纷叫好。 “谢谢,谢谢!”沈岸辞说道:“感谢这位老先生的抬爱,也感谢诸位看客抬爱,我们湘梦园和文周社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诸位还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吗?” “沈公子,我有话要说!”台下一位年轻的女子站起身说道。 “好,这位小姐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啊?” 那女子看向顾安笙与乔锦月的站的位置,说道:“我这个问题要问顾公子与乔姑娘!” 沈岸辞当即便愣了一下:“哦?你……你要问顾公子与乔姑娘?”顿了顿,便才收回心神,说道:“那就请顾公子与乔姑娘上前来吧!” 顾安笙与乔锦月相互对视一眼,走上台前。 那女子显然很激动,几乎是喊着说出来:“顾公子,乔姑娘,我真的是太喜欢看你们两个演的《牡丹亭》了。” “尤其是顾公子,想不到说相声的角儿扮起来竟这么好看,唱起来也这么好听!” 沉稳如顾安笙,听得这般赞美与肯定,也耐不住心中愉悦。 于是便向那女子深深鞠了一躬,说道:“顾某多谢这位小姐的支持,今后顾某也会多加提升自己,不负诸位的厚望!“ 那女子又说道:“顾公子,我还希望能看到你们俩一起表演。” “现在文周社和湘梦园不是联谊了吗,不知道我这个愿望能不能实现啊!不得不说你们两个一起真的是天作之合啊!” 这话说到了乔锦月的心里,乔锦月首先说道:“谢谢这位小姐对我们的支持,只要你们喜欢,我们一定会努力争取,为诸位呈现更多更精美的演出!” 乔锦月说完,便看了一眼顾安笙,顾安笙亦点头道:“是的,只要有你们支持,我们一定会争取机会再次合作的!” “太好了!”那女子振奋道:“我们都很期待呢!”随之便回头对着身后的看客叫道:“你们大家说是不是呀!” “是呀,是呀!” “对,我们都期待顾二爷与乔姑娘再次合作呢!” “没错,没错,顾公子与乔姑娘一起唱戏的确是天作之合!” 看客们议论纷纷,一时间便乱了场面,这时沈岸辞便站了出来控制场面:“好了,诸位。感谢各位抬爱,是时候该进行下一个环节了!” “啊?我们还有问题要问呢!” “是啊,我们还有话要说呢!” 沈岸辞沉了脸,正色道:“诸位不要吵,且听我说。由于我们的时间限制,便不能让大家一一对我们说话了。” “接下来我们边进入最后一个返场演唱《大西厢》,请演员上场。” 最后一个返场如第一个开门柳是一样的,都是由没有表演的演员上场演唱。 报完节目后,沈岸辞便退到了一旁,暗自闷闷不乐。每每见到乔锦月与顾安笙在一起,亦或是提到与他们二人有关的话题,心中的那种妒忌就会油然而生。 自己与小师妹一起长大,合作过的戏也有无数次了,为什么他顾安笙与小师妹合作一次就成了天作之合? 又为什么小师妹偏偏对他如此在意?他顾安笙何德何能? 沈岸辞暗自一人闷闷不乐,无论是台上人还是台下人,都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心绪。 趁台上演员唱《大西厢》时,胡仲怀悄悄蹭到顾安笙与乔锦月身边,小声叫道:“师兄,锦月!” 乔锦月扭头看了眼胡仲怀,说道:“你来这干嘛呀!” 胡仲怀说道:“一会结束的时候你没有什么事吧,那就留下来一起吃一顿饭吧。” “我师弟说要请你们同去,师兄你也得去啊!” “我刚刚和红袖说了,她也去的,我那师弟还请了你的另一个师姐,好像是那个姓夏的!” 顾安笙疑问道:“哪个师弟要请咱们呀?” 胡仲怀说道:“海辰呀,他刚刚和我说的!” “是高海辰吧!” 乔锦月当即便明了,他是想见夏漫莹的吧! 乔锦月笑道:“那我便知道了,等下结束的时候去找你们,安笙你也能去的吧!” 胡仲怀向顾安笙说道:“锦月都来了,师兄你也来吧!” 师弟的盛情邀请顾安笙是从来不会推却的,何况胡仲怀与乔锦月都在,自己本意也是愿意的。 于是便点头道:“难得欢聚,自然是要去的!一会结束的时候你们等我们一下,我和锦月卸了妆就去找你们!” 胡仲怀道:“好!” 第六十三章 赏心乐事(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今日的演出到此结束,我们下次再见!” 随着退场的音乐声响起,看客们纷纷退场,一众演员也纷纷退场。 乔锦月拉住顾安笙,准备走回后台,说道:“安笙,我们快走……啊!” 话未说完,竟踩到了自己的戏服,险些被自己绊倒。竟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还穿着杜丽娘想戏服。 返场时别人穿的都是便装,因为他二人表演刚刚结束,来不及换便装,所以戏台上只有他二人穿的是戏服。 挨挨挤挤的退场时,穿着戏服的乔锦月走起路来格外不方便。 “锦月,不要着急!”顾安笙扶住了乔锦月,说道:“别着急,现在人太多了,等他们走完了,我们再走!” 乔锦月朝一旁看了一眼,点头道:“也好!” 推推搡搡间,乔锦月不知又被谁撞了一下。身着戏服时,总是容易被撞到。 “锦月,你小心些!”顾安笙将乔锦月拉到一侧墙角,为了以防乔锦月被伤到,顾安笙伸出两只手臂抵在墙上,将乔锦月护在一侧。 二人的距离竟是如此之近,凝望顾安笙的脸庞,乔锦月竟有些神情恍惚,似乎想起来了某日某时的场景,竟然是那么熟悉。 “锦月,你喜欢我吗?” “你喜欢我,正巧,我也喜欢你!” 唇角那冰凉的感觉,不知是真似幻,竟也感觉那么真实。想到此处,乔锦月不禁凛然。 演员都已退场完毕,顾安笙也放下了手臂,说道:“锦月,我们走吧!” 乔锦月仍径自在凝神中,未尝有半分回应。 “锦月,锦月!”顾安笙见乔锦月未有回应,便轻声呼唤道。 “啊!”思绪飘回,乔锦月心中的凛然竟化为一声尖叫。 这尖叫竟把顾安笙吓了一跳,忙问道:“锦月,你怎么了?” “啊,啊,没什么!”收回心神的乔锦月,看了看顾安笙,不免觉得有些惭愧。 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我们……我们快回去卸妆吧!” 说罢就跑向了后台,竟连顾安笙也不顾,急匆匆间,又被自己的戏服绊了一下。 “哎……”出自本能,顾安笙想去扶她一下,哪料想她竟已快速的稳了脚步,跑进了后台,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安笙不明所以,被她那可爱的模样逗得哑然失笑:“这丫头,谁知道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随之,便走回了后台。 化妆间,乔锦月刚刚卸了妆,换上便服。 “我说你们怎么这么慢,快点啊,人家都已经到了,在饭庄等着咱们呢!”胡仲怀冲进化妆间嚷道。 “吵什么呀!”乔锦月白了一眼胡仲怀,说道:“我们俩不得先卸妆才能走啊,那像你们不用穿戏服,结束了直接就能走!” 苏红袖随后也进了化妆间,乔锦月见到苏红袖,问道:“师姐,我们去赴宴的事你告诉师父了吗?” “嗯,我都和师父说了!”苏红袖点头道:“师父说,咱们玩归玩,开心归开心,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们吃完饭若是太晚,就找个旅馆住下,明天再走。” 乔锦月道:“好!”收拾了下妆台,随后道:“我们都收拾好了,咱们出发吧!” 彼时天色已黑,胡仲怀叫了一辆马车,四人一同上了车,去往高海辰说的那家饭庄,那饭庄的位置正定在文周社附近。 进入饭庄,见得高海辰已与夏漫莹已经坐在里面。高海辰向顾安笙与胡仲怀招手道:“嘿!师兄,我们在这里,你们两个带姑娘们过来坐吧!” 胡仲怀回应道:“哦,好!” 四人走近一张六人的圆桌,找好了位置坐下。 见得苏红袖与乔锦月,夏漫莹有些羞涩,低头拧着衣角,扭捏道:“大师姐,小七,你们来了!” 苏红袖不明所以,纳闷道:“漫莹啊,你何时认识这位文周社的公子的?” “嗯,我……我……” 夏漫莹低着头,不知如何回答,乔锦月早已看出了分由,笑道:“师姐,就别管那么多了,人家早就认识了!” “哦,原来如此啊!”苏红袖点点头,也未曾多问。 高海辰笑道:“不知这两位姑娘如何称呼?” “我来给你介绍吧!”夏漫莹指向苏红袖说道:“这位是我大师姐,苏红袖。”又指向乔锦月道:“这位是我小师妹,乔锦月!” 高海辰朝二人拱手道:“苏姑娘,乔姑娘好!在下高海辰!” “高公子,我知道你的。”乔锦月首先说道:“刚刚安笙也对我说起你了,你不必客气,以后叫我锦月就行。” “好的,好的!”高海辰拿来菜单,说道:“多余的话不必多说了,我们先点菜吧!你们想吃什么?” 夏漫莹直接抢过菜单,说道:“我先点!要一盘羊腰,再要一盘火腿,再来一盘鱿鱼,一盘豆腐,嗯……” “漫莹!”苏红袖皱起了眉,制止道:“这是人家请咱们吃饭,要点也应该人家先点,你怎可如此不知礼数?” “哈哈哈,苏姑娘不必太拘谨。”高海辰将目光移向夏漫莹,笑道:“我就喜欢漫莹这爽朗的样子!” “哼哼!”夏漫莹斜睨了一眼高海辰,潇洒般的笑道:“你漫莹姐姐向来就是这么爽朗!” 夏漫莹此言一出,众人都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乔锦月边笑边道:“六师姐,你这个样子真像是白骨精夫人!” 夏漫莹一根筷子扔向乔锦月,瞪起眼道:“小丫头,竟敢打趣你师姐!” 乔锦月一躲,闪过了那根筷子,灰溜溜的说道:“这么凶,还说不是呢!” “哈哈哈!”胡仲怀笑道:“和你们姐妹在一起,真是有趣呢!” 乔锦月佯装委屈巴巴的说道:“我和她在一起向来这样,哪一次不是她欺负我?” 说着,又靠向苏红袖的肩头,撒娇道:“还好有大师姐疼我!” 又瞪了一眼夏漫莹道:“哪像你,男人婆,白骨精!” 夏漫莹站起身来,两手往腰间一叉,便是一副要打架的架势,狠狠道:“小丫头,敢说你师姐,看我不打你!” “啊,大师姐,救命呀!” 乔锦月佯装害怕,躲到了苏红袖的身后:“大师姐,救命呀,六师姐要打我!” “好啦,漫莹。“高海辰拉着夏漫莹坐下,笑着说道”快点菜吧,再不点咱们都饿了!” “哼!”夏漫莹坐下后,撅起嘴道:“看在海辰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乔锦月没有说话,朝夏漫莹吐了吐舌头。 苏红袖看了看身旁的乔锦月,又看了看对面的夏漫莹,叹了口气又笑道:“你们两个小丫头,我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第六十四章 赏心乐事(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一盘金针菇,一盘虾丸,嗯,就先这些了,其余的你们看吧!” 夏漫莹将菜单交到高海辰手里,高海辰接过菜单说道:“锦月姑娘,红袖姑娘,你们想吃些什么,不用客气!” 苏红袖说道:“多谢高公子,是你请我们来的,还是你点吧,我也不懂这些!” 乔锦月亦道:“嗯,你们点吧,我也不是很懂这些饮食怎么吃,我怕我点不好了,六师姐又打我!” 说罢乔锦月看了一眼夏漫莹,夏漫莹又瞪起了乔锦月,乔锦月忙移开视线。 “哈哈哈!”高海辰笑道:“既然两位姑娘这么说,那便由我们师兄弟点吧!” 高海辰与顾安笙与胡仲怀商量一番,便打算将点好的菜单送到前台。 “且慢!”高海辰刚正算将菜单送往前台,就被顾安笙制止住了。 高海辰疑问道:“怎么了,顾师兄?” 顾安笙说道:“再点一碗冬瓜汤吧!给锦月点的,她饮食不能太咸,留给她润喉!” “好嘞,师兄!”高海辰答应得也爽朗,便将菜单送至了前台。 “呦呦呦!”胡仲怀在一旁小声调笑道:“师兄,你很是贴心嘛!” “去!”顾安笙轻轻搥了胡仲怀一下,胡仲怀又笑嘻嘻的坐回了原位。 乔锦月心里骤然一暖,顾安笙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关切,每一次都渗入了乔锦月的内心深处去了。 他总是会留意这些不起眼的细节,那日的红豆薏米茶是如此,今日的冬瓜汤也是如此。 自己只是在排练《牡丹亭》的时候随口对他说道,自己不能吃咸口,想不到他竟记得这么深。 这份关切,在这么多人的面前都没有避讳,显然,他是把对自己的关切当作日常了。 “等着吧,一会就菜就上了!”高海辰送去菜单,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诶,海辰呐!”顾安笙问道:“怎么今儿想起来请我们来吃饭了?” “这不——”高海辰目光移向夏漫莹,笑道:“今儿联谊封箱,这不是认识了漫莹这个新朋友吗。” “我就想请漫莹过来聚聚,再把与她交好的师姐师妹都请来,一道认识认识。所以我刚刚和胡师兄说了,让他把你们都叫来!” “你小子好没良心!”胡仲怀假意嗔道:“你真心想请的就是人家夏姑娘,我们只是被捎带的。唉,这么多年师兄白疼你了!” “哪有的!”高海辰抵赖道:“我固然想请夏姑娘,可师兄也是亲师兄啊!” “好吧好吧!”胡仲怀看了一眼高海辰那抵赖的样子,笑道:“师兄暂且相信你这一回吧!” “客官,请您让一下!”饭庄的职员将火炉摆放在桌子上,正好是从乔锦月与苏红袖之间将火炉送上。 “锦月,小心!”顾安笙下意识拉过乔锦月,乔锦月便往顾安笙的身侧靠拢。 见顾安笙拉过乔锦月,胡仲怀也拉过苏红袖:“红袖,小心些,别烫着!” 苏红袖柔和一笑,道:“没事的!” 乔锦月白了一眼胡仲怀道:“人家火炉都上完了,你才告诉我师姐小心些,你这反应慢半拍啊!” 胡仲怀斜眼道:“只许我师兄护着你,不许我护着你师姐呀!” 乔锦月做了个鬼脸,哼了声:“切!” 此时,高海辰点的菜都已上到。夏漫莹首先拿过一盘鱼丸,排放到火炉上,并道:“来来来,烤肉了!” 高海辰亦帮助夏漫莹上菜:“慢点,慢点,别着急,我帮你!” 六人中,只有他两人忙得不亦乐乎,其他人都坐在原地纹丝不动的面带微笑看着他们两人。 乔锦月笑道:“六师姐,你跟几年没吃过烤肉似的!” 夏漫莹撇撇嘴道:“难得能吃一回,可不得积极点嘛!” 他二人将菜全都摆在了火炉上,高海辰又点了一壶酒,他斟满一杯道:“师兄,姑娘们,难得欢聚,咱们一起喝几杯吧!” “好啊”胡仲怀亦斟满了酒道:“上次顾师兄过生日,我们喝酒时,你们两个不在。这次正好,咱们六个人一起喝一杯吧!“ 乔锦月刚准备斟满一杯酒,又恍然想起来了那日醉酒后恍如幻梦的情景,立时间,便停住了动作,那酒水也随之洒在了桌子上。 苏红袖嗔怪道:“小七,你怎么又毛毛躁躁的!”一面说着又一面拿起毛巾擦掉洒在桌子上的酒水。 苏红袖不知晓乔锦月的这点小心事,也只当是寻常。 “我……”乔锦月嗫嚅道:“算了,我还是不要喝酒了吧!” 胡仲怀疑问道:“怎么了呢,这可不像是你乔锦月的做事风格啊!” “我……”乔锦月依旧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怕我喝醉了,再胡闹什么的……” “啊,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啊!”那天的事,胡仲怀是全然知晓的,经乔锦月这样一说,胡仲怀便即刻明白了,于是便笑道:“少喝一点,喝不醉没事的!” “这……好吧!”乔锦月犹犹豫豫间,便也应了,又重新将酒斟满。 只有夏漫莹还在一旁纳闷道:“顾虑这,顾虑那。胡公子说得没错啊,这哪像是小七你平时的做事风格!” 高海辰扯了一下夏漫莹的袖角,笑道:“你别醉得一摊糊涂就行!” “哼!”夏漫莹仰起头道:“你漫莹姐姐的酒量又那么差吗……” 顾安笙在一旁未作声,乔锦月所顾虑的未尝不是他顾虑的,他也怕饮酒误事。 便也想着少喝一些,不能像上次一样,乱了分寸,而醒后自己却浑然不知。 “来,我们干杯!”待所有人都斟满酒后,高海辰首先举起酒杯道:“祝福的话我也不会说什么,就愿各位在未来都会越来越好!” “好,干杯!” 举杯一碰,在坐所有人一饮而尽。宴席间,欢声笑语,言笑晏晏。 第六十五章 姨母疏玉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一场宴席,六人都极尽开怀。 宴席散后,已至深夜,乔锦月,苏红袖,夏漫莹三人自然是不能回到湘梦园了。 所幸那家饭庄距文周社不远,胡仲怀便安排了她们三人在文周社暂住一晚。 一早,她三人起身正准备回湘梦园。本打算去与他们做个告别,然后离开。 “砰砰砰!”清早便听得一阵急促的打门声。 “谁呀?”刚刚梳洗打扮好的乔锦月说道:“本想着去找他们告别,没想到他们倒先来了!” 苏红袖将门打开,见得是胡仲怀,苏红袖便说道:“仲怀,这么早便过来了。我们刚想和你们去告别一下呢,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 胡仲怀道:“我正有事要告诉你们呢,我是来找锦月的。” “找我?”乔锦月走到门口,问道:“找我什么呀?” 胡仲怀说道:“是我娘,我娘昨晚知道你来了。今天想要见见你,你一会儿就随我去吧!” “啊!叫我,现在就去?”乔锦月对柳疏玉的印象是不错的,自然也愿意去,可是想到师父的叮嘱。 便犹豫道:“可是师父和我们说今天早上必须回去的啊,这样一来,就……” “你师父那边,我娘刚刚已经打了电话给湘梦园了。” 胡仲怀说道:“今儿一早,我娘就跟你师父说了,你师父说我娘想见你,就让你先留下待一天也无可厚非。” “但是你的两个师姐就必须要回去了,湘梦园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说罢又遗憾的看了看苏红袖,说道:“唉,可惜了。红袖,今儿也不能留你在这里了,这马上就年底了,下次见面恐怕要等明年了吧!” “没事的,仲怀,不用感伤。”苏红袖微笑道:“想必也是年底了,师父要我们回去处理过年的事宜。忙完这一阵子,年后我们肯定有机会再见的。” “唉!”胡仲怀长叹一声:“那便只有等到年后再见了!” “那小七,你就随胡公子见夫人吧!” 收拾好行囊的夏漫莹挽过苏红袖,对乔锦月叮嘱道:“那我和大师姐先回去了,你一个人在这里要注意啊,别太贪玩了,再惹事生非什么的!” 乔锦月撇撇嘴,瞅了一眼夏漫莹,不屑道:“你以为我是你呀!” 夏漫莹回撇乔锦月一眼,没有说话。 苏红袖亦叮嘱道:“小七,你六师姐说得没错,切记在这里不要逗留的太久了,记得及时回来啊!” 乔锦月晃了晃肩膀,嘟着嘴道:“好啦,师姐,我知道了!” 苏红袖点头道:“嗯,那我和漫莹回去了!” “好!” 送别了苏红袖与夏漫莹后,乔锦月跟随着胡仲怀到了文周社正厅,亦是她与顾安笙第一次合唱《白蛇传》的地方。 只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坐于台前之上,这妇人正是文周社的班主夫人柳疏玉。 见乔锦月前来,柳疏玉慈祥般的笑道:“锦月,你来了!” 柳疏玉的模样极像一个温和慈祥的长辈,这一声呼唤,乔锦月仿佛看到了辞世多年的母亲,这感觉亲切又柔和,说不出的心生喜欢。 乔锦月一溜烟似的奔到柳疏玉身边,笑道:“夫人,我来了!” 胡仲怀亦道:“娘,我照您说的,把锦月给您带来了。” 柳疏玉点头道:“嗯,你办的不错。仲怀,娘要和锦月聊一聊,你先去找你的师兄弟们去吧!” “好嘞!”胡仲怀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胡仲怀走出后,柳疏玉微笑着向乔锦月招手道:“来,锦月,过来坐着。” 乔锦月点头,并慢慢走到座椅旁,缓缓坐下道:“多谢夫人。” 柳疏玉细细打量了这个坐在身边的姑娘,只见她眨着一双如葡萄般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红扑扑的双颊上,带着两个酒窝,模样甚是可人。 柳疏玉笑道:“锦月,你这孩子我看着第一眼就心生喜爱,一直想找个机会叫你来陪我说说话,可是我也知道你这些日子一直忙这忙那的,也抽不出时间。” “昨晚仲怀跟我说你住了近来,今天我无论如何也要跟你师父把你借来陪陪我。” “夫人!”乔锦月浅浅笑道:“昨晚我们几个姐妹和仲怀他们去吃宴席,回来时已至深夜。我们姐妹几个无处可去,就在文周社住了一晚。” “昨天我们回来的太晚了,就没和夫人说,让师父知道了,又要怪我们无礼了。锦月在这,代表我们师姐妹三人向夫人致歉了。” 柳疏玉忙道:“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哪来什么致歉不致歉的。这些年来,想必妙音娘子对你的要求是及其严格的吧,把你教导的这么规矩懂礼。” 乔锦月捋了捋发丝道:“瞧夫人说的,在师父眼里,我可是她七个弟子中最不懂规矩的。” “不过夫人说得没有错,这么多年,我师父对我们的教导确实很严,不过严是严,师父对我们也是很疼爱的,这么多年来,师父可从来没有让我们受过半点委屈。” 柳疏玉拉过乔锦月的小手,放在自己手里,笑道:“傻孩子,还叫什么夫人。” “我年轻时和你母亲是师姐妹,说到底我也应该是你的姨母。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叫我一声玉姨吧!” 乔锦月顿时觉得心里一暖,面前这慈爱的长者,竟给了自己母亲般的温暖。 她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放在了柳疏玉的手上,恬恬道:“是的,玉姨,以后玉姨就是我的亲人了。” 柳疏玉摸着乔锦月的鬓发,怜爱般的说道:“好孩子,你现在的样子,跟你娘年轻的时候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提到已经辞世的姐妹,柳疏玉不禁有些凄然:“只可惜你的母亲福薄,无缘见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了。”说罢,便湿润了眼眶。 第六十六章 往事前尘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于乔锦月而言,五岁时便失去了母亲。随着年岁增长,加上师父与师姐们的宠爱,乔锦月失去母亲的伤痛已然淡化。 提起母亲,乔锦月虽然记得那份被洋人欺压的仇恨,但却早已淡然了那些伤痛,自然不会因为柳疏玉的言语而伤感。 “玉姨!”乔锦月站起身,抚着柳疏玉的背脊,宽慰道:“玉姨不必伤感,我娘是为了保护湘梦园的弟子们而牺牲于洋人的手下的,算起来也是个巾帼英雄。” “我娘要是知道现在的湘梦园越来越好,锦月也长大成人而且还和玉姨相认了,她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开心的。” 柳疏玉破涕为笑,拍了拍乔锦月的右臂道:“你这丫头,倒反过来安慰我来了。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女儿该有多好啊。” “可惜啊,我现在就仲怀一个儿子,文周社的弟子又全都是男孩子,我在这啊,连个说体己话的人儿都没有。” “玉姨!”乔锦月甜甜的叫道,蹲下身。 用一双葡萄般的双眼望着柳疏玉,说道:“玉姨要是不嫌弃,就把锦月当成自己的女儿吧,锦月没有母亲,玉姨又是锦月母亲的好姐妹,以后锦月就把您当作母亲吧。” 柳疏玉笑着摸了摸乔锦月的脸颊,慈爱道:“好孩子,玉姨也正想着呢,以后啊,你也要经常来看玉姨啊!” 乔锦月笑道:“那是一定的,我一有时间,就过来找您。” “诶?”随之,乔锦月又问道:“既然玉姨和我娘是好姐妹,那玉姨能不能给我讲一讲您与母亲当年的事啊!” “好啊!”柳疏玉道:“你坐下,我慢慢说给你听。” 乔锦月回到座椅上坐好,等着柳疏玉为她讲述。 提起前尘往事,柳疏玉的嘴角牵起了一抹笑容:“那个时候啊,我们也就如你一般年岁。你母亲秀云是我的师妹,也是和我最为要好的姐妹。” “那会儿我们每天一起学戏,一起吃饭,干什么都在一起,日子过得也格外开心。” “后来呀,我们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我跟了远道,成了这文周社的班主夫人,几年以后,你母亲又嫁给了你父亲乔老板,成了湘梦园的班主夫人。” “即为人妇,我们都有各自的家事要打理,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但我们都关系依然要好的紧,会约定了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到哪见一面。” 乔锦月听得入神,问道:“玉姨,后来呢?” “后来啊!”柳疏玉说道:“后来我生了伯怀和仲怀两个孩子,仲怀出生后隔年,你母亲又生了你。” “伯怀?”乔锦月奇道:“伯怀是仲怀的哥哥吗,怎得没听说过?” “是的,他本是我的大儿子。” 提及此事,柳疏玉眼角露出一抹悲凄:“他是我和远道的第一个儿子,他也是第一个正式拜远道为师的文周社弟子。” “你们都道安笙是文周社的大师兄,其实伯怀才是,安笙行二。” “我那伯怀比安笙还要长一岁,才艺不逊色于安笙,只可惜他命太薄,十岁那年得了一场疾病。我们夫妇二人四处寻医,可惜还是没留住这苦命的孩子。” 柳疏玉的眼角已有点点泪光,乔锦月见状心里也阵阵难过,都是自己平白无故,提起了这桩伤心事,乔锦月低下头道:“对不起,玉姨,我本不该问这些的。” 柳疏玉拭了拭泪,笑道:“没事的,都过去了。好在我还有仲怀这个儿子,安笙也争气。” “伯怀去世那一年,仲怀还小。除了伯怀外,安笙就是远道最早收的弟子了。” “那时的安笙便被远道委以重任,既要踏实学艺,又要承担起大师兄的责任。” “安笙他七岁就跟在我们身旁,就像我们自己的孩子一样,仲怀也懂事听话,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也淡化了失去伯怀的痛。” “只是安笙这孩子,他是二师兄,却自幼承担了大师兄的责任,这孩子这么多年承受了太多,我也着实打心里的心疼啊!” 乔锦月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安笙和仲怀都是孝顺的孩子,有他们在,玉姨一定会享福的。” 柳疏玉笑道:“是啊,他们两个的确都是好孩子。” 乔锦月心念,安笙这些年着实不容易,他肩上的双旦很重。 起初他也以为安笙是大师兄,可是听看客们叫“顾二爷”才知道他是二师兄。 她也曾疑惑,大师兄是谁,为何迟迟没有见过,可她也没有多问。 现在,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已明白。方才知,安笙这么多年的确不容易。 “咦?”乔锦月又问道:“玉姨,您方才说你与我娘是学戏的师姐妹,师父也说过,您曾经也是天津的名角儿,可是现在您为什么不唱戏了呢?” 柳疏玉饮了一口茶水,缓缓道:“这事说来话长,那一年遭逢变更,也是多灾多难的一年。” “就是你母亲辞世的的那一年,同年我的伯怀因病夭折。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远道的师父,就是文周社的祖师爷也在那一年因病辞世。” “那时我遭受的打击一个接连一个,便也无心再去唱戏。” “那时候文周社跌入低谷,一张票也卖不出去,看着远道和孩子们每天吃不饱,穿不暖,我也做不了别的,便也只能用全身心的精力操持家事,辅助远道重新整顿文周社。” “后来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文周社的一天天变得好起来,到后来剧场看客座无虚席,孩子们也一天天长大。” “这样的文周社更需要一个操持家事的主母,那时候我便决定不再登台唱戏,只做远道的贤内助,一心照顾孩子们,打点我文周社。” 乔锦月听在耳里,感慨在心里,竟是想不到,现在红红火火的文周社,竟经历了如此多的波折。 便道:“玉姨,我本以为文周社现在是天津最红火的相声社班子,却不曾想,从前竟还有这样的坎坷经历。原来在风光的外表下,都有这样的沧桑往事。” 柳疏玉笑了笑,说道:“那个时候日子确实艰难,远道和孩子们都不容易,我们也曾一度崩溃。” “不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好,看着孩子们承欢膝下,我也能够安享天伦了。” “是啊,文周社现在这么好,玉姨现在可以享清福了。” “孩子,你父亲现在怎么样啊,我听说湘梦园……” “我们湘梦园一直很好,有我父亲,师父,和师兄师姐们……” 那一天,乔锦月在文周社陪柳疏玉聊到很晚,能另得一位像母亲一样长辈的关爱,于乔锦月而言,是及其暖心的。 第六十七章 漫天风雪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是日,已过黄昏。 那天乔锦月在文周社陪柳疏玉闲聊往事,又为她捶背按摩,陪她用膳,直到夕阳西下。柳疏玉也对这个机灵可爱的小姑娘很是喜爱。 “玉姨!”徬晚,乔锦月说道:“现在已经过了黄昏,是时候我也应该回去了,再晚些可能师父又要责怪了。” 柳疏玉撩开窗帘,望了一眼窗外道:“锦月,你看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雪,估计通车不便,恐怕你现在走不了啊!” 乔锦月亦看了一眼窗外,只见大雪犹如撒盐纷纷,已然覆盖了整个文周社,恍然见已一片银白。 便说道:“是啊,这会儿雪下的这么大,恐怕我今天是回不去了。可是那怎么办啊,师父让我尽快些回去,可是这样的天儿,我也回不去呀。” 柳疏玉道:“这倒不要紧,我给湘梦园通个电话,告诉你师父。这雪天回去定是不安全的,你师父也不会怪罪于你。” 乔锦月犹豫的眨眨眼,但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得道:“玉姨说的是没错,可是我在这里逗留太久,怕又要给文周社添麻烦了。” “傻孩子!”柳疏玉笑道:“你就跟我的亲闺女一样,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说罢,便拿起了柜台上的电话,说道:“事不宜迟,还是尽早告诉你师父吧!” “喂,请帮我连接到湘梦园。” “嗯?您好!”电话的那一头,传来陈颂娴的声音。 柳疏玉向乔锦月招手示意,乔锦月便拿起了电话,怯怯道:“啊,师……师父,我是小七。今天外面下了大雪,恐怕一时半会是通不了车。我怕……今天是回不来了。” “唉,你这孩子!”电话那一头,传来柳疏玉严肃的声音:“回不来你去哪啊,你又在文周社多留一天,便又要麻烦人家胡夫人一天。” “我……”乔锦月语塞,不知该如何对师父诉说。 见乔锦月迟疑,柳疏玉接过电话,对陈颂娴说道:“陈姐姐,我是疏玉,这漫天风雪的,锦月一个孩子回去也不安全,就让她在我这呆一阵吧,待到雪停了,我再让她回去。” “啊,是胡夫人。”听到了柳疏玉的声音,陈颂娴的语气也软了一些:“真不好意思,锦月这个丫头又要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有啊!”柳疏玉笑道:“锦月这个孩子我是真心喜欢的,她留在这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说是麻烦啊。” 只听得电话那边说道:“那便让她在你这呆一阵吧,雪停了再让她回来。” 柳疏玉道:“好的,就这样!” 和陈颂娴谈完了,柳疏玉便挂掉了电话,对乔锦月笑道:“这回你安心待在这吧,你师父也不会责怪你了。” 乔锦月娇俏一笑,说道:“多谢玉姨。” “砰砰砰!”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打门声。 柳疏玉听得这声音,纳闷道:“这大雪刨天的,是谁呀!” “师娘,你在里面吗?” 听得是顾安笙的声音,乔锦月立刻道:“玉姨,是安笙,我去看看!” 乔锦月拉开门,只见顾安笙一身长袍上披了一件厚绒的披风,撑着一把伞,伞下的披风上沾满了落雪。 “锦月!”顾安笙收了伞,将身上的落雪拂去。 柳疏玉见得顾安笙,问道:“安笙?外面雪下的这么大,你还来这找师娘,是有什么急事吗?” “哦,不是。”顾安笙走到柳疏玉身边,说道:“早晨我听仲怀说,师娘您把锦月留在这了。” “却不曾想,这晚上下了这么大的雪,想必锦月是走不了了,我便想过来看看。” “你这孩子,心倒是挺细。”柳疏玉道:“这么大的大雪天,锦月的确是走不了了。” “我刚刚也和妙音娘子通了电话,就让锦月留在咱们这,等什么时候雪停了,什么时候让她回去。” 顾安笙点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师娘安排的极为周到。” 柳疏玉又道:“这天也不早了,师娘是时候也该回去休息了。正好你来了,你就把锦月送回她的那间客房吧!” 顾安笙道:“好!”随之又对乔锦月道:“锦月,跟我走吧,我送你过去!” 乔锦月点头道:“嗯,好!”又对陈颂娴道:“玉姨,我回去了,回见!” 陈颂娴点头道:“去吧,孩子!” 漫天风雪,雪路泥泞,寒风亦吹得乔锦月鬓发纷飞。顾安笙见状,便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搭在了乔锦月的肩上。 乔锦月想要拒绝,却被顾安笙制止了,顾安笙说道:“这漫天飞雪,寒风凛冽。你是女子,身子不免娇弱,还是披着吧。我是男子,身子骨硬朗,无碍的。” “可是……哎呀!”乔锦月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踩在了一块冰块上,重重滑了一下,险些摔倒。 “哎,小心!”顾安笙扶住乔锦月,并紧紧揽住了她的左肩道:“雪天路滑,留神些,你便跟紧我吧!” 乔锦月的头紧贴顾安笙的胸膛,肩膀被顾安笙宽厚的手臂揽住。 这样近的距离,即便天气再严寒,也抵挡不住那贯穿整颗心的温暖。 乔锦月没有说话,点点头,低头下也掩饰不住嘴角含的笑意。 “轰隆隆,哗哗哗!”只见一道闪电劈天而来,一阵雷声过耳,竟下起了大雨。 “天呐!”乔锦月惊叫道:“竟然下雨了。” “不要紧。”顾安笙将乔锦月护在自己的臂弯中,说道:“还有几步就到了,我们快些走,淋不到的。” 距乔锦月的客房还有几十步的距离,可在这泥泞的雪地里行走,却如同隔山隔海。 二人在狂风暴雨中,相互搀扶,一同默默向前方走去。 第六十八章 漫聊彻夜(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终于到了。”乔锦月推开门,与顾安笙走进了房间:“还好我们走得快,不然就淋成落汤鸡了。” “锦月,你感觉怎么样?”顾安笙边帮乔锦月除下那件披风,边关切的问道:“有没有淋湿,有没有冻着了?” “没事,放心吧!”乔锦月道:“我们走得快,我一点都没有被淋到,你呢,你怎么样啊,你把披风给我了,你有没有冻着了?” 顾安笙说道:“我身子骨比你硬朗,自然是没事的。” “对了!”顾安笙忽似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你这里有没有热水壶?” 乔锦月指着床头柜,说道:“在那里呢,你要做什么啊?” 顾安笙没有说话,走到床头拿起热水壶,接了一壶热水。 又从披风中拿出一个纸包,将纸包打开,似是倒进水壶里了什么东西,并将水煮上。 乔锦月看得诧异,顾安笙亦没有多言。 几分钟过后,热水煮好,顾安笙将水倒到碗里,端给乔锦月,并说道:“煮好了,你快趁热喝吧!” 闻到那辛辣的气味,还有那发红的水,乔锦月便知晓了:“是姜汤!” 顾安笙点点头道:“没错,快趁热喝了吧,驱驱寒气!” “嗯!”乔锦月接过那碗姜汤,一饮而尽,顿时觉得身上暖了许多,将碗放下后呼了一口气道:“啊!喝了这碗姜汤,果然觉得腹中暖暖的,不仅是腹中,整个身子都是暖暖的!” “你舒服了就好!”顾安笙笑道:“既然没事了,你就好好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哎,你等下!”乔锦月下意识的拉了下顾安笙的袖子。 顾安笙回头道:“怎么了,锦月?” 短短五个字,声音温和而又宽厚。 乔锦月不得不讪讪收回了手,小声嗫嚅道:“外面雨下得那么大,你怎么走啊?” “哦,这不要紧。”顾安笙道:“我的房间离这里不远,何况我也带了伞,没事的。” “可是……”只见窗外天色昏暗,而又大雨瓢泼,惊雷滚滚。 想到要自己一个人在这间房里度过漫漫长夜乔锦月不禁汗毛耸立,心里发寒。 于是便吞吞吐吐道:“这……这外面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天又这么黑,我一个人在这房间里,我真的有些害怕。安笙,你……你能不能……” “原来是这样!”顾安笙坐了下来,笑道:“你是想让我陪你吧,下次这样,就直说好了。” 乔锦月竟被顾安笙一个相声角儿抖起了包袱,自知斗嘴是一定斗不过说相声的。 便横了一眼顾安笙,撅嘴道:“果然是个说相声的,竟那我开起涮来!” 顾安笙轻轻拍抚乔锦月的肩膀,温声道:“你放心吧,我不走。你要是害怕,我就在这里陪你。” 乔锦月被这一声温情弄得红了脸颊,微笑着点点头。 已说不清多少次,总之每一次这般看似简单的关怀,都会如蜜糖般灌满了内心。 沉默了片刻,乔锦月又道:“安笙,你和我聊聊从前的事吧!” 顾安笙道:“可以啊,你想听我说什么?” 乔锦月道:“今天玉姨和我说了很多从前的事,我方才知道文周社原来竟有这么多的经历。玉姨也和我说了好多你们小时候的事,不过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说。” 顾安笙看着乔锦月,说道:“文周社那段最艰难的日子,师娘都告诉你了?” 乔锦月点头道:“玉姨只和我说了一部分,我想听你说说你刚拜师那年的事。” “好,那我就从我刚拜师那一年说起。” 忆及如云烟般的往事,历历在目,顾安笙侃侃而道:“我是七岁那年拜师父为师的。那个时候我并不在这天津城内,我的家是天津城下的北仓小镇。” “那一年天降饥荒,小镇里饿死了不少人,就在我们家穷途末路之时,师父来救济了我们的家人,才让我们一家四口得以活命。” 乔锦月问道:“一家四口?” 顾安笙点头道:“是呀,我没和你说过,我有一个妹妹,叫顾安宁。今年十八岁,刚刚成年。” 乔锦月似是觉得有趣,便道:“从来没听说过你还有个妹妹,她比我还小一岁。” “顾安宁,想必是个安静的好姑娘,我倒是想见一见这个妹妹啊!” 顾安笙笑道:“这你可说错了,她虽名为安宁,可事实上可一点都不安宁。” “她的性格倒和你有些像,一样的活泼机灵,不过她比你调皮得多,从小就爱胡作非为。” “这样啊!”乔锦月来了兴致:“我倒觉得这样性子姑娘和我投缘的很呢,什么时候能有机会,我想见一见她!” 顾安笙点点头道:“她和你一样的纯真,我想你见了,也一定会喜欢的。下次她什么时候来了天津,我就叫上你。” 乔锦月兴奋道:“好呀好呀!” “刚刚说到哪儿了?”思绪归心,顾安笙继续道:“那一年师父救了我们全家的性命,后来饥荒过去,日子也好过了。” “可是我家里贫寒,养活不起这一双儿女。那时候我七岁,妹妹两岁,还正是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之时。作为家中的长子,我首当其冲该担起重任。” “便求着师父收我为徒,师父怜我,便没有拒绝并收下了我。我就随着师父到了天津文周社,学艺之后,一个月几场演出,能赚些钱养活自己,也会定期给家里寄一些。” 乔锦月抬起头,惊讶道:“可是那个时候你才七岁呀,谁七岁时都是个孩子。七岁的你就这么懂事,竟主动担起了养家活口重任!” 顾安笙言语平淡,像是说别人的故事:“可是我的家境如此,就必须要担起重任啊!爹娘在家里干农活养家不容易,妹妹还小,我若不作出如此决定,恐怕家里的生计就维持不下去了。” 乔锦月听得不免觉得心酸,自己那个年纪的时候,还是在师父和师姐的庇护下,天真无忧的孩童呢。“可是你那么小就离开了爹娘,你不会想家吗?” 于顾安笙而言,再苦的往事如云烟般散去,在心中便只如一个影子,也不会因提及往事而黯然神伤。 他浅浅笑道:“想啊,那个时候当然会想。每天学相声基本功,带着一身疲惫,晚上回到房间,就格外的想爹娘,想妹妹。” “那会儿每天面对不熟悉的文周社,不熟悉的人,一切都那么陌生,陌生的让我无所适从。” “不过好在师父虽严,但是真的疼我。师娘待我有如亲子,师兄和仲怀待我也是极好。渐渐的我便习惯了每天学艺的生活,爱上了相声这一行当。” 第六十九章 漫聊彻夜(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安笙缓缓而言:“前两年都还好,可是在我拜师的第三年里,文周社遭遇了重大的变故。” “那一年我九岁,师兄伯怀染了重病,师父师娘到处求医,最终无果,师兄夭折而去。” “同年,师爷也染了重病,卧床不起,师父师娘整日照料,也没时间管理别的事。” “终有一日,师爷辞世,文周社没了顶梁柱。那个时候文周社跌入低谷,师娘受了打击抑郁成疾,不再唱戏。” “师父将所有的钱都花在给师兄和师爷治病上了,也没有任何资源条件再去演出。” 乔锦月问道:“那后来呢,那么艰难的日子,你们是怎么熬过的啊!” 顾安笙继续道:“我一直相信,再黑的夜,也有见得光明的一天。” “那个时候日子确实很艰难,我们文周社关闭重整,说相声,唱戏营生是肯定不行的了。” “于是我便开始去餐馆做杂役,到冰场打蜡,赚些钱勉强维持生计,可那时候我还小,任凭再辛劳,也赚不到太多钱的。” “可是没有办法,为了师父师娘和年幼的仲怀,我也只能这样。” “每天吃不饱,天没亮就去干活,没有钱坐黄包车去东家干活,便从文周社走到西站,到最后,鞋子都磨破了……” 乔锦月听得心如刀绞,用着颤抖着声音说道:“安笙,你一直云淡风轻,不为功来,不为利往,对任何事都很淡然。想不到你竟受过了这么多的苦。” 顾安笙点点头,平和道:“正是因为受了这些苦,所以现在觉得世事也不过如此,因而对任何事都云淡风轻。” “不过再苦的日子也有过去的一天,四年之后,师兄师爷辞世的痛淡然了,师娘的抑郁之症好了,仲怀也长大了。” “文周社重整成功,师父也收了更多的弟子,文周社亦恢复了其乐融融的状态。我便再也不用做苦工赚钱了,那暗无天日的日子也到了头。” “因为师兄少年夭折,我行二,理所当然成了师父最早收的弟子,也成了师弟们的师兄。” “因为我是大师兄,所以十三岁重回文周社之时,便被师父予以重任。从那时起,便对我要求严厉,每天练快板,背太平歌词,背贯口,片刻也不能松懈。” “我要是打错一拍,或背错一个字,就得挨一个巴掌。我那个时候小,不懂师父的良苦用心,而且十三岁正是叛逆的年龄,没少惹师父生气,也没少挨打。” “长大后,我才理解师父对我的心,我是真的很感谢师父,他就像我的父亲一样,谆谆教导,伴我成长。没有师父,就没有我顾安笙的今天。” “过了那个叛逆的年龄后,我明白了师父对我的爱,便也立志要报答师父。” “从那一刻起,我便决心要做好文周社的大师兄,协助师父将文周社创办的更好。” “与此同时,也要将自己磨练的更优秀,配得上大师兄这个称号,才不会辜负师父的厚望……” 听顾安笙将往事娓娓道来,再苦再痛的经历,在他口中亦变得云淡风轻。 好像一切的苦难都与自己无关,是在讲述他人的故事。 许是已经百炼成钢,亦或已淬炼成金石,千般摧折后,始终浮于白散。 殊不知,乔锦月已听得潸然泪下。 顾安笙拾起素帕,为乔锦月拭去了面颊上的泪水,笑道:“傻丫头,哭什么!你这是在怜惜我吗?” “安笙!”乔锦月闪着一双蓄满泪水的双眼道:“我只道你从籍籍无名到红遍天津其中过程历经的不容易,但我却没有想到,你才二十三岁,就经历了这么多,受了这么多的苦。” 顾安笙依旧浅浅笑道:“傻瓜,没有这些经历,也就成就不了今天的顾安笙。好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 “说我?”乔锦月问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讲给你听!” “嗯……”顾安笙想了想,说道:“就说说你童年时,最深刻的回忆吧!” “好啊!”乔锦月擦干了泪,笑道:“我童年是和师兄师姐们一起度过的,精彩的回忆有好多好多呢……” 瞧着乔锦月那兴高采烈的样子,顾安笙不禁在心里失笑。 果然是个不经世事的天真的小丫头。说到开心的事,方才的心酸便全都忘了。 “我们这些学戏的要保持好身段,上台才好看。所以小时候师父不允许我们吃得太多,可我偏偏不听话,我就是喜欢吃蜜糖糕。” “大师兄疼我,总会用自己的一丁点零花钱,偷偷给我买蜜糖糕吃,师姐们有好吃的也都会留给我这个小馋猫。” “有一天,让师父知道了,把他们的手板都给打了,师兄师姐也不敢偷偷给我带吃的了。” “可是我不服气呀,我记得有一次恰好要过年了,师父买了好多蜜糖糕放到仓库里锁上了,那天被我悄悄看见了。” “就趁着一天傍晚没有人,偷偷爬窗户翻到仓库里偷蜜糖糕。结果我进去了就出不来了,被锁在仓库里一个晚上,我怎么叫,怎么喊,都没有人听见。” 顾安笙笑问: “那你师父没有发现你失踪了吗?” “当然发现了,当天晚上师父和师兄师姐怎么找都没找到我,谁也没想到我会在那个仓库里,师父都要急疯了。” “我在仓库里又冷又怕,哭的声嘶力竭,都没有人回应我,我便在仓库里困了一整夜。” “第二天,师父正打算到仓库里拿些钱去报官,结果发现我就在仓库里。” “当时我已经奄奄一息了,师父都吓坏了。后来师父喂我喝了些中药,我便缓了过来。” “师父得知了我在仓库里真相后,狠狠训了我一顿,从此以后,我就再也不敢贪吃了。” “哈哈,想不到你小时候也和我一样,都是不听师父话的孩子。” “就是呀,还有一次……” 聊着聊着,就忘记了时间。 谈着谈着,就已到了深夜。 任凭窗外的狂风暴雨依旧肆虐,二人都已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不知到了何时,乔锦月已经伏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顾安笙不忍心吵醒乔锦月,便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床上。 这里没有女眷,顾安笙亦不能失了礼数为乔锦月宽衣,只好任她穿着外衣睡去。 他为乔锦月盖好了被子,拂去脸上微乱的鬓发。 看着她那红润的脸颊,微微抖动的睫毛,顾安笙亦忍俊不禁的上扬了嘴角。 这个模样的乔锦月似曾相识,好像那日被困在山洞中,伏在自己肩上沉沉睡去的模样。 此时此刻,方心生感慨,已不知何时,这个纯真可爱的小丫头已闯入自己的生命里,似乎成了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窗外暴雨倾盆,顾安笙无法回去。 何况乔锦月怕黑,不敢一个人,自己亦不放心离去。于是便伏在乔锦月的床上,守着她,静静安睡。 第七十章 暴雨倾盆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阴雨天气,不见日光。即便天明,屋内仍旧是一片昏暗。 不知何时,乔锦月已从睡梦中醒来。见顾安笙伏在自己床前睡着,便轻轻摇晃他:“安笙,安笙!” “啊,锦月!”顾安笙醒转,直起身道:“锦月,你醒了!” “嗯!”乔锦月说道:“你没有走啊,你不会是在这里睡了一晚上吧!” “是啊!”顾安笙道:“雨一直没有停,而且你不是怕黑吗,我就在这里守着你,不然你夜间醒来又会害怕了。嘶……” 听到顾安笙那一声呻 吟,乔锦月忙问道:“怎么了,安笙!” “没事。”顾安笙有些吃痛的说道:“胳膊被压得久了,有些麻痛了。” 乔锦月忙道:“我给你按一按吧!” 说罢便拉过顾安笙的胳膊,轻轻按摩,边按便神情自责的道:“安笙,其实你不必在这里陪着我的,你这样睡一晚得多难受啊!” “没事的,锦月!”顾安笙笑道:“你在这伏在桌子上睡着了,我哪有走了不管的的道理,更何况大雨一直未停,我也走不了啊!” 乔锦月的轻轻按摩,使顾安笙的手臂舒适了很多,也不再麻痛了,于是便满面享受道:“锦月,经你这么一按倒是舒服多了!” “是吗?”乔锦月嘻嘻一笑道:“那我就多给你按一会吧!” “诶?”乔锦月又忽地问起:“你说我是伏在桌子上睡着的,我记得好像也是。可为什么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难道……” 乔锦月没有再说下去,这般情形哪还会有别的可能? 这里只有自己和顾安笙两个人,若不是顾安笙将自己放在床上,自己又怎可能在塌上安然入睡? 乔锦月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心里,却早已想到了。 “哦,是这样。”顾安笙却面不改色,不慌不忙道:“我见你睡着了,便不忍心吵醒你,只好将你抱到床上。”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又没有女眷,我又不能替你换衣服,只好让你穿着这身衣服睡一晚上了。” 乔锦月微微脸红,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又微微垂下头,小声道:“我竟浑然不知。” 凭乔锦月对顾安笙的了解,他对女子一向是知礼守礼的,绝不会有半分逾越之举。 从前对自己如此,那日对林美茹亦然。 但凡有半点失礼,那他定然会向自己表意致歉,好比那日跌落山洞之时。 而今日,自己被他抱到床上,又共居一室共度一夜,他竟不以为然。 若说他不守礼数那是不可能的,或许是他下意识的已经把自己当作…… “锦月,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思绪被那低沉的声音打断,乔锦月慌忙看了下桌前的闹表,说道:“已经八点了。” 顾安笙站起身,抻了抻胳膊道:“想不到已经这么晚了。” 又看了看窗外,雨未停歇,但似乎比昨日里小了些,于是便道:“雨小了点了,我们一直在这里呆着终归不是个主意,走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乔锦月亦朝窗外看了看,道:“雨确实小了,收拾下我们就走吧!” “好,我等你!” 乔锦月简易的梳了个妆,顾安笙静静坐在一旁等待。 这是他第一次凝神静看女子梳妆,见那倾泻如瀑的长发,勾勒如远山细眉,情不自禁的嘴角上扬。 这样的乔锦月,是极美的。 “好了,我们走吧!”梳妆完毕的乔锦月拎起包,对顾安笙道。 顾安笙依旧凝神,嘴角勾起的那一抹笑意若隐若现。 乔锦月诧异,叫道:“安笙,安笙,你想什么呢?” “啊!”顾安笙思绪飘回,惊站起身道:“没什么,你梳完妆,我们就走吧!” 一路上冰雪覆盖,连绵大雨虽已小了些,却仍未停歇。 二人撑起雨伞,一步一艰的走到了餐房。 “我们找些东西吃吧!”顾安笙一面将伞收起,一面打开橱柜。 在橱柜翻来翻去,却没有找出什么吃食,只见顾安笙拿出两个包装盒,叹了口气道:“唉,看来是真的没什么吃的了,就剩下几包挂面了,锦月,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 “哎呀,哪有什么的!”乔锦月浑然不在意,笑道:“有总比没有好吧,挂面也一样能吃。” 顾安笙道:“便也只能吃这个了,你等下,我煮上。” 乔锦月点头道:“好!” 顾安笙烧了一壶水,将挂面撒在锅里煮上,这时,只听见屋门“吱呀呀”的响了一声。 “这大雨天的,饿死我了!”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谁来了?”顾安笙边煮面,边说道:“锦月,你去帮我看看是谁来了。” “好!”乔锦月走近屋门口,只见胡仲怀一边收伞,一边碎碎念道:“这大雨天的,什么吃的都没有,都要冻死了,饿死了,真是的……” “仲怀!” 胡仲怀见到乔锦月,惊道:“锦月!你怎么在这里?” 乔锦月说道:“这么大的雨天,我们也出不去,我和安笙过来找些吃的。” “哈哈,真是巧了!”胡仲怀道:“我也是看这天雨下的太大了,只能到这来找些吃的了。” “唉,可惜你来晚了!”乔锦月哀叹一声,两手一摊道:“已经没什么吃的了,就只剩两包挂面了。” “啊?不会吧!”胡仲怀大失所望,急忙跑到顾安笙那里去,说道:“不会吧师兄,就真的只剩两包挂面了!” 顾安笙道:“是呀,我们来的时候就剩这两包挂面了。” “啊啊啊!”胡仲怀仰天一声叹:“不要啊,我真要饿死在这大雨天里了。” 乔锦月见胡仲怀这个样子,不禁哑然失笑:“瞧你这个样子,我们三个人一起吃吧,虽然不多,但有总比没有好吧。” 胡仲怀耷拉着脑袋,似有气无力道:“也只能这样了,唉,我们三个苦命的孩子啊!” 挂面煮好,顾安笙将其分作三份,放在三个碗里,摆放在三人面前。 为数不多的挂面,吃起来淡然无味,填不饱肚子,却也无可奈何。 三人很快就吃完了,胡仲怀捂着肚子道:“这点东西根本不够吃的,唉,真是的,这大冬天的下什么雨呀,害的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了。” 乔锦月瞥了一眼胡仲怀:“现在还好呢,昨晚雨下得更大。这雨害的我回不了湘梦园,只能被隔在这里。” 顾安笙向胡仲怀问道:“仲怀,我们这就剩下这些吃的了,那师父,师娘他们怎么办,不能让他们也饿着呀。” 胡仲怀道:“我爹娘的房间里,储备了一些糕点,可也只够今天早上吃的。这雨要这样下下去,恐怕我们真的要在这里饿着了。” 顾安笙叹了口气道:“唉,我们文周社这么多人,也不能都这么饿着吧。就算现在还储备了些,可也不能够得上一天的吃食啊!” 乔锦月默默低下头,念叨道:“好想吃生煎铺子的生煎包啊!” “诶?”乔锦月朝窗外望了一眼,即刻转过头,对顾安笙道:“这雨下得也没这么大了,不如我出去买一些,大家也都能有的吃了。” “不行!”顾安笙摇摇头,严肃道:“雨还未停歇,况且这冰天雪地的,道路又滑,你这样出去,太不安全了。” 胡仲怀亦道:“离咱们文周社最近的一家生煎铺子也在丽珊河对岸,还要经过丽珊桥。路途不算近,你这样出去恐怕不行。” 第七十一章 雪中遇险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走到窗边望了望,又走回餐桌旁坐下,似是不甘心般的说道:“可我们也不能一直这么饿着啊!” 说罢,便气馁的趴在了餐桌上。 良久,又抬起头,央求般的对顾安笙说道:“安笙,我真的饿了。” “就让我出去买一些吧,放心,不会有事的。我多买些,大家也都不用饿着肚子了。” “这……”顾安笙抵不住乔锦月的央求,犹豫道:“这雨还没有停,要么我和你一块去吧!” 听顾安笙松了口,乔锦月立即兴高采烈道:““没事,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胡仲怀又道:“可是去往丽珊桥的那家生煎铺子你知道怎么走吗?” 乔锦月站起身道:“不就是丽珊桥吗,我知道的。放心吧,我去去就回。” 说罢便拿起了雨伞,飞快的跑了出去。 “可是,哎……”顾安笙想说些什么,乔锦月就已经跑了出去。顾安笙只得无奈摇摇头道:“唉,这丫头,跑得倒是快!“ 出了文周社的道路着实泥泞,大雪未有人清扫,加上这雨未停歇,乔锦月走的一步一艰。 “哎呀”突然被一块冰溜滑了一下,险些摔倒。幸而乔锦月反应快,迅速站稳。 “轰隆隆!” “啊!”听得一声惊雷劈天而来,乔锦月一惊,险些将伞扔出去。 另一边的顾安笙亦是一惊,忙从座中站起身。 惊雷过后,大雨依旧倾盆。顾安笙凝起了眉道:“这样的天气,锦月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师兄,你坐下。”胡仲怀将顾安笙拉下来,说道:“师兄,你别说那些不好的,不过就是下了点雨,锦月不会出事的。稍安勿躁,师兄,锦月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顾安笙点点头,紧皱的眉头却未舒展,只道了声:“好吧!” 然而胡仲怀虽劝慰顾安笙,可看着这大雨倾盆,自己也免不了心慌。 只得在心里默默祈求:老天爷,千万不要让锦月出事。 那声惊雷过后,雨竟下得越来越大,闪电与惊雷一个接着一个。 乔锦月费劲力气,才握住了伞,那瘦弱的身躯,好几次险些跌落在雪中。 终于过了丽珊桥,看见了标记“牛记生煎”的那家铺子。乔锦月带着淋湿的头发,和湿了半边的衣襟,走进了铺子。 乔锦月收了伞道:“老板,我要二十个生煎!” “好嘞,姑娘!”那老板包好生煎,递给乔锦月,并问道:“姑娘,要这么多啊!” 乔锦月接过生煎,道:“是呀,这雨下得太大,我们也走不了太远,我和家人都没什么吃的了,就多买一些。” 那老板亦道:“是啊,这雨雪天气,生意也不好做,今天还就你一个人来了。姑娘,你家在哪儿啊?” 乔锦月道:“我家在文周社附近。” “文周社!”那老板又道:“文周社离咱们这还隔着一条丽珊河,也不算近啊。” “姑娘,我瞧着这雨下得比刚才大了,你回去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乔锦月点点头道:“嗯知道了,谢谢老板,我会注意的!” 说罢便出了门,刚走出门,一阵狂风便袭面而来,直打脸颊,乔锦月不禁打了个寒颤,艰难的朝丽珊桥的方向走去。 “轰隆隆,哗啦啦!” 狂风来的更猛,暴雨下得更大,闪电一道接着一道。 见这天气愈发恶劣,顾安笙难免坐立不安,焦急道:“这雨下得越来越大,早知道就不让她出去了。这么这么久她还没有回来啊,真是急死人了。” 胡仲怀劝慰道:“师兄,你别着急。锦月不会出事的,再等一会儿,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话音刚落,只听得门又“吱呀呀”一声响,顾安笙忙奔过去道:“锦月!” 然刚刚进门的不是乔锦月,而是高海辰和韩豫凡两个人,高海辰见到顾安笙,便道:“顾师兄,你也在这啊!” 胡仲怀亦走到门边,见他二人立于门前,带着湿透的衣衫,拎着大包小裹,便问道:“怎么是你们两个,这是干嘛去了?” 高海辰将东西放下,说道:“胡师兄,我们俩个去买吃的了。这大雨天气,我们没什么吃的了,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我就和豫凡去买了些吃的。” “哪知我们出去时雨不大,回来的时候竟然下这么大。你瞧,我们衣服都湿透了。” 韩豫凡亦道:“唉,师兄。我们出去一趟不容易啊,我们都险些回不来了。” “这狂风暴雨又夹雪的,多迈出一步都艰难。那丽珊河又涨了水……” “丽珊河涨了水?”听到丽珊河,顾安笙慌忙问道:“你们可在丽珊桥上看到乔锦月乔姑娘了?” “乔姑娘?”高海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看到,不过丽珊桥的路上都结了冰,想必是很难走的。” 韩豫凡亦道:“是啊,我们俩回来的时候还听到路人说,有人不慎在丽珊桥上滑落,跌进河里了。唉,这天气外出真是危险……” 此时此刻,顾安笙已然慌了神,颤抖着双手,带着颤抖的声音念道:“锦月,糟了,锦月不会是……” 说罢,便抓起了伞,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锦月,你在哪里,锦月,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锦月,锦月,你一定要平安,哪怕是用我的生命来换你的安平。 第七十二章 难中真情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丽珊桥上,冰雪滑得厉害。 “啊!”乔锦月踩到一块冰雪之上,这一次没有躲开,正好重重摔倒在桥上,头撞在桥的栏杆上,险些晕厥。 她艰难的站起身,却又被狂风将其瘦弱的身躯卷道桥的角落里,手中的伞,已被吹得变了形。 此时此刻,天上落下已不仅仅是雨,还夹杂着鹅毛般的大雪。 模糊了视线,已然看不清前方道路,泥泞的桥路上,乔锦月每走一步,都如脚上灌铅。 另一旁,顾安笙独自撑着伞,在狂风中奔走。 再恶劣的天,再大的雪有又何妨,只要能找到她,只要她能平安。 颤抖的手撑着雨伞,心仿佛被麻绳紧勒。此时此刻,方到失去之时,心中才明晓她对自己多重要。 “哎呀!”那狂风将伞吹断,落在河里。 乔锦月真的怕了,这狂风暴雨中,自己已无法行走。 发丝中灌满着雪,乔锦月扶着栏杆,一步一步的在光滑的冰面上向前走。 一双小手已冻得红肿不堪,又一阵狂风袭来,拍打在皮肤上。 乔锦月的双手被冻得僵硬,手一松,整袋生煎都掉到了桥下。 “生煎,我的生煎!”乔锦月惊叫道,好不容易买到的生煎,竟全部掉在了河里。 不过现下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自己能平安回去。 那狂风袭击着瘦弱的身躯,加上地面雪滑,乔锦月被风拍打得跪在了地面上。 此时又冷又累,已然无法再站立了。 “我错了,本不该大雪天跑出去,现在回不去了,怪谁!” 脸上的积水不知是雨是泪,面前的路被冰雪阻隔。 乔锦月绝望了,这般情形,怕是回不去了,只恐会丧命在这风雪之中。 “我不想死!”乔锦月哀叫着:“师父,师姐,爹,我不想死,我想回去见你们!” “安笙!”此时此刻乔锦月已有气无力,用仅剩的一丝力气勉强呼叫出这个名字:“安笙,你在哪里啊?安笙,救我。” 冰天雪地中,路途被狂风暴雨暴雨阻隔。能听到的只有风雪声,空空荡荡无人回应。 “锦月,锦月!”顾安笙在雨雪中艰难的奔走,浑身湿透却已浑然不在乎。 “我听说有人不慎跌落在了丽珊河里。” 脑海中回荡着韩豫凡的那句话,不由得浑身颤抖,只怕那个人是锦月…… 不,绝不,绝不能。 顾安笙猛烈的摇着头,保持自己的意识清醒。 锦月不会出事,更不可能出事,她一定会平安回来,回来后,她还是那个活泼可爱的俏丫头。 狂风暴雨中,他不顾一切的去寻她。 提到嗓子眼的心,猛烈颤抖的双手,直到此刻,他方才明了,她已经成了自己生命中至关重要的那个人,亦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若没了她,不知自己日后该怎么活下去。 锦月,你在哪里? 锦月,你一定要平安。 锦月,直到此刻,我才知晓我对你的情意。 若你能重新回到我身边,我一定会牢牢的把你守在我身旁,如果这一刻真的来临,我绝对不会迟疑。 这一生,我亦不会放手。只是锦月,你再哪里,为什么你杳无音讯? 他在泥泞的的冰雪中艰难奔走,她在覆满冰霜的丽珊桥上踟蹰步行。 冰天雪地中,一对多情人相互痴念,却始终无法见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身影。 那个脑海中挥抹不去的身影啊,此时此刻,你在哪里? 一路上,半个人影也无,她不会真的弃自己而去了吧。不,锦月,你那么善良,那么好的一个女孩,你不可能那么狠心留我一人在这世上。 “安……安笙……”冰雪覆盖在那瘦小的身躯上,她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快要晕厥时刻,还剩半分残存的意识。 也许我真的要丧生在这丽珊桥之上,只是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希望还能再见你一面,你究竟在哪里? “锦月,锦月!”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似乎在拼劲力气叫喊着自己的名字,难道真的是他吗? “安……笙……”残存的意识清醒了些,她用尽全部力气站起身,朦胧的双眼中见得桥对岸的那一袭长衫的身影。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锦月,是你吗?”见得桥上那匍匐的身影,真的是她,她在,她真的在,她没有弃自己而去。 “锦月,锦月!”见到那悬挂在心尖上的人儿,那嘶喊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化作欣喜。 “锦月,别怕,我在呢,我来了!”他一路狂奔至丽珊桥,她亦用尽最后的力气向他奔去。一对多情人,在风雨交加丽珊桥上奔向彼此。 “安笙!”她奔至他身边时,已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最终跌在了他的怀里。 他紧紧抱住了她,脚底一滑,亦与她共同跪倒在了丽珊桥上。 这一刻他永远不会再放手! “锦月,你不能再离开我了,这一次我不可能放手!你听好了:我爱你,你这一生休想离开我半步!” 他终于将藏在心里至深的感情表露出了口! “你怎么才来啊!”她亦哭着捶打着他的肩,哀哀叫道:“你为什么才明白,我等的太久了,太久了!” 第七十三章 互诉衷肠(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安笙,把我的衣服拿给我吧!”浴室中沐浴完毕的乔锦月对着浴室外的顾安笙说道。 “好!”顾安笙将衣服挂在了门把手上,说道:“我给你放在门把手上了。” “嗯,好!”乔锦月又问道:“我的衣服都干了吗?” “放心吧,锦月!”顾安笙答道:“我放在火炉上烘的,早就干透了。” “好的,你等下我马上出来了。” 顾安笙坐在座椅上,等待着乔锦月。乔锦月刚刚沐浴完毕,带着一头倾斜的长发,缓缓走出了浴室,这模样好似出水芙蓉般楚楚动人。 “安笙,我……阿嚏!”话未说完,便打了个喷嚏。 “快,喝了它。”顾安笙将煮好的姜汤水递给乔锦月,说道:“赶紧喝了它,你着了凉,别感冒了。” “好!”乔锦月将那碗姜汤一饮而尽,将碗放在桌子上,说道:“这会儿感觉好多了,刚才我都觉得我要死过去了!” 顾安笙又拿来了一张肉饼,递给乔锦月道:“一天没吃东西了吧,快吃了吧!” 乔锦月接过肉饼,问道:“这么大的雨天,文周社里又没有吃的,哪来的肉饼啊?” 顾安笙说道:“我师弟冒着雨去买的,快吃了吧!” 一天未进食,乔锦月也早已饿得腹中空空如也,忙接过那张肉饼,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顾安笙看着乔锦月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替她拂去了鬓边的发丝,怜爱道:“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乔锦月吃了三张肉饼,胃里有了逐渐饱腹感,便坐在椅子上,感叹道:“唉,这雨下的。生煎没买成,倒是险些丢了一条命。” 顾安笙亦坐了下来,正色严肃道:“说到这事,我就要批评你了。明知道雨天危险,还硬往出跑,拦都拦不住。这回差点丢了命,长教训了吧!” “我才不呢!”乔锦月撅起嘴来,反对道:“如果不是我这次在丽珊桥上遇险,你也不会向我表白你对我的感情。冰雪遇险,换你一世倾情,那我丢了半条命也值了。” 乔锦月虽说得轻巧,然顾安笙却悔恨不已,凝重了面色道:“唉,都怪我之前一直没看清对你的感情。” “直到快要失去你的时候,我才明白,你对我有多重要,我有多么爱你。” “这一次,你能回到我身边,真是谢天谢地。从今天起,我要紧紧的抓住你,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半步了。” 乔锦月心下感动,抓住顾安笙的一只臂膀,喃喃道:“安笙……” “啊!”顾安笙被乔锦月拉住的那只手臂猛然痛了一下,不禁发出一声叫喊。 乔锦月慌忙问道:“怎么了安笙,是我抓疼你了吗?” 顾安笙作势戳了下乔锦月的脑袋,宠溺道:“还不是因为你,一路上是我抱你回来的,手都酸了。” “诶,安笙,你还没告诉我呢!”乔锦月又问道:“在桥上,我只听到了你说爱我,不会让我离开。” “然后的事我就浑然不记得了,这大雪天的,我们是怎么回来?” 顾安笙讲述道:“当时你在桥上昏了过去,我便抱着你过了丽珊桥。那会儿雨下得那么大,道路泥泞,我们险些回不来。” “还好当时有一辆车经过,人家好心肠,载我们一程,把你送到医院。” “医生给你把过脉了,说你你是受寒过度,并无大碍,只需暖一暖就能苏醒过来。” “当时我出去的急,也没有来得及和他们说,我怕师父师娘担心,没在医院多待,就抱着你回来了。” “你的这件事我没和师父师娘说,怕他们担心,我就直接带你回来了。” “你回来时依旧不醒人事,我给你烧了暖炉,又给你灌了药汤,你在这床上昏睡了一天才醒。” “这样啊,倒是辛苦你了,安笙!”乔锦月转过头,看着顾安笙。 含情脉脉的说道:“别的我都不知道,但是我听得很清楚,也记得很清楚,你说你爱我,不会再让我离开。如此,便足够了。” 顾安笙揽过乔锦月,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说道:“之前一直不清楚,直到差点失去你时,我才清楚我对你的感情。” “既然我明白了,那便一定要做到,这一生一世,我亦不会负你!” 乔锦月抬起眼,用一双杏仁般的眼眸望着顾安笙的那俊美的脸颊,婉声道:“安笙,那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动心的?” 回想往事,顾安笙不自知的嘴角上扬:“不知道。许是初见时那落荒而逃的蓝色倩影触动了心弦,许是那日山洞遇险时暗生了情意,又许是登台共唱《白蛇传》时的琴瑟和鸣。” ”只道那份感情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从前未曾发觉,待到发觉之时,却已情深入骨。真是应了那句“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 “你呢?”顾安笙含笑看着蜷缩在自己怀中的乔锦月,问道:“你又是什么时候对我动心的?” 乔锦月轻眨着双眼,眼眸中荡漾着幸福与欣悦,温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或是那日躲在幕后已被台上那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盗去了芳心,或是那日被困山洞时感动于那份患难与共的情意,亦或是那日同台赴唱时对那情深似海的夫妻情深假戏真做。” “似乎从未细思量过这份感情,但却已用情至深。便是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了吧。” 顾安笙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笑道:“台上戏,台下人。你我这台下人,倒真是应了台上戏中的柳梦梅与杜丽娘。” 乔锦月的双手环紧了顾安笙的腰,绵绵说道:“说的是呢。想当初你我初见时,便共和一曲《白蛇传》,后来在北平演出时,你我演绎了整本的《白蛇传》。” “而这一次,大雨天气,你我在丽珊桥上相聚而定情。就好比白素贞与许汉文,清明佳节,天降大雨,二人在西湖断桥上,游湖借伞生缘一样。” 顾安笙摇头道:“我们不是他们,也不要做他们。” 见顾安笙如此说,乔锦月诧异道:“怎么着呢?” 顾安笙款款说道:“他二人游湖借伞而定情的故事虽然浪漫,但你想想,他们两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最后只能生生别离,一个在雷峰塔,一个在金山寺,相对而不能相见。我们比他们强多了,怎么能拿他们来作比?” 乔锦月才知失言,忙捂住嘴道:“哎呀,我也真是的,竟拿他们来浑比。我们可比他们强多了!” 顾安笙亦点头道:“是啊,他们的缘断,一部分的原因是人妖殊途,饱受旧礼教的束缚造成的,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由许仙的懦弱而造成的。” “况且我也曾说过,我要是遇到心爱的女子,一定会牢牢守住她,绝不会像许仙那般,对自己的心爱的女子摇摆不定。” 乔锦月却推开了顾安笙的怀抱,侧过脸去,佯装生气道:“你现在说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但说起这事,我还生气呢,哼,都怪你!” 顾安笙诧异,不知乔锦月为何突作此态,只好揽住了她的肩,温声道:“好端端的怎么啦,什么都怪我?” 乔锦月转过身,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紧盯着顾安笙,说道:“你既然早就喜欢我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害得我等了那么久。” “我一直不相信自己的感情,一直以为你对我的情份只是朋友之谊。你不知道一个人单相思有多苦,你要是再不说,恐怕我就要放弃了!” 顾安笙懂得乔锦月的感受,握紧乔锦月的手,有些惭愧道:“可能真的怪我了,对不起。” “起初我对你并未有这样的感情,那时候是仲怀总在我耳畔说,说锦月怎么怎么好,你别错过了锦月这个好姑娘,那个时候我只当他胡扯,却不想在他的推波助澜下,真的对你生了情意。” “那时候那份情意若隐若现,我自己不肯承认,也不太自信。不是我不说,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早知道你等得那么苦,我就应该早些认定这份情意的。” 乔锦月想了想,亦说道:“说起来,咱们之间的情意,还多亏了仲怀推波助澜呢。起初也是他在我耳边说,我也没当回事。” “可不知不觉间,就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你了。只是我不确定你对我是不是也有一样的感情,便也只能默默藏在心里。” 顾安笙笑道:“那看来我们今天能走到一起,他的功劳还不少呢!” 乔锦月亦笑道:“那可不是,下次等他来的时候,可要好好感谢他一下啊!” 第七十四章 互诉衷肠(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安笙的手温柔的抚摸着乔锦月的发丝,突然那手一停,好似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也可能,我一早就向你表白过了。” 乔锦月未尝听明,愣愣道:“什么?” 顾安笙道:“那次在北平演出,我们共赴庆功宴,你记得吧!后来你喝醉了,我也有些微醺,你要我带你去出去醒醒酒。” “因为喝醉了,所以那日发生的事情我都记不清了,可在脑海中朦胧的有个影子,然后仲怀对我说……” “你说那件事!“乔锦月知道顾安笙要说什么,忙道:“那件事,仲怀也和我说了。” “我原本以为是醉酒后做的一个梦,他和我一番分说之后,我还真有些半信半疑。” “既然你也有这个印象,那便无疑了,一切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顾安笙目不转睛的看着乔锦月的眼睛,说道:“所以,你都知道了?” 乔锦月点头道:“我当然都知道了。那日你的胸牌挂在了我身上,还不是因为你抱过我。” “不然好端端在你身上的胸牌,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跑到我身上?” “他是不是也和你说了,你身上沾染了我的秋意浓香水味,包括你的唇……” 说道此处,乔锦月便戛然而止,她想说,“包括你的唇角沾染了我的口脂色”,可这样的话,对她这样一个需谨准礼数的姑娘家,终是说不出口的。 顾安笙却邪魅一笑,说道:“包括什么,你是想说包括我的唇角沾染了你的口脂色,就是说明我已经吻过你了?” 乔锦月被顾安笙说得害羞,忙转过头去,小声道:“瞧你说得这是什么话,一向谦谦有礼的顾公子,想不到也会如此不正经!” 见乔锦月这羞涩可爱的神情,顾安笙心中更生爱意,捏过她的下巴,调笑道:“怎么,还害羞了?” “哎呀,走开!”乔锦月躲开了顾安笙的手,向窗边的一角奔去,走到窗边,又忽地转过身去。 她朗声道:“你既然吻过我了,那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可要对我负责,我这辈子赖定你了。” 顾安笙走近乔锦月,上前,拥抱住她的背脊,温声说道:“我会对你负责的,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等我,将来一定会娶你进门。” 乔锦月心中涌起一阵温馨,环住顾安笙的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陶醉道:“真好,真希望此刻永恒!” “砰砰砰!”屋外传来一阵打门声,只听得胡仲怀的声音:“师兄,你在里面吗?” “是仲怀。”顾安笙松开乔锦月,对着屋外大声道:“门没锁,你进来吧!” 胡仲怀推开门,大步流星的走进来,见乔锦月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讶然道:“锦月,你没事了?” 乔锦月微笑着点点头道:“是啊,没事了!” 胡仲怀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你知不知道,师兄把你带回来时,你已经不醒人事了。” “你知不知道你那个样子真的要吓死我们了,还好我娘不知道,要不然她真得教训死我们。” “大惊小怪的干什么!”乔锦月走到胡仲怀面前,转了一个圈,说道:“你看我,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我只不过是受寒过度晕了过去,医生都说了并无大碍。我这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了吗?” “说起这事,锦月你真得要长教训了!” 胡仲怀伸出一直手指,指指点点的对着乔锦月说道:“都说了,这么大的雪天不安全。” “你偏偏要往外跑,你要是乖乖听话,哪还有这档子的事?” “我才不呢?”乔锦月转过身,挽住顾安笙的胳膊,甜蜜道:“如果没有这事,这个木头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开窍?” “你们……”胡仲怀见他二人亲昵的神态,惊讶道:“你们已经……” 顾安笙不说话,只是微笑着对着胡仲怀点点头。 “太好了!”胡仲怀双手一拍,振奋道:“我就说你们两个就是佳偶天成,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会儿终于在一起了,也不枉我这么久来的努力撮合!” 乔锦月亦笑道:“要说我们两个之间啊,还多亏了你呢。” “你就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红娘,为我们牵引着这条红线,我们现在终于走到一起了!” “哼哼哼!”胡仲怀狡黠一笑,说道:“那你们打算怎么谢谢我这个大媒人?” “不如……”乔锦月作思考状,说道:“安笙,改下回咱们两个演一出《西厢记》,你是张君瑞,我自然就是崔莺莺,不如让仲怀来演这小红娘吧!” 顾安笙点点头,笑道:“我看行啊!” “不要不要不要!”胡仲怀忙摇摆着双手道:“你们俩这是谢我呢,还是坑我呢?” “哈哈哈哈哈……”顾安笙与乔锦月都双双笑了起来。 “好啦!”顾安笙又道:“你光忙活我们之间的事了,你自己的事什么时候有个定数啊?准备什么时候把红袖姑娘追到手?” “啊啊?”胡仲怀呆愣愣道:“师兄,我对红袖……你都看出来了?” 顾安笙笑道:“当然,你那么百般殷勤,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喜欢她。” 胡仲怀垂下脑袋道:“可是现在还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我也不确定人家女孩子的心思,要是盲目告白,万一她不喜欢我,只怕以后连见面都见不着了。” 乔锦月白了胡仲怀一眼,说道:“你们俩师兄弟,还真是一个样子,明明喜欢就是不说!” 胡仲怀看着乔锦月,央求道:“锦月,你看我都把你和师兄撮合成了,那我和红袖的事,你可不能不管啊!” “放心!”乔锦月拍拍胸脯道:“交给我吧,待到机会,我一定会为你们牵线搭桥的!” 胡仲怀伸出一只手臂,攥拳道:“好的,我也一定会加把劲,把红袖追到手!” 乔锦月笑道:“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胡仲怀!” 顾安笙看了眼窗外,见暴雨已变作淅淅沥沥的小雨,向胡仲怀问道:“仲怀,你来的时候,外面的雨下得不大了吧?” 胡仲怀点头道:“早就变小了,这雨加雪的,下了三天三夜,这天津城都快变成冰雪世界了。” 顾安笙道:“不下了就好了,锦月困在这里三天。再不回去,乔老板和妙音娘子怕是要担心死了。” 胡仲怀亦道:“估计这雨明天就能停了,锦月在这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回去吧。” “虽然雨停了,可这冰雪路滑,锦月你回去的时候还是要注意安全啊!” 顾安笙握紧乔锦月的手,说道:“我送她回去,一定会让她安全回到湘梦园的。” 胡仲怀见状,调笑道:“哎呦,多好啊!” 乔锦月不说话,只管低头含笑,娇俏的脸颊上带着一层红晕。 顾安笙将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深情款款的说道:“既然她重新回到了我身边,那我就一定要守护好她,绝不会让她再从我身边离开。” 胡仲怀笑道:“好啦,我就不在这看你们俩卿卿我我,我去我爹那里了!” “嗯,去吧!” 第七十五章 男欢女伴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次日清晨,冬雨停歇,一抹朝阳初上,显然是一个晴好的艳阳天。 乔锦月一早醒来,拉开窗帘,只见一缕金阳照耀在脸上。 她抻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今天这是个好天气!” 想到与顾安笙之间的浓情蜜意,心中又泛起了如撒下蜜糖般的柔波。 梳妆完毕,正要出门之时。听得顾安笙打门,“锦月,你好了没有啊?” “好了,马上!”乔锦月打开门,见顾安笙一袭长衫立在自己面前,含笑道:“你来的正是时候,我刚要打算出门呢!” 顾安笙点点头,“我算好了时间来的,我们走吧!" “好!”乔锦月将房门推上,与顾安笙共同走了出去。 刚刚出了文周社的大门,乔锦月上前几步,想找黄包车。 却突然被顾安笙拉住了手,顾安笙低眉看她,满眼怜爱,“别走那么快,急什么啊!” “安笙,你别……” 乔锦月想撒开顾安笙的手,却被顾安笙握得更紧了,顾安笙笑道:“怎么,不想让我牵你的手啊!” 乔锦月当然不是不想,只是想起师父从前对自己教导的那些女子该守礼数的教导,不得已,才要撒开顾安笙的手。 她只好扭过头,小声而语:“咱们男未婚,女未嫁的,这样不合礼数!” 瞧见乔锦月那想要但不敢的样子,顾安笙忍俊不禁,“想不到活泼机灵的乔锦月也有怕失了规矩的时候。” 随后又说:“我且问你,我们现在不是朋友,是恋人是不是?” 乔锦月愣愣的点点头。 顾安笙又说:“既然是恋人,那我是不是应该牢牢的抓住你的手,保护好你?” “何况现在都已经是民国了,早就没有什么失德伤风雅那一说了,你就放心吧。只要你在,我就一定会握紧你的手。好啦,我们走吧!” 乔锦月点点头,不再拒绝。未察觉,嘴角那一抹笑意早已漾在脸上。 很快便叫到了黄包车,顾安笙与乔锦月同上了黄包车,去往湘梦园。 马车上,顾安笙向乔锦月问,“锦月,你从小师父对你在礼数这方面要求的很严格吗?” “那当然啊!”乔锦月说,“从小,师父就教导我我们,女孩子一定要自重,不能伤风雅 我们无时无刻不被这些礼仪束缚着。” 顾安笙从上之下打量了一番乔锦月,“你这么个活泼好动的丫头,让你规规矩矩的守着礼仪,真是难为你了!” 乔锦月眨着眼睛,“从前我是很不服这些管教的,总觉得这些都是束缚我自由的绳索。” “可现在想来,师父也是为了我们好啊。她是想让我们做规规矩矩的女子,更何况是做我们这一行的,更要规规矩矩的,不能受人议论。” 哪知顾安笙却道:“我应该感谢你师父才是呢!” 乔锦月转过头,看向顾安笙,满脸疑惑:“为何如此说呢?” 顾安笙抚摸着乔锦月的脸,笑道:“感谢她调教出这么好的你,来到我身边啊!” “嘁……”乔锦月害羞的转回头,低声说:“还真是个说相声的,油嘴滑舌,净会说些甜言蜜语。”话锋一转:“不过……” 顾安笙问道:“不过什么?” 乔锦月转过身,含笑道:“不过我喜欢!” 顾安笙亦笑了,揽过她的肩,拥在自己胸口,道了句:“傻丫头!” 乔锦月摩挲着顾安笙的腰,轻声问道:“安笙,过年这些天,你可有什么安排吗?” 顾安笙说:“年下这几天,文周社没什么事了。过了二十八,我就要回北仓去了,估计得到十五才能回来。” “啊!”听了顾安笙的话,乔锦月有些沮丧道:“我们才刚刚在一起,你就要离开我这么长时间。安笙,你知不知道我舍不得你呀!” 顾安笙抚摸着乔锦月的背,“我也一样舍不得你呀,可是家是必须要回的。” “现在文周社的演出排的那么紧密,我能回去见父母的时间也不多。” “这年下回家,我是一定要见父母和妹妹的啊,我想你应该会理解我的吧。你也不必太想念我,毕竟我以后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比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多得多!” 乔锦月的头在顾安笙的怀里蹭了蹭,“我明白,家人比什么都重要,你应该回去见他们的。” “我会在这里等着你,到时候你见到你家人,代我和你的家人问声好吧!” 顾安笙笑道:“代你问好?那你说我应该以什么身份带你向家人问好呢?” “啊?”乔锦月离开了顾安笙的怀抱,坐直了身子。她只想着他的家人,她应该好好对待,却忽略了,他的家人都还不知道她这个人的存在。 乔锦月小声嘀咕,“我竟没想到这个问题。” 顾安笙斜眯着眼,着乔锦月,调笑道:“我和他们说,我在天津遇到了我心爱的女子,她是个举世无双的好姑娘,还是……” “说什么呢?”乔锦月捶打了一下顾安笙的肩膀,又转过身,“净说这些有的没的,真是说相声的嘴!” 顾安笙的脸靠近乔锦月,放低了声音,在乔锦月耳畔轻笑道:“那么着急想见公婆呀!” “哎呀,什么呀!”乔锦月用胳膊肘搥了一下顾安笙的胸口。 她脸红道:“想不到人前温润如玉的顾公子,在我的面前,竟是这么不正经的一个人!” 顾安笙作无辜,“我哪里不正经了?”随后又爱怜的抚过乔锦月的发丝道:“还不是因为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嘛!” 明知是甜言蜜语,可乔锦月心中还是泛起一阵温情。 “姑娘公子,湘梦园到了,您二位下车吧!” “嗯,好!”顾安笙先下了车,然后搀扶住乔锦月慢慢从车里走下来。 “你进去吧!”顾安笙对乔锦月温声而言,“你先进去,我看着你进去了,我再走。” “安笙!”乔锦月望着顾安笙,满眼的不舍道:“这一别,就要等年后再见了。” 顾安笙将手搭在乔锦月的肩上,柔情笑道:“就二十天的时间,很快就回来了。等我回来,马上就来找你。” 乔锦月低着头,轻轻点了点头:“嗯!” 顾安笙又道:“外面这么冷,你快些回去吧!” 乔锦月沉默了几秒,抬起头说道:“那么安笙,我回去了,咱们年后再见了!” 顾安笙点点头:“去吧!” 乔锦月松开顾安笙的手,向湘梦园走去,走到一半,竟忽然凝神。转过身去,猛奔向顾安笙,紧紧抱住她的背脊。 顾安笙亦抱住她,“怎么啦,又舍不得我了?” 乔锦月抱住顾安笙不肯松手:“安笙,你答应我,过完年之后,一定要来找我!” 顾安笙拍了拍她的背,说道:“我答应你,我回来一定会找你的。你也答应我,过年这几天,一定要和你的家人一起玩得开开心心,在湘梦园好好等着我。” “我记住了。”乔锦月松开顾安笙,杏仁般的双眼凝望着顾安笙:“安笙,我真的回去了!” 顾安笙点头,“去吧,我看着你进去!” 乔锦月缓缓转过身,三步一回眸的走进了湘梦园。 顾安笙始终微笑对望,待到乔锦月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缓缓离去。 第七十六章 难解相思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过了腊月底,就到了新年。 无论是相声班子还是戏班子,年底封箱后就没什么事了。 顾安笙腊月底离开了文周社,回到了北仓家乡与家人共度新年。 乔锦月在湘梦园和父亲,师父,以及一众师兄师姐一起过新年。 湘梦园的人多,年过得也热闹。 这几天,是乔锦月一年来最轻松的几天。年初吃的不错,玩得也很尽兴。 和家人一起过新年,确实是人生乐趣,可少了顾安笙与自己一同过年,总觉得是一件憾事。 已至初七,年也算是过了一半。 一切似乎已回归平静,但天津城里仍然保留着过年的气氛。 湘梦园没有开箱,乔锦月依旧无事可做。 顾安笙不在身边,这些日子便只能偶尔陪陪父亲,师父,偶尔和师兄,师姐一起玩玩,或者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冥想。 “初七了,嗯……距他回来还有八天。哎呀,这日子怎么过得那么慢呀!” 乔锦月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自言自语,手中握着顾安笙为自己配的钻石月亮项链。 百无聊赖间,只能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回顾与顾安笙之间相处的种种。 一件件往事在脑海中回荡,那嘴角总是情不自禁的上扬。 “小七,小七!” “啊!”乔锦月竟没注意,不知道苏红袖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乔锦月忙站起身,“师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吓我一跳!” 苏红袖看着师妹呆呆的样子,凝眉道:“小七,你这几天怎么回事,总是心不在焉的,还总一个人在那发呆傻笑,你这是怎么了?” “喔……”乔锦月吞吞吐吐而言,“没什么,就是我……” “诶?”苏红袖看到乔锦月手中的项链,“你这个月亮项链,我记得从前只有这个银色的月亮,什么时候多了这颗蓝色的钻石?” 乔锦月慌忙将项链藏到身后,掩饰着:“没有,嗯……是我那天去手势店配的。” 苏红袖惊异:“这钻石一定价值不菲,小七,你哪来的钱去配的?” 乔锦月忙道:“没有没有,这不是真正的钻石,只是玻璃做得而已。哦,师姐,我去陪师父了,我走了啊!” 说罢,便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苏红袖看着乔锦月那慌张离去的背影,竟有些头脑发懵,诧异的感叹:“这丫头,这阵子是怎么了?” 乔锦月为了躲避苏红袖的盘问,跑出了房间,但并没有没有去师父陈颂娴的房间。 一个人在院子里兜兜转转,走进了湘梦园的大厅。 大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年初,师父和父亲也都在歇息,自然不会到大厅里办事。便只有乔锦月一个人,无所事事的在大厅里踱步。 忽然,电话铃竟然响了。 听到电话铃声,乔锦月不禁纳闷,这个时候,谁会有事找湘梦园? 既然自己在这里,便接了这莫名其妙来的电话吧。 拿起电话,小声翼翼道:“喂,你好!” “锦月,新年快乐呀!”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乔锦月惊喜得叫了起来:“啊,安笙,是你啊!” “嘘!小点声。”顾安笙在电话那头却不慌不忙。 乔锦月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确实过大,即刻捂住了嘴,压低了声音:“安笙,你哪来的电话啊?” 电话那头道:“我们镇里的,我们整个北仓就只有这一台电话,为了打给你可是好不容易呢。” “昨天我就打来了一次,可是没有人接。我想今天再试一次,结果真的打通了。” 乔锦月欢喜:“那还真是咱们两个心有灵犀,照常过年的时候大厅里都是没有人的。” “今天闲来无事,就来大厅里走走,没想到竟能接到你的电话!” 电话那边的顾安笙问:“锦月,这个年过得怎么样啊,这些天都做了什么?” “挺好的啊!”乔锦月答着:“过年的时候和家人一起吃吃玩玩,都挺好的。” “今天初七,湘梦园也没这么快开箱,我这几天也没什么事可做,就安安静静的等你回来吧。你呢,你在做什么?” 顾安笙答着:“我在家里和爹娘,妹妹一起过年。你要是这几天没什么事,不如就……” “不如什么……”乔锦月抢着问。 顾安笙说道:“不如你就来北仓玩几天吧,你可以住我家里,正好我也能陪你几天。” 顾安笙话音未落,乔锦月忙喜得睁大了眼睛,“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顾安笙在那一边笑道:“瞧把你乐的,你就坐明天早上的火车来吧。” ”小镇离天津城不远,坐火车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来的时候记得带好东西,注意安全,到时候我在车站等你!” 乔锦月在另一边握着话筒,兴奋的直点头,“一定,一定,我一定会准时去的!” 顾安笙说着:“好啦,那便不多说了。这电话费很贵的,我就先回家了。锦月,明天见!” 乔锦月亦说:“好的,安笙,明天见!” 挂掉电话,乔锦月一路小跑回房间。想到明天能见到顾安笙,一颗心满满的都是欣喜。 第七十七章 喜复相见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想到要去北仓见顾安笙,乔锦月兴奋的一夜未眠。第二日天未亮,便梳洗打扮好了准备出门。 彼时,苏红袖还未起身。 可乔锦月的梳洗声音已经惊动了苏红袖,苏红袖被惊醒时,乔锦月已准备出发了。 苏红袖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已经梳洗打扮好的乔锦月,不禁惊异,“小七,你今天是怎么了,竟然起得这么早,平时你可不会这么早起床啊!” “哦,师姐!”乔锦月收拾着东西,“师姐,我今天要出去一趟。今晚我也不回来住了,一会儿师父问起你就说我出去玩了。” “晚上师父要是来看,你可千万不要让师父知道我没回来住啊!不多说了,师姐,我走了!” 苏红袖奇道:“不回来住了?那你住哪里啊?” 乔锦月匆忙道了句:“总会有地方的!”就关上房门离开了。 到了火车站时,才六点半,平时这个时候乔锦月还在睡梦中。 她走到售票口,买了最早的一趟七点到北仓的票。一路上,车行缓缓,乔锦月无暇其他,满心都是顾安笙。 一个小时后,终于到了北仓镇。 乔锦月下了车,只见到乡间的一个一个房屋小舍,第一次来北仓,浑然不知道哪里是哪里,竟四顾茫然。 安笙,你在哪里呢?你怎么还没有来接我啊,是不是我来得太早了? “锦月!” 正四处张望间,忽然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转过身,只见公子长身玉立,笑如春风,那不正是自己朝思暮念的人儿吗? “安笙!”乔锦月奔过去,紧紧拥抱住顾安笙,急促般的说道:“安笙,这些日子,我都要想死你了!” 顾安笙亦搂住乔锦月的纤纤细腰,“锦月,我也好想你了。” 缓缓放开她后,细细打量她一番,发现她那水润的小脸变得圆润了。 便轻轻捏着她的脸颊,调笑道:“几天不见,你是不是吃胖了,这小脸都长肉了。” 乔锦月轻轻推开他的手,撅起嘴,“哪有啊,净胡说。” 顾安笙牵起她的手,笑道:“好啦,我们走吧!” 乔锦月问道:“我们去哪儿啊?” 顾安笙说:“去我家待一会吧,我爹娘和妹妹去了庙会,现在家里没有人。” “好!”乔锦月又问,“诶,安笙,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候到?我还以为我到的太早了,你还没有来呢!” 顾安笙轻轻弹了一下乔锦月的头,“我还不了解你?从天津到北仓的火车最早就是早上七点的,你来见我,一定会坐最早的一趟车来啊,是不是?” 乔锦月嘻嘻一笑,“知我者,莫若安笙也!” 北仓小镇不比天津市里繁华,扬长小道上,铺满了落雪。 小道上,小舍房屋比比皆是,三三两两的几户人家,每一家的屋外,都有几处农田。 乔锦月自幼在天津这般繁华城市长大,从未见过乡间小镇的简朴,一路上,看得出神。 “锦月,你觉得我们这北仓小镇怎么样啊?”顾安笙问道。 “好幽静的一个小镇啊!”乔锦月说,“见惯了天津的繁华,倒觉得这里的简朴,更宁静,是我向往的样子。” 顾安笙亦道:“也是我向往的样子。” 小镇不大,不出几分钟,便到了顾安笙的家。 顾安笙将门锁打开,对乔锦月道:“进去吧,家里没人。” 乔锦月满脸好奇,探头探脑的进了顾安笙家的小院,只见前院一侧有一口水井,院落中央是一张石桌,四个石凳。 后院是一个菜园子,冬季里,用大棚罩得严严实实。 乔锦月在这方小院里踱步一周,“你家院子虽然不大,却闲适得很。倒让我想到了一壶茶,一盘棋那般的隐逸生活。” 顾安笙亦道:“我家不大,但这位置极好。在这里听不到外面的喧嚣声,闲暇之余在院子里闲坐,倒也是一件人生乐事。” “可惜现在是冬季,要是春夏秋季,我定能和你在这庭院中喝茶下棋。” 乔锦月道:“在这宁静的小院里喝茶下棋,确实是人生一大美事!” “诶,锦月!”顾安笙走到乔锦月身边,“不如在春夏季的时候,你再陪我来回来一趟,到时候,我们在这院子里看日出日落,品茶对弈,如何?” 乔锦月点头笑道:“好啊,那我们便约好了!”复又伸出小拇指来,道:“这就是我们的约定了,拉勾!” 顾安笙禁不住“噗嗤”一笑:“你还真是小孩子心性!” 乔锦月依旧天真的眨着那葡萄般的双眼,“我不管,既然是我们的约定了,就一定要拉勾!” 顾安笙无可奈何,便依言勾起了乔锦月的小拇指,宠溺般的笑道:“好,都依你!” 双指相勾,乔锦月念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顾安笙亦随她道:“一百年,不许变!” 大拇指相抵,二人相互对望,望穿秋水之间,双双露出了洋溢着幸福的笑脸。 朝阳如是,他如是,她亦如是。 这一刻,只愿此情此景定格在这一瞬间,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永远不要改变。 第七十八章 锦绣年华(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锦月,我们进屋去吧!” “嗯,好!” 推开那扇屋门,映入眼帘的皆是古朴的家具摆饰。比不上文周社的富丽,却是另一番风味。 顾安笙指向小厅右侧的第二扇门道:“这个是我的房间,旁边那个是我妹妹的房间。左侧的那个稍大些的房间是我爹娘的房间。” 随后,顾安笙推开自己的房门,对乔锦月道:“我们进去吧!” 乔锦月道:“好!” 进入顾安笙的房间,只见一张方桌上摆满了各种书籍,还有各种老旧字画与笔墨纸砚。 “哇!”乔锦月惊叹,走了过去,“原来你还收藏了这么多古旧字画啊!” 顾安笙点头,“是呀,只不过这些书籍和字画算不得我的,是我幼时,我爹娘的友人赠予我爹娘的。” “我心里喜欢,就搬到了我自己的房里。虽然我常年不在家,但每次回来,都会看上一看的。” 乔锦月细细看着那桌上的摆设,“我能看一看吗?” 顾安笙道:“当然可以啊!” 乔锦月打开摆在桌子上的卷轴,看见里面夹杂着一幅幅好似楷书字迹的宣纸,起初不太成形,字迹还有些歪歪扭扭。 到后来就变得越来越有楷书的味道了,最后一张,倒是可以称得上是行云流水了。 做梨园行的人,大多都是自幼学艺,很少有真正读过书上过学的。 像乔锦月的师姐妹几个,有师父的悉心教导,能将常见字认全,背得上几首诗词就已经算罕见了,没想到顾安笙竟还会古笔书法。 乔锦月拿着这些字仔细端详,“安笙,这些字可都是你写的?” “是啊!”顾安笙答道:“小时候,看过欧阳询的《九成官醴泉铭》便因此喜爱上了楷书。” ”可你也知道的,对于我们这些说相声的,说学逗唱是主业,也无暇去真正的学书法这些东西。” “我便只有在平常无事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对照着字帖练一练。我这样的字迹,终究是不成形的。” 对顾安笙这样的耐心乔锦月是佩服得紧的,依乔锦月的性子,做这种细致活儿是万万忍受不了的。 她继续观摩着顾安笙的字,“我瞧着这前几片篇,字迹还不太成形,到后面的几张,倒跟这字帖上的字一般无二了。” “安笙,你真行,竟然在没有旁人的指点下,能把字写到这个地步。换作我,这种细致活儿是万万做不了的。” 顾安笙凝视着乔锦月,“你真觉得你做不了?” “那可不是嘛!”乔锦月扭过头,看了一眼顾安笙,“也不是一次都没有做过,唯一的一次细致活儿,就是去年你过生日那次。” “为你缝制的那件银色大褂,那是我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把一件事做完,可都是为了你啊!” 提起那件大褂,顾安笙自是忘不了的也不可能忘记。 乔锦月缝制了几个日夜做成的那件大褂,那纤细的手指都布满了针眼,当时的那种感动与心疼,顾安笙是一直记得。 顾安笙从背后握住乔锦月的手,连带感动说道:“所以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我你硬是改变自己的性子,锦月,安笙何德何能得你如此厚爱!” “那当然了,为了你我可是什么都能做。” 乔锦月转过身,俏皮的锤了下顾安笙的肩膀,“所以说,遇到我你知足吧,以后要对我好一点,知道了吗?” 顾安笙另一只亦握住了乔锦月锤在他肩上的那只手,:“知道了,我的小公主。你是我心尖尖上的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啊!” 乔锦月莞尔一笑:“这就对了嘛!” “诶,安笙?”乔锦月突发奇想,:“你能不能教教我写行书字啊?我可是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的,今天看到你的这些,突然想试一试。” 顾安笙眯起双眼,像是不可置信般的问道:“你当真想学?” 乔锦月点头,“你喜欢的东西,我自然也要试一试嘛!” 顾安笙道:“好,你先坐好了,待我告诉你怎么写。” “好!”乔锦月听了顾安笙的话,回到椅子上端坐好,等待顾安笙教她。 “这毛笔的拿笔方式和我们平时用钢笔的方式是大大不同的。” 顾安笙将笔放在乔锦月的手中,扳起她的小手为她做好拿笔姿势。“这样知道了吗?” 乔锦月点点头。顾安笙从背后握紧她的手,在宣纸上勾勒出“大”,“小”,“天”,“地”,几个字。 乔锦月看这笔法刚劲有力,心中兴趣大增,便说道:“好漂亮的字迹,安笙,我想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啊?” “马上写给你看。”顾安笙继续握着乔锦月的手,字宣纸上勾勒出“顾安笙”“乔锦月”,这六个字。 “这便是你与我的名字。” “哇!”乔锦月端起纸张,仔细观看,那字迹端庄秀雅,不失大气,俱是用繁体字写出来的。 她不禁惊叹,“想不到我们都名字竟是这么写的,好漂亮啊!” 顾安笙微笑道:“你可喜欢?” 乔锦月猛烈的点头:“喜欢,非常喜欢!” 顾安笙又道:“你自己写写看!” 乔锦月拿起笔来,手指还有些微微的颤抖。顾安笙在一旁轻声道:“别急,慢慢来!” “嗯!”乔锦月用并不稳健的笔法,小心翼翼的在宣纸上写下“顾安笙”“乔锦月”,几个字。 “哈哈!”顾安笙拿起乔锦月写好字的宣纸,看着上面的字迹,忍不住笑道:“倒很像在纸上爬行的虫子。” 乔锦月佯装气恼的站起身,捶打着顾安笙:“哼,你居然笑话我。” “没有笑话你。”顾安笙将宣纸放下,拍了拍乔锦月的肩膀,“初次练习,当然都是这个样子,慢慢的,就会更好了!” 乔锦月低头看了看那写的歪歪扭扭的字迹,竟也同样忍不住笑道:“确实很像在纸上爬行的虫子!” 第七十九章 锦绣年华(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安笙,你写的都是一个个的字,你会不会写整段的诗句啊!” “待我写给你看。”顾安笙拿起笔,在纸上游走,霎时间,便勾勒出两行诗。 顾安笙将纸放到乔锦月面前,“你可知道这句?” 纸上端端正正的两行诗映入眼帘,乔锦月念道:“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顾安笙说道:“是的,你可知道这句诗的含义?” 乔锦月点头:“我知道的,小时候听师父讲过。师父也说过希望我们能够做松竹梅那样的人,在风雪中傲然挺立,不畏风霜。” 顾安笙说:“这也是我最喜欢的一句诗,也是我一直想要追求的。但愿我也可以如那梅花一般,能忍过入骨的严寒,在风雪中绽放幽香。” 乔锦月回想起初见顾安笙的模样,那样一个纤尘不染的翩翩公子,或许在这浊世之中,他本就是一株溢香脱俗的梅花吧! 顾安笙又道:“我最喜欢的诗句一共有三句,这是其中的一句。”说罢提笔,又写了两行诗。 乔锦月定睛一看,见得那两行大字写得是“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乔锦月端起纸来:“是郑板桥的《竹石》,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说得正是那漪漪绿竹的气节。” 顾安笙道:“没错,梅与竹,都是我喜爱的花草。它们不畏艰难,在艰苦的环境中毅然茁壮成长,也是我一直以来努力的方向。” 梅与竹俱是在风雪中独立而生的花草。 乔锦月含情细望顾安笙,他的那般清冷,那般淡然,亦如梅与竹在风霜中傲然挺立的气节。 乔锦月放下纸卷,凝望着顾安笙:“说得是梅与竹在风雪中毅然而顽强的气节,但我觉得,说得更像是你顾安笙独立台毯之上,自有心中阔澜的模样。” 顾安笙放下笔,浅笑:“梅竹俱是我钦佩的花草,但我自知,我与它们相差甚远。不过我也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做到这样。” “还有一句诗是什么呀?”乔锦月又问道。 顾安笙重新提笔,在纸上写,“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乔锦月看了一眼,说:“这是于谦的《石灰吟》,我也知道。于谦所敬佩的是是石灰清白的本质与高尚的节操。可是……” 乔锦月却有些想不明白:”石灰的本质固然令人所敬,但与我们而言,是不是太遥远了?” “并不遥远的!”顾安笙慢慢解释:“我喜欢这句话,自然有喜欢的道理的。” “清白和高尚,一直都是我所向往的,纵然有一天,跌到淤泥了里,也不能忘记了高尚的情操。” “这世道混乱,外界纷乱的事端比比皆是,但我不关心也不沾染。” “但这世道如此,也不是我们能改变的。如果真的有一天,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宁愿像石灰那样: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这一番深沉的解释,乔锦月听得似懂非懂,便也只喃喃说道:“既然是你向往的,那就努力去做吧。” 突然之间,乔锦月心中又生了个奇思妙想,抬起眼:“安笙,你写这三句,都是古人的诗句。何不自己创作一首代表你性情的诗呢?” “自己创作?”顾安笙惊讶道:“锦月,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不是诗人,读得书又不多,怎么能够像诗人一样作诗呢?” 乔锦月摇着顾安笙的胳膊,撒娇而道:“试一试嘛,你自幼学艺,会那么多相声段子与太平歌词,我相信你在文采上是绝对不会逊色于那些诗人的,你就试一试嘛!” “好好好,听你的,我试试。”顾安笙自然抵不过乔锦月这般的撒娇,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提起笔。 在脑海中思量一番,提起笔在纸上写下眷秀的七个字。 乔锦月看了一眼,便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锦绣年华空潭月。你这是为我写的吗?” “不然呢?”顾安笙温柔的看着乔锦月,眉眼含笑:“正是为我的锦月写的,把你的名字融在这幽静的意境中,亦是我对你最美好的祝愿。” 乔锦月心下欣然,那嘴角的笑容变得更甜美。突然见,头脑中起了灵感,便道了句:“你等下!” 转而迅速拿起笔,用不太标准的楷书,同样在纸上写了七个字,递给顾安笙,问道:“怎么样?” 顾安笙接过纸,看了一眼,便露出了如春风和煦般的笑容,说道:“浮生安稳觅笙歌。是你对我的祝愿吗?” 乔锦月道:“浮生安稳,是一生所愿。觅笙歌,是闲暇寻欢。同样,是我对你的美好祝愿。” “极好,极好!”顾安笙显然是欣然至极,揽过乔锦月道:“锦绣年华空潭月,许的是静好。” 乔锦月将头紧紧贴在顾安笙的胸前,亦款款而道:“浮生安稳觅笙歌,愿的是安平。” 顾安笙揽紧乔锦月,轻轻合上双眼,似是享受着这佳人相伴的锦绣年华。 乔锦月亦紧紧靠在顾安笙的胸前,静听他沉稳的心跳声,这年华,仿佛永远不会老去。 “锦月,真好,这句诗有你亦有我的名字!” “真好,安笙,这句是你你也是我的祝愿!” 锦绣年华空潭月,许的是静好。 浮生安稳觅笙歌,愿的是安平。 只愿多年后的某天想起,不是浮生一场大梦。 第八十章 良人相伴(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方才看到,那古老的书架上摆着几卷陈旧的书。 “安笙,你那些书是什么书啊?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啊!” 乔锦月走过去,随意的抽出一本书。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牡丹亭》三个大字。 “是《牡丹亭》!”乔锦月翻越那书:“安笙,你对昆曲《牡丹亭》的了解,是从这本书上看到的吧!” “是啊!”顾安笙走到乔锦月身边,坐下:“第一次知道《牡丹亭》就是从这本书上看到的,那个时候就很羡慕柳梦梅与杜丽娘的爱情佳话。” “后来又去戏院看过几场昆曲表演,爱上的便不仅仅是那美满的爱情故事,还有那悠扬婉转的唱腔。” “后来终有日,我也能登台唱一出这《牡丹亭》了,还是和我最心爱的女子一起唱的。我也拥有了这般美满的爱情,就再也不用羡慕柳梦梅和杜丽娘了。” 乔锦月道:“原来你这么早就看过汤显祖著的《牡丹亭》戏文了,我只是和师父学的戏,却还没看过原文呢。这书中写的细致,倒和从前师父教的不一样呢!” 顾安笙说:“当然不一样,书中写的是原文,我们唱不了那么长的一段,所以唱的时候,总会略去一部分的。” “待我仔细看一会儿!” “好!” 此时无声胜有声。 乔锦月静静的翻阅卷书,顾安笙在一旁默默凝视乔锦月。 安静下来的乔锦月不同平素里活泼俏皮的模样,倒真是静若处子。 长长的发丝垂下,犹如乌木一般漆黑。秀眉如远山般浓密,一双灵动的眼眸如湖光剪影。 如此这般模样,竟似比九天玄女还要美上几分。她好美,看着看着,顾安笙已然动了心。 “安笙,我……”乔锦月放下书,正想对顾安笙说些什么,却发现顾安笙的目光片刻不移的落在自己脸上。 乔锦月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忙用袖子遮住脸:“安笙,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顾安笙轻轻眨了眨眼,笑道:“月儿,你这个样子真美!” 月儿?乔锦月似乎没听清,放下衣袖,问:“安笙,你叫我什么?” 顾安笙依然笑道:“月儿,我以后都这样叫你,可好?” “好啊!”乔锦月当然不会不同意,转过身面向顾安笙:“我爹就是这么叫我的。” “是吗?”顾安笙勾起一丝邪魅的笑,悄悄在乔锦月耳边道:“你是说我,和你爹是一个辈分的了?” “去!”乔锦月轻轻推开顾安笙的头,白了一眼顾安笙道:“你还真是个说相声的,连我的便宜都想占。” 乔锦月刚想站起身,却不知衣袖正被顾安笙握在手里。还未站起身,就又跌在了顾安笙的怀里。 “啊!”乔锦月惊呼一声,可在顾安笙怀里,被那温柔包裹着,竟也不想离开了。 鼻子靠近顾安笙的脖颈,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好香啊!安笙,你身上是什么香啊?” “你闻到了?”顾安笙说道:“是檀香,我全家礼佛,每晚沐浴后,都会熏上一炉檀香的。你可喜欢这个味道?” “嗯,很好闻。”乔锦月缓缓说:“仿佛是至身与幽谷逸林中的那般淡雅的味道,比我的秋意浓香水还要好闻。” 冬季里,天气是冷的,但在顾安笙的怀里,乔锦月是暖的。 紧紧的靠近他,那身上的淡淡的香,细腻的温度,不禁令亲乔锦月沉醉。 乔锦月轻闭双眼,静静感受这温度。“安笙,从前我不知情爱为何,只是学戏的时候会羡慕那戏文中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直到遇到了你,我才真正的体会到了情爱是何滋味,安笙,谢谢你,在我十九岁的年华里,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顾安笙亦抚摸着她那一头秀发,再到她的背脊,勾起了一抹欣慰而又幸福的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月儿,我更应该谢谢你。” “在我二十三岁的的生命里,你悄然出现。我自幼生长在文周社,除了妹妹和师娘之外,没有接触过其他女子。” “但你的出现,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你让我懂得了什么是情,什么是爱。遇见了你,便一定要珍惜你,余生定会好好爱你。” 第八十一章 良人相伴(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一双璧人被这情爱的幸福包裹着,那一刻仿佛世间容不得万物,只是他二人的人世间。 乔锦月抬起眼,看着顾安笙那秀长的脖颈,一时间,心中的涟漪荡漾起来。 便也顾不得什么礼数涵养,在他的脖颈上轻轻吻了一下,便挣脱了顾安笙的怀抱,害羞的跑开了。 乔锦月跑到窗口,见顾安笙似笑非笑的向自己走来,霎时间双颊绯红,低下头小声笑道:“抱歉,我没忍住!” 顾安笙用双手托起乔锦月的下巴,调笑而言:“不是一向很重礼数的吗?怎么会没忍住!” 乔锦月拿开了托住自己下巴的那双手,抬起头眨着那双纯净的双眼:“因为是你,所以没有原则。” “真的是吗?”顾安笙的脸靠近乔锦月的脸,乔锦月竟能感受到他的呼吸。那温润唇缓缓靠近自己的红唇,就要吻下去了。 “不能这样!”乔锦月躲开了顾安笙,看了他一眼,又害羞的低下头:“我已经逾越了一次,我们不能这样……” 顾安笙的头抵上乔锦月的额头,“在北平庆功宴那天,我已经吻过你一次了,还有什么顾虑的?” 乔锦月仍然未肯抬起头,嗫嚅道:“那一次是喝醉了,不作数的。” “可下一次就作数了!” “可是……” 顾安笙又一次托起了乔锦月的下巴,温声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怕什么!” 顾安笙那温柔的眉眼和那和煦的笑容映在乔锦月的秋水眸子里,这一刻,再也容不得她拒绝。 任由那温柔的唇,覆上自己的樱樱红唇。 一瞬间,空气中弥漫着一室旖旎,那是爱情的味道。乔锦月配合着顾安笙的吻,与他四唇相接,在那柔腻的温度里,缠绵缱绻。 良久,顾安笙的唇离开了乔锦月的唇,乔锦月微笑着靠在了顾安笙的怀里。 “既然那一次是不作数的,那这一次就是必须作数的。为了你,我打破了所有原则,所以呢,就一定要对我负责。” “你是我的人了,我怎么会不对你负责?” “我是你的人了,那我这一辈子都要缠着你。永远永远,都不要离开你。你也不许抛弃我,你要一辈子对我好,你要是辜负了我,你就别想好!” “我绝不会辜负你,如若违背了誓愿,就被五雷轰顶,天诛地灭……” “不要!”乔锦月忙挡住了顾安笙的嘴,认真道:“我才不要你天诛地灭。” “我相信你就好了嘛,你也真是的,明知道我舍不得,还要发那么重的誓。” 顾安笙爱怜的摸着乔锦月绯红的脸颊:“为了你,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安笙!”乔锦月心里感动于顾安笙对自己的情意,紧紧抓住了他的手,面目含笑,眼角却溢出了泪花。 顾安笙轻轻的拭去了乔锦月眼角的泪,柔声道:“傻丫头,哭什么!” “谁哭了?”乔锦月转过身去,拭掉了眸中欣喜的泪,硬是不承认。 “不过安笙。”乔锦月又转回身来,面对顾安笙,问道:“我一直有个问题没有问过你啊!” “什么问题啊!” 乔锦月说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呀,我不温柔,也没什么特别让人关注的地方,甚至还刁蛮任性,胡搅蛮缠。” “可你却是那样一个遗世独立,纤尘不染的翩翩公子,我之前一直以为配得上你这样翩翩公子的,只有温柔体贴的大家闺秀。” “可你为什么偏偏看上了我这样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 “喜欢就是喜欢,感情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顾安笙执起乔锦月的手:“如果非要说原因的话,我想,我喜欢的就是你那纯真无邪的真性情吧,你从来就是想什么就说什么,不矫揉,不造作。” “我从来没觉得你刁蛮任性,你那真性情的样子反倒让我觉得很可爱,你又是那么善良,总会替别人着想。” “”起初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但时间长了,你就成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或许,这就是心动,这就是喜欢吧,这种感觉,是只能给月儿你一个人的!” 乔锦月上扬起了嘴角,刚刚要绽放笑容,却又撅起嘴道:“早说嘛,我以为你喜欢的定是大家闺秀那样的女子。” “一直以为你对我这样的小丫头只是当成妹妹般怜爱而已,所以我对你的感情才一直压抑在心底。” “那天那个林美茹的事,你说你不喜欢刁蛮任性的女子,我还认定了你不会喜欢我呢!” “谁说的!”顾安笙连连否认:“大家闺秀又如何,即便是旁人看起来的郎才女貌,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至于林美茹那样的女子,既然她是我的看客,是爱戴我的人,我也得需尊重她,但她那样的女子我也是断然不会喜欢的。” “可能我自己也不知道,当初那么急着和你解释我不喜欢林美茹那样的女子,是潜意识里,已经喜欢上你了吧!” “所以,当初你看到林美茹和我在一起,那么生气,也是潜意识的已经喜欢上我了?” 乔锦月戳了下顾安笙的胸膛:“说实话,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看到林美茹抱着你不肯松手,我心里很气恼,却又不想说话。”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来由的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事后想起只是觉得后悔,不应该对你那个态度。” “但却没有想过,其实那个时候就已经对你动了心了。” 回想往事,记忆犹如天上的繁星一般,数不清,却在夜空中熠熠生辉。 每一件事,都如繁星一般,在记忆的星河中闪闪发光。 “所以……”顾安笙低眉道:“你我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心许彼此了。” “是啊,只是当时我们都不知道而已。” 乔锦月摩挲着胸前的钻石月项链,“那天你给我配的钻石月项链。自从有了这个钻石之后,我便经常戴着它了,不戴的时候,也总是会拿出来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很珍视这价值不菲的钻石呢,事实上,我所珍视的不是这价值不菲的钻石,而是你顾安笙价值不菲的情意。” 顾安笙执起乔锦月的钻石月项链,斟酌道:“这项链很漂亮,很配你的气质。” “可是这项链只是我给你配的,却终究不是我送给你的。等下次,我送给你一条项链,作为我们之间的定情信物!” “好啊!”乔锦月笑道:“我等着你,无论你送我什么,我都会喜欢的。” 顾安笙不说话,执起乔锦月的小手,挽作十字扣状,乔锦月诧异。 良久后,顾安笙才道:“这种牵手方式,叫作十字扣,传说这样牵手的男女,永远都不会分开。” “我与你,亦永远都不会分开。” 乔锦月亦点头:“我们不会分开,生与死,都要在一起!” 永远不会分开。 只愿当时的静好年华,不会是未来永远实现不了的梦。 第八十二章 小妹安宁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已经从清早到了晌午。 由于早晨急着去见顾安笙,没有吃什么早饭,此时乔锦月已经饥肠辘辘。 “安笙!” “怎么啦,月儿?” 乔锦月撒娇道:“我有些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唉,真是的。”顾安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摇摇头:“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都已经过了晌午了,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吧!” “好!” 正打算出去之时,突然房外的铁门“吱呀呀”的响了一声。 “是谁呀?”听到这声音,乔锦月紧张的握紧了袖口。 “这么快?大概是我家人回来了吧。” “啊?”乔锦月有些不安,显然是没有做好去见顾安笙家人的准备:“可是你的家人看到我在你家里会不会……” “不用担心。”顾安笙安抚她:“我已经想好了理由了,随我出去吧!” 乔锦月局促不安的跟在顾安笙的身后,走出了屋门。 只见一个年岁不大的女孩关上房门,见到顾安笙,便道:“哥哥,你回来了?我以为你不在家呢!” 顾安笙点头:“嗯,我早就回来了。宁儿,怎么就你一个人回家,爹娘他们呢?” 那女孩走到屋门口:“爹娘去舅舅家了,我觉着没什么意思,就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 女孩走近,看到了顾安笙身后的乔锦月,惊讶道:“哥哥,这位姐姐是?” “给你介绍一下吧!来,月儿!” 顾安笙一个眼神,示意乔锦月上前一步:“这是我在天津结识的朋友,乔锦月。” “月儿,这便是我曾经和你说过的,我的妹妹,顾安宁。” “哇!”顾安宁先是吃惊了一下,然后笑道:“哥,你一早就说去接朋友,不和我们去庙会了。” “我以为你去见的是仲怀哥哥他们呢,却不想,是个姑娘啊!” 顾安宁热情的向乔锦月伸出手:“你好,我叫顾安宁,便是安宁的安宁!” 见顾安宁热情似火,乔锦月心下喜欢,便也握住了顾安宁的手:“顾姑娘你好,我叫乔锦月,锦绣的锦,月亮的月。” 顾安宁又问:“不知姑娘今年多大啊?” 乔锦月道:“过了年刚满二十。” “哈哈!”顾安宁一拍手:“原来你比我大一岁啊,那我便叫你月姐姐吧,你也别老顾姑娘,顾姑娘的叫了,就像哥哥那样,叫我宁儿吧!” 顾安宁的热情,让乔锦月的心很暖,点头笑道:“好,那我以后便这么叫了,宁儿!” 顾安宁笑道:“好的,月姐姐!” “宁儿啊!”顾安笙问:“回来了吃饭没有啊!” “没有呢!”顾安宁说:“刚从庙会回来什么也没吃的,我都饿死了!” 顾安笙又道:“那正好,你和我们一起去吃吧!” 顾安宁显然乐意至极,兴奋道:“好呀好呀!” 顾安笙又扭头,像乔锦月问:“月儿,你说呢?” 乔锦月也很喜欢顾安宁洒脱的性子,也是极为乐意:“自然是极好的啊!” 顾安宁亲昵的挽起乔锦月的胳膊:“姐姐我们走吧!” 一路上,顾安宁极为话多,拉着乔锦月问这问那。 乔锦月也很喜欢顾安宁,她问什么,乔锦月就说什么。 “月姐姐原来是天津湘梦园的名角儿啊,那下次我去天津的时候,能不能看看姐姐唱的戏呀?” “好啊,你来的时候说一声就行,到时候我赠票给你。” “太好了,那就先谢谢姐姐了。姐姐最拿手的是什么戏啊?” “我自幼和我师父学戏,唱得大多都是旦角儿,像《白蛇传》,《牡丹亭》都是比较拿手的。” “哇!”顾安宁惊道:“姐姐年纪轻轻就会这么多出戏了,姐姐好厉害啊。” “我也很喜欢听戏,但我们这小镇上也没有剧院,更不会有演出了,只能偶尔能去天津听一两场。” “爹娘管得严,不许我偷偷出去,我要去天津一趟,可比登天还难呢,姐姐你不知道……” 一路上,顾安宁絮絮不停,乔锦月笑:“你名字叫安宁,可你的性子和名字可是截然不同啊!” “月姐姐,你也这么觉得,好多人都这么说呢!” 顾安宁亦是赞同乔锦月的说法:“我也不知道爹娘为什么给我取名叫安宁,可能是因为哥哥叫安笙,所以我就叫安宁了吧!我也觉得,我离安宁太远了。” “那又怎么样呢!”乔锦月挽着顾安宁的胳膊,笑道:“你这热情似火的性子,我喜欢!” “真的吗。”顾安宁睁大了眼睛,喜道:“我也喜欢姐姐,我只有一个哥哥,没有姐姐,以后就把月姐姐当成自己的亲姐姐一样,好不好?” 乔锦月莞尔一笑:“当然可以啊!” 顾安笙见她二人聊得投缘,也一样高兴。 他摸了摸顾安宁的头:“你们两个光顾着说,再等会就过了吃饭的地儿了。” 第八十三章 陆家馆子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安宁抬起头来,惊叹一声:“呀,哥哥你要不说,咱们就真走过了。” 顾安笙只说:“月儿,宁儿,咱们进去吧!” 乔锦月看了一眼那小店的招牌,只见上面写着“陆家馆子”四个大字,便问:“安笙,宁儿,这是个什么馆子啊!” “这家馆子什么吃的都有。”顾安宁回答:“哥哥在家的时候,我和哥哥就经常来这家馆子吃饭的。” “对的。”顾安笙亦点头:"这家馆子的吃食很多,肯定有月儿你喜欢的,不多说了,我们进去吧!" “好!” 三人进去,找了一个地方坐下,顾安笙拿起一张菜单,递给乔锦月:“月儿,你想吃什么?” “我……”乔锦月接过菜单,一时看得眼花缭乱,拿不定主意,便把菜单还给了顾安笙:“我也不知道啊,安笙你来定吧!” 顾安笙也没有推脱,重新接回菜单:“那便我来定吧,嗯……一盘红烧鲫鱼,一盘萝卜丝拌菜,再来一碗冬瓜汤给你润喉,你看怎么样?” “好啊。”乔锦月连连点头,温和一笑:“安笙,还是你了解我,点的都是我爱吃的。” 顾安笙回之一笑:“那当然了,这么久了,我还不了解你!” 乔锦月不说话,心中的温情一直弥漫,只是含情脉脉的看着顾安笙。 此时,顾安宁的眼珠滴溜溜的转,看了看乔锦月,又看了看顾安笙。 她也没说话,只在嘴角牵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似是看出了什么端倪来。 顾安笙又看向顾安宁:“宁儿,你要什么?” “还是老样子。”顾安宁答:“一盘辣子鸡丁。” “好。”顾安笙将菜单递上去:"等一会,马上就能上菜了。" “咦,哥哥呀!”顾安宁斜眯着眼睛看着顾安笙:“你和月姐姐是怎么认识的啊!” 顾安笙说:“你月姐姐是湘梦园的名角儿,她母亲和我师娘是师姐妹,她也算是我的师妹了。” “所以你们就认识了?” 顾安笙点头:“对呀!” 顾安宁的目光狡猾的在顾安笙与乔锦月之间游走:“你们真的只是朋友吗?我看……月姐姐是我未来的嫂子吧!” 顾安宁快言快语,完全在乔锦月与顾安笙的意料之外,倒令乔锦月吃了一惊,忙道:“宁儿,你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安笙反倒不慌不忙,将自己的手覆在乔锦月的手上,看向顾安宁,只平和的道了句:“不好吗?” 顾安宁转着眼珠笑道:“我早就看出来你们俩有事了,那眼神,那动作,瞒不过我的!” 乔锦月想挣脱顾安笙的手,却被顾安笙的手紧紧覆住,挣脱不开,便只小声嗔了一句:“安笙!” “你怕什么呀?”顾安笙温柔的目光移向乔锦月,笑道:“你害羞什么呀,我们的事,是瞒不过我这个鬼精灵妹妹的。” 顾安宁看着他二人的甜蜜状,心里欢喜,却故作哀凄状:“哥哥,你现在有了月姐姐,就再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哥哥了,哥哥以后再也不能只疼我一个人了!” 说罢,就往顾安笙的肩头倒去。 “去!”顾安笙弹了一下顾安宁的脑袋:“以后多一个嫂子疼你,不是更好吗?” 顾安宁笑嘻嘻的抿起了嘴角:“嘻嘻,那倒也是啊!” “安笙,胡说什么呢!”乔锦月羞涩的红了脸 嗔怪道:“什么嫂子,我们现在还不是……” “哎呀!”顾安宁打断了乔锦月的话:“现在不是,早晚有一天会是的!” “客官,上菜了!” 顾安笙点的饭菜全被呈了上来。 顾安宁端起那盘辣子鸡丁,吃了好几块,说道:“这辣子鸡丁真好吃,我每次来吃饭的时候,都会点上这么一盘,月姐姐,你也尝尝!” 说罢便往乔锦月盘子了夹了几块,乔锦月本不能吃辣,但见顾安宁如此热情,便盛情难却的吃了几块。 “咳咳咳……”刚刚吃了一口,乔锦月就被呛得直咳嗽。 “月儿!”顾安笙轻轻拍了拍乔锦月的背,为她顺气。 “没事……咳咳……”虽说着没事,可乔锦月还是不住的又咳了几声。 “来,先喝点水!”顾安笙将一杯水递给乔锦月,看着乔锦月将水喝下去。 顾安宁在一旁感叹:“哎呀呀,真贴心啊!” “都是你!”顾安笙向顾安宁责怪:“你月姐姐不能吃辣的,她一吃辣的就是这个反应!” “没事,安笙。”乔锦月并不在意:“宁儿她不知道,而且她也是一番好心!” 顾安宁这才知道都是自己惹的,自责不已,忙向乔锦月致歉:“月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辣,我还以为我爱吃的你也能爱吃呢!” 乔锦月喝了一口水,笑着宽慰顾安宁:“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顾安笙笑骂了一句顾安宁:“你这死丫头,还真是头脑简单,你还真以为你爱吃什么,别人就和你一样爱吃啊!” “哦!”顾安宁溜溜的应了一声,便低下头去,继续用筷子夹鸡丁。 第八十四章 冰雪趣情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吃过午饭,已经到了下午。 过了六九天,便意味着过了最冬季严寒的时候。 一缕暖阳照在身上,使人感受到了冬季里不一样的温暖。 “我现在还不想回家,回去没什么事可做,太无聊了。”走出了陆家馆子,顾安宁嘟囔道:“诶,哥哥,月姐姐,不如我们去公园里吧!” 爱玩的乔锦月自然十分赞同:“好呀,宁儿!安笙你觉得呢?” 乔锦月和顾安宁都想去,顾安笙自然也愿意相陪。“都听你们的。” “太好了!哥哥,月姐姐,我们走吧!” “好!” 北仓镇的小公园很小,没有天津城中任何一个公园大。 公园的小路被冰雪覆盖了厚厚一层,现下时刻,无人往来。 “今天的公园里好安静啊!” 顾安宁说道,并绕着面前这块地走了一圈:“哥哥,小时候一到冬天,我们就在这里堆雪人。” “后来我们长大了,就再也没有来这里堆过雪人。不如今天,月姐姐也在,我们一起堆个大大的雪人吧!” 听得顾安宁这话,顾安笙不禁哑然失笑:“都多大了,还玩这个!” “她再大也是你妹妹呀!”乔锦月在一旁笑道:“我倒觉得堆雪人这样的游戏挺有趣的,小时候,我也和师兄师姐他们一起堆雪人。” “算起来,也好些年没有这么玩过了。今天,就我们三个一起吧!” “真拿你俩没办法,都是孩子心性。”顾安笙又无奈又好笑的摸了摸乔锦月的头:“既然你们喜欢,我就陪你们一起吧!” “嘁,瞧你这话说的。”顾安宁白了顾安笙一眼:“好像是我们两个强迫你一样!” “诶,你这死丫头!”顾安笙作势拧起了顾安宁的耳朵:“是我把你宠坏了吧,这是你和长兄说话的态度吗?” “别别别!”顾安宁作势讨饶:“我错了我错了,行了吧。” 顾安笙这才松开了手,顾安宁却小声嘟囔一句:“真是的,一言不合就动手,你那文周社顾公子的翩翩风度不要了?” “哈哈哈!”乔锦月在一旁看得发笑:“你们兄妹两个人还真是有趣。” “好啦,月姐姐。”顾安宁说:“你也别光看热闹了,我们先一起滚个雪球吧,我滚个小的,你们俩滚个大的。” “行,就这么定了!” 她两人开怀,顾安笙也开怀。顾安宁到一旁去滚雪球,顾安笙带着乔锦月到另一旁去滚雪球。 顾安笙带乔锦月到一旁:“来,我们到这里,这里的雪粘!” 乔锦月看着顾安笙,笑道:“想不到嘛,安笙,你还挺有经验的嘛!” “那当然了!”顾安笙道:“我小时候可是经常和他们一起玩的。” “看来童年过得不错啊,除了被师父打着背贯口和太平歌词,还有这样的趣味呢!” “学艺之余,总有属于自己的快乐时光啊!” 聊着聊着,那雪球便越来越大。 “安笙!”乔锦月拭了拭头上忙的火热出的汗水:“第一次与你一起做一件事,这种感觉真好!” 顾安笙亦温声道:“我觉得也是啊!” 二人停下来动作,顾安笙用袖口为乔锦月擦了擦头上不知是雪是汗的水。 爱怜道:“瞧你现在这个样子,头上都是雪,头发凌乱成一团,真是如假包换的一个疯丫头!” 乔锦月故作姿态的转过身,撅起嘴:“怎么了,你嫌弃这个疯丫头了?” “当然不会!”顾安笙双手搭在乔锦月的肩上,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在她耳畔悄悄道:“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说罢,便在乔锦月红扑扑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干什么!”乔锦月吃了一惊,便立刻捂住了被顾安笙吻过的地方,低下头道:“不要这个样子,宁儿还在呢!” 顾安笙看着乔锦月那羞涩的样子,笑道:“没事,她在那边,看不见!” “谁说我看不见的!”此时的顾安宁已经带着一个大大大雪球站在他二人面前。 她调笑道:“你们两个现在就这样卿卿我我,以后成亲了可如何是好。” “宁儿!”乔锦月红着脸嗔了一句:“别说了,宁儿!” 顾安宁继续笑着:“瞧,姐姐都害羞了,我不说了。你们来,把雪球安上吧!” 三人合力,将小雪球安在了大雪球上,并用树枝作手,石子作五官,一个完完整整的雪人就这样出现在了眼前。 “大功告成!”顾安宁拍了拍手上的雪:“这是咱们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是呀,是呀!”乔锦月拍了拍雪人的脸:“你们看看,它好可爱呀!” 顾安笙看着她二人天真又开怀的样子,笑说:“你们两个疯丫头,这会儿开心了吧!” 顾安宁看了看雪人,又看了看顾安笙,似是在对比一番:“哥,你看这雪人呆呆的样子像不像你呀!” 顾安笙用手指戳着顾安宁的脑门:“你又拿你哥哥开涮了是吧!” “哎呀,疼!”顾安宁随手抓起一把雪,打在顾安笙的肩上:“坏哥哥!” 又抓起一把雪,扔在乔锦月的肩上:“月姐姐,来抓我呀!” 乔锦月也抓起一把雪,边跑便扔向顾安宁:“宁儿,别跑……” “月儿,你怎么连我也打啊?” “谁让你不躲的!” “那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哥哥欺负人……” 就这样,玩着,闹着,直到夕阳西下。 第八十五章 初见顾亲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好啦好啦,到此为止吧!”乔锦月边抖落着身上的雪,边道:“这大雪天,玩得我都热了!” “我也是呢!”顾安宁嘻嘻笑着:“不过和哥哥和月姐姐一起玩,我开心!” 顾安笙笑道:“一年的时间都在文周社忙里忙外,难得能和你们在一起这么愉快。这一天,确实开怀。” 乔锦月替顾安笙整了整衣襟,并问:“我们一会儿去哪啊?” 顾安笙道:“马上天就黑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回你的家?” “对呀!” 乔锦月显然有些担忧:“那你的爹娘,他们……” 顾安宁道:“爹娘下午去了舅舅家,这个时候应该都回来了!” “啊!那我……”乔锦月在心里打怵,对顾安笙的父母,迟早有一天会见。但见心上人的家人,心里难免会紧张局促。 顾安宁看出了乔锦月的不安,劝解道:“没关系的月姐姐,我爹娘他们都是朴实的农民,你不用担心,他们很好的。” “我只是……”乔锦月转过身,对兄妹二人说:“安笙,宁儿,你们不要告诉伯父伯母,我和安笙的关系,好吗?” 顾安宁不懂乔锦月这番心情,不禁纳闷:“为什么啊,难道月姐姐不想早点嫁过来吗?” “没事的,月儿!” 顾安笙制止住了顾安宁,对乔锦月说:“你现在不想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不会勉强你,我只和他们说你是我的朋友。” “不过你放心好了,我爹娘他们待人一直很好,他们见了你一定会喜欢你的。” 顾安宁点点头,赞同:“哥哥你这么说也没错。先给爹娘留下个好印象,然后再过门,爹娘一定会接受你。 “不过一件事啊,你们得注意了啊!” 顾安笙与顾安宁异口同声问:“什么?” 顾安宁笑了笑,继续说:“不过你们得把这浓情蜜意的眼神啊什么的都收一收,我都看出来了,要是你们再这么样,还怕爹娘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吗?” 乔锦月作势锤了下顾安宁,红着脸:“哎呀,就你懂得多!” 顾安笙含笑拍了拍顾安宁的脑袋:“你个鬼精灵,反应得倒挺快。不过你说得也是事实。” 顾安宁眨着眼睛,围着顾安笙与乔锦月转了一圈,细细打量着二人,说道:“还有啊,哥哥不能在爹娘面前叫月姐姐月儿了。” “你想,哥哥叫我宁儿,爹娘叫哥哥笙儿,只有最亲爱的人之间才会这么称呼的。” “哥哥要是再这么月儿,月儿的叫,那爹娘肯定会看出来的。不如,就叫锦月,或者是小乔吧!” “哈哈哈,小乔!”听到这个名字,对京戏了如指掌的乔锦月不禁笑了起来:“小乔,还周瑜呢!” 想到了这个,顾安笙也哑然失笑,抚了抚乔锦月的发丝道:“如果你要是小乔,我不介意做这个周瑜的。” 顾安宁在一旁笑得揉太阳穴:“哎呦,不得了不得了了。咱们出的这都是什么人物啊!” “好啦,好啦!”顾安笙止住了笑,说:“就叫锦月吧,像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样!” “行,就这样吧!” “不多说了,我们走吧!” 三人走回了顾家,顾安笙拿出钥匙打开外门。只闻到了一股烧饭的香气和烟火气味,顾安宁大叫:“好香啊,爹,娘,你们回来了吗?” 只见屋内走出一位中年妇人,身上带着围裙,面容慈善和蔼:“我们早就回来了,你俩去哪玩了。” 见到顾母,乔锦月的心里打起了小鼓,顾安宁挽住了乔锦月,向她微笑着摇摇头,示意她别紧张。 顾安笙带领二人上前一步,说道:“娘,今天我们俩带了一位客人回来。” “什么客人啊!”顾父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乔锦月的心里愈发紧张。 顾安笙将手指向乔锦月道:“这位是乔锦月乔姑娘,她是天津湘梦园的京戏名角儿,她的母亲是我师父的师妹。” “乔姑娘与我们文周社交好,也算是我的师妹了吧!” 乔锦月上前一步,微笑着向顾父,顾母行了个礼:“小女子乔锦月,向伯父,伯母问好!” 顾母细细打量乔锦月,只见是一个容颜,秀气的姑娘,有着说不出的亲和力。 于是便点头道:“嗯,是个不错的姑娘,别多礼了,快和我们进屋吧!” 说罢,便打开了屋门。 乔锦月有些慌乱的看了一眼顾安笙,顾安笙点点头,乔锦月便随着顾父顾母进了屋。 顾父指着一张椅子道:“姑娘别客气,快坐下!” 乔锦月点点头,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多谢伯父!” 顾父顾母与他兄妹二人都坐了下来,顾母对乔锦月问道:“乔姑娘因何到此啊?” “我……”这一句话问的乔锦月语塞,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事先没有和顾安笙,顾安宁商量好,在顾家父母面前,总不能说是来找顾安笙玩的吧。 “是这样的。”顾安笙从容的替乔锦月解围:“乔姑娘从天津去往北京探望亲人,那想中途的火车遭遇了事故,已无法再行走,只能等到明天再坐下一列车。” “恰巧乔姑娘路过北仓,却无居处。而儿子正好在北仓,便想着收留故友一晚,待到明日再送她启程。” 顾安笙说完后,便偷偷瞧了乔锦月一眼。 乔锦月微微勾起嘴角,朝顾安笙点点头,意思说,这个理由着实可以。 乔锦月在心里暗笑,不愧是文周社的相声名角儿,反应快得就是异于常人。 这理由编的天衣无缝却又恰到好处,让人瞧不出任何破绽。 “原来是这样啊!”顾母点点,看着乔锦月,关切的问道:“那姑娘你可曾在车站受了什么伤?” 乔锦月笑了笑,“多谢伯母关心,锦月没事。倒是要在这里打扰一晚,真是不好意思。” “哎呀,不用这么客气!” 顾母笑着拍了拍乔锦月手:“既然是笙儿的朋友,我们就一定会好生款待。” “我们家屋子不大,但多住一个人总还是可以的。今晚就委屈你将就一下,和宁儿住一间屋吧!” 顾安宁在一旁道:“可以啊!” 顾母的热情令乔锦月心中一暖,忙道:“真是多谢伯母了,能得伯母收留,是锦月的荣幸之至。” 顾父道:“今晚我们刚做了饭,乔姑娘留下来一同吃饭吧!” 顾安宁亦道:“是啊,月姐姐,留下来吧!” 乔锦月看了一眼顾安笙,顾安笙朝她点点头。 乔锦月便道:“如此锦月便不推辞了,多谢伯父伯母盛情款待。” 第八十六章 顾家家宴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家的家宴均是田间小菜,不丰盛但却有十足的农家气息。 在乔锦月看来,能与顾安笙与其家人同桌共食,便是天大的荣幸。 顾父,顾母关怀,顾安宁亦热情,乔锦月刚进顾家时的那份紧张和不安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于此同时,刚见面时的端庄识礼也不见了,那活泼的本性便露了出来。 “伯父,伯母,你们不知道,我们湘梦园的角儿可是自幼学艺,每天苦练念唱作打,才有如此功夫的。” “那你的戏一定很好吧!” “当然啦,除了师父外,我算是天津最红的旦角儿了!” 谈起来往事,乔锦月便滔滔不绝,在顾父顾母面前丝毫不谦虚。 顾父,顾母倒也喜欢她那真诚不加掩饰的个性,陪她一起聊得热火朝天。 “来,锦月,多吃点菜!”顾母便给乔锦月夹菜,便笑道:“我以为你是个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呢,却不想是个这么活泼开朗的丫头!” “哎呀,伯母!”乔锦月笑道:“你可是第一个说我像大家闺秀的人呢,我在湘梦园,在师父和师姐眼里,可是最不安分的呢!” “哈哈哈!”顾父亦笑道:“你这开朗的性格多好啊,你师父和父亲一定特别宠你吧!” “伯父你说对了。”乔锦月边吃菜边说:“任凭我再怎么不听话,师父和父亲都没有重罚过我,他们可舍不得打我呢!咳咳……” 话未说完,乔锦月便被噎了一口,急促的咳嗽起来。 “丫头,别急!”顾母拍着乔锦月的背,为她顺气:“孩子,吃饭的时候不要太急!” 乔锦月缓过一口气,后说:“没事,伯母,不用担心。” 吃过饭后,乔锦月主动要帮助顾安笙收拾碗筷,虽顾父,顾母一再阻拦,却拦不住她。 顾父,顾母便让顾安笙与顾安宁陪乔锦月一同收拾碗筷。 顾安宁古灵精怪,将碗筷收拾好,放在厨房的案板上便悄悄离开了。 一来不爱做家务,二来为顾安笙与乔锦月创造一个二人空间。 “咦,宁儿哪里去了?” “不知道,她可不爱干活,大概跑到哪里去玩了吧!” “跑得真快,一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不是更好吗?”顾安笙边刷碗,边温情脉脉的凝视着乔锦月:“只有我们两个人。” 乔锦月亦笑得甜蜜:“是呀,如果以后过上这样的生活,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顾安笙浮想道:“若等到那一天,我娶你进门。” “我每天从文周社回到家,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你的笑脸,吃上你煮的饭食,与你共同做家务事,那便是人间极乐了。” 乔锦月想了想,又说道:“好是好,只不过我不能放弃唱戏。我现在什么也不会做,但为了你,我可以慢慢学。” “我可以像玉姨帮助胡叔叔操持家事那样为你,但我不想放弃唱戏,以后就算是嫁了你,我也要继续在湘梦园唱戏。” 乔锦月的态度和很坚决,只因唱戏是她最爱的事。 说完后适才发觉自己的话太过生硬,这样的态度,怕是不合现在男主外女主内的生存方式,只怕顾安笙接受不了。 便扭过头,看向顾安笙,放缓了语气道:“安笙,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你是我最爱的人,唱戏亦是我最爱的事。如此这样,你会接受吗?” 顾安笙对乔锦月温和一笑:“何妨?原是我考虑不周,未曾想过你对唱戏的热衷。” “只要你喜欢,便都依你。日后的事,你想怎样就怎样。只要你在我身边,其余的事,都随意。” 乔锦月笑得甜蜜,不由自主的往顾安笙身边靠拢:“安笙,有你真好!” 顾安笙从背后环住乔锦月,握紧她的双手:“月儿,你亦是上天赐予我最好的礼物!” 一对恋人紧紧的依偎在一起,却不想忽听得一阵脚步声。 乔锦月忙道:“安笙,有人来了!” 顾安笙忙放开乔锦月,二人又做回了刚刚刷碗的姿势。 顾母推开厨房门,见只有他二人在此,便问:“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宁儿呢?” “不知道啊,大概去哪去玩儿了吧!”顾安笙道:“娘你还不知道她,她什么时候主动干过活?” 顾母嗔怪道:“这孩子,真是的,怎么能让客人干活,自己跑得无影无踪的?” 说罢又走到乔锦月的身边,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姑娘,你是咱们家的客人,让你干活,这真是……” 乔锦月转身对顾母笑道:“伯母客气了,我在湘梦园的时候就经常帮师父干活,做这点事不算什么!” 顾母一脸欣慰的笑:“真是个好姑娘,要是宁儿有你一半听话就好了!” “娘。”顾安笙对顾母说:“娘您回去休息吧,这点事就交给我和锦月做吧!” “好!”顾母拍拍顾安笙的肩膀,“一会儿干完了就早点回去休息!” “嗯,好!” 顾母走后,乔锦月对顾安笙做了个鬼脸:“伯母只看到了我现在在这干活的样子,她不知道我在湘梦园师父是怎么看我的。” “要是知道,还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像我一样?” 顾安笙笑了笑:“这不是很好嘛,先给我娘留下个好印象,以后过门也容易多了。” 提到这个,乔锦月不免脸红,笑着锤了顾安笙一下:“说什么呢你!” 这一天与顾安笙和他的家人一起度过,乔锦月只觉得无限欢乐。 第八十七章 满腹柔情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安笙的家人一向早睡早起,乔锦月住在顾家,便合着顾家的规矩一起来。 早早的便到了顾安宁的房间里,准备入睡。 顾安宁当然不会这么早入睡,单独和乔锦月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扯东扯西,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月姐姐,你和我哥认识多久了?” 乔锦月边捋顺自己的发丝边说,“从夏日起,到现在,大概有半年了吧!” 顾安宁坐到乔锦月身边,继续问:“才半年啊,算起来也不是很久啊,那你怎么喜欢上我哥的?” 提起与顾安笙的往事,乔锦月便会满腹柔情,她带着那满面的温柔说着:“这个说起来话长,起初我不喜欢他,刚认识的时候,闹了些误会,我甚至还有些讨厌他。”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他并不是我以为的那种人,我们就成了朋友。” “再后来我就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情,当时不明白,但现在知道了,或许这种幸福的甜蜜,就是喜欢吧!而幸运的是,我喜欢一个人,而他也一样,喜欢着我!” 说到此处,乔锦月已经洋溢着满面的柔情,顾安宁看着她这个表情,笑道:“姐姐,一看你这个样子,就是很喜欢很喜欢我哥哥。” “而且你也很享受这种感觉,你能告诉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乔锦月沉浸在这温柔中:“喜欢一个人,便是只对他一个人有这种感觉。”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很欢喜,见不到的时候,又会很想他,他的一点关怀,会让你开心上好几天。” “总之,这种感觉很幸福,也很甜蜜,宁儿,等你有了喜欢的人的时候就知道了。” “可我没有喜欢的人啊!”顾安宁没恋爱过,显然很迷茫,不过她瞬间又眨着眼笑着:“虽然我不清楚这种感觉,但我知道,你一定是真心喜欢我哥哥的,他也是真心喜欢你的。” “我这个哥哥我最了解,他的个性一直很清冷。从前我去文周社探望过他,喜欢他的女看客无数,经常堵在门口为了见他一面。” “我哥哥虽然尊重她们,但对她们始终保持着距离。他相貌出众,风华绝代,也有富家小姐主动上门倒贴的,可我哥哥都不会多看她们一眼。” “那时候,我还以为他不喜欢女子呢,直到你出现,我才发现他并非那样的人。” “只不过他当时没有遇到过喜欢的人,因为你的出现,他才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你。” “那眼眸中无意间流露出的爱意,为一点小事的关怀备至,足以体现他的真心了,他对你,是真真的动了真情了!” 乔锦月的脸上漾起了心悦的红晕:“能遇到他,真的是我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事了。”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说好了,就永远不会放手!” 顾安宁继续说:“我爱哥哥,我也喜欢月姐姐。月姐姐,宁儿希望你能和哥哥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也不分离。” 乔锦月拍了拍顾安宁的肩膀:“宁儿,月姐姐谢谢你了,我一定会和你哥哥好好在一起的。” 顾安宁看着乔锦月,想了一想,又继续道:“我这个哥哥一向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在文周社的时候经常不按时吃饭,天冷了,也不知道加衣服。” “文周社里,仲怀哥哥和林大哥与我哥哥最为交好,我之前叮嘱过他们,要照顾好他,别让他再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可他们终究是男子啊,也不可能那么心细,时时刻刻照顾好他。” “现在有了月姐姐你,我就可以彻底放心了,终于能有一个好姑娘,代我和爹娘照顾好我这个傻哥哥了。” 乔锦月点点头,笑道:“那是自然的,只要我在他身边,就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顾安宁靠在乔锦月的肩头,黏黏道:“有嫂子在,宁儿就放心了。” “哎呀,什么嫂子!”乔锦月忙伸出手,轻轻推开她的脑袋:“宁儿,我和你哥哥尚未成亲,你可不能随便乱称呼的,要是让伯父伯母听到,那可就……” 顾安宁按下了乔锦月的那只手,笑道:“我看我爹娘他们挺喜欢你的,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你们俩的事,就算知道了,也不会不同意的。” 乔锦月想了想,顾安宁说得也有一些道理,便甜甜一笑:“安笙的家人,你,和你的爹娘,都是和善之人。” “与你们在一起,就像和家人在一起一样,我也很喜欢和你们在一起。” “那当然啦!”顾安宁扬起脸道:“姐姐要是喜欢,就快点嫁给我哥哥,到那个时候啊,我们就真正是你的家人了。” “诶,月姐姐,你能把你和我哥的往事给我讲一讲吗?” “好啊!”提起那些甜蜜往事,乔锦月很乐意分享给顾安宁:“咱们躺到床上去,听我慢慢讲给你听。” “嗯,好!”两个女子躺在床上,拉了窗帘,也熄了灯。 “你想从哪里听起?” “嗯……就从你们第一次见面说起吧!” “好,就从那天说起吧!那一天本来是我师父带我和我师姐去文周社拜访班主和夫人,后来………” 第八十八章 人间至味(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那一晚,乔锦月与顾安宁聊到深夜。 谈起与顾安笙相识以来的种种往事,乔锦月总会滔滔不绝。 从初见时的误会,到山洞里的相救,再到共登台的欢愉,最后到丽珊桥的定情,乔锦月都说与了顾安宁听。 顾安宁亦听得津津有味,欢喜时一同欢喜,悲伤时一同悲伤。 到困倦得上眼皮贴下眼皮时,她二人才枕着月光睡下。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惊醒了二人的梦。“谁呀,一大早晨的?”顾安宁边揉着眼睛边起身道。 “宁儿,是娘,你和锦月起床了没有啊!”门外传来了顾母的声音。 “娘,这么早干嘛啊!”顾安宁起床给顾母开门:“娘,我们还没睡醒呢!” 乔锦月亦起身,走到顾母面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伯母,是我们太贪睡了。” 顾母看到顾安宁与乔锦月眼眶的黑眼圈,便知道了一二。 她指着顾安宁怪道:“是不是你这个丫头拉着锦月陪你一起熬夜,你看看你的眼睛。” “伯母。”乔锦月微笑着说:“不怪宁儿,也是我,和宁儿谈起了往事。说起来便收不住了,索性就多说了些,所以睡得比较晚了。” 顾母拍了拍乔锦月的肩:“锦月,肯定是宁儿这丫头逼着你讲的吧,我这女儿我还不知道?” “哎,不多说了啊!饭菜都准备好了,你俩收拾收拾出来吃饭吧!” “好!”顾母走后,顾安宁朝门外吐了吐舌头,对乔锦月道:“月姐姐,你看我娘对我就这么凶巴巴的,对你倒是温柔的很。” “倒好像你是她亲生的,我像是捡来的一样。” 亲乔锦月忍不住噗嗤一笑:“你和伯母这般斗嘴,倒很像我在湘梦园和我师父一样。” “伯母嘴上责怪着你,可心里还是很宠着你的。” 二人很快便梳洗打扮完毕,到了厨房,见顾安笙也已经坐在了餐桌旁。 乔锦月向顾父,顾母道了早安后,便同顾家人一同吃了早饭。 早饭只是普通的小米粥,咸菜和包子,但与顾家人一桌吃饭,总是能吃出不一样的香甜味。 早饭过后,几个人回到了客厅里,顾父顾母从柜子里拿出了好几卷墙纸。顾安宁不解:“爹,娘,这些是什么呀?” 顾母说道:“这些是昨天和你舅舅一家一起去买的墙纸,来,宁儿,你看看,你喜欢哪一个?” 顾安宁走过去,挑出一卷带有紫丁香花色的墙纸:“我觉得这个就挺好看的!” “好!”顾母说道:“这个就拿回去你的房间里换上吧!” 顾安笙看的诧异,疑问道:“娘,这是要给家里都换上墙纸吗?” “是呀!”顾母边整理墙纸边说:“昨天和你爹去了你舅舅家,听你舅舅说才想起来。” “咱们家的墙纸有好几年都没换了,我和你爹就跟你舅舅去买了好几个新样式的。” 顾父亦说道:“是啊,你看咱们家的墙纸,每一个颜色都一样,太单调了。” “不如换上点新样式的,来,笙儿,挑一个好看的贴到你的房间里去吧!” 顾安笙走上前,挑了一卷梅花花色的墙纸。 顾安宁又问:“爹,娘,我们今天就要贴吗?” 顾母说:“你们想什么时候贴都行,最好在过年这几天把这些都换完,图个辞旧迎新的好兆头。” “我和你爹今天就准备把客厅和我们俩的屋里换上,你们俩想什么时候换都行。” “今天锦月在,你们先陪锦月去玩玩吧,回头再贴也行。” “不用的,伯母!”乔锦月上前一步:“就今天贴吧,正好我在这,还能帮帮忙。” “哎呀,这不行。”顾母忙道:“你是咱们这的客人,昨天让你刷碗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还能让你干这种累活呢!” “没事的。”乔锦月仍执意:“这哪里算什么累活,我还觉得贴墙纸什么的挺好玩的,就让我们一起吧!” 乔锦月固执,顾母再三依旧说不过,便答应了乔锦月,乔锦月便随顾安笙到他的房里贴墙纸。 “月儿,你看这样行不行,歪了没有啊?”顾安笙站在椅子上往墙上贴墙纸,并对着在地上撕旧墙纸的乔锦月问道。 “等下啊!”乔锦月边收拾着刚撕下来扔在地上的旧墙纸,边忙着回头,看顾安笙贴在墙上的新墙纸:“左边偏了一点,再往右一点,就一点,哎,就这样,就这样正好!” “这样可以了吗?” “嗯,正好。” “月儿,你帮我把剪刀和胶带拿来。” “好!”乔锦月拿来剪刀,剪下一截胶带,递给顾安笙,顾安笙接过,将胶带粘在墙壁上。 “哎呀,好累!”乔锦月擦拭着汗水说道,不得不说,看似简单的活儿,两个人忙活了大半个上午。 顾安笙从椅子上下来,站到乔锦月身旁,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道:“总算大功告成了!月儿,你看怎么样?” 乔锦月环顾了一周后,说:“不错,倒是别有一番雅致,比之前看起来漂亮多了,尤其这还是你喜欢的梅花。” 顾安笙十分认同的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在文周社的房间里也贴着梅花的壁纸,现在家里也有了一样的,这样到哪里,都有一样幽静的感觉。” 乔锦月问道:“那安笙,你觉得是家里的墙纸好看,还是文周社房间里的墙纸好看?” 顾安笙环顾一周墙上的壁纸,又转过头来,凝视着乔锦月:“我还是觉得面前的这个好看。” “为什么呢?” “因为啊!”顾安笙凑近乔锦月的耳朵,在她的耳畔道:“是我的月儿陪我一起粘的,所以还是这个好看咯!” “油嘴滑舌!” 乔锦月用胳膊支了顾安笙一下,语气是嗔怪,心里却充满了甜蜜:“不愧是说相声的嘴,就知道挑好听的说,谁知道你是不是真这么想的!” “怎么不是?”顾安笙揽过乔锦月的腰:“和月儿在一起,做什么事都是最开心的。” 言毕,便撩起乔锦月的刘海,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乔锦月没有说话,只是满心欢悦的依偎在顾安笙的怀里,看着他二人共同粘好的墙纸。 这是一对恋人共同完成的一件事,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也分外珍惜。 第八十九章 人间至味(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我们出去帮帮爹娘他们吧!” “好!” “爹,娘你们在里面吗?”顾安笙轻扣屋门。 “在呢,门没关,进来吧!”屋里传来了顾母声音。 “嗯。”顾安笙推开门,与乔锦月一同进了顾父,顾母的房间,只见他二人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 顾安笙走到双亲身边,问道:“爹,娘,你们粘完了吗?” “哪有这么快啊!”顾父边擦拭汗水边说:“这活做起来还真挺累人的,不比在田地里种田容易啊。” “我们老两口岁数大了,这体力也不行了。” 乔锦月忙道:“伯父,伯母,你们休息吧,我和安笙帮你们去贴客厅的墙纸。” “不用,孩子。”顾母忙制止:“孩子啊,你在这帮的忙够多的了,况且这活儿挺累人的,我们也知道。” “我们不能再麻烦你了,你和笙儿,宁儿去玩会吧!” 乔锦月摇摇头,笑道:“哪有啊,伯母。” “能帮你们干活我开心啊,我在湘梦园经常帮师父干活,这点事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一点都不累的,真的!” 说罢便悄悄的拽了拽顾安笙的袖子,示意顾安笙说句话,顾安笙会意,即刻便向顾母说:“爹,娘。你们也累了,我和锦月体力好,况且闲着也是闲着,就让我们去吧!” 顾母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顾父制止了,顾父说:“孩子们乐意,你就别不让了,让他们去吧!” 乔锦月兴高采烈的道了声“好”,便随顾安笙走出了顾父,顾母的房间。 出了房间,顾安笙向乔锦月调笑:“什么时候那么喜欢干活啊,之前可没看出来?” 乔锦月看了一眼顾安笙,笑言:“是因为和你在一起嘛,能和你一起干活,我开心!” 顾安笙亦道:“我也是呢!” 二人迅速的撕下客厅的墙纸,又拿起新的墙纸剪裁起来。客厅的墙纸是牡丹花色,别有一番大气的感觉。 “哎呀哎呀,累死了。”顾安宁一边嘟囔着,一边走出了房间:“可算是整完了,累的我真是腰酸背痛的。” 抬头瞧见了顾安笙与乔锦月依旧在客厅贴墙纸,只见二人忙得火热,丝毫不见疲惫之态。 顾安宁诧异道:“哥哥,月姐姐,你们俩不累吗,我都累死了。” 顾安笙边粘墙纸边道:“你可真懒,干这么点活儿就累了。” “嘁!”顾安宁瞥了一眼顾安笙,走到茶几旁坐下道:“你是因为有佳人陪伴在侧,便不觉累了吧!” 顾安笙回头笑了笑:“算你聪明,这倒是句实话。” 二人合力,干得开心,也干得迅速,不知不觉,就已经做完了一大半了。 顾母走出房间,看到二人仍然再粘墙纸,忙道:“哎呀,你们怎么还再干呢,快,休息一会。” 乔锦月摇摇头:“不用的,伯母,我们不累。” 顾母走到茶几旁坐下,对乔锦月道:“锦月,你先过来。” 乔锦月依言,走到了顾母身边坐下,顾母递给乔锦月一个橘子,说道:“好孩子,吃点水果吧!” 乔锦月接过橘子,笑道:“多谢伯母!” 顾母想拿起茶壶,倒一碗茶给乔锦月,却不想茶壶中没了茶水,便对顾安笙说:“笙儿,没有茶水了,你到厨房去沏一壶茶吧!” 这时闲在一旁的顾安宁想抢过茶壶:“娘,我去吧!” “你行了吧!”顾母推开了顾安宁,佯装嫌弃:“你干什么都毛毛躁躁的,还是你哥哥去吧!” “好的,娘!”顾安笙接过茶壶,走向了厨房。 顾安宁只得溜溜的坐回原位,又溜溜的道了声:“好吧!” “锦月!”顾母爱怜的执过乔锦月的手,笑道:“干这么多的活,累坏了吧,让你一个客人干这么多活,我们心里真的过意不去啊!” 乔锦月笑着摇了摇头:“伯母说哪里话,锦月一点也不累。我和安笙,宁儿是好朋友,帮好朋友做点事,算什么!” 顾母摸了摸乔锦月的发丝,替她捋开微乱的鬓发,笑道:“你真是个懂事的好姑娘,可惜啊,我没有这么个懂事的女儿,你要是能做我的儿媳妇就好了。” “什么?”顾母此言,大大出乎了乔锦月的意料,她吃了一惊,忙从顾母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娘,你说得是什么话?” 顾安宁挽过乔锦月的胳膊,向顾母嗔怪道:“娘,月姐姐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你这么说会吓到月姐姐的。” 顾母方才意识到,适才自己的言语,的的确确失了方寸。 她便向乔锦月致歉道:“孩子,刚才是伯母唐突你了,不过伯母可是真的喜欢你的,你要是我们家的孩子就好了。” 乔锦月摇了摇头,重新握住了顾母的手,笑道:“伯母,我知道你是喜欢我,我也喜欢伯母,你们一家人,锦月都喜欢。” 乔锦月刚刚虽是受了一惊,但心里却是异常欢悦的。顾母这番话,便是认可了自己。 日后,便更有勇气去爱顾安笙,去承认他们之间的感情了。 殊不知,顾安笙在厨房内已经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在门缝中,朝乔锦月赞许的点点头。 乔锦月低头含笑,一切的心悦与甜蜜,尽在不言之中。 第九十章 车站送别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与顾安笙把家中所有墙纸都换了上,此时便也已经到了黄昏。 乔锦月已经顾家住了一晚,此时便也不能多待了。 恐怕再晚些回去,师父就会发现,万一师父发现她彻夜不归,事情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锦月,真的要马上就走吗,当真不能再多待一阵了。”顾家客厅,顾母依依不舍的看着乔锦月。 “是啊!”乔锦月点点头,心里也有些不舍:“伯母,我今晚得赶车走了,我再不回去,家人会着急的!” “这……”顾母叹息一声:“唉,好吧,不过孩子,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来北仓探望伯父伯母啊。到时候,伯父伯母好好招待你!” “好呀!”乔锦月点头笑道:“以后有机会,一定会来北仓来看伯父伯母!” “娘!”顾安笙说道:“让笙儿去送送锦月吧!” “好!”面对这样的请求,顾母当然不会不同意:“你们去吧。锦月,路上记得注意安全!” “一定会的!”乔锦月点头:“事不宜迟,伯母,锦月该出发了!” “去吧!” 向顾母告了别后,乔锦月便与顾安笙走上了去车站的路途。 “这两天感觉怎么样?”顾安笙问:“在北仓和我的家人一起过这个年,可开心否?” “特别开心,那还用问吗!” 乔锦月甜甜笑道:“你的父母,妹妹都是和善之人,和他们在一起,我特别开心,这几天也是我过得最开心的几天。” 顾安笙宠溺的望着乔锦月的脸颊:“也好,让你提前感受一下做我们顾家媳妇的感觉!” 乔锦月甩了一下衣袖,嗔道:“说什么呢你!”嗔怪的时候,却掩盖不住脸上的幸福感。 顾安笙眯着眼看着乔锦月,笑道:“刚刚我可是都听到了,我娘可是很直接明了的和你说,想让你做我们顾家的媳妇呢!” “哎呀,这么早说这事干嘛!”乔锦月害羞的低下了头,嘴角依然带着笑意。 “不过啊,月儿!”顾安笙拉住乔锦月的手。 他回味般的说道:“这两天你在我们家,和我的家人一起吃饭,干活,倒真感觉像已经过了我顾家的门一样。这种感觉真好!” 乔锦月想了想,心里涌起一阵心悦和幸福感,不由自主的靠在了顾安笙的肩头:“我也觉得,这感觉这好,像是享尽了人间至味!” “诶,安笙!”乔锦月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文周社啊?” 顾安笙说道:“文周社十八开箱,原打算是十六那天回去。可是十五是元宵节,这样的佳节,我想和你共度,所以就打算提前了一天回去!” 话音未落,乔锦月立刻兴奋:“好呀好呀,我们一起过元宵节是再好不过的事……” 话未说完,突然想到一事,便皱了一下眉:“可是我们湘梦园是元宵节那天开箱,不出意外我爹一定会安排我一场演出的,这改如何是好?” “诶?”乔锦月又一想,霎时间又眉开眼笑:“开箱远没有封箱隆重,如果我和爹说一声,让爹把我的节目放在第一个,他不会不同意的。” “这样演完了,我也就没事了,就能跟你去玩了!” “好!”顾安笙刮了下乔锦月的眉心:“怎么样都行,等你演完了,就来文周社找我,我一直都在!” 乔锦月莞尔一笑:“如此甚好!” 此时,二人已经到了车站,一辆列车驶过,乔锦月看到车号,正是自己回天津的那一列。 便转过身,对顾安笙道:“安笙,我要回去了!” 顾安笙拍了拍乔锦月的肩膀道:“你去吧,七天后,我们再见!” “好!”乔锦月上了列车,车窗内,依然可以看到顾安笙长身玉立的身影在站台上。 乔锦月朝顾安笙找了招手,顾安笙依然以温和的微笑回应,鸣笛声一响,列车便渐渐远去。 一个小时后,乔锦月下了车,走回湘梦园,回想起与顾安笙相处的种种,抑制不住脸上的甜甜笑意。 夜晚,湘梦园的院子里一片寂静。乔锦月悄悄开了房门,蹑手蹑脚的回来房间,心中庆幸没有人发现自己。 刚推开房门,便看苏红袖紧张的拉过自己:“小七,你可回来了,这两天你去哪了,说都不说就走了,你知不知道,担心死师姐了!” “师姐!”乔锦月挣脱了苏红袖的手,皱眉道:“师姐你抓疼我了,我就出去玩了两天,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唉!”苏红袖叹了口气道:师父昨晚来找你,说让你过去一趟。” “还好我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不然让师父发现你彻夜不归,你我都有好受的了。" “师姐!”乔锦月摇晃着苏红袖的胳膊,讨好的笑了笑:“师姐最好了,谢谢师姐!” “好了好了,别晃了!”苏红袖抵不过乔锦月的撒娇,无奈道:“不过小七,你得告诉师姐,你昨晚一夜未归,去哪了。” “我……”乔锦月自知瞒不过,便只能承认了,低头嗫嚅道:“我……我去北仓朋友家,玩了两天……” “北仓朋友家?”苏红袖凝神,她知道师妹自幼在湘梦园长大,除了师兄师姐,在外面没有什么朋友。” “要说交好,便只有文周社的胡仲怀和顾安笙。可他们都是男子,怎么可能? 苏红袖正了神色,凝重道:“你有什么朋友师姐还不清楚?难道真的是文周社的公子,可他们是男子,你怎么能?” “师姐,小点声!”乔锦月挡住苏红袖的嘴,见四处无人,只有寂寂的鸟鸣声,便松了一口气。” “乔锦月也知,自己与顾安笙的事,瞒不过这个对自己了如指掌又聪明绝顶的师姐,便将所有实情告诉了师姐。 “师姐,我去了安笙的家乡,和他玩了几天。我和他,我们是……只不过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而已……” 说道此处,乔锦月的脸上已一片绯红,嘴角的那抹幸福的笑意也掩盖不住。 “什么?”苏红袖已经吓得变了脸色:“你彻夜不归是住在了他的家?小七,你怎么能如此?” “师姐,我们什么都没有!”乔锦月抬起头来,坦诚道:“我只是在他的家里住了一晚,我和他的妹妹住在一间房里,而且他的父母也知道呀。” “安笙为人坦荡,是个正人君,我们是绝对不可能有什么的。” 苏红袖这才放松了些:“当真如此?” 乔锦月坚定的点点头:“绝无虚言!” 沉默了片刻,苏红袖想了一想,师妹与顾安笙相识以来的种种。 顾安笙待师妹不错,这么久始终对她关怀备至,也从未逾越。 若把调皮的师妹交给这样一个本分的顾公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苏红袖点了点头,说道:“小七,安笙这个人咱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 “他的为人,品行,确实没什么可挑剔的。所以你选择了他,师姐也不会阻挠。” “不过小七,你和他在一起,一定要注意方寸,千万不要做什么后悔终身的事。” “太好了,谢谢师姐!” 乔锦月激动的抱住了苏红袖,随后又说:“不过师姐,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可不要对任何人说,包括师父,爹爹,其他的师兄师姐,都不能说。” 苏红袖诧异:“怎么呢?” 乔锦月低下头,卷着袖角,扭捏道:“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见乔锦月这副神情,聪颖如苏红袖,便当即明晓,笑着摸了摸师妹的头道:“好好好,师姐不会说的,放心吧。不过你俩要有安排,可要和师姐说啊!” “师姐!”乔锦月抬起头,笑道:“你还是想想你喜欢的人吧!” 我喜欢的人?乔锦月说出这句话时,不知为何,苏红袖的脑海里竟然浮现了胡仲怀那纯真的笑脸。 嗐,想什么呢?苏红袖扶额摇了摇头,自己何尝有喜欢的人了,就算有,又怎么可能会是他? 他比自己还要小了两岁。罢了,不想这些了,做自己该做的事吧! 第九十一章 上元佳节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从北仓回到天津后的几天里,乔锦月依旧陪在师父和父亲身边。 七天之后,就是元宵节。 按照常例,湘梦园都会在这一天在小剧场举行开箱仪式,每一次开箱出场的都是湘梦园有些名气的角儿,乔锦月自然也逃不过。 这一天,乔锦月唱了一场三国时的戏《借东风》。这场戏中,乔锦月扮的是周瑜,也是她为数不多的生角儿戏。 乔锦月按照之前所想,向父亲请求将自己与大师兄的表演放在第一个,理由是元宵节想出去逛逛。 乔咏晖知道女儿的脾性,只当她是心性贪玩,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乔锦月在台上唱着唱词,而心却不在台上。边唱边想着什么时候能结束,结束了赶快去文周社找顾安笙。 瘦弱的乔锦月扮上周瑜,倒有一副少年老成之态。无论是与从前扮演贤惠的青衣相比,还是与娇俏的花旦相比,都相差甚大。 唱戏间,不知为何,乔锦月竟觉得台下有一种熟悉的气息环绕着自己,却又道不出缘由。 念着唱词间,不经意往台下一瞥,却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抹身影。 只见顾安笙着一袭银色大褂,正是自己为他缝制的那件,他端坐在第二排的角落里,正满目含情的看着自己。 他也看见了乔锦月瞧见了自己,对她温柔一笑。 霎时间,乔锦月便增添了神采,一心想着把这出戏唱好,让顾安笙看到更好的自己。 演完这出戏,乔锦月便飞快的回了化妆间卸妆换衣。 扮演诸葛亮的沈岸辞见乔锦月神色如此匆忙,诧异道:“锦月,你这么着急干什么,灯会还没开始呢!” 乔锦月兴高采烈的拿起了拎包,对沈岸辞道:“师兄,我约了朋友,我再不去,人家就等急了!” 沈岸辞问道:“你见哪个朋友啊?” “就是一个朋友嘛!”乔锦月着急见顾安笙,无心回答沈岸辞的问题,便只道了句:“师兄不多说了,我走了啊!”就跑出了门。 “哎,师妹等下……”沈岸辞还想拦住乔锦月问些什么,可乔锦月脚步飞快,早已跑出了化妆间,不见踪影。 “唉,这个锦月!”沈岸辞犹自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收拾戏服,也没有多说什么。 打开门,正准备跑去找顾安笙,却看到那长身玉立的身影正在门外等自己。 “安笙!”乔锦月扑上去抱住了顾安笙。 顾安笙亦揽住她的腰,温声道:“我的小月儿,你来啦!” 乔锦月松开顾安笙,顿时眉开眼笑:“不是说让我去文周社找你吗,怎么换成你来湘梦园看我演出了?” 顾安笙抚摸着乔锦月的发丝,笑道:“不是想要早点见到你吗?我知道你们湘梦园今天开箱,你也有表演。” “就早早的来买了你的票,可惜还是来晚了,没买到第一排离你最近的那个位置的票,只好买了第二排的票。” 乔锦月抬起头,带着满脸的期待看着顾安笙:“那,你觉得我刚才演的怎么样呢?” “嗯……”顾安笙摸着下巴做思考状:“还不错……” 乔锦月眨着那葡萄般的眼睛,满脸的疑惑:“什么叫还不错嘛!” 顾安笙的手背在乔锦月细腻的小脸上一刮:“想不到你这小小的身躯,在台上扮起周瑜那种风流儒雅的生角儿,倒还真有模有样的!” “那当然了!”乔锦月眼中溢出骄傲的光彩:“我乔锦月是谁啊,还有什么是我驾驭不了的?” 回想起那日与顾安宁的对话,顾安笙不禁笑了出来:“这不上次还说小乔吗,这回你还真扮起周瑜来了。” 乔锦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上次说得是我扮小乔,你就是周瑜,那今天我扮周瑜,那你岂不是……” 顾安笙轻轻拍了拍乔锦月的胳膊:“你要是周瑜,那我就勉强委身做你的小乔吧!” “如此说来……”乔锦月故意仰起头,用手挑顾安笙的下巴:“我的夫人,你可要听从夫君我的命令啊!” 顾安笙配合的俯下身道:“是,奴家遵命!” “哈哈哈……” 二人都被这自己创造的滑稽场面逗的笑了起来。 一路行走,一路飘扬着一对恋人的欢声笑语。 “安笙,你真的觉得我扮的周瑜很好吗?” “别的不说,就说你的扮相,倒真是一个活生生的周瑜呢!这要是在三国,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少女呢?” “那你呢,你是不是也倾倒在我“周瑜”的魅力之下了?” “换作我是女子,也早就被你勾去心魂啦!” “哈哈哈哈哈……” 第九十二章 两匙一碗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安笙!”乔锦月突然止住了脚步,不再向前走了。 顾安笙拉着乔锦月的手,正要向前走,却不想乔锦月突然止步不前,便心生疑惑:“怎么了,月儿?” 乔锦月嘟起嘴,撒娇道:“安笙,我有些饿了,走不动了。” 顾安笙走回她身边,戳了下她的脑袋,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饿了就说嘛,走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突然又似想起什么似的,对乔锦月道:“月儿,今儿是元宵节,你吃汤圆了吗?” “没有啊!”乔锦月木木的摇了摇头:“今儿一早就到剧场演出了,演完了就来找你了,哪有时间吃汤圆啊!” 顾安笙道:“元宵节不吃汤圆成什么话,我带你去个元宵铺子,咱们去吃些元宵,好图个新的一年圆圆满满!” “好!”乔锦月笑着把手放在了顾安笙手里:“我们走吧。” 顾安笙宠溺的看了她一眼:“一提吃的你就开心了,真是个小吃货。” 乔锦月侧眼:“小吃货也是你的。” 顾安笙拉着乔锦月的手,进了一家餐馆。顾安笙随意的点了几道家常小菜,却在最后说了一句:“再要一碗汤圆,两个汤匙。” “一碗汤圆,两个汤匙?”乔锦月惊讶:“这这这…这怎么吃嘛,不怕把汤圆吃到地上了?” 顾安笙笑道:“恋人之间,干什么都要一起的。吃汤圆也是,这样吃不是更有情趣吗?” 乔锦月笑白了一眼顾安笙,翘起嘴角道:“亏你想得出来!” 不久,汤圆便被呈了上来。 “啊,终于来了。”乔锦月好久没有吃过汤圆了,一看到汤圆便双眼放光,用小匙捞起汤圆就迫不及待的往嘴里送。 “啊烫死我了!”汤圆未来得及送进口中,乔锦月便被烫的将汤匙扔回了碗里。 “我的小祖宗啊!”顾安笙拿起手纸,为乔锦月擦了擦嘴角,极尽耐心:“刚上来的汤圆肯定会烫啊,你至于这么如饥似渴吗,要是烫到了你,我可会心疼的。” 出了如此洋相,乔锦月也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讪讪笑道:“我就是太想吃了嘛!” 顾安笙拿起汤匙将汤圆捞起,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送到乔锦月的嘴边,温柔道:“我喂你吃,张嘴!” 乔锦月满心欢喜的张开了嘴:“啊!” 顾安笙将汤圆送至乔锦月的口中,汤圆在乔锦月口中咀嚼了几下,只觉得香甜可口,便咽了下去,嘴里依旧回味着那甜甜的味道。 “怎么样?”顾安笙放下汤匙,问道:“这汤圆的味道可还合你的胃口!” “嗯……”乔锦月歪着头,故意拉长了语调,像是在细细品味:“非常的香甜可口,但甜的不止是在嘴里啊!” 顾安笙笑了笑,偏着身子问:“什么叫不止是在嘴里?” 乔锦月拍了拍胸口,美美一笑:“甜的是在心里啊,因为是你喂的我,所以满口满心都是甜的。” “小滑头!”顾安笙刮了下乔锦月的鼻尖,故作孩子气:“那我也要心里甜甜的,你也喂我啊!” “好啊!”乔锦月捞起一个汤圆,对顾安笙道:“张嘴!” 顾安笙张开了嘴,以为乔锦月要将汤圆送到他的嘴里,谁想那古灵精怪的乔锦月竟退后了一步,愣是让顾安笙吃了空。 顾安笙笑骂道:“好你个小滑头,耍我是不是?” 说罢便作势要掐乔锦月的腰,乔锦月也笑着躲开:“别呀,别动手,我错了行不行!” 顾安笙却不依不饶:“现在知错已经晚了!” 他的手已经在乔锦月的腰间轻轻拧了一下,乔锦月故意叫道:“哎呀,救命呀,好痛!” 顾安笙又轻轻拍了乔锦月的头一下:“不愧是唱戏的,真会演戏,我就轻轻碰一下,哪有那么疼?” 乔锦月嘴上依旧不依不饶:“不愧是说相声的,嘴那么快,就会拿我这种良家女儿开涮!” “你再说!”顾安笙又作势在乔锦月的腰间轻轻拧了一下。 “哎呀呀,好痛!”乔锦月配合的扑倒在顾安笙的怀里。“要你给我揉一揉,不揉我就赖着你了!” 顾安笙故意点点头道:“那你就赖着我吧,我希望你赖着我一辈子!” “哼!”乔锦月见计谋不成,便伸手去搔顾安笙的头发。 顾安笙急忙抓住乔锦月的手,制止道:“哎,这可不行,要是碰乱了我的头发,可就见不得人了。” 乔锦月见顾安笙吃这一套,偏又起了劲:“我就动,我就碰,让你不给我揉一揉的!” “好好好!给你揉一揉。”顾安笙见无计可施,便只好应了乔锦月。哪知他的手放在乔锦月的腰间,竟轻轻抓了一下。 抓得乔锦月好痒,不禁叫道:“哎呀,好痒,安笙你真坏!” “小丫头,敢和你夫君作对!” “你现在还不是我夫君!” “早晚会是的,到时候你还不得听我的!” “那你放手好不好,我现在好痒啊!” “那你得向我求饶!” “好了好了,我向你求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宴席间,充满了这一对恋人的嬉笑玩闹声。 这一刻,时光浅淡,流年静好。 第九十三章 西厢莺莺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这一餐饭吃得很开心,又极开胃。 吃完饭后,顾安笙便带着乔锦月在街上随意漫步。 只见不远处有一个好似剧院,却又比剧院更华丽的建筑。 看样式,是西洋的建筑,饱含了神圣感。 “安笙!”乔锦月拉着顾安笙的手,向前走了几步,看着那个华丽的建筑:“那是个什么地方啊,之前怎么没见过?” 顾安笙向乔锦月指的方向看了看,只见那建筑周围围了很多人,自己也没发觉,不知何时天津市内竟然多了这样一个建筑。 “不知道啊,大概是新建的吧,看样子好像是个剧院。” 乔锦月又看了一眼,思考片刻,摇头道:“要是咱们戏曲和相声演出的剧院,应该不会弄得这么西式化,看样子不是。” 乔锦月将头转过去,看着顾安笙:“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如何?” 顾安笙点头:“嗯,你若是好奇,我们就去看看吧。” 走近那个建筑,只见进进出出的人无数,来来往往的人议论纷纷。 “咱们天津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家电影院,咱们都不知道,不过这画质倒还真是清晰。” “不得不说,这演员演得不错啊,那个女明星叫什么名来着?” “她呀,是咱们天津丽华电影公司老板曲航瑞的女儿,刚红起来的大明星曲卓然。” “哎呀,她长得真是漂亮,演技也好,下次,咱们再来看一场如何?” 听得这些人议论的话语,二人方才明晓。这里并不是剧院,而是电影院。 乔锦月暗淡了眼中的光,略感失望的叹了口气:“嗨,我以为是给我们演出的剧院呢,原来是一家西式电影院。” 瞧见乔锦月失望的神情,顾安笙颇感纳闷。 本以为乔锦月这样的纯真少女,应该很喜欢这样具有浪漫情调的电影院。 竟万万没想到,得知这是家电影院,会如此失望。便低下头,细看她的眼眸,询问道:“怎么了月儿,你不喜欢这样风格的电影院吗?” 乔锦月又看了一眼眼前的建筑,摇摇头:“我们唱戏的喜欢的都是中国传统剧院,传统的舞台,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西洋的表演方式竟抢占了我们的舞台。” “这种在银幕上的表演有什么意思,自己看不到观众,观众看到的也不是真正的自己,有什么意思!” 见乔锦月对电影院无兴趣,顾安笙便道:“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就走吧。” “好。” 正当他二人准备离开之际,忽然听得旁边有一人言:“哎,你说这《莺莺传》和我们之前看的京戏《西厢记》结局不一样呢。” 另一人道:“人物角色是一样的,但是剧情不一样。《莺莺传》是悲剧,最后张生抛弃了崔莺莺。” 那一人又道:“不过这扮演崔莺莺的演员演得真是好,人长得又漂亮,刚才她哭的时候我的心都要碎了。” 旁边的人道:“人家是谁呀,人家是丽华电影公司老板的女儿曲卓然,现在可是咱们天津影坛炙手可热大明星呢。” 听到这里,乔锦月不禁止了步。一切和京戏有关的东西都会激起她的兴趣:“《莺莺传》?听她们说得意思,就是和《西厢记》一样的故事,不一样的结局?” 顾安笙点头道:“我只看过《西厢记》,《莺莺传》我也没有看过,不过以前听师父说过,《莺莺传》的结局是悲剧。” 乔锦月不禁有了兴致:“那又是怎样一个故事……” 此时的乔锦月在心里纠结不已,想去看看是什么故事,但自己对西洋这些东西一向是拒之千里的,心里这一关还是过不去。 顾安笙见乔锦月有所动容,便问道:“月儿,要么我们进去看看?” 乔锦月依旧在犹豫,抬起眼,问道顾安笙:“我向来对西洋的这些东西都是丝毫不接触的,可是听说这《莺莺传》和我们演过的《西厢记》有关,所以就想看看是怎么一个故事。安笙,你对这个有兴趣吗?” 顾安笙也是自幼受曲艺熏陶,《西厢记》是学唱过的经典唱段之一。 若说对这《莺莺传》没有兴趣,那是不可能的。但一切都看乔锦月,若是乔锦月不喜欢,他也不会去看。 于是便说:“但凡看过《西厢记》的人,都会对这样题材的电影感兴趣。如果你想去,我就陪你一起看。如果你不想,那我们就离开。” 乔锦月又思考片刻,索性不再纠结什么中国西洋的了。直接抬起头,对顾安笙道:“我们进去看一场吧!” 顾安笙道:“好!” “我们要一场《莺莺传》的票,两张。” “好的,先生。这是您的票,二十分钟后,到检票口检票。 第九十四章 曲尽长情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拿了票的顾安笙与乔锦月坐在影厅外的检票口外等候。 虽说乔锦月不爱西洋的东西,但第一次来看电影,还是和顾安笙在一起,心里免不了有小小的激动。 她朝着电影院四出张望一周,一切摆设陈列,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所以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了新奇感。 “安笙啊!”一双秋水眸子带着光彩望着顾安笙:“你之前看过电影吗?” “没有啊!”顾安笙笑着刮了下乔锦月的鼻尖:“这是第一次,只陪你来过这一次。” 乔锦月嘻嘻笑道:“刚才在外面的时候还挺不喜欢这种西洋的东西,进了里面,倒还真觉得这些东西挺好玩的。” 顾安笙环顾了一周道:“你说得没错,所以以后有些东西还是先看看再做定论,别先就一票否决了。” 乔锦月环住顾安笙的胳膊,靠在上面,声音软软道:“好,以后月儿都听安笙的。” 乔锦月的这个样子如同小鸟依人,顾安笙爱怜的摸着她的发丝。 忽然,听得一人用扩音器叫道:“下午三点十分,三号厅《莺莺传》,请到检票口检票。” “到我们了,这么快!”乔锦月忙从顾安笙的胳膊上抬起头,站起来,拉着顾安笙就跑到了检票口。 检完票,进入影厅。 “我们是五排四座,五排五座,应该是这里。”乔锦月边看着票上的字,边拉着顾安笙寻找座位。 “没错,是这里了。”顾安笙走到位置上,坐了下来,并指着旁边的座位道:“月儿,你坐这。” “哦!”乔锦月听了顾安笙的话,坐在了顾安笙旁边的位置。在影厅里东张西望道:“这里比唱戏的剧场要小,前面又没有舞台……” 话位说完,影厅的灯突然全数熄灭。 “啊!”乔锦月惊得缩在了顾安笙的怀里,小心翼翼道抬起头,眯着眼向上看:“怎么突然间,所有的灯都灭了?” “别怕,月儿。”顾安笙拍着乔锦月的背,轻轻安抚道:“电影应该是熄了灯,才能放映的。” “是这样的吗?”乔锦月慢慢从顾安笙怀里离开,心里依旧害怕,握住顾安笙的手不肯松开。 突然响起了一阵音乐,大银幕渐渐亮了起来,银幕中,出现一个女子,容貌倾世,面如桃花。 “想必这就是崔莺莺吧!”大银幕上的人影激起了乔锦月的兴趣,瞬间忘记了刚才所有的恐惧:“这和我们唱戏的感觉不一样呢!” “是啊。”顾安笙亦道:“好好看吧!” 大银幕上演绎悲欢离合,音乐的此起彼伏动人心弦。剧情一幕幕的变化,人的心也随着剧情的变化而起伏。 “张郎,你就这么忍心抛弃我吗?”那银幕上的女子哭得声嘶力竭。 “张郎,你负心,你无耻,你枉费我对你的一片痴情!”崔莺莺满脸泪水,绝望的跪倒在地上,可终究无人回应。 大银幕逐渐变灰暗,那银幕上的女子的身影也逐渐变灰暗,直到消失不见。 “叮铃铃!”忽然一阵音乐响起,影厅的灯全数点亮,尽兴之时,戏已收场。 情浓之时方至绝望,绝望之时戏幕收场。 还未再见你最后一眼,便已没有了结局。 影厅内,鸦雀无声,都已然沉浸于崔莺莺的绝望中。 出了影院,乔锦月依然沉默不语。 见状,顾安笙拉起乔锦月的手,问道:“怎么了,锦月,怎么看完电影就不说话了?” “安笙!”乔锦月一双蓄满泪水的眼睛凝视着顾安笙,复又抱紧了他:“被张生抛弃的崔莺莺太可怜了。她一个人痴情错付,最终却无济于事。” “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活得下去。安笙,你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我。” 顾安笙拍拍她的背脊,安慰道:“傻月儿,就想那些有的没的。” “难道你还不相信我,我不会离开你,更不可能离开你。” “我会让你成为《西厢记》中的幸福快乐的崔莺莺,绝不会让成为《莺莺传》中被抛弃的崔莺莺。” 乔锦月松开顾安笙,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此话当真?” 顾安笙替乔锦月擦了去了脸上和眼角的泪水,温和道:“当然当真,你这小丫头也真是的,看个电影就胡思乱想起来了。” 乔锦月破涕为笑,擦了擦脸:“我也是被那电影中的情节打动了,那个演崔莺莺的女演员演得真好,她哭的时候我的心也跟着一起颤抖。” “刚刚好像听别人说,她叫曲卓然来着,她确实长得漂亮。” 顾安笙点点头:“他们说这个女演员是天津丽华电影公司老板的女儿,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乔锦月回顾电影中的情节,说:“长得漂亮的女子我见过无数,我们湘梦园也有好多。” “但她那美貌确实是人间罕见,和我们都不一样,是一种英姿飒爽的美,连我一个姑娘都被吸引了,安笙,你说不是吗?” 顾安笙想了想,又看了看身边的乔锦月,说:“也可能她真的是个美貌女子,但我对她没什么感觉。” 乔锦月诧异道: “为什么你对她没什么感觉啊,你不觉得她很漂亮吗?” 顾安笙揽过身边的乔锦月,深情的凝望她的眼睛:“我身边已经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了,还会管其他的姑娘是美是丑吗?” “她们再美,都不及她在我心中的万分之一。” 这番话触到了乔锦月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感动之情溢于言表。 她何尝不知道顾安笙对自己的情深,此刻,只想紧紧的依偎在他身旁,不离开。 “安笙,得你倾心至此,真好!” 第九十五章 华灯初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出了影院是下午五点了,冬季里这个时候已经黑了天。因为是元宵节又是花灯节,街市上格外的热闹,张灯结彩,买花灯的,猜灯谜的,比比皆是。 “来来来,猜灯谜,赢花灯!” 路过一个猜灯谜的小摊,那柜架上的花灯样式不同,却都十足华丽,不禁吸引了乔锦月。 “安笙,过去看看吧!” “好。” 见顾安笙与乔锦月走近,那小摊的老板忙道:“姑娘,公子,猜灯谜吗,猜对了,花灯就是你的了。” 乔锦月的目光落在最顶层的那个骏马形的褐色花灯上:“最上层的那个最漂亮!” 那老板道:“最上层的那个,十文钱。” 乔锦月点点头:“我就要猜这个了。” 顾安笙准备拿钱付给小摊老板,却被乔锦月阻止了。乔锦月自己从绣包里掏出十文钱,递给小摊老板。 “好嘞!”那老板拿下花灯上的灯谜,说:“姑娘,公子,请听好了啊!这个字谜好多人竞猜,但都没猜对。” 乔锦月却信心满满的看着那个花灯,又看了一眼顾安笙:“没事,我对自己有信心!” 顾安笙拍了拍乔锦月的肩,笑言:“我相信你可以!” 那老板念道:“四面山溪虾戏水。打一个字。” “四面山溪虾戏水,这什么字啊!” “太难了,怎么猜啊!” “别急,看看这个姑娘能不能猜得出来。”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却无一人能说得出答案。顾安笙也在细细思考,却仍未能得出答案。 乔锦月未曾多说一句话,只见她拄腮沉思,眼珠不停的转动。 几分钟过去后,见乔锦月仍然未得出答案,那老板便说:“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姑娘,你再猜不出,这个花灯就不能是你的了。” 乔锦月忙道:“等一等!”又细细念道:“四面山溪……虾戏水……” “啊我知道了!”乔锦月猛然抬起头:“是“思”字!” 那老板竖起大拇指:“小姐,你真聪明,就是“思”,这几年每年花灯节都有人竞猜这个灯谜,但没有一个猜对的,你是第一个。这个花灯是你的了!” 说罢,便将那个骏马花灯取下,递给乔锦月。 “真的是“思”啊,这个姑娘真聪明!” “年纪不大,想不到脑袋转的这么快!” “我可是一点都没有想到呢!” 听到周围人的赞叹之声,乔锦月心花怒放,又是骄傲又是欣喜。 那老板又道:“姑娘,我看你与这位公子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今天花灯节,我就在这祝你们长长久久,美满幸福!” 乔锦月接过花灯,对那老板行了一礼,笑道:“多谢老板!” 顾安笙亦道:“谢谢老板,在下也祝老板生意兴隆,红红火火!” “谢谢,谢谢!” 离开了小摊,顾安笙对乔锦月赞道:“月儿,你可真聪明,那个字谜没有一个人猜到,没想到你一猜就猜中了!” “那当然啦,你的月儿是谁呀!”乔锦月仰起头笑道,丝毫不谦虚。 顾安笙满心的好奇,向乔锦月问:“月儿,你是怎么猜到这个谜底的啊!” 乔锦月俏皮的看了顾安笙一眼,解释说:””四面山溪”就是把四个“山”字组合起来,就成一个“田”字了。 再看后面,“虾”的形状像一个卧钩,就是心子勾,“戏水”就是卧勾上有几点水,就是“心”字喽!把“田”与“心”组合在一起,不就是“思”了吗?” “原来是这样啊!”顾安笙恍然大悟,向乔锦月竖起了大拇指:“月儿,你真聪明!” 乔锦月婉婉一笑,将花灯递与顾安笙手中:“安笙,这个花灯,是我为你竞猜的!” 顾安笙不明所以,接过花灯,愣愣道:“为我竞猜的?” “对呀!”乔锦月笑道:“我首先看中的就是这个骏马形的花灯,心想骏马寓意着马到成功,这个寓意很适合作为相声角儿的你。” “那我就竞猜这个骏马花灯的灯谜,赢下这个花灯,赠予你。” “不然为什么这么难的灯谜我能猜到谜底,我就是一心想着猜到谜底,好赢得花灯,赠予你啊!” 最诚挚的想法却满含着深情。 顾安笙心中感动,揽过乔锦月入怀中:“月儿,谢谢你对我这般用心,你为我赢得的花灯,我会永远珍藏好。” “还有啊,安笙!”乔锦月又道:“正巧这个花灯灯谜的谜底是“思”字,如此也便留一个念想,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这个花灯就是我对你的思念。” 顾安笙将怀中佳人揽得更紧,动情道:“我会记得的月儿。自从你来到了我身边,我的心里便只有你了。四面山溪虾戏水,日日不见日日思。” “四面山溪虾戏水,日日不见日日思。”乔锦月重复一遍顾安笙的话,微笑道:“说得极是,从此后便记得这句话吧。” 第九十六章 我心君月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一对恋人相互依偎在这宁静的幽夜里,仿佛世间已无其他,只有彼此。 深蓝的夜空中,月色皎皎,漫天星辰犹似大海珍珠。 在这宁静而又绚丽的风景中,这对恋人为这画卷更添了一抹色彩。 寂静星月夜,一盏盏金黄的孔明灯渐渐升起,给这夜空增添了一抹炫色。 每一盏灯,都是一个满含希望的寄托。还未升到上空的孔明灯上,依然可以看到上面写的字。 “愿家眷长安,亲朋喜乐。”乔锦月看着孔明灯上的字,说道:“这大概是每一个普通人的最美好的愿望吧!” 顾安笙点点头,看向另一盏孔明灯,念道:“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大概是一个农民的心愿。” “月儿!” “嗯?” “要么我们也放一盏孔明灯吧!” “好呀!”乔锦月神采奕奕:“我们也放一盏,就让它带着我们的心愿飞向远方。” 顾安笙带着乔锦月去小摊上买了一盏孔明灯,顾安笙将笔递给乔锦月,让她写上自己的心愿。 乔锦月却把笔还给了顾安笙,俏皮的说:“这盏灯是你买的,那就由你来写!” 说着又靠在了顾安笙的肩上:“你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 乔锦月小鸟依人的样子让顾安笙心生爱恋之意,抚过她那柔软的发丝,宠溺道:“好,我来写!” 顾安笙想了一想,提起笔,在灯面上写着:“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写完后,递给乔锦月:“如何?” 乔锦月接过孔明灯,念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又看向顾安笙:“此言何解?” 顾安笙抬头望了望漫天的浩瀚星辰,还有那众星捧起的一轮圆月。 他又看了看面前的红粉佳人,温和笑道:“你是天上的圆月,我便是那漫天的星辰,永远守护着你,陪伴着你。” 乔锦月心中涌起了一阵莞尔的波澜,嘴角洋溢起甜蜜的笑容。 脑海中却又突然一闪,这一句话好像似曾相识,便问:“安笙,我怎么感觉这句话,你好像很久之前就对我说过?” 顾安笙摇摇头,眼神依旧落在乔锦月的身上:“我也觉得似曾相识,只不过今天突然想到了,就把这个心愿写了下来。” 这时,乔锦月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句话,便顺口说了出来:“如果我是夜空中的月,你愿意做我的星星吗?” 忽然又抬头道:“难道是那晚……” “北平庆功宴!”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 乔锦月的思路渐渐清晰,双手一拍,笑道:“就是了,这么一说我全都想起来了。” “那天庆功宴,我们都喝醉了,我问你,我如果是夜空中的月,你愿意做我的星星吗?而你说……” 顾安笙道:“我说,如果你是天上的星星,我就做守护在你身旁的星辰。” 他会心的笑道:“我也全都想起来了,的确是那一天晚上说的。” “不过第二天我们清醒后都记不清当晚的事了,事后我们都没有再提此事,这件事也便就此为止,后来便翻过了这一篇。” 乔锦月荡漾着心中的温情,对视着顾安笙,甜甜一笑:“原来我们早就已经互诉真情了,真是的,怎么现在才说出来。” “现在说出来也不迟呀!”顾安笙将双手放在了乔锦月的双肩上。 他真挚道:“你的名字中有“月”,我也喜欢将你比作月。因为月亮是黑暗中的光明,是混浊中的清澄,也是是远离俗世喧嚣的那一种明净透彻。” “你就是我心中的白月光,我亦是你心中的浩瀚星辰。众星捧月般的守护着你,陪伴着你,不离不弃。” 乔锦月甜甜一笑,执住了顾安笙的手,道:“我是你心中的白月光,你亦是我心中的浩瀚星辰。” “我也愿将你比作星辰,星辰是迷茫时的知音,孤独时的守护,也是迢迢河汉中的点点光芒。你是照亮我心的那个人。”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这样的守护,何尝不是一生所求? 二人将蜡烛点燃,将灯面罩在灯上。 顾安笙与乔锦月各伸出一只手,拖住灯底,将灯送入深蓝的夜空。 望着缓缓升起的金黄夜灯,承载着二人心愿,越飞越远,直到与这漫天的夜色融为一体。 皓月繁星下,一对多情人相互依偎,望着这漫天灯火,心内荡起层层涟漪。 “安笙,还能看到我们的灯吗?” “看得到,在那里,在月亮旁边呢!”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这个心愿真好,是你亦是我的心愿。” “你是我的月儿,我便是那的星辰。” 第九十七章 蝴蝶花灯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湘梦园的开箱典礼刚刚结束,作为湘梦园的大师兄,沈岸辞自然要留下打理收场的事宜,到天黑了才忙完。 结束后,沈岸辞与毕哲一同回湘梦园。 路途上,突然想起今天是花灯节,小师妹一向喜爱热闹,今天不知道与谁出去玩了。 虽然她不在,但总该在这特殊的日子里给她买点什么新奇的玩意作为礼物送给她吧! 想到此处,沈岸辞停住了脚步。 毕哲见大师兄止了步,疑道:“怎么了,大师兄?” 沈岸辞道:“没事,就是突然想到了今天是花灯节,想去集市上买点东西。阿哲,你先回去吧,我去一趟集市再回来。” 毕哲点点头:“好,大师兄,那我先回去了。” 和毕哲在路口分手后,沈岸辞独自一人来至灯市。忽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沈岸辞忙道:“锦月!” 只一瞬间,那个身影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岸辞不禁自嘲的笑了笑:“真是的,怎么能这么巧遇见锦月。一定是太想她,看花眼了吧!” “猜灯谜,赢花灯,猜对灯谜,花灯就是你的。” 听到这叫卖声,沈岸辞走了过去。那花灯老板见沈岸辞走近,问:“小公子,要猜灯谜吗,猜得对,花灯就是你的。” 沈岸辞见那花灯五颜六色,形状各异,从第一层往上,一共七层,一层比一层的更漂亮。 料想乔锦月见得这新奇的东西,必定喜欢,便想得一个花灯,送给乔锦月。 但却见最上层那唯一一个花灯不见了,沈岸辞便问:“老板,这个最上层的花灯哪里去了?” “哦,你是说最上层那个骏马的花灯啊。”那老板说:“刚刚被一对少年男女赢去了。” 想到刚刚那对少年男女,那老板不禁感叹:“那少年和少女真是郎才女貌,那少女也是聪明得很,这么难的一个灯谜,她竟然猜出来了,哎呀……” 沈岸辞无心听那老板感叹,既然最顶层的花灯不在了,那就再另选一个送给锦月吧。 从至上下仔细打量,沈岸辞瞧见第六层的一个蝴蝶花灯,很是中意这花灯的斑斓色彩,心想小师妹也会喜欢,便道:“这个蝴蝶花灯不错!” “你说这个啊!”那老板拿出花灯下的题签:“这个八文钱。” 沈岸辞点头:“好,老板,那我就要这个了。” 那老板道:“好,小公子,请听题……” “哎,等下。”沈岸辞忙打断老板的话,沈岸辞自知自己在猜灯谜这一方面及其不擅长。 若说靠猜灯谜赢得这花灯,估计自己这辈子是办不到的,便只得想个别的主意。 于是他对那老板道:“老板,你看,我是个粗人,也不会猜灯谜什么的,你把这花灯卖给我可好?” 那老板摇头,显然不同意沈岸辞的说辞:“这不行,向来都是猜灯谜,赢花灯的。你这上来买,没这理儿啊!” 沈岸辞见老板不同意,便又想了个主意,说:“老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多出些钱,出十文,你看行不行。” 那老板摸着下巴,犹豫道:“这……可是我们这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道理啊!” 沈岸辞干脆心一狠,直接说道:“这样好了,我出双倍的价钱,十六文,买下这个蝴蝶花灯,这样总行了吧!” 见沈岸辞执着于那个花灯,不惜出双倍价钱,那老板也于心不忍不把花灯卖给他,便道:“小公子,见你十分喜欢这个花灯,老朽我也不好再拒绝你了。” “好吧,就依你的言,十六文钱,将这蝴蝶花灯卖给你吧!” 沈岸辞将钱递给老板,那老板取下花灯,送到沈岸辞的手中,沈岸辞开心道:“多谢老板成全!” 那老板笑道:“哈哈哈,没事没事!” 接过蝴蝶花灯,见那蝴蝶模样生动,栩栩如生,浑身上下发着耀眼的光。 沈岸辞不禁心生愉悦,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那老板见得了花灯的沈岸辞如此开心,便问:“小公子啊,老朽见你如此中意这个花灯,是要拿去,送给心上人的吧!” “是的!”沈岸辞不加犹豫的点头:“她喜欢新奇的东西,我见这个花灯色彩迷人,她一定喜欢,就想无论如何,也要得了这个花灯,送给她。” “哎呀呀!”那老板感叹:“又是一个重情的小公子啊,你这么用心,你那个姑娘一定会感动的。” 沈岸辞在脑海中设想乔锦月见到这个蝴蝶花灯时的神情,不禁笑道:“希望她会喜欢这个花灯,也能明白我的心意。” 那老板又道:“今儿我遇到的有情人可真是多啊!小公子,老朽就祝你和你心仪的那个姑娘早结连理,圆圆满满!” 那老板的祝福说道沈岸辞的心里去了,沈岸辞朝老板鞠了一躬:“多谢老板,在下就借您吉言,希望能得我那姑娘的放心!” “哈哈哈!”那老板道:“天儿也不早了,小公子你也别在我这里多做耽搁了,赶紧拿着你那花灯,去找你那心仪的姑娘去吧!” 沈岸辞点点头:“嗯,在下便告辞了。” 告别了老板,沈岸辞大踏步朝湘梦园的方向走去,看着手里斑斓的花灯,想着乔锦月看到花灯时兴奋的神情,不禁满心的欢喜。 第九十八章 玲珑骰子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沈岸辞一心想着赢得乔锦月的芳心,却不想过乔锦月早已和顾安笙相恋。 这一边,乔锦月与顾安笙望着皓月繁星与满天金灯,相互依偎着彼此。 “月儿,你还记不记得,我曾说过要真正送给你一个项链,作为我与你之间的定情信物?” 乔锦月抬起头,看着顾安笙的眼睛,又欣喜又惊奇:“什么?” 顾安笙望着乔锦月那疑惑的神情,对她一笑,像变戏法似的从披风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递与乔锦月手中:“打开看看吧!” 乔锦月满心疑惑的拆开了盒子,打开盒子后,令乔锦月眼前一亮,不禁发出一声惊叹:“哇!” 只见那盒子里摆放着一个红豆骰子的项链,玲珑剔透。骰子项链旁,有一串用红豆串成的手链。 盒子底层,有一个叶脉书签,乔锦月拿出叶脉书签,见得上面用楷书精致的写着一行小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见乔锦月那惊喜的神情,顾安笙笑道:“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乔锦月爱惜的摸着那盒子:“安笙,这三样,都是你自己做的吧!” 顾安笙道:“是呀,这骰子是我用红豆制成的,手链亦是用红豆所串的。” “叶脉书签上的字是我自己写的: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如此,便是我对你情意。” 那项链,手链与书签虽然制作成本不珍贵,但确实真真正正用了心的。 乔锦月感动道:“安笙,你对我真的是用心了,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顾安笙笑道:“月儿,我帮你带上吧!” “好!” 伸出素手,顾安笙为乔锦月在那纤纤玉腕系上那红豆手链,又从背后为乔锦月带上那玲珑骰子项链。 乔锦月转过身,面相顾安笙,笑道:“还真是天意,我送你的花灯,是四面山溪虾戏水,你送我的项链,是入骨相思知不知。如此说来,都是“思”了。” 顾安笙点点头,笑道:“说得没错,这便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我对你思,你何尝不是思我呢?” 乔锦月看着顾安笙的眼睛,深情道:“那我们彼此都记住了,你未见我时,便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我未见你,便是四面山溪虾戏水,日日不见日日思。” 顾安笙撩起乔锦月额头上的刘海,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吻:“会的!” 二人相互对望,乔锦月不禁动情,踮起脚尖,用自己的樱樱红唇吻上了顾安笙那温厚的唇。 这一次,是她主动吻的他,此刻,再也顾不得什么礼教规矩,满心唯有他一人。 四唇相接,顾安笙反客为主,揽上乔锦月的腰,热烈而又深沉的回吻着她。 那个吻,细腻而又纯情,是这一对恋人最赤诚的表达。 撩人的夜色下,辉映着这一双璧人浓情交吻的画面。 夜色下甜蜜交吻的两人,自然心中只有彼此,丝毫未得知,不远处还有第三人正咬牙切齿的观望着他们。 躲在大树后的沈岸辞见他二人相互依恋,浓情亲吻的画面,刚才的喜悦瞬间化为灰烬。 只见他脸色惨白,一只手狠狠的握着光秃秃的树枝,渗出鲜血来。 他所担心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小师妹已经不再是他的小师妹了,她真的已经和顾安笙在一起了。 望见二人身旁那盏骏马花灯,瞬间,沈岸辞什么都明白了。 那老板说被一对少年男女赢得了那个花灯,那对少年男女不是别人,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师妹和这个男人。 说什么希望自己与那个心爱的姑娘早结连理,而如今自己心爱的姑娘跟了别人而去,一切都是虚妄,简直可笑。 自己兴高采烈为她买的花灯,而如今,她已经爱上了别人,自己就跟那个跳梁小丑一般,实在可笑可悲至极。 沈岸辞用自己的拳头狠狠的锤向大树,竟不想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惊到了月下交吻的那对恋人。 乔锦月惊慌的离开顾安笙的唇,躲到顾安笙身后,生怕被人看见:“什么声音?” “没事,别怕!”顾安笙用臂膀护住乔锦月,带她走近那棵树,沈岸辞见二人走来,躲到了另一棵树后。 顾安笙见四周无人,只有阵阵凉风吹来,未尝多想,便只道:“没事的,只是风吹树叶的声音!” 乔锦月虚惊一场,拍了拍胸口,有些害羞低下头:“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们刚才……那样,被人看到了呢!” 顾安笙揽住乔锦月,笑着安抚:“没事的,没有人看见。” 乔锦月瞧了瞧天空,向顾安笙问:“安笙,现在什么时候了?” 顾安笙道:“现在应该快八点了吧!” 乔锦月顿了顿,又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要是我再不回去,师父和师姐会起疑的。” 顾安笙道:“好,我叫辆车 送你回去。” “等一下。”乔锦月拉着顾安笙的胳膊:“我不想坐车回去,我想要你送我走回去!” 顾安笙点点头,对面前佳人笑道:“好,听你的!” 望着一双璧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沈岸辞只得站在树下,半靠着大树,深深叹息。 “安笙,我们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啊!” “文周社正月二十开箱,到时候你也来啊,我给你留个位置,你就不用跑到后台去了。” “好呀!”乔锦月兴奋道:“到时候我一定回去的!” 面前就是湘梦园的大门,乔锦月看了一眼顾安笙,不舍道:“安笙,我到了!” 顾安笙摸摸她的头,笑道:“回去吧,我们过不了几天还会见面的。” 乔锦月沉默了几秒,抱住了顾安笙,说道:“我们来日见,安笙,我回去了。” 顾安笙拍拍她的肩:“回去吧,来日见!” 乔锦月松开了顾安笙,独自一人走进来湘梦园大门。 拿出钥匙,打开门,竟发现沈岸辞一脸铁青的站在自己面前。乔锦月吓了一跳,忙捂住胸口:“哎呀,大师兄,你怎么在这站着呢,吓我一跳!” 沈岸辞面无表情的对乔锦月说:“小师妹,随我来一趟!” 第九十九章 痴心错付(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不明白师兄要做什么,只得愣愣的跟着沈岸辞身后走。 只见沈岸辞带她走进湘梦园的书房,关上门,又将窗户闭紧。 见四周无人后,沈岸辞将乔锦月拉到书桌的一角,满面严肃的问道:“锦月,你老实说,你今天到底去哪里了?” 沈岸辞待乔锦月一向温和,不知为何,今日竟如此严肃。 乔锦月已然被沈岸辞这严肃的模样吓到,呆愣愣的道:“师兄你那么严肃干什么,我就是和朋友出去玩了啊!” 沈岸辞抓紧乔锦月的胳膊,那模样好似要吃了她:“你和谁出去的,是不是和文周社的顾安笙一起去的?” “师兄,你抓疼我了。” 乔锦月从沈岸辞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吃痛得皱眉道:“干什么呀师兄,我是和顾安笙一起出去的,怎么了师兄?” 沈岸辞冷着一张脸道:“你为什么和他走得那么近?” 乔锦月揉着那只被沈岸辞抓痛的胳膊,脸上有些不悦:“我和他就是朋友,出去玩玩而已,师兄你怎么了,好像我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一样!” 沈岸辞无力的摇摇头,痛心疾首的看着乔锦月,带着忿忿之声道:“你别瞒我了,我都看到了,我什么都看到了!” “你当真和他在一起了,你喜欢的人真的是他!锦月,唉……” 乔锦月一惊,忙抬起头:“师兄,你……你都知道了,那刚刚的声音不是风吹树叶的声音,而是你?所以刚刚你都看到……” 说道此处,乔锦月羞涩又害怕,自己与顾安笙月下亲吻的画面,竟被自己的大师兄瞧得一清二楚。 沈岸辞心痛的点点头:“我都看到了,你老实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的?” 见状,乔锦月自知便瞒不住了,只好老实交代:“封箱那个时候,我就和他确认感情了。”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只道,他待我极好……” 说道此处,乔锦月的脸上又洋溢起了幸福的神情,沈岸辞瞧着乔锦月这个样子,更甚心痛。 他渐渐走近乔锦月,用双手握住她的肩,脸已涨的通红:“锦月,为什么,为什么你选择的是他啊,为什么是他,不是我?” 这时,沈岸辞的声音已由颤抖化为嘶吼。 乔锦月从未见沈岸辞有过这样的神情,不禁吓得红了眼眶,低下头,抵抗道:“师兄,师兄,你不要这个样子……” 沈岸辞这才自知失了态,松开乔锦月的肩膀,表示歉意道:“锦月,对不起,方才是我太冲动了。可是我……” 沈岸辞终于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乔锦月,将藏在心里已久的感情说了出来:“锦月,我也喜欢你呀,你知不知道?” “我们自幼长大情谊难道还比不过你和顾安笙相识不到一年的感情?为什么你选择的是他,不是我?” “师兄……”面对一直以来最崇拜的大师兄突如其来的表白,乔锦月显然无所适从。 “可是师兄,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最亲,最爱的哥哥呀。你在我心里很重要,我也很喜欢你。” “只是,我对你的这种感情和对安笙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沈岸辞摇摇头,悲声道:“我不要你把我当成哥哥。锦月,是我对你说得太晚了吗?”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喜欢你,还来得及吗?你还能不能回到你身边,我等你,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 面对沈岸辞那热切的目光,乔锦月不忍伤害他对自己的真心,却也无力再言其他。 她内心挣扎得落下了泪:“师兄,对不起!感情的事从来就没有先来后到,我喜欢的是他,也只有他能给得了我这样的感觉。” “对不起,师兄,我对不起你对我的一片真心……” 乔锦月倚着墙角,无力的蹲下哭泣。 沈岸辞想上前一步将她扶起,但一想到她与顾安笙在一起的亲热状,便制止住了。 不忍见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只好转过身,望着天花板道:“锦月,我喜欢你了这么久,你告诉我,你已经和旁人在一起了,你让我怎么接受,怎么接受,怎么接受!” 说着,沈岸辞的情绪又波动了起来,用自己的拳头狠狠的锤着承重墙。 “师兄,你别这样,别这样!” 见沈岸辞伤害自己,乔锦月忙跑过去制止,哭道:“师兄你别这样,锦月求求你,你不要这样伤害自己……” 沈岸辞收住了手,看着面前的小师妹,已然不是自己的小师妹了,沈岸辞心痛的闭上双眼,流下了眼泪。 他拥住乔锦月的背脊,紧紧箍住她哀声道:“锦月,你还是我的小师妹吗?你还能做回一直以来陪我唱戏,和我一起登台的小师妹吗?” 乔锦月亦抱住了沈岸辞,边流泪边道:“师兄,我一直都是,一直都是啊!” “可是,可是你已经和顾安笙在一起了,你叫我如何再和你一起唱戏,一起登台?” 乔锦月没有说话,只是拥着沈岸辞嘤嘤哭泣。 她无奈,她已经将所有的情爱都给了顾安笙,而沈岸辞的这份情爱,她承受不起。 师兄妹二人相拥哭了一刻钟,彼时情绪稍稍缓解了些,冷静了下来。 沈岸辞自知失态,松开乔锦月,为乔锦月拭去眼角的泪,向她道歉道:“对不起,锦月,方才是我太过激动了,锦月,你能原谅师兄吗?” “师兄!”乔锦月诚恳的看着沈岸辞,摇着头:“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呀,师兄。” “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最敬最爱的大师兄啊!” 沈岸辞看着面前的乔锦月,那纯真的神情与小时候与自己唱戏练功时的样子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变化。 她还是自己的小师妹,只不过,她已经属于了旁人。 沈岸辞也不是不知,感情的事情,从来就不是可以勉强的。 既然她幸福,自己大方一点,成全他们,又有何不可? 罢了,沈岸辞避过乔锦月的目光,忍痛割爱的说道:“既然你与顾安笙是真心相爱的,那你就好好珍惜这份感情吧!” “我依然是你的大师兄,你还是我的小师妹。” “真的吗,师兄?”听沈岸辞这样说,乔锦月的淡去了眼里的哀伤,转悲为喜。 “当然!”沈岸辞转过身,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作为你的大师兄,要做到的当然是爱护好你,让你幸福,快乐!” “你放心,以后我会把你当成像媛儿那样的妹妹保护你,要是那个顾安笙欺负你,你一定要和师兄说,师兄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太好了,师兄!”瞬间,乔锦月又眉开眼笑,抱住了沈岸辞道:“大师兄,谢谢你的成全,你永远都是我最崇拜的大师兄。” “也希望大师兄,能够早日找到属于你的嫂子。” 听乔锦月这样说,沈岸辞的心又痛了一下,脸上却依然笑道:“会的,会的,我们都要幸福快乐。” 乔锦月的目光扫视到沈岸辞刚刚放在桌子上的蝴蝶花灯,问道:“诶,这是什么呀,好像在哪见过,好漂亮!” 沈岸辞说道:“今天我在花灯小摊看到的,心想你会喜欢。” “你知道你师兄猜灯谜不成,没办法赢下这个花的给你。好说歹说,和老板商量,花双倍的价钱买下来的。” “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呢!”乔锦月笑道:“师兄,我今天去那个花灯小摊了。” “我猜的是最顶层的那个花灯,你不知道那个灯谜有多难,但我还是猜出来了,我把那个灯送给……” 乔锦月自顾自的说,未曾发觉已经戳到了沈岸辞的痛处,刚刚发现便止住了言语,没有再说下去。 可话已说出一半,收不回去了。她只能尴尬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没事的,锦月!”沈岸辞笑着安慰乔锦月:“我都想开了,我也知道你把那个花灯送给顾安笙了。” “锦月,你真厉害,你送给顾安笙那个花灯,他一定会欢喜的。” 看着自己给乔锦月的那个花灯,沈岸辞不禁黯然神伤,低下头:“这个花灯是我花尽心思送给你的,可没想到你竟然赢得了最漂亮的那个花灯,唉……” “不,师兄。”乔锦月拿过花灯,看着沈岸辞:“我很喜欢这个花灯,谢谢你,师兄,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 沈岸辞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还好,她是喜欢那个花灯的。 还好,自己的那一片真心最终送到了她的手上。 只是,她的真心不会属于自己了。 第一百章 痴心错付(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看了看天色,又道:“师兄,这么晚了,我该回房间了。再晚些,师姐就要担心了!” 沈岸辞点头:“好,我送你回去。” 到了乔锦月房间门口,乔锦月又忽而对沈岸辞道:“师兄,你能不能替我保密,不要把我和安笙的事情告诉其他人,现在只有红袖师姐和你知道。” “为什么啊?” 乔锦月害羞的攥着衣角:“因为,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说……” 乔锦月的这副小女儿家的神态,更令沈岸辞的心刺痛一下,但他的脸上仍然笑着说:“放心,我一定替你保密的,你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师兄!” “好的,谢谢师兄,师兄你最好啦!”乔锦月开怀笑了下:“师兄,我回房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沈岸辞点点头:“好!” 乔锦月打开门,进了房间。沈岸辞却望着乔锦月的房门,久久不肯离去。 许久后,黯然道:“我怎么可能真的做到把你当成妹妹呢?罢了,看到你开心,我就知足了。” “我还是喜欢你,只是这一生,你都不属于能我了。” 他望着那房门,深深叹了口气,迈着款款的步伐离去。 沈岸辞对乔锦月的感情岂能说改就改的了的?不过是不忍心让她难过,自欺自人罢了。 沈岸辞径自一人走回了房间,毫无睡意,见师弟毕哲熟睡着,不忍打搅,便拿了一壶酒走出了房间。 自己一个人到了书房,独自借酒消愁。 “饮下这杯酒后,你就再也不是我喜欢的人了。” “从今以后,我就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像对媛儿一样,对你。” “可是我喜欢你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怎么可能做到说放下就放下,我做不到,做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你选择的是他不是我呀,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如他了……” 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沈岸辞微醺,自言自语的说些无厘头的话。 这时,窗外闪过一个人影,在窗外望了一下,就走近了门口。 那人轻轻扣门:“哥,是你在里面吗?” 沈岸辞不耐烦的说:“大晚上的是谁啊?” 那人见门没锁,就走了进来,这人正是沈岸辞的孪生妹妹,沈媛儿。 依稀走近的人影,在沈岸辞眼里模糊不清,恍恍惚惚间,竟以为是乔锦月。 他忙站起身,道歉道:“锦月,小师妹,你来了,对不起,师兄说得话太重了,对不起,锦月……” “哎呀,我的哥哥呀!”沈媛儿抢过沈岸辞的酒杯,放在桌上,皱眉道:“你大晚上的喝什么闷酒啊,我不是锦月,我是媛儿,是你妹子!” 沈岸辞看清楚了沈媛儿的脸,确认了面前这个人是是自己的亲妹妹,而不是自己的心上人。 他便坐了下来,失望道:“呵,我就知道不是她,她心里只有那个顾安笙,怎么可能来管我?” 沈媛儿听了沈岸辞的话,也吃了一惊:“哥,你是说小七她已经选择了顾安笙?那你是……” “没错。”沈岸辞伏案,自嘲的笑笑:“我猜得没错,她喜欢的就是顾安笙,顾安笙也一样喜欢她。而我,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说罢,沈岸辞又要拿起酒杯来饮酒,却被沈媛儿一把夺了去:“大晚上的你就别喝酒了,喝酒伤身,又有什么用啊!” 沈岸辞哀声道:“至少能让我暂时忘了锦月被夺走的痛!” “来,媛儿!”沈岸辞向沈媛儿招手道:“还好你来了,还能陪陪你这个可怜的哥哥。” “这个时候,我以为你们都睡了,没有人会在乎我这样一个人了,没想到你还能来。” “媛儿,陪哥喝几杯,我们一醉方休!” 沈媛儿又皱起了眉:“哥哥你别这样,什么事情不都是要面对的吗?你这样一味的逃避,像什么样子?” “媛儿,你不懂。”沈岸辞站起身,摇摇晃晃道:“媛儿,你知不知道哥有多羡慕你。” “天赐那小子待你一片真心,你们自幼一起唱戏,一起练功,真是青梅竹马,为人称羡的一对。” “你喜欢的他也喜欢你,可我就没你那么幸运了,和我青梅竹马的那个人,心里早就有旁人了。” “唉!”见兄长这为情所困的样子,沈媛儿也深感同情:“凡事无绝对,也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两情相悦的。” “天赐待我好,我会珍惜。可小七不喜欢你,你也不能在她一棵树上吊死啊。” “你是咱们湘梦园的大师兄,还怕没有女子喜欢?你总会找到一个属于你自己的那个人的。” “可是,媛儿!”沈岸辞望着沈媛儿,眼神哀凄:“可是我放不下她呀,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装不下别人了啊。” “媛儿,你不是说要帮哥哥想办法抓住锦月的心吗?你现在能不能帮哥哥想想办法,让锦月回到我的身边?” 说罢,沈岸辞又无力的倒在了椅子上,沈媛儿也万万没想到,小师妹真的与文周社的顾公子走到一起。 虽然说自己是站在哥哥这一边的,但小师妹选择了顾安笙,作为师姐,也不能为了自己的兄长,拆散小师妹这一对有情人,这些道理她还是懂的。 沈媛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哥,要怪就怪咱们晚了一步。既然小七选择了顾安笙,我们就不能把他们俩拆散来成全你了。” “我知道你对她情深意重,但那种事是万万做不得的。现在你要做到的,就是尽快放下这段感情。” “好好唱戏,好好生活,等待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的出现。” 沈岸辞绝望的摇了摇头:“媛儿,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就像我从前说的,手中的沙既然握不住了,干脆就扬了它,让她选择自己的归宿。” “就算不甘心,也要学着放下了。” 沈媛儿点点头,微笑道:“这样才对嘛,我相信哥哥一定会振作起来,做回你自己的。” 沈媛儿将倒下椅子上的沈岸辞扶起来,说道:“哥哥,这么晚了,该回去睡了。咱们走吧!” 沈岸辞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好!” 兄妹二人走出了书房,关上门,熄了灯。 我心悦你,你心悦他。终是一片痴心错付,只道情深,莫问因果。 第一百零一章 簪花银环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正月二十,过了元宵节,新年也就算是过完了。 开了箱的湘梦园,一切都恢复了往常。 新的一年,班主乔咏晖和妙音娘子陈颂娴似乎比上一年还要忙,各地的大小演出,一个接连一个,也就无暇打理湘梦园的琐事。 便将整个戏班子的一切事宜,都交给了大师兄沈岸辞和大师姐苏红袖。 师父与父亲都忙,自然也没有时间管自己,乔锦月便可以无所顾忌的去文周社找顾安笙了。 顾安笙说好的正月二十开箱,要请乔锦月来观看。 乔锦月便一早就跑去了文周社,顾安笙给乔锦月留了一张票,放在售票窗口。 乔锦月瞧见那票上写的“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就知道这是顾安笙给她留的票,便拿起票去了检票口检票,进了剧场。 前几个节目是顾安笙的师弟所演的,顾安笙的节目是最后一个。 这个相声活儿是叫《汾河湾》,是由传统京剧改编而来的。 这种表演在相声界的术语叫“腿子活”,乔锦月之前见顾安笙演过《黄鹤楼》,也是腿子活。 觉得甚妙,这一次又是腿子活,乔锦月决心要好好看看。 他在扮演柳银环的时候,在鬓边簪了两朵小花。 不得不说,那模样像极了京剧中青衣的角色,温婉妩媚动人,他若是戏角儿,那一定是一个红遍天津的青衣名角儿。 乔锦月从头到尾都看着他鬓边的那两朵花,听他那似是而非的唱词。“丁山,儿呐,该来了!” 这个样子又傻又可爱,不同于往日顾安笙翩翩公子的形象。 这个模样不禁引得台下的看客大笑起来,乔锦月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本身会唱京剧,偏偏要演一个对京剧丝毫不懂却又装懂的人,也真是难为他了。 最后一场演出结束,乔锦月跑到后台,找到了顾安笙。 顾安笙将事宜,叮嘱完了师弟,对乔锦月说道:“月儿,我们走吧!” “好!” 出了剧场,顾安笙对乔锦月问道:“月儿,你刚刚一直看着我笑什么啊?” “安笙!”乔锦月转过身,看着顾安笙,虽然他鬓边已经除去了簪花。 乔锦月还是忍不住笑道:“你刚刚簪花的样子真美,活脱脱的一个青衣,比多少女儿家都美呢!” 顾安笙摸了摸发鬓,笑道:“真的有吗?” “当然啊!” 乔锦月看着顾安笙的发鬓说道:“你要是女子,那一定会有好多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顾安笙捏了捏乔锦月的小脸,温柔道:“那你呢!” 乔锦月故作周瑜的姿态,装模作样道:“你说我是周瑜,会迷倒不少女子,那你是柳银环,也会迷倒不少风流少爷。那柳姑娘,你跟我周小爷走吧!” 听乔锦月这一派胡言,顾安笙哑然失笑:“柳银环配的是薛仁贵,周瑜配的是小乔,你把柳银环与周瑜凑成一对,亏你想得出来!” 乔锦月这才发觉,自己那一派胡言当真是荒谬至极,捂着嘴笑道:“还真是,当我没说吧。” “不过,你顾安笙配的是我乔锦月,我乔锦月配的是你顾安笙,这一点,不会变。” 顾安笙点点头,拉住乔锦月的手:“是,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走吧,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好!” 到了餐馆,点了一桌小菜,二人坐下,边吃边闲话。 “月儿,今天我还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 “什么?”乔锦月抬起头,满怀期待的问道。 顾安笙却未直说,而是问道:“你最近有演出吗?” 乔锦月想了想,说道:“嗯……最近准备好了的有三场,其余的还没有信儿呢!” 顾安笙又问道:“那二月初五你有时间吗?” 乔锦月说道:“现在还没有人请我们演出呢,就算有,我也不是必须去的,有师兄师姐们在,我大可以推了。” 顾安笙点点头:“那便好了!” “哎呀,安笙!”见顾安笙迟迟不说这个好消息是什么,乔锦月敲了一下顾安笙的胳膊,焦急道:“你快告诉我,你说的好消息是什么呀!” 顾安笙狡黠一笑,故意买着关子:“你先别急,先听我说。《西厢记》,你是不是会唱?” “会唱会唱!”乔锦月等不及,几乎如口中炒豆说出这句话:“我不仅会,而且唱过很多次,不仅唱过很多次,而且唱得很熟练。安笙,你快说吧,什么好消息?” 顾安笙见乔锦月这焦急道样子,实在可爱,敲了一下她的头,调笑道:“看你急的,不吊着你胃口啦。我是想告诉你,我们文周社下个初五在北平顺德剧院有一场演出。” “这次我不想说相声,想唱戏,而且你不是也说过吗,没有去顺德剧院演出始终是一个遗憾。” “所以这次我就想,要是可以就邀你同去,并同台表演一出《西厢记》。既可以圆了你的心愿,又可以再次与你同台,岂非美事一桩?” “好呀好呀!”乔锦月兴奋道:“当然可以,《西厢记》我很拿手的。” 顾安笙亦道:“前几日咱们去看了电影《莺莺传》,我也叹惋那崔莺莺的那被抛弃的结局。不过《西厢记》就好多了,我就想着,咱们合演一出《西厢记》。” “我和师父说请湘梦园的人合演,并教我学戏,师父也一定会同意的。不过,我只做最后迎你过门那个重情重义的张生。” “可以呀!”乔锦月亦赞成:“我也喜欢《西厢记》这出戏,能与你同台演唱,还能在我最想去的顺德剧院唱,真的再好不过了!” “安笙,谢谢你!”乔锦月看着顾安笙的,那感动的眼神藏不住:“你竟把我那日随口一说的话放在心上,而且还记得这么久,又想了这样的主意满足我的心愿,上次我们唱《牡丹亭》也是如此。安笙,月儿今生得你相伴,夫复何求?” “傻月儿!”顾安笙云淡风轻的笑笑:“我对你,当然要重承诺啊!我也向你保证,以后对你说过的话,一定都会做到!” 乔锦月扬起了嘴角,感动之言不必多说,二人心中都已深深明晓。她只甜甜的道了声:“安笙!” “可是……”乔锦月忽然想到一事,问道:“安笙,《西厢记》一共是三个人的戏啊?” “张生,崔小姐,还有一个穿针引线的小红娘呢。需要我叫湘梦园的师姐一同来演吗?” “不必!”想到自己的安排,顾安笙忍俊不禁:“我们找仲怀来演。” “仲怀,哈哈哈!”听到这个名字,乔锦月忍不住笑了出来:“说他是你我之间的红娘,还真让他来演红娘啊,安笙,你可真会想,哈哈哈……” “月儿,你先别笑,我是说真的呢!”顾安笙正式的说道:“仲怀他虽然是说相声的,学唱也不多,但要说戏曲,他唯一一个会唱的,就是《西厢记》,而且小红娘这个角儿他当年也扮过。” “师娘从前是天津名角儿这你是知道的,师娘以前的代表角色就是小红娘。” “那会儿仲怀跟着师娘,自然也会唱。从前他也替师娘演过一次,有过第一次了,第二次自然也不难。我和他说了好久,他才同意的。” “哈哈哈!”乔锦月拍手笑道:“如此甚好,还真真是咱们之间的故事呢!” “他促成了我们,自然是我们之间的小红娘。不过,我更想看看他反串起花旦是什么样的呢!” “哈哈。”顾安笙亦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就过来文周社,咱们三个排练几次。” “好!” 如此甚好,终圆了乔锦月的心愿。顾安笙,亦是多情人。 第一百零二章 重回顺德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这几日,乔锦月忙完湘梦园的演出,就去文周社找顾安笙与胡仲怀排练。 对于此事,乔锦月没有隐瞒,直接告诉了父亲乔咏晖与师父陈颂娴。 她自然不会对他们说自己与顾安笙的关系,只是和他们说,是文周社想唱一出《西厢记》,但无人能唱崔莺莺,便只得找自己来与文周社合演。 这个理由很切实际,师父和父亲没有多想,自然同意了乔锦月前去与顾安笙合演。 但是陈颂娴不放心乔锦月一个人,一来怕她这样一个人毛毛躁躁的丫头在文周社闯出祸端,二来怕她在路上遇到什么意外,便在演出那一天,让苏红袖陪她同去,在她身边照顾她。 苏红袖向来仔细,这样陈颂娴便也可以放心了。 乔锦月竟没想到,胡仲怀那红娘的扮相极好,确实如戏文中走出来的俏皮花旦一样。 向来不开口唱戏的他,唱起旦角儿来,竟也有模有样。不过胡仲怀那几天一直在她耳畔说,是为了成全他们俩,才答应了扮演红娘的。 便以此为由,让乔锦月作为报答把苏红袖带到他身边。可是陈颂娴只让苏红袖在去京城那天陪着她,但答应了胡仲怀,就得想个主意让苏红袖也常去文周社。 乔锦月便想了个缘由,借口想吃师姐做的饭菜,让师姐常常到文周社给自己送饭菜。 苏红袖这个大师姐向来宠爱乔锦月这个小师妹,面对她的请求,苏红袖自然不会不同意。 这样一来,苏红袖便常常到文周社,除了给乔锦月带饭食,也会给胡仲怀与顾安笙带些糕点。 闲来无事还会与他们说说唱戏的事,胡仲怀自是高兴的很,常常拉着苏红袖问长问短。 如此,便能得偿所愿,与自己的心上人建立他想要的感情。 “唉,我说这一天天的,净做你们俩的电灯泡了,看着你们卿卿我我的,都快腻死了!唉,今天终于到头了!”胡仲怀边换戏服,便故作姿态的抱怨道。 “知足去吧你!”乔锦月对镜,边为顾安笙描眉边道:“要不是借着这场演出排练,你那有那么多次接触师姐的机会!” 胡仲怀满意的点点头:“这倒是一句实话,锦月你做得不错!” 乔锦月没有理他,而是看着镜中,自己刚刚点好妆容的顾安笙,赞叹道:“不错,这儒雅书生的扮相真好看!” 顾安笙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极为满意,夸赞乔锦月道:“月儿,还是你的手法好!” 乔锦月打趣道:“是你自己长得太英俊了吧!” “哎哎哎,你俩得了!”胡仲怀故作嫌弃道:“就别在那互吹互捧,你依我侬了。” “师兄你的妆是锦月给你化完了,我的妆谁给我化啊?红娘成全了你俩,你俩不带在一起了之后,就是这么对待你们俩的媒人的?” 乔锦月瞥了一眼胡仲怀,调笑道:“我才不给你化呢,等你心心念念的红袖给你化吧!” 话音刚落,便瞧见窗外一抹倩影整朝门口走来,乔锦月笑道:“嘿,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师姐来了,嘘!” “哦哦!”见苏红袖走来,胡仲怀慌忙整理好仪容,站了起来。 苏红袖打开门,进了屋,乔锦月忙呼道:“师姐!” “小七。”苏红袖放下拎包,见所有人都像有所等待的站在那里,奇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 “不是我们,是仲怀!”乔锦月嘻嘻笑道:“仲怀需要你给他化一个红娘的妆,不多说了,我和安笙先去对对词儿,你先给他化吧。” 说罢,便拉着顾安笙走出了化妆间。 “红……红袖!”见乔锦月与顾安笙都走了,只留自己一个人在这面对心仪的女子。 胡仲怀不禁有些发懵,结结巴巴道:“就……麻烦你了,行吗?” “我们之间不要说那么见外的话。”苏红袖这几天与胡仲怀交谈甚多,也很喜欢他的为人,自然夜以诚意待他。她温和一笑,道:“你先坐下吧,我马上给你化!” 见佳人答应的爽快,胡仲怀开怀道:“好!” 他坐在椅子上,感受佳人的红酥细手在自己脸上摩挲,眼神半刻不离那认真为自己化妆的女子。 只觉得她现在为自己化妆的样子,更甚美几分。 “化好了!” “啊?”胡仲怀只顾看苏红袖,竟未发觉自己的小红娘妆容已经化完了,站起来,摸着头笑道:“你化的真快,我都没想到这么快就化完了。” “当然啊!”苏红袖温柔道:“我自幼学戏,在湘梦园的每一次扮相都是自己化的,这种花旦的妆容自然不在话下,你看如何,你可满意?” 胡仲怀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竟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活脱脱的一个小红娘,了。 赞道:“自然是极好的,红袖你的手法我还能放心不下吗?啊,我马上就要上场了。” 虽说排练了好多遍,可是多年未唱戏,突然上场,难免紧张。 苏红袖看出来了他的顾虑,微笑着安慰道:“仲怀,没事,你不用紧张。上次我们唱《十八相送》的时候你的实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加油,我们相信你!” 有了苏红袖的鼓励,胡仲怀便增了几分信心,用力点头道:“好,红袖,我相信自己,我也会努力演好这个不一样的小红娘的。” 苏红袖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去后台稍事准备吧!” 胡仲怀点头:“好!” “师姐,仲怀,你们化完妆啦!”乔锦月对着红娘扮相的胡仲怀打趣:“嗯,不错!真漂亮,还是师姐化的好。” 顾安笙又问:“仲怀,你准备好了吗?还有几分钟就到咱们了!” “当然!”胡仲怀作势唱:“张先生,你要老老实实听我的号令,叫张生隐藏……” “不错!”苏红袖笑道:“就是这个样子,极好!” 得苏红袖夸赞,胡仲怀心花怒放,又增了信心,对苏红袖道:“红袖,一会儿我们上场时,你可一定要看啊!” 苏红袖点头:“那是一定的,尽管好好表演吧!” “下一个节目京戏《西厢记》,这场表演请到了湘梦园的名角儿乔锦月,以及我们的少公子胡仲怀与顾二爷顾安笙,有请!” 锣鼓声响起,乔锦月忙道:“到我们了,快!” “好!” 第一百零三章 待月西厢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西厢记》第一个上场的是张君瑞,随着报幕声落,顾安笙翩翩走到台前,唱道:“扬鞭催马长安往,春愁压得碧蹄忙。风云未遂平生望,书剑飘零走四方。行来不觉黄河上,怎不喜坏少年郎!” 北平顺德剧院的看客,有认识顾安笙的,也有不知道顾安笙的。 熟知他的,自然极爱他的表演,不熟知他的,也为那浑厚的唱腔深深陶醉。 顾安笙已不是第一次在台上唱京戏,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一次自然不会再紧张。 就如同在文周社说相声一样,波澜不惊,台风稳重。 “这公子长得真是俊俏,要是报幕的不说,还真看不出来他不是本门唱戏的,这么一看,与正宗的戏角儿别无二致!” “哎呀,你们北平本地的人可能不知道。他在我们天津可是文周社的相声名角儿呢,不仅相声说得好,戏唱得也好呢!” “去年封箱能见顾二爷唱《牡丹亭》已经是人生大幸了,今天还能亲眼看到顾二爷唱《西厢记》,从天津到北平再奔波也值了!” 台下看客所云纷纷,皆是赞美之词。 顾安笙的唱词结束,乔锦月迈着台步缓缓走上台,唱道:“乱愁多怎禁得水流花放?闲将这《木兰词》教与欢郎。那木兰当户织停梭惆怅,也只为居乱世身是红妆。” 这二人是第三次合作唱戏了,有了第一次的生涩与第二次的磨练,这一次自然水到渠成,唱腔合的天衣无缝,动作搭配的也无不衔接。 仿佛就是戏文中走出,佳偶天成的张君瑞与崔莺莺。 “这位姑娘是谁,这崔莺莺挺漂亮的,她就是刚才报幕的说的那个湘梦园的名角儿吗?” “对,她是天津湘梦园的戏角儿,叫乔锦月,她的师父更是天津鼎鼎有名的戏角儿陈颂娴。乔姑娘今年也不过二十岁,年纪轻轻就已经把能京戏唱得这么精妙绝伦了,当真是天才!” “是啊,乔姑娘之前就和顾公子合作过《牡丹亭》,他们两个的戏,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我就爱看他们两个一起!” 乔锦月与顾安笙听到了台下看客说的话,如今的他们已经不同于之前彼此心许却又未说出口的时候了。 戏中是金童玉女,戏外更是才子佳人。一对有情人,心里满满的欢欣甜蜜。 乔锦月唱毕,下一个出场的就是胡仲怀了,他以俏皮的神姿走上台,口中道:“老夫人治家多严谨,非召唤谁敢辄入中门?你既读圣贤书应知分寸,岂不闻男女间授受不亲!幸而是红娘我不来责问,老夫人知道了其罪非轻哪!” 这小红娘一出场便惊艳四座,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哇,好俏皮的小红娘啊!这姑娘真惊艳!” “哈哈哈,什么姑娘啊,人家可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公子,他叫胡仲怀,是文周社班主的儿子!” “真没想到不仅顾二爷会唱戏,少公子也会唱戏,而且一上来就是反串花旦。这文周社一个个的角儿真是深藏不露,不得了啊!” “你不知道,班主夫人,就是少公子的母亲以前也是个戏角儿,最具代表的角色就是小红娘。夫人唱得好,少公子自然也不会赖呀!” 那台下的掌声使胡仲怀信心增高到了最顶端,他自己也没有料到,一出场便会惊艳四座,得到了这么多人的赞同。 站在对面的乔锦月悄悄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回头,台下的苏红袖亦对他微笑着点点头。 一瞬间,那幕后的不自信与紧张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也相信自己,一定会唱好这出戏,对得起看客的爱戴,对得起乔锦月与顾安笙的信赖,更对得起苏红袖的期盼。 台上人唱一出离合悲欢,台下人醉一曲经年好戏。 殊不知,演绎的正是这三个人之间的故事,顾安笙便是那俊秀多情的张公子,乔锦月便是那聪慧美貌的崔小姐,二人惜惜相依,本是一对为人称羡的才子佳人,奈何无人说和。 胡仲怀正如那小红娘一般,仔细的在二人之间穿针引线,最终使得那才子与佳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一出戏是美满的,亦是团圆的。 张君瑞与崔莺莺的终成眷属成了人人称羡的人间佳话,可谁又曾想过,中间穿针引线的红娘会花落谁家? 胡仲怀促成了顾安笙与乔锦月,可是他对另一个姑娘的心,她又可曾知晓? 看着台下的她,一直微笑着看着台上的他。她温柔懂礼,她待他极好,可她对他又是否是和他一样的情意? “夫妻双双把马上,碧蹄踏破板桥霜。你看那残月犹然北斗依,可记得双星当日照西厢!” 一双璧人将最后一句戏词儿合唱于口,一幕戏,便已收了尾。 “好!”伴随着最后的唢呐锣鼓声,一出戏到了剧终。这结局,必然为人称羡。 “真好,这相声角儿能唱出这么好的戏,真真是意料之外!” “文周社的角儿都是奇才,你想不到的多了呢!” “乔姑娘与顾公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胡公子的小红娘也很美呢!” 看客赞声不断,三人对这次的表演也甚为满意。一一对台下的看客鞠了一躬,按着次序走回了后台。 第一百零四章 英姿卓然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嗯,这场戏唱的不错,比我那《莺莺传》里的崔莺莺的结局好多了!”看客席中,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道。 “小姐,看完这场戏,心情好多了吧!”说话的是那女子身旁的丫鬟。 “是好些了,可我还是气闷。”那女子皱眉:“爹娘真是的,非要给我安排什么亲事,这都什么时代了,非要整那老一套,这个时代都讲究自由恋爱了还不懂吗?小燕,你说是不是?” 小燕劝慰道:“小姐你也别怪老爷和夫人了,他们也只是想让你有一个好归宿而已。” “你要是真不想,和他们说出来你的想法,老爷夫人那么疼你,他们不会舍得你就这么嫁人的。” “哼,他们究竟是真的想给我找个好归宿,还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前程给我整这么个联姻?” 那女子气鼓鼓道,眉眼中含了几分凛冽:“我曲卓然可不是认命的人,我要嫁,也一定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丫鬟:“小燕,我们出去!” 小燕答了声“是”,便跟着小姐出了顺德剧院。 那女子一身红色皮衣,头戴一顶黑色纱帽,下身是丝袜皮靴。 新潮流的卷发,配上那烈焰红唇,张扬而美丽。 她正是天津城的当红电影演员,丽华电影公司老板的女儿,也是《莺莺传》中的女主角,曲卓然。 出了顺德剧院,曲卓然揉着脑袋,似乎已疲惫至极。 “唉,这北平的戏什么时候能拍完,天天在这片场没日没夜的,搞得我脑袋都大了。这北京这地儿,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咱们天津好。” “小姐!”小燕替曲卓然揉着太阳穴:“小姐累了就歇一歇啊,而且还有老爷夫人陪小姐一起来呢,小姐有什么顾虑的。” “你别跟我说他们!”曲卓然推开了小燕,气闷道:“他们把我这场戏安排在北平,就是想促成我和这北平姜家少爷的婚事吧!” “那姜少爷就是个书呆子,满口的之乎者也,半点风情都不解,我曲卓然岂能嫁给那种人?反正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再见他第二面了!” “小姐别气!”小燕见曲卓然气闷的样子,忙劝道:“小姐不想见就不见,反正北京这场戏马上就拍完了,到时候咱们回天津,再也不见他,好不好?” “啊啊啊!”曲卓然握紧了拳头,捂住脑袋,抓狂道:“这几天的戏这么多,我好累啊。” “爸妈他们又一点不理解我,就说我不懂事,不上进,再这样下去,我就要疯了。” “小姐你别这样想。”小燕说道:“累的话,闲暇时间咱们就多出去走走,缓解缓解压力。反正你做什么,都有小燕陪着你。” “小燕?”曲卓然拉长了语调,用一只手拖起来小燕的下巴。 她斜眯着眼道:“你老实告诉我,无论爹娘那头给我整什么乱七八糟的安排,你都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吧?” “当然!”小燕微笑道,言语间的真诚不加任何修饰:“小燕从六岁就跟在小姐身边了,自然什么都听小姐的,站在小姐这一边啦!” “嗯!”小燕的回答很令曲卓然满意,她收起了手,并摸摸小燕的头,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小燕!” 曲卓然生于富贵人家,从小锦衣玉食,生活无忧。但父母却忙于工作应酬,无暇陪伴她,照顾她。 能够陪她的人只有小燕一个人,虽然二人是主仆身份,但曲卓然从未当她是丫鬟。 两人年龄相仿,曲卓然有什么心事都会和她说。 小燕在她面前也没什么顾忌,向来是想什么,就说什么。 为了不让曲卓然想到那些烦心事,小燕转移话题道:“小姐,你觉得刚刚那场表演怎么样啊!” 曲卓然想了想,说道:“前几个相声先不说,那会儿就顾着生气也没怎么听。但是最后一场《西厢记》倒是真不错。” ”那张生和崔莺莺倒真是郎有情,女有意的一对神仙眷侣,结局也圆满,我喜欢。” “比我那《莺莺传》好多了,不像我那个崔莺莺,最终只能落得个被人抛弃的下场。” “小姐,我就说嘛!”小燕嘻嘻笑道:“我就说带你到顺德剧院买张票看看咱们没看过的表演,你还不想去,现在觉得好了吧!” “嗯,也对!”曲卓然缓缓点了两下头,道:“看这喜剧的结局,比看悲剧的结局好多了!” 小燕又道:“小姐,你刚刚没有听他们报幕人说吗?他们都是咱们天津的人呢,也是和你一样,到北京来表演的!” “是吗?”曲卓然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半:“怪不得感觉那么亲切呢?原来是自家人。你知道他们是那个戏班子的吗?” 小燕说:“刚刚听他们说张君瑞和小红娘都是文周社的相声角儿,崔莺莺才是湘梦园真正的戏角儿。” 曲卓然望着星空,似是回味道:“那两个我没多在意,我就觉得那扮张生的角儿是真心不错,戏唱得好,容貌也俊俏。” “风流儒雅,翩翩公子,又情深义重,可不像《莺莺传》中那负心汉,凉薄无情。诶,小燕,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小燕仔细想了想,又茫然摇了摇头:“我是听他们说了,但我没记住他叫什么名,但好像是姓顾的,又好像还被称作什么二爷。” “小姐要是想知道,回去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这还不容易?” 曲卓然点点头:“确实也是,回天津有时间,咱们去文周社支持支持他们吧,都是出门在外表演的也不容易。” “都和我一样是外表的风光,而实际上,又不知道受过多少苦呢!我们也算是半个同行了,这些苦楚我又何尝不明白?” 小燕笑道:“是,知道小姐心善。回去后小姐想做什么,小燕都陪着你。现在真不早了,咱们出去也有一阵了,是时候该回旅馆了。” “我不回去!”曲卓然又皱了眉,厉声道:“我一回去他们就叫我嫁给姜家少爷,回去干嘛?找气受啊!” 再不回旅馆也说不过去,而曲卓然这气性又是说什么都不肯回去的,小燕只好故意在曲卓然身边撒娇道:“小姐,咱们出来了大半天,小姐不累,小燕也累了。” “小燕想回去睡觉了,小姐就算是为了小燕回去好不好,小姐心疼心疼小燕吧!”说罢便摇晃起了曲卓然的胳膊。 曲卓然用手指弹了一下小燕的脑门,没好气的说道:“死丫头,就你事多。行了,回去就回去吧!” 小燕挽起曲卓然的手,笑道:“还是小姐对小燕最好,走喽,回去喽!” 第一百零五章 夜半致伤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曲卓然带着小燕会了那豪华旅馆,曲卓然拿出钥匙,打开客厅的门。 见灯是熄着的,以为爹娘都已睡去,便准备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回来了?”一个带着凌厉的男子声音突然出现,给这黑暗房间内更加了一丝诡异的气氛。 曲卓然被吓得打了个寒颤,忙打开灯,埋怨道:“爹,这么晚不睡还不打灯,你要吓死我吗?” 说话的男子正是曲卓然的父亲曲航瑞,丽华电影公司的经理。 他看着曲卓然,一脸肃穆,目光中的凛冽让人不寒而栗:“你还知道回来啊?你怎么不露宿街头!” 父亲言辞中的犀利与责怪更激起了曲卓然心中的怒气,她冲着曲航瑞大声喊道:“你还知道我不回来,我露宿街头估计你也不会管吧!” “你一心想着把我嫁给姜家少爷,为了你所谓的前程联姻,你可曾有一点关心过我,考虑过我的感受?” 见父女二人有要吵架的架势,小燕忙挡到曲卓然的身前:“老爷,小姐她……” “小燕,没你的事,给我回房睡觉去!” 曲航瑞的一声令呵,让小燕不觉发慌,呆呆道:“老爷,小姐没有……” “回去,还要我说第二遍吗?” 曲航瑞的话语未含一丝感情,听起来叫人毛骨悚然。小燕着实害怕自家老爷的责令,虽担心小姐,但也只能乖乖听老爷的话,溜溜地回了房去。 小燕进了房之后,曲航瑞狠狠的盯着自家女儿,那满含怒火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烧掉:“这是你跟父亲说话的态度吗,你自己不懂规矩,在姜家丢尽了你爹我的颜面,现在你还有理了?” 曲卓然也丝毫不买账,对着父亲嘶吼:“那姜家少爷我死因也不会嫁,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对他们!” 曲卓然嘶吼的声音极大,几乎已响彻云霄。曲航瑞重重拍了下桌子:“你吵什么吵,你娘都已经睡了,你就这么不体谅父母吗?” “哼!”曲卓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冷冷道:“我离家这么长时间,她都不管不顾,还跟没事人似的在这睡觉。呵,要我体谅她,她有关心过我吗?” “你你你……”曲航瑞指着曲卓然,气得说不出话来:“好,真是我曲航瑞的好女儿,今天我就把话给你放在这了,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好,那我也把话给你撂这了。”曲卓然站起身,怒目圆睁,厉声道:“我是死也不会嫁给他的,你要我嫁,我就死在他们家。” “到时候,让你们落得个逼死亲生女儿来成就自己的前程的名声,让丽华电影公司也身败名裂!” 一言出口,曲卓然的脸上已重重的挨了一巴掌,她呆呆的捂着脸,未来得及反应,令一边脸又重重挨了一巴掌。 这一掌力度极大,直接把她打得瘫倒在地上,咬破了唇角,溢出鲜血。 曲航瑞却一点也不心软,一只手抓着曲卓然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拎起来。 他狠狠道:“这两巴掌是打醒你的,我告诉你,丽华电影公司是你的主心骨,没了丽华,你哪来今天的名气和地位?” “没了丽华,你什么都不是!你要是敢抹黑丽华,我就打死你!” 曲卓然捂着红肿的脸,又是伤心,又是害怕,不可置信的看着父亲,颤声道:“爸,你打我,在你眼里你的电影公司和前程比女儿的幸福还要重要。” “好,那我现在就去死,反正有我没我,你都不会在乎!” 说罢,便重重摔了门,只身跑了出去。 “哎,小姐,你别做傻事!”小燕从房里跑出来,想拦住曲卓然。她自然没有睡,曲卓然与曲航瑞之间的争吵,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回来,谁也不许去找她!”曲航瑞气得坐在沙发上喘息:“让她走,我看她能做出什么?” “哦,是!”见自家老爷发脾气,小燕实在害怕,再担心曲卓然,也没办法去找她,只得怔怔的退了回来。 “没有人管我,没有人在乎我,我就算是个大明星又有什么意义!” 曲卓然在寒风中哭着,奔跑着。泪水与风雪夹杂在脸上,现在的样子狼狈至极,早已没了大明星的风采。 比起身上的寒冷,她的心中的寒才是更让她窒息的。是父亲对自己的冷漠,才真正令自己绝望啊! “我要去哪,想不到这普天之下,竟没有我曲卓然的容身之地!” 曲卓然边跑边哭着,不知不觉跑到了一个无人之处。 “哎呀!”奔跑之间,高跟鞋被扭断,曲卓然重重摔在地上,脚腕被深深扭伤。 “啊!”曲卓然狠狠的用手锤着地面,绝望道:“老天,连你也要跟我作对吗?” 她挣扎着想起身,奈何扭伤的脚腕疼得钻心,刚刚站起就又跌到倒在地上。 “有没有人啊,救救我!”四面环壁,无人响应,只剩自己的回声在空谷中回荡。 此时又痛又冷,她也后悔于自己当时的冲动,为何要不顾一切跑出了家门,在这没有人的角落里受罪? 可奈何自己的性子一直都那么烈,那样的家,回去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虽然嘴上说着要去死,但她怎么可能真的去死,毕竟自己才二十一岁,还没有看到这世间的美好。 可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如今在这里,动也不能动,又该如何才是办法? 第一百零六章 因缘际会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宏宇,我们快点走,一会他们好等不及了!” “角儿,都怪我太粗心了,害得你陪我跑一趟。” 深夜里,顾安笙与林宏宇两个男子在北平的红墙绿瓦间,急匆匆的行走。 演出结束后,顾安笙便与乔锦月,苏红袖,胡仲怀,这三个一起人去了餐馆用餐,用完餐后便回了旅馆。 临走时,告诉搭档林宏宇,让他带着两个师弟在走之前把唱戏的行头带回旅馆,可临走时太匆忙,林宏宇竟忘记了这件事。 待到顾安笙回旅馆后问起这件事,林宏宇才想起,行头落在了顺德剧院。 那一套行头是祖师爷留下的,对文周社来说很重要。他们原想第二天回去取,可第二天还有别人到此演出,怕到那个时候自己没了通行证,又会因为人多杂乱而无法取回行头。 再无他法,顾安笙便只得和林宏宇深夜回顺德剧院去取回行头。 临走时,乔锦月很担心顾安笙,生怕他深夜会出意外。顾安笙反复劝慰乔锦月,取完行头后,一定尽快回去。 “行了,不用自责了。”一向温和的顾安笙当然不会责怪一直以来认真的搭档。 “谁都有大意的时候,以后多注意点就行了。反正没事,咱们都东西都拿回来了。” “有没有人,谁能来救救我啊!” “宏宇,你听!”顾安笙凝神道:“是不是有人在呼救?” 林宏宇也凝神仔细听,确实听见了这若有似无的声音:“确实是有人在呼救,好像是个女子的声音。” 顾安笙点点头:“这么晚的天,这么声嘶力竭的呼救着,想必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既然被我们遇见了就过去瞧瞧吧!” “好!” 顾安笙与林宏宇循着声音走去,见曲卓然满身狼狈的坐在胡同街角。 绝望之际,见有人走来,曲卓然心里燃气了希望,用尽力气喊道:“两位好心的公子,救救我吧,我现在真的是走也走不了了。” 见曲卓然衣着华贵,却狼狈不堪的坐在地上,红肿着脸上满是泪痕,扭断的高跟鞋尖倒在地上,顾安笙惊道:“姑娘,你这是?” 曲卓然啜泣道:“我在这儿扭伤了脚,走也走不了了。这么黑的天,没有人来这么偏僻的地方,我只能在这里冻着。” “两位好心的公子,求求你们,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见曲卓然着实可怜,顾安笙也不是个冷血的人,便对林宏宇道:“既然遇到了 哪有不帮的道理,宏宇,咱们把她送到医院去吧!” 林宏宇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好的,角儿!” 见二人答应,曲卓然忙感激的点头道:“多谢两位公子,我能遇到二位搭救实在是太好了,他日必将登门道谢!” 顾安笙道:“姑娘不必多礼,我们先送你到医院再说吧!” 顾安笙与林宏宇将曲卓然搀扶起来,送到了不远处的一家医院。 “医生,我的伤怎么样 我什么时候还能走路啊?” “姑娘不用惊慌,你只是扭伤,没有骨折。” “只是你的脚还肿着,现在还不能走,三个小时后,你脚上的药膏化开了,你就可以离开了!” “那便好!”曲卓然松了一口气:“谢谢医生了!” 那医生道:“你在这待会儿吧,三个小时过后,你才能走。不过你要记得药膏要坚持每天涂一次,以免伤势复发。” 曲卓然点头:“好的!” 那医生走后,曲卓然满怀感激的看着顾安笙与林宏宇:“多谢两位公子搭救,不然小女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顾安笙轻轻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既然姑娘没有事了,那我们便离开了。” “哎等一下!”顾安笙正转身,正准备与林宏宇离开,曲卓然却伸出手想要抓住顾安笙,制止他离开。 顾安笙转过身:“姑娘可还有别的事?” “我……公子……”受了伤的曲卓然心里孤独至极,刚与父亲吵过架,小燕又不在身边,她想让顾安笙留下来陪她。 可她这样一个骄傲的大明星,这样的话又说不出口,只得扭扭捏捏道:“公子,我,我自己一个姑娘家在这,又没有人陪。” “公子……能不能麻烦你,在这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我心里实在害怕。天亮了,你就不用陪我了,好不好?” 说话间,曲卓然的一向骄傲脸上竟露出了乞求的神情。 “这……”顾安笙本想着不让乔锦月挂心,急着拿回行头赶紧回去。 哪知出了这等事耽搁了时间。他本想快些回去让乔锦月放心,可瞧见曲卓然实在可怜,既然把人送到这里,也不忍拒绝她。 只好对林宏宇道:“这个姑娘受了伤,我们若就此放她在这里不管,着实说不过去。” “这样吧,宏宇,我留在看着这位姑娘,你回去告诉月儿。你和她说让她不要担心,我天亮之前一定回去。” 林宏宇一直对顾安笙的话言听计从,点点头:“也好,角儿,你回来的时候也要多加小心啊!” 顾安笙道:“知道了,你去吧!” “好!” 见顾安笙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曲卓然的眼里放出光彩,沙哑的声音也亮了几分:“太好了,公子真是好心人,多谢公子!” 第一百零七章 医院畅谈(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林宏宇走后,便留了顾安笙一个人在病房,陪着受伤的曲卓然。 医院的灯火闪亮,顾安笙也看清了曲卓然的脸。 那脸上虽然多了肿胀的印记,花了妆容,却不失美丽。那张只觉得越看越熟悉,只是想不起是在哪里见到过。 顾安笙一直盯着曲卓然的脸凝神,盯得曲卓然有些不好意思,捂住了脸,问道:“公子一直盯着小女的脸看什么!” “啊!”顾安笙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仪,忙移开目光道:“唐突姑娘,是在下失礼了,在下实非有心。只不过在下觉得姑娘看起来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了。” “见过我?”曲卓然转了转眼珠,换了个坐姿道:“可我没见过你呀,你是不是看过我演的电影才觉得见过我呀!” “电影?” “是呀!”曲卓然继续说道:“我是个演员,拍过好多电影都上映了。像《浮华人生》,《莺莺传》之类的,你是不是看过哪一部,才觉得见过我的?” “《莺莺传》?”顾安笙想起元宵节那天与乔锦月在影院看得那场《莺莺传》,面前这个女子的确和那个崔莺莺很像。 只是她完全没有明星的光鲜亮丽,也没有那个崔莺莺的神采,顾安笙惊道:“你是曲卓然?” “是呀,你认出我来了?” 顾安笙只记得那崔莺莺容貌倾世,曲卓然也是天津鼎鼎有名的大明星,而面前的女子憔悴不堪,要说大明星曲卓然深夜致伤被自己所救,顾安笙也不肯相信。 见顾安笙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曲卓然也是料想到了他的想法,自嘲的苦笑了一下:“大明星曲卓然沦落到这个地步,你也不肯相信,是吧?” 顾安笙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的容貌,又回想起当时的崔莺莺,虽说现在的她看起来憔悴又狼狈,但仔细看,容貌确实与那日的崔莺莺别无二致。 顾安笙一惊,忙道:“真的是曲小姐,在下失敬了。” 曲卓然没有理会顾安笙的话,只是拿起了桌子上的梳妆镜,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见镜中的自己鬓发凌乱,妆容昏花,脸颊红肿,早已不那光彩照人的大明星的样子。 她拿过毛巾,擦了擦脸,边擦边自顾自地说:“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认不出我也正常!” 整理完了自己的脸,那脸颊不施粉黛,除了有些红肿之外,倒比平时浓妆艳抹的时候更多了几分清丽与安宁,丝毫掩饰不住天生的丽质。 曲卓然看出来了顾安笙心里的疑问,便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为何红遍天津的大明星在北平街角的胡同扭伤了脚却无人问津,你且坐下听我说,我都告诉你。” 曲卓然虽骄傲,但在这个时候她更希望的是能有人理解,便不再顾忌自己大明星的形象,只想找个人诉说自己的委屈。 况且她本性就大大咧咧,毫无心机,也不担心顾安笙将自己的事情泄露出去,便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顾安笙。 顾安笙仔细听完了曲卓然的叙述,唏嘘不已,想不到在别人眼里风华正茂大明星曲卓然,确实一个内心极苦,又极其孤独的女子。 “他们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关心过我,也没有在乎过我,他们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名声。” “在他们眼里丽华的事一直比我重要,他们只希望我能嫁给姜家少爷,与姜家联姻使他们的前程发展的更好,可他们有没有想过我的终身幸福就会从此葬送? “罢了,就算他们想到了,他们也不会在乎的。” “旁人都道我是丽华电影公司老板的女儿,戏好资源好,从小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要名气有名气,要地位有地位。但他们谁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 “我为了我爸的虚荣心,如他所愿,成了红遍天津的大明星,可这还不够,他还要牺牲我的终身幸福成就他的事业。” “小时候,父亲为了丽华的事业常常外出不在家,从来没有花过时间陪我。母亲也爱慕虚荣,成天办什么舞会,约人什么打牌,也没有在我身边多陪过我一刻。” “在我身边的人,只有小燕一个。他们只看到我年纪轻轻就成了红遍天津的大明星,但我的孤独,我的苦,他们谁会知道?” 说到此刻,曲卓然已声泪俱下。 顾安笙也大为震惊,没想到曲卓然这样一个光鲜亮丽的女明星,竟是这样一个可怜人。 她的一些经历,他未尝没有经历过,他比她更明白从艺道路的艰辛。 他也因为年纪轻轻就成了天津的相声名角儿而饱受非议,可自己自幼学艺吃过的苦,别人都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感同身受。 可这个曲卓然,她比自己苦上千倍万倍。自己再辛苦也有师父,师娘疼,有师弟们陪伴,乡下小镇还有父母和妹妹支持。 而她,竟是连父母都不在乎的可怜人。 顾安笙最接受不了就是曲卓然的父母让她联姻的事,和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的的确确是葬送了终身的幸福。 现在他有了乔锦月,更明白爱情的重要与来之不易。如果是自己被迫联谊,那他也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他对曲卓然道:“曲小姐,令尊令堂的做法固然不对,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出气。无论如何,爱护自己的身子最为重要。” “要是自己的身子毁了,哪还有精力最对抗这桩联姻,只怕到时候就真的要嫁给那个姜少爷了。” 顾安笙此番言语,让曲卓然睁大了眼睛,惊奇又欣喜的看着顾安笙:“你竟然不劝我接受这桩联姻,反而支持我对抗?” 顾安笙点点头,坚定道:“是,我支持你对抗这桩联姻。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难过,在下理解,所以在下支持小姐对抗这桩婚事,寻求自己的幸福。” 曲卓然那红肿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欣慰道:“那么多人知道我的事,都劝我理解爹娘,接受这桩婚事。” “你是唯一一个支持我对抗这桩联姻的人。” 顾安笙笑了笑:“无论外界如何议论,小姐坚持自己的本心就好。” “哦,对了公子!”曲卓然拍了下脑袋,笑言:“我光顾着说我的事,忘了问公子的名姓了,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公子救命之恩,他小女必登门致谢!” 顾安笙道:“免贵姓顾,名安笙。” “顾安笙!”曲卓然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几个字,只觉得分外熟悉,突然脑中一凛。 忙道:“你是不是有个别称叫顾二爷来着!” 顾安笙点头:“正是在下,小姐可是知晓在下?” 看着面前这张俊俏儒雅的面孔,只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与那台上人十分相似。 虽然卸了粉黛换了便装,却挡不住那温润如玉的气质。 眼前人与那台上的身影渐渐重合,只觉得越来越像,越来越清晰,曲卓然扭过头,语气坚定的说:“公子,你就是台上的张君瑞,文周社的相声角儿,顾安笙顾二爷,对吧!” 顾安笙本不想承认自己的天津名角儿,但见曲卓然认出来自己,只好承认:“是,正如小姐所言。” 第一百零八章 医院畅谈(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想不到刚刚自己青眼有加的生角儿张君瑞既然摇身一变,成救命恩人坐在自己面前。 曲卓然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兴奋道:“真的是你,顾公子,没想到救我的人竟然是你!” 顾安笙问道:“曲小姐,你可是看过在下的《西厢记》?” 曲卓然激动的点头:“当然了,我刚刚看了从顺德剧院回来,没想到竟然真的碰到了张君瑞!嘶……” 激动之间,肿胀的脸被牵动,又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曲卓然捂着脸,吃痛的说:“顾公子,能再麻烦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曲卓然说:“我脸上的伤又开始痛了,我腿脚也动不得,能麻烦你帮我去买一盒活血化瘀的药吗?” 顾安笙道:“区区小事,自然可以!” 说罢,顾安笙便出了病房去了售药处,很快便给曲卓然带来了一盒活血化瘀的药。 “曲小姐,给!” “顾公子,谢谢你!” 曲卓然伸出双手,接过顾安笙递来的药。这样近距离的看着顾安笙,刚刚好看清了他的脸。 他眉目如画,眼眸深邃,竟不觉比台上的张君瑞还要儒雅。一瞬间,竟移不开眼。 顾安笙将药膏送到曲卓然手中便重回了座位上坐下,却见曲卓然依然呆呆的看着自己,顾安笙抬起头,回之以诧异的目光。 见那诧异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曲卓然才意识到自己失了神,不觉有些难以为情。 忙低下头打开药盒,将药膏涂抹在自己红肿的脸上。 她边涂边苦笑道:“呵,我这脸上的伤,是我亲生父亲赏赐的,他对我这个女儿,真的是不同寻常呵!” 面对父亲的冷酷,她没有哭闹也没有流泪,只是这般硬气又这般平淡。饶是这样,更让人觉得这过了度的坚强更可怜。 顾安笙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是坐在座椅上沉默不语。 望着镜中满脸药膏的自己,曲卓然心里一酸,这个样子还真和银幕上光彩照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顾公子,你看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丑,真抱歉,让你见笑了。” 顾安笙顿了顿,说道:“小姐,只要心怀善意,就是美。小姐你要有对生活的热情,将伤养好,到时候你还是那个风姿卓越的大明星曲卓然。” 曲卓然那冰冷的心终于燃气了一丝暖意,感动之情油然而生。 望着顾安笙,婉声道:“顾公子,你和我见过的人都不一样。只有是真的关心我,为我好,公子深得我心。” 说到“深得我心”这四个字的时候,那尘封的心已然动了情,或许面前这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就是自己一直想找的人。 顾安笙不知该如何言语,曲卓然又转了话题,问道:“我与顾公子都是天津人,与你在北京相识,真是有缘。” “不过听说你们文周社都是说相声的,你为何在剧院没有说相声,而是唱了戏啊?” 顾安笙缓缓答道:“小姐应该不知,相声与戏曲都是曲艺。我们相声演员也能可以尝试唱戏,只不过我们不是正宗的戏角儿。” “今日来顺德,在下便想尝试一下唱戏,就选了这出《西厢记》。” 曲卓然明晓,点头:“原来是这样。其实我原本没打算去看戏,因为和家里吵了架,心情气闷,就进去买张票解解闷。” “可我看了你们都戏心情就好了,就连我这个不懂戏曲的都觉得你演的真是好。这《西厢记》的结局也好,比我那《莺莺传》好多了。” “我那个张君瑞是个负心的薄情郎,而你是情深意重的儒雅书生。” 顾安笙谦逊一笑,轻声道:“小姐过奖了,在下远没有小姐说得那么好。” 曲卓然亦笑道:“公子太过自谦了!” “诶,我还没问你呢!”曲卓然突然想起,便问道:“你不是刚刚演出结束吗,按理说你应该回去了。” “有为何深夜行走于无人的街角,与我撞见了呢?” 顾安笙说道:“原本是已经回去了,但是我们的东西落在剧院,便赶着深夜回去取了。” 曲卓然点头,笑道:“是这样,那我们还真的是有缘呢!你说,我们都是天津人,我是电影演员,你是相声演员,我们都因为演出在北平遇见。” “不光是如此,更巧的是你看过我的电影,我也看过你的戏,我们的相遇真是天意!” “公子救了我一次,而你人又这么好,小女愿交下公子这个朋友,公子可愿与小女相交?” 见曲卓然爽朗,顾安笙也没有推辞,微笑道:“能与曲小姐为友,在下自当愿意。” “太好了!”曲卓然拍着双手兴奋而言:“等回了天津,我有时间就去文周社看你的相声,等我的电影上映了,你也要来看呐!” 顾安笙依然微笑:“好!” 此时三个小时已过,窗外晨雾缭绕,天色濛濛亮起。见曲卓然的脚消了肿,顾安笙便起身:“小姐,三个小时已过,想必你也能走了。天已经亮了,要是没什么事小姐就回去吧,在下也要回旅馆了。” 第一百零九章 已许芳心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可我往哪里回啊?”曲卓然哀哀道:“我爹娘已经不管我了,我还回去干嘛?” “曲小姐,你不能这样想啊。” 曲卓然不肯回去也不是办法,顾安笙只得劝道:“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啊,虽然令尊对你说了些狠话,但那些话一定不是发自内心的,只是气话而已。” “小姐要是真不回去,他们也会着急的!” “可是……”曲卓然虽然心里厌恶,但自己若不回去,也没有其余的容身之地,便只好叹了口气:“唉,好吧,我听你的,回去找他们!” 顾安笙点头:“这就对了,快些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曲卓然看着那双断了的高跟鞋,喃喃道:“可是我的鞋也穿不了了……” “这个好办!”顾安笙走过去,拿起另一只鞋,敲断鞋跟并递给曲卓然:“这样你就能穿了。” 曲卓然看着顾安笙认真而又温柔的样子,不知不觉已经沉浸其中。 “曲小姐,曲小姐!” “啊!”顾安笙的呼唤唤回了曲卓然的心神,她有些恍惚,结结巴巴的道了句:“哦,谢谢……谢谢你,顾公子!”说罢便低头穿上了鞋。 “顾公子,你能再最后帮我一个忙吗?”曲卓然抬起眼,满眼乞求的望着顾安笙:“我这腿虽然可以走了,但是没有痊愈,你能送我回去吗?” “我怕我一个人走不了太远。不过我住的地方离这医院不远,不会耽误你的时间的!” 见曲卓然乞求的目光恳切,顾安笙心想,既然把她带到了这里,索性就送佛送到西,把她安全的送回去吧。 她这脚虽然可以走了,但也不保证一定能正常走路,难保路上不再出什么意外。 于是点头道:“好,把你送回去我再走!” “我住的酒店就在马路对面!”曲卓然虽然能走路了,但始终是一瘸一拐的走不稳。 顾安笙在一旁搀扶着她,慢慢走回她的住处。 “到了,曲小姐,你进去吧!” “谢谢你,顾公子!”曲卓然转过身,刚迈出一步的脚却突然一软。 “啊!”她惊呼一声,扑在了顾安笙的怀里。 “曲小姐,你……”曲卓然直接扑在顾安笙的怀里,顾安笙有意想躲开,但她却紧紧的抱住了顾安笙,使他无法闪躲。 “小姐,你小心些。”顾安笙怕伤到她,轻轻的把她从自己怀里推开。 曲卓然虽然被顾安笙推开,但那手臂的反应,分明是不想离开顾安笙的怀抱,还想紧紧抱着他。 却也无他法,只好松开了他,喏喏道:“顾公子,感谢你今日相伴,你对小女的关怀小女没齿难忘。” “他日回天津,必当亲临文周社,去看公子的演出。” 顾安笙点点头:“好,曲小姐,你先养好伤最重要。既已把你安全送到,在下就告辞了。” “嗯!”顾安笙的身影渐渐远去。 曲卓然没有立刻进房,而是躲在门侧,望着顾安笙远去的背影,不知不觉嘴角渐渐上扬。 良久,自顾自欣悦的道了句:“或许这就是我想要的人。” “曲航瑞,我告诉你,然然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和你没完!” “她下午跑出去时,你跟没事人似的,不管不顾的睡大觉。现在找不着她了,你倒还怪起我来了!” “她都已经回来一次了,你干嘛还要再把她赶出去?”曲夫人哭着对曲航瑞吼道:“你就是这么当爹的,我那可怜的女儿呀!” “夫人,您别哭了。”小燕在旁边拍着曲夫人的背,劝慰道:“可能小姐不想现在回来,故意不让我们找到。等她想明白了,就会回来的。” 虽然小燕劝慰着曲夫人,可自己心里也担心得紧,生怕曲卓然有什么三长两短。 曲夫人依然哭着:“可是我们把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找不着啊。” “小燕,你说,然然她会不会,会不会真的……哎呦,我的女儿啊,你可不能这么狠心的丢下娘不管呀!啊啊啊……” “好了好了好了。”曲航瑞被曲夫人哭得心烦,猛的挥了下袖子道:“别哭了,哭得我真烦,她哪一次说要去死是真的去死了,等着吧,等她自己回来吧!” “我要是真的去死了,你的计划可不是毁于一旦了!”曲卓然推门而入,冷冷道。 “哎呀,老天爷,然然,真的是你啊!”见曲卓然归来,曲夫人忙欣喜的跑过去,抱住她:“然然,你的回来了,让妈看看!” 曲卓然冷冷的推开了曲夫人:“妈,我没事!” 曲夫人看到曲卓然脸上的伤和扭伤的腿,惊叫道:“呀,然然,你这脸怎么了,这腿又怎么了?” “没什么!”曲卓然依旧面无表情的冷冷道:“亲爸赏赐的,女儿受着!”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曲卓然牙缝里咬着出来的,曲航瑞看了一眼曲卓然,又扭过头,淡淡道:“回来了,在外头颠簸一天一夜,回去歇着吧。” 曲卓然一眼不眨的盯着曲航瑞,目光凛然:“你还知道关心我,呵,不过我告诉你,我回来不代表我向你屈服。你让我嫁给姜家,想都别想!” “放肆!”本不想再与曲卓然较劲,可曲卓然回来后仍然是这个硬气态度,曲航瑞将手中的茶杯扔到地上,摔个粉碎:“那你就别回来了!” 见父女二人又要有吵架的架势,曲夫人忙跑到曲航瑞身边揽住:“啊呀,老爷,然然都回来了,就别提那事了没了。” “然然不喜欢姜少爷,我看咱们就别结这亲了。” “罢罢罢!”曲航瑞被曲夫人闹得头疼,只好将此事放一放:“你爱嫁谁就嫁谁吧,你在姜家闹成那个样子估计姜家也不会再同意这门亲事了。” “我不管你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说罢曲航瑞就走回了房间,关上房门。 曲卓然依然不动声色,凛冽的目光中闪烁着决绝,坚定道:“我曲卓然要嫁就要嫁给喜欢的人!” “然然,你就气你爸了!”见曲航瑞回了房,曲夫人又跑到曲卓然旁边劝道:“你看你爸都被你气成什么样子了。” “再说了,和你合作过那么有权有势有样貌的男演员你都看不上,你哪来喜欢的人啊!” 曲卓然漫不经心的走到沙发边坐下,淡淡道:“我不喜欢他们不代表我没有喜欢的人,反正你也不关心我,你知道什么?” “然然,娘不是……” “妈,我想静静,你回房吧。”曲卓然冷冷说道,看都不看曲夫人一眼。 曲夫人依然道:“然然,你就……” 曲卓然打断曲夫人的话:“妈,你回房吧,我没事,我只想静静。” “唉,那好吧!”曲夫人只好道:“那我回房劝劝你爹。” 曲夫人也进了房,二老都走后,站在墙角的小燕才敢发声,她忙跑到曲卓然是身边,关切道:“小姐,你没事吧,你这脸上的伤,还有腿,都是……” “没事,小燕,不用担心。”如今也只有小燕是真正关心她的人了。 面对小燕,曲卓然放下了冷峻的神色,安慰的笑道:“脸上已经涂了药了,脚只是崴了,没有大碍的。” 可是小燕依然不肯放心,仍问道:“小姐,你真的没事吧,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吓死小燕!” 曲卓然拍了拍小燕的肩,安慰道:“没事啊,你家小姐是谁啊,我曲卓然其实能被这点小挫折打垮的人,你也太小瞧我了!” 见曲卓然是真是的没事,小燕松了一口气,抱住曲卓然:“我就知道,小姐一定不会扔下小燕的!” 曲卓然拍了拍小燕的肩,眉间闪过一丝娇柔:“不过,我这次虽然受了伤,但我不后悔,我终于找到了我想要的了!” 小燕显然没听懂曲卓然的话,愣愣道:“小姐,什么你想要的,你说什么呢!” “也没什么。”曲卓然抿了抿嘴角:“小燕,我折腾一天也有些累了,你扶我回房睡会吧!” “哦,好。”曲卓然不说,小燕也没追问,只按照曲卓然的吩咐,扶她近了房间。 第一百一十章 君心我心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安笙将曲卓然送回了酒店,就回到了自己的旅馆。一回到旅馆,他就直奔乔锦月的房间。乔锦月趴在窗台上,一夜未眠。 “月儿,我回来了!” “哼!”乔锦月看了一眼顾安笙,佯装气恼,撅起嘴道:“你去陪别的姑娘,留我一个人在这等你一晚上。” 林宏宇回去后,告诉了乔锦月顾安笙的事。乔锦月对顾安笙于自己的情意当然是放心的,不会怕他和别的姑娘发生什么。 但是顾安笙深夜不归,乔锦月却是十分担心,只怕以他名角儿的身份被看客认出来遭遇围堵,会有不测之险。 顾安笙以为乔锦月真的生气了,忙走到她身边,从她背后揽住她:“月儿,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对不起,是我的错。” “可是我遇到别人有难向我求助,我不能不帮。” “我只是把她送到医院,她一个人受了伤又害怕,我便陪她呆了一会儿,和她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我对你的情意,难道你不清楚吗?” “好啦,安笙!”乔锦月见顾安笙那紧张的样子,以为自己真的生气了,忙转过身笑道:“同你玩笑而已,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我自然相信你对我的情意。只不过你彻夜不归,我生怕你会出意外,这我是真的担心了!” 说罢,便抱住了顾安笙的胳膊,顾安笙轻轻抚摸她的鬓发,温声道:“好月儿,我知道你善良,怎样都不会怪我。但是让你担心这么久,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乔锦月笑了笑,说道:“其实我都明白,我也是女子。那个女孩深夜里受伤,一个人缩在墙角没有人管,多可怜啊!” “换作是我,我也会被吓坏的。所以安笙,你这么做是对的,我不会怪你。那个女孩后来怎么样了,你和我说说吧!” 顾安笙说:“我救的那个女孩还不是一般人,你可知道她是谁吗?” 乔锦月疑惑:“不是一般人,那会是谁呀,我认识吗?” 顾安笙道:“认识说不上,但你一定知道,她就是我们上次看的电影的女主角!” 《莺莺传》?女主角?曲卓然?难道真的是那个大明星?乔锦月惊道:“不会是曲卓然吧,你救的那个受伤的女孩是曲卓然?” 顾安笙点头:“没错,就是那个大明星曲卓然!” 乔锦月依旧不可置信:“可是曲卓然怎么可能深夜受了伤,还没人照顾?” “这事说来话长。”顾安笙将曲卓然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乔锦月。 乔锦月听完后,唏嘘不已:“本以为曲卓然这样一个光彩照人的大明星是风光无限的,却没想到背后却有那么多的苦楚,她远比我们这样的人要辛酸。” 顾安笙亦道:“是呀,她也是个缺少关爱的可怜之人,比起她,我们幸福多了。” “诶,安笙!”乔锦月扭过头,笑道:“你阴差阳错的救了大明星曲卓然,她还对你感恩戴德的。” “这样一来,你就和大明星成为朋友了。她资源条件又好,说不定有以后什么事,她还能帮到你呢!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福气呢!” “小月儿!”顾安笙俯下身,细细的端详乔锦月的脸:“我救了曲卓然一个女孩,你不但不禁止我和她来往,反倒还要我和她做朋友,你是当真一点也不吃醋吗?” 乔锦月望着顾安笙,眼神干净而澄澈:“当然不会啊,刚才我只是装作生气而已,而你却当真了。” “看你那么紧张的和我解释,一定是比谁都在乎我的感受。” “若是以你对我的了解,一定知道我不会为此生气的,刚刚你也是因为太在乎我而关心则乱,难道我不明白吗?” 顾安笙眉眼含笑,溢于言表的感动涌在心头,紧紧将乔锦月拥住:“月儿,谢谢你相信我!” 乔锦月下巴抵在顾安笙的肩头,含笑道:“你是我最在乎的人,我不相信你,相信谁呀!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顾安笙松开乔锦月,握住她的双手,凝神望着她的双眼:“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对。”乔锦将那首《卜算子》倾口而出:“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当她说到那句“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时,眼神柔情又坚定:“小时候经常听师父说这首诗。” “前面几句都不重要,我只喜爱最后一句: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顾安笙重复一遍她的话,与她十指相扣:“只要我顾安笙在这世上,定不会负你相思意。” 第一百一十一章 痴恋难对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北平的这场演出结束后,文周社这一队人就打算回天津了,苏红袖与乔锦月也和他们一起走。 这些日子与苏红袖短暂而又亲近的相处,是胡仲怀最开心的几天。 苏红袖的温柔体贴,让胡仲怀深深沉醉其中。 “师姐,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我们就下去吧!” “小七,你要是着急你就下去找安笙吧,我这里还需要再打扫一下。” “好。”乔锦月说:“安笙和仲怀他们还在下面等咱们,那我先下去和他们说一声。” 苏红袖系包裹:“你下去吧,我随后到。” “嗯。”乔锦月刚打开门,准备下楼,却撞见了胡仲怀。“ 仲怀?”乔锦月问道:“你怎么上来了?” “哦。”胡仲怀说道:“见你们还没下来,我就上来看看。” “我们收拾刚完东西,马上就好,我先下去找安笙了。”乔锦月狡黠一笑,在胡仲怀耳边轻轻道:“只有师姐一个人在里面哦!”乔锦月说完便下去了。 乔锦月走后,胡仲怀将门推开,见苏红袖在扫地,便叫道:“红袖!” 苏红袖捋了捋垂下的发丝,转过身,见是胡仲怀,说道:“仲怀,你怎么上来了?” 苏红袖面如桃花,这个样子是极美的,胡仲怀看着眼前佳人,不由得愣了神,呆呆道:“我师兄在下面,见你们还没下来,我就上来看看。” “这样啊!”苏红袖继续拿起扫帚,轻声道:“我把这里清理一下,马上就好。” 胡仲怀忙上前,想抢过苏红袖的扫帚:“那我帮你扫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苏红袖躲过了胡仲怀,继续扫着地。 “没事我来吧,来都来了,不能在这闲着看你扫地吧!” “那这样吧!”苏红袖见胡仲怀如此坚持,便道:“那你去帮我把桌子擦一下吧!” “好!”胡仲怀兴高采烈的拿起了抹布,擦起桌子上的灰尘,边擦边时不时的看在一旁扫地的玉姿佳人。 苏红袖扫完地,见胡仲怀没有擦完桌子,便又拿起了一块抹布,走到胡仲怀身边:“我来吧!” 胡仲怀道:“不用,红袖,我马上就干完了。” 苏红袖却已经开始擦起了另一半的桌子,胡仲怀见状,便道:“那我们一起干吧!” 能与意中人一起做一件事,胡仲怀心里极爱这般情景的,不知不觉,自己的手竟碰到了苏红袖的手。 看似无心,却又好像有意,一时间竟没有撒开手。 苏红袖显然十分不自在,不禁羞涩的皱了眉:“仲怀,你……” “啊,对,对不起!”胡仲怀这才知道自己失了方寸,撒开了手。 苏红袖也没有多说其他,只是继续转过身,擦另一边的桌子。望着佳人倩影,胡仲怀不禁再次动情,此时再也克制不住压制在内心已久的暗恋。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苏红袖身边,拉住她的双手,深情道:“红袖,我喜欢你!” 这样简单直接的表白,是苏红袖完全没有预料得到的,不禁惊得呆在哪里,久久没有发言。 胡仲怀意识到自己言语太过唐突了,忙道:“对不起红袖,现在和你说这些可能太过鲁莽了。” “但是我喜欢你,这是所有的人都看出来的事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早就明白了吧!” “自从那日在厅堂第一次遇见你,惊鸿一瞥之时,我就喜欢上你了。只是我对自己还不自信,一直都没有对你说。” “我知道这个时候和你说这些可能不合时宜,但我喜欢你是认真的,我希望你能接受我!” 胡仲怀那热切的眼神看得苏红袖心里发颤,她忙躲过胡仲怀的眼神,背过身,佯装漫不经心道:“你同我开什么玩笑,我比你还要大两岁呢!” 她虽然口上这样说,但内心却已经颤抖得厉害,只能靠擦桌子来掩盖自己的心绪。 “红袖!”胡仲怀绕到苏红袖面前,认真道:“我不是同你开玩笑,我是真的喜欢你!” “别胡闹了。”苏红袖侧过脸,不去看胡仲怀:“这种话不要和我再说了,这次我就只当你是玩笑。” “红袖!”胡仲怀又一次握住了苏红袖的手:“这么久的相处,你对我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换作旁人你也会吗?我不相信,你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喜欢我!” “我真的没有。”苏红袖挣脱了胡仲怀的手,走到屋内离他最远的位置:“我大你两岁,按年龄,你应该叫我姐姐 “我对你就像对小七是一样的,对你好,只是当你是弟弟,你不要自作多情。” “我不相信!”胡仲怀的声音提高了几倍:“你如果真的不喜欢我,为什么说话的时候都不敢看我!” “好,就算我看你了,又如何?”苏红袖深深喘息了一下,回过头看着胡仲怀,而自己的双手却已经开始颤抖,她强装镇定:“仲怀,我们两个之间是不可能的。” “你是文周社的少公子,而我只是湘梦园的一个小角儿。况且我还年长你两岁,你就不要对我有这样的想法了。” “我只当你是朋友,你若执意如此,那我们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当真如此?”胡仲怀渐渐走近,用一只手臂将她抵在墙角:“现在已经不是大清朝了,没有人会在乎年龄的问题。” “只要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就想我师兄和锦月那样,他们多好啊!我们也可以和他们一样!” “不,我们不能!”苏红袖额头已密布汗珠,声音带着丝丝颤抖:“可我不喜欢你,所以我不想,我们也不能像他们那样,希望你明白!” 苏红袖话说得决绝,但却丝毫没有底气,胡仲怀目光一刻也不肯移开苏红袖的眼睛:“不,你在撒谎。” “你是个不会撒谎的人,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分明就是不敢面对。” “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可你究竟在顾忌些什么?是我们的年龄,还是你的师父我的父母?这些都不是问题的!” “都不是,只是我不喜欢你。”苏红袖跑到一旁将行李拿起:“胡仲怀,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也休要再提此事。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你好好清醒一下吧!” 说完,苏红袖就推门而去,转身飞快的跑下了楼去。 “红袖,你别走……”胡仲怀亦追随而去。 楼下的乔锦月与顾安笙已等候多时,见苏红袖才下楼,乔锦月忙道:“师姐,你们都干嘛了,怎么才下来啊!” “红袖,你……”胡仲怀追着苏红袖下来,见顾安笙与乔锦月都在那里,便收住了口没有再说话。 见苏红袖面色苍白,胡仲怀的脸上写满了失望。乔锦月也发觉了不对,忙问道:“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苏红袖快速走到马车旁:“小七,我们上车吧!” 说话间,苏红袖自己也不知为何,回头看了一眼胡仲怀,二人眼中的神情皆是复杂至极。 目光对接不到一刻,苏红袖又立刻将头转过去,撩开帘子进了马车。 胡仲怀满眼失望的摇摇头,毫无神采的走到顾安笙面前:“师兄,我们走吧!” 乔锦月诧异看了眼胡仲怀,又看了眼苏红袖刚进去的马车,完全不知好好的二人为何会这样,呢喃道:“好好的两个人,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胡仲怀的声音也没了气力:“师兄,我们走吧,锦月你们也回去吧!” 乔锦月奇道:“这是……” “月儿,别问了。”顾安笙在乔锦月耳畔轻声道:“他们两个可能是吵架了,也许是有什么别的事。” “现在问他们也不会说的,等回去了我细问问他。是时候该启程了,你们也走吧,我们天津再见。” 见顾安笙这么说,乔锦月只好道:“好吧,那我们走了。” 与顾安笙道别后,乔锦月上了马车,见苏红袖无精打采的闭着双眼倚在轿角,乔锦月忙问:“师姐,你们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就……” “没什么。”苏红袖没有动姿势:“小七,我累了,让我歇会,你先别和我说话了。” “好吧。”见师姐确实是一脸疲惫状,乔锦月只好乖乖闭嘴,不再多问,但内心的诧异仍然没有消除。 比起胡仲怀的痴心绝对,苏红袖远比他的内心更复杂。 其实她说的所有话,都是在自欺欺人,明明爱了,却不能相爱。 只能怪差距太大,趁这份感情还未浓烈时,尽快放下,才不至于伤得太深。 第一百一十二章 芳心明许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自从北平顺德剧院演出结束后,文周社和湘梦园依然是往常的状态。 顾安笙和乔锦月也是一样的,在演出之余,时不时会相约见上几面,日子过得倒也欢喜。 只是自从胡仲怀那次与苏红袖告白之后,他二人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那日在北平,顾安笙救了曲卓然之后,曲卓然的一颗芳心便许给了顾安笙。 她一心想着有机会去文周社看一场顾安笙的表演,但是顾安笙这些日子一直忙忙碌碌,心里想的除了文周社之外,就是乔锦月,那件事几乎已经忘记了。 曲卓然自从在姜家闹过了之后,便惹怒了姜老爷。 姜老爷认定曲卓然是个没教养的姑娘,无论曲航瑞与曲夫人怎么说,姜家都不会再同意这门亲事了。 曲航瑞因为这件事失了颜面,十分生气。然而曲卓然却乐得开怀,虽然惹恼了父亲,但也终于不用嫁给那个不喜欢的姜少爷了。 曲卓然的戏拍完了,便回了天津。 腿上的伤痊愈了,气色也好多了。 与顾安笙见那一面之后,曲卓然便一直对顾安笙念念不忘,想着空闲时候去文周社听顾安笙的相声场子。 这一次终于有了时间,便打探到了顾安笙的场子的时间,买了一张票,去了文周社剧院。 曲卓然还不想这么快让别人知道她对顾安笙有了感情,连小燕也没告诉,就自己一个人去了文周社的剧场。 由于这次演出是顾安笙个人的场子,不是寻常的小型相声会,所以六个相声表演中,三个都是顾安笙与搭档林宏宇的相声,其余三组都是助演。 顾安笙的三个相声表演分别是《洪羊洞》、《三节拜花巷》、《歪唱太平歌词》,曲卓然无心去看别人演的是什么,全程都在观望着顾安笙,一颗心,早已被那台上翩翩公子的一举一动勾了去。 无论顾安笙是说还是唱,是翻包袱逗看客笑还是侃侃而谈评古论今,都已扎根到了曲卓然的心里。 表演结束后,便散了场。 还像往常一样,一些没有买到票的看客堵在剧场门口只为看顾安笙一眼。 曲卓然也没有走,与那些看客守在门外为了看顾安笙。 曲卓然怕自己的明星身份被人认出,便一直用帽子遮着脸。待到其余助演的演员走后,顾安笙才与林宏宇缓缓从剧场走出。 只见顾安笙微笑着与周围的看客们招手示意几下,便走回了文周社的院子。 看客们见完顾安笙,该散的也都散了。 曲卓然从后面跟着顾安笙走到了文周社的院子门口,但见顾安笙拿出钥匙打开了文周社的门,便走了进去,又关好了门。 曲卓然是外人,自然不可能走进文周社,但她只想见到顾安笙并与顾安笙说上几句话,不甘心就此离去。 虽然明知自己进不去,但她依然留在门口徘徊。 顾安笙进去后不久,只听“吱呀”一声,文周社的大门又被人打开了。 曲卓然听到这个声音,忙躲到了树后,却见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顾安笙。 曲卓然心里大为兴奋,忙挺直了腰,大步走到顾安笙面前,向他微笑:“顾公子!” 曲卓然依然身着一件红色皮衣,下身是蕾丝丝袜与皮裤皮靴。 头戴黑色网纱遮阳帽,脸上的妆容浓艳又张扬。今天的她又恢复了大明星曲卓然的样子,完全不同于那日的狼狈相。 顾安笙愣了几秒,才看出面前这个洋气十足的女子就是那日被自己救下的曲卓然,顾安笙微笑着向曲卓然微微欠身,行了一礼:“曲小姐!” 曲卓然喜笑颜开:“顾公子,你还认得出我啊,我终于有时间来看你的相声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完整的相声,你真的是能言善语,相声说得好极了!” 顾安笙微笑道:“多谢曲小姐谬赞,只是曲小姐看完我的演出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曲卓然眼珠转了转,撇撇嘴道:“我本来是想找你说说话的,奈何看你的人太多了。” “我又怕被别人认出来我是曲卓然,就跟着你过来了。那想你竟然进去了,我以为见不到你了呢,可又没想到你又出来了!” “原来如此。”顾安笙点点头,道:“我回去去些东西,我一会要去见一位朋友。” “对了!”顾安笙忽然想到那日曲卓然的腿伤与脸上,又问道:“曲小姐,你的扭伤的脚与脸上的伤都好了没有?我瞧着你今日的气色比那日好多了!” 得顾安笙这般关切的问候,曲卓然的一颗心已经漂浮到了云端,开怀道:“早已经好了,你瞧我现在和那天又是判若两人了吧!” “我今天特别开心,一是我和姜家的亲事退了,二是又见到你了。” “现在的我又变成那个光彩照人的大明星曲卓然了,我已经没有了那些忧愁,再也不用担心会牺牲自己的幸福,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了!” 瞧见曲卓然那生龙活虎的样子早已与昔日不同,顾安笙也为她开心,笑道:“那便好了,小姐也可以依照自己的心去寻求自己的幸福了!” 曲卓然满面笑靥:“是呀是呀!” 想到乔锦月还在等自己,顾安笙便也不再与曲卓然多说,便道:“曲小姐,在下还要去见朋友,要是没什么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等一下!”曲卓然忙跑到顾安笙身边,将皮包打开,从中拿出一封信,交于顾安笙手中:“记得一定要仔细看!” 说罢,便跑开了。曲卓然雀跃的跑到无人的公园,心中愉悦,便在公园里转了几圈,跳起舞来,边跳边大声道:“我终于遇见了那个对的人了,我这辈子认定他了!” “安笙,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好久了。”小巷里,乔锦月对刚刚顾安笙撒娇道。 顾安笙笑着拉起她的手,宠溺道:“我这不是来了嘛!” 乔锦月嘟起嘴,佯装盘问状:“按理说你的演出早就已经结束了,结束后,就算收拾东西再来也应该早就到了,老实交代,你干嘛了?” “我确实是遇见了一个人,说了几句话所以耽误了。”顾安笙没有隐瞒乔锦月,将遇见曲卓然的事和与她说的话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乔锦月。 并把曲卓然写的信递到乔锦月手里,态度坚决的说道:“如果你要是不喜欢,这封信我就不会看,都交给你处理吧!” 乔锦月接过信,见那信封精致,上用眷秀的字迹写着:“顾安笙公子收”六个字。 乔锦月故意调侃道:“这么美的设计,想必她是费劲了心思为你准备的吧,先打开看看吧!” 乔锦月拆开信封,只见信纸上写着:救命之恩,感恩于心。邀公子二十七日晚九点于皇家音乐馆一叙,以示感激。” “二十七日晚,那可不是后天吗?”见曲卓然有心约他,顾安笙不禁皱眉:“这该如何是好,她把这封信递给我就走了,我又找不到她,没办法当面拒绝。若不去,那不就是失约于人了?” 乔锦月却没有在乎,反而调笑:“她对你真的是用心良苦啊,不过她也够聪明,她是料定了你是个守信的人了,所以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让你没有拒绝的机会。” “唉!”顾安笙长叹一口气,想了想,又说道:“要不这样吧,月儿,我当天加一场演出,时间长些。” “如果事后她问起,我就说约会时间与演出相撞,无法赶到。这样可以吧?” “没事的,安笙!”乔锦月一双大眼睛纯澈的看着顾安笙:“你去吧,不用想我的感受。对你,我也放心。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所以不会在意这些有的没的。” “我的傻月儿!”顾安笙轻轻掐了乔锦月的脸蛋,故意道:“你的安笙都要被别人拐走了,你还一点都不在乎,你是真的不怕她对我另有所图啊?” “我才不怕呢!”乔锦月依旧不忧不虑的的笑着:“你喜欢我就好了,我才不管谁喜欢你呢,喜欢你的人越多,才能证明我的安笙越优秀啊,你说是不是!” “是啦!”顾安笙揽住乔锦月,温柔道:“我知道我的月儿最相信我,我会去一趟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的。” “但我的心里只有你,不会和她有什么的,你放心。诶,不说了,我们吃饭去吧!” “好!”乔锦月把自己的小手放在顾安笙的手里,夕阳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顾安笙感念于乔锦月的这份信任,他虽未言,但他都明白。 如果一个女孩敢开自己喜欢的男孩和另一个女孩的玩笑,那么说明这个女孩十分相信这个男孩,她认定了这个男孩心里只有她。 这份没有理由的信任,是二人之间最美好的心心相印。 第一百一十三章 当众示爱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当天晚上,顾安笙依照曲卓然说的地址与时间,去了皇家音乐馆。 那里是个风尘之地,都是天津名媛之类的角色聚集在那里。活动都是一些男男女女穿着一些奇怪的衣服,一起唱歌,跳舞,喝酒。 顾安笙在文周社这样传统的相声班子长大,接触的都是传统的活动与礼仪,对于这种太开放的西洋活动,顾安笙是及其不适应的。 但无奈,应了曲卓然之约,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先生,请问您是顾安笙顾先生吗?”音乐馆前台,一个身穿吊带裙的女子问道。 那女子的穿着实在露骨,顾安笙是看不下去的,不禁皱起了眉,移开了目光:“是的,我是。” 那女子又道:“你是曲小姐特意邀请的贵客,曲小姐说了,要我们特意招呼好你。顾先生,请随我来吧!” “嗯。”顾安笙跟着那个女子走去,音乐馆里交杂着各种繁杂的西洋摇滚音乐,好不吵闹。 各种酒的味道与女人身上的香水味环绕,实在刺鼻。顾安笙着实不喜欢这样的场地,但无奈,只得跟着那个女子走去。 “小姐,我能邀请你跟我跳一支舞吗?” “好的呢,少爷!” 音乐馆里,全都是一些看似有钱人家的小姐少爷,满满的都是市侩气。 他们的穿着打扮俱是西洋风格的华服,张扬而华丽。 馆里唯有顾安笙一人穿着中式的长衫大褂,这样倒让顾安笙更觉得不自在。 虽然顾安笙衣着简朴,但却丝毫掩盖不住那俊俏的容颜。“呦,这是那家的俊俏少爷,来跳舞呀!”一个富家小姐看到顾安笙,忙走过去想拉住顾安笙。 顾安笙打心底里抵触,下意识就闪躲开了那个小姐。那小姐见顾安笙躲开,尖叫道:“哎呦,少爷你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啊!” “都别碰他!”闻得那音乐声瞬间停止,只听见曲卓然霸道的声音:“你们都听好了,顾公子是我请来的贵客。” “他不是什么少爷,请你们都对他放尊重些,叫他顾公子!我不说话,你们都不许碰他!” 曲卓然发话,本是十足热闹的场面瞬间鸦雀无声。 这音乐会是曲卓然张罗的,凭曲家的声势,曲卓然的身份地位极高,没有人敢忤逆她。 那小姐低下头,怯怯道:“是,顾公子,您这边请。” 只见曲卓然梳着飘逸的长卷发,头顶发冠,身着藏蓝色露肩连衣裙,脚踩水晶高跟鞋。 犹如公主般的高贵冷艳,让人望而生怯。 曲卓然从舞台中央缓缓走出,周围的人自动散到了两侧为她让路。 走到顾安笙身边,曲卓然微笑着挽住顾安笙的胳膊,笑容温柔而妩媚:“顾公子,请吧!” 又对那些少爷公子道:“你们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不用管我们!” 随之曲卓然又打开了音响,音乐继续响起,那些人便也继续跳起了舞,没有人再看顾安笙。 见他们都散了,顾安笙那紧皱是眉依旧未舒展,低头向曲卓然问道:“你把我请到这里做什么呀?” 曲卓然笑道:“这是我为了感谢你,邀请他们一起举办的舞会啊。来,我们一起跳舞吧!” “唉!”顾安笙叹了口气,无奈的扶额:“你知道我是个传统梨园子弟,怎么可能懂这些西洋的娱乐形式啊!” “这有什么的!”曲卓然轻眨两下眼,魅惑一笑:“你看着我跳就行了!” 说罢曲卓然便飞速的旋转起来,旋转到舞台中央,跳起了纯熟的华尔兹。 那高跟鞋细长的跟完全没有影响到她纯熟的舞技。周围的人都被她的舞姿吸引了,纷纷停止了自己的舞步,将全部目光聚集在舞台中央的曲卓然身上。 顾安笙这样的性子清冷的人,是对这些西洋舞姿毫无兴趣的。 任凭曲卓然的舞姿再美,都无法将他吸引,但无奈自己是应约前来,只得硬着头皮观望。 曲卓然在舞台上舞了几分钟后,又旋转到顾安笙身边,用手攀上他的肩,姿势诱惑而妩媚。 这样一个绝世美人环绕身侧,若是换作在场其他少爷公子,没有那一个是抵抗得住的。 偏偏清冷如顾安笙,对曲卓然的魅惑丝毫不心动,反倒被她这样的绕来绕去更加的不自在。 曲卓然舞姿纯熟,转得又飞快,顾安笙想躲也躲不开。 那边也不乏起哄的少爷小姐:“哟,顾公子,你快抱住她呀!” “这曲小姐这身材这样貌谁能抵得住啊,顾公子还不快赶紧着点!” 顾安笙既无奈又不自在,却终究无可奈何,只盼着舞会快些结束,快些离开这风尘之地。 见顾安笙没有靠近她的意思,曲卓然又旋转到舞台中央,拿起话筒,跟着音乐唱了起来。 她唱的歌是天津音乐都最流行的一首《爱是唯一》,歌词曲调都饱含着爱意。 “你是我的命中注定,我的唯一,你是我生命最重要的那个人,呜啊~” 摇滚的曲调,现代的歌词。 与顾安笙平时听的唱的京戏评戏,小曲小调,曲风大大不同。 在梨园长大的他欣赏不来这样快节奏的流行音乐,只能怔怔站在原地,等着她唱完。 “咿呀~我对你的爱,刻骨铭心!”快节奏的音乐渐渐停止,一首犹如示爱的情歌唱完,少爷小姐们都纷纷鼓起了掌。 曲卓然满脸傲气的将话筒从话筒架上取下,借着扩音的话筒大声道:“今天来就请你们做个见证,我要向我喜欢的人告白。” “顾安笙顾公子,自从那天在北平相遇,我就钟情于你了。我想做你命中注定的那个女人,伴你一生一世,如此可好?” 这一番告白简单而又明了,没有丝毫的扭捏与委婉。少爷公子们都为曲卓然的勇气与直爽鼓起了掌。 第一百一十四章 告白遭拒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好,好样的,曲小姐!” “还等什么呢,顾公子快答应她呀!” “得我们貌若天仙的曲大美人的芳心,这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在少爷小姐们的鼓动下,曲卓然仰起了头,高傲的向顾安笙走去。走到顾安笙身边,向顾安笙伸出她那修长的手。 “还等什么呢,快拉住她啊!” 面对曲卓然的突然告白,既在顾安笙的预料之外,却又好似在情理之中。 也许曲卓然本就想借着感谢顾安笙的名义,举办这次舞会,向顾安笙表白心意。 刚听到她的告白,顾安笙的确是愣了神,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知道,既然自己不喜欢她,那她怎样花哨的告白都是无用的。 顾安笙没有慌张,也没有局促,而是镇定的退后了一步,微微俯下身,行了一礼。 他淡然道:“曲小姐,在下感谢小姐对在下的抬爱。只是在下是学艺的梨园子弟,小姐是影坛的当红明星,我们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在感情上不可能有交集。” “得小姐不嫌弃,在下愿与小姐做朋友,但感情上的事是不可能的。在下也愿小姐,能够早日找到那个真正适合你的人。” 顾安笙不卑不亢,恰到好处的拒绝了曲卓然的告白。 这番话大大出乎了在场所有人都预料,那些少爷小姐都以为曲卓然这样的女子不会有人不喜欢,万万没有想到,顾安笙连片刻的思考都没有,就义正辞严把曲卓然给拒绝了。 “天呐,他竟然就这么把曲小姐给拒绝了!” “连曲小姐都看不上,他还能看上谁呀!” 曲卓然愣在原地,伸出的手未及放下。 她也没想到顾安笙会这么直接的把她给拒绝了,那些少爷小姐的纷纷议论,不论是替她鸣不平还是冷眼看笑话,在她听来都十分刺耳。 好像是重重的几巴掌,狠狠的扇在她的脸上,比父亲的打的巴掌还要狠好几倍。 一时间,脸色骤变,泪水蓄满了眼眶,尴尬的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面对那些人的议论纷纷,顾安笙依然不改色,平静道:“曲小姐,在下不宜太晚回去。既然已经没有其他的事,在下就告辞了。” 说罢,顾安笙又朝着曲卓然微微俯下身行了一礼,便转身踏步而去。却有几个小姐又跑到了顾安笙身旁,将他拦住:“顾公子,你可不能走啊!” “拒绝了我们曲大小姐,你还想走?” “都别碰他!”曲卓然吼道,声音带着哽咽与颤抖:“你们让他走,谁都不许拦他!” “是!”那几位小姐听了曲卓然的话,纷纷退到一边,给顾安笙让出了道路。 顾安笙只淡淡的道了声 “多谢”,没有犹豫,亦没有回头,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见顾安笙对自己没有任何的留恋与不舍,曲卓然又是伤心,又是羞愧,一时间头脑眩晕,竟一个踉跄跌得退后了几步,险些摔倒。 “曲小姐,小心点!” “怎么样,没事吧,曲小姐!” 那几个小姐见曲卓然这个状态,忙上前将她扶住。 “没事!”曲卓然站稳后,推开了身边抚着她的那个小姐。 望着顾安笙走去的方向,已经不见了他的人影。 曲卓然盯着那个方向,呆呆出神了几秒。 后猛然一个侧身,什么都不及准备,一个箭步上前,朝那个方向冲了出去。 “曲小姐,你干嘛呀!” “曲小姐,你要去哪里?” 曲卓然没有理会他们,自顾自的朝音乐馆外跑去。 这一处是天津城的繁华地带,黑夜里浮灯灿烂,犹如白昼一般。 顾安笙没有走远,曲卓然在背后看到顾安笙的身影,忙朝他跑去。 “顾公子,你等一等!”曲卓然跑到顾安笙的面前,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顾安笙停下了脚步,脸上依然看不出喜怒:“曲小姐,方才在下对你说的话已经很清楚了,你还不明白吗?” “顾公子!”曲卓然刚刚平复下来,委屈的双眼中蓄满泪水,抬起头,哀声道:“你可知刚才你让我在他们所有人面前失尽了颜面吗,你真的忍心这么对我吗?” 顾安笙淡淡道:“曲小姐,如果在下有什么地方说得过分了,在下向你道歉。但在下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了,还请小姐不要做无谓的纠缠!” “没事,我不怪你,我都不怪你!”曲卓然拭去了眼眶边溢出来的泪水。 她急忙道:“也许是我考虑不周,没有顾及到你这样的梨园子弟可能接受不了这样的场合,是我的错,你不答应我也能理解。” “但是我是真的喜欢你的,自从那日你在北平街角把我送到医院去的时候,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一定改。你要是不喜欢我的这些活动,我以后也都不办了。” “你喜欢唱戏,我就陪你一起唱戏,总之你喜欢什么我就陪你做什么。我只求你能让我在你身边,做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好不好?” 面对曲卓然恳切的眼神,顾安笙依然没有被打动,只道:“曲小姐,不是你做的不好。其实你很好,你也值得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只是这个人不是在下。” ”实不相瞒,在下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有了她,无论遇到再好的姑娘,在下都不会再心动了。这一点,还请小姐明白!” “什么?”曲卓然的心狠狠被刺了一下:“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不信,不可能。” “就算你现在喜欢她,也不可能一直会喜欢她的。我会向你证明我比她强的,总有一天,你会放弃她,喜欢我的!” “够了,曲小姐!”听到曲卓然质疑自己与乔锦月之间的感情,顾安笙微微有些愠怒,冷冷道:“小姐,在下看你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好姑娘,在下尊重你。” ”但请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不休了。在下对她的感情不会变,也不可能会放弃她喜欢别的姑娘。” “曲小姐,在下见你个性爽朗,愿与你结交。但你若触碰在下的底线,连朋友都别想做了!” “不,不!”曲卓然心如刀绞,已经落下泪来,口中依然喋喋不休:“我不要与你做朋友,我只想与你做恋人!” 顾安笙没有听她多说,只道:“小姐,已经深夜了。是时候在下该回文周社了,小姐你也快回家吧。”说罢,顾安笙便转身离去。 “不,不,你回来,你不能离开我。”曲卓然已经失去了理智,朝着顾安笙离去的方向大声嘶吼。 这一次,顾安笙没有止步。犹如没有听见一般,朝前方踏步而去,直到那长身玉立的背影消失在夜里。 “你不可以这样,我不会放弃你的,你等着,我总有一样会证明我自己的。” “我一定会让你离开她,到我身边的!” 黑夜里,只剩下曲卓然一个人,蹲在斑斓的路灯下,嘤嘤哭泣。 第一百一十五章 雷厉风行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我让你们打探的事,你们都打探好了吗?”曲宅内,曲卓然坐在高椅上,向两个小厮问道。 其中一个道:“小姐,我们听你的,这几天盯紧了顾安笙。” “他除了每天在剧场演出之外,其余的时间会到长云街,等候一个女子。我们瞧着那女子和他亲热得很,估计就是小姐你要找的那个人吧!” 曲卓然道:“那你们可有给我打探到她的信息?” 其中另一个说:“小姐,按您说的,我们这几天一直跟踪她。” “得知她住在湘梦园,是个戏子,在咱们天津曲艺界也算是个名角儿。” “她和那个顾安笙一样,也是时不时有几场表演,我们还打探到了,她是湘梦园班主的亲闺女,叫乔锦月。” “乔锦月?”曲卓然凝神想了想:“这个名字怎么听得那么熟悉?” “小姐,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北京顺德大剧院看的那场戏?”一旁的小燕补充:“她就是那个崔莺莺啊!” 曲卓然这才想起:“原来是她呀!”随后又对那两个小厮道:“这件事,你们两个做得很好,小燕!” 曲卓然向小燕使个眼色,小燕立刻会意,从钱夹子中拿出几块大洋,分别交给那两个小厮手中:“拿好了,这是小姐赏赐给你们的!” 那两个小厮结果接过大洋,忙躬身谢:“多谢小姐赏赐!” 曲卓然不忘叮嘱:“切记,我叫你们打探的这件事万万不可让老爷夫人知道,不然有你们好看!” “知道了,小姐,小姐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泄露的!” “很好,下去吧!” “是!” 那两个小厮走后,小燕对曲卓然道:“小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曲卓然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哼哼,那个小妖精正巧是咱们见过的,那顾公子多半是被那个戏子迷住了。” “既然知道了她的姓名身份就都好办了,我改日约个地,叫她出来。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顾公子。” “她一个戏子肯定没见过那么多钱,估计见了都会被吓傻了。我给她的钱够她吃吃喝喝大半辈子的,她还能不乖乖离开顾公子?” “到时候,她从顾公子身边消失,顾公子刚刚失去这个小情人,肯定得伤心难过一阵子。” “那个时候我就出现在他身边,陪伴他,安慰他,他一定会对我的细心心动的,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如愿以偿了!” 说着说着,曲卓然就痴痴的笑了起来,好像事情真的实现了一样。 小燕朝曲卓然竖起了大拇指:“小姐,你想得真周到,小燕佩服!不过小姐打算什么时候行动啊?” 曲卓然道:“事不宜迟,我今天下午就差人把信送过去,时间定在明天。这件事早做完,我就早些得到顾公子。” “这么快呀小姐?” “呵!”曲卓然眸子中渗出丝丝凛冽:“做事雷厉风行,一向是我曲卓然的态度,我想得到的东西,没有人能争得过我!” “什么?这封信是给我的?”刚刚在湘梦园小剧场演出完的乔锦月,拿着手中的信惊讶道。 “没错,就是给乔姑娘您的!”一个家丁打扮的男人道:“送信的是个姑娘,她说她是乔姑娘的戏迷,想约你见一面!” “她把想说的话都写在信里了,不多说了,我先走了,姑娘你自己看看吧!” “哎,你等下!”乔锦月还有好多话想问那个家丁,但那个家丁已经远去。 乔锦月只好自己拆开了信封,拿出信纸,只见上面写着“久听姑娘唱戏,小女甚为痴迷。愿于明天上午十一点于星光咖啡馆一叙,盼与姑娘结交为挚友,是为终生幸事。” 只见那字迹眷秀,却不知为何竟那么眼熟,好像从是哪里见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但见这字迹,的确是个女子所写。 乔锦月从未得罪过什么人,自然不会觉得是有人故意约她要陷害她。既然是个女子,她便也没什么可顾虑的。 她生性单纯,也没有顾虑到其他什么的,只想着不如应了这约,前去看看究竟是谁。 若真的是自己的戏迷,能与她结交为挚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第二天的乔锦月没有演出,便一上午都在湘梦园呆着,顾安笙这一天很繁忙,乔锦月也没有去找顾安笙。便按了那封信上写的时刻,去了约定的地点。 那家星光咖啡馆乔锦月是知道的,离湘梦园不远,走不了多长时间便到了。 刚刚到星梦咖啡馆,便见一个小姑娘向自己跑来,问道:“姐姐,你是乔锦月吧!” 乔锦月有些发懵:“是啊,我是乔锦月,你是……” 那个小姑娘说:“姐姐,我要找到就是你。我家小姐约了你来喝咖啡,你跟我进去吧!” 那个小姑娘不是旁人,正是曲卓然的丫鬟小燕。 那次在剧院见过乔锦月一面,虽说那日在戏台浓妆艳抹,但若仔细辨认,小燕还是能认出来乔锦月的相貌的。 曲卓然便让小燕在楼下等候,乔锦月到了时,就带她上去找自己。 乔锦月听了小燕的话,跟着小燕进了咖啡馆,小燕带着乔锦月上了三楼,指了一间豪华的包厢:“姐姐进去吧,我家小姐就在里面。” “嗯嗯,好。”乔锦月听了小燕的话,愣愣的进了包厢。 第一百一十六章 鸿门之约(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走了过去,见包厢的门是关着的,礼貌的敲了敲门,问道:“请问里面有人吗?” “是乔姑娘吧,门没锁,你进来吧!”只听里面传来女子热情如火的声音。 “嗯。”乔锦月轻轻打开屋门,走了进去:“请问姑娘,是你来找我我吗?” 只见一个女子身着红色皮衣,模样雍容而华贵,这女子正是曲卓然。她热情笑:“乔姑娘,不用那么客气,来,快坐下。” “谢谢姑娘。”乔锦月有些发懵,却还是听了曲卓然的话,愣愣的走过去坐在了曲卓然对面。 抬头时,看见了曲卓然的脸,看了第一眼只觉得她一身雍容华贵的打扮,想必是大家闺秀。 猛然间,又觉得那张面容熟悉的很,凝神一想,那模样竟荧幕中的她如此相像,难道真的是……乔锦月一惊,忙站起:“你是,曲……” “姑娘你别那么紧张嘛!”曲卓然依旧热情:“你先坐下!” 乔锦月怎么没想到约自己的竟然是曲卓然,想起曲卓然约顾安笙的事,乔锦月越发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 乔锦月不知道曲卓然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只怕曲卓然约自己,很有可能是与顾安笙的那件事有直接关系。 见乔锦月已然紧张的矗立在原地,曲卓然又道了声:“快坐下呀!” “哦。”乔锦月听了曲卓然的话,呆呆坐下。见乔锦月坐下后,曲卓然继续说:“乔姑娘不用紧张,我是曲卓然,但我也是你的戏迷呀。” “那天我看了你的戏,我是真的喜欢你呢!所以今天约了你在这,想亲眼见见你本人呢。果然啊,这平常的样子比台上还要美!” 乔锦月自从那日在影院见了曲卓然饰演的崔莺莺,对她也很是崇拜,若换作平时,曲卓然这样的大明星成了自己的戏迷,乔锦月一定会非常兴奋的。 但因为曲卓然前几天约了顾安笙,计谋不成,今天又约了自己,自己和顾安笙又是这样的关系。 曲卓然越是热情,乔锦月越觉得曲卓然笑里藏刀,不由得不寒而栗。 乔锦月愣了几秒,低头:“多谢曲小姐厚爱,这是小女子的荣幸。” 曲卓然依然笑道:“乔姑娘,你太紧张了,放松点。不用因为我是曲卓然而害怕的,我是明星,但我和你一样,也是个年轻的女孩啊!” “那天我在顺德剧院看了你演的的崔莺莺,其实我也演过崔莺莺,但和你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呢。” “乔姑娘,你除了崔莺莺,你还饰演过什么角儿呀?” 听曲卓然说了这样的话,那的确是真的看过自己的表演的,乔锦月心里稍稍放松了一点,但依然保持着警惕。 她依言答道:“我主要是扮旦角儿,刀马旦,青衣,花旦我都扮过,我也扮过生角儿,但是远没有旦角儿的次数多!” “乔姑娘你真厉害!”曲卓然赞叹道:“想不到你这么年轻,就扮过这么多的角儿。我刚开始听戏,不懂的还有很多,你能给我讲一讲花旦和青衣的区别吗?我怎么看着都一样呢!” 看曲卓然的神情好像真的很疑惑,乔锦月便依言解释道:“不一样的,花旦是俏皮活泼的角儿,比如小红娘,杜丽娘之类的。而青衣是比较贤惠温柔的角儿,比如白素贞,虞姬。” “原来是这样的啊,我是真的长了见识了呢!”曲卓然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果然,能和乔姑娘聊天,就是能懂的更多。乔姑娘,你是什么时候学戏的啊?” “我六岁就和师父学戏,现在已经十二年了。” 曲卓然温柔道:“那你今年二十岁了啊,比我还小一岁,看来我得叫你妹妹了呢!” “小女不敢!”乔锦月忙道:“小女只是湘梦园戏班的戏角儿,而曲小姐您是当红影星,尊卑有别,小女怎敢担曲小姐一声妹妹呢!” 曲卓然喝了一口咖啡,说道:“这有什么的,你是戏曲演员,我是影视演员,我们都是演员,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乔锦月见曲卓然眼中的热情与脸上的笑意,好像是真的是自己的戏迷,便也没那么紧张了:“多谢曲小姐不嫌弃,能有当红影星成为小女的戏迷,是小女的福气!” 曲卓然又问:“妹妹,你的师父是谁呀,你那么优秀,你的师父也一定很厉害吧!” “我的师父叫陈颂娴,是湘梦园有“妙音娘子”之称的陈氏。” “早听说你是班主的女儿,那乔老板的戏也应该是响当当的吧!” “家父乔咏晖是湘梦园班主,湘梦园这个戏班子是家父从前组建的。” 不知是曲卓然演技太好,还是乔锦月太过轻信于人。曲卓然问了乔锦月几个关于湘梦园和戏曲的问题,乔锦月也些相信了曲卓然是自己的戏迷,刚开始的紧张与警惕也全数放下了。 乔锦月与曲卓然谈得很畅快,到后来她便主动和曲卓然聊了起来:“曲小姐,我也看过你的电影呢!” “你的《莺莺传》演的真好,你长的漂亮演技也好,你哭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呢!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挺崇拜你的!” “是嘛!”曲卓然笑道:“那看来我们真的是有缘分呢!你看看,我们都演过崔莺莺,我看过你的戏,你看过我的电影,而且我是你的戏迷,你是我的影迷。” “这缘分简直妙不可言,你说是不是呢?” 乔锦月嘻嘻笑道:“是呀是呀,曲小姐你人这么热情,锦月愿意交下你这个朋友!” 曲卓然立即眉开眼笑:“真的吗?那太好了!” 曲卓然循循善诱,见乔锦月中了圈套,放松下来,便开始谈起了正题:“妹妹呀,那天在北平顺德大剧院的时候,记得还有一个和你配戏的演员,扮演张君瑞的那个。” “他演的也很不错呀,我记得他好像是文周社的公子,叫顾安笙来着,你们认识吧!” “是的,他是叫顾安笙。”乔锦月聊得起兴,竟忘了顾安笙之前与自己说的在北京救过曲卓然和与曲卓然约他到音乐馆的事。 她便说道:“他是文周社说相声的公子,不是真正的戏角儿。我们湘梦园和文周社是世交,经常有联谊的,所以这次我和他配的戏。” 曲卓然见乔锦月逐渐中套,继续诱导:“那你们关系应该很好吧!” 乔锦月虽然一时间忘了之前的事,但依然不会和外人承认自己与顾安笙的关系,便只道:“嗯,我们关系很好,是比较不错的朋友。” 曲卓然走到乔锦月身边,拉住乔锦月的手,眉眼依然含笑:“妹妹,其实你们的事我早就听说了。你就别瞒姐姐了,你们是恋人关系吧,老实说,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提起与顾安笙的感情,乔锦月总会既甜蜜又害羞,刚想说话,竟猛然间想起了顾安笙与自己说过的那两件事。 自己竟然忘了,她不但认识顾安笙还约过顾安笙,却在自己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自己与顾安笙在一起的时候一直小心翼翼,从未公开也没有人发现,她若不是刻意打听又怎会知道! 恐怕她约了自己到这里,是装作自己的戏迷,见自己放松了戒备,便引入正题。 显然她是有备而来的,好深的计谋,好高的演技! 想到这里乔锦月什么都明白了,自己赴的就是一场鸿门宴,她约自己来,就是为了顾安笙的。 一霎时,乔锦月脸上的娇羞与温柔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惊恐与戒备,立时将自己的手从曲卓然的手中抽离。 第一百一十七章 鸿门之约(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曲卓然见乔锦月这个反应,已经想到她都明白了。但脸上却依旧不改神色。 她笑着安抚住她:“妹妹,你不用紧张。我知道你们的事没有公开,但是我都知道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他待你好吗?” 乔锦月惶恐,含含糊糊的答道:“我们在一起没多久,我们……我们之间都挺好的!” “是吗?”曲卓然嘴角牵出一丝邪魅的笑,让人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其实呀我瞧着顾公子相貌确实英俊儒雅,你这样的小姑娘被他吸引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他未必就是最好的,他对你也不过就是一时的起兴,不一定就是真的喜欢你的。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乔锦月一惊:“你说什么?” “妹妹先别急。”曲卓然不徐不疾从包中拿出一张支票,递给乔锦月:“妹妹你看,你应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吧。” “这张支票是真的,货真价实的五十万元。我们曲家的支票,到银行兑换,保准能给你换钱的!” 乔锦月没有接过曲卓然手中的银票,立刻防备道:“曲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妹妹,你先接着啊!”曲卓然把手中的支票按在乔锦月手中,婉声道:“妹妹,我就和你实话实说了吧,我知道你和顾安笙在一起了。” “这次我约你出来,一是喜欢你的戏,二是想求你件事。我看你也是爽快人,我就直说了吧,其实我早就认识顾公子了,我也喜欢他,但是因为你,他不肯接受我。” “你看,这个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你就从他身边离开,把他让给我好不好?这张支票是交换条件,这么多的钱,够你们戏班子生活好久了吧!” “只要你同意,我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的。你看在我一片痴心的份儿上,答应我好不好?” 曲卓然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挑明了,乔锦月猜想的果然没有错。如若之前,曲卓然的目的不明不白,乔锦月的心里还有些惶恐不安。 但曲卓然已然将自己的目的明确的说了出来,乔锦月反而不害怕了。 乔锦月站起身,朗朗道:“所以,你这次把我约到这里,就是想让我把顾安笙让给你是吧?” 曲卓然依然笑得温柔:“当然不是让,是交换,用我的支票交换。这张支票的钱够你们戏班花好多年了,这些是顾安笙给不了你的。看看,多划算啊!” 用钱来交换感情,饶是向乔锦月这样的人,越发觉得是被羞辱,她“啪”的一声,将支票拍在桌子上,声音也提高了几度:“你口口声声说你对顾安笙是一片痴心,在你看来感情就是用钱交换的?” “你把我乔锦月当成什么了,你又把顾安笙当成是什么了?在你看来,他就是一个可以用钱交换的物品,你就是这么爱他的?” 曲卓然万万没想到,乔锦月竟会这么直接的拒绝了这么多钱的交换。 乔锦月的态度也让她有些愠怒,她站起来道:“乔锦月,你什么意思?” “呵,什么意思?”乔锦月冷哼一声道:“那我不妨也明确的告诉你,我和顾安笙的感情是任何条件都交换不了。” “你是千金大小姐,眼里只有金钱,你哪里懂我们之间的感情?你如果是想用什么条件与我做交易,我劝你还是尽快放弃吧!” 曲卓然这样的身份身边的人对她都是毕恭毕敬,乔锦月这样的态度是丝毫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这让她气恼到极致,厉声道:“乔锦月,你别不知好歹。” “你别忘了,你只是个下九流的戏子,我可是当红电影明星。你拿什么跟我比,我想得到顾安笙,有的是手段,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乔锦月丝毫没有被她的气势吓到,说话间依旧掷地有声:“是你自己说的,我们都是演员,你又比我们高贵到哪里去?” “你要说我是下九流的戏子,顾安笙和我一样也是梨园子弟,你又把他当作什么了?曲小姐,你还真是说变脸就变脸!” “你,你……”没想到一开始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说起话来竟如此犀利。 起初曲卓然还以为这个小姑娘很好对付,没想到她竟一点都不怕自己,还敢对自己这个态度。 于曲卓然而言,除了父亲曲航瑞,没有人敢这么和自己说话,她被乔锦月气得声音颤抖。 “乔锦月,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想要得到顾安笙,有的是办法,用得着这样巴巴的过来求你?” “给你钱你不要,反倒过来羞辱我?我看你这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得罪了我曲卓然,你就不怕我找人来报复你?” 乔锦月凌厉的盯着曲卓然,目不斜视,气势也未改:“我们梨园弟子凭本事吃饭,我为什么要怕你?” “你要是真的因为这件事来报复我,估计有损的不仅仅是你大明星曲卓然的名誉,更是你们电影公司的名誉吧!” “好……好你个乔锦月!”曲卓然被乔锦月一字一句的怼的说不出话来:“你……你……你给我等着。” “我告诉你,我不会放弃顾安笙的,总有一天,我会让让顾安笙心甘情愿的离开你,走到我身边来的,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哼!”乔锦月冷笑一声道:“你还真是异想天开!那我也明确的告诉你,你别痴心妄想了,我们两个的感情是任何条件都拆散不了的。” “我不会离开他,他也不会离开我。我劝你就别痴心妄想了,有这时间,不如多看看剧本,多拍几部戏吧!” “你竟敢说我痴心妄想?”曲卓然被乔锦月气得脸色青红:“我告诉你,我总有一天会得到顾安笙的,你别得意忘形!” “呵!”乔锦月白了一眼曲卓然:“我没时间和你理论这个,你把我叫过来费了不少心思吧。” “算了,看在你对我还算友善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不过也请你明白,我们梨园子弟虽然没有你们高贵,但我还是凭本事吃饭,不是你想践踏就随意践踏的。” “我不和你多说了,我回去了,我们以后也不需要再见了!” 说罢,乔锦月便打算离开,曲卓然挡在乔锦月身前:“这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起开!”乔锦月刀马旦的身手不是白练的,一把就将曲卓然推开,拉开门就扬长而去。 曲卓然被推一个趔趄,又气又急的叫道:“你给我回来!” 乔锦月哪里肯听曲卓然的话,守在外面的小燕见乔锦月离开,忙冲上去问:“姐姐,你怎么走了啊!” “走开!”乔锦月也一把将小燕推开。 “哎呀,小姐!”小燕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跑进包厢问道:“小姐,她怎么就这么走了,小姐您没事吧?” “哼,气死我了!”曲卓然一把将咖啡杯子砸在地上,砸个粉碎,站起来,气囊囊的对小燕道:“小燕,我们走!” 第一百一十八章 表兄之计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哼,那个小戏子,竟敢这么和我说话,她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 曲宅内,曲卓然坐在大厅里气嚷道。 一旁的小燕安抚道:“小姐,您别生气,为了她不值得。” “贱人!”曲卓然恶狠狠道:“别得意的太早,总有一天,顾安笙会是我的!” 小燕边替她捶背,边顺着她的话说道:“是啊,小姐,你这么美丽高贵的大明星难道还会比不过一个戏子,顾公子一定会是你的的。” “可是……哎呀!”曲卓然心里烦闷至极,将一个橘子扔在地上,气恼道:“给她钱这招是不成了,可我们现在也没有别的主意啊!” “哎呦,是谁惹得我的小表妹这么生气啊!”一个模样玩世不恭的少年走进大厅,看着曲卓然气恼的样子,笑道。 小燕朝那少年打了招呼:“表少爷!” 曲卓然却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你来干嘛,你怎么进来的?” 那少年也没有生曲卓然的气,慢条斯理的找个地方坐下:“你家大门没锁,我就进来了。 我想着舅舅,舅妈不在家,就来看看你。小表妹,你表哥来了你不好好招呼一下啊!” 曲卓然朝他撇撇嘴道:“你不陪你那几房小妾,来找我干嘛?” 那少年一脸嫌弃的说道:“她们一个个庸脂俗粉,有什么意思,哪有一个及得上我表妹这样天姿国色的!” 少年的话说得不知是真是假,但曲卓然还是爱听这话的,脸上的怒气也稍稍缓和了些:“这会儿倒觉得我好了啊!” 那吊儿郎当的少年不是旁人,正是程家三少爷程显威。 程家与曲家是姑表亲,曲卓然的父亲是程显威母亲的亲弟弟。 程家家大业大,麾下的产业也多,曲家的产业是天津最大的一家电影公司。 因此,曲卓然的父亲与程显威的父亲在事业上总有往来,二人虽然面上和谐,可私下里一直不对付。 程家三个儿子,程显威与曲卓然年龄最相近,曲卓然小时候父母经常不在身边,她便经常会去找程显威玩。 可是曲卓然的母亲不喜欢程家,更不喜欢程显威,曲卓然小时候也经常被程显威欺负,同样不是很喜欢他。 但是她一直处在一种孤独的状态,不会拒绝任何人的主动陪伴,所以程显威来找她玩儿的时候她虽然不喜欢他但是从来没有拒绝过他。 长大后,程显威也会偶尔来找曲卓然,曲卓然虽然也不喜欢他的吊儿郎当和花花肠子,也看不惯他目中无人的张狂放肆,但是有人能来看自己,总比没有的好。 程显威见被曲卓然扔在地上的橘子,说道:“怎么了,小表妹,为什么事生这么大的气啊,和表哥说说,说不定表哥还能帮帮你呢!” 曲卓然看了一眼小燕:“小燕,你先下去吧。” “是!”屏退小燕后,厅内只剩曲卓然与程显威两个人。曲卓然站起来,气恼道:“表哥,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喜欢的人,我花尽心思追他,对他表白。” “但是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反倒喜欢一个下九流的小戏子,那戏子还猖狂的很,我该怎么办呀?” “哦?”程显威摸着下巴笑道:“我表妹眼光那么高,竟然也有喜欢的人了?和表哥说说他是谁,表哥帮你搞到手。” 曲卓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谁,表哥也不行,就只说道:“他是文周社的相声名角儿!”没有提他的名字。 “文周社,你既然喜欢文周社的人!”程显威忘不了文周社那次砸他场子的事,依旧怀恨在心。 提到这个文周社他就心生厌恶:“文周社的说相声也是下九流的戏子,表妹,你喜欢谁不好,怎么喜欢上一个卑贱的戏子了?” 程显威这样侮辱顾安笙是曲卓然不能忍的,她拿起一个橘子就朝程显威扔去,厉声道:“他和我一样都是演员,谁许你侮辱他了,你再这么说话,就出去吧!” 程显威闪过了那个朝自己飞来的橘子,忙道:“好了,表妹,别生气,表哥不说了。” 曲卓然抱起膀,撅着嘴道:“这还差不多,这是我喜欢的人,我不许任何人侮辱他。总之,得不到他我誓不罢休!” 程显威看向窗边,做思考状:“你想把他弄到手,也不是没有办法的,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好主意,你要不要听听?” 曲卓然忙打起精神,问道:“什么主意?” 程显威邪魅一笑,朝曲卓然招招手:“过来,我说给你听!” 曲卓然走到程显威身边,程显威在曲卓然耳边小声嘀咕几句,曲卓然听完后脸色苍白:“什么,你竟要我做这种事,万一不成,那毁的可不止……” “别那么胆小嘛!”程显威玩世不恭的笑道:“我保证,只要成了就一定行。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他想不负责都不行。” “他们文周社一直注重礼数的,到时候他一定会娶你,你的目的就达到了,是不是?” 曲卓然心里有些认同这个想法,但依然顾虑道:“说的是没错,可是……” “别可是啦!”程显威打断曲卓然的话,继续道:“你要想此时办成啊,就得先以他意中人的名义约他,这样他才肯去。” “而且还要先扮成他意中人的样子,到时候他中了迷魂香,意识不清醒,把你当成他喜欢的那个人,才好办事嘛!如果这件事成了,你就可以嫁给他了。” “刚开始,他可能还放不下那个戏子,到时候你就装大度,装贤惠,做他的贤内助,安慰他,陪伴他。时间长了,还怕他不会被你的魅力所吸引而爱上你?” 曲卓然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同意了程显威的想法,说道:“倒是个好主意,表哥,那我就按你说的做了,事成之后,少不了你好处!不得不说,你还真有主意呢!” 程显威嘿嘿一笑:“那当然了,你表哥我程显威是谁呀!” 其实程显威并不是真的想帮曲卓然,他只是无所事事,想看个热闹而已。 曲卓然对他说自己的意中人是文周社的人时,他厌恶至极。他所出的这个主意也不是为了曲卓然,只是想伺机报复文周社。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顾安笙,如果知道了定会报复的更狠。 他想的是,如果那个人真的和曲卓然发生了什么,他就找报社媒体把这件事传出去,让记者添油加醋的把文周社越抹越黑,败坏他们的名声,自己心里才痛快。 对于曲卓然,他也不会在乎她是不是失去了贞洁,会不会痛苦一生。在他看来,曲卓然只是一个可供消遣的表妹,是没有情分在的。 然而曲卓然不知道他这恶毒的心思,她是当局者迷,一心以为他是在帮自己想方设法得到顾安笙。 第一百一十九章 精心设局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小姐,按照你描述的,我们都给你买好了。” “不错,下去吧!” 曲卓然叫家里的小厮买了几套平时乔锦月所穿风格的中式衣衫,她对着这几件衣衫看了看,问道旁边的小燕:“小燕,你看穿哪件更像那个戏子?” “嗯……就这个吧,小姐你觉得呢?”小燕挑出一件简朴蓝色的对襟衣裙,向曲卓然说道。 曲卓然接过去瞧了瞧,点头道:“我看着也挺像的,我去换上,等下你给我重新梳个妆!” “是,小姐!” 曲卓然很快就换好了衣服,并让小燕给她梳一个传统的发髻,再一改往日的浓妆艳抹,换一个浅淡的妆容。 “小姐!”小燕给曲卓然打扮好了后说道:“别的都好办,但你的棕色卷发只能是这样,是没有办法拉直的。” 曲卓然照着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说道:“哎呀没事,就这样吧,衣服像就行了,他不会看出来的。” “可是小姐啊!”小燕略为担忧的看着曲卓然:“你可想好了,真的打算这么做吗?一旦成了,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曲卓然拍拍小燕的肩膀,笑道:“当然想好了,也不会后悔。你放心,只要事成了我就一定能得到他了,你就在家等着你的小姐带一位姑爷回来吧!” 小燕还是有些担忧,叮嘱道:“不过小姐记得一切小心啊!” 曲卓然点头:“一定会的,不用担心我。” 她又照了照镜子,似乎有些嫌弃自己:“这身打扮真土气,真不知道他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土丫头。不过……” 她话锋一转,随之道:“只要他喜欢,我愿意为他天天这样打扮!” 小燕感叹不已:“小姐对那顾公子真的是一片痴心,他一定会被小姐感动的!” 下午时分,曲卓然特意打探了一个顾安笙正在剧场演出的时候,到文周社剧场的门口的售票处,敲了敲窗门:“大爷!” 打开窗门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大爷,那大爷说道:“姑娘,你要买晚场的票吗?” 曲卓然轻声道:“不是,我是想请大爷帮个忙。大爷,顾公子的场子马上就结束了吧!” 那大爷说道:“现在正在演呢,估计也快了,你要找他干嘛呀?” 曲卓然说道:“麻烦他出来时你告诉他一下,说湘梦园的乔姑娘约了他晚上八点到龙胜宾馆103房去一趟,她有急事要找顾公子,我是乔姑娘的师姐。” 那大爷听她说完后,微微有些不悦,冷着一张脸道:“我说你们姑娘家的约男人到宾馆干什么?这是一个姑娘该做的事吗?” 曲卓然陪着笑脸说道:“大爷您误会了,我师妹是找顾公子准备排练节目的事,没有别的地方了才找的宾馆。只是排练节目,没有别的。” 那大爷皱眉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想的,排练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不行,非要大晚上的去宾馆?” 曲卓然大爷问的语塞,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想了想继续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没有时间吧!” “喏!”曲卓然从包里拿出一张银票,塞在那个大爷的手里:“这一点是孝敬您的,不成敬意,您一定要替我转达啊!” 那大爷看着手里的银票,勉为其难的答应:“好吧好吧,一会儿我替你转达。” 曲卓然笑道:“那太好了,谢谢大爷!” 曲卓然走后一个小时,相声大会散场,顾安笙缓缓从剧场走出,那大爷叫住了顾安笙:“小顾公子,你过来下!” 顾安笙依言走了过去,问:“大爷,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大爷说道:“刚才有一个姑娘自称是湘梦园乔姑娘的师姐,她说乔姑娘让你晚上八点到龙胜宾馆103房去一趟。小顾公子,那姑娘是谁啊,这么不懂规矩,竟然约男人去宾馆?” 顾安笙心里也在发疑,他和乔锦月的事没有别人知道。 既然那个人知道,一定是乔锦月告诉她的,那就真的是乔锦月的师姐,而且是与她最亲近的,是苏红袖或者是夏漫莹。 可是今天下午乔锦月也有演出,他约了乔锦月演完后,晚上七点在文周社碰面,怎么又突然改了? 而且乔锦月一直守规矩礼法,不可能做出约他去宾馆这种失礼的事情,这完全不是乔锦月的作风。 虽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有依据,但是也让人觉得好生奇怪。 也许是乔锦月真的有急事找他,来不及亲自去找他就让师姐代为转达。不论如何,还是去一趟吧。 “小顾公子,小顾公子!”那大爷见顾安笙出神,便唤回了他:“你想什么呢,那姑娘到底是谁呀,你认不认识,怎么这么不懂礼数,想必也不是什么好姑娘。” “不是这样的!”那大爷把乔锦月说得这样不堪,顾安笙脾性再好也颇有微辞,一口否定道:“这姑娘我认识,她是个好姑娘,不是您想的那样。” “她约我到这样的地方,我确实也觉得奇怪,她应该是真的有什么急事,我晚上去看看吧。” “好吧!”那大爷道:“你去吧,看看到底是什么事非要约在宾馆!” 天色渐黑,乔锦月的演出结束后到了约定的地方去找顾安笙。 等了好久他也没有到,眼看着过了约定的时间半小时了,顾安笙向来守时,这次没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乔锦月心里焦急又担心,便走到了售票处去问问。 乔锦月敲敲售票处的窗,那大爷开窗说道:“姑娘,今天的票已经买完了,你想买票明天再来吧!” 乔锦月摇摇头道:“大爷,我不是来买票的,我是来向您打听个人,顾安笙顾公子你可曾见着?” “今儿怎么都来找他,他被一个湘梦园的乔姑娘约到宾馆了!” “什么?”乔锦月大大吃了一惊:“我没约他去宾馆啊,我就是湘梦园的乔姑娘,这怎么回事?” 那大爷也奇道:“不是你师姐过来让我带话说你约他到宾馆去的吗,怎么你又来要人了?” 乔锦月心中一凛,顿时明白顾安笙是被有心人设计了,那人是冒充自己的师姐以自己的名义把顾安笙骗走了。 乔锦紧张道:“大爷,你还记得那个说是我师姐的人长什么样子吗?” 那大爷说道:“穿的和你差不多,长的很漂亮,梳着棕色卷发。那是你师姐你问我干什么?” 棕色卷发?湘梦园没有人会有这样的头发,而她见过有棕色卷发的人只有一个。 此时此刻,乔锦月心中已然明晓,这个人十有八九是曲卓然了。她把顾安笙骗走,恐怕不会有好事发生了。 乔锦月又问道:“大爷,她说约的宾馆在哪里?” 那大爷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龙胜宾馆103房,你自己约的人你不知道呀!” 乔锦月忙道了句:“好,谢谢大爷。”就飞速的跑开了。 “哎,姑娘……”那大爷被这接二连三的事弄得发懵,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唉,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这是!” 第一百二十章 迷香之诱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龙胜宾馆,顾安笙进了门,前台的老板娘向他问道:“公子,你是要打尖儿还是要住店?” 顾安笙说:“老板娘,请问这里是否住有一位姓乔的姑娘?” 那老板娘说:“对,是的。她刚才特意和我们说了,一会儿会有一位姓顾的公子前来找他,她说你来了直接进103房就行。” 顾安笙点头:“好,多谢!” 他走到了103门,敲了敲门:“月儿,你在里面吗?” 屋内迟迟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敲门:“月儿,我是安笙,你睡着了吗?” 屋门依然没有回应,顾安笙见门没有上锁,就直接拉开了门,走了进去。 “月儿!”顾安笙走进去后,只闻到一阵香气扑鼻,这香味极其浓厚。顾安笙不禁有些头晕,扶住墙道:“月儿,你熏的是什么香啊,好浓烈的味道。” 可屋内依然不见乔锦月的身影,那香味越来越浓,几乎已迷乱了顾安笙的意识,不知不觉间眼前已经一片朦胧。 这时,从屏风后走出一位窈窕佳人,她朝顾安笙勾了勾手指:“顾公子,你过来呀!” 那女子的衣着打扮与乔锦月极为相似,他意识已然不清,只道是乔锦月:“月儿,你把我约到这里来干什么呀?” 那女子慢慢靠近他,用手攀上他的肩,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顾公子,你看我今天美吗?” 顾安笙被那迷香迷得站不稳身,只得扶住她,颤声道:“月儿,你怎么叫我顾公子了?” 那女子抱住顾安笙,娇媚道:“那我不叫你顾公子,叫你什么呀?” 顾安笙沉沉浮浮道:“你不是叫我安笙的吗?” 那女子搂住意识迷离的顾安笙,将他推到床上:“好的,安笙!让我们来享受这一刻春宵吧!” 她的指尖划过顾安笙俊俏的脸庞,俯身就要吻下去。 顾安笙虽然中了迷香,但意识还有一丝是清醒的,他知道乔锦月一向自重,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便抓住她的手腕道:“不,月儿,你一向守礼,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而且我们还未曾婚配……” “怕什么呀?”那女子按下顾安笙的手,柔声道:“我们早晚都会是夫妻的,还在乎这早一时晚一时的干嘛!” 正因为顾安笙以为那是乔锦月,所以更要克制自己,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与情欲毁了她。 他勉强抵抗道:“月儿,我们不可以,真的不可以!我真的不能现在就毁了你……” 那女子脱下了外衣,只穿了一个肚兜露出香肩,模样甚是魅惑。 迷香催情,顾安笙只当面前这个女子是乔锦月,有些克制不住,在朦胧中呢喃道:“月儿,你,我们,这样,就……” 那女子见顾安笙被迷香催了情,不再抵制,便见机行事,伸手去解顾安笙的衣扣,顾安笙亦无力反抗。 那女子见马上就要成功了,却那只突然被顾安笙抓住了手腕,狠狠将她推开。 她丝毫没有防备,被顾安笙从床上推倒了地下。 “啊!”她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叫。 顾安笙在迷离之际,用仅剩的一分意识分辨出了那个人不是乔锦月。 虽然她的衣着打扮和乔锦月一样,但那种熟悉的感觉是改变不了,身边这个人明显没有与乔锦月在一起时的感觉。 以他对乔锦月的感情,哪怕仅存一丝意识,也能分辨出那不是乔锦月。 顾安笙勉强站起身,扶着头说道:“不,你不是月儿,月儿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你是究竟是谁?” 他狠狠的将头朝墙上撞两下,那女子见状惊叫道:“安笙,你别……” 撞了两下,顾安笙的意识便清醒了些。 这时他才发现,这迷香源自床头柜上的一盏香炉。他忙走过去,将那盏香炉打翻,那香炉便不再往外溢出香气。 那女子见状,忙跑过去制止住他:“安笙,你不能这样。” “走开!”顾安笙知道了她不是乔锦月,便不会再顾及,一把将她推开。 随后,他将桌子上的一杯水尽数倒在自己的头上。一阵冷冰冰的感觉袭入头脑,虽然冰凉入骨,但头脑已经清醒了。 那女子惊叫道:“安笙,你疯了!” “我没疯,我清醒的很!”顾安笙转过身,看清了那女子的脸,果不其然,那女子虽然穿着打扮和乔锦月一样,但并不是乔锦月,而是那个对自己纠缠不休的曲卓然。 顾安笙当即便冷下脸:“你不是月儿,曲小姐,你费尽心机扮成月儿的模样,引我入局,你究竟想干什么!” 那扮成乔锦月模样的曲卓然又惊又怕,退后了两步,颤声道:“安笙,你知道我……我是……” “是,我现在能认出你来了。”顾安笙声音振振:“我知道月儿不会做这样的事,果然是你。” “我从前只以为你是性格直爽,不拘小节,没想到你竟然做出了这么不知廉耻的事!” 曲卓然惊慌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忙摇头否认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没有,我没有……” 顾安笙显然厌恶至极,看都不看多她一眼,扭过头厌恶道:“事已至此你就别狡辩了,你这样的人,当真是无耻至极!” 顾安笙刚刚说完这句话,又感觉头脑一阵眩晕,忙捂住头,皱起了眉。 曲卓然自知计谋已然成不了了,便只好从衣袋拿出一盒药,取出粒药丸,递给顾安笙,并道:“把它吃下,你就会好些。” 顾安笙没有接过她的药丸,而是冷冷道:“谁知道你又要给我下什么迷药!” “你不信是吗?”曲卓然将那粒药丸吞了下去,后又道:“当真是解药!” 顾安笙还是不肯接过,依旧冷冷道:“这么卑劣的事你都做了,给自己下药再引我入局的事还怕你做不出来?” 见顾安笙如此嫌弃自己,曲卓然内心悲戚,却还是硬将药丸塞入了顾安笙嘴里:“真的不是迷药,你吃下就舒服多了!” “你……”顾安笙向挣扎开,但自己身中迷香,没了力气,拗不过曲卓然,便由着曲卓然把那粒药丸送入他的口中。 第一百二十一章 枉费心机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安笙被曲卓然强喂了药,没有力气挣扎。霎时又一阵头晕目眩 便坐在了椅子上缓解片刻。 不到一刻钟,头晕的感觉好了些,便也不觉得难受了。这才知道,曲卓然给自己的不是迷药,是真的解药。 曲卓然见顾安笙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了起来,委屈巴巴的道:“我就说这是解药,不是迷药嘛,你还不相信我,现在知道了吧!” 顾安笙对曲卓然这样为自己抱屈态度更厌恶,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过身道:“曲小姐,你能做出这么卑劣的事,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相信你?” ”我和你说过,你对我的抬爱我深深感谢,我也同样说过愿意和你做朋友。但是你做出这么卑劣下贱的事,就别想再让我同你交往了。” “看在你愿意给我解药的份上,我可以对这件事既往不咎,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是,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我顾安笙不想和你这种小人做朋友!” 顾安笙的决绝让曲卓然心里阵阵难受,她绕到顾安笙身边,红着一双泪眼,委屈道:“你就真的对我这么厌恶了吗,可我这么做,不都是因为爱你至深吗?” “我为了能和你在一起,不惜放弃了我女儿家的名节,你就当真没有一点点感动吗?” “呵,感动?”顾安笙冷笑一声,道:“曲小姐,你还真是可笑。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你,你妄想得到我,就使用这种卑劣无耻的手段。” “我和你说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不但不罢休,还故意扮成她的样子来诱惑我。幸好我意志力强,没中你的圈套。”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们真的有了什么事,毁的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还有我们整个文周社和你们整个丽华电影公司!” 顾安笙的一番训斥,不禁让曲卓然恼羞成怒,她摔了桌子上的杯子,吼道:“你对那个女人一往情深,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让你这么为她着迷?” 乔锦月一路跑到宾馆,生怕顾安笙会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便不想管其他,只想立即冲进去确保他的安危。可在窗下,就听到了一楼房间的争吵声。 她听出了这声音是顾安笙与曲卓然的,便止住了脚步。确保了顾安笙没有危险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便没有进去,只在屋外的窗户下听他们的对话。 她刚好听到顾安笙说:“曲小姐,实话告诉你。她家事,样貌或许远不及你,但她是我认定的人。就算她样样都不如你,她也是我喜欢的人,不论如何我爱的都是她。” “我认定了她,便只能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是别人,更不可能是你这种卑劣无耻的人!” 顾安笙这一席话表意明确,话音掷地有声,感动了窗外的乔锦月,也让屋里的曲卓然心如刀割,她失了神,一屁股坐在地上。 抓起地上打翻的香炉碎片,喃喃道:“不,不可能,我用的是最浓的催情香,不服解药是不可能克制的,为什么你能认出我,还能拒绝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顾安笙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冷冷看了曲卓然一眼,道:“那我便告诉你,不是你这迷情香不好使。我一开始,确实把你当成她了,但正因为我觉得是她,才更要克制自己,不能做出毁她终身的事。” “我们现在未曾婚配,我是绝对不能因为情欲而对她做出那种事的。正因为爱她,所以不能害了她。你这样的人只知道满足自己的人,又懂什么?” 曲卓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安笙,目光凄迷:“不可能,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你爱她,竟不想得到她?” “怎么会,怎么会?我这么浓的催情香,你后来又是怎么察觉到我不是她的?” 顾安笙语气不徐不疾:“你远远低估了我对她的感情,你的催情香再浓,也不过只能催发一个人的情欲,但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感情。” “你虽然换上了她的衣着打扮,但你终究不是她。她给我的感觉你给不了,一开始,我中了你的催情香,确实把你当成她了。” “但这种感觉不一样,虽然当时意识迷离,但我凭着这种感觉就知道了你不是她。她的感觉我无论在什么样的状况下都能能分辨得出来,并且不会认错。” “最重要的是,我了解她,我知道她一向自重守礼,不会做出这等卑劣无耻之事。且不说别的,就凭这一点,我就知道你不是她!” 曲卓然计谋失败,泄了气。坐在地上小声哭泣,边哭边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对你的感情那么深,你爱的却不是我而是别人?如果我再早些认识你,是不是就不会有她了?” “我们都在天津,那我应该早一点去看你的相声,早一点认识你,在她之前认识你,那你就是我的了。” “这样该有多好,不至于让我一个人苦苦相思了吧!安笙,你告诉我,如果我在她之前遇见你,你会不会爱上我?” 顾安笙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曲卓然,只觉得她的样子又狼狈又可笑,却都是自作自受,不值得怜悯。 顾安笙叹了口气,无奈道:“曲小姐,看来你是真不懂我们之间的感情。别的我无需多说,我只告诉你,感情上没有先来后到。”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既然我已经有了她,那我爱的也只能是她,不可能是别人。无论发生任何事,那怕是山崩地裂,海枯石烂也改变不了我对她的感情。” “罢了,多说无益,我和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明白,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你就不要再来干扰我们了。也请你自重,别把感情当游戏,为你所谓的爱,做出这种肮脏龌蹉的事!” 顾安笙对乔锦月的爱越深,曲卓然就越痛苦,她仍旧不肯罢休,摇着头自欺欺人道:“你就是这么说说而已,我不相信。男人向来都是花心的,怎么可能对一个女人痴心不改。别别骗我了,我才不信呢!” 顾安笙不屑管她,只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只要你别再来纠缠我就好。罢了,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曲小姐,不奉陪了!” “你别走!”曲卓然想抓住顾安笙的衣衫,奈何没有抓住,顾安笙早已踏步而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空荡的房间,只剩曲卓然一人,坐在地上抓狂痛哭。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往情深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安笙走出了宾馆,却见乔锦月就在自己面前。顾安笙一惊:“月儿?你怎么……” “安笙!”莹莹灯火下,顾安笙看见乔锦月的眼中犹有泪光。 顾安笙以为乔锦月是在因为他与曲卓然的事伤心,忙道:“月儿,你别难过。我是被她骗到这里的。你不用担心,我和她什么也没发生,我心里只有你!” 乔锦月嘴角含笑,走向顾安笙,并紧紧抱住他的腰肌,口中道:“安笙,你不用和我解释。我都听到了,你对她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原来你对我的感情竟然这么深。月儿今生得安笙如此痴心,不枉此生了!” 顾安笙方才知晓,乔锦月不是生他的气,而是被他的言语感动了,他亦抱住她,柔声道:“小丫头,你也太容易感动了。我对你的情意,你应该早就清楚了啊!” 乔锦月松开顾安笙,拭去了眼角的泪,笑道:“我当然清楚你对我的情意,但是我没想到,你对我竟然如此情深。” “你中了催情香,以为她是我的时候,为了不毁我名节,努力克制那催情香的药效,绝不做那样的事。” “后来在那么重的药效下,你都能分辨出那个和我打扮很相似的人不是我。这份感情难道不足以让我感动吗?” 顾安笙点了下乔锦月的眉心,为她将散落的衣扣系好,边系边柔声道:“这么冷的天衣服也不好好穿,不怕着凉了啊。这里风也大,我送你回去吧,我们边走边说。” 乔锦月甜蜜的挽上了顾安笙的胳膊,道了声“好”,便随顾安笙在那小路上扬长而去。 欢愉的二人只顾着身边的那个挚爱的人,却不知,屋内的曲卓然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妒火几乎蔓延了她的整颗心,她恨得咬牙切齿,握紧了拳头,几乎是从齿缝挤出了那三个字:“乔锦月!” “你说她故意设局把你骗到那里,想对你做那样的事情,她自己也是个女子啊!这个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顾安笙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告诉了乔锦月,乔锦月听后又惊又后怕。 “我也没想到啊!”顾安笙说道:“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只以为你是真的有什么急事要找我,才去了那里,没想到是她!” “就算我有什么事找你,也不会约在那样的地方啊!”乔锦月又道:“这个女人心机也是够深的,她不但设计了你,之前还找过我呢!” “什么?”顾安笙拉住乔锦月的手,紧张道:“那她有没有伤害到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有没有事?” 乔锦月摇摇头,安抚住顾安笙:“我没事,安笙,你不用那么紧张。我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而且她也没对我做什么。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得知了我们的关系,那天她冒充我的戏迷叫人给我递一封信。” “起初,我真的以为是我的戏迷呢,我就去了她信上说的地方。结果发现是她,她刚开始和我聊一些关于梨园的事让我放松警惕,后来又让我说出我们之间的关系。” “她给了我五十万的支票,说让我和她做交易,把你让给她。可她分明是羞辱人,感情岂是能用钱来交换的。我当时很生气,也管不得她是什么大明星大红人的,直接在包厢里就把她训斥了一顿。” “她当时很生气,可又能奈我何?她以为这些小伎俩就能拆散我们,可她根本不懂得我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岂是一点金钱上的利益就能拆散的。” “用金钱来交换感情,亏她想的出来!”想起曲卓然对他做的卑劣之事,顾安笙满心厌恶:“她大概是找你不成,又想方设法来设计我,这个女人的心思太诡异。” “我只怕她以后还会想到别的招数来拆散我们,之前我们不知道,都进了她的局,以后我们都要多加防范一些。” 乔锦月点头道:“我知道的,你也是啊!” 顾安笙又道:“月儿,我知道你性格一向直率,想什么就说什么,看不惯她就训斥她。但是我们以后还是不要招惹她的好,毕竟她有那层身份在,怕她会因为记恨于你而加害与你啊!” 乔锦月却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我才不怕她呢!我行的正坐的端,就算她想害我,也没有什么理由,她还不得顾及她大明星的身份呢!不过呀!” 乔锦月扭头看着顾安笙,笑道:“她那么喜欢你,你当真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顾安笙敲了一下乔锦月的头,温声道:“明知故问!我要是真的对她有感觉,会在那么浓的催情香下,分辨出她不是你吗?” “也对!”乔锦月依偎在顾安笙的肩膀上:“你对我的感情我一直是相信的,我早就知道,像你这么好的人,肯定会有很多女子喜欢的。” “但是我都不害怕,因为我相信,她们再怎么喜欢你,你也不会喜欢她们。因为,你心里只有我一个,我不会生气,也不会吃醋,就随她们好了!” “当真?”顾安笙捏住乔锦月的脸,调笑道:“那那个时候你见到林美茹和我在一起时,为什么还会生气啊!” “哼,你还说呢!”乔锦月扳开顾安笙的手,撅起嘴道:“那个时候我只是单纯的喜欢你,但是不知道你对我什么态度。” “她那么喜欢你,我哪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她?可是现在不一样啊,我现在是吃定了你只喜欢我一个人,所以别的什么我都不会在乎啊!” “原来如此!”顾安笙笑道:“我的月儿还真是看的通透啊!” 乔锦月嘻嘻笑道:“那当然,你的月儿你还不知道!” 夜幕下,月光将这对璧人的身影笼上一层银辉。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另生一计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表哥,我没想到他对那个小戏子的感情竟然这么深,我那么浓的催情香对他都没有用。你能不能再帮我想想别的办法啊?” “那么浓的催情香竟然都对他没有作用?我表妹这样的大美人都看不上,这小子还是柳下惠!” 曲卓然在那天的事情失败之后,因为顾安笙对她的嫌弃而伤心至极,却又想不出别的办法来挽回,只好来找表哥程显威来出谋划策。 虽然她不喜欢程显威,但她知道表哥这个人一向诡计多端,事到如今也只能找他来想办法。 曲卓然低着头委屈道:“那件事失败之后,他对我厌恶至极,一心以为我是那种卑劣无耻的女子。我现在有什么办法能向他证明,我不是那样的女子,然后再让他爱上我啊!” 程显威叼着烟卷,翘着二郎腿道:“这小子可真难办啊,你跟我说说,他叫什么名字,是个什么样的人,平时都喜欢什么,我按照他的性子,才能给你出主意!” 程显威一向厌恶文周社,这样问一来是好奇这个人究竟是谁能 让他心高气傲的表妹为之神魂颠倒。 二来是想知道这是个什么习性的人,只要是文周社的人,他自然不会放过刁难他们的机会,这回正好可以借着他这个表妹的手,整一整他。 曲卓然不知道程显威的想法,只一心想得到顾安笙,便道出了所有实情:“他叫顾安笙,是文周社的大师兄。” “我只知道他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人,不喜欢太花哨的东西。真不知道那个戏子乔锦月是用什么手段把他迷得这么死!” “顾安笙?他喜欢的人是乔锦月?可是湘梦园的那个排行老七的戏子乔锦月?” 程显威惊得坐直了身子。他一向记仇,当然忘不了这两个人。 他那日把乔锦月绑架到荒山,乔锦月怎么骂他,又怎么对他拳打脚踢的,他记得一清二楚。他虽然对顾安笙不熟悉,但也记得是他那天设法阻挠的自己。 “是呀!”曲卓然点头道:“表哥你认识他们吗?” 程显威咬牙道:“呵,没想到这两个戏子竟然勾搭到一起去了。” 程显威说话声音小,曲卓然没听清,又问道:“表哥你说什么,你认识他们两个吗?” “没,不认识。”程显威想对付他们,自然不能让曲卓然知道他们之间的过节。 于是便随便找个理由道:“我们家麾下的明珠社也是个相声班子,我们对文周社这样的相声班子也是有所听闻的,顾安笙也是个角儿,偶尔能听到几次他的名字。” “至于那乔锦月,是个唱戏的,之前我们请她们戏班子来家里唱过戏,所以我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哦。”曲卓然没有多问,又道:“那表哥你帮我想想怎么样才能把顾安笙搞到手啊!” 程显威眼珠子在眼睛里贼溜溜的转了一圈,问道:“你先不说你的那个顾安笙,我问你,那个小戏子乔锦月,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呀!”曲卓然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不过是个下九流的戏子而已,还一副清高的模样。”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摆不清自己的身份。反正就是一个很自以为是,很让人讨厌的一个人。” “其实我觉得也是。”程显威顺着曲卓然的话说下去:“那天她在我们家唱戏,我对她的印象就不怎么好。你说她不过是一个戏子而已,那来的优越感!” 曲卓然撇撇嘴道:“就是,就是!” 见曲卓然逐渐上了圈套,程显威继续引她进局:“既然你看不惯她,那就先整整她,给她个下马威,好解了你心中之恨,如何?” “不行啊,表哥!”曲卓然急道:“现在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事是把顾安笙弄到手。就算是整得了她,也不能马上就得到顾安笙啊!” “我的小表妹呀!”程显威走到曲卓然身边,拍拍她的肩,阴险一笑:“那么心急干嘛,你听我把话说完了吗?我的意思是说,你先给那个小戏子一个下马威,然后再威胁她,这样她就会领教你的厉害了。” “而且她也不会再敢与你争顾安笙了,之前你给她钱那招软的不行,咱们就来硬的,你看她怕不怕。” “这样一来,她就离开了顾安笙,然后就是你在顾安笙身边充分证明你自己的时候了!” 曲卓然听他这番解释,心中有点动容:“这……你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可我用什么方法给她下马威呀,不能因为整她,坏了我电影明星的声誉啊!” “这个好办!”程显威打了个响指,说道:“我把青龙帮的人调遣给你,任你使唤。你让他们去整乔锦月,他们保管你给你办的妥妥的,他们做事我一向放心!” “青龙帮?不行啊!”曲卓然知道青龙帮是程家组建的帮派,他们听从程家指令游走江湖,背地里一直做打家劫舍的事。 她也一直不喜欢这个勾当,她认为他们身上的戾气太重,于是便道:“表哥,青龙帮做事一向狠辣。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又不是真要让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怎么能让青龙帮的人来整她!” 程显威勾了勾嘴角,瞅了一眼曲卓然,又背过身道:“我说你怎么这么善良啊,要整她就不要留余地,要得着这么优柔寡断吗?” 曲卓然摇了摇头道:“谁不是父母所生,我不能因为她是我喜欢的人喜欢的女子,就做伤人性命那么狠毒的事啊!” “我要做出那样的事,顾安笙估计会更厌恶我,传出去,我曲卓然的名誉就全毁了!” 程显威不屑的撇了撇嘴,只道:“那你做的小心点,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曲卓然依旧不肯同意:“不行不行,就算他不知道我也不能罔顾人命,这招是行不通的!” “好吧!”程显威转过身道:“那你就挑一个她演出的时候,带青龙帮的人到剧场闹一闹,让她演砸。” “我告诉青龙帮的人,小心行事,绝不说这件事与你有关,也不让他们伤害到她,这样行不行?” 曲卓然想了想,犹豫道:“这个主意倒是可以,不过青龙帮的人当真可靠吗?我怕他们做事一向不留余地,会把事情做过了。” 程显威道:“当然不会,他们非常可靠,你放心吧!他们跟了我多年,最听我的话了。我不让他们伤那帮戏子,他们绝不会伤害他们。” “好,那就这么定了!”如此,曲卓然便放心了:“那就按你说的做吧,给我出了这么多主意,又把你的青龙帮借给我,真的谢谢你了,表哥!” 程显威眯起眼,鬼魅笑道:“你我兄妹客气什么,还有什么是我程显威办不到的。你什么时候安排好了,和我说一声,我就把青龙帮调遣给你。” 曲卓然开心的点点头:“好的,谢谢表哥,那我先回家了!” 程显威挥挥手:“去吧!” “真是个天真的傻子!”曲卓然走后,程显威望着曲卓然的背影,露出一丝阴险的笑。 第一百二十四章 剧院纠纷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曲卓然打听到了乔锦月演出的时间地点,那天在她百惠剧院与她的大师兄沈岸辞唱一出《桃花扇》,时间是上午场。 百惠剧院场馆较小,人也不算太多,这样闹起事来,波及的范围也不会太大,也不会对曲卓然产生太多不良的影响。 曲卓然在场外候着,见其他的演员退场后,乔锦月便与沈岸辞走了上来,咿咿呀呀唱了几段后,唱到最起兴时,曲卓然一挥手,后面几个青龙帮的人便聚了过来。 曲卓然小声对着他们说道:“现在时机正好,是时候该行动了!” 那为首的人拱手道:“是,小姐!” “哎,等下!”他们几个人刚打算走进去,曲卓然又叫住了他们。 为首的转过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吗,小姐?” 曲卓然不忘叮嘱道:“记得我说的话,只是在这里闹一闹就可以了,千万不要伤害到任何人,更不要泄露此事与我们丽华电影公司有关,听明白了吗?” 为首的点头道:“放心吧小姐,我们都记住了!” 曲卓然挥手:“嗯,进去吧!” “是!” 那几个人进去后,曲卓然在剧院外心跳个不停。虽然说她因为顾安笙的事妒忌乔锦月,想整一整乔锦月出气,可毕竟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还是会于心不安。 那几个人瞬间冲到剧场里,将戏台包围住,前一秒还是安宁祥和的场面,后一秒就突然变得危机四伏。 “干什么呀,怎么了?” “我们在这看戏呢,这是怎么了,你们要干嘛!” 见这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包围住戏台,看客们都慌了神。 梨园的规矩是戏一旦开唱,无论如何都不能停。 这样的状况铁定是唱不了的了,但不管出了怎样大的事,这出《桃花扇》都得继续唱下去,毕竟祖宗的规矩不能破。 如此不得不管,见状,戏台上穿着戏服的沈岸辞开言道:“几位大哥,我们的戏还没唱完呢,有什么事,能不能等我们唱完了戏再说?” “呵,唱戏?”领头那人冷笑一声:“都死到临头了还想唱戏?” 刚刚受了一惊的乔锦月回过神,对面前的男人沉静道:“这位大哥,如果有什么事,能不能等这出戏谢幕了再说,我们戏一旦开唱,中途是不能停的。” “是啊,是啊,有什么事能不能看完戏再说?” “这是干什么,戏一开唱哪有突然停了的道理?” 乔锦月话音一落,看客们也纷纷替二人鸣不平。看戏的人都知道梨园的规矩,戏一旦开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停了。 “都给我闭嘴,我看谁敢多说一句!”那领头的拿出手枪,说着就朝戏台一侧的花束上开了一枪,将花的花瓣都打了下来。 一瞬间,剧场鸦雀无声,便再也没有人敢多说一句。看客们个个都被吓得涩涩发抖,甚至有的都躲到了椅子下。 “哇……”鸦雀无声的剧场,突然响起了一阵哭声,众人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被吓得脸色惨白,大哭了起来。 他的母亲也被吓得失了神,忙搂住孩子在怀里,瑟瑟发抖的哄着孩子:“乖,别哭了,不怕不怕啊……” 他的哭声依然没有停止,其中的一个青龙帮弟子被他哭得不耐烦,一个箭步冲上去提起了那个男孩,并骂道:“小兔崽子,我让你再哭,信不信老子一枪崩死你!” 她的母亲瞬间被吓得面如土色,忙跪下求饶道:“几位大爷对不起,是我们的错。您要有气就往我身上撒,千万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见那些青龙帮的弟子欺人太甚,乔锦月实在看不过去,也顾不得戏没唱完的事,忙对着那个男子道:“这位大哥,要是我们有什么事得罪你们了,你们和我们说,我们为你们解决就是。你不要因为我们,伤害这些无辜的看客。” “滚一边去!”那弟子将手里提着的男孩重重摔在地上,那母亲忙过去抱住孩子,向乔锦月投来一丝感激的目光。 那男子叉腰看着乔锦月,朝乔锦月投来色咪咪的眼神:“哟,小娘们倒是识货,你这模样倒还真是不错。你要是愿意陪哥几个乐呵乐呵,咱今天就放过你们!” 见那男子如此羞辱乔锦月,沈岸辞心中瞬间燃起了怒火。 这无论如何都是忍不了的,忙冲上前,将乔锦月护在身后:“你们要有什么事就快说,羞辱我师妹一个姑娘家,算什么本事!” 沈岸辞的言语不留情面,惹得一众弟子不悦,其中另一个走上前道:“呵,你这小白脸还挺横!只道爷是谁吗,敢这么跟爷说话!” 乔锦月怕他们伤害到剧院的人,不敢得罪他们,便悄悄拽了拽沈岸辞的衣袖,轻轻道了声:“师兄!”示意沈岸辞别再和他们杠下去。 沈岸辞却没有听她的,推开她的手,依旧不依不饶:“我管你们是谁,有事说事,没事趁早滚开,没事别耽误我们唱戏!” 见几个人脸上都有了怒色,他们手里又都有枪,乔锦月怕他们会伤害看客,师兄和自己,便上前一步,鞠了一躬。 她向他们致歉道:“几位大哥,我师兄说话有些冲,你们别往心里去,我替师兄向各位致歉了。几位如果有什么事,就和我们说,我们会尽力为你们处理的。” “哼哼哼!”为首的那个男子仰起头道:“小娘们还是挺识趣的,告诉你,这百惠剧院是我们的地盘。在这演出就得给保护费,三百块大洋,拿出来吧!” “三百块?”对于湘梦园戏班子的人来说,三百块大洋足够他们一年的生活了,且不说不能给他们,就算是立刻凑钱也不可能凑齐的。 “这……”乔锦月为难道:“我们戏班子生活向来拮据,那么多钱是不可能拿得出来的,还几位商量一下,能不能换别的抵给你们?” “哼,没钱?那就拿命来抵!” “要是把你自己抵给我们几个做压寨夫人,陪陪我们哥几个也行!” 那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乔锦月不禁在心里燃气怒火。乔锦月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哪怕他们手中有枪,也不曾有过一分畏惧。 若以她平时的性子,一定不会忍气吞声,早就和他们吵起来了。 可是现在师兄在,还有这么多看客在,为了他们的安危,自己只能忍着不发作。 乔锦月攥紧了水袖,手臂在微微颤抖。 沈岸辞看出了乔锦月的怒容,更加不能忍受,上前一步拉住乔锦月道:“师妹,我看他们就是故意找事。咱们哪有那么多钱给他们,反正我们也做不了别的,不如就和他们拼了!” 一个男子举起枪道:“和我们拼了?你有什么资本说这话啊!” 但凡是有损乔锦月的事沈岸辞是不会顾及别人的,他也不管看客的安危,直接上前对着一众青龙帮弟子道:“难道我们就要平白无故受你们欺辱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因祸负伤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怕因为沈岸辞的冲动而惹怒他们从而伤害到剧场的人,忙拉住沈岸辞:“师兄,你别和他们……” 然而沈岸辞已经惹怒了他们,那为首的道:“好,那今天就让你瞧瞧我们的厉害!” 说罢便拿出手枪,朝戏台上的天花板开了一枪,后面的几个跟着一起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 几枪下去,那华丽的吊灯已然摇摇欲坠。 沈岸辞见状不好,忙护住乔锦月:“锦月,小心!” 可是动作太迟,二人终究没有躲开吊灯,那吊灯直直从天花板上坠落下去,见那吊灯正往乔锦月的头上坠落,沈岸辞自知来躲不过了,便一把将乔锦月推开。 “哗!”那玻璃吊灯径直落在沈岸辞的背上,玻璃溅得四处都是,天花板上的木屑和石灰也纷纷落了下来。 “天呐,这吊灯……” “糟了,出事了,出事了!” 霎时间,剧场乱做一团,看客们有的吓得在原地瑟瑟发抖,有的躲在了椅子下,有的从后门逃离了剧场。 “啊!”乔锦月未及反应,便已被沈岸辞推倒在另一侧,一片玻璃从脸上飞过,只觉得一阵刺骨的痛,用手一摸,全都是猩红色的血。 “咳咳咳!”乔锦月被掉落的石灰呛得直咳嗽,扑散了石灰,只见沈岸辞被那吊灯压在地上,他的身上,地下全都是血。 “师兄,师兄!”乔锦月慌忙跑到沈岸辞身边,也来不及顾及自己脸上的伤了。 “锦月,我……”沈岸辞挣扎着,用自己最后一口气叫出乔锦月的名字,便晕厥了过去,不醒人事。 乔锦月哭喊着叫着沈岸辞:“师兄,你醒醒,别吓我,别吓我啊……” 奈何沈岸辞一身猩红,无半点回应。 乔锦月用双手将沈岸辞身上的吊灯碎片移开,不留神自己的双手已经被玻璃划破了好几道伤口,可在这严峻之时,她也顾不上自己的伤了。 “哎呀,有人受伤了,快走……” “娘,我害怕……” 剧场中交杂着男女老少慌张的声音,那几个青龙帮的弟子见出了事,也没有再纠缠下去,走出了剧场。 “师兄,师兄……”乔锦月边移开沈岸辞身上的玻璃碎片,边呼唤着沈岸辞。 见状,剧场的工职人员和后台备演的师兄师姐都跑上了前台。 “小师妹,你这脸上的伤……大师兄,大师兄怎么了?” “乔姑娘,发生什么,沈公子这是……” 乔锦月对身后的几个人道:“师兄,师姐,咱们快把这东西从大师兄身上撤走!” “哦哦,好!” 几个人合力,将沈岸辞身上破碎的吊灯移开。 沈岸辞身上还扎着好几片玻璃碎片,其中一个湘梦园的女弟子要把那玻璃碎片拔出,乔锦月忙制止道:“不行,这样大师兄的血恐怕更止不住!” 那个女弟子急得快哭了,看着沈岸辞血流不止的胳膊:“可是,可是大师兄的胳膊还在流血啊,怎么办,怎么办啊……” “别慌,师姐!”乔锦月虽然也害怕这样的血腥,但头脑还是冷静的:“手绢,快拿手绢给大师兄把伤口包上!” “手绢,手绢,哦,在这里!” 乔锦月迅速从那女弟子手中接过手绢,在沈岸辞的伤口处系上,便止住了他的血。 “小七,我们怎么办啊!” 乔锦月道:“五师姐,你回去告诉大师姐咱们中午回不去了,其余的人咱们合力把大师兄抬起来送到医院。” “好!” 乔锦月与那几个人一起,将沈岸辞抬出了剧院。叫了一辆马车,将沈岸辞送上车,几个人一道去了医院。 “什么,那个男的的伤是你们整的!”剧场外,曲卓然看着一行人上了车,又惊又怕的说道。 那为首的弟子拱手道:“小姐,遵照您的吩咐,我们都把事情办妥了。” “妥你个大头鬼!”曲卓然懊恼的踢了那为首的一脚:“我是这么告诉你们的吗?我让你们在剧院闹一闹就行了,谁让你们把事情搞成这样了。” “就算要搞,你搞乔锦月也就罢了,干嘛要带上无辜的人啊!” 那为首的怯怯道:“小姐啊,我们这不是给你出气吗,我们一开始是对准那个小娘们的,谁知道这小白脸突然挡了上来。” “还嘴硬?”曲卓然怒道:“为我出气就能罔顾人命吗?我又什么时候让你们伤乔锦月了?” ”我只是让你们给他们一个教训,你们就给我把事情搞成这样?你们在你家少爷面前就这么办事的吗?” 那为首的依然不服气:“可是是少爷告诉我们……” “别可是了!”曲卓然疾言厉色的吼道:“今儿他们要是没什么事便罢了,要是出了人命,看我不废了你们!少废话,快走!” “去哪啊小姐?” “跟上他们,去医院!”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因伤之愤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医院。 “大夫,我师兄的伤怎么样啊?” “病人尚在昏迷中,暂无性命之忧,其余状况还有待观察。” “好的,多谢!” 得知沈岸辞无性命之忧,一众湘梦园弟子才松了一口气。但提到嗓子眼的心始终没能放下,终归是怕沈岸辞因为这次的伤,再出了什么其他的不良状况。 乔锦月仍然穿着李香君的戏服没有换下,她紧张的在手术室门口踱来踱去,旁边的三师姐唐伊劝道:“小七,你去换了衣服,洗把脸吧,大师兄这还有我们守着呢!” 乔锦月虽松了一口气,但仍然放不下心,看着手术室的门道:“可是,大师兄他……” 唐伊继续道:“大师兄现在还没有苏醒,你在这守着也见不到他啊!大夫不是说了吗,大师兄没有性命之忧,你先放宽心,去洗洗脸,换一件衣服吧!” 乔锦月又看了一眼手术室的门,窗影中,望见自己妆花了一片又带着伤疤和血的脸,模样又丑又惊悚,便点点头道:“好的,三师姐,我去去就回。” “好,去吧!” 乔锦月走到洗手间将戏服换作便装,又洗干净了脸,重新梳了头。 脸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不再疼痛了。望见镜中的自己,还是那般精致美丽的面孔,只是被脸上这一道长长的伤疤影响了姿色。 若是粉黛遮掩不住这伤疤,怕是近期登台唱戏都不能了。可眼下乔锦月也无暇顾及自己这点小事了,只一心担忧着沈岸辞的伤势。 从洗手间出来的乔锦月,正看见一个穿着华贵赤色皮衣的的女子在墙的一角,她正悄悄朝师兄手术室的方向望去,她那小心翼翼的神情,是生怕被自己的师兄师姐发现。 如此这般打扮的人还能有谁?乔锦月一眼便瞧出了曲卓然的背影,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自己与戏班子从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为什么那些人无缘无故的就跑到剧院找自己麻烦? 定是有人刻意指示,想必是曲卓然嫉妒自己与顾安笙在一起,就想到这样的招数来害自己。 好恶毒的心思,差点害的师兄丢了性命! 乔锦月满腔的怒火顿时迸发了出来,朝着曲卓然大声叫道:“曲卓然!” 刚叫出这个名字,便想到自己的师兄师姐们还在。她不想让师兄师姐知自己道与曲卓然之间的恩怨纠纷,便上前一步拉住曲卓然就往外走。 曲卓然为乔锦月的气势汹汹吃了一惊:“乔姑娘,你……” 乔锦月看也不看她一眼,厉声道:“闭嘴,跟我走!” 换作平时,有人用这种态度对曲卓然说话,以她的脾性定会发火。 可这件事是她自己有错在先,心中有愧,她自知没有资格发怒,只能任由着乔锦月把她拉出去。 乔锦月把曲卓然拉倒医院外一个无人的角落,狠狠将她一推,厉声道:“说,今天的事是不是你指使他们做的?” 曲卓然未曾想过,那平时乖巧的像小白兔一样的乔锦月发起怒来竟如此狠厉。 虽说曲卓然自幼在名利场上游走,对什么都见惯不惊。但今日见她这个样子,又是曲卓然自己有愧在心,不免被她吓得心惊肉跳。 她怯怯道:“乔姑娘,这件事是我做的。是我嫉妒你和安笙在一起,想整一整你出气,但是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更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后果,对不起,对不起!” “果然是你!”乔锦月目光中的怒火好似要将曲卓然烧掉,她一步步逼近曲卓然,怒道:“你看不惯我,你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伤害我的亲人,为什么?” 曲卓然喏喏解释道:“乔姑娘,这件事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只是想在剧院闹一闹而已。没有想要伤害你,我也没想伤害其他人。是他们办事不利,我回去一定说他们!” “够了!”乔锦月怒火仍旧未消,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墙上:“别在为你的罪状做解释了,要是我师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曲卓然被乔锦月按得胳膊生疼,挣扎道:“乔姑娘,你别这样!” 可乔锦月常年唱戏练功,虽然看似娇小,但力气还是很大的。 曲卓然那瘦弱的身躯自然挣扎不开,乔锦月不管她是否难受,继续说道:“如果我师兄真出了什么意外,我要你和你的电影公司都身败名裂!” 这是曲卓然最怕的,虽然她一向心高气傲,常常仗着自己电影明星的身份看不起旁人。 但这次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先,她不是不知道,乔锦月若将这件事闹大,是完全可以让自己和丽华电影公司身败名裂的。 若真是这样,只怕父亲都会与自己断绝关系,自己终将会一无所有。 此时此刻,慌张之际的曲卓然没有想到乔锦月的身份无法做到这件事,她只怕乔锦月真的会把这件事闹大,她怕极了。 忙带着哭腔,低声央求道:“乔姑娘,求求你,千万别……别这样,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就是别……” “咔擦,咔嚓……”忽然听到四周接二连三响起来好几声奇怪的声音,好像是照相机再拍照。乔锦月朝声音的方向望去:“是谁在哪里?” “月儿!”忽然听到一声呼唤,乔锦月扭过头,见顾安笙满面担忧的向自己奔来。 “安笙!”乔锦月松开曲卓然,朝顾安笙奔去。 “月儿,你吓死我了!”顾安笙紧紧的抱住乔锦月,颤声道:“月儿,红袖和我说了你们剧院的事,我就赶过来了,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说罢便松开乔锦月,从上至下打量一遍乔锦月,乔锦月握住他的手,安抚道:“安笙,不要紧张我什么事也没有!” 顾安笙看到乔锦月脸上这道长长的伤疤,惊道:“月儿,你的脸,怎么……” 乔锦月摸了摸自己的脸,低下头,轻声道:“我没事,只是被玻璃碎片划伤了而已。可是大师兄他,唉……他为了救我受了重伤,到现在仍然昏迷不醒。” 顾安笙皱眉道:“好端端的在剧院演出,为什么平白无故出了这种事?” 想到此处,乔锦月心里涌起一阵恨意,狠狠的瞪着一边花容失色的曲卓然。 看到一旁惊慌失措的曲卓然,顾安笙瞬间什么都明白了,现在一见到这个女人他就满心厌恶。 顾安笙向前走了两步,愤恨道:“曲卓然,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们纠缠不休,我早就说和你过了,难道你还不明白?” “现在你还要伤害我身边的人,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真的够了!” 曲卓然早已不知所云,只慌张的摇头颤声道:“我没有,我没有,不是我做的,安笙,你相信我,我没有想伤害任何人!” 乔锦月自知多说无益,便拉了拉顾安笙,摇摇头道:“别和她多说了,我们上去看看师兄吧!” “小七,你的脸伤是怎么回事?” “小七,我哥的伤怎么样啊,他有没有事?” 这时乔锦月才注意到,来的不仅是顾安笙,他身后还有苏红袖,沈媛儿和杜天赐。只是自己当时和顾安笙说话,没注意到后面的几个人。 “没事的,师兄,师姐,你们都别担心。”乔锦月安慰道:“大夫说大师兄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现在还没有醒来。哎,不多说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嗯,好!”乔锦月带着四个进了医院。 曲卓然怔怔的矗立在原地,看着他们几个进了医院正门,她愣了几秒,也跟着跑了进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将功赎罪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手术室外。 “请问哪位是病人家属?” 沈媛儿忙站了出来:“大夫,我是他的妹妹,我哥怎么样了?” 大夫说:“病人因失血过多而导致晕厥,现在急需血源为他输血延续生命,你们谁能为他献出血源?” 乔锦月忙跑到大夫面前:“大夫,用我的血的吧,师兄是为了保护我而受伤,我理所应当为他献血。” “不行,小七!”苏红袖忙制止:“你身子骨那么弱,怎么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还是我来吧,我是湘梦园的大师姐,这些事都应该由我来承担。” 杜天赐亦站出来:“师姐和师妹都是女孩,经受不起这样折腾的。还是我来吧,我是男子,献点血没什么的。” “你们都别争了!”沈媛儿将杜天赐推开:“大师兄是我亲生的哥哥,说什么都应该由我这个亲妹妹来!” 杜天赐忙扯了扯沈媛儿的衣袖,制止住她:“媛儿不行,你的身子骨承受不起的!” “各位,你们先别吵!”那大夫说:“先听我说,不是你们想献血就能献的,必须要血型相匹配,才能献血给病人。” “好,大家都别争了!”苏红袖首先说:“知道大家都关心大师兄,那我们每个人都试试吧,看谁的血型和大师兄匹配,谁就给大师兄献血。” 一众人点头:“好!” “你们跟我进来吧!”一众人便随着大夫进了手术室。 验血报告出来,大夫拿着验血单说:“验血报告显示,只有沈媛儿的血型与病人血型相匹配,其余人都不行!” “啊?那怎么办呀!” 在场所有人,包括顾安笙在内都验了血,却都与沈岸辞血型不符。然而大夫说需要两个人献血才可以,这样一来,一众人都没有了主意。 “要不这样吧!”乔锦月说:“我们借个电话打给湘梦园,让其余的师兄师姐都来试试。” “来不及了!”那大夫摇头:“我们现在只剩下一刻维持病人生命的时间,等你们的人赶来,病人恐怕撑不到那一刻了。” 沈媛儿急得要哭了:“那我哥他……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那医生又说:“还有最后一种办法,就是你一个人为病人献血。只是病人失血过多,需要大量血源,你献完血后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极大的不良影响,乃至影响一生的身体健康。若是这样,你愿意吗?” “没事,我愿意!”沈媛儿答的毫不犹豫:“只要能救我哥,怎么样我都愿意!” 杜天赐惊慌的拉住沈媛儿:“媛儿,你真想好了,这样对你产生的危害是极其重大的。” “我是一定要救我哥的。”沈媛儿扳开杜天赐的那只手,含着泪对他微笑:“天赐,我自幼失去双亲,与我哥哥相依为命,他的命无论如何我都要救的。” “就算我因为救他而落下了病根,你也不会嫌弃我,你会把我照顾得更好,是不是?” 杜天赐心中无奈,更多是是心疼,他抱住沈媛儿:“媛儿,我当然不可能嫌弃你,可我怎么舍得让你受这种苦?大师兄又是我们的亲师兄,我也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他……” 杜天赐的无奈,也是所有人的无奈。 众人都沉默不语,眼中含泪,心如刀割。 他们既不愿意看到沈岸辞因失血过多而丧生,也不愿意沈媛儿因救沈岸辞落下病根终身痛苦。 可为今之计,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再无他法。 沈媛儿朝众人鞠了一躬,哽咽着说道:“各位,我知道你们担心媛儿,但现在我们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我的哥哥我一定要救的,就算以后会落下病根,我也不害怕,因为我有天赐在。各位,就让媛儿去吧!” “罢了!”苏红袖含泪说:“就让媛儿去吧,无论结果如何,以后我们都要呵护好媛儿!” 沈媛儿向苏红袖鞠了一躬:“多谢大师姐成全!”又对大夫道:“大夫,让我去吧!” 正当那大夫要带沈媛儿去献血之时,突然听到一个尖锐的女子声音:“让我来试一次吧!” 众人朝门口方向一瞧,是一袭红衣的曲卓然,曲卓然走进病房,低声道:“对不起,各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毕竟事情是我造成的,就让我为沈公子试一次吧!” 乔锦月愤恨的目光看向曲卓然,恨恨而言:“你来干什么,还嫌害我们害得不够惨吗?” 沈媛儿上去就推了曲卓然一把,满脸厌恶:“罪魁祸首,你来干什么。用不着你假好心,别又想设计陷害我们!” 曲卓然解释说:“不是的,我是真的想……” “你走开,我们用不着你!” “我们绝不会接受你的,毒妇!” 曲卓然的声音已经淹没在众人的唾弃声中。 “都别吵!”苏红袖将他们制止住:“让她去吧,没事,她做不了什么手脚的。” 沈媛儿惊讶的看着苏红袖:“大师姐,你……” 唐伊又说:“不行啊,大师姐!” “都别说了!”苏红袖知晓,这样的场合下不便多解释,便厉声而言:“别说了,也别问了,让她去!难道你们都想让大师兄丧命不成吗?” 湘梦园中,弟子们除了班主乔咏晖和妙音娘子陈颂娴,最听的就是苏红袖这个大师姐的话。 见苏红袖这般温柔的大师姐如此疾言厉色,其余的弟子便都敢不说话,都退到一边,低头道:“是,大师姐!” 那大夫说:“好,你随我来!” 不到半刻钟,那验血报便告出来了,那大夫拿着报告单说道:“报告显示,血型匹配,二位随我来吧!” 虽然湘梦园的一众弟子都不喜欢曲卓然,但能救得了沈岸辞,一众人都喜形于色:“太好了!” 顷刻,二人为沈岸辞献完了血。 她二人出来后,所有人都去看沈媛儿,曲卓然便被晾在了一旁。 “媛儿,你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二师姐,你晕不晕啊,用不用喝点红糖水?” 沈媛儿按压住那抽完血的伤口,微笑着安慰她们:“没事的,一点也不疼,我现在感觉都挺好的。” 曲卓然在一旁失意的呆呆望着他们,一言不发。她也知道自己理亏在先,虽然救了沈岸辞,但她们是不会感谢她的,她更不能前去邀功。 乔锦月关心完沈媛儿,见曲卓然在一旁呆呆的看着她们,便走过去将她拉出来:“你跟我过来!” 走到门外,乔锦月面无表情的对曲卓然而言:“虽然我对你的所作所为十分厌恶,但是最终还是你救了我师兄一命。” “看在你愿意献血的份上,只要你以后不做害我们的事,这件事,我可以就此作罢。我不想给你们电影公司找麻烦,更不想再给我们湘梦园惹是非。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我……”曲卓然嗫嚅着想说些什么,但却都没有说,只对乔锦月道了句:“我虽然不会再伤害你,但我也不会放过顾安笙。” 说罢,她便跑出去了。乔锦月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心中毫无波澜。便也不再管她,回头去看师兄,师姐去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转危为安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病人已成功输血,暂无大碍,各位稍候,一会儿病人就能够苏醒了!” 沈媛儿兴奋而言:“太好了!”却没想到因为刚献完血,还在昏昏沉沉的状态,竟因为过度兴奋,一下跌坐在地上。 “媛儿!”杜天赐紧张的将沈媛儿扶起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哎呀,没事!”沈媛儿拍拍身上的尘土,又作势锤了杜天赐一下,笑道:“就是刚献完血,有点头晕而已,别老什么事都这么大惊小怪的!” 苏红袖又道:“媛儿你还是好好休息会儿吧,我出去给你煮一碗红糖水。” 沈媛儿点点头:“好的,谢谢大师姐!” 见一切都平稳了下来,顾安笙将乔锦月拉到一旁,对乔锦月说:“月儿,你刚才和曲卓然说什么了,她人呢?” 乔锦月吸了一口气:“虽然对她的所作所为厌恶至极,但是她救了我师兄一命这也是事实。” “我不想把事情搞太大,惹得爹爹和师父担心,再连累湘梦园。便都和她说明白了只要她不伤害我们身边的人,这件事就既往不咎了。可是她说……” “她说什么了?” “她说,虽然她不会再伤害我们,但是她不会放弃你。”说罢,乔锦月便眯着眼看着顾安笙,调笑道:“顾二爷,你到底有多大的魅力啊,让一个大明星对你这么不死不休的?” “你还说!”顾安笙揽过乔锦月,嗔了一声:“你知不知道,刚刚我再湘梦园听到红袖说你们出事的时候,我都差一点被你吓死了。” “还好你安然无恙,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以你自身的安危为重,知道了吗” 乔锦月娇声笑:“知道啦,不过以后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事后我仔细想想,曲卓然她可能真的不是故意要害我们的,不然她不会给师兄献血。” “更何况她也说了不会再伤害我们,且不说别的,就说她大明星的声誉,她是不可能不顾及的。虽然我也很讨厌她的为人,但她的这些话还是可信的。” “好了,不说讨厌的人了。”顾安笙拉过乔锦月的手:“你脸上还有伤呢,这回你师兄没事了你也可以放心了,我带你去处理一下你脸上的伤疤吧!” “好,我们走吧!” “还好,伤得不深!”二人到了皮肤科,那皮肤科的医生看着乔锦月的脸,对她说道:“我给你开了两盒舒痕胶,你记得每天涂抹,不出一个月,就可以恢复了。” “好的,谢谢医生!”乔锦月说道。 二人拿完了药,出了皮肤科,对着门外长廊的镜子照了照。 师兄的事情安定了下来,乔锦月才顾及到自己的伤势,她是个及其爱美的姑娘,如今这花容月貌的脸上多了这样长的一道伤疤,心里难免失意。 她摸着自己的脸惋惜道:“这样长的一道疤,哪怕是再厚的脂粉也遮盖不住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没事的,月儿!”顾安笙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只要你坚持每天涂抹舒痕胶,用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乔锦月还是有些失意:“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是不能再登台唱戏了。哪个看客能接受这么丑的演员在台上唱戏啊,还不得都被我这个样子吓跑了!” “不许说自己丑!”顾安笙扳过乔锦月的肩,温声道:“我的月儿永远是最美的。” “大不了你先歇一阵子,用不了多久,你的这道疤就会消失的。到时候,你还是那个倾国倾城的名角儿乔锦月!” 乔锦月想了想,说:“说得倒也是,大师兄受了这么重的伤,恐怕一时半会不能登台了。” “其余的师兄师姐能和我配戏的也不多,这段时间就先停一停吧。只要安笙你不嫌弃我丑,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我都不在乎!” “那当然!”顾安笙抚摸着乔锦月的脸,温和笑道:“我的月儿无论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子,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的。” 乔锦月小鸟依人的靠在顾安笙的肩上:“刚刚听到天赐师兄说,无论媛儿师姐是否健康,是否疾病缠身,他都愿意守在媛儿师姐身边,不会离去。” “听到他们说这些话时,我真的被感动到了。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一对,在湘梦园中,也是最为人称羡的一对眷侣,他们之间的情意真的比什么都坚定。” “不过我感动归感动,可我一点也不羡慕,因为我有你。虽然我们没有他们两个青梅竹马自由相伴的情意,但我们的余生,彼此都不会缺席。” “我也知道,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也不会嫌弃我的!” 顾安笙抱住乔锦月,将自己的下巴抵在乔锦月的额头上:“你说的没错,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不过我还是希望看到你健康自信的样子,所以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好好用药,别吃那些对恢复伤疤有害的东西,一定要好好保养,别让我担心,知道了吗?” “嗯嗯好!”乔锦月嘻嘻笑着:“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变得像从前一样,还是那个自信满满,活蹦乱跳的乔锦月!” 顾安笙点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文周社里还有事,我不能再陪你多待了,等改日再来看你!” “好!”乔锦月亦点头:“我不会让你担心的,你回去吧。算算时间,师兄快醒了,我一会儿也该进去看看师兄了!” “那便再见了,月儿!” “嗯,再见,安笙!” 告别了顾安笙,乔锦月一个人又走回了医院。 第一百二十九章 落花有意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哥,小七出去了,放心吧,她没事。等一会就回来了,你别急!”乔锦月在病房外,就听见了沈媛儿的说话声。 乔锦月知道沈岸辞已经苏醒了,忙推开门,欢喜而言:“师兄,你没事了!” 沈岸辞见到乔锦月,忙从病床上坐起来,不禁紧张:“锦月,你去哪了,你有没有受伤,你怎么样啊?” 焦急中,沈岸辞牵动了胳膊上的刀口,不由得一阵钻心的疼痛。 “啊!”沈岸辞痛得惨叫一声。 “哥,你别乱动!”沈媛儿忙替沈岸辞盖好被子,说:“你伤还没好呢,可不能乱动,再牵动了伤口,你可有的罪受了!” 沈岸辞的目光依然没有离开乔锦月:“锦月,你刚刚去了哪里啊?” 未等到乔锦月发言,心直口快的唐伊抢先说:“大师兄,都和你说了小七没事了,这会儿你看到她完完整整的站在你面前,知道我们没骗你了吧!她刚才是陪顾公子出去了,她压根没事!” “小伊,别说了!”沈媛儿忙拉住唐伊,制止她再说下去。 唐伊不知道乔锦月,顾安笙,沈岸辞这三个人的复杂关系,一脸茫然:“怎么了,二师姐,我说什么了你就不让我说了?” 沈岸辞听到了唐伊的话,眼中含满了失落。 明明是自己不顾性命救了她,而她在自己醒来的时候却不在自己身边,而是去陪了另一个人,是自己太傻还是这份爱太卑微? 乔锦月也深感内疚,走到沈岸辞身边:“他以为我受伤了,才过来看我的。知道我没事,他就走了,我刚刚是去送他了。对不起,大师兄,我本应该陪在你身边的。” “对呀,对呀!”沈媛儿跟着一起解释:“哥,你受伤那时候小七可紧张了呢,她片刻都没有离开的。后来知道你没事的时候,小七才出去的,之前她可是一直都在你旁边守着的!” 沈岸辞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好啦好啦,谁也没说这事,锦月,你坐下说话吧!” “哦,好!”乔锦月听了沈岸辞的话,怔怔坐在了沈岸辞旁边的椅子上。 沈岸辞又对旁边的两人说:“你们都出去吧,我想单独和锦月待一会。” “好!” 待二人走出后,沈岸辞吃力看向坐在旁边的乔锦月,才发现她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不由得心里一惊:“锦月,怎么回事,你脸上的伤……” 见沈岸辞惊得差点从病床上挣扎起来,乔锦月忙站起身,护在沈岸辞一旁:“师兄,你别动,千万别乱动。你说我脸上的伤,没事的,都是小伤。” “被那吊灯的玻璃碎片划的,我已经买了去除疤痕的药,过不了多久就好了。” 沈岸辞稍稍放下心,却还是有些紧张:“当真如此,你没有受别的伤吗?” “当然没有啊。”乔锦月为了让沈岸辞放心,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又伸了伸胳膊:“你瞧,我这不是都好好的吗?” 沈岸辞见乔锦月还是那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才真正放下了心:“那便好,那便好,咳咳咳……” 突然喉咙一痒,涌起一阵急促的咳嗽,乔锦月忙拍着沈岸辞的背:“师兄,你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瞧见沈岸辞的状态,面容憔悴,脸色苍白,浑身缠满了绷带。这短短的半天内,不知与死神做过多少次挣扎。 看沈岸辞伤成这个样子,都是为了救自己才变成这样的,乔锦月不由得深深自责:“师兄,其实那个吊灯本是砸向我的,你没有必要来替我挡住的。” “本来躺在这里的人应该是我啊。师兄,你的阑尾炎手术做过才没多久,又因为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我……” “锦月,你别这样想。”沈岸辞毅然说:“你明白的,对你,我从来是没有理由的奋不顾身!” “师兄……”乔锦月默默低下头,心里不禁涌起阵阵难过,她知道沈岸辞对自己的用情至深,可偏偏上苍做弄人,自己已经将全部的情意给了顾安笙。 于师兄而言,自己对他有的只能是兄妹之情 。而男女之情,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许给师兄了。 他的这番情意,自己真的还不了。 沈岸辞又何尝不知道乔锦月的心思,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他为她做这些,只是因为他爱她,也不想给她增加负担的。 于是便补充道:“锦月,你是我的小师妹,就像是亲妹妹一样。哥哥对妹妹的保护哪还需要什么理由?如果今天在我身边的是媛儿,我也会一样奋不顾身去保护她的。” 乔锦月不知沈岸辞所言是真是假,但心里总归稍稍好受些了,可心底的那份愧疚终究是挥之不去的。 她于是便道:“师兄,这些日子,你有什么需要,想吃什么,尽管和我说。反正我这几天也不能再登台了,便留在这里好好照顾你,等你出院。” “好!”沈岸辞满足的微笑着点点头:“我这会儿虽然受了伤,但是能有你们这么多人照顾,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还好,虽然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但至少自己为她受伤,还能把她多留在自己身边一刻。 尽管最终不可能留住她,但至少多一刻,便多一分的温存。如此,就算粉身碎骨也值了。 其实沈岸辞真正想说的是“能得你倾心照料,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可他不想让她因此内疚,这份感情,只能埋藏于心底。 也许,单相思从来就是如此卑微。 第一百三十章 悔不当初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院长,需要多少钱,我都会给您送到的。您一定要给那个病人最好的医疗条件,让他尽快恢复。还有,别让他们知道是我做的。” “小姐,我们按照您说的都做好了。”医院的院长说道,心里却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小姐,那个病人到底是你什么人啊,为什么你花钱给他最好的条件,还不让他知道?” “唉,您就别问了!”曲卓然叹了口气,说:“终究是我愧对人家,至少这样弥补了,我的心也能稍稍好受些。罢了,小燕,我们走吧!” 出了医院,曲卓然感觉阵阵头晕,忙抓住小燕。 “小姐,你怎么了?”小燕忙紧张的扶住了曲卓然。 “没事!”待曲卓然缓了过来,扶着小燕站稳了身:“可能是那天献血的后遗症,最近总会这样。不过没什么大碍,你不用担心,过一阵子就好了。” 小燕却是满脸的忿忿之情,似是不理解曲卓然的所作所为:“小姐,你怎么那么傻呀!你给他们献血就已经算给他们道完歉了。” “献血身体要承担这么多,还不够你受的吗?你忘了那个戏子是怎么对你的,你给他们这么好的医疗条件,还不让他们知道,谁会记得你的好啊,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小燕,别说了!”曲卓然虽然还是一身华丽衣着,脸上却没了昔日的骄傲。 她无奈的摇摇头,沉沉道:“终归是我做错了,害得人家损失这么大,我这么做是应该的,也不需要让他们对我感恩戴德。” “虽然我不喜欢乔锦月,但她的师兄是无辜的,我平白无故差点害得人家丢了性命,这是天大的罪过。” “而且人家唱戏的本就不容易,这么一闹,估计要花费好多,我真的不想看到他们这样。” “现在他们都对我厌恶至极,如果我让他们知道是我做的,他们肯定不会接受的。不如这样默默为他们付了医药费,我心里的愧疚就能少一些。” “唉,小姐呀!”小燕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看自家小姐:“你就是太善良了,这一点和老爷一点也不像!” 曲卓然无奈的笑笑:“他做事那么不留余地,我为什么要像他啊!” “我有我自己的原则,我也不想因为我要追求自己的爱情而伤害无辜的人。罢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回家吧,小燕!” “好,小姐!” 曲卓然虽然没有提及顾安笙的事,但她眼中的哀伤是藏不住的。 她知道出了这个事之后,顾安笙一定会更加的厌恶她。 她不想放弃顾安笙,现在却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怪当时因为一时的冲动,听了表哥所言,做了自己都看不过去的事。如今只能悔不该当初,再想怎样尽力弥补,都不可能像之前那样了。 湘梦园中,除了沈岸辞与乔锦月的演出暂停外,其余人都一切正常。 出事的那天,乔咏晖与陈颂娴都不在天津,当他们回来时,一切都已解决完毕。 那天百惠剧院事除了乔锦月他们几个人没有人知道是曲卓然背后操控,百惠剧院的负责人以为是剧场看管出了问题,反复对湘梦园道歉。 为了不让班主和妙音娘子担心,苏红袖与几个人商量,这几个知道事情原委的人,谁都不许跟班主与妙音娘子说这件事,就当它是个意外。 乔锦月脸上的伤痕渐渐淡化,沈岸辞身上的伤也逐渐好转。这一天乔锦月在湘梦园等苏红袖演出结束,与苏红袖一起去医院看了沈岸辞。 敲开病房的门,却发现沈岸辞不在病房中,听其余的病人说,沈岸辞转了高级病房。二人去了医院前台问了沈岸辞的病房,并找了去。 乔锦月扣门道:“师兄,你在里面吗?” “锦月?我在呢!”沈岸辞对沈媛儿道:“媛儿,是小师妹她们,你给她们开一下门!” “好!”沈媛儿依言将门打开。 乔锦月进了病房,四处张望一圈,见那病房是个单人间,床铺与其他摆设都是极奢华的,四周还有鲜花环绕。 “哇!”乔锦月惊叹道:“这病房也太奢华了,师兄,是谁给你安排的这个病房,得花不少钱吧?” “锦月,不是你们吗?”沈岸辞亦惊道:“今早就有大夫过来和我说,说有人给我安排了这个病房,我以为是我师父和你们的安排呢!” “不是啊!”苏红袖诧异道:“班主这一天都在忙,算时间他也不可来过。况且,咱们湘梦园也没有这么多钱置办这么高级的病房啊!” “那就奇了!”沈媛儿亦道:“早上有个大夫来和我们说,有人给我哥换了病房。当时我也好奇,这么奢华的病房我们哪有那么多钱置办?不过我也没多想,就带我哥进来了。” “不行,这事太蹊跷,必须弄清楚!” 苏红袖一向谨慎,凝眉看向乔锦月道:“小七,咱们去院长哪里问一下,看看是谁给大师兄置办了这个病房,我们不能平白无故受惠于人。” “好!”乔锦月点点头,又对那沈氏兄妹道:“大师兄,媛儿师姐,我和师姐去打听一下啊!” 沈岸辞点头道:“去吧!” 院长处。 “院长先生,我们向您打听一下,原304病房的沈岸辞,是谁给他转到贵宾507病房的?” “沈岸辞!”院长想了想,说:“我看一下记录册啊!” 院长翻了翻记录册,又说:“你们说那个沈岸辞,是上个星期住进来,被玻璃划伤失血过度又被输血的那个男的吗?” 乔锦月忙道:“正是我师兄,院长您还记得是谁给他转的病房吗?” 院长摸了摸下巴,说:“哦,是他,那我还记得,是今早转的对吧!” 苏红袖说:“正是,院长。不瞒您说,这个病人是我师兄,转病房的事我们不知道,也不是我们家人给他转的。” ”这件事情很奇怪,所以我们想过来问问是谁做的这件事。我们不能平白无故受惠于人,所以院长,麻烦您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无端受惠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院长回想清晨的情景,摸着下巴说:“就是今早的事,我还是记得清的。她是一个姑娘,瞧着年岁也不大,和你们差不多。” “她这个人很奇怪,说什么别让你们知道是她做的,还说什么有愧什么的。” “她把一切费用都付了,还嘱咐我们一定要照顾好病人,给他最好的条件。唉,帮了人不让人知道,真让人搞不懂!” 乔锦月诧异:“姑娘?师姐,你说大师兄一直在湘梦园唱戏,平时也没去过什么别的地方,哪里认识什么别的姑娘啊!” “既然不是我们的人,难道是喜欢他的女看客?可是她为什么不让我们知道,这说不过去啊!” “小七,先别急!”苏红袖想了想,留意到了院长那句话的细节:“院长刚刚说那个姑娘说有愧于师兄,那会不会是那个大明星曲卓然?” “你仔细想想,师兄的手术费就是一笔很大的开销,还要置办这样的病房,那开销不是我们一般人能花费得起的。” “除了她这样的身份,还有谁能拿得出这么多钱?而且有愧于大师兄的,也只有她,没有别人了。小七,你仔细想想,会不会就是她?” 乔锦月思考一番,抬起头眨眨眼,复又摇头否认:“师姐,你的这番推测的确有道理,但她那样的品行是不可能做出这种做好事,而不留姓名的,应该不会是她。” 苏红袖又向那大夫问:“院长,我们再问一下,你还记得那个姑娘长什么样子吗?” 那院长想了想,说:“她穿着红色的皮衣,带着一顶黑色的纱帽,帽子遮住了她的脸,我看不清她长什么样。不过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身边还有一个小丫鬟。” 院长形容的女子模样与曲卓然别无二致,乔锦月记得她最爱着红色衣衫,为了怕被别人认出她是明星,出门时也会戴着遮住脸的帽子。 她也觉得这个人是曲卓然,但仍然不可确信,于是便问:“院长,她既然没有说她叫什么名字,那她有没有说过她的丫鬟叫什么名字?” 院长说:“她好像管那个小丫鬟叫小燕来着!” 小燕,难道真的是她? 乔锦月看向苏红袖,惊道:“师姐,我很清楚的记得,她身边的那个小丫鬟的确叫小燕。” “而且那红衣纱帽的打扮,也和她是一模一样的。难道真的是她做的,她不会又想害我们吧!” 苏红袖安抚住乔锦月:“我们还没弄清缘由,你先别紧张。” 随后又对院长而言:“院长,多谢您,打扰了!”说罢,便拉着乔锦月出了院长办公室。 乔锦月依然受惊不小:“师姐,她无缘无故帮我们做这种好事又不留姓名,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我得赶紧找到她,把费用都还给她,不然真的会……” 苏红袖却一点不惊慌,打断乔锦月的话,轻声而言:“小七,你先别吵,事情也许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曲卓然也未必就真的是一个坏女人。” 那天的事过后,乔锦月自知瞒不过了,便和那几个要好的师姐承认了自己与顾安笙的关系,也让他们替自己保密,先别告诉长辈们。 于此同时,也说了曲卓然与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所以,苏红袖和她几个亲近的师兄师姐都知道他们之间的事。 苏红袖仔细分析:“小七,我们仔细想想。她那天主动给大师兄献了血,如果真的想加害他,哪里会做这样的事?” “况且,献血对身体的危害她也不是不知道。院长也说了,她只是承担了费用,其余一切都是医院置办的,这医院总不可能联合她一起来害人吧。” “那天你和我说了她和你们之间的事,我想她也许只是占有欲太强,做事又没有分寸,或许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 “她不想让咱们知道是她做的,是怕咱们不接受。她这么做的目的,应该是想弥补自己的过失,不让自己良心欠安吧!” 听了苏红袖的分析,乔锦月仔细想了想,觉得师姐说得都对,也许事实真的这样,只是心里这道坎,自己始终过不去。 于是便低声说:“师姐,你说得都对,她可能真的没有那么坏。但是她几次三番想从我身边夺走安笙,又差点害得大师兄丧命。” “看在她为师兄献血的份上,我可以原谅她,但我不想接受她的施舍!” 苏红袖敲了一下乔锦月的脑袋,笑言:“你个小丫头,你看,这些事你都看得明白。但你这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喜欢的就绝不接受。” “其实我们没必要这样,得饶人处且饶人,一直斤斤计较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的!” 乔锦月虽然心里上过不去,但也对曲卓然没有起初的那么厌恶了,便听了师姐的话:“好吧,师姐,都听你的。” “既然她是诚心的,那我就接受她所做的一切吧。如果她再来伤害我们身边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二人已经走回了沈岸辞的病房,乔锦月推开门,却听到沈媛儿的声音:“真是奇了,究竟是谁给了我们这么大的恩惠,还不告诉我们?” 苏红袖问道:“怎么了,媛儿?” “哦,大师姐,小七,你们看!”沈媛儿递过去一大包西药:“刚才楼下的药铺送上来的。他们说是有一个姑娘刚刚买的,让他们送上来。那个人还没留姓名,这是谁呀?” “我看看!”乔锦月接过那个大包的口袋,只见里面大多都是一些西医的补药,还有几盒美容养颜的药粉药膏,乔锦月惊异的看向苏红袖:“师姐,难道又是她?” 苏红袖点点头:“除了她没有人会有这么多钱买这些东西,应该是她了,小七,她是诚心悔过的了!” 沈媛儿不明所以,不禁愣愣然:“大师姐,小七,你们在说什么呢?你们知道是谁做的?” 乔锦月把事情的缘由都说了一遍给沈媛儿和沈岸辞,并问:“大师兄,媛儿师姐,红袖师姐刚刚也和我说,她是诚心悔过。” “其实我也觉得,她没有那么坏,这件事的后果也许真的不是她想造成的。但是她差点害了师兄丧命,我还是讨厌她。” ”可是面对她给师兄的这些帮助,又不可小觑,我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这件事,大师兄,媛儿师姐,你们以为呢?” 沈岸辞说:“锦月,你的心情我理解,我也能体会到你那那种心情。既然她已经给了我们这样好的条件,我们也没有办法退回去,就接受了吧。” “只是你不能因为她这次帮了我们,就对她放松警惕,日后要见到她,还是要小心为上。” 沈媛儿亦言:“曲卓然伤害了我们最重要的人,你厌恶她,我也厌恶她,你现在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的。” “可是她为哥哥献了血,也算是挽救了哥哥的性命,同时也避免了我要身体要成受的严重后果,这些我也明白的。” “况且师父从小就教导我们梨园弟子要宽容大度,得饶人处且饶人。小七,我和哥哥的看法一样。” “既然现在我们已经享受了这样好的条件,就接受了吧,她是诚心悔过的,我们也没有必要一直那么恨她下去。但是哥哥说的也对,你还是不能对她掉以轻心。” 乔锦月听了二人的话,想想她为了弥补过失做的一切,便也已坦然。 她颔首:“既然大师兄和媛儿师姐也这么说,那我也赞同。别的不多说了,最重要的是师兄好好养伤吧!” “对,哥哥好好养伤最重要,你也要好好保养你的皮肤,快点恢复。” 其实乔锦月比任何人都明白,曲卓然没有那么恶毒。只是她伤害了乔锦月身边的人,触碰了她的底线。 在乔锦月看来,无论是谁为了什么,只要伤害到了自己身边的人,她都是不能容忍的。 而曲卓然背后的辛酸,她也听顾安笙说过,她也是个可怜人,这些自己都知道。 也许是因为她们都爱顾安笙,而错就错在曲卓然的爱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却变成了伤害。 乔锦月也不是真的讨厌曲卓然,二人俱是爽朗之人,或许所有憎恶的情感,归根结底只是因为她们都爱了同一个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怀意袖情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沈岸辞在医院住了有些日子了,再加上高级病房的照料与服用曲卓然送的补药,身子渐渐好转。 湘梦园的弟子依旧是和往常一样,该演出便演出,到没有演出的时候便会到医院看望沈岸辞。 后来文周社的人也知道了这件事,班主胡远道便让儿子胡仲怀带一盒云南白药到医院前去看望沈岸辞。 胡仲怀在去的路上,正巧碰见了一同前往的苏红袖。胡仲怀心中一喜,忙叫住了苏红袖:“红袖!” 苏红袖看到胡仲怀便站住了脚:“仲怀!” 双双对视了不到一秒,竟都将目光移开了彼此,一时间相对无话。 若是从前 他二人在此相遇,胡仲怀一定会兴高采烈的叫苏红袖与他一起前往,苏红袖也会十分热情的与他同去。 可是自从那日胡仲怀向苏红袖表白被拒后,二人再次见面,总觉得彼此间隔着些什么东西。 “嗯,那个……”尴尬了几秒,胡仲怀首先开言:“红袖,我爹娘知道沈公子受伤之事,所以让我代文周社来探望一下。真巧,在这里遇见了你。” “哦,那……那谢谢你,也谢谢文周社了。”苏红袖言语间,始终没有看胡仲怀,平淡的语气多了好多不自在,却也看不出悲喜。 “可是,我……”胡仲怀走近了两步:“红袖,我听我师兄说沈公子住在这个医院。但我不知道他在哪个病房,正巧在这碰见你,不知能否与你同去?” “哦,那便随我来吧!”说着苏红袖便走向了医院大门,没有等胡仲怀,也没有回头看他。 “哎,红袖……”胡仲怀忙跟了上去,他想说“红袖你等等我”,但却如鲠在喉,始终没有说出口,只在苏红袖身后默默跟了过去。 一路上从一楼到五楼,二人之间没有说一句话。 进了沈岸辞的病房,胡仲怀问候了一番沈岸辞,并和沈岸辞聊了几句。 苏红袖只在一旁为沈岸辞煎药,从头到尾始终一言不发。 “沈公子,看到你现在渐渐恢复,我就放心了,我爹娘也能放心了。若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我爹娘还等着我带消息回去呢!” “好,多谢少公子了。烦请少公子回去,替沈某向胡班主与夫人道声谢!” “嗯,好。告辞了!” 胡仲怀临走时,看了一眼在一旁煎药的苏红袖。苏红袖还在煎药,在胡仲怀临走时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其实以胡仲怀那般机敏,早已看出来,那副药哪里需要煎那么长时间,其实早就煎好了。 苏红袖不过就是想借着煎药的由头,避免与自己接触罢了。 胡仲怀在心里失落了一阵,已知如此,便不必再做叨扰了。哪知正打算离开之际,沈岸辞突然说了句:“红袖,你去送送胡公子!” “哦,好!”苏红袖只淡淡的将药罐放下,脸上无悲无喜,随胡仲怀一起走出了病房。 将胡仲怀送出医院,苏红袖只道:“胡公子,多谢你对我大师兄的关怀。您请回吧,恕不远送了。” 苏红袖这冷漠的语气深深刺痛了胡仲怀的心,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转过身,看向苏红袖。 他哀声而言:“红袖,你什么时候又叫我胡公子了,难道我们的关系真的就要变得如此吗?就是因为我和你说过我喜欢你?” “你若不喜欢我,不接受我,我也可以理解。可是就因为我说了,我们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你是当真因为这个就如此抵触我?” 苏红袖低下头,不敢看胡仲怀的眼睛,低声道:“不是的,仲怀。只是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你。” “你不需要想那么多的啊!”胡仲怀疾声道:“之前我们是怎么相处的,现在就怎么相处啊,你我之间何须如此,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心里很难受?” “不是的!”苏红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哀凄:“仲怀,并非我是真的要躲着你。只是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见了你,就会不自在。我也不想这样,但我现在真的无法面对你。” 胡仲怀上前走了两步,那语气好像是在恳求:“不,红袖。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你要是不喜欢我,我也可以泯灭这份感情。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苏红袖秀眉紧蹙,那声音已然带了哭腔:“不 是我接受不了你的这份感情,我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和你相处了……” “师姐,仲怀,你们在这说什么呢?”二人未曾发觉,乔锦月不知何时走到了二人的身边。 乔锦月好久没有见到胡仲怀了,本想与他说几句话,靠近他二人后,却发觉他二人的神情都有些异样。 她看了看苏红袖,又看了看胡仲怀,奇道:“师姐,仲怀,你们这是……” “没什么!”苏红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仲怀你快些回去吧,我也要回去照顾师兄了。” “哎,师姐……”乔锦月想叫回苏红袖,可她却未曾理自己,直接奔向医院大门。 乔锦月又看向胡仲怀,不禁诧异:“奇怪,你们两个怎么了,吵架了?” 胡仲怀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乔锦月察觉到了这份异样,对胡仲怀道:“你先随我来一趟。” 乔锦月带胡仲怀到了不远处的公园,找了一座凉亭坐下,乔锦月问起他二人之事,胡仲怀便将他与苏红袖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与了乔锦月。 “难怪!”乔锦月叹道:“唉,那天在北京分别之时我就觉得你们两个不对劲,却也没有多想。哪知……” “唉!”胡仲怀目光中没有一丝神采,垂着头:“可能真的是我不配,本以为和她相处这么长时间,她也会对我有了感情。” “哪知对她说了之后,她竟拒我于千里之外,现在想做朋友,怕是都不能了,唉!” “胡仲怀!”看着一向生龙活虎的胡仲怀如此无精打采,乔锦月也看不下去了,忙从椅子上站起,半斥半劝道:“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就因为你对我师姐表白失败了就这么垂头丧气的吗?” “这算什么本事,遇到事情了,难道不会想办法的吗?” 胡仲怀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神采:“锦月,你有办法?”随即,那份神采便转瞬即逝,他又低下了头。 哀声道:“罢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别的办法的。就算是你帮我们撮合,我们也不可能的。现在就是我想与她像从前那样做朋友,怕是都困难了。” “唉,胡仲怀呀胡仲怀!”乔锦月无奈的叹了口气,随之说:“我刚刚喜欢安笙时,你是怎么和我说的,真不知道是当局者迷还是你为情所困。” “那个时候我喜欢安笙,我但还不清楚他对我的感情。是你告诉我,你看出来了他也是喜欢我的,只是他没有表达而已。” “当时我不懂,对你的话半信半疑,可最后的事实也是如此,正如你说的那样!我和安笙的感情,还多亏了你从中撮合呢。可面对你自己的感情,你怎么就这么看不明白?” “现在我也告诉你,我能看出来,师姐是在乎你的,在她心里对你也是有和你一样的感情的。她不承认,可能是顾及到一些别的什么的,也可能是心里的某一关还没有过去。” “总之这份感情绝不是你一个人的单相思,只是她现在还没过得去那道设防,不肯承认而已!” 第一百三十三章 怀意袖情(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胡仲怀忙抬起头:“锦月,你没骗我,当真如此?” “哎呀,我骗你干嘛啊?”乔锦月挥了挥袖子,继续道 而言:“仲怀啊,我以为你一向聪明,在感情上的事一直分析的头头是道。” “怎么我和安笙的感情你就分析的那么明白,你自己的感情就看不清楚呢!” “唉!”胡仲怀锤了下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和我师兄之间的事,我都看得明白。” “可我一见到红袖,就什么都不明白了,我只知道我对她的感情是挥之不去的,而她对我……” “我真的不清楚,也不自信。这可能真的就是俗话说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乔锦月继续说:“师姐心里始终都有一道设防,虽然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接受你。但她的心里一定是有你的,她对你的关心,看你的神情,绝对不止是朋友之间的情谊。” 胡仲怀站起身道 :“可我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啊,她现在连见都不愿意见我一面。” “不是,她其实不是不愿意见你。”乔锦月肯定:“她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你想,如果她不喜欢你,那她面对你的时候,她心里最多的只是愧疚,而不会有波澜。” “她现在不敢面对你,其实是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只有是心里真的喜欢,她才会这样不敢面对。你说是不是?” 胡仲怀想了想,觉得乔锦月说的在理,点头:“红袖她和我说话时,都不敢看我的眼睛。当时我认定了她也是喜欢我的,不然为什么会不敢看我,可是她接连否认,我就当是我自作多情了。” “现在连你也这么说,那应该是真的吧,可是怎样,怎样才能让她接受我啊?” “这你先别急!”乔锦月劝说:“我和安笙是你一手促成的,现在就由我做你和我师姐之间的红娘吧。师姐心里的那一道设防,需要有人为她打开,我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 “这件事,就由我来做吧!你放心,既然师姐心里有你,我就一定会把师姐送到你身边的,相信我吧!” 胡仲怀点头,感激的看着乔锦月:“锦月,谢谢你了。我和红袖之间就靠你了。另外,你和我师兄能走到一起也不容易,你们也一定要好好在一起啊!” “你真是什么话呀!”乔锦月笑着嗔着:“你和我之间说什么谢啊,还有我和安笙是必须好好在一起的呀。我乔锦月做事,你尽管放心。若没什么事,我先上去照顾我师兄了啊!” “好,你去吧,我也该回文周社了!” 乔锦月进了医院沈岸辞的病房,见苏红袖在病房打扫。二师兄毕哲也来了,沈岸辞闲的无聊,见师弟前来,正与他聊得火热。 乔锦月想单独找苏红袖出来,和她说说胡仲怀的事,于是便找了个借口说是给大师兄买膳食,要苏红袖陪她同去。 二人买好了膳食,准备回医院。一路上乔锦月问了苏红袖很多问题,大多都是关于湘梦园演出与沈岸辞伤势的事。苏红袖也有一搭没一搭答着“嗯”“对”“是”之类的话。 突然间,乔锦月毫无征兆的问了一句:“师姐,你是喜欢胡仲怀的,对吧?” 此言完全是在苏红袖的意料之外,苏红袖完全没有想到乔锦月会问出这样的话,当时没在意她说的是什么,便随口答了句:“嗯,对呀!” “哈哈!”乔锦月调皮一笑,指着苏红袖道:“师姐,你承认了噢!” “小七你……”苏红袖适才刚刚反应过来,但说出的话如覆水难收。 她扭过头去,面色微愠,声音也带了严酷:“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故意给我下套,想让我说出你要的答案吗?” 乔锦月却俏皮的撇撇嘴,眨着双眼:“可是师姐都承认了啊,想都不想说出的话,才是心里话!” 苏红袖皱眉道:“小七,你知道我比他大两岁,身份地位悬殊,我与他之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乔锦月看了一眼苏红袖的神情,挽住她的手:“师姐,你和仲怀之间的事,我都知道了。他喜欢你是很早之前的事了,但他就是不确定你对他的感情,才等了这么久,迟迟没有说。” “他对你是真心的,也是很执着很认真的喜欢你。师姐,你知道小七不会骗你的,若是把师姐交给他这样认真痴情的人,我们都会放心的。” “师姐,我也能看出来,你心里是有他的,可你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不接受,你究竟在犹豫什么啊?” “小七,我想你是误会了。”苏红袖淡淡道,言语间,听不出她的任何情绪:“我一直把他当朋友,不管他对我是什么想法,我比他大两岁也是事实。我只拿他当弟弟,没有别的想法。” “师姐!”乔锦月停住脚步,正了面色:“师姐,既然你说我误会了,那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毫不犹豫的告诉我,你不喜欢他!” “我有什么不敢的!”苏红袖看向乔锦月,可乔锦月那凌厉的目光好似穿透了她的心,窥探到了她内心深处真正的情感。” “她不由得心里一阵乱跳,无论如何,心里脸上都保持不住镇定,她将目光移开乔锦月的眼睛,颤声道:“我……我不喜欢胡仲怀。” “师姐,你瞒不了我的。”乔锦月握住了苏红袖的手,语重心长相劝:“师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不是在撒谎我还看不出来吗?” “你如果真的不喜欢他,为什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又为什么不能毫不犹豫的说?” “师姐,你虽然不肯承认,但你的内心的真实情感骗骗不了你的。就算你瞒得了我,瞒得了仲怀,你能瞒得过自己的心吗?” “我……小七,你别再说了!”苏红袖转过脸,任由初春的寒风吹乱发丝:“就算是我心里有他又能怎么样,我们终究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倒不如趁这火焰还没燃起时,趁早将这火苗掐断,以免到最后伤得更深。” 乔锦月又认真的说:“遇到一个喜欢你你也喜欢他的人不容易,师姐你为什么不能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感情呢!”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我明白,师姐你为什么要这样,让你们两个人都痛苦?你再顾虑什么,是年龄吗?” “你不过就是大了他两岁而已,现在都民国了,谁还在意这个!我和安笙都能好好的在一起,为什么你们不能?” “不一样的,小七!”苏红袖眼中闪过一丝哀凄:“小七,你和安笙都是天津的名角儿。你们本就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们又一起演出过那么多次,看好你们的看客又那么多,你们在一起不会有压力。就算有一天,你们的事情公开于众了,也没有人会阻挠。” “况且你娘亲秀云娘子与安笙的师娘胡夫人是师姐妹,你们的身份契合,终有一天他会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的。而我和仲怀不一样,且不说年龄的事。” “他是文周社的少公子,风光无限,前程也无忧。而我,只是湘梦园的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角儿。他的婚事,会有文周社的班主和夫人指给他一位门当户对的姑娘的。” “而那个人,不可能,也绝不是我。我的婚事,将来也是要交由师父定夺。阻隔我们之间的条件太多了,我们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 “师姐,你怎么会这样想?”乔锦月急道:“只要是真心相爱的,再大的困难又怎么样,谁说身份不同就不能在一起的。” “师姐,不论如何,我是站在你们俩这一边的。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我只想对你说一句:一定要抓住眼前人,别到失去后,再追悔莫及。” “等你想明白了,你随时可以找我。你们之间的事,我会尽全力帮你们的!” “好了,小七。”苏红袖像是无可奈何的拍了拍乔锦月的肩,扯出一个沧桑的笑容:“我知道你是希望我好,这件事,容我再想想吧!不多说了,我们回去照顾师兄吧!” 乔锦月点点头:“是你自己说的,关于你自己感情的事,一定要好好想想!” 二人伴随着清风,朝医院的方向走去。 乔锦月不禁在心里慨叹,苏红袖与胡仲怀,亦是一对相爱而不能在一起的多情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绿海为家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沈岸辞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星期,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此时出了医院回了湘梦园,乔锦月脸上的伤也渐渐恢复,不出几日,二人便又可以像从前一样登台唱戏了。 已经到了仲春时节,四月的桃花盛开的正艳,天气也渐渐变暖。 旧历的这一天正是三月十三,正到了乔锦月二十岁的生辰。 梨园的弟子向来过的都是农历的生日,按照往常的规矩,乔锦月与师兄师姐在湘梦园小小的庆祝了一下,也收了好多师兄师姐为自己精心准备的小礼物。 但是今年和往年不一样,今年有了顾安笙,生日这么重大的日子,必然是要和他一起过的。 中午和师兄师姐吃过饭后,乔锦月便按照了约定的地点,到文周社附近的双岔路口与顾安笙汇合。 这一天顾安笙仍有演出,乔锦月在剧场门口等了好久,也不见顾安笙的身影,只看到剧场外熙熙攘攘的看客进进出出。 乔锦月朝剧场门口望,见一个一个的演员从剧场内走出,却始终不见顾安笙。她焦急的在剧场外踱来踱去,巴不得下一个出来的就是顾安笙。 “月儿!”突然自己被一双温厚的手臂环住,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的笑脸,乔锦月欢喜:“安笙!” 可她明明一直盯着剧场门口看,却没有看到顾安笙的身影走出来那他又是怎么来的,于是又疑惑:“安笙,我没看见你从这里出来啊,你是怎么过来的!” 顾安笙轻轻在乔锦月耳边道了句:“怕你等的急,我从后门出来的!” 乔锦月回眸一看,见剧场四周都是看完演出往外走的看客。 只要他们稍微移动一下目光,便能瞧见她与顾安笙之间的亲昵之状。吓得她赶紧拉着顾安笙,躲到了附近的一幢楼房后。 见四处无人,乔锦月才松了一口,拍着胸口:“吓死我了,还好没人看见!” 顾安笙却奇道:“我们又没干什么坏事,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呀!” 乔锦月呼了一口气:“安笙,我们现在的关系还没有公开,要是让他们那么多人看见了。” “我们的事不得传出去,以你我的现在名气,虽然认识我们的不多,但若看客们都看到了,这事不得传遍整个天津城啊!” 顾安笙想了想,似是觉得有道理,点点头:“月儿,你说的是。不过……” 顾安笙从一侧揽住了乔锦月,温声说:“我总有一天会把我们的关系公之于众的,到那时候我们就不用躲躲藏藏了,我会在他们面前,光明正大的牵起你的手。” 乔锦月心生暖意,靠在顾安笙的肩头,甜甜笑着:“知道你爱我,想给我一个名分。但是不用这么着急,我还没有准备好呢。等时间久些,我们就光明正大的走在他们面前。” 顾安笙抚摸着乔锦月的鬓发,宠溺而言:“好,月儿,都听你的!” “哎呀,差点把正事忘了!”顾安笙将手提袋子拿出,递给乔锦月:“今儿是你生日,还没祝你生日快乐呢,这个是我送给你的!” 乔锦月接过:“这是什么呀,安笙!” 顾安笙说:“你打开看看吧!” 乔锦月打开手提袋,见其中是一件白色的京剧戏服,显然是白素贞的行头。 不过不同的是,与自己之前穿的不一样,多了好多锦绣的丝纹,华丽却也简朴,倒令乔锦月眼前一亮,喜道:“哇,好漂亮,真是白素贞的戏服吧!” “是啊,你看出来了!”顾安笙点头:“我知道你对寻常的东西没什么兴趣,就喜欢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去年我过生日时,你送我的是一件你亲手缝制的大褂。” ”今年你的生日,我便想着也送你一件衣服吧。我自己不会缝制,就设计了这样一套戏服,找人缝制的。这戏服和平素白素贞的戏服不一样,多了很多新奇的东西。” ”这细纹,锦绣,都是我设计的,还有这月亮图案,是结合了你的名字设计的。我知道你喜欢唱戏,送你这样的礼物,应该很对你的口味吧!” “是的,没有错!”乔锦月甜甜一笑:“这个戏服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一件,比我之前穿的程派白素贞的戏服漂亮得多!” “对呀!”顾安笙笑言:“为此我特意问师娘了,你之前穿的是程派白素贞的戏服,这个是我按照梅派白素贞的戏服设计的。” “哇!”乔锦月惊喜:“你一个相声角儿,比我一个戏角儿懂的还要多!” “安笙!”乔锦月环住了顾安笙的腰,温声说:“谢谢你,安笙。我很喜欢这个生日礼物,这也是我这个生日收到最好的一件礼物。” “还是你了解,懂我,知道我的喜好。不过准备这样一件戏服,得花了你不少心血吧,想想我都心疼你了!” 顾安笙笑了笑,说:“说实话,正月十五从北仓回来后我就开始准备了,差不多有两个月了。” “不过我一点也不觉得辛苦,为我心爱的人做事,我再忙也是开心的。你还别说我,你去年为了给我缝大褂,把手都扎破了,我更心疼呢!” 乔锦月锤了下顾安笙的肩,俏皮一笑:“我们俩都是愿为爱付出的傻瓜,就谁都别说谁了!” 顾安笙亦笑:“好了,我的小傻瓜,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说罢便带乔锦月上了马车,向赶车的人说了一个地址。 乔锦月却一脸茫然,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安笙,我们要去哪里啊!” 顾安笙狡黠一笑:“先别问,到了你就知道了!” 不久后,就到了顾安笙所说的地方。下了车,只见一片芬芳的绿草地,还有春季盛开的桃花。 这清新感觉让乔锦月内心很舒坦,她奔跑到绿草地上转了一个圈,并朗声叫道:“哇,大草原,我来啦!” 见乔锦月开怀,顾安笙也开怀,走到乔锦月身边笑道:“怎么样,喜欢这里吧!” “嗯!”乔锦月开怀的点点头,看向顾安笙:“安笙,你是怎么找到这样一个地方的?” 顾安笙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地,扬起悠扬的笑容:“这是我之前演出时路过的地方,起初我也不知道这里,但见了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这里。” “我喜欢绿色,有一望无际的感觉,让人内心舒畅。我更想在这里与我心爱的人一起,以这一片绿海为家。” 眼前的景色犹如在梦中见过,乔锦月不禁回想起那个梦:“我记得我们去年在京城演出时,我做过一个梦。那天师兄患了阑尾炎,我在医院照顾师兄时,累的在病房睡着了。” “竟还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场景和这里很相似,也是一片碧草蓝天。那时我还不清楚我对你的感情,但却梦到了与你一起,相互依偎在这如画的美景之中。” “可我醒来后,发现一切都是假的,我好惋惜啊。我还傻傻的说着梦话“安笙,真好!”还被师兄听见了,可我硬是没有承认我喜欢你。” “可是今天,我真正有了你,那个梦已经成真了。安笙,真好,有你真好!” 这一次她说了那天和梦里一样的话,但这一次,是真的,不是梦。 顾安笙扳过乔锦月的肩,望着她那纯净的面孔,认真而又深情:“我本想拂袖打马走天涯。却不想,转身遇见了你,从此以后,哪还有什么天涯。只此一生,绿海为家。” 乔锦月小鸟依人的靠在顾安笙的肩头,柔声而言:“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月儿的家。” 这一生,因为遇见你,你便是我的天涯。 第一百三十五章 辰莹结情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这一天,乔锦月和顾安笙在那一片绿草地上呆到很晚,直到夕阳西下,暮色苍茫,顾安笙才将乔锦月送回湘梦园。 这是乔锦月与顾安笙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生日,也是她二十年来过的最快乐的一个生日。 顾安笙将乔锦月送到湘梦园的院门口就离开了,乔锦月刚拿出钥匙,准备打开湘梦园的大门走进去,却发现不远处的树林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身影和自己六师姐夏漫莹极为相似,但这个时候夏漫莹不太可能在还外面逗留,可为什么小树林旁的这抹身影与她那么相似? 乔锦月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但心中仍存有狐疑,决定去看看那个人究竟是谁。 傍晚的天已经黑的犹如墨色了,乔锦月只身一人,蹑手蹑脚的走到小树林边。 那小树林在黑夜里是极其阴森恐怖的,走近后,乔锦月不由得毛骨悚然,心里发寒。即便有些恐惧,可她为了一探究竟,还是走过去了。 她听到树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听得一个女子婉转的嗓音:“你是真的喜欢我吗?没有骗我?” 另一个男子的真挚声音:“当然了,漫莹,自从上次封箱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你难道不是那个时候喜欢我的吗?” 又听得那女子娇羞的声音:“海辰,我也是看你在台上表演的时候就喜欢你了,自那以后,对你的喜欢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你说的你喜欢我啊,说好了,你可绝对不许辜负我,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男子说:“怎么会呢,我爱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辜负你呢!” 那女子说:“那就好,不过今天我不能陪你多待了,一会儿师父师姐发现我不在房里,我可惨。你快些走吧,我明天再来找你!” 乔锦月在树后朝那边望去,只见那男子抱住了女子,深情而言:“你等我,我明天再来看你!”说罢就从小路离开了。 那女子转过身,带着满脸的甜蜜打算离开,却发现乔锦月正站在她面前。一时间又惊又怕,吓得退后了两步:“小七!” 乔锦月亦惊:“六师姐,你和他……” 没出她所料,那个女子就是她的六师姐夏漫莹,夏漫莹低下头,搓着袖口,局促不安:“小七,你可是,可是都看到了?” 乔锦月点点头,走到她身边,拍了下她的肩膀,严肃道:“六师姐,我都看见了。那个公子是文周社的高海辰公子吧,你和他在一起了?” “我……”夏漫莹一时语塞,不知该从何解释这件事,便拉着乔锦月向湘梦园大门走去:“小七,既然你看到了,我就不瞒你了。咱们再不回去师父就知道了,回屋我慢慢和你说。” “嗯,好!” 乔锦月跟着夏漫莹进了她的房间,湘梦园给她倒了杯茶:“小七,你先喝口茶,我慢慢把我们的事告诉你。” 她回想起那日的事,脸上一片温柔,款款道来:“小七,你还记得去年封箱时的事吧,那天,我看了海辰的《九艺闹公堂》时就已经对他一见钟情了。” “你还记不记得那时我躲在帘幕后看他,一时入迷,都跑到帘幕外了,最后还是你把我拉回来的。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他了。后来他看了我的评弹《苏州好风光》,便对我有了好感。” “那天结束后,他和我聊了很多,后来又请了你们吃饭,这你都知道的。” “然后有一天,我在剧场演出时,他突然出现,为了捧我给了我好多珠钗首饰。然他说我长得漂亮,他好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我们就……” 夏漫莹没有再说下去,脸上已经一片绯红。乔锦月当时便都明白了,那是小女儿家恋爱中的模样,夏漫莹深陷于此,而自己何尝又不是呢! 乔锦月执过夏漫莹的手:“六师姐,你觉得他好吗?” 夏漫莹娇羞的点点头:“他真的很好,他很爱我,从来都不对我发脾气。你不知道,他其实不是天津人,他家在奉城。” “他和我们不一样,他是富商的儿子,就算每天什么都不做,也会不愁吃喝的过一辈子。他来天津学艺,不是被生活所迫,而只是因为喜欢。” “他说服了父母来到天津拜胡班主为师,为了学相声吃了那么多的苦,每天红口白舌的辛苦一整天,拿着不多的工钱,却一点都不后悔自己选的这条道路。” “像他这样为了自己喜欢的事,不怕吃苦,宁可再天津做相声角儿,也不肯回家继承家业的人,我怎么能不喜欢呢?” “原来是这样,我还真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人呢!”乔锦月只见过高海辰一面,印象里只记得他是一个相貌英俊,玩世不恭的花花少爷形象。 起初对他不了解,还怕自己的六师姐跟了他会吃亏。但听夏漫莹这样说,便放心了些,一个为了自己的所爱放弃钱财的人,绝不会太差。 乔锦月又问:“六师姐,你清楚他对你的感情吗,你认定了他,当真不会后悔?” 夏漫莹却反过来问乔锦月:“小七,那你跟了顾公子,你可会后悔?” 乔锦月当然不会,既然认定了他,只此一生便只能是他,粉身碎骨都不会后悔。乔锦月坚定而言:“不会,我既然认定他不会负我,他便是我永远!” 夏漫莹笑了笑,亦道:“我和你一样,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他待我好是真的,我也信他,便不可能后悔!” 夏漫莹找到了自己所爱,乔锦月心里为她高兴,握住她的手:“六师姐,你能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小七真的为你感到开心。但是如果他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是不会看着你受欺负的!” 夏漫莹弹了乔锦月的额头一下,假嗔:“说什么呢,他才不会欺负我。但是小七,这件事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了,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大师姐也不要告诉。” “我怕他们现在还不会接纳我和海辰的感情,所以你一定要替六师姐保密,知道吗?” 乔锦月有了顾安笙,自然明白她的心情:“好,六师姐,只要你不想公布,我就永远不会说的!” “谢谢你,小七!”夏漫莹拍拍乔锦月的肩,欣喜说:“小七,现在你有了顾公子,我有了海辰,我们都不是一个人了。以后我们有什么事,我都会和你说的,你们有什么事,也可跟我分享!” “好啊!”乔锦月点点头:“六师姐,天也不早了,没别的事我就回房了,不然大师姐就着急了!” “嗯,你去吧!” 乔锦月出了夏漫莹的房间,走在回自己房间的路上。想到自己与顾安笙之间的情意绵绵,而今夏漫莹也找到了心中所爱,不由得心情愉悦得要飞起来。 可是转念一想,大师姐与胡仲怀之间的感情还没有定数,明明这个与自己最亲的师姐,又是最值得被爱的师姐,却偏偏只有她没有得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感情。 她望着满天的繁星,自言自语:“六师姐都勇敢的追求到自己的心中所爱了,师姐你为什么不肯接受仲怀的感情?” 皓月当空,繁星点点,除了枝头的倦鸟鸣叫,再无任何声响。 似是漫天繁星的默默无语,便是为她的疑问做了解答。乔锦月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径自走回房中。 第一百三十六章 精心设计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少爷,按您的吩咐那几家报社都找过了,您看这样合不合您的意?”招财将几张报纸递给程显威。 “天津晚报,光明日报!”程显威侧卧在沙发上,叼着烟卷,接过报纸:“戏子乔锦月对影星曲卓然无礼,竟目中无人,当街掐其脖颈。嗯嗯嗯,这个标题拟的妙啊,招财,进宝,你俩这件事办的不错,回头重重有赏!” 招财,进宝二人双双眼露金光,忙跪下:“多谢少爷,多谢少爷!” 程显威嘴角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哼,下贱东西。上次没整死她算便宜她了,这次这么大的头条新闻也够她受一阵的了。这次我们不出手,也会有人去整她。青龙帮的人真不行,还是你们办事得力!” “嘿嘿!”招财贪婪的笑了下,满眼巴结的看着程显威:“那是小的们跟少爷时间长了,便学的和少爷一样聪明了!” “咱们气没出,可表小姐她一点都不配合咱们啊!”进宝满脸不甘。 “本来就是青龙帮的人办事不利,少爷您让他们整死那个乔锦月,结果乔锦月好好的,伤的确是她那个大师兄。” “偏偏这表小姐又觉得对不住他们,还傻乎乎的给那个戏子献了血。且不说这么做多伤身,小姐这身份也不该做这种有损身价的事啊!” “什么?”程显威吃了一惊,忙惊坐起来:“当真有此事?” 进宝点头:“这消息没错,我和招财拍到这张照片时就听到有人说这个事了。” “这个曲卓然!”程显威咬紧牙关,恨恨道:“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吗,干这种下贱事,妇人之仁,终成不了大气候!” 他又拿起来报纸,复又悻悻而言:“不过还好你们俩聪明,拍到了这张照片,给了咱这次制造舆论打垮她的机会。诶,不过你们拍照时,没有人看到吧!” 招财道:“我们拍的时候四周看了一圈,的确没有人看见。不过那个戏子听到了拍照声,还往我们这看了一眼,但是她没有瞧见我们俩。” “那便好!”程显威掐紧报纸,脸上透着一股阴狠:“哼,天津晚报,光明日报都给她上了头条新闻。上次没让她身体上受罪,这次就让她精神上受罪。对当红影星无礼,看她垮不垮台!” “可是少爷啊!”进宝还是有些顾虑:“我们虽然报复了那个戏子,可是这场风波掀起后,表小姐也免不得被要卷入到这场风波里啊!” “那又怎样!”程显威神色悻悻,丝毫不见担忧:“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整死一个戏子,牺牲一个表妹算什么。要是都像曲卓然那样妇人之仁,还能做成什么事?” 招财从窗外望去,瞧见那熟悉的红衣身影匆匆赶来,忙道:“哎呀少爷,那个是不是表小姐?” 程显威朝招财指向的方向望去,见那个人的确是曲卓然,一拍手,道了句:“哎呦,说曹操曹操到,你们一会儿别出声,别让她知道是咱们做的。” 招财和进宝应着:“是,少爷!” 曲卓然推开门,慌张道:“表哥!” “怎么了,表妹,慌慌张张的!”程显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喝着杯里的咖啡。 “表哥,出大事了,我怎么办呀!”曲卓然焦急的走到程显威身边:“表哥,你没看报纸吗?报纸头条都是关于我和乔锦月的新闻,说什么她目中无人,这都是些什么人在这断章取义,制造舆论啊!” 程显威扭过头,对招财,进宝说:“你们两个退下吧!” “是!” 二人退下后,程显威依然不慌不忙的喝着咖啡:“哦,你说那个新闻啊!我都看到了,那是针对乔锦月的,和你也没什么太大关系啊!” “挺多她们能说你太懦弱,竟被戏子欺负了。可是你再想,你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被人欺负?他们不会不知道你的脾气。” “他们只会认为是你心地太善良,不和忍心和一个戏子计较,她倒蹬鼻子上脸了。这样让她被舆论攻击,被众人唾弃,不是正合你意吗?对你没什么影响的,放心吧小表妹!” “哎呀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曲卓然摇摇头,皱眉而言:“我自己倒是不担心,凭我现在的名气地位,没人敢质疑我的,也影响不到我以后拍戏。” “可是她是一个只能靠本事吃饭的戏子,这种舆论对她的打击得多大啊,搞不好还会有人来砸她场子。我之前弄出那样的事已经很对不住她了,现在又出了这种事,不是要害死她吗?” “我说表妹!”程显威吧杯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撂,斜睨着曲卓然:“说你善良呢还是说你傻呢,她都当街掐你脖子了你还为她考虑。她不是你情敌吗,她抢去了你的顾安笙,你竟处处为她着想,没发烧吧你!” 曲卓然叹了口气:“唉,表哥。我是讨厌她,如果没有她,顾安笙就是我的了。但是我不能因为我喜欢顾安笙就要伤害到其他人,都是父母所生,血肉之躯,谁能那么狠心?” 程显威狠狠瞪了曲卓然一眼,训斥她:“你真是妇人之仁,如此能成什么大器!我问你,你是不是给那个戏子的师兄献血了,你是缺心眼还是傻,献血对身体的危害你不知道吗?” “你自己什么身份,你的体面不要了?好不容易打垮他们,你还要糟蹋自己为了那帮戏子做下贱事,这要传出去,得让人笑话死!” 曲卓然不怕程显威的狠厉,她也生了怒气,厉声而言:“难道为达目的就要不择手段,什么狠招都使出来吗?原是我对不住他们,弥补他们是情理之中,怎么就成不顾体面的下贱事了?” “我只要顾安笙,但是我不想伤害他身边的人。我说为什么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青龙帮不要伤到他们,结果他们还是伤害到他们了。我现在明白了,原来他们是你的人,都和你一样狠毒!” 程显威愠怒:“对,就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就是我狠毒了怎么了?要是都像你这样的妇人之仁能办成什么事?我是在帮你,你别不知好歹!” 曲卓然已然红了眼眶:“我不要你因为帮我而害人,若是以害人为代价得到顾安笙,这样的感情我情愿不要。你和我爹都一样,都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为什么,为什么都要这样!” 程显威怒目圆睁:“那也总比你心肠这么软的要强!” 曲卓然又伤心又害怕,不由得退后了两步,红着眼绝望的摇着头:“我不该来找你的,早知道找你没有用。害人的事你的主意数不胜数,但救人的事你压根不会做。不用你了,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说罢便跑出了程府大厅,又跑出了程府。 程显威看了眼前的咖啡盏,突然觉得一阵厌恶,将所有的杯具都打翻在地,恶狠狠而言:“一天的好心情都被这个蠢女人给毁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流言蜚语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脸上的伤已经好的看不出痕迹了,这一天是她伤好后的第一场演出。 因为沈岸辞的伤还未尝痊愈,暂时不能登台,所以今天便是乔锦月一个主场唱的《锁麟囊》。 还是和往常一样,一早起床梳洗打扮完后,便随师兄师姐们一起去了剧院,并在剧院等待演出。 乔锦月的这场《锁麟囊》是三场戏中的第最后一场 虽然已经近一个月没有上台了,但上台后的她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合适,依然像从前那样不惧满座惊堂的在台上轻拂水袖。 然而不知是自己太敏感,还是哪里真的出了问题,总觉得看客们看自己的眼神与之前大不相同。 诧异中还带着一丝惊讶,乔锦月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唱完戏退场后的乔锦月依稀能听到一些看客们的言语,只听有人说:“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乔姑娘竟然这么大的胆子!” “乔姑娘不像是这么粗鲁的人,这事一定有问题!” “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乔姑娘不会这样啊!” 人多口杂,乔锦月听不太清楚他们再说些什么,只能依稀听见她们说什么“胆大啊”“天不怕地不怕”之类的话。她也未曾多想,便走回后台卸妆去了。 演出结束后,乔锦月和大师姐苏红袖一起走回湘梦园,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路上有人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还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的。 乔锦月诧异,向苏红袖问道:“师姐,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很奇怪啊。刚刚在剧院,那些看客们看我的眼神就很奇怪,好像发生过什么事一样。这一路上,我怎么也觉得老有人在看我。今儿这是怎么了?” “哪有的事啊,我可没看出来!”苏红袖未曾在意,只当是乔锦月敏感多疑:“许是你受了伤一个月没登台,今儿是你恢复后的第一次登台,他们许久没到见你太欣喜了吧!” “嗯……可能吧,或许是我想多了。”乔锦月小声嘟囔道,虽然嘴上说着是自己多疑,可心里依然觉得奇怪。 “姐姐,那个就是乔锦月!”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乔锦月刚一回头,却被一个突然飞过来的牛奶盒子砸中头部。 “哎呀!”乔锦月不设防,刚刚好被砸中,吃痛的叫了一声。 苏红袖忙紧张的摸了下乔锦月被砸中的位置:“小七,怎么,样没事吧!” “哎呦呦,都怪垃圾不长眼睛,真是不好意思啊!”只听得一个年岁不大的女子,阴阳怪气的说出这句话。 乔锦月抬头,看清了那个女子的样貌,她衣着华丽,妆容浓艳,正仰着面瞪着自己。 乔锦月霎时心中怒火中烧,对着那个女子厉声道:“你砸到人了不道歉,还在这阴阳怪气你什么意思啊?” “呦,这你可不能怪我妹妹呀!”另一个衣着打扮和她差不多的女子用着同样的语气:“都是垃圾不长眼睛,只会砸到卑贱的东西,这可怪不着我们啊!” 见状,苏红袖上前一步,挡在乔锦月面前,语气依然平和:“二位姑娘,如果我师妹哪里得罪你们了,请你们直说,我们会做处理的,请你们不要用这样的方法解决问题!” 那个年岁稍微大一点的女子上前一步一把推开了苏红袖:“你滚开,没你的事,别来找骂!” “啊!” 苏红袖毫无防备之心,被那女子推得一个趔趄。 “师姐!”乔锦月忙扶住苏红袖,转头对那女子怒道:“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上来就动手大人,可还有一点教养?” “教养,哈哈哈,笑死我了!”另一个女子冷笑而言:“你好意思说出教养这两个字,你对曲卓然小姐动手的时候,可曾想过教养?” “什么?”乔锦月惊异:“我……我对曲卓然动手?” “呵,别装了!”那女子抱着手臂:“你以为没人看见?我告诉你,现在全天津的人都知道了!” 另一个女子将手中的报纸扔到乔锦月的头上:“你自己看看吧,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还不清楚?敢碰曲小姐,你还真是不怕死!” 乔锦月将报纸翻开,看到上面照片和醒目的标题,瞬间变了脸色:“天津晚报,光明日报,这照片,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女子恶狠狠道:“你敢碰曲小姐,真是不要命了。得罪曲小姐会有什么好下场,现在全天津的人都知道了,你就等着死吧!姐姐,我们走!” 那两个女子未曾再与乔锦月多言,手挽着手,一同离去。 乔锦月苍白着脸色矗立在原地,手中捏着报纸,喃喃而语:“为什么会这样,是谁做的,谁做的……” 看到这张报纸,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为什么那日在医院外听到了那奇怪的声音却没有见到人,原来正是有人趁机把那个场景拍了下来,自己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了。又为什么从剧院到街上,会有那么多人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原来都是因为这新闻。 “怎么了,小七?”看着乔锦月这惊惧的样子,苏红袖拿过手中的报纸看了下,瞬间也惊得变了脸色:“小七,这是谁做的,这用心太险恶了。明明事情的真相不是这样,他们却用这样的照片来断章取义。” “师姐!”乔锦月又惊又怕,抱住苏红袖哽咽:“说这些都没有用了,现在报纸上登了这张照片还有这样的标题,没有人会在乎事情的真相了。” “他们都会向那两个人那样,一致认为是我冒犯了曲卓然,她的影迷那么多,搞不好都会像她们一样来找麻烦。” “他们谴责我事小,但是现在都知道我是湘梦园的人了,若要连累了整个湘梦园,害得我们大家都唱不了戏,那可就事大了。师姐,小七对不起你们!” “小七,你先别怕!”苏红袖拍着乔锦月的背,温声安慰道:“出了事就要想办法,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们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乔锦月依然啜泣:“师姐,我不想因为我而连累你们!” 苏红袖见四周仍有人对她二人指指点点,忙拉住乔锦月:“这里人太多,我们不适合在这里说事,回去我们再想办法吧!” “嗯!” 第一百三十八章 报纸奇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快,我们趁师父和班主没回来,赶紧去大厅把报纸扔掉。”回了湘梦园后,苏红袖对乔锦月叮嘱:“他们现在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我们不能让他们为了这件事担心。” “好,师姐!”乔锦月听了苏红袖的话,随她一起去了湘梦园正厅,乔锦月拿起桌子上的报纸,见接连三天每一天的报纸上面都有关于自己和曲卓然的消息。 她不禁满心慌张,颤抖着手,啜泣着:“怎么办师姐,现在每一天都有我的新闻,恐怕明天还会有的。” “趁他们没回来赶快扔掉。”苏红袖虽然担心,但作为大师姐的她依然保持着冷静:“还好再过三天班主和师父就要去南京演出了,他们现在忙的事多,也没有多大可能看报纸。” “记得,这三天的报纸送上来我们要赶快拿走,千万不要让班主和师父看到!” 见乔锦月依然惊慌的哭泣,苏红袖打心里心疼师妹,便走了过去抱住她:“小七,师姐知道这事不怪你,是他们断章取义了。你没做错就不用怕,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没有用的,师姐!”乔锦月含着泪摇摇头:“你不知道现在的舆论的可怕性,他们只信报纸上说的,没有人会关注事情的真相。” “别哭了,小七!”苏红袖擦去乔锦月眼角的泪水:“你这样,师姐会心疼的。其实这不算是什么大事,我们湘梦园在天津也是有地位所在的。” “总之你自己小心点就行,别被她们伤到。好啦,别想了,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嗯!”乔锦月擦去了眼泪,虽然心里害怕,但不想让师姐担心。便听了苏红袖的话,走回了房间。 乔锦月再惊慌也没有忘记与顾安笙的约定,第二天没有演出,便按照约定的地点在那个地方等着顾安笙。可一路上,心中一直慌乱的很,生怕有人因为报纸上的事对自己不利。 “月儿,我来了!” 听到顾安笙的声音,乔锦月转身抱住了顾安笙,嘤嘤啜泣:“安笙,我出事了,安笙,我该怎么办啊,我不能因为我连累了整个湘梦园!” 顾安笙亦抱住了乔锦月,柔声安慰:“是因为报纸的事吗?没事的,月儿不怕,没有人会拿你怎么样的,也没有人会拿湘梦园怎么样的。” 乔锦月松开了顾安笙,吸着鼻子:“安笙,你都知道了?也对,这么大的事,没有人会不知道的。” 顾安笙点点头,眼里流出一丝犀利,仿佛要杀死谁:“这个曲卓然真是心肠歹毒,为了害你真是什么手段都能用上。大不了我们直接去电影公司找她,和她挑明了说这件事!” 乔锦月摇摇头,吸了一口气:“按理说应该不是她做的,她能不惜自己的身子给师兄献血,就不会再为了陷害我整这样的事,而且这样的新闻对她也没有好处。” “以她的脾性,是不会牺牲自己的名誉做这些事的。若是她还好了,我们可以去找她说明缘由,撤了这新闻,可是这事都不知道是谁做的!” 顾安笙一脸严肃,凝视着乔锦月:“你确定不是她做的,她这样的人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乔锦月把曲卓然匿名给师兄换病房给自己送药的事告诉了顾安笙,并言:“她这个人占有欲太强我确实不喜欢,但她也没有那么坏。” “这件事确实不像是她做的,这报纸新闻接二连三都是乔锦月不顾尊卑当街掐曲卓然的事,喜欢她的人会为她抱不平,不喜欢她的人还会觉得她懦弱无能。” “她又不傻,对她没有好处的损人不利己,她不会做的。” 顾安笙想了想,乔锦月这一番推论确实有道理,便颔首:“月儿,你说的的确有道理,她就算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坏但也不得不提防。” “罢了,不提她了,就算不是她做的也牵扯了你们两个人。” ”但我们再想一想,事情的真相和报纸说的完全不一样,月儿你没必要担心,你又不是报纸上所说的那种人,怕什么呀?” 乔锦月无奈的摇头:“现在的报刊媒体就会找这种花边新闻炒热度,没有人会管事情的前因后果,目光短浅的人定是会信报纸上所说,认定了是我欺负的曲卓然。” “昨天我和师姐出去演出时,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还有两个曲卓然的影迷来找我麻烦。” “这几天接连三天都有这样的新闻出来,我都把湘梦园的报纸扔了出去,不敢再让师父爹爹为我担心。” “我怕事情牵扯越来越大,到时候出事的不仅仅只是我一个人,怕是整个湘梦园了。” 顾安笙也深知此事后果的严峻,可不能让乔锦月小小的心灵承受这么多,便柔声劝慰:“月儿,你所顾虑的太多了,不会有这么大的事的。” “报纸不可能天天都报道这样的新闻,等这件事的热度过去了,就没事了。” 想到因为自己的事会累及整个湘梦园,乔锦月不禁又红了眼眶:“我自己被舆论谴责倒是没事,就怕连累整个湘梦园。丽华电影公司的权威我不是不知道,就怕万一出了事,让湘梦园都无法再演出了。” 顾安笙刚想说些什么安慰乔锦月,突然听得一个小孩的卖报声:“卖报,卖报,一个铜板一张,今天的头条新闻:曲卓然新电影《破茧成蝶》定档!” “什么,曲卓然新电影!”听到小男孩的声音,乔锦月收住了情绪,奇道:“今天的头条新闻竟然不是我和曲卓然的那个事!” 顾安笙把卖报的小男孩叫了过来:“小弟弟,我买一份报。” 顾安笙将铜板放在小男孩手里,小男孩报报纸递给了顾安笙:“好嘞,谢谢大哥哥!” 顾安笙打开报纸,铺张在乔锦月面前,二人仔细的看了看,这张报纸上主要是曲卓然的信息,还有一些小新闻,没有任何新闻报道是关于乔锦月和曲卓然那件事的。 乔锦月奇异:“今天竟然没有那件事上头条,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月儿,这是好事啊!”顾安笙又把那卖报的小那男孩叫了过来:“小弟弟,你过来一下,我们问你点事!” 那小男孩乖乖的走到了顾安笙身边:“大哥哥,什么事啊?” 顾安笙蹲下,轻声对小男孩说:“小弟弟,你这里有昨天的报纸吗?” “有的,哥哥你说这个啊!”小男孩将昨天的报纸递给了顾安笙。 顾安笙接过报纸,站起身与乔锦月一同看了下,那报纸上的头条新闻依然是曲卓然代言鲜花的事,没有她二人的新闻。 顾安笙与乔锦月相互对视了一眼,顾安笙又向小男孩问:“小弟弟,哥哥再问你一件事,你还有前几天的报纸吗?” 小男孩摇摇头,并说:“大哥哥,你不知道吗?前三天的报纸已经被人收了去,不允许再买了,现在整个天津都买不到前三天的报纸了!” 顾安笙又问:“那你知道为什么不能卖了吗?” 小男孩依旧摇头:“不知道,不过听说是有什么不实消息,报纸被收走后就不允许再售出了。” 顾安笙点头:“好的,知道了,谢谢你!” 那小男孩走后,乔锦月又细想此事,昨天之前的三天报纸头条新闻正是自己与曲卓然的事,这三天的报纸的不实消息,说的不就是那件事吗? 乔锦月诧异道:“禁止售卖的报纸头条新闻不就是我和曲卓然的那件事吗,这两天的报纸头条又都是曲卓然的消息。这么看好像是谁故意拿曲卓然的宣传来压制前三天的新闻一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安笙亦惊奇:“月儿你说的没错,我也好奇这件事,好像是有人在暗中帮你压下了这件事。我们去别处的报刊亭打听一下,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好!” 二人去了好多个报刊亭,所有人给的答案都和卖报小男孩的答案一样。 都说是报社让把前三天《天津晚报》,《光明日报》的报纸销毁,不允许再出售,但没有人知道是谁做的。 乔锦月也松了一口气,压制住了这样的新闻,百姓的焦点集中在曲卓然的宣传上,便不会对这件事印象太深,自己与湘梦园的安危便多了一分担保。 但自己却始终打探不到,这件事究竟是谁帮自己压制下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祸端平息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过了大概十多天的时间,自从那几天的报纸禁止售卖后,便再也没有关于乔锦月与曲卓然那件事的任何消息了。 这几天都头条新闻大多都是曲卓然的宣传,天津百姓的关注点也大多也集中在了曲卓然的身上,关于那件事无人再提及,也就逐渐的淡忘了。 所幸的是,乔锦月是个戏角儿,没有曲卓然这样的影坛明星这样大的名气,只有爱好曲艺的人知道她是天津名角儿,平常的百姓认识她的人不多。 虽然说那几天的新闻有人看见过,但大多也都淡忘了,喜欢她的人自然不会找她的麻烦,不了解的人也遗忘了这件事,自从报纸禁卖后,便再也没有人提及此事。 师父和父亲要去南京演出进两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湘梦园的事情依然交给沈岸辞和苏红袖打理。 既然那件事就此翻了一页,湘梦园还和以前一样,师兄师姐们该唱戏时便唱戏,该练功便练功,任何事都没有受到影响。 这一天乔锦月从剧场唱完戏回来,正与苏红袖走在回湘梦园的路上,又听见了几个小孩子的卖报声:“卖报卖报,一个铜板一张报,今日头条新闻:曲卓然新电影《破茧成蝶》今日上映。” “小弟弟,我买一张。”一个少女给了小男孩一个铜板,买了一张报,拿过报纸看了看。 她感叹道:“哎呀,咱们这曲大明星的名气真是大,随随便便拍个电影就能上头条。不得不说,长得漂亮就是好啊!” 旁边陪她的一个中年妇人说:“主要人家是电影公司老板的女儿,人家要什么没有啊。人家资源好是一方面,演技也不错啊!” 那少女摇着妇人的手臂撒娇:“娘,您知道我最崇拜曲小姐了,您陪女儿去看一场曲小姐的电影好不好嘛?” 那妇人宠溺的摸摸少女的头:“闺女,你高兴娘就陪你去!” 那少女开心的点点头:“好耶,娘最疼女儿了!” “真是奇了!”听见了那对母女的对话,乔锦月纳闷的朝那边看了一眼,感叹道:“这些天的头条新闻,大多数都是曲卓然的宣传,不知道是她真的红火还是故意炒作新闻。” “是也好,不是也罢。”苏红袖并不太关心此事:“总之你的那个新闻已经压下去了,这样不是很好吗,你就不用担心有人找咱们麻烦了!” 乔锦月点点头:“这倒是,不过这事已经过去十多天了,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是谁做的。” “好像是有人刻意为了压制我的那个事撤回了那三天的头条新闻,而这几天曲卓然的头条新闻似乎是想故意掩盖那件事,让市民的焦点集中在曲卓然的宣传上而忘了之前的事。” “不知道是谁做的,也可能是为了曲卓然而并不是帮我,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不过都无所谓,总之那件事已经被压了下去,我们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苏红袖亦点点头:“能有这么大权利禁止售卖报纸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可能是电影公司做的,他们应该是为了曲卓然。” “不过既然我们没事了就好,和我们无关的事就不要管了,但你这些日子还是要小心谨慎些,以免再跌入陷阱。” 乔锦月抚了抚鬓发,依旧纳闷:“如果是电影公司的人做的,知道了是我对他们大小姐不利一定会找上我来说理啊!” ”可是这么久他们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像是他们做的,又好像不是,搞不懂。罢了,不想他们了,师姐我们走吧!” “嗯,走吧!” 总之二人一致认为,那件事就此为止没有起风波就是最好,便没有再多想这件事,走在了回湘梦园的路上。 曲宅。 “荷珠,露珠,事情你们都办妥了吗?” “都按照小姐的吩咐和报社说了,这几天的新闻都是关于小姐的,那件事已经压下去了。” “很好,下去找管家领赏吧!” “是,多谢小姐!” 曲卓然一边饮着果汁,一边看报纸上的新闻,身边的小燕却十分不解:“小姐,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花大价钱把那些新闻撤了?” “你可以宣传你自己的电影,但那件事对你不会有什么不良影响,你撤了它干嘛,倒便宜了那个戏子!” “小燕,我这么做不止是为了宣传自己的。”曲卓然放下果汁道:“那件事是对我没有什么太大影响,但我们这个新闻要是闹大了,会让他们整个戏班子都受到影响的。” “人家赚钱不容易,我不想因为我的事伤害到他们,这对谁都不好!” 小燕皱眉:“可是她怎么对你的你不知道啊,你这样一个大明星,她都敢当街掐着你脖子了,你还为她说话?” 曲卓然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我是明星没错,但正因为我有名气我才更应该讲道理。是我做错了事情伤害了他们,她生我的气也是情理之中。” “我做错了那么多事已经让安笙对我厌恶至极,我不能一错再错了。都说我曲卓然性子烈,这是个事实,但我曲卓然光明磊落,从不趁人之危!” 小燕叹了口气:“小姐,这新闻又不是你做的,还要你替她摆平,真是没听说过!你要放着她和顾公子在一起不管,你还怎么争取到顾公子?” 曲卓然吸了一口气,缓缓说:“小燕,有些事你不懂。经历了这些事,我也明白,安笙和乔锦月是拆不散的,但我爱的人我也不会轻易放弃。” “我会争取到顾安笙,让他明白我对他的情意,了解我改变对我的看法,并明媒正娶让我进门。” “我若有幸成为他的正妻,就必须要有容人的雅量,我没办法赶乔锦月走,那就与她一并服侍安笙。” “唉,虽然我不喜欢她,但为了我爱的人,我必须接受她。既然是要做姐妹的人,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曲卓然说的云淡风轻,小燕跟了曲卓然这么多年,她心里的苦楚小燕不会不知道。 小燕不免心疼自家小姐忍让,凄然而言:“小姐,你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何必为了一个顾安笙而委曲求全,你都不像是从前的那个小姐了!” 曲卓然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样貌依然是和从前一样的倾国倾城,只不过似乎少了一分凛冽,多了一分柔和。 她摸着自己的脸颊,感慨着:“都说女子遇到自己心爱的男子后性情会大变。从前我还不明白,直到今天我遇到了安笙我才明白。或许比起从前那个任性的曲卓然,我现在更能明白什么是为爱痴狂吧!” 小燕疼惜自家小姐,不禁红了眼眶,悲声说:“小姐,你何苦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我还是想要以前那个率真随性的小姐!” 曲卓然拍了拍小燕的肩,勉强牵扯出一丝笑意:“小燕,我没有变,我还是原来那个什么事都肯和你讲的小姐,你就别那么多感慨了。罢了,不说这事了,你给我再榨一杯鲜果汁吧!” 第一百四十章 另生诡计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哦!”小燕没有再说别的,听了曲卓然的吩咐,用新买的榨汁机为曲卓然榨了一杯苹果汁。 “小表妹,你在这干什么呢?”听得这油腔滑调的声音,就知道是程显威的。 曲卓然横了一眼一旁走来程显威,声音冷冷:“你来干什么?” “怎么,还在生表哥的气啊!”程显威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说:“表妹,那天是表哥的脾气太大了,不该对你发火的,表哥向你道歉。你别生气了,咱们俩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啊!” 曲卓然没有多看程显威一眼,自顾自的品着果汁,依旧冷冷:“你真当这是你自己家,仗着你是表少爷就想来就来,门都不敲一下啊!” 程显威脸上堆笑,故意套近乎:“咱们俩什么关系,用得着这一套吗?” 曲卓然看了程显威一眼,撅起嘴:“怎么,你又闲的无聊了,来找我这个表妹消遣了?” “嗨,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程显威翘起二郎腿,脸靠近曲卓然:“我的确是在家里闷得慌,想来看看你,怎么能说是消遣呢?” 他的目光四处游走,移动到了那个榨汁机上,惊奇而言:“诶,这不会就是报纸上说的那个新款榨汁机吧,表妹你连这个都搞到手了!来来来,小燕,给我来榨一杯!” “啊……”小燕愣愣的答了一句,却没有立即动身,她不敢违抗程显威的命令,也不想让小姐因此不愉快,便尴尬的僵在了原地。直到后来曲卓然给小燕了一个眼色表示同意,小燕才开始榨汁。 “表少爷慢用!”小燕将榨好的果汁递给程显威,程显威喝了一口苹果汁,细细享受:“哎呀,这味道真不错!” 曲卓然看了一眼程显威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曲卓然并不是真的生程显威的气,她虽与程显威是表兄妹,也经常因为没有人陪伴而去找程显威,但他二人的心性与观念相差甚远,志不同道不合,常常因为这个吵架。 不过这么多年曲卓然也习惯了,自己脾气不好,程显威也没脸没皮,每次都是他把曲卓然惹恼后主动找她道歉。 这种事发生过也不是一次两次,曲卓然早就习以为常了。 程显威喝尽了那杯果汁后,将杯子放在桌子上,说:“表妹啊,我看到前几天关于你和那个戏子的新闻的白纸都禁止售卖了,这事可是你在背后做的?” 曲卓然还未开言,小燕却先忿忿:“小姐也太好心了,为了那个戏子做那么多干什么,还花了小姐那么多钱。她什么身份,配得上小姐如此费心吗?可惜了我们家小姐……” “小燕,多嘴!”曲卓然呵斥:“你出去把院子里的花浇了。” “哦!”小燕虽心里不平,但还是听了曲卓然的话,溜溜的走了出去。 听了小燕的话,程显威狠狠的抓住了沙发上的靠枕,手臂青筋暴起,几欲将靠枕捏碎,可脸上却是微笑着的,他故作平和:“那天是我说的不对,表妹你的心真好,你这么做是对的。” 曲卓然点头:“我不知道那件事是谁登在报纸上的,但终归因我而起,既然是因为我让她身陷舆论,那就由我来制止住这件事吧!” “虽说是压制舆论,转移焦点,可终归是我是借着这件事为自己做了宣传,到头来还是是我利用了这件事,是对不住她。” 程显威问:“你做什么了?” 曲卓然说:“我让报刊亭禁止售卖那几天的报纸后,在后来几天的报纸上登的全是我自己的宣传,一来是压一压那件事,转移天津百姓的焦点,二来也炒作了我自己让自己的名气更响些。” “总归借着乔锦月炒作自己终不是君子作为,是我对不住她。” 程显威皱了皱眉头,说:“你都为她做这么多了,还有什么对不住她的了?我真不明白,她是你的情敌啊,没有她你早就跟顾安笙在一起了” “你为什么不想把她消灭而得到顾安笙,却偏偏要为她做这么多利她的事?” 曲卓然叹了一口气,缓缓而言:“表哥,有些女人的事你可能不明白。古时候,舜帝对二妃娥皇女英宠爱有加,不偏坦,不冷落,正是因为二妃之间相处和睦,无勾心,无斗角。” “起初我也以为赶走了乔锦月就能得到顾安笙,现在我才明白这样做只会背道而驰,不但赶不走乔锦月,反倒会让安笙更加的厌恶我。” “与其这样,倒不如接受了乔锦月,和她和睦相处。如果可以,我想让安笙明媒正娶将我迎进门,然后我主动张罗让他纳乔锦月为妾。” “她进了们后,我断然不会亏待她,这样安笙会因为我的大度体贴,一样爱我了吧!我这次为她做了这些事,她若知晓应该会心存感恩,也便更能接受我。” “她接受了我,安笙也会接受我,我就可以拥有安笙了。我还想过几天寻一个恰当的时机,邀请她到家里做客,为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和她道歉,并和她道出我的想法,表哥你看行吗?” “这,这……”程显威本就因为曲卓然毁了自己的计划心中怒火熊烧,曲卓然的这种想法在他看来更是愚蠢至极。 但他的目的是利用曲卓然扳倒乔锦月和湘梦园,便也不好发作,只随意的道了句:“你觉得怎样好就怎样做吧,我家里有事先走了!” 说罢便离开了曲宅正厅,走向园中,边走边气嚷说:“我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一个表妹,要不是留她有用,我真想给她两巴掌!” 曲卓然性子凛冽但毫无心机,不比程显威城府之深。她只当倾诉把自己的想法说于程显威,却不曾想程显威会利用自己加害他人。 程显威经过庭院,看见小燕在踢着石子,边踢边气嚷着嘟囔些什么。 他心里生疑,便走了过去,问道:“小燕姑娘,我看你好像在发脾气,是谁惹着你了?” 小燕见了程显威,一并将所有的委屈都吐了出来:“表少爷,你说小姐何苦为了那个戏子做这些事?那个戏子又不会感谢小姐,我想说小姐还不让我说,真是气死人了!” 程显威眼珠在眼中狡猾的转了一圈,在小燕耳边小声道了句:“你想不想报复她一下,给你家小姐出口气?” 小燕撅着嘴道:“当然想,可我只是一个小丫鬟,哪有这本事!” 程显威阴险一笑,口中道:“我有办法,只需要你配合,我们就能好好整整她,你答不答应?” 小燕来了兴致,忙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当真可以?” “当然!”程显威眼角露出一丝阴狠,对小燕说:“你过来,我说给你听!” 小燕靠近程显威,只见程显威在小燕耳边嘟囔了几句,小燕先是吃惊,然后面露喜色。 说完后,程显威又说:“怎么样,你答应不答应?” “当然!”小燕脸上露出一抹解恨的喜色:“让一个唱戏的失去了嗓子,没什么能比这个让她更痛苦了!” “嘘!”程显威把食指放在嘴前,示意禁声:“可不能让你家小姐知道,她太善良我怕她不会支持我们这么做。反正我们做完了她也不知道,那个戏子更不知道,神不知鬼不觉,多好!” 小燕说:“表少爷放心,我不会告诉小姐的!” 程显威点点头:“那好了,我先回去了,药我有时间给你拿来,记得按我指示行事便可!” “是!” 程显威走出了曲宅,刚刚的怒火瞬间熄灭而转化为欣喜。只要能看着湘梦园和文周社难受,就是他快乐的所在。 哼,乔锦月,你有得罪受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邀宅致歉(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这一天乔锦月在剧场唱了一场《三打陶三春》,演出结束后,正走在回湘梦园的路上。 这一天是她自己回去的,苏红袖没安排这一天的演出,她和夏漫莹吃完饭后,夏漫莹说要去找高海辰,她便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突然一个熟悉的红衣身影朝自己走来,满面含笑:“乔姑娘,好久不见!” 乔锦月抬起头,看清了那个人的脸,竟是曲卓然,她退后了一步,警惕:“曲卓然,你来干什么?” 曲卓然一改往日的凛冽,温和而言:“乔姑娘,我是想像你道歉的,你若愿意,可否能赏脸到我家一趟,我宴请你并诚心向你致歉!” 乔锦月诧异:“我都说不和你计较了,你何必呢?” 曲卓然诚恳:“我是真心宴请你的,绝对没有别的心思,你能给我这个面子吗? 乔锦月想了想,只说:“我不怪你了,宴请的话就不必了。” 曲卓然顿了两秒,目光黯淡了下来,低声道:“我是有些事情想向你解释的,你若是不愿意那便罢了吧!” 乔锦月瞧着曲卓然的样子着实是诚恳,可谁知她这样一个演员是否是在做戏? 但转念一想,她能为师兄献血又匿名给师兄换病房和送药,也没必要这么明显的的带自己去家里害自己。 而且自己也有些事情要向她问明白,便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好吧,看你你为我师兄献血的份上,我答应你!” 曲卓然微笑:“谢谢你,乔姑娘!” 曲卓然带着乔锦月到了她的家,一路上,她对乔锦月甚是客气,完全不同与前些日的状态。 进了曲宅大厅,小燕正在桌前守候,曲卓然对乔锦月道:“乔姑娘,坐吧!”又对小燕说:“小燕,备糕点!” “不必了!”乔锦月制止住小燕,并对曲卓然而言:“曲小姐,我答应与你前来,也是有些事要问你的,你无需用心招待我。” 曲卓然点头:“乔姑娘,你有什么事,你先说!只要我知道,我一定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你!” 乔锦月眨了眨眼睛,后问道:“曲小姐,那我就直接问你了。前些日子我师兄住院的时候,医药费莫名其妙被人付了,师兄还被换了高级病房,还有人匿名给我们送了好多药。” “我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四处打听了一番,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件事是你做的。可是你既然帮了我们,为什么不留姓名?” 曲卓然眨了两下眼,悠悠道:“你……你都知道是我做的了?” 乔锦月点头:“是,我问过院长了,虽然不知道你姓名,但他所描述的人就是你,可你为什么帮了我们还不让我们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唉!”曲卓然叹了口气:“害你师兄受伤不是我本意,一开始,我确实是因为嫉妒你和安笙在一起而想找你的麻烦。但不曾想,事情却搞大了,出了事后我自责不已。” “你们对我厌恶至极,若你们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你们可能以为我别有用心,断然不会接受。” “所以我只能匿名去做这件事,弥补我心里的亏欠,我并不是想让你们感谢我,也可以说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们。” “我曲卓然从不做昧着良心的事,伤了你们是我的错。我这么做,只是想让自己心里好受些而已。” “真的是你。”曲卓然说得坦然而磊落,乔锦月不是不知感恩,语气稍稍缓和了些:“曲小姐,是我误会你了。当初我以为你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现在才知道你不是我以为的那种人。” ”你是个正直坦荡的人,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从前的事我不会再提了,让它过去吧!” 得到了乔锦月的认可,曲卓然眼中露出了一丝喜色:“乔姑娘,你真的愿意接受我了吗?” 站在曲卓然身边的小燕看着曲卓然这副神情,心中实在不是滋味。 自家小姐一向洒脱,何时沦落为为了一个男人而屈尊去讨好一个自己本就不喜欢的女人?想到这里,小燕狠狠的瞪了乔锦月一眼。 可乔锦月没有瞧见小燕的神情,只继续说:“还有一件事,我要问问你,报纸上的新闻……” “你是说《天津晚报》《光明日报》的事?”曲卓然解释:“那报纸上的新闻不是我登的,不知道是谁断章取义,编撰出这样的新闻。” “也请你相信,我做这种对自己无利的事,完全没有必要。后来是我找报社禁止售卖那几天的报纸的,虽然说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但也因我而起,我是影视明星,知道身陷舆论的可怕性。” “我不想你因为我的事被人断章取义,陷入这样的危机中,便联系报社撤了报纸。也是我为了压制那三天的头条新闻,在之后几天的头条都登上我自己的宣传。” “算是我利用了这件事炒作了我自己吧,我知道这样做不光彩,所以乔姑娘,对不住了!” 竟然真的是她做的,还是为了自己!乔锦月不禁感叹:“曲小姐,你真的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你是一个光明磊落,心有仁义的好人。” “应该是我感谢你做的这些事才对,我也应该为之前的不分青红皂白向你致歉!” 曲卓然笑:“你这么说,就是答应与我和解了。乔妹妹,我可以这么叫你吧!小燕,用新的榨汁机给乔妹妹榨一杯果汁!” “是,小姐!”小燕榨好了一杯苹果汁,递给乔锦月:“乔姑娘请用!” 乔锦月没有接过,而是推辞:“曲小姐,这就不必了,我……” “妹妹你还在担心我会害你吗?”曲卓然打断了乔锦月的话,忙说:“你若担心我会给你下毒,那我就先喝了这一杯!” 说罢曲卓然便从小燕手中拿过杯子,“小姐,你别……”小燕大惊失色,忙打翻了杯子。 “哎呀!”曲卓然吓了一跳,皱眉责怪道:“你干什么,毛手毛脚的!” “对不起小姐!”小燕忙道歉:“是小燕愚钝,请小姐宽恕!” “罢了罢了!”曲卓然无奈:“你再给我榨两杯吧!” 乔锦月见状,只说:“曲小姐,你不必这么着急证明。我不是不相信,只是我不喜喝太冰凉的东西。” “我知道你光明磊落,你又为我做了这么多,是不可能会用下毒这种卑劣的手段做这种害人的事的。而且你就算要害我,也不会这么直接的害啊!这些道理我都是明白的!” 曲卓然眼中闪过一丝欣悦:“谢谢你,肯相信我!” 乔锦月微微一笑:“为了让你安心,我就喝了这一杯吧!” 小燕忙将两杯果汁端上来,一杯摆在乔锦月面前,一杯摆在曲卓然面前:“乔姑娘请用,小姐请用!” “多谢!”乔锦月接过果汁杯,一饮而尽。 小燕瞧着乔锦月将喝完的果汁杯放在桌子上,脸上露出一丝爽快的笑。 乔锦月喝完果汁后,对曲卓然坦然:“曲小姐,你正直,坦荡,我本是喜欢你的性子的。” “只因为上次伤到了我身边最亲的人,我一时情绪失控才会那样的,其实我不是真的讨厌你。” “之前的事,我都不会再计较了。只要你不和我争抢安笙,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邀宅致歉(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我……乔姑娘,我……”曲卓然叫乔锦月来的本意是想和乔锦月说,要与她共侍一夫的事。 可没有料到乔锦月竟先说了“不和我争抢安笙”这类的话,更让曲卓然不知如何开口。 她口中嗫嚅了两下,然后继续:“乔妹妹,我还是叫你妹妹吧。我就不拿你当外人了,实话和你说了吧!其实我和你一样,都很爱安笙。” “自从那日在北平他救了我之后,我就深深的爱上他了,并且爱的不可自拔。可我不知道,他已经有了你。我现在知道了,也明白了,你与他是无法拆散的。” “我可以接受你,也希望你能接受我。我希望安笙能娶我过门,然后我会张罗你们的事,让他风风光光的纳你进门。” “我保证,我会和你一样爱安笙,我也会好好爱他,更会好好待你待你,把你当做我的妹妹一样,好不好?” “什么?”乔锦月惊得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要是往常时曲卓然要与她争顾安笙,她一定会生气的。 可毕竟曲卓然帮了她那么次,她也不忍对她发怒,便正色:“曲小姐,我虽然感激你为我做的那两件事,但有的事我也应该和你说清楚。” “感情是不能分享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的,但我和安笙都是一样,他心里只有我一个,我心里也只有他一个。” “他有了我,也就不可能再娶其他女子了。曲小姐,你这样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你可以选择一个比安笙更好的男子,何必揪着我们苦苦不放呢!” 曲卓然还未开言,小燕便先向乔锦月发怒道:“喂,你个臭戏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小姐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你不清楚吗?我们小姐都这样屈尊求你了,你别不识抬举!” 乔锦月也不甘示弱,振振道:“你护主心切我不同你计较,但感情的事我不会让步也不可能让步!” 小燕忿忿哼了一句:“你等着吧,等过上几天,你连戏都别想唱了!” “小燕,闭嘴!”曲卓然呵斥一声,小燕虽然不服气,但也没有再说话。 “乔妹妹,乔妹妹!”曲卓然带着哭腔走到乔锦月身边,竟“扑通”一声向她跪下,握着她的手。 她向她央求:“我当你是我的亲人了,但我真的不能没有安笙,没有他我活不下去。” “我答应你,我会用我的身份帮助他成为名角儿的,我也不会亏待你,我也会让你在唱戏上拥有足够的资源和条件,会想方设法帮你越来越红火,好不好?” “我求你帮我和安笙说说,只要你让他接纳我,他就会接纳我的。” “曲小姐,你别这样!”乔锦月被曲卓然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惊慌失措,忙将她扶起:“曲小姐,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别激动!” 小燕亦跑过去,一把扒开乔锦月的手,扶住曲卓然,并满心厌恶:“小姐,你别为了这卑贱之人做这种作践自己的事!” “小燕,你先下去!”曲卓然命令道。 “小姐,我……”小燕还想说些什么。 曲卓然厉声:“我的话都不听了吗,让你下去!” “哦,是!”小燕不敢忤逆,听了曲卓然的话乖乖退了下去。 曲卓然仍用恳求的目光看着乔锦月:“乔妹妹,请你好好想一想,我说的对不对。我的身份,可以帮助安笙很多的,他想要什么,我都能帮他得到。” “你我若可以共侍一夫,你想要的我也可以帮你得到。而且,你们依然还能恩恩爱爱的在一起啊,我不会阻拦他宠你,我只希望能陪在他身边。你想想,这样不好吗?” “曲小姐,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面对曲卓然的执着乔锦月无奈又感慨,只得叹了口气:“对不起,曲小姐。” “和你共侍一夫的事,我不能答应你,也办不到。我和安笙想要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不需要你说的什么身份地位,我们只要平平淡淡的在一起。曲小姐,还请你明白!” “啊……”曲卓然伤心的落下泪来,悲声而言:“我这样求你你还不肯答应你吗?” “难道我帮你做的一切,你都不肯相信我吗?我从前是刁蛮任性做了许多错事,但我以后真的不会了!请你相信我,好不好,好不好?” “不是的!”曲卓然依然不明白乔锦月的意思,乔锦月无奈,却也只得再解释一遍:“曲小姐,我的意思很明确,也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改变。” “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仅此而已。不是你不好,也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感情的事,没办法退让,更没有办法分享。” “这件事,我和你说声抱歉,我无法答应你。安笙于你而言,只是一场错相识,没必要较真的。希望你能早日找到真正爱你的那个人,和他白首偕老。” “真正爱我的人?我只想要我真正爱的人!”曲卓然凄然道:“罢了,既然求你没有用,我再令谋办法吧。不过我告诉你,我不会因为你说的这些话,就放弃安笙,我会自己想办法争取到他。” “我一定会光明磊落的争取到他的,你放心,我不会用见不得光的手段,也不会伤害你。但希望能清楚,这次我求你你不同意,如果我真正得到了安笙,就未必能接纳你了。到时候,你们没办法在一起,可别怪我!” 乔锦月深吸了一口气:“谢谢你的坦诚,不过我也告诉你,我们两个的感情是不可能被击溃的,你还是尽早放弃吧。” “我先回去,不多待了,总之,你帮我的事情谢谢你!”说罢乔锦月便走出了曲宅正厅。 乔锦月刚出曲宅,就被小燕拦了住,小燕一脸厌恶的对乔锦月怒言:“不识抬举的东西,曲宅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乔锦月不想与一个小丫鬟计较,一把将她推开继续向前走,哪知她又拦了上来,对乔锦月哼了一声:“你这唱戏下贱东西别不要脸!” 乔锦月本不想与她计较,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言语侮辱,乔锦月便不能忍了,一把拉过她的胳膊,向下拧。 小燕反抗不过她唱戏练功的身手,直叫痛,她也没有放手,而是沉了脸:“我看在你护主心切,不与你计较,你倒对我蹬鼻子上脸了。” “你说我唱戏下贱,那你这个伺候人的奴才又是什么东西?按你这么说,你们小姐和我一样是演员,又是什么?我不和你多说了,好自为知吧!” 乔锦月松开了小燕,头也不回的朝大门走了去。小燕向后跌了一个趔趄,她见识到了乔锦月的身手,也不敢再说她什么了。 而是等乔锦月走出曲宅后,她锁上了门,对乔锦月大喊一句:“唱戏的要是没了这嗓子啊,可就什么都干不成了!你不把我们小姐放在眼里,永远也别想好,就等着你的嗓子毁了永远不能唱戏了吧!” 她的话乔锦月都听见了,她没有理她,只觉得这个小丫鬟太可笑,自己的嗓子岂能她说毁就毁? 可她不知,这正是一个阴谋的开始。 第一百四十三章 渐生喉疾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自从那日亲乔锦月唱完《三打陶三春》后,便总会觉着喉咙不舒服,起初以为是天气干燥引起的疾病,所以没有太在意。 但不想后来竟发觉越来越严重,甚至唱戏时都觉着发声吃力,说话时声音也变得沙哑沉重。 后来师兄与师姐们都发现了她的嗓音有异样,便去医院按照普通喉疾的症状为她开了些润喉的药,可乔锦月服用后不但不见好转,反而日益严重。 “安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那日唱完《三打陶三春》之后,我的喉咙便觉着越来越不舒服,吃了药也不管用,再这样下去,恐怕戏都唱不了了。” “月儿,才几日不见,你的声音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顾安笙眉头紧皱,显然十分担忧。 起初听乔锦月说话的时候,也以为只是天气干燥所以嗓子沙哑,但现在看她的症状,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也不知道啊!”乔锦月一脸茫然的摇摇头:“师姐们也以为我只是天气干燥而嗓子沙哑的,可现在都六月了,干燥季节早就过去了,可我还是这样不见好转。” “我服了几剂治疗喉疾的药,现在还没有好转,反倒觉着越来越重,等等看吧!” “不行,月儿,不能再耽搁了!”顾安笙一脸严肃:“可能你服用的药根本不对症,你或许是患了别的疾病。” “趁现在还没有严重,尽快到医院去看看吧。只怕晚了,就真的不能唱戏了。” 听顾安笙所言,乔锦月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便点点头道:“好!” 顾安笙带着乔锦月去了一家医院,挂了耳鼻喉科。 大夫仔细的检查了乔锦月的喉咙,又根据她所描述的症状观摩一番,后对乔锦月说:“姑娘,你这不是喉咙,而是中毒之症。还好发现的早,及时处理,不然恐怕就永远的失声了!” “什么?”乔锦月又惊又怕:“可我什么也没有吃啊,怎么会中毒,我不会以后再也唱不了戏了吧?” “月儿,你别怕!”顾安笙安抚住乔锦月:“且听大夫怎么说。” 那大夫道:“二位不必担忧,还好发现的及时,你放心,你不会失声的。若趁早处理便无有大碍。” “那便好,那便好!”知道自己不会失声乔锦月便松了一口气,又向大夫问:“那么大夫,请问我中的是什么毒?” 那大夫说:“根据你的症状观看,是服用过一种叫桐桦散的毒素。桐桦散本是去热的良药,但对喉咙危害却是极大。一般如夫子教书先生这样靠嗓子吃饭的行当,是绝对禁忌用这种药物的。” ”若是独服桐桦散,倒不至于后果如此严峻。但若要桐桦散与黄酮一齐服用,对喉咙有着十分致命的危害,姑娘你现在的症状,大概是桐桦散与黄酮同时服用过了。” “桐桦散,黄酮?”乔锦月从未听说过这两种药物,疑惑:“我最近没有生病也没有用过药,怎么会服用过这两种药?” 那大夫摇头:“姑娘你说错了,黄酮是一种微量元素而不是药物。黄酮生活中随处可见,苹果与蜂胶中所含黄酮最多,姑娘若是食过苹果或蜂胶,就会摄入大量黄酮,黄酮本无害,这你无需担心。” “”但是桐桦散是药物,极其罕见,任何食物中都不含此药的,只有高热不退的患者才会服用此种药物。姑娘你想想你是何时服用了桐桦散?” 乔锦月想了想,茫然的摇摇头:“大夫,我近日没有发过烧,身边也没有高热不退的病人。按理说,我不会服用过桐桦散啊?” 那大夫坚定而言:“你的症状一定是服用过桐桦散的,不会有错。” 乔锦月凝神想:“我最近……” 顾安笙向那大夫问:“大夫,那这位姑娘的毒可否有医治的办法?” 那大夫说:“还好发现的及时,不至于造成失音。我给你开几副药剂,你记得按时服用。还要切记,这段时间不可大声说话,不可用嗓过度。” “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不出一个月便会痊愈。另外,一定要查明姑娘在哪里服用过桐桦散,切记不可再碰,不然病情只会越来越重,到时候若造成失音,便再也不可医治了。” 顾安笙点头:“好,知道了,谢谢医生。” 说罢便带着乔锦月出去了,乔锦月还在纳闷:“安笙,我没有服用过药,哪里来的桐桦散啊?” “这件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顾安笙神色严峻:“月儿,不是你无意服用,很有可能是被人下毒了。” “什么?”乔锦月惊异:“怎么可能?” 顾安笙分析着:“大夫说桐桦散是罕见药物时,我就已经猜到你是被人下毒了。你想,桐桦散是罕见的药物,我们平时不可能接触到,你怎么会误食?” “你再想,大夫说教书先生这样靠嗓子吃饭的行当是绝对禁忌桐桦散的,而你是戏角儿,你也是靠嗓子吃饭的。” “一定是懂医理的人刻意要陷害你,才给你下了这种毒。他们的目的就是让你嗓子失音,再也无法唱戏!” 乔锦月听了顾安笙的分析,霎时吓白了脸,不禁惊慌:“安笙,你这么说,好像真的是,是谁这么恶毒,明知道我离不了唱戏,偏偏要对我的嗓子下手?” 顾安笙将乔锦月拥入怀中,安抚着:“月儿,你别怕。好在我们发现的及时,没有对你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 “你只需按时吃药,休息一段时间还是可以唱戏的。但是你必须要好好想想,这段时间你见过什么人,吃过什么,一定要把给你下毒的人找出来!” 乔锦月点点头:“嗯,我好好想一想!” 顾安笙又言:“我陪你回湘梦园,找最近经常和你在一起的师兄师姐帮你回想,务必找出那个人,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回去吧!” “好!” 第一百四十四章 细思病因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小七,你确定你觉得喉咙不舒服的时候是在那天唱完《三打陶三春》之后?”湘梦园正厅,苏红袖紧张的问道。 此时此刻,顾安笙与苏红袖,夏漫莹都在湘梦园正厅,一同回忆乔锦月当时的事情。这几日,与乔锦月接触最多的就是他们三人,乔锦月的状况也只有他们三人最了解。 “是的,我记得很清楚!”乔锦月坚定:“陶三春是刀马旦,我扮刀马旦的时候不多,所以那次印象格外深刻。是那天晚上回了湘梦园之后,我才觉得喉咙不舒服的。” “按理说和唱的那场戏应该没什么关系啊!”夏漫莹惊奇:“那场戏小七扮的是刀马旦,刀马旦的唱词不多,都是身手功夫,怎么可能是因为那场戏?” 乔锦月摇头:“不是那场戏的事,和那天唱的戏没关系,是唱完那场戏后我中了桐桦散的毒的!” 顾安笙问:“你既然确定是那场戏过后,那你还记得那天去了哪里,吃了什么东西?” 乔锦月回想起那天,细细道来:“那天在悦华剧院演的戏,大师姐不在,我和六师姐一同吃的午饭。后来六师姐你说你要去找高公子,我就自己回来了,六师姐这你都知道吧!” “是呀!”夏漫莹亦说:“那天我去见海辰了,你自己回去的,我们中午吃的都一样,也没有吃什么奇怪的东西啊。不然为什么我没事,偏偏你中毒了?” 顾安笙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凝重而言:“那你们还记得吃过什么了,可又食过苹果与蜂胶?” 乔锦月想了想,说:“我吃了一碗牛肉面,还喝了一碗水,再没吃别的什么的。” 夏漫莹道:“是的,我也记得清楚。我们一向不会碰蜂胶的,湘梦园这些天也都没有碰过苹果,小七应该不是和我们在一起时中的毒。那你再想想,前几天你有没有在别的地方吃过什么?” 乔锦月思考:“我前几天一直在湘梦园吃点饭食,然后就只喝过安笙的红豆薏米茶……” “哎呀!”乔锦月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惊叫一声:“不会是她吧!” “谁,什么?”苏红袖忙紧张道。 乔锦月吸了口气:“提到红豆薏米茶我就突然想起来了,那天我还见了一个人,没有和你们任何人说。我虽然没有吃过苹果,但是喝了苹果汁。” 乔锦月把见了曲卓然和在她家里的经过都说与了三人听。说完后又担忧:“我在她家喝了苹果汁,但是她也喝了一样一杯,不会是她害的我吧!” 顾安笙凝重的思考了一番:“依你这么说,她是向你道歉并有求与你,她在背后也帮你做了好多对你有利的事。” “若是因为她害你师兄受伤的事自责不已,以她的个性不会用这种方式加害你的,而且她还有求与你,就更没有这个必要了。苹果确实是在她那里食过的,但毒应该不是她下的。” 顾安笙做事一向谨慎,虽然他对曲卓然之前的所作所为十分反感,但他没有因为之前的事,带有偏见的认定这件事是曲卓然所为。 仔细了思考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亦觉得曲卓然的本性没有他从前认为的那样恶劣,也分析出这件事的确不像是她做的。 乔锦月说:“她没有勉强我喝,是我自己喝的。而且她也喝了,按理说应该不是她做的,可那又会是谁?” 苏红袖又问:“那你一定是服食苹果后中了桐桦散的毒的,那天晚上你吃了什么?” “那天晚上……”乔锦月仔细的思考,突然脑海中回荡起了一句话。 “唱戏的没了这嗓子啊,可就什么都干不成了!你不把我们小姐放在眼里,你永远也别想好,就等着你的嗓子毁了永远不能唱戏了吧!” 乔锦月记得,曲卓然的丫鬟小燕那天在曲宅愤怒的对自己说出了这句话,自己当时没有在意,但也许事情的关键之处就在她! 想起这件事乔锦月不禁毛骨悚然,颤抖道:“曲卓然不会做这种事,但不代表她不会,她一直看我不顺眼的!” “是谁?” 乔锦月把那天在曲宅,小燕对自己的冷嘲热讽,冷言冷语都说给了他们,包括出了曲宅正厅后,小燕对自己说的话。 “我记得苹果汁是她榨的,当时我没有立刻就喝。曲卓然要喝时她还很慌张的打翻了杯子,又重新给曲卓然榨了一杯。事情的蹊跷之处似乎就在这!” 夏漫莹亦说:“很有可能。小燕一心护主,看不惯自己家小姐背后帮了你,又屈尊低三下四的求你。你不同意她更恼火,所以想害你唱不了戏作为报复。” 顾安笙凝眉:“照你这么说,那杯果汁就是她故意打翻的,可能那杯果汁她已经下了药,她以为你会喝,可你没有喝。” “曲卓然要喝时,她不能看着自己家小姐中毒,所以故作慌张的打翻了杯子,换一杯没有下毒的。” “而且你临走时,她气愤的对你说出这句话,将自己的精心设计泄露出去了。她不会无缘无故对你说出这样一句话,想必这件事十有八九和她有关系。” 乔锦月觉得顾安笙的分析有些道理,但仍然疑惑:“话是这么说,可她只是一个小丫鬟,若是没有曲卓然,她什么权利都没有。” “而且桐桦散那样罕见的药材她又是哪里弄到的,她这种连学都没有上过的丫鬟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医理?” 顾安笙想了想:“可是现在好多事情都证明了是她所为,她虽然不懂,但一定有人懂。” “恐怕事情远远没有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真正想害你的人或许在暗处,曲卓然和小燕都是被利用的。这个幕后黑手才是操控这件事全部经过的人,你在明,他在暗。” “曲卓然和小燕都是他害你的工具,小燕或许是被这个幕后黑手指使的,她也是被操控者,但她一定知道那个人是谁。” “什么?”乔锦月睁着一双恐惧的双眼,显然畏惧至极,颤声道:“是谁,是谁要害我,是谁不让我唱戏?” 听了顾安笙的分析,苏红袖与夏漫莹亦惊惧的很,苏红袖担忧:“安笙,若你说的是真的,那一定是有人对小七虎视眈眈,害她一次不成,一定有第二次!” 乔锦月带着哭腔捂住头:“师姐,安笙,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顾安笙却依旧保持淡定,抱住乔锦月温声安慰:“没事,月儿。我和你的师姐都在的,有我们在你不用怕,只要谨慎些就不会有事的。” 乔锦月哭泣道:“可我们不知道背后操控的人是谁,我们在明他在暗,我们怎么防他?” 顾安笙抱紧乔锦月:“我一定会给你找出那个人的,这件事的幕后操控者,小燕一定会知道。” “我们需要去曲宅找曲卓然盘问小燕,她一个小丫鬟不经世事,一定是被人利用了还不知情。我们只需要恐吓她一番,就能从她嘴里套出实情的。事不宜迟,现在太阳还没有落山,我们马上去吧!” 乔锦月点头:“好,安笙!” 第一百四十五章 曲宅盘问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安笙带着乔锦月来到了曲宅门口,不曾想曲宅大门竟然没落锁。事出紧急,二人未顾礼节,没有敲门,直接近了曲宅。 曲航瑞和曲夫人不在家,二人只在曲宅正厅的门口听见了曲卓然在放映的流行音乐声,得知了曲卓然在正厅中。 为了防止乔锦月进去后再出意外,顾安笙对乔锦月说:“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先进去问她!” “好!” 顾安笙走了过去,见正厅的门也没有锁,便轻轻扣了两下门,径直走了进去,他面色从容,“曲小姐,冒犯了!” 顾安笙的突然出现让曲卓然一惊,虽然他来的冒昧又没有遵守礼数,可还是令曲卓然心中一喜,那管他语气平平,可只要一见到他,她心中的欣喜就抑制不住。 她忙从沙发上站起身,欢喜:“安笙,你怎么来了?”又对小燕道:“快去把音乐关了!” “是!”小燕关了放映机后,顾安笙欠身,对曲卓然微微施了一礼:“曲小姐,我这次冒昧前来是有急事问你。见你家的大门没锁,厅门也没关,未曾通告就直接进来了,失礼之处还请曲小姐见谅!” 见顾安笙待自己的态度完全不同于那日的厌恶,曲卓然哪管他是否合礼节,忙欣喜:“没事没事,你能来我求之不得,小燕,快备茶!” “不必了!”顾安笙伸手制止:“我这次匆忙前来实是有急事询问,小姐不必如此款待。” 听顾安笙这般言语,曲卓然愣了一下,又有些惊讶:“你……有什么事要天快黑了才来问我啊?” 她停顿了一下,后说:“你若有事便问吧,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小燕,你先先下去吧!” “是。”小燕刚要离开,却被顾安笙厉声叫住:“忙着,你可别走,你这关键人物怎么能走呢?我要问的事,和你关系大着呢!” 顾安笙目光凌厉的看着小燕,他的目的就是要虚张声势吓住小燕,利用她的恐惧迫她道出实情。 小燕果然就吃这一套,被顾安笙吓得心惊肉跳,颤颤巍巍:“顾……顾公子,小……小燕只是小姐的丫鬟,什么事……能和小燕有关?” 曲卓然亦奇:“安笙,你有事要问我和她有什么关系啊,她只是我的小丫鬟,能有她什么事!” 顾安笙犀利的目光依然紧紧盯着小燕,凛凛然言:“她是一个小小的丫鬟没错,可她和这事关系大着呢!” 小燕被吓得浑身发抖,躲到曲卓然身后,弱弱叫了声:“小姐!” 曲卓然以为小燕是害怕顾安笙问起青龙帮的事,扭过头安慰:“小燕,别怕,都是我做的,和你没关系。” 顾安笙上前了一步,眼角带着质疑的盯着小燕:“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你要是真的什么都没做,你心虚什么?” 曲卓然挡在了小燕面前,对顾安笙乞求:“安笙,百惠剧院的事是我做的,和她没有关系。她只是我的丫鬟,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别吓她!” 顾安笙只语气淡淡:“我说的不是这个事,是另外一件事。我问你,前些日子,你是不是请乔锦月到你这来做客了?” “是啊!”这次曲卓然没有伤害乔锦月,所以很坦然的点点头:“我请她来是为了之前的事向她道歉的,还是和她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这一次我绝对没有伤害她,她只在我这坐一会儿就走了,你不信可以问小燕!” 曲卓然看向小燕,想等她替自己作证,小燕早已吓得不成样子,瑟瑟发抖:“小姐……没……没有……” 顾安笙睥睨了小燕一眼,没有理会她,而是对曲卓然欠身微微行了一礼,语气稍微缓和了些:“曲小姐,那天的事月儿都说了。” “我现在知道有些事情是我的误会,我也相信百惠剧院的事不是你有意为之的。你能做出医院转病房和撤报纸新闻的事,说明你是个本质不坏,光明磊落的好人,凭这一点,我相信你不会害月儿。” “但是!”顾安笙话锋一转,又看向小燕:“你不会这么做,不代表别人不会这么做!” “不是我!”小燕吓得忙往曲卓然身后缩:“我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 “呵!”顾安笙冷哼一声:“我还没说什么呢,你自己就乱了阵脚了!” 顾安笙这般言语,小燕这般反应,曲卓然不禁起疑,她看了看顾安笙又看了看小燕:“安笙,究竟是怎么回事,和小燕有什么关系?小燕,你那么惊慌干什么,难不成真的和你有关系?” 顾安笙不缓不急:“曲小姐,你别急,先听我说。那一天你是不是给月儿喝了一杯苹果汁,这杯苹果汁还是小燕亲自榨的?” 曲卓然回想了一下,点头:“是呀,苹果汁是就是普通的苹果榨的汁而已,我没有在里面下什么药的。起初乔姑娘还担心我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我还把她的那杯喝了呢!” 顾安笙厉声:“苹果汁是没有毒,但是苹果中含有的黄酮和桐桦散夹在一起就是有损咽喉的剧毒!” 曲卓然完全没有听懂顾安笙的话,愣愣:“安笙你说什么呢?什么黄酮,桐桦散的?” 顾安笙只冷冷的道了句:“问问你的好丫鬟小燕吧!” 曲卓然疑惑的看了一眼小燕,小燕带着哭腔跪下:“小姐,顾公子,放过我吧,我什么也没做!” “什么也没做?” 顾安笙又走上前了一步:“那我问你,你家小姐要喝乔姑娘的那杯果汁时,是不是你故意打翻了,又为她重榨一杯?” “我应该说是你本想害乔姑娘,可她没有喝,而差点被你家小姐喝了。” “你在里面下了桐桦散,你可不能害你家小姐失声,所以你故意打翻,又换了一杯没有加桐桦散的给了你家小姐,又榨了一杯有桐桦散的给了乔姑娘。” “不是的!”小燕吓得跪捂住了头,红着眼颤声言:“我不知道什么果汁,我没有什么桐桦散,我不知道喝了什么会失声的!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顾安笙又用犀利目光的盯着小燕:“那你为什么会在乔姑娘临走前对她说什么唱戏的没了嗓子就永远唱不了戏之类的话?” “没有没有!”小燕吓得失了神,只蹲在地上猛烈的摇头:“不是不是,你记错了,不,是乔姑娘记错了,我什么都没有说,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是吗?”突然听到一个沙哑而又愤恨的声音从身后袭来。 曲卓然转过身,见到那身影,惊异:“乔姑娘?” 第一百四十六章 喉疾实因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没错,是我!”乔锦月逐步走向小燕,冷着脸说:“小燕姑娘,你好算计,你自己做过了什么,难道还不清楚?我嗓子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合了你的意了吧!” 曲卓然听得乔锦月原本清灵的声音变得如此沙哑不堪,惊奇:“乔姑娘,短短几日,你的声音怎么会沙哑成这个样子?” 乔锦月目光如烈火般的看着小燕:“不是沙哑是中毒,你问我嗓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那你要好好问问你的丫鬟小燕对我做了什么!” “小燕,小燕能做什么?”曲卓然还被蒙在鼓里,正犹自纳闷,突然回想起那天小燕的一句话:“你等着吧,等过上几天,你连戏都别想唱了!” 想到这里曲卓然不禁打一个激灵,小燕自幼跟在她身边,她的性子她了解,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无厘头奇怪的话。 她当时就说乔锦月过上几天戏都别想唱了,而今乔锦月的嗓子又坏成这样,该不会真的和她有关系? 她又回想起那天的细节,是自己要喝那杯果汁后小燕突然打翻,当时自己没多想只当她太毛躁。 细细想来,却如顾安笙所说那般,那杯果汁是小燕亲手榨的准备给乔锦月喝的,可是乔锦月没有喝。 当她准备喝时却被小燕突然打翻,小燕在她身边做事一向谨慎,绝不会这样毛躁的。 而且小燕本就看不惯乔锦月,三番五次在自己面前说乔锦月不配自己为她做那些事。 想必是那杯果汁被小燕下了毒药了,见自己要喝便出手将下了药的果汁打翻,现在看来她不是行事毛躁,而是刻意为之。 “小燕,你来!”曲卓然把身后的小燕拉出来,对她凝重道:“你老实告诉我,乔姑娘嗓子中毒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小姐!”小燕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小姐明鉴,小燕什么都没做,他们误会小燕了。小燕只是个手无寸铁的丫鬟,那什么来害乔姑娘中毒啊!” 曲卓然眉心蹙了蹙,像是有些认可:“倒也是,你一直以来都是跟在我身边的,你不可能有什么毒药,你也不懂药理。安笙,是不是你们搞错了啊!” 顾安笙将目光移向跪在地上的小燕,声音振振:“她是不懂,但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懂。曲小姐,她这几日真的一直在你身边吗?” “你有没有想过,她是背着你跟别人勾结起来陷害月儿的。这个幕后黑手,才是操控整件事的真正得意者。” “这……”曲卓然想了想,这几日小燕确实没有日日跟在自己身边,自己问了她去哪里,她也没有细说,该不会真的…… 曲卓然又惊又怕,将小燕从地上拉起,认真道:“小燕,你老实告诉我,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去了哪里?你到底有没有跟别人勾结做什么害人的事?” 曲卓然的目光带着期待又含着失望,她生怕自己最信赖的小燕背着她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小燕也不想让小姐对自己失望,嗫嚅了几句,仍是没有承认:“不不不,小姐,你相信小燕,小燕没有!” 顾安笙进一步恐吓:“不肯供出你的主谋是吗?我不怕你不说,你若不说我便全当这件事是你一个人做的。” “你做这种害人的事是犯法的,若我将你送到警察局,你这条命就别想要了,到时候你家小姐也保不了你!” 小燕不懂这些事,以为顾安笙说的是真的,吓得瘫倒在地上,目光恳切的看着曲卓然:“小姐!” 曲卓然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你若真的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我也保不了你!” 小燕绝望的流着恐惧的泪,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顾安笙继续引诱道:“你是在想背后指使你的人会救你吗,我告诉你不会的。他把你搭进去了他就不会有事,有个替他背锅的,他只会乐得开怀。” “你成了他的替罪羊了,他怎么可能拉你出去?你若老实交代了幕后主使者,我便饶你一回。你若不说,别怪我不顾你家小姐的情面将你送到警察局,到时候你们曲家名声都会被你连累!” 听顾安笙说的越来越可怕,小燕再也经受不住了,忙道:“别,千万不要。顾公子饶命,小燕知道错了。小燕说就是了,说就是了!” 曲卓然心中一凉,退后了一步,失望道:“小燕,当真是你做的。你真的瞒着我和别人联手,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小燕转身面向曲卓然,向她磕了个头,恳切而言:“小姐,小燕对不起你,是小燕没听小姐的话,一时冲动,做了错事!” 小燕又转身面向顾安笙:“顾公子,我全都说给你。那天表少爷来了我们家,小姐和表少爷说起要找乔姑娘到家里的事。我心中不服气,被表少爷看出来了。” “表少爷临走前对我说他有报复乔姑娘的办法,只要我协助他,就能让乔姑娘永远不能唱戏。我因为对乔姑娘心有怨恨,一时冲动,便答应了表少爷。” “过了几天,表少爷来给我一包药。他说等小姐请乔姑娘到家里去的时候,让我把这包药下在苹果汁里。他说这是他从自己家产业的医药师傅那里问到的药方,很少有人知道。” “这种药本无害,但只要和苹果同时食用,对嗓子的危害极大,服用后先开始会嗓子变哑,然后会日益严重,不出十几天就会永远失声。” “小燕一时鬼迷心窍,竟听了表少爷的话,害了乔姑娘。乔姑娘饶命,顾公子饶命!” “真的是你!”曲卓然脸上写满了失望,一把将小燕拉起并狠狠的在她脸上甩了一个巴掌,厉声喝:“我和说过什么?” “不许做这种见不得光的害人之事,不许背着我和别人勾结。你竟然跟程显威联手做这种事,你把我说的话都听到哪里去了?” “小姐,小燕错了!”小燕跪下抱着曲卓然的腿哭道:“是小燕的错,小燕再也不敢了。只是小燕请小姐饶恕小燕一次!” 曲卓然痛心疾首的闭上眼睛:“你做出这样的事,毁了我的名誉,我如何饶你?” “等等!”乔锦月打断曲卓然的话,问:“曲小姐,你刚刚说是程显威主使的,敢问程显威与你是什么关系?” 曲卓然哀声:“他是我表哥,他做事一向狠厉。都怪我疏于防范,竟把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他了。我没想到他竟然会找这个机会害你,都怪我,又是我害了你。乔姑娘,对不起,对不起!” 乔锦月没有理会曲卓然,而是和顾安笙对视一眼,双双大惊失色:“竟然是他!” 第一百四十七章 真相浮水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曲卓然看着他二人的表情,奇异:“你们认识我表哥?他为什么会利用我们来害你?” 乔锦月无奈的叹了口气:“曲小姐,你们都被他利用了。他之前就害过我们湘梦园,我得罪过他,他到现在还对我怀恨于心。” “他不但对我们湘梦园有敌意,他还几次三番的找过文周社的麻烦。你还被他蒙在了鼓里,他是暗中借了你的手,来一次次陷害我们!” “怎么会……”曲卓然不可置信的摇着头:“我和他说了你们的名字,他从没说过认识你们。可是他……难道……” 曲卓然一惊,之前好多的事都浮现在了脑海里,程显威让她诱惑顾安笙,程显威给她出主意到剧院整乔锦月,原来这些事都不是他在帮她,而是借自己的手报复他们。 而自己竟然还对他感恩戴德,认为他是在帮自己出谋划策。默默帮他做了这么多害人的事! 想到这里,曲卓然的悔恨交织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她悔恨不已,也自责不已,“扑通”一声跪倒在乔锦月面前,啜泣:“乔姑娘,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竟然被表哥利用了这么久,都不知道。” “之前我到宾馆给安笙下迷香的事是他出的主意,带青龙帮到百惠剧院闹事也是他的主意,我竟然做了他手里害人的那把利刃。你打我吧,骂我吧,都是我的错!” 顾安笙走近曲卓然,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凝重道:“你先别激动,你说这些事都是他在背后给你出的主意?” “是的!”曲卓然流着泪点头:“是他借了我的手害了你们,安笙,我竟听了他的话,为了得到你,鬼迷心窍对你做了那种卑劣之事。” “还有百惠剧院,我说为什么我一再叮嘱青龙帮的人不许伤人,他们还是伤着了沈公子。原来一切都是表哥安排好的,我竟然相信了他,他好歹毒的计谋!” 乔锦月秀眉紧蹙,看向顾安笙:“原来一切都是他做的,我们都被他害惨了!” 曲卓然握住了乔锦月的手,诚恳道:“乔姑娘,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太多了。” “让我慢慢弥补你好吗,我会给你送上最好的医疗药品的,程显威做的事我也会找个机会给你报复回来的,小燕我也会处置的。求求你,原谅我好吗?” 饶是像乔锦月这样心善而又明事理的人,更觉得曲卓然这样被别人当枪使的人可怜。 她看着曲卓然悔恨不已的模样,心下不忍的摇摇头,反握住曲卓然的手:“不必了曲小姐,你为我做的事已经够多的了。我知道这件事你也是被利用了,我不会怪你,要怪就怪程显威太恶毒了 “好在我的喉疾发现的及时,没有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你不必自责。只是你以后要提防好程显威,也要提防好你的贴身丫鬟。” 曲卓然凄然的目光又看向顾安笙,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喃喃而语:“安笙……” 顾安笙吸了口气,深沉而言:“曲小姐,我和月儿这次冒昧前来,只是想探寻事情的真相,不是来追究你的。你在背后帮月儿做的那两件事,我感恩于你,之前的事情你是受人蛊惑,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程显威与我们的恩怨是我们的事,不需要你多费心了。其余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既然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们就无须多耽了。” “曲小姐,我只叮嘱你一句话,程显威这个人阴险狡诈的很,你勿要因你与他是亲属关系,就轻信于他。其余的我不必多说了,你都明白。” 顾安笙又转身拉过乔锦月的手,温声言:“天快黑了,月儿,我们回去吧!” 乔锦月点点头:“好,安笙!” 曲卓然看他二人在她面前如此亲昵,心不由得刺痛了一下。可自己做错了这么多事,已无颜再去面对这份感情了。 但爱了这么久的人,她不甘放弃,于是便上前一步,叫道:“等一下!” 他二人转过身,曲卓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哀求般的的看着顾安笙:“安笙,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能听我说完再走吗?” 顾安笙只道说:“曲小姐,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曲卓然哀求:“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无颜再面对你。可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是认真的,这一次,请恕我厚颜无耻,请求你留下,听我把话说完再走,好吗?” “这……”顾安笙犹豫了一下,看向了乔锦月,乔锦月点点头,顾安笙便道:“好吧!” 曲卓然感激:“安笙,谢谢你!”又转身对乔锦月说:“乔姑娘,谢谢你的理解与成全。只是我有些话想单独对安笙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再做什么伤害你们的事了。我……能否厚颜请求你回避一下?” “好!”乔锦月点点头,走出了正厅。 曲卓然又对跪在身边的小燕言:“小燕,你也先下去!” 小燕吓得瑟瑟发抖不敢乱动一下,曲卓然厉声喝:“让你下去没听见吗,你敢背着我害人,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吧!” “不,小燕不敢!”小燕忙站起身低头:“小燕这就下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苦恋无果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小燕退下后,偌大的屋子里只有顾安笙和曲卓然两人。 顾安笙站在正厅中央,面无表情的对曲卓然:“曲小姐,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曲卓然与顾安笙之间保持着六尺的距离,她不再靠近,而是在原地对顾安笙鞠了一躬:“安笙,无论是旅馆的事还是剧院的事,都是我的不对。” “是我太自私,只因为我一心爱慕你,总想着拆散你和乔姑娘并从中趁虚而入。不曾想竟鬼迷心窍勿中奸人诡计,差一点害了你和乔姑娘,对不起!” 见曲卓然态度诚恳,是真心的悔意,顾安笙便伸出手虚扶了曲卓然一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然知道错了,我也没有理由揪着这些事不放了。” “况且你也是被人利用,成了他对付我们的工具。你能够在背后为月儿送药,并帮她解决了报纸之事,说明你不是一个坏人,所以我不会怪罪你。此事过去了就休要再提,让它就此过去吧!” 曲卓然含泪的双眼闪出一丝光芒:“真的吗?安笙,你现在不厌恶我,你可以接受我了吗?” 顾安笙点点头,声音也变得轻柔了些:“你做的这些错事是受人蛊惑,我也知道你是因为对我用情才做了错事的。” “从前我不知道是程显威的主意,也没想到你会在背后做了这么多,是我误会你了。现在知晓了事情的真相,我自然不会像从前那样看待你。” “是吗,安笙!”曲卓然顿时脸上增添了神采,走到顾安笙身边拉住他的袖子,兴奋:“安笙,那你是接受我了!我和乔姑娘说的话你也知道吧,我不会再想着拆散你和乔姑娘了。” “我愿与她共同侍奉你,你若愿意接受我,你娶了我之后,我会主张你纳她进门。从此以后,我会利用我的身份让你拥有足够丰厚的条件,在更大更好的场馆说相声,我也会帮你扬名成为更红的天津名角儿。” “乔姑娘与我做了姐妹,我也不会亏待她,我也会用同样的方法帮她,让她成为更红的戏角儿的。你看这样好不好?” “曲小姐!”顾安笙迅速将袖子从曲卓然手中抽出,躲开了曲卓然,退后了几步与她保持距离:“曲小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我是不怪你了,但我不爱你是不可能娶你的。我这一生只会爱月儿一个人,我也只能娶她一个人!” 曲卓然摇摇头,目光带着恳求与期盼:“我不求你能像爱乔姑娘一样爱我,我只求能做你的妻子在你身边。” “而且,你娶了我也一样可以爱她啊,我也会善待她,不会阻拦你和她的。就想从前娥皇和女英相亲相爱,舜帝同样爱这两个妃子一样,我们三人也可以这样啊!” 顾安笙摇摇头,毅然道:“舜帝是舜帝,顾安笙是顾安笙。我不需要一夫多妻,我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只会娶她一个人。我接受不了这样的方式,月儿更不会接受!” 曲卓然顿了一顿,又抬起头,决然而言:“安笙,你是怕这样委屈了乔姑娘的名分吗?如果真是这样,也不要紧。我可以委屈一下,我不在乎名分的,我的身份地位我都可以不要了。” “让她做你的正室,你纳我做偏房。我不求什么正妻名分,只要陪在你身边就足够了。这样我更不可能干扰到你们,可不可以?” 顾安笙躲过曲卓然带着恳求的热切目光,深感无奈的摇头:“曲小姐,你对在下的这一份用心,在下着实感动,也感谢你的抬爱。并非是你不好,只是在下心里只有一个人,不可能再接纳其他的人了。” “曲小姐,天涯何处无芳草,凭你的条件,完全能找到比在下更好的伴侣,你何必要这样委屈自己,纠缠在下不放呢?” 曲卓然心痛的退后了两步,绝望而言:“可我爱上了你,心里便只有你一个人了,再好的人我心里都容不下了。” “像我这样的影坛明星,多少男人求之不得。为什么你偏偏就是对我不心动呢,为什么我委身给你做妾,你都不肯要我?” 面对这样痴情又决对的曲卓然,顾安笙虽然于心不忍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闭上双眼,沉沉的道了句:“曲小姐,感情的事真的勉强不来。对于你的抬爱,我只能和你说声对不起,安笙已心有所属,实非你良人。” 曲卓然依然不肯罢休,心痛的扶着桌子,垂泪道:“不,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这么绝情……” 顾安笙欠身施了一礼:“狠心也好,绝情也罢。只希望小姐能早日脱离情网,找寻真正属于自己的所爱。这些时日,我们的生活已经被接二连三发生的这些事搅和的一团乱。” “虽说这些事是程显威幕后主使的,但也是因你而起的。我不怪你,不代表这些事就彻底的和你没有关系了。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给自己一些梳理的时间,让我们的生活回归正轨吧!” 顾安笙这一席话说得委婉有礼,没有任何伤她心的言辞。可曲卓然这样聪明的人,早已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是的,没有错,是因为她的出现,打乱了乔锦月的生活。他不再想与她相见,就是不想再因为她,再让乔锦月受到伤害了。 他虽然不再生她的气,可还是因为之前的事对她介怀于心了。安笙,为何你面对她就如此温情,对我就如此绝情? 想到这里,曲卓然的心被狠狠的刺痛了一下,这种绝望而又无力的感觉,让她说不出话来。 顾安笙亦没有多言,只说:“曲小姐,你也好好梳理一下自己吧。天色已不早,在下就告辞了。在下已经把所有话都说清楚了,以后的日子,你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再来找乔姑娘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难断痴情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安笙说罢便踏步而去,曲卓然想上前几步拉住顾安笙,却也无力再上前了。 只能怔怔的站在原地,亲眼看着顾安笙从她面前离去。此时此刻,她无助而又绝望,明明倾慕的男子就在眼前,而自己却无法抓住他的心,更无力把握这份情。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自己身边离开,到另一个女子身边。 罢了,也许你本就不属于我吧!罢了,也许你我相识就是一个错误吧! 我对你痴情难断,而你却对我的感情视而不见,你可知我的心犹如刀绞一样的痛吗?罢了,就算你知道,你也不会爱我的! 如果我早些遇见你,在她之前遇见你,是不是你就会像我爱你一样的爱上我? 可惜没有如果,晚了就是晚了,你心里只有她,不可能再有我的余地了。只是我对你的这份情,已经深深扎根于心底,不可能将它拔去了。 曲卓然无奈的瘫倒在地上,眼中的泪止不住的流着。她何尝不明白顾安笙对乔锦月的用情至深。 既然他心里已经有了乔锦月,那无论她做什么,顾安笙都不可能喜欢她,也不会娶她的。她所做的一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执迷不悟的自欺欺人罢了。 其实她都明白,她也早就看出来了顾安笙对乔锦月的感情是深爱,是至死不渝。 他在宾馆他中了那么深的迷香,他都认出了自己不是乔锦月。 在医院里,他得知剧场出了意外时,迫不及待去找乔锦月,他见到乔锦月时脸上的担忧与焦急的神情是藏不住的。 包括他面对乔锦月时眼中的情,还有那温情的一举一动,这些都是他在自己身边时没有的。 可她早已坠入情网不可自拔,哪怕知道他心里没有自己,也不可能有自己,但她还是想和他在一起,哪怕他的心不在她这里。 她更清楚,顾安笙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不是因为自己对他的情意,而是因为乔锦月。 她扮成乔锦月诱惑顾安笙,在百惠剧院伤了乔锦月,这两件与乔锦月有关的事,都让他对自己厌恶至极。 可是后来她处理了医院的所有事宜,又为乔锦月撤出了报纸上的不良新闻,乔锦月对她心怀感激,随之顾安笙才对她有了改观。 呵呵,曲卓然自嘲的笑笑。明明自己对他的感情那么赤诚,而他对自己的态度却全数源自于那个他心爱的女人。到头来,自己只是一个跳梁小丑! 多么讽刺,多么可笑!他不是不怪自己了,只是因为那个他心里的女子不怪她了,他才会宽容她。他是有多爱她才会随着她态度的转变而转变? 而自己又算个什么。到头来,他还是对自己做的那些事介怀于心的,因为自己的出现,伤害了他心爱的女子,所以他不再想见到自己,只因自己的出现伤害到了她! 曲卓然无力的坐在地上流着泪,她作为红遍天津的影坛明星,骄傲了二十多年,却因为一段爱而不得的感情,卑微到如此境地。 “小姐,小姐!”小燕见顾安笙带着乔锦月离开了,她忙跑向正厅看曲卓然,见曲卓然绝望的坐在地上。 她急忙过去扶她起来:“小姐,你没事吧,小燕错了,都怪小燕,小姐你责罚小燕吧。小燕求求你,不要这个样子!” 小燕扶着曲卓然坐在沙发上,曲卓然绝望的瘫靠在沙发上,无力的摇摇头:“我怪你有什么用,就算没有这件事,他也不可能接受我的。” 小燕自责不已:“小姐,都怪小燕一时被猪油蒙了心,竟鬼使神差的联合表少爷做了这害人的事,差一点害了小姐!” 曲卓然一只手抓紧了靠枕,悔恨的扭曲了面部的表情,愤恨:“我又何尝没有被猪油蒙了心?我早知道程显威的阴险狡诈,不怀好心。” “可我偏偏信了他的话,以为他是在帮我,做了那么多错事。到头来,害人害己,如果没有那些事,他也不会对我那么绝情!” 曲卓然眼角溢出一滴泪,转过身,摸着小燕的脸,怜惜:“还疼吗?” 小燕含着泪摇摇头,后又说:“小姐,你不怪小燕了?” 曲卓然怔怔望向天花板,眼中却已没了神采:“我自己做错了那么多事,哪有资格怪你?” “我们都成了程显威害人的刀子,他这个人从来不怀好意。小燕,我们以后都不要和他来往了。” 小燕点头:“是,小姐说的是。小燕以后听小姐的,绝对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曲卓然低下眼,凄然道:“可是安笙他……他再也不可能接受我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哪怕我委身做他的妾室,他也不接受,我就真的活该如此吗?” “不可以,小姐!”小燕慌忙摇头:“小姐怎么能够有这种想法,你是什么身份啊!怎么能委身做他的妾呢?” “那样会失尽曲家和丽华电影公司的颜面,老爷和夫人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况且世界上男人那么多,小姐何必只想着他一个!” 曲卓然无奈的笑了笑:“不可能的,就算是我愿意,他也不会同意的。因为他心里只有乔锦月一个人,他能接受的,也只有乔锦月一个人。” “到头来,不过是我一个人演的一场独角戏罢了!小燕,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小燕看着曲卓然这悲痛欲绝的样子,想安慰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又怕自己说错什么惹她伤心,只喃喃道了声:“小姐!” “不说了,小燕!”曲卓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天黑了,我们回房间吧!” “是!”小燕扶着曲卓然走出了正厅。 世间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五蕴盛,唯有求不得最苦。偏偏越求不得,越放不下。曲卓然的一颗心已全数给了顾安笙,恐是难断痴情,最终断肠。 第一百五十章 有意无情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夕阳西下,在落日余晖下,乔锦月挽着顾安笙的胳膊,踏着金色的夕阳朝着湘梦园的方向走去。 “月儿,这段时间你就别去唱戏了。听医生的话,好好保护嗓子,把喉疾养好才是要紧事!” “嗯嗯,我知道的!”乔锦月点头:“还好安笙你细心,发现的及时,不然我真怕我这辈子都不能唱戏了!” 顾安笙刮了一下乔锦月的鼻尖,宠溺而言:“你一天天没心没肺的,什么都不在意,我看啊你还是跟了我吧!有我在,保管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那是啊!”乔锦月满心甜蜜的依偎在顾安笙的肩膀上:“我乔锦月这辈子是赖定顾安笙了,你休想甩掉我了!” “唉,不过啊!”顾安笙话锋一转,凝重:“程显威这个人的计谋太深,连自己的亲表妹都利用,我万万没有想到这幕后的一切都是他操控的。” “他竟然不出面就把我们害成这样,你,我,曲卓然都成了他局中之人。” “是呀!”乔锦月亦道:“我现在是明白了人心的险恶,这世道的不公我们都清楚。如今这世道,从不看是非善恶,谁有权有势,便是谁当道。” “我现在也长了教训了,以后不会再冲动行事,万事都要小心。不能让他们趁我们疏于防备之时,趁机陷害我和我最亲近的人。” 顾安笙点点头,温声:“你明白了就好,你谨慎些,我对你也能放心了。你说的没错,程显威的势力远不是我们能比得了的,我们没有任何条件能对抗他。” “他害你那么深,我恨他至极,可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帮你报复他。我竟没有办法保护我心爱的女子,唉!” 说到此处,顾安笙自责不已,乔锦月忙挡住顾安笙的嘴,否认:“不,安笙,你为我做的够多的了。要不是你聪明机智,分析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给我找到了罪魁祸首,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有幕后黑者呢!” “以他程显威在天津城的地位,别说你,就是曲卓然都动摇不了。我不需要你替我报仇,虽然我也厌恶他至极,但是这世道我们都清楚,我们这样的人终究是无能为力的。” “现在能做的,只是事事小心,保护好身边亲近的人,以防被人设计陷害!这个仇我早晚会报,但不是现在!” 顾安笙深吸了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月儿,我别的不求,只求我的最爱,我的亲人能平安喜乐。如此,便是毕生所愿了!” 乔锦月握住了顾安笙的手,柔声:“我们现在不就是这样吗?有你爱我,便是这天下最幸福,最开心的事!” 顾安笙亦握紧了乔锦月的手,温声:“当然,我这一生都会像现在一样爱你的!” 一双璧人漫步在羊肠小道上,成了这落日余晖下最绚丽的一道风景线。 乔锦月是欢欣的,有顾安笙深爱,是她生命中最幸运的事。可一想到爱而不得的曲卓然,虽然她做错了许多事,但全是因为爱得至深却爱而不得。 只怨天不遂人愿,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所爱实非她的良人。想到此处,乔锦月不禁感慨:“两情相悦,是是这人世间最美好的事。可爱而不得的痛苦,又有谁真正明白呢?” “今时今日,我们一对有情人这样甜蜜而又浪漫,怕是体会不到单相思的苦楚吧!她对你用情不比我浅,可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到头来伤心的只能是她自己。” 顾安笙看向乔锦月的眼睛,语气平平:“她对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是啊!”乔锦月感叹不已:“她真的很爱你,她为了能陪在你身旁,不惜放弃自己的身份,哪怕委身做你的妾室她都不在乎。” “这样卑微的爱,不求名不求分,我都被她的这份痴情感动了。难道你真的一点点都没有被她打动吗?” 顾安笙虽然不爱他,但对她这样的用情心中还是有感慨的,他叹息道:“我都明白,她虽然做了很多让我厌恶的事,但对我的感情是认真的,我又何尝不懂呢?” “若说感动自然是有的,但是她对我用情再深,也不可能打动我。你知道,我既然认定了你,就只会娶你一人,哪怕她倒贴上门做妾,我也不会接纳的。” “我虽然不再厌恶她了,但不代表我对她一点介怀都没有了。因为她扰乱了我们的生活,还伤了你,所以我也不想再接近她了。” 乔锦月继续:“她虽然做错了很多事,但都是被人利用了而已。她的本性不坏的,若她真是个恶毒的女子,她不会默默在背后替我摆平这两件事的。” “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父母不爱她,把她当工具,表哥亦把她当枪使,她深爱的人又不爱她。谁能料想到风光无限的大明星曲卓然,竟是这样一个可怜人呢!” 顾安笙只道:“我当然知道她本性不坏,可她伤害了你是事实。也许是我偏心,不论是谁,不论因何缘故,只要做了任何有损于你的事,我都不可能再对他解除心中的设防了。” 乔锦月感动于顾安笙的心意,甜甜一笑:“知道你爱我,我也一样爱你,我们这样的人是幸福的。可是爱而不得的苦,我们也体会不到的。” 顾安笙顿了顿,看着天边微起的夜色,轻轻道:“不是世间所有的感情都是两情相悦的,我也不想她因为我变得如此郁郁。只愿她能快点从这情网中解脱出来,找到真爱她的那个人。” 乔锦月点头:“这也是我想的,但愿她能够快些放下这段感情吧。其实我并不讨厌曲卓然这个人,她容貌倾世,起初在电影院看到崔莺莺时,我就很喜欢她这样的气质。” “后来见到她本人,她虽然做了很多错事,但她个性爽朗,光明磊落,也是我所追求的。” “而且她又是个正直的人,背后为我做了那两件事就足以证明了,若不是因为她也喜欢你,我估计会和她这样的人成为朋友的!” 顾安笙将目光从天边的夜色移向乔锦月的眼睛,微笑:“这么说,你是觉得遇到另一个自己了?” 乔锦月想了想,说:“也是,也不是。她的个性,身份和我都差别很大。” “但她为人处事的方式,正是我向往的,这一点的确和我很像。只可惜她也喜欢你,不然,我真的能多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呢!” 顾安笙点了一下乔锦月的眉心,调笑:“那你不想和她做朋友,还是因为我了?这么说她喜欢我,你虽然嘴上只要我爱的是你,你就放心。可你心里还是介意的吧,我看呐,你这心里也吃着醋呢吧!” “那可不是!”乔锦月轻轻敲了一下顾安笙的胳膊,作势撅起嘴:“我不介意是因为我相信你爱的只有我一个,不会和她真的有什么。可是谁真的能接受与一个情敌做朋友呢,就算你不喜欢她,我看着她看你充满爱意的眼神,我也会吃味的!” “这么说,你是吃醋了?” “我就是,怎么了?” “原来你也有这么小气的时候,没看出来啊!” “好啊,顾安笙,你是故意诱我上钩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白露为霜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不知不觉间,竟过了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里,乔锦月按时吃药,听了顾安笙的话,没有去唱戏,加上顾安笙与师姐们的细心呵护,喉疾已渐渐痊愈。 当师父陈颂娴与父亲乔咏晖回湘梦园后,乔锦月只对他们说是自己吃坏了东西吃得了喉疾,他们由于事务繁忙也没有多细问,只是教训了乔锦月一顿,并叮嘱她不许乱吃东西。 这一年乔咏晖与陈颂娴的事务远比上一年繁忙,一年里绝大多数的时间都不在湘梦园,也无暇去管理湘梦园和这些个弟子的种种小事。 这次他们回来呆一段时间后,过不了多久,他们又会离开天津,到更远的地方去演出。 乔锦月嗓子好了便可以继续唱戏了,病好之后,乔锦月的嗓音不但没有受到中毒的影响,声音反倒更加清灵了。 她为此开心的很,顾安笙看在眼里,亦是喜在心里。顾安笙与乔锦月的生活还是与往常一样,平淡而又自在。 这个时候忧愁而又苦闷的,便只有曲卓然了。曲卓然因为顾安笙不许她再进入与他和乔锦月的生活伤心不已,为了弥补乔锦月,她还想之前那次一样,匿名送了药和银票给湘梦园。 这次乔锦月知道是她做的了,只告诉那个送药的人替她说声感谢,但没有收她的钱和药。 曲卓然见她不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就此作罢,她几次三番的做了错事,也无颜再去面见乔锦月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程显威害的,为此她对程显威恨之入骨,她还去找程显威这个始作俑者算了一账。 可程显威那样的卑鄙小人,不可能会卖她的的账,他理直气壮的承认了他所做的一切,不但不认错,还道出了报纸的事也是他做的。这令曲卓然愤怒不已,与他大吵一架。 争吵中,程显威还指着曲卓然的鼻尖骂她愚蠢,还说了好多与顾安笙和乔锦月有关的十分不堪的话。曲卓然无法忍受,可面对程显威和程家的势力,她终究无可奈何,她报复不了他,只能和他闹掰了,最终断绝联系。 这回,她身边又少了一个能听她倾诉的人,愤恨之余,更多的是难过。然而这并不是让她最难过的事,更令她崩溃的是,继姜家少爷之后,爹娘又要给她寻一门亲事。 她本就放不下对顾安笙的感情,如何能接受得了令觅亲事? 春季已过,又是一年初夏,不知不觉乔锦月已与顾安笙相识一年。 回想起这一年,从相识到相爱,从互不了解到深爱彼此,乔锦月与顾安笙俱是感叹这一年的岁月如梭,又深感幸运遇到彼此。 这一天是乔锦月喉疾痊愈后的第一场演出,她在剧场唱了一场《锁麟囊》,这是她最拿手的一场戏。两个月未唱戏,她不但没有退步,反倒唱得比之前还要好。 “我正富足她正少,她为饥寒我为娇。分我一支珊瑚宝,安她半世凤凰巢,忙把梅香我低声叫……” 顾安笙在台下座中一直微笑着看着她,听着她清灵的声音。与看客们一同鼓掌,一同喝彩,有了顾安笙在,乔锦月的信心与底气便更足了。 台上的她依然能听到看客的夸赞声:“果然呐,这天津城年轻的戏角儿,当属乔姑娘唱的最好了!” “两个月未见,乔姑娘的声音反而比以前更动听了。” “乔姑娘生这一场病,功力丝毫没有退步啊,看到乔姑娘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锣鼓声毕,一场戏终。乔锦月到后台卸了妆,换了便服后,就出了剧场到约定的地方去找顾安笙。 “安笙!”乔锦月见到顾安笙便跑过去抱住了他,撒着娇:“你说我刚才唱得好不好?” “那还用说嘛!”顾安笙亦抱住了乔锦月,温声:“虽然你两个月没唱戏,可你唱得一点也不比从前差嘛!” “那是,我乔锦月是谁啊!”乔锦月松开了顾安笙,骄傲的点点头,并拉住了顾安笙的手:“安笙,我们走吧!” “好!”顾安笙边走边看着乔锦月,轻声:“月儿,今天我要和你说一件事。过两天,我要与师父到南方去演出,这一去,差不多得一个月的时间,我们下次见面,应该得在八月以后了!” “什么?”乔锦月惊了一下:“那你的意思是,这一个月,我都没有你的消息了!” “嗯!”顾安笙摸着乔锦月的发丝,爱怜:“我也舍不得离开你这么长时间啊!可是这是一场文周社成社以来最盛大的一次巡演,作为大师兄,我不得不去。不过你放心,我回来后,一定第一时间来找你!” 乔锦月沉默了几秒,虽心有不舍,还是点点头:“安笙,我懂的。在湘梦园盛大的演出,我的大师兄也是一定要随我爹爹一起去的。你尽管去吧,可是……” 乔锦月环住了顾安笙的腰,依依不舍:“可我还是会想你的,你记得,回来后一定要来找我啊!” “那是一定的!”顾安笙坚定:“不论我在哪里,都会想着你的。就想你送我的那盏灯的灯谜,四面山溪虾戏水,日日不见日日思。” 乔锦月扬起了嘴角,甜甜道了句:“有你这句话就好!” “月儿!”顾安笙双手抚在乔锦月的肩上,认真道:“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对你说,我不想再隐瞒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乔锦月好似没有听懂他的话,愣愣:“那你是……” 顾安笙温和一笑,只言:“是时候,我该告诉所有人我们的关系了。等我们回来之后,我就告诉师父,我爱的人是你,我要娶你。” “回来后我便筹划事宜,准备聘礼,风风光光的迎你进门。到时候,你成了我顾安笙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就可以毫不避讳的走在看客面前了。” 乔锦月感动而又欣喜,眼中闪烁着金光:“真的吗,安笙!我真的可以嫁给你了吗?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当然!”顾安笙微笑着点头:“你娘和我师娘是师姐妹,我师父师娘不会不同意我们的亲事的,而且我娘也说过想要你这样的儿媳妇,他们也会极其乐意我迎你进门的。” “到那时候,我们就能像师父师娘那样,成为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了。” “太好了,安笙,我们真的可以修成正果了!”想到此处,乔锦月激动的落下了眼泪。 “傻瓜,哭什么!”顾安笙用袖角擦拭去乔锦月眼角的泪水,温声笑:“算好了日子,我从南方回来后,并在文周社把其他事宜打点好,大概在七夕之前。” “不出意外,七夕那天我应该能和你一起度过,若你没什么事,七夕那天早晨我们还约在这个地方见面,你看好不好?” “好的,好的!”乔锦月拭去了眼角的泪,忙点头笑着:“我一定会来的,这些天你尽管在南方好好演出吧,我在这等你,等你来娶我!” 看着乔锦月流着泪欢笑的样子,顾安笙忍不住笑了出来:“瞧你现在的样子,是哭还是笑啊!我娶你是必须要做的事,用得着这么激动吗?好了,我们快去吃饭吧,你也饿了吧!” 乔锦月满心喜悦的挽住了顾安笙的胳膊,甜甜道:“好!”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天降劫难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这一个多月来乔锦月几乎是扳着手指算日子过来的,顾安笙不在的日子里,她还和往常一样该唱戏便唱戏,该练功边练功。 只是这一个多月来没有他的消息,心中的思念片刻都没有停歇过。 顾安笙在南方巡演,离得太远,不方便和乔锦月通电话,因此二人相隔两地,完全不知道对方的任何消息。 乔锦月时常会想,他在哪里,在做什么,可自己却无从得知,顾安笙亦然。 终于等到七夕的这一天,乔锦月已经盼望了好久。这一天乔锦月梳了个俏丽的妆容,早早就来到了约定的地方等候顾安笙。 二人相识以来第一次分别这么久,想到等了一个月终于要见到顾安笙了,乔锦月心中抑制不住的激动。 过不了多久,就能做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了,想到此处,那份欣喜早已填满了整颗心。 可是乔锦月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顾安笙,她约么着顾安笙或许是文周社里有什么事耽搁了,便又等了一会儿。从清晨到晌午,乔锦月足足在那棵树下等了一个上午,可顾安笙仍旧没有来。 这乔锦月就觉得不对了,按理说他应该回来文周社两三天了,该打点的事也打点的差不多了。而且他这个人一向重诺,尤其对乔锦月,说过的话是不可能忘记的。 若是平时真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不能赴约前来,他也会让师弟前来告知乔锦月一声。今天等了这么久他还没有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到此处,乔锦月心里涌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是出了什么事了。但她宁愿是顾安笙失约,也不希望他出了什么意外。可心里始终惶惶不安,她便决定去文周社问个究竟。 她跑到了文周社剧院门口,见剧院大门禁闭。而平时这个时候都是会有相声表演的,她心中诧异,便跑去售票处敲了敲窗,找售票的大爷问一问。 那大爷打开窗,说:“姑娘,这几天文周社剧场暂停演出了,你要看相声表演,过些日子再来吧!” 乔锦月惊奇:“好好的,怎么突然暂停演出了?” “唉!”那大爷叹了口气:“出了这样的事,谁也不想这样啊!罢了,这类事不便多说,你过些日子再来吧!” 听了大爷话,乔锦月心中更加不安,忙问:“出了什么事了了,大爷您能否告知小女?我不是来买票的,我是顾安笙公子的朋友。” “文周社的南方演出已经回来了吧,顾公子之前和我说,回来后他会来找我。可是他迟迟没有来,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唉!”那大爷长叹一声,哀声言:“小顾公子啊,可惜,他年纪轻轻就……” 乔锦月的心瞬间紧绷了一下,颤抖着声音急切的发问:“什么,大爷,您说顾公子怎么了?” 那大爷摇摇头,凄然而言:“姑娘,你是文周社的朋友那我就告诉你吧。文周社的巡演队伍前天就已经回来了。可是偏偏小顾公子出了这样的意外,生死未卜。” “据说是回天津后,从车站附近十余米高的天桥上摔落,现在还不知怎么样了。因为他的事,文周社暂停演出,所有的人都在医院等候小顾公子消息呢!” “什么?”乔锦月的心霎时凉了,瞬间只觉得山崩地裂,天旋地转。她颤抖着双手扶着售票处的窗沿,用颤抖的不成声的嗓音问:“大爷,他在那个医院?” “唉,钟山医院啊!” 大爷话音刚落,乔锦月便朝着那医院的方向奔去。此时此刻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只觉得她的半边天已经塌了下来。 明明说好了要提亲的,明明说好了要明媒正娶迎自己进门的,怎么会在这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怎么会在我们最幸福的时候遭遇了这样的劫难? 安笙,你一定不要有事,你一定要挺过去!你若不在了,你要我怎么活得下去?你说过要娶我,你不可以食言,你绝不可以离开我,你一定要活着! 乔锦月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奔赴了钟山医院,她那瘦弱的身躯片刻不停歇的奔跑了好几公里,此时已经累得虚脱了。可眼下她也顾不得自己了,她只要他平安! 她的问了前台顾安笙的手术室,飞快的奔跑上楼去。 “安笙,安笙!”她叫着他的名字到了手术室门口。 此时鬓发蓬乱的她,脸上的汗水与泪水已然分不清,她的身子承受不住这样的折腾,竟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月姐姐,月姐姐!”顾安宁见到乔锦月,忙过去把乔锦月扶起来:“月姐姐,你这是……” “安笙,他……”乔锦月回过神,抓住顾安宁的胳膊,迫切道:“宁儿,你告诉我,安笙他怎么样了!” 顾安宁低下头,默默垂着泪,不言语。 乔锦月环视一周,在手术室门口看到了好多认识的人,顾父顾母,胡远道夫妇,胡仲怀,林宏宇,还有好几个文周社的弟子。他们都红肿着双眼,不说话。 顿时,乔锦月的心又凉了半截,更觉山崩地裂,摇晃着顾安宁的肩,颤声疾言:“你告诉我安笙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你快说,快说啊!” 顾安宁被乔锦月这疯狂的样子吓得说不出话来,胡仲怀忙走过去拦住乔锦月,劝慰:“锦月,你别这样。你要相信他,他一定会挺过去的!” “仲怀!”乔锦月复又抓住胡仲怀的胳膊,眼神中带着一丝期望:“仲怀,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是老天爷跟我们开的一个玩笑,对不对?安笙他没事,他一定会活着的,对不对?” 胡仲怀不忍心告诉乔锦月实情,却也不想欺瞒她,他沉默了两秒,后又说:“锦月,我们都相信他会挺过去,他那么坚强,一定会活下去的!” 可胡仲怀说这句话时,眼睛不忍直视乔锦月,他脸上的神情是担忧的,他的声音也没有底气。 再看其余的人脸上的神情,乔锦月已经明白了一切。他真的可能永远…… “怎么会!”乔锦月的泪终于流了出来,想起顾安笙的诺言,再看面前手术室冰冷的门,她跌跌撞撞向前走了几步,恍然间,已失去了理智,朝手术室的门奔了过去。 她仿佛是要闯入手术室,并拼命哭喊着:“安笙,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 柳疏玉瞧见她这般冲动,忙惊呼道:“天呐,不能让她冲进去,快拦住她!” 顾安宁,胡仲怀,还有几个文周社的弟子都跑去拉住了她。 “月姐姐,你不要这个样子!” “锦月,师兄还在手术中,你冷静点!” “不,放开我!”乔锦月哭吼着:“安笙你回来啊,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啊,你怎么舍得丢下我一个人,你不能走啊,安笙……” 此时此刻,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她失去了理智,她早就忽视了一切,心里只有他。 若是此生都见不到他,自己便也没有什么勇气再活下去了。 最终,她挣扎到没有力气,哭到双眼红肿,哭到嗓子沙哑,到最后头晕目眩,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天桥坠落(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安笙,安笙!”昏迷中,乔锦月不断的呓语,叫着顾安笙的名字。 迷离之中,已无意识,只有双手紧紧的抓着被角,手指已被自己掐的红肿,却仍未停手。仿佛只要自己松懈一刻,顾安笙便会永远的从身边消失。 “锦月,醒醒,孩子,快醒醒!” 在一阵呼唤声中,乔锦月从昏睡中醒来。醒来后,只发现自己在医院的病床上,身边只有柳疏玉和胡仲怀两个人。 抬起头,只觉得头部阵阵生疼。此时此刻,乔锦月的头脑是懵着的,愣愣看向柳疏玉:“玉姨,你怎么在这儿啊,我这是在哪里?” 看着乔锦月虚弱的样子,柳疏玉一阵心酸,拭了拭眼角的泪:“孩子,刚才你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而晕了过去,现在是在病房里呢!” 乔锦月愣了几秒,突然脑中一颤,想起来所有事。她打了个寒颤,立刻从病床上弹跳起身,口中不断的叫:“安笙,不,安笙不能走。安笙不能离开我,我要去见安笙!” 柳疏玉忙拦住她,担忧:“锦月,你别激动,你现在虚弱的很,不能再冲动行事的。你放心,安笙会没事的!” 胡仲怀亦点头:“锦月,你现在身子很虚弱,先休息会儿吧。师兄他会没事的,你要相信他能挺过去的!” 乔锦月停止了挣扎,望向柳疏玉与胡仲怀,眼中充满了担忧与质疑:“什么叫他会没事的,那是不是说他还可能出事,是不是我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他了?玉姨,仲怀,你们告诉我实话,安笙他到底怎么样了?” 柳疏玉与胡仲怀对视一眼,沉默了几秒,柳疏玉先开言:“好,我全都告诉你,你千万别激动。文周社在南方演出回来时,安笙失足从火车站附近的天桥上摔落了下来。” “他骨了折,现在正在手术室中抢救。你不要太担心,他那么坚强,一定能平安度过这一关啊!” 乔锦月心如刀割,眼泪止步的流了下来,悲声道:“从那么高的天桥上摔落下来,他得有多疼啊!我的安笙,他为什么要受这种苦啊,明明一切都是那么好,偏偏在他说要向我提亲的时候突遭此劫!” “不对,不可能!”乔锦月好似突然想到什么,心中一击,警然扭过头:“那天桥上是有护栏的,再怎样安笙也不可能失足从那里掉下去。玉姨,你没和我说实话是不是,你老实告诉我,安笙究竟是怎么受伤的?” 柳疏玉不知该如何回答,哑然道:“我……” “罢了,娘,我们别瞒锦月了。”胡仲怀走上前一步,拍了拍柳疏玉的肩:“娘,锦月那么聪明不会想不到的,她早晚都会知道事实。” “锦月,我实话告诉你吧,师兄从天桥上摔落是事实,但他不是失足,是被人谋害的。” 说道此处,胡仲怀眼中也涌起了泪花,眼神更起了愤恨。乔锦月讶异,恨恨问:“什么?是谁,是谁做出了这等丧尽天良的事?” 胡仲怀闭紧了双眼,叹了口气,又睁开双眼:“听我从头说起吧。那一天我们在南方演出结束,连夜坐列车回天津,下了车经过天桥……” 正是两天前的一个凌晨,文周社的一支分队乘列车回到天津,到达天津时,正是凌晨三点左右。那一天胡远道与顾安笙坐的不是一趟列车,这一支分队便是顾安笙带队。 黑夜朦朦,天桥上只有一盏路灯,一行人看不起道路又着急快洗回到文周社,所以走的匆忙了些。 本以为这个时候走在天桥上的只有文周社的人,不会再有他人,却不想夜黑灯光微弱,文周社的一个弟子竟撞到了别人。 “哎呀,神经病啊,没长眼睛啊你!”被撞到人明显很恼火。 “对不起,对不起!”文周社的弟子向那人道了声歉,想着快些回去,没有等那人开口说原谅,便打算离去。 “站住!”那人抓住了文周社弟子的袖子,怒声道:“你撞了老子就想走啊,要不要点脸啊!” 那文周社的弟子有些不悦,却还是耐着性子再次道歉:“夜黑风高,没看见尊驾,撞到尊驾实在抱歉。还请尊驾宽恕,让在下等人过去!” “呵呵呵!”那人冷笑道:“让你过去,可没那么容易!” 文周社的弟子见他言语如此粗鄙,也有些怒了,言语间也少了客气:“我撞到你和你道歉了,而且也没把你撞坏。你不肯让我们离去,是想闹哪样?” “呦呵!”那人仰起脸,痞里痞气道:“小赤佬,跟老子说话还听冲啊!” “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我们大师兄说话!” “小子,对我们大师兄放尊重些!” 他身后的一众人也随他一样,得了理便不饶人。 文周社的其余弟子也看不过去了,纷纷说着:“我们都像你们道歉了,你们还不让我们走,要我们怎样!” “光天化日,是想碰瓷不成!” 见双方又要吵架的态势,顾安笙见状不成,忙走过去制止住一众师弟,对那人施了一礼道:“这位兄台,我师弟撞到了你,是他的不对。作为师兄我代他再次像你道歉,还请兄台大人大量,放我们过去!” 那人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顾安笙,斜着眼轻蔑:“你们是师兄师弟的关系?练武的还是学艺的?” “瞧着你文绉绉的样子,也不像是个武学奇才。是个学艺的吧?报上姓名身份,爷就放你们一马!” 顾安笙见那人一身痞气,不想得罪他们惹上是非,便实话说:“在下顾安笙,是文周社的大弟子,他们都是我的师弟。” “哟,文周社!”那人眼中瞥出一股嫉恨的神情:“那还真是巧了,我们是明珠社的弟子,我是大师兄,大家都是说相声,算起了也是同行啊!” 顾安笙微笑了一下,轻声道:“是啊,好巧,在此相遇也是缘分。还请兄台看在同行的份上,宽恕我们,让我们过去,大家都落得愉快。” “我呸!”那明珠社大师兄啐了一口,恨恨而言:“你少和我们套近乎,你们文周社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既然是文周社的,就更别想走了,咱们在这好好较量较量!” 文周社的一个弟子气不过,上前一步愤声而言:“大家各自学艺有什么好较量的,你们明珠社的人都这么无礼吗?” 顾安笙拦住了他在他耳边低声说:“别乱说话,退下!” 既然是明珠社的人,便更不能得得罪了。 文周社与明珠社虽为同行,但却不睦已久。文周社的事业红火,每次演出都座无虚席。明珠社虽为程家的产业之一,其中弟子的相声水平却大不如文周社,常常卖不出票,门可罗雀是常有的事。 因此,他们把卖不出票的原因都怪罪于文周社上,认为文周社抢了他们的熟意,背后妒忌文周社妒忌的发疯,却也无可奈何,票卖不去还是卖不出去。 所以,当明珠社大弟子听到这一行人是文周社的弟子时,心中怒火更盛,便更不会放过他们一行人。 那大弟子闻言,更为恼怒,厉声:“好,说得好!我们明珠社就是这么无礼,你们能奈我何?你们文周社不是号称礼数周全吗?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识礼数!”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天桥坠落(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那明珠社的大弟子不依不饶,顾安笙虽心中有恶,但此时此刻只想着快些回文周社,不便多做口舌之争,生惹事端。 他只平平道了句:“大家都是从事文艺之人,必然都是守礼之人。还请兄台不要计较我师弟言行无状,让我等过去。” “哟,我还就偏不让了!”那明珠社大弟子推了顾安笙一把,斜睨着顾安笙,蔑视:“都说你们文周社相声说得好,全天津都捧你们文周社。” “不是叫文周吗,不是号称文艺周全吗?在老子看来,也不过如此。一群宵小之辈,别跟老子假清高!” 顾安笙毫无防备,被他推的退后了一步,后有文周社的弟子是在看不过去,冲到顾安笙面前,愤恨道:“你们也是学艺之人,做这种事,可还有一点礼数吗?” “我说你们为什么卖不出票,现在是明白了,这种蛮横无耻的相声班子,活该没人捧!” 此言正戳到他们的痛处上,后面一个明珠社的弟子也冲上前,凶巴巴道:“你们卖出票就了不起吗,不知道背后使了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 另一个文周社的弟子走上前,大声:“我们可都是凭本事赚钱,不像有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你说什么呢你,想找打吗?” “你们明珠社的人个个如此蛮横,这就是你们的规矩吗?” 见双方又要争吵,顾安笙忙将一众师弟拦在身后:“安静安静,我们不要吵!” 后又对明珠社的大弟子朗朗道:“兄台我们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你们了,你们不要得寸进尺。我们文周社以礼法为规矩,不和你们计较不是怕你们。” “你们要是再拦我们的路,就休要怪我们无礼了,我们文周社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哎哟哟!”那明珠社大弟子仰着头:“按耐不住了?要发作了?我就说你们文周社全是道貌岸然之徒,没一个好东西!” 胡仲怀也站了出来,对他们厉声喝:“我们是什么样的轮不到你们来说,师兄,和这类人没什么话可讲的。我们走我们的路,不用管他们!” 顾安笙点点头,冷着脸:“既然如此,那就对不住了!”转身对身后的师弟们说:“我们不必管他们,我们走!” “哼,想走?可没那么容易!”那明珠社大弟子一挥手,对身后的弟子而言:“兄弟们,我们上!” “是!” 明珠社的弟子远没有文周社的弟子人多,可文周社的弟子还是被明珠社的纷纷弟子围住,文周社的弟子众志成城,团结一心,并不害怕他们的气势,丝毫不顾忌他们,直直冲出来他们的包围。 “站住,还想走!” “小王八羔子,谁让你过去的!” “我们想走就走,你当这路是你家开的啊!” 场面一时乱成一团,顾安笙大声叮嘱:“我们尽快离开,别和他们多做纠缠!” 明珠社的弟子虽然人高马大,但远没有文周社的弟子矫健灵敏,加上他们人数少,他们拦不住文周社的弟子,不多时,文周社的弟子都冲出了包围。 那明珠社的大弟子气得脸色发紫,抓住一个行走在最后身材矮小的文周社弟子,上去就是一巴掌,并抓住他的衣领悻悻:“小瘪犊子,老子今天打死你!”说罢,又打了他一巴掌。 那文周社的弟子身材矮小,挣扎不开,只得受着这两巴掌。顾安笙见状不成,便对胡仲怀说:“仲怀,你带他们速速离开,我去救小师弟!” 胡仲怀点点头:“好,师兄你一切小心!” 胡仲怀走下天桥后,顾安笙又折回去,将那师弟拉过挡在身后,怒声道:“你们明珠社的弟子做如此卑鄙无耻之事,对得起梨园古训吗?” 顾安笙不屑与他们多言,拉住那个师弟:“师弟,我们走!” 那明珠社大弟子上前一步抓住顾安笙的衣袖,恶狠狠而言:“想走,没那么容易,爷今天就要跟你较量较量!” “走开!”顾安笙再好的脾性也忍不住发怒了,他一把甩开了那明珠社大弟子,顾安笙的力气不小,将他推撞在了天桥的栏杆上,他的头撞在了铁栏杆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叫:“啊!” 其余的明珠社弟子忙跑过去,扶住他“大师兄,没事吧!” 那明珠社大弟子恼羞成怒,咬紧了牙:“兄弟们,给我整死这个姓顾的!” “是!”他们一行人上去包围住了顾安笙,顾安笙与那师弟两个人抵抗不过这一群人,被他们死死的包围在天桥的一角。 顾安笙已经被挤得没有落脚的地方,皱眉:“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干什么,要你死!” 顾安笙半个身子已经被挤到了天桥外,眼看着就要从天桥上摔下去,他倒仰在天桥栏杆上,已经头晕目眩得喘不上气。 下意识的抓住了一个人的手臂,却不知被谁一推,他竟双脚离地,整个人竟从天桥上翻滚了下去。 “呀,他掉下去了!”明珠社的弟子也没想到回如此,大惊失色:“大师兄,怎么办,他掉下去了!” 那明珠社大弟子狠狠跺了一下脚:“蠢才,谁你们真搞死他了!” 其中的一个弟子面如土色,颤抖:“出人命了,大师兄,怎么办?” 那大弟子急忙道:“还等什么啊,快跑啊!” “是!”见惹出了大事,明珠社的弟子如一溜烟似的,全数从天桥上逃走了。 顾安笙从十余米高的天桥上坠落,左半面身子着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只觉得浑身一阵发寒,挣扎了几下,便是一阵锥心的痛袭来,似乎已有鲜血从身上溢出来。 此时此刻双眼一片朦胧,已不能视物,最后他想叫些什么却已发不出声,顿时眼前一片漆黑,晕了过去。 “我们看见师兄从天桥上摔落,他倒在地上时,已浑身是血,动也不能动。我们见到都吓坏了,就找了辆车,把他送到了医院。” 说到此处,胡仲怀心中大为悲恸,泫然欲泣:“我们前天凌晨把师兄送到了这里,医生说师兄浑身上下多处骨折,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他在手术室抢救了两天,到现在还没有结果。短短两天,医生就下了七八张病危通知书,医生说师兄仅剩一口气在了,他随时会断气,让我们准备好后事。真怕师兄度不过此劫,不能生还……” 第一百五十五章 痛不欲生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仲怀,别说了!”柳疏玉怕乔锦月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大声呵斥一声,不许胡仲怀再说下去。 “啊我……”胡仲怀自知说漏了嘴,忙捂住嘴否认:“锦月,我瞎说的,你别当真。师兄他只是骨了折,现在在手术室中抢救,不会有大碍,一定会没事的!” “安笙,安笙,安笙……”本以为乔锦月得知真相后会大哭一场,不想她的反应却大出意料。 她目中无神,犹如一具死尸一般,木木倚靠在墙角,除了口中呼唤着顾安笙的名字,除了还会说话,便与木偶无差别了。 “锦月,你怎么了,你别吓玉姨啊!”柳疏玉大惊失色,摇晃着乔锦月的身体:“锦月,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乔锦月任由柳疏玉摇着她的身体,一点抗拒都无,好似被牵着线的木偶。 胡仲怀也被她的样子吓得不轻,忙说:“锦月,你说句话啊!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你不要这样!” “锦月,锦月!” 母子二人不停的呼唤乔锦月,可乔锦月依然没有反应,好比没了灵魂的躯壳。 “娘!”胡仲怀惊惧:“锦月不会是受到刺激,精神失常了吧!” “别胡说!”柳疏玉斥责:“锦月这么坚强的姑娘,她不会的!”说罢她又摇晃着乔锦月,忧心:“锦月,你能听到玉姨说话吗,你理一下玉姨啊!” 良久,乔锦月吃了的抬起手,握住柳疏玉,有气无力的道了句:“玉姨,我能听得到,我没事!” 柳疏玉与胡仲怀都松了一口气,柳疏玉握紧乔锦月的手,仿佛握住一块差点失去的珍宝,哽咽:“锦月,我的孩子,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乔锦月抬起一双满含着忧伤和绝望的眼睛,无助而言:“玉姨,仲怀,安笙……他真的挺不过去了吗?” “不会的!”胡仲怀说:“我们都相信师兄,他会挺过这一关的,就算为了你,他也会活下去。” 可他的语气中丝毫没有底气,他也不敢确保顾安笙是否能苏醒,乔锦月看着他们的样子,已经全然知晓。 “明珠社!”乔锦月狠狠的抓住被单,眼中露出了从未有过凶意与杀气,声音恨恨:“我要杀了他们,我要让他们偿命替安笙报仇!” 乔锦月说着就要起身而去,柳疏玉忙制止住她:“锦月,我知道你对安笙情深义重。但现在我们不是报仇的时候,我们要等安笙苏醒。这个仇,我们一定会报的,但不急于一时的!” “是呀,锦月!”胡仲怀亦说:“那明珠社仗着是程家的产业就如此猖狂,程家的程显威早就和我们不对付了。这个仇我们早晚都会报的,只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现在要守在师兄身边,等他醒来。” 乔锦月又一次瘫倒床上,眼中弥漫着恨意,一字一句的从口中吐出:“程显威!” 她缓缓抬起头,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无比悲痛:“程显威这个混账欺人太深,他差一点害得我师兄差点丧命,他的人又要害死安笙。可惜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乔锦月无力的痛哭着,柳疏玉看着心里着实难受,替她拭了拭泪,悲声:“好孩子,玉姨知道你心里难受,也知道你心里的恨,可我们谁又不是呢!” “孩子,你要坚强,我们这么多人一起等着安笙,他一定会从鬼门关回来的!” “玉姨!”乔锦月看向柳疏玉,眼神凄迷而悲戚:“你说安笙他从十余米高的天桥上摔下来他该有多疼啊,他的腿是不是都摔断了,他流了那么多血,该是怎样锥心至骨的疼啊,他要承受多少痛啊!” 柳疏玉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不知怎样安慰乔锦月,只拍了拍她的肩,低声:“孩子,你别难过了……” 乔锦月哭得不能自已,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刻也不曾停,自顾自的说:“安笙他承受了那么大的痛苦,我竟然不知道。他从天桥上摔落的时候,我还在睡觉。” “他究竟能不能苏醒啊,他能不能挺过这一关?我真没有用,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不能替他承受一分一毫的痛苦。” “他若不在了我怎么办啊,我还有什么希望再活下去?玉姨,安笙他怎么办,他还那么年轻,他才二十四岁……” 乔锦月的不停垂泪已变成了嚎啕痛哭,柳疏玉抱住她的背并轻轻拍抚着,温声安慰:“锦月,没事的,都会好的,不哭了啊……” 乔锦月依然不停的痛哭着:“为什么会这样,他说他要娶我的,为什么之前都好好的,今天他会性命垂危的躺在手术室!” “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该怎么活下去……” “为什么要让他受这么多的苦,为什么不是我,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我们要这么折磨我们……” 乔锦月已悲痛欲绝,哭得不能自已。她哭到双眼红肿,哭到嗓子沙哑,她伏在柳疏玉的肩上,无力的流着泪。 到最后,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从嗓中发出几丝沙哑的声音,泪已流尽,再流不出眼泪来。 她哭得干呕,奈何一天没有进食,腹中没有东西,什么也呕不出来。 胡仲怀被她这个样子吓得不行,忙对柳疏玉说:“娘,不能让锦月再这么哭了,再这样哭下去,她会哭坏的!” 柳疏玉抱着乔锦月的背,看不见她的面容,本想让她哭出来发泄发泄便减缓些痛苦,听了胡仲怀的话,才将她从自己肩上扶起。 她这才看到乔锦月的面容,她脸色煞白的吓人,双眼红肿不堪,眼中布满血丝,她已哭不出声来,浑身上下开始抽搐起来。 柳疏玉也被她这样子吓得失了神色,忙把她搂在坏了,晃了几下:“锦月,你不能再哭了,听到玉姨的话了吗?你说句话啊!” “嗯……啊……”乔锦月已说不出话来,只发出几声不成语句的声音。 她勉强抬起手,用一丝力气呼唤出:“安笙……”便已耗光了所有的力气,又一次晕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鬼门历劫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月儿,师父,仲怀……”迷离之中,顾安笙不知不觉只身陷在一片迷雾森林之中。 这地方像人间不是人间,像阴世不是阴世。顾安笙极力呼唤着身边人的名字,然而空荡的幽林中,只有阴森森的雾气弥漫,并无人回应。 “顾安笙,还不束手就擒!”听得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 顾安笙猛地回头,只瞧见身后站着一黑一白两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官差。黑的面容凶悍,身宽体胖。白的面色惨白,口吐长舌。二人一个手执手铐,一个手执脚镣。 顾安笙被那凶神恶煞的面孔惊得退后一步,紧张而言:“你们是什么人?” 黑的道:“我们不是人,是鬼。” 白的道:“顾安笙,你阳寿已尽,快随我们到地府交差去吧。” 二人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不像是一个普通的人能发出来的。 “黑白无常?”顾安笙心中一凛,惊异:“难道我已经死了?” “正是。”黑无常道:“快随我们走一遭吧!” “不行,我不能死!”顾安笙慌忙说着:“我死了月儿怎么办,我师父师娘,父亲母亲还需要我,我不能现在就死了!” 白无常说:“是生是死不是你说的算的,来了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回得去的。少说废话,与我们走吧!” “不!”顾安笙挣扎着想逃离,奈何手脚不听自己使唤,无论怎样都动弹不得。最终,他被黑白无常拷上了手铐,拴上了脚镣,押回地府。 “呜……”地府中不见日光,暗无天日,只听到一两声鬼的号角,叫人毛骨悚然。 顾安笙不免心惊肉跳,不曾想,现在的自己早已经不是人身了,和他们一样,都是孤魂野鬼。 他被黑白无常押着跪下,抬起头,瞧见坐在上堂的阎王爷问:“下跪者何人,何处人士,何等身份?” 黑无常答:“顾安笙,天津人士,相声角儿。” 阎王爷又问:“何等死因?” 白无常答:“天桥坠落而死。” “待本座查验一番。”那阎王爷翻看了几册生死簿,后看向顾安笙,问:“顾安笙,你可愿就此脱离阳世,从容就死?” 顾安笙摇头:“我不愿,我的爱人,亲人都在阳世等着我。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完,好多愿望没实现,不能现在就这么死了!” “唉!”阎王摇了摇头:“生死簿上记载,你阳寿未尽,情劫未了,不该寿终于今昔。但是……”话锋一转,阎王又道:“可你若生还,身后还有数不清的磨难,历不尽的劫数。如此,你可还愿生还?” “我不怕!”顾安笙想都未想,毅然答着:“只要能活着,陪在月儿身边,承欢父母膝下,再多的磨难我也不怕!” “是个痴情种。”阎王感叹:“你若今日赴死,身后的劫难便化作虚有,只需安心等候投胎转世便可。” “可你若再回阳世,身后的种种磨难会让你痛苦万分,生不如死。如此这般,你可愿回去?” 顾安笙点点头:“只要能陪在月儿身边,吃再多的苦我也不怕!” “难为你一片痴心。”阎王再一次问:“你可想好了,若让你还阳,你将来要历经磨难可不容小觑啊!” 顾安笙坚定:“想好了,为了月儿,我一定要回去的!” “好!”阎王一拍桌:“黑白无常,送他回阳世。” 二神拱手:“是!” 顾安笙喜言:“多谢阎王爷成全!” 一阵阴风吹过,一切都化作了虚有。 再次醒来,顾安笙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四肢僵硬不能动的感觉让他难受无比,胸口一阵闷,喘不上气,也说不出话。 他在床上挣扎了一会儿,床头的警报器响了起来,医生忙走到他身边,对他说:“你身上有伤口,不能乱动。” 说罢那医生给顾安笙灌了一碗汤药,顷刻后,顾安笙便感觉好受些了。 那医生又说:“现在好些了吧,你可以说话了。” “咳咳咳……”顾安笙张口欲言,奈何嗓子沙哑,咳了一阵,有气无力的说:“多谢医生救我,救我性命。我……我现在的状况如何?” 那医生深深吸了口气:“唉,谢天谢地,你这条命总算是抢救回来了。你家人把你送来时,你身上多处骨折,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你好几次心跳濒临停止,我们已经给下过好几张病危通知书了,差一点你这条命就留不住了。” “我们打算放弃时,主任决心再试最后一次,没想到这一次真的把你这条命救回来了。你现在放心好,你已经度过危险期,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了。” 顾安笙费力的点点头,感激:“医生,谢谢你们,烦请您代我谢谢那个坚持救我的主任。” “救你是我们的责任,你这说的是哪里话。” 顾安笙又说:“医生,我的家人,他们在吗?我能不能见见他们?” 医生言:“你的家人都在外面守着呢,我现在就去叫他们进来啊!” “有劳您了!” 那医生推开病房门,对等候顾安笙的一众人说道:“病人已苏醒,家属可以进来探望了!” “真的吗?”一张纸面带忧愁的脸纷纷扬起了喜色。 顾父顾母,顾安宁三人冲进了重症监护室,顾母一见到顾安笙,就哭:“儿啊,我的笙儿啊,你受苦了,你终于回到娘的身边了!” 顾安宁也喜极而泣:“哥哥,太好了,你终于挺过这一关了,我们一家人终于又能在一起了!” 顾父亦激动得语无伦次:“好,笙儿,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爹,娘,宁儿!”顾安笙费力的扯出一个微笑:“你们别哭啊,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好孩子,你平安了比什么都好!” 第一百五十七章 致命一击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安笙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所幸命数未尽,终于苏醒过来了。 所有人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在重症监护室外面守着的人都一一来看过顾安笙,得知他性命无忧后,都放下了心。 有的人继续留在医院照顾顾安笙,有的人得知他平安后便离开了医院去忙自己的事了。 顾安笙虽然醒来了,但虚弱得很,和亲人朋友聊了几句后便睡着了。 虽然他已无性命危险,但他的伤势很重,恢复后也难保与从前一样无恙了。 顾安笙苏醒时,向医生问起他的伤势,医生只说他骨折了,别的状况都没有和他细说。 虽然他一再追问,但医生始终都是这一番说辞,他不知道实情,也以为自己只是骨折了,其余的都无大碍。身边的人在顾安笙苏醒时,也都不敢提起他的伤情,怕他得知真相后无法承受这么重的打击。 其实他伤势的实情,医生不说,他们也都能看出一二了。 虽然他们看着以往台上意气风发,长身玉立顾安笙现在躺在病床上,虚弱得不堪一击,心里都不是滋味,但在顾安笙面前俱是面含笑意,怕他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心里的难过都不敢在顾安笙面前表露出来。 顾安笙睡了一觉醒来后,见病房内没有人。可病房外正有人对话,病房内的顾安笙将这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大夫,你跟我说实话,我这徒弟的伤势究竟怎么样?他还能不能恢复得和以前一样了?”能听得出来,这是师父胡远道的声音。 那个为他手术的医生问:“你们是文周社,相声班子的相声角儿?” “正是,我是胡远道,是文周社的班主。里面的是我的大徒弟,顾安笙。” “顾安笙?我记得这个角儿,我还去文周社听过他的相声。孩子相声说得不错,可惜啊……” 听得那医生低沉的语气,胡远道焦急:“大夫,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小徒他……” “唉!”那医生叹了口气:“实不相瞒,你们把他送来时他已经有心脏停止跳动的征兆了。” “他的骨盆已经摔断了,摔断骨盆随时都可能当场毙命,但他却一直撑到了你们把他送到这里时。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你们就别奢求太多了。” “他左半面身子多处粉碎性骨折,肋骨几乎都摔断了,肺部也有划伤,已切除一块,脚部已摔成畸形。若能恢复最好的状态,便是还有自理能力。但若要站里行走,是永远也不可能了。” “啊?那您的意思是,他不能再说相声了?” “很可惜,考虑转幕后吧!” 短短九个字,病房内的顾安笙听得一清二楚。 如雷贯耳,让他心如死灰,躯似枯木。 殊不知他有多爱相声,多爱传统曲艺,若不能再让他说相声,比让他死还要难受。 医生这句话给了他致命一击,他心里再也承受不住,眼泪顺着眼角滂沱而下。 这时床头的警报器再一次响起了,师父医生停止了对话,忙冲进病房,医生问:“小公子,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顾安笙摇摇头,沙哑的嗓子说不出任何话来。医生给他服了一剂药,稍作缓解后,顾安笙才好受些。 他绝望而又吃力的抬起眼 带着几分乞求向医生问:“大夫,您和我师父的话,我都听到了。我真的不能再上台说相声了吗?” 那医生沉默了几秒,低声道:“孩子,你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就不要奢求那么多了。” “不可以,真的不可以!”顾安笙绝望的流下了眼泪,撕心裂肺:“师父,爹,娘,我从小就和师父学艺,我真的很爱相声。” “现在告诉我我以后不能站立了,不能说相声了,这不是等同于要了我的命吗?若我不能说相声,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让我死了算了,为什么要救我?”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顾母又是呵斥又是心疼:“你能活着比什么都好,你不能说相声, 但你还可以做别的。相声我们不说了,娘只要你好好活着!” 顾安笙已心如死灰:“可我不能说相声,怎么好好活着,这样活着只会让我生不如死!” “说什么死不死的?”顾安宁含着眼泪劝:“你不为自己想想,你也要为月姐姐想想啊!她那么爱你,你死了她怎么活?为了她,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啊!” “月儿,月儿!”想到乔锦月,顾安笙更心如刀绞,眼泪止不住得流了下来:“可我以后若瘫痪了,不能站立了,还有什么资格和她在一起?” “我不能说相声了,拿什么养家糊口,拿什么娶她?我还会拖累她,让她唱不了戏。我就是一个废人了,什么都干不了,还要连累身边的人为了我受苦!” 顾安宁心里也不好受,背过身拭了拭泪,哽咽着说道:“月姐姐那么爱你,她不可能嫌弃你,她会一直照顾你的。” “再不济,班主和夫人,仲怀哥哥和林大哥,还有我和爹娘,我们都在,就算你不能说相声了,还有我们,我们还能照顾你!” “不!”顾安笙绝望的垂着泪:“我不想连累你们,我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顾安笙的情绪起伏太大,他的身子又虚弱,因为情绪的变动,让他的胸腔更加难受,喘不上气来,憋得脸色发紫。 “小公子,你不能再情绪化了!”那医生严肃道:“养伤期间情绪大起大落对伤势恢复有很大的影响的!” 顾母哽咽着劝着:“笙儿,听医生的话,别哭了!” 顾父亦道:“没事,没事,笙儿你不能说相声了爹养你一辈子!” “是啊,哥哥,你的未来很长,出路很多的!” 可是偏偏他们越劝,顾安笙越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心里便越难过,眼泪一直止不住的流。 “安笙,我的徒儿。”胡远道走到顾安笙床前,坐下拍拍他的肩:“师父知道你受苦了,从小到大你就是师父最予以厚望的弟子,现在师父更不可能放弃你的。要是你想上台,机会还是有的!” “师父,您别劝我了!”顾安笙摇摇头,绝望:“我知道自己不可能站立,不可能说相声了!” “为师说得不是相声!”胡远道说道:“你若愿意,好好休养身子,待你康复后,为师教你说书。虽然你不能站立了,但你一样可以上台谈天论地,还和以前一样!” 听到胡远道的话,顾安笙止住了眼泪,绝望的眼里闪过一丝期望:“真的吗,师父,我真的还能上台吗?” 胡远道点头:“当然,只要你愿意好好接受治疗,你恢复得好了,为师当然也愿意教你!有师父在,你什么都别怕,一切都不是问题。” 胡远道的一番话让顾安笙心中有了底,感觉到背后支撑着自己的那股强大的力量,他的情绪也好得多了,他想了想,说:“师父,我愿意,只要能上台,我怎样都行!” 顾母见顾安笙燃气了希望,拭去了泪,露出沧桑的笑:“孩子,你一定要听师父的话,好好接受治疗。爹娘和宁儿,都等着你上台说书呢!” 顾安笙点点头,擦干脸上的泪:“我会的,娘。只要我还有上台的机会,我就一定会好好接受治疗的!” 胡远道欣慰:“好,打起精神好好活下去,这才是师父的好徒儿!” 顾安笙点点头,忽地好似想起什么似的,扭过头问道:“月儿,她还不知道我受伤的事吧!” 众人都迟疑了,不想让顾安笙知道乔锦月昏迷的事而担心。 “呃……哥哥……”顾安宁首先说:“月姐姐她……” “罢了!”顾安笙低沉的叹了口气:“我现在这个样子她看了只会伤心,先别让她知道了,我现在这样也配不上她了。” 顾安宁沉默了,心里为这一对多情人难过,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顾安笙。其余的人也没有说话,他便不知道乔锦月已经来了的事。 第一百五十八章 苦命鸳鸯(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第二天清晨,顾安笙一早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搭档林宏宇。 看着一直以来与自己荣辱与共的兄弟守在自己床前,顾安笙心里涌起一阵暖流。想起往日种种,二人立于台前谈天阔地,而今看来一切都是虚妄了。 往日辉煌已不在,再想并肩而立,尽是奢求。 “宏宇……” 林宏宇看到顾安笙这虚弱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忙说:“角儿,你别说话了。” 往日情景浮现,顾安笙一阵心酸,看着林宏宇忧心:“宏宇,我已经这样了,你以后怎么办啊?” “你说的什么啊?”林宏宇又是感动又是难过:“你现在都这样了,你还考虑我干什么呀!其余的不要想了,好好养伤,我等着你。等你伤好了,我们还可以一起上台!” “不能了。”顾安笙无力的摇头:“医生说了,我恢复得再好,也不可能站立了。对不起,宏宇,我以后不能陪你一起说相声了。你还有大好的前途,我不能耽误你,你尽早换一个搭档吧!” “不可能的。”林宏宇摇摇头,坚定:“我自幼就跟着你一块说相声,我只跟你一个人说相声,我不可能换搭档的。” “你若不说相声了,我也不会再说了,总之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虽然不能站立,但是我是健全的,以后我就做你的腿,你若坐轮椅,我就推着你上台。换搭档这件事,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唉!”顾安笙感动于林宏宇对他的情义,可心中更多的是忧虑他的前程,他急道:“宏宇啊,你怎么那么傻呢。我都不能走了,你还跟着我干什么呢!你还有大好的前程呢,何必要被我一个废人拖累!” “不!”林宏宇毅然的摇摇头:“你不需要劝我,我说什么都不可能换搭档!” “你……”顾安笙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屋外轻轻的扣门声:“师兄,你醒了吗,锦月来看你了!” 前一天,乔锦月得知顾安笙在从天桥坠落的事,在医院哭到崩溃。她接连晕过去两次,又因为顾安笙的事心里煎熬,不吃不喝。 她身体险些承受不住,在医院输了液后,才有所好转。 柳疏玉与胡仲怀反复劝说,她才勉强吃了点东西。但她说什么都不肯回去湘梦园,要在这里一直等到顾安笙醒来。 第二天早晨,乔锦月才得知顾安笙度过危险期的消息,饭都没吃就随着胡仲怀与柳疏玉来到了顾安笙所在的重症监护室。 “月儿?”顾安笙一惊,忙言:“她怎么来了?不行,不能让她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宏宇,你快和仲怀说,我不想见她,让她走!” “角儿,你没事吧!”林宏宇又惊奇又意外:“你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连乔姑娘你都不想见?” 顾安笙皱眉道:“别废话,快去告诉仲怀,让她走!” “哦。”林宏宇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了顾安笙的话,打开病房门。只见胡仲怀站在自己面前,身后的柳疏玉扶着脸色苍白的乔锦月。 “林大哥。” “少公子。”林宏宇悄悄在胡仲怀耳边说:“角儿已经醒了,但是我们角儿说,他现在不想见乔姑娘,让你带乔姑娘走!” “什么!”林宏宇的声音虽小,可乔锦月还是听到了,她又诧异难过,艰难的迈向前一步,哀凄:“林大哥,安笙他为什么不想见我?” 林宏宇摇摇头,对乔锦月说:“乔姑娘,我们角儿不想见你,一定是有他的原因的,你还是请回吧!” “为什么,安笙!我等了你这么久,你为什么不想见我?”乔锦月哭着想要冲进病房,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了,一个踉跄便跌倒在了地上。 “孩子,别这样,快起来!”柳疏玉忙将乔锦月扶起。 林宏宇关上了病房的门,走回了顾安笙的床前,诧异::”“角儿,你这一番历经生死,你最想见的不应该就是乔姑娘吗?她人都来了,你为什么要把她推开?” 顾安笙心如刀绞的摇摇头:“让她走吧,此番劫难,我已深知我与她缘分已尽。我就算是痊愈了,我也没有能力娶她,照顾她了。” “她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还有好多福气没有享受到呢,怎么能跟着我这样半身瘫痪的人受苦受累啊。若跟了我一个瘫痪的人,会被我拖累的。” “我不能让她的幸福就此葬送在我的身上,她应该有更好的归宿,不如让她尽早离开,别在我这多费心思了。错爱一场,缘分到此,多见无益。” “哎呀,你真是……”林宏宇可气又无奈:“你要把你的搭档推开,现在还要把你心爱的姑娘也推开吗?以她的倔强性子,是不可能离开你的!” 顾安笙闭上了双眼,锥心般的道了句:“无论如何,不可能让她跟着我一个瘫痪的人的!” 短短几个字,话是从自己亲口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利箭般,刺狠狠在自己上心上。正是因为太爱她,才不想累她受苦,才要狠心推开她。 “安笙,你为什么不想见我,你告诉我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一天一夜,每一分一秒我都在煎熬?” “你说好要娶我的,你为什么现在连面都不想见我一次?” 乔锦月在门外狠狠的敲着病房门,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锦月,锦月,你不能这样激动了!”柳疏玉忙拦住她,担忧道:“你现在身子这么虚弱,会吃不消的!” “不,我不!”乔锦月依旧不管不顾的敲着房门:“安笙,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你理我一下好吗?没了你,我怎么活的下去?” 屋内的人两个人,完全能听得见屋外撕心裂肺的哭喊,林宏宇都忍不住心痛:“角儿,你看乔姑娘都伤心成这个样子了,你真的不打算见她吗?” 顾安笙扭过头,不去看门的一侧,坚决:“别理她!” 面如铁石的表象下,如何的心如刀绞只有自己知道。 柳疏玉一边抱着乔锦月劝慰,一边责怪:“这个安笙,他怎么想的,锦月等了他等得这么苦,他连面都不愿意见人家!” 胡仲怀也在一旁劝:“锦月,你别哭了,你的身子受不了,要不你就先回去吧!” 乔锦月猛烈的摇头:“我不,我不!安笙,你开开门好不好,安笙能回答我一句啊!” 眼看着乔锦月就要虚脱了,胡仲怀也看不下去了,握紧拳头咬牙:“这个师兄是疯了吧!对锦月都这么狠心,这可不成啊!” 目光环绕,胡仲怀见到病房外的窗户是开着的,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对不住了!” 只见他搬了个椅子到窗前,柳疏玉惊异:“仲怀,你要干什么?” 胡仲怀没有回答,站在椅子上,就从窗口跃了进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苦命鸳鸯(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胡仲怀从窗户中一跃而下,林宏宇见此状,惊讶:“少公子,这是医院,你怎么能跳窗户呢?” “别说那么多了。”胡仲怀走到顾安笙身前,严肃而言:“师兄,你摔伤了,难道脑子也摔糊涂了吗?你知不知道锦月为了你受了怎样的煎熬,我都看不过去了,你竟然忍心把她拒之门外?” “你前几天还说要准备聘礼娶她进门,今天就这么狠心对她,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别说了,仲怀!”顾安笙头依旧扭向一边,面容平静的看不出悲喜:“让她走吧,我以后也不可能守在她身边了。” 胡仲怀跺了下脚,急道:“你那么爱她,她也那么爱你,你怎么能够让她离你而去?” 顾安笙转过头,凄然:“仲怀,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我不是不知道。我以后都不能走路了,也不能说相声了,而她现在正直大好年华,难道要我这样一个瘫痪的废人拖累她一辈子吗?” 胡仲怀目光如炬,凛凛而言:“师兄,你以为你这样做会赶她走?但你知不道的,你这么绝情是会逼死她的?” 顾安笙的脸上稍微有些动容,胡仲怀顿了顿,说:“师兄,她对你的感情有多深,你比我清楚,你觉得她会离你而去吗?其实她昨天早晨就来了,那时你正在手术室抢救,生死未卜。” “她知道这个消息后都要崩溃了,先后哭晕过去两次,又不吃不喝的。她的身子吃不消这么样的折腾,我和我娘好说歹说她才吃了一点东西,医生又给她输了液,她才稍有好转。” “她现在身子虚弱的很,你要是再将她拒之门外,她这么哭喊下去,恐怕真的会出事。她那么爱你,你若留不住了,她是不会独活的。你现在没事了,却把爱你入骨的人拒之门外,你于心何忍?” 胡仲怀的口气已经由叙述变为了斥责,顾安笙红了眼眶,从床上挣扎起来坐直,认真而言:“仲怀,你说的是真的,你没骗我?” 胡仲怀倒反问顾安笙:“凭你对她的了解,你觉得她不会这样吗?看她这个样子我都心疼,你就无动于衷吗?” 顾安笙的心已经被刺痛得鲜血淋漓,他怎么忍心让乔锦月为他受这样的煎熬? 此时此刻,任凭顾安笙再不想拖累让乔锦月,也不忍再将她拒之门外了,忙变了脸色:“还等什么,快让她进来啊!” “你终于想明白了了!” 胡仲怀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将门打开,乔锦月依然在哭着:“安笙,你让我进去看看你好不好?” 胡仲怀刚打开门,乔锦月便冲了进去,此时她身子又极其虚弱,一步没站稳,竟摔在了地上。 胡仲怀忙将她扶起:“锦月,小心点啊!” “安笙,安笙!”乔锦月顾不得自己,扑上去就抱住了顾安笙,一瞬间所有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安笙,你终于肯见我了。我还以为我永远都见不到你了呢,安笙,你终于回来了……” “月儿,没事了,不哭了啊!”顾安笙拍着乔锦月的背,轻声安慰道,而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一对苦命鸳鸯相拥而泣,胡仲怀与林宏宇看了也忍不住心酸难过。 许久,乔锦月松开顾安笙,看着顾安笙憔悴的面容,缠满绷带的身子,早已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 想起他往日的样子,心中止不住的难过,边抚摸着顾安笙的脸,边哭言:“安笙,你这是受了多大的苦啊!” ”从那么高的天桥上摔下来,你得有多疼啊!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我不能替你受了这苦!” 顾安笙勉力扯出一丝笑容,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慰道:“没事的,都过去了,我现在不疼了,也不难受了!” 顾安笙反观乔锦月,她发髻蓬乱,面容憔悴的不成样子,双眼布满血丝,嘴角起了皮,连嗓音都变得沙哑不堪,亦不如从前的明艳活泼。 顾安笙深知,乔锦月是因为他的伤饱受煎熬,硬生生将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的,一瞬间,难过又自责,他的手抚过她的肩,忧伤:“月儿,你何苦因为我的事,这么折磨自己?你不要自己的身子了?” “不!”乔锦月流着泪摇摇头道:“你若不在了,我靠什么活得下去,还要这身子做什么?你生 我便生,你死,我绝不独活。说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生与死,都不能食言!” 沙哑的声音,说出这短短的几句话铿锵有力,而又斩钉截铁。 顾安笙深深感动于乔锦月的这一片痴心,于此同时,那份藏在心底的愧疚也一涌而出,他低下头,自责道:“对不起,月儿,都是我害得你受了这么苦的煎熬。” “好了都没事了,只要你活着,一起都不是问题!”乔锦月擦干了眼泪,微笑:“从此以后,我就守在你身边,照顾你,陪伴你,等到你痊愈,等到你出院!” 顾安笙嘴角的一抹笑意僵在脸上,他怕的就是这样的事的发生。 明知自己以后不能再如正常人一样行走走,却还要拖着她陪自己一起受罪。他感动于她的这份情,却也承不起她的这份爱。 见顾安笙默默出神,不说话,乔锦月的手附上他的肩,疑问:“安笙,你想什么呢!” “啊!”猛然袭来的一丝疼痛,让顾安笙发出一声申吟。 乔锦月紧张的收回手:“安笙,怎么了,我碰疼你了吗?” “没事的。”顾安笙吃力:“伤口痛了一下,无碍的。” 这一日,乔锦月一直在重症监护室陪伴着顾安笙,片刻都没有离开。二人都没有提及伤势的事,乔锦月是怕顾安笙难过,不敢问,顾安笙是怕乔锦月担心,不敢说。 瞧着乔锦月憔悴的身形,顾安笙自责又难过,他不能,也不可以这么自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拖累她。 终有一天,他会放手,让她离开他身边,寻找更好的归宿的。只是现在他舍不得,也放不下,他还贪图她片刻的温存。 傍晚,高海辰从文周社前来探望顾安笙,进了病房门,见到顾安笙正苏醒着坐在床上,又惊又喜:“师兄,你真的没事了啊!太好了,可吓死我们了!” “是啊!”顾安笙微笑着点点头: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到人世间了,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高海辰喜道,又看到了一旁的乔锦月,惊讶:“乔姑娘,你竟然在我师兄这里!你的两个师姐找不着你,都找到了文周社,我看到她们时,她们都要急疯了!” “你在这里怎么不告诉她们,你快回去给她们报个平安,不然她们都要报警了!” “啊?”乔锦月这才想起,自己在医院待了两天,只一心担忧顾安笙的伤情,竟忘了湘梦园的师姐们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的事。 想到此处,她也十分担忧,敲了下脑袋,自责:“哎呀,都怪我,没和她们说我在这里,害她们为我担忧!” 高海辰道:“那你快回去报个平安啊,她们真的要为你担心死了!” “可是……”乔锦月看着床上的顾安笙,又犹豫:“安笙的伤势……” “月儿,我没事了,你回去吧。”顾安笙亦劝:“你也看到我了,这不是都好好的吗?快回去吧,免得你的师姐们再为你担忧。” “嗯……”乔锦月思量了一会儿,便答应了下来:“那好吧,安笙,你要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顾安笙微笑着点点头:“好,回去吧!” 乔锦月说罢就离开了,开门时,又扭头看了一眼顾安笙。望着她憔悴的面容,回想起昔日的恩爱,好比一把锋利的刀刃刺在顾安笙的心上。 他不能留她在身边,终有一天,他要亲手把她从身边推开的。终究是一场痴心错付,到头来只是一场浮华空梦。以往的恩爱,便留给余生做回忆吧! 第一百六十章 难舍伊人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这些日子,乔锦月每天都在医院陪伴照顾顾安笙。早晨天不亮就去了,晚上直到太阳下山才回去。 这七八天以来,没有一天间断过,演出什么的她全都推了,功也不练了,一颗心全都扑在了顾安笙身上。 看着乔锦月那般劳累的留在医院照顾自己,顾安笙感动归感动,心疼也是真的心疼,更多的还是愧疚。是自己害得她伤心,担心,不能去做她想做的事,还要让她每日那么疲惫。 柳疏玉和胡仲怀他们都劝过乔锦月,让她不必每天都来,也让她多照顾自己的身子。可是谁说她都不会听的,她已决定留在医院照顾顾安笙,就不可能轻易离开。 这几日顾安笙与乔锦月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分外珍贵。 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是没有能力照顾她一辈子的,反倒要累她舍弃自己的理想照顾她。他已经想好,要如何把她从自己身边推开了。 可那么久以来的相爱相守,那么多的海誓山盟,他终是舍不得将她从自己身边推开,可自己没有能力爱她,这份情只能到此为止。 明知不可能相守一生了,可他总是想自私的再多留她些时日,还想再贪图她几日的温存,留给余生做留念。 “哈哈,猜猜我是谁?”乔锦月从背后轻轻蒙上顾安笙的双眼,调皮的问道。 “还能有谁啊,当然是我的月儿了!”顾安笙轻柔的抚下乔锦月柔软的小手,温声笑:“你这小手啊,我一摸就知道是你!” “嘻嘻!”乔锦月伏在顾安笙的床前,娇笑:“我今儿一早就过来了,你想吃些什么,我去给你买一些。” “不用买了,吃的都有。”顾安笙指向对面桌子的一角:“我有些口渴了,那里有红豆薏米茶,你去给我泡上一杯吧!” “好的!”乔锦月转过身走向桌子,转瞬间已泪湿衣襟,趁顾安笙看不到,偷偷拭去了眼角的泪。 在他面前笑意盈盈,可背过他,心里的痛楚却再也抑制不住。 他半身瘫痪,早已不同往日的意气风发,每每看到他这个样子,乔锦月总是会心如刀绞,可她不想让他难过,始终不敢在他面前将伤心难过表露出来。 顾安笙望着乔锦月日益消瘦的背影,想到她憔悴不堪的脸颊,也不由得落下了泪。 这几日乔锦月都是在医院里陪他度过的,她一颗心都在顾安笙身上,已无暇顾及她自己了。 眼看着她一日比一日憔悴,一日比一日消瘦,已与从前神采奕奕的乔锦月判若两人。 顾安笙看在眼里,难过在心里,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而他却无能为力让她过得舒适。 他二人相见时,还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嬉戏玩闹。可在欢声笑语中,却多了好多刻意,殊不知,这欢笑声中,隐藏着的是两个人的心酸。 乔锦月怕顾安笙因为他的伤情伤心难过,不敢在他面前提他的伤势,也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出自己的难过。每次与他相见时,总是会将心里的那份难过隐去,在他面前依旧笑意盈盈。 顾安笙亦是怕乔锦月担心自己的伤势而忧心难过,也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自己伤势的严重,在她面前始终表现的云淡风轻,毫不在意。 可暗自里却是心疼乔锦月为他的日日操劳,也为自己不能伴她终身而难过。 一对多情人就这样互相隐瞒着,在对方面前俱是风轻云淡,而把所有的伤心难过留给自己。 “好了,安笙!”乔锦月将泡好的红豆薏米茶端给顾安笙,转身时,依然笑意盈盈。 “这么快啊!”顾安笙将茶水一饮而尽,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他看向乔锦月消瘦的脸颊,问:“月儿,这些日子你一直在我这照顾我,你没有去唱戏吗?” “没有,不去了。”乔锦月摇摇头,说:“在你恢复之前,我哪都都不去了。这段时间,我要一直守在这里陪着你,照顾你。你什么时候能说相声了,我就什么时候唱戏。” 提起相声,顾安笙心中又一酸,他摸了摸乔锦月的脸颊,低声道:“月儿,真是苦了你了,为了我你牺牲了那么多,这几天你都瘦了!” “哪有的事!”乔锦月连连否认:“我们本来就是荣辱与共的啊,照顾你是我的分内之事。我一点也不辛苦,我心肝情愿!” 顾安笙低下头沉默了两秒,后又凝视着乔锦月的双眸,认真问:“月儿,我问你一件事。假如,我只是说假如,假如这一次我的命没留住,离开了这个人世,你怎么办啊?” 乔锦月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你若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会陪你一起,黄泉路上不能让你一个人孤单的行走。” 顾安笙心中一紧,又问:“假如我瘫痪了,再也不能行走了呢?” 乔锦月依然不假思索:“那我就什么都不做了,留下来陪你,照顾你。我会照顾你一辈子,做你的双腿替你行走!” “这怎么行呢!”顾安笙皱起了眉,焦急:“你还有大好的前程,怎么能照顾我一辈子而什么都不做了呢?” 顾安笙的这几句问话让乔锦月的心里又伤感了起来,为了掩盖自己的情绪,她遮住顾安笙的嘴。 又扯出一个微笑:“好啦,别说这些不可能发生的了,总有一天你会好的。等你痊愈的那天,我们还一起唱戏,我还在台下听你说相声!” 乔锦月顿了顿,又说:“我看屋子里也没什么新鲜东西吃了,我去买点吧!” 说罢,她好似落荒而逃的离开了病房。 跑到屋外,乔锦月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失声痛哭。 为了不让顾安笙听到她的哭声,她捂住了口鼻,不敢哭出声音来。 往昔的意气风发都已褪去了颜色,台上长身玉立的他,而今已成一个瘫痪在床的病人。上天啊,你何况这样折磨一个热爱曲艺的少年,为何受苦的不是我乔锦月? 顾安笙望着乔锦月离去的背影,一瞬间,落寞而又彷徨。 月儿,对不起,我无法兑现许给你的承诺。我无法以我之力,照顾你余生。 你值得更好的归宿,我这样一个半身瘫痪的人,不该成为你未来的绊脚石。相爱一场,那静好的年华,留给我们余生做回忆吧。 月儿,对不起,我不能一拖再拖了,我已经把你留在我身边这么久了,我不能再让你受这种苦。 月儿,从明天起我就要讨厌你了,从明天起我就要处处寻你不快,处处对你狠心斥责了。 抱歉,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以这种绝情的方式,让你恨我,让你离开我。 第一百六十一章 忍痛割爱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接连几日,乔锦月很明显的感觉到顾安笙对自己态度的转变。 他向来性情温和,从不对人发脾气,这几日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暴躁,易怒。 这种变化很反常也很明显,前几日都还好好的,不知为何,似乎从某一日起就他突然对自己变得很冷淡,也常常对自己发脾气。 所有的人都觉得奇怪,顾安笙待人温和友善,不知哪来的这么大的脾气。 若说是因为他受了伤而心情不好,可他对所有人都很温和,偏偏对最不应该发脾气的乔锦月时常发怒,他的这种怪状很让人想不明,猜不透。 起初乔锦月未曾在意,只当他因为受伤而心情不好,他对自己发脾气自己便受着。可不想他的脾气竟越来越大,常常对自己冷言冷语,批评斥责。 不仅如此,他甚至对自己的话也少了,也不愿意与自己交心,乔锦月很奇怪顾安笙对自己的态度为何突然转变这么大。 想到他以前待自己的深情,如今却爱理不理的,这么大的反差乔锦月的心里自然是难过的。 她也询问顾安笙为何这么对自己,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可顾安笙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对她说。 她既伤心,又无奈,她舍不得离开顾安笙,只得默默受着他的脾气。 “安笙,喝杯热水吧!”乔锦月小心翼翼的将一杯热水递到顾安笙面前。 顾安笙瞥了乔锦月一眼,又转过脸去,冷冷道:“不用!” 乔锦月又一次劝:“你嘴角都干裂了,还是多喝点水吧!” 顾安笙转过身不耐烦:“都说了不用了,你怎么这么磨叽啊,烦不烦!” 说罢又白了乔锦月一眼,抢过那个水杯:“给我吧!” 他刚喝了一口水,又立刻将水吐出来,将水杯扔在地上摔得粉碎,对乔锦月厉声斥责:“倒这么热的水,是你想烫死我吗?” 乔锦月未及反应,被突然摔在地上的玻璃杯吓得肩头一凛。 顾安笙嗤笑一声:“哼,大惊小怪的干什么,做这么楚楚可怜的姿态给谁看,还委屈着你了?” 顾安笙的冷言冷语让乔锦月心里一阵难过,可她顾及顾安笙的伤情,也没多和他计较,忙道歉:“对不起,安笙,是我的错,我去把地扫了。” 说罢便起身打算拿笤帚,顾安笙疾言:“回来,谁让你去了!” 乔锦月止住脚步,愣愣然:“怎么了?” 顾安笙皱眉道:“你一天毛毛躁躁的,我看着就心烦。你回去吧,以后都别再来了,我不想见到你。” “什么!”顾安笙的一句话,让乔锦月整个人都震了一下,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顾安笙:“安笙,你赶我走?” “是!”顾安笙厉声:“我让你滚,滚的越远越好!” 顾安笙的冷言相对让乔锦月心寒到极致,她的眼泪潸然而下:“安笙,你这几日究竟是怎么了?我是哪做错了,让你这么嫌弃我?” “呵!”顾安笙将头扭向另一边,“我就是嫌弃你了,不想见到你了,我说的不明白吗?” “不,你在骗我!”乔锦月抑制不住的流着泪:“我们之前的恩爱你都忘了吗?我们之间的海誓山盟你都不记得了吗?你说过,你要娶我的。你这几日一反常态,你究竟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娶你?”顾安笙冷笑一声:“乔锦月,你可真好笑,你觉得我现在娶得了你吗?还有,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姿色,我看你早就腻了,你凭什么让我娶你?” 冷言冷语间,却藏不住顾安笙眸子中的忧伤和不忍。 “不是这样的!”乔锦月哭泣:“你说过的话不可能不算话的,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没错,我就是不爱你了,如何?” “我不信!”乔锦月哭着抱住顾安笙的背脊:“我们之间那么多过往,你不可能忘,我不信你现在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别碰我,我嫌脏!”顾安笙冷冷的把乔锦月从身上想推开,不想却牵动了伤口,猛地疼了一下。 “啊!”顾安笙痛得发出一声呻吟,与此同时乔锦月被顾安笙推开,猝不及防的正撞在桌角上,正好撞在腰间,也撞得生疼。 “安笙,你怎么样?”乔锦月顾不得自己的的痛,忙紧张的去看顾安笙的伤势。 “别过来!”顾安笙厉声制止住乔锦月:“我牵动伤口都是因为你,你这个扫把星,离我远些,我看到你就烦!” “安笙!”乔锦月颤声:“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啊 我哪里做错我改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什么时候你开始对我冷言冷语,话都不和我多说一句了。” “我为你受了那么时间的煎熬,照顾你那么艰辛,却换来你冷言冷语相对,你不知道你这样我很伤心啊!” 却不见顾安笙心软,他依旧声音冷冷:“打着苦情的牌给谁看呢,谁逼着你过来的,你委屈给谁呢。我现在很明确的告诉你,乔锦月你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我一刻也不想见到你!” 乔锦月已然心痛得无法站立,扶着墙,慢慢蹲在地上,无声的哭泣:“我不信,我不信你不爱我了!” “乔锦月,还真没见过你这么死皮赖脸的!”顾安笙厉声道:“我就是厌弃你了,你看不出来吗?” “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早就嫌弃你了,我不可能娶一个我腻烦的人的,你别痴心妄想了。看在你往日对我照顾的份上,我不想骂你,你走吧,别再回来了!” 话说到最绝情时,顾安笙的眼角已溢出泪水,他趁乔锦月不注意,悄悄拭了去。话说得再绝,可心底的那份爱却是藏不住的。 乔锦月无力再言,蹲在墙角低声哭泣不止。 “师兄,锦月!” 听到了几声敲门声,进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胡仲怀,一个是顾安宁。 见乔锦月蹲在地上,顾安宁忙过去将乔锦月扶起:“月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蹲在地上了?” 胡仲怀见二人这剑拔弩张的架势,看了看顾安笙又看了看乔锦月,愣道:“师兄,锦月,你们这是干嘛呀!” 乔锦月拭去了脸上的泪,犀利的看着顾安笙,振振道:“顾安笙,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顾安笙厉声:“我说了多少遍了,你听不懂是吗?好,我再说最后一遍,赶紧滚,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 听此言,顾安宁也听不下去了,忙上前一步皱眉:“哥哥,你这是在做什么,月姐姐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怎么能这么对月姐姐?” 乔锦月甩开顾安宁的手,凛冽的看着顾安笙:“好,你让我滚,我滚就是了!” 顾安宁紧张:“月姐姐,你别……” 顾安笙又一次厉声:“宁儿,别管她,让她滚!” 胡仲怀亦看不下去了,对顾安笙斥责:“师兄,你疯了吧,你赶锦月走!” 乔锦月最后看了顾安笙一眼,淡然道了句:“安笙,保重!”便离开了。 顾安宁想再一次拉住乔锦月,却被乔锦月一把甩开:“走开啊!” “哎,锦月!”胡仲怀看了眼冲出去的乔锦月,又带着怒气的看了眼顾安笙:“师兄你是疯了还是傻了,锦月是你最爱的人啊,你竟然对她这么狠心!” 哪知乔锦月刚走,顾安笙就变了脸色,忙对胡仲怀道:“仲怀,你快跟上她,看着她,别让她出事!” 一句话又说得胡仲怀发懵,愣愣然:“师兄,你俩这是玩什么呢?” 顾安笙急道:“别废话,快去啊!” “哦……哦!”胡仲怀愣了愣,又追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无可奈何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的心痛到了极致,被顾安笙冷言中伤后,伤心的从重症监护室跑到了医院外。 站在医院门口,看着车水马龙从面前驶过,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只是自己和顾安笙的感情不复往昔了。想到这里,乔锦月伤心欲绝,无力的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锦月!”身后有一人将她扶起。 转过身,看着胡仲怀复杂的神情,乔锦月摇摇头:“仲怀,你回去吧,我没事。” 胡仲怀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又怕再次伤到她的心,只得小心翼翼道:“锦月,你别难过了。师兄说的那些话,一定不是真心的,回头我好好劝劝他。” 乔锦月却是什么也听不进去,绝望的摇摇头:“不必了,他厌恶我了,我走就是了。” 胡仲怀顿了顿,又说:“也好,你劳累了这么久,该回去歇息歇息了。我叫辆车,送你回去吧!” 乔锦月没有说话,胡仲怀就当乔锦月是默认了,在大街上叫了一辆黄包车,与她共同乘上。 一路上,乔锦月眼神凄迷,好似万念俱灰一般的靠在车壁的一角,不哭不闹也不说话。 胡仲怀想劝劝她,可不知该如何开口。“锦月……” “别说了!”乔锦月闭上双眼,沉沉而言:“我现在不想说话,你什么也不要问了。” 见此状,胡仲怀也不好再多言了,只好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客官,湘梦园到了!” “好,锦月,我们到了。”胡仲怀扶着乔锦月下了马车。 “锦月,你回去吧,记得要照顾好自己。” “仲怀。”一眼不发的乔锦月终于说了句话,她扭头看向胡仲怀:“谢谢你送我回来,至少你还重情重义,不比……”说到此处,乔锦月不再说下去了,她默默的低下了头。 胡仲怀吞吞吐吐:“我师兄……他,他不是……” “什么都别说了,我都知道。”乔锦月止住了胡仲怀,顿了顿,又说:“我以后也不能再来照顾他了,你一定要照顾好他,别让他生气,别让他难过。一定要看护好他,直到他平安出院。” 胡仲怀沉默了两秒,后又点头:“好的,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 “嗯。”乔锦月点点头:“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说罢乔锦月就走进了湘梦园,胡仲怀望着她消瘦的背影,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回到医院,顾安笙正坐在病床上默默出神,见胡仲怀归来,他忙扭过头,急切的问:“怎么样,你把她平安送回了吗?她怎么样?” 胡仲怀点头:“我把她送回了湘梦园。师兄,你这几天是怎么了,对我们都很正常,偏偏要对她冷言冷语。” “你看你现在还这么关心她,为什么在她面前就要摆出那么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呢?” 顾安宁亦不解:“是啊,哥哥。仲怀哥哥说的没错,你明明在乎的很,却为什么要装作无情呢?” “她那么爱你,我不相信你真的不爱她了,你一次次伤她的心,你自己就忍心吗?” 顾安笙黯然神伤,沉沉道:“仲怀,宁儿,你们不明白我的用心。让她伤心难过,其实我心里比她还要难过百倍。可是以她的性子 只有用这种最绝情的办法,才能逼她从我身边离开。” “我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我清楚,我不能拖累她陪我一起受苦。她这几日为了照顾我,什么都不顾了,她戏也不唱了,人憔悴的不成样子,我怎么能因为自己而耽误了她?” “她现在是最好的年华,她值得更好的归宿,我不能再强占着她了,我必须尽快让她离开我。哪怕用最绝情的方式,哪怕让她伤心难过,让她余生恨我入骨,总比她在我身边受苦的要好!” 顾安宁摇摇头,亦伤情:“哥哥,你总是为别人考虑,你可曾为自己考虑过?你想推开林大哥,让他再寻一个搭档。现在还要狠心的推开月姐姐,让她另觅良人。可能有没有想过,那你自己怎么办?” 顾安笙淡淡道:“孑然一身总比拖累旁人要好!” 胡仲怀皱起了眉头,半斥半劝:“可他们谁是你的旁人?林大哥伴你风里雨里那么多年,台上台下风雨同舟,你觉得他回因为你的一两句话就离开你了吗?” “锦月我就更不用多说了,你心里比我更清楚她对你的情意。” 胡仲怀顿了顿,又说:“你知道吗,我在医院外寻到她的时候,她哭得快崩溃了。” “你这么做是让她离开了你,可你知不知道,她离开你不是因为恨你,而是因为不想你因为看到她而生气,她是在为你的身子考虑啊。” “让她伤心难过,你做到了,但要让她恨你入骨,这辈子怕是都不可能!” 顾安笙何尝不懂乔锦月的深情,此时此刻他心里的苦不亚于他,他闭上了双眼,掩饰住心里的痛:“这样也好,至少她见不到我,就会忘了我。” “时间久了,伤痛淡化,她就不会难过了。那个时候,她也该寻找真正属于她的归宿了!” 胡仲怀摇摇头,扬声:“你说她的伤痛会淡化,那你扪心自问一下你的伤痛会不会淡化。” “我临走时,她还不忘叮嘱我要照顾好你,而你对她又这么割舍不下。你们两个明明心里都有彼此,为什么要这样互相折磨?” 顾安笙提高了声音,反驳:“可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不仅不能照顾她,还要累她照顾。就算我痊愈了,也不可能行走了。” “难道你忍心看着一个花样年华的姑娘嫁给一个半身瘫痪的人吗?” 顾安宁摇摇头,劝言:“哥哥,你只是不能行走了而已,你别的什么也不差啊!胡班主不是说过,你不能说相声还可以说书啊!” “月姐姐都不嫌弃你,你还顾忌什么?难道仅仅因为你不能行走,就要孤苦伶仃一辈子吗?” “什么都别说了。”顾安笙制止道,他躺了下来,拉上了被子:“你们出去吧,我不想说话了。我累了,要休息会儿。” “可是师兄你……”胡仲怀上前一步,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顾安宁拉住了,她摇摇头道:“别说了,仲怀哥哥。让我哥哥他自己想一想吧,我们出去吧!” 胡仲怀看了一眼顾安笙,道了句:“好吧!”与顾安宁一同离开了重症监护室。 顾安笙躺在病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他的心痛不亚于乔锦月,甚至比乔锦月更心痛。 狠心将自己最心爱的人儿亲手推开自己的身边,比杀了他还让他痛苦。 可终究无可奈何,因为他是顾安笙,他是最爱乔锦月的顾安笙,就是因为太爱她,才要亲手把她从身边推开。 如若可以,他情愿她忘了自己,忘了情伤,快活的生活下去。他情愿守着与她的回忆,在孤独和怀念中,度过余生。 月儿,对不起,往后余生,我不能陪你了。 愿你三冬暖,春不寒。愿你孤独有人伴身侧,愿雨天有人为你撑伞。 只是,那个人,不会是我。 第一百六十三章 恋恋难忘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恐真是被顾安笙伤透了心,接连好几天都没有去看顾安笙。 把她从身边赶走,正合了顾安笙的意,可他却始终开心不起来。这几天,他的话也少了,常常一个人默默出神,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师兄,师兄,想什么呢?” “啊,仲怀!”顾安笙才回过神来:“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 “你怎么了你这是!”胡仲怀无奈:“我都来了好久了,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回应,你想什么呢?” “哦……是吗……” “唉!”见顾安笙失神落魄的模样,胡仲怀坐了下来:“师兄,你这几日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你也不怎么说话,你是不是还在想她呀?” 顾安笙心中一紧,脸上却仍然淡淡:“该放下的总是要放下的。” “你别自欺欺人了。”胡仲怀朗声:“你就是放不下她,我都看出来了。你若是想她,我这就帮你把她找回来,还来得及的!” “没有必要了。”顾安笙摇摇头:“明知道不可能相守,何必硬要在一起互相折磨?”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胡仲怀皱眉,语重心长的劝他:“你们现在这样才是互相折磨,你只是不能行走了而已,何必把自己看得这么一无是处?” “你不能说相声还可以说书啊,谁说这样就是拖累她呢!你现在放不下她,她又何尝会放得下你,她恐怕比你还要难过。” “你若是想余生都带着对她的回忆活下去,那岂不是要伤心一辈子?而她,她爱你已经超过了爱自己,你认为她可能放下你跟了别人吗?她被你伤透了,怕是现在还在心痛呢吧!” 顾安笙心中泛起一阵难过,低下头,掩饰住悲伤:“别说了,我终究不是她良人。” 可心里的真情却是抵不住的,哪怕强迫自己不去想她,可还是忍不住的去回忆,会挂念。她现在怎么样,还有没有为自己的冷言冷语伤心,他都不知道,可他是真的挂念她啊! “仲怀!”顾安笙终究忍不住心中的挂念,抬起头:“仲怀,师兄求你一件事,你帮帮师兄,行吗?” “什么?” 顾安笙顿了顿,说:“你有时间,去湘梦园看看她,看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你劝一劝她,让她早日放下这段感情,让她忘了我,好好生活。” “还有你要以朋友的名义去看她,不要说是我让的,行吗?” “唉,师兄你呀!”胡仲怀叹了口气,无奈:“你这不还是没有放下嘛!”他顿了顿,随即又说:“好了,我答应你,替你去看看她就是了。” “锦绣年华空潭月,许的是静好!” “你是我心中的白月光,我是你的浩瀚星辰!” “我要下聘礼,风风光光的迎你进门,让你成为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想起往日的恩爱日常,乔锦月嘴角的那一抹笑若隐若现,笑着笑着就落下了泪。 没去见顾安笙的这几天,她什么都无心去做,演出全都推掉了。 整个人犹如泄了气一般,不是对着天空发呆,就是拄着桌子冥想。茶饭不思好几日,人比从前更消瘦了。 “我就是不爱你了,如何?” “我让你滚听到没有,滚的越远越好!” 再一想到顾安笙的冷言冷语,乔锦月的心犹如被撕裂成了好几瓣一样痛,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小七,我熬了一碗粥,你多少吃一点吧!”苏红袖端了一碗粥,递到乔锦月面前。 “师姐!”乔锦月泪眼婆娑的看着苏红袖。 苏红袖见她这般难受,心里也不好受,拍拍她的肩,安慰:“小七,别想那些事了。乖,把粥喝了!” “师姐!”乔锦月忍不住心中的痛苦,抱着苏红袖大哭起来:“师姐,他不要我了,他不爱我了怎么办?他明明说好了要娶我的,他现在不要我了。可他现在还卧病在床,我不在,他怎么办?” “小七,不哭了啊!”苏红袖心里也不好受,亦心疼的流下了眼泪,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小七,我们别想他了好不好?” “”世上好男子多的是,回头让班主指给你一个好人家,我们不要他了。没事的小七,都会过去的!” 乔锦月听了苏红袖的话,愈加难过了,她猛烈的摇着头哭道:“我不要,我不要。我只认他一人,他已经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了。要是没了他,我怎么活下去……” 苏红袖看不下去她这样难过,心疼:“小七,你不能因为他就这样不吃不喝什么都不做啊!” “班主和师父马上就要回来了,你这个样子他们回来了必然看得到,我们这些事,怎么瞒得住他们?” 乔锦月依然止不住的哭:“没了他,我做不到,我真的不能没有他……” “砰砰砰!”忽然听到了一声敲门声:“红袖,锦月,你们在吗?” “小七,你听,有人敲门!”苏红袖凝神:“小七,你先别哭了,我去看看是谁。” 苏红袖松开了乔锦月,朝门外走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难解情殇(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谁呀?”苏红袖打开门,只见二师兄毕哲和胡仲怀站在门前。 苏红袖惊异:“你们这是?” “是这样的。”毕哲解释:“文周社的少公子说要来看看小师妹,我就带他来找你们了,锦月她在吗?” 苏红袖点头:“我知道了,二师兄,谢谢你了!” “小事!”毕哲一笑,说:“胡公子,把你带到了,我就回去了啊!” “好,多谢毕大哥!” 毕哲离开后,胡仲怀与苏红袖双双对视,看到苏红袖,胡仲怀百感交集,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嗫嚅:“红袖……” 苏红袖为乔锦月受欺的事气愤,也顾不得与胡仲怀之前的事了,她凝重而言:“你跟我来,我有话要问你!” 她把胡仲怀拉到一个角落,沉着脸问:“顾安笙到底对小七说了什么,为什么她一回来就这么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 “啊!”胡仲怀亦惊:“那她现在还好吗?” “你们觉得她会好吗?”苏红袖瞪着一双秀眼看着胡仲怀,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愤愤之情:“实话告诉你,小七她这几日一点也不好。她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演出都推了。” “整日里以泪洗面,谁劝也不听,再这样下去,整个人恐怕就要废掉了。顾安笙他到底有多狠的心,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小七非但没有嫌弃他,这几日还废寝忘食的去医院照顾他。” “小七对他的感情有多深,他比我们都清楚,难道他非要这样把她弄得遍体鳞伤才肯罢休吗?我本来看着顾安笙这个人体贴沉稳,以为小七跟了他不会吃亏,看来真的是我看错了,他这个人真的是铁石心肠!” “什么,锦月她竟然……”胡仲怀也不禁深深担忧,却又忙着解释:“红袖,你误会了。我师兄不是不爱锦月,也不是故意伤她。他是为了她好,不想让她被他拖累,所以才……” “我不管他是为了什么!”苏红袖别过脸去,不看胡仲怀,冷声:“爱也罢,恨也罢,反正现在把小七折磨成这个样子的人是他,你还跑过来说什么!” “红袖,不是你想的这个样子的!”胡仲怀焦急:“师兄放不下锦月,让我过来看锦月的!” “死了这条心吧,不可能!”苏红袖转过脸,凛然:“既然那么狠心的伤害她,又来看她干什么?” “别说什么放不下,是想先给一巴掌,然后再给一个甜枣吗?他若不爱她了,就离她远远的,别再来干扰她了。小七他不懂珍惜,自然由我们珍惜!” “红袖,你别这样绝对啊!”胡仲怀温声央求道:“红袖,我师兄做得不对,我替他和你们道歉。但是我和锦月是朋友,我去看她和师兄没关系啊!” “你不让师兄见她我理解,但师兄是师兄,我胡仲怀是胡仲怀,这不能相提并论啊,我只就是作为朋友来看看锦月,你就让我进去看看她吧,好不好?” “不行!”苏红袖决绝而言:“我不可能让你进去,让小七再受伤害的!” 胡仲怀又一次央求:“我不会提让她伤心的事,我只是作为朋友来看看锦月的。我是来劝她的,不是来说别的的。” ”说不定我劝劝她,她就好了,就能好好吃饭,好好唱戏了呢,你说是不是,红袖?” “这……”苏红袖犹豫了一下,觉得胡仲怀所言未尝没有道理。 她慎重的考虑了一番,便答应了下来:“好吧,我答应让你进去看她。不过,你不许再提她的伤心事,她已经受了太多的刺激了,你不能再让她伤心难过了!” “一定不会的!”胡仲怀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会好好劝她的!” “门没锁,你自己进去吧!” “嗯,好,多谢了!” 胡仲怀轻轻打开了门:“锦月!” 乔锦月缓缓抬起头,看了眼胡仲怀,又垂下眼,面无神色的道了声:“你来做什么呀?” “你这几日一直都没有消息,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胡仲怀看清乔锦月的面容,几日不见竟与从前判若两人。 她已憔悴的不成样子,面容枯瘦,双眼深陷,眼圈都是红肿的,他不禁大吃一惊:“锦月,几日不见,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乔锦月淡淡道:“那又怎么样,他不会在乎的!” 胡仲怀走近乔锦月,皱眉:“那你也不能糟蹋你自己的身子啊!” 乔锦月心又一次被刺痛,落下了泪,悲声:“可我这样活着真的是生不如死,我见不到他的每一日,我都饱受煎熬,这样的日子我也受不了了!有时候,我真的想死了算了!” “你说的什么浑话啊!”看着乔锦月悲痛欲绝的样子,胡仲怀也不免心疼:“你年纪轻轻的,说什么死不死的,你身边爱护你关心你的人那么多,你死了让他们怎么办?” “你放心,我在难过也不会寻死的。”乔锦月擦去了眼角的泪,平静了心绪后说:“左不过,带着这副空洞的躯壳活着罢了!” 她顿了顿,又抬起头,带着一丝期盼向胡仲怀问:“既然你来了,你就告诉我吧,他现在怎么样了?身子恢复的好吗?有没有按时吃药,还发脾气吗?” 胡仲怀心里一酸,摇了摇头,感叹:“你看,你们两个人还真是像。明明都在关心对方,明明都放不下这段情,却都要互相折磨彼此!” 乔锦月心中一紧,奇异:“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胡仲怀叹了口气,说:“怕你伤心难过,其实本不想说的。我答应了红袖,不会让你再难过,也答应了师兄,不会对你道出实情。” “可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们这样互相折磨下去,罢了,我实话告诉你吧!” 乔锦月的心剧烈的起伏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些什么,带着颤抖的声音问:“你说什么?” 第一百六十五章 难解情殇(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胡仲怀深吸了一口气,款款道来:“其实我师兄他不是真的厌恶你,他其实比谁都爱你,他就是因为太爱你了,才把你从他身边赶走的!” 乔锦月木然:“从何说起呢?” 胡仲怀继续:“那日他和我说起他的病情后,能看的出来,他心里很苦。医生说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能活下来就是万幸了,要想再站起来走路,是不可能的事了。” “师兄那么热爱相声,让他不再说相声,对他来说比死还难受。可是他那样的性子,纵使再难受,也要为别人考虑的。” “他想要赶走的不仅仅是你,还有他的搭档林宏宇大哥。他不能说相声了,但他不想因为他耽误了林大哥的前程的,所以他劝林大哥换个搭档。” “可是林大哥与他风雨同舟这么多年,以他们之间的情义,林大哥是不可能舍下他不管的。他不能说相声了,林大哥也不会再说相声了。” “而你,就更不必多说了。他爱你入骨,他更不可能因为自己的身体而耽误你的锦绣前程,他不想你嫁给他一个半身瘫痪的人,让你后半生陪他一起受苦。” “可他知道,你性子倔强又难劝说,所以他便用最绝情的方式,让你以为他厌恶了你,逼你离开。可他狠心把你推开后,他的心里比你更难受啊!”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乔锦月已经听的潸然泪下。 她哽咽:“安笙他怎么这么傻啊,他以为他半身瘫痪就会耽误我的锦绣前程,可他自己怎么办啊?他知不知道没了他我会生不如死!” 胡仲怀心里也不是滋味,沉声说:“他以为他是在为你着想,可这样伤得最深的还是你们两个人。” “实不相瞒,这次是他让我来看你的,他和我说,别让你知道是他让我来的。他让我劝你,忘记他,好好生活。可他不知道,他那样放不下你,你又如何能放下他!”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会不爱我的!”乔锦月此刻又是欣喜又是难过。 她哭着笑,又好似笑着哭:“他和我说那些话时,虽然冷言冷语,可他眼里的柔情是藏不住的。我不相信他不爱我了,我就知道他一定不可能厌弃我。” 胡仲怀拍了拍乔锦月的肩,安慰:“锦月,你别哭了。你现在这个样子,任凭我们谁看了都会心疼的。” “你若爱他,就听我的,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了,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他那边我会帮你劝说的。” 乔锦月止住了眼泪,看着胡仲怀,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那我还有可能再回到他的身边吗,他还会接受我吗?” 胡仲怀愣了一下,复又点头:“当然,他最怕的就是让你受苦。他狠心把你推开,就是希望你过得好,寻找更好的归宿。但他若知道,你没了他会这么难过,他一定不会把你从他身边推开的。” 他说完这句话时,已经决定要重新把他二人再次撮合到一起了。 乔锦月笑着拭去了眼泪,却又止不住的流下欣喜的泪:“好的,我等着。无论再苦再艰难,我都要陪着他一辈子!” 乔锦月斩钉截铁的话语让胡仲怀心中大为感慨,他又一次问道:“锦月,你真的想好了吗?他若是不能行走了,就要你照顾他一辈子了。” “以后的路,可能更难走。你现在做了选择,你以后不后悔吗?” “当然!”乔锦月毅然:“我乔锦月这辈子是赖定顾安笙了,哪怕是受苦受难,只要在他身边,我就什么都不在乎,哪怕再苦都甘之如饴!” “好!”胡仲怀说:“难为你的一片痴心了,有你这样的人在师兄身边,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既然我做了你们之间的媒人,我就帮人帮到底,你们这次的事也由我来调和吧!” “回头我劝劝他,让他回心转意。只要说起你,他一定心软,不怕他会不接受的!” 乔锦月点点头,露出了久违的笑意:“仲怀,谢谢你了。我和安笙之间的许多事都要麻烦你,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好了!” 胡仲怀拍下乔锦月的肩,笑:“我说你跟我客气什么呀,你们的事我就帮到底了。不过你要听我的话,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 “等我下次看到你时,你一定要变回那个活泼靓丽,光彩照人的乔锦月。要是你还这个萎靡不振的样子,我可不会帮你的哦!” 乔锦月点头,笑:“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吃饭和休息的,再也不会意志消沉,萎靡不振了。” “只要有安笙在,我就有活下去的希望。这段时间,我一定会好好调整的。我得先把自己调整好了,才能好好的照顾安笙啊!” “嘿嘿,这就对了嘛!”胡仲怀开怀一笑:“把你劝好了,我也该回去劝我师兄了。你们两个啊,真是让我操碎了心了。” “好啦,回头再感谢你啦!” “那行了,把你劝好了我就大功告成了。我也不多待了,我回去照顾师兄了。” “去吧,回见!” 胡仲怀走出门,见苏红袖依然守在门口,她见自己出来,忙紧张:“小七怎么样了,你刚刚和她说了些什么?” 胡仲怀莞尔一笑,说:“红袖你放心吧,我把她劝好了。她答应我以后会打起精神,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的,再也不萎靡不振了!” 苏红袖不可置信看着胡仲怀:“真的吗,我劝了她这么久都不管用,你和她说了几句话,她就想明白了?” 胡仲怀狡黠一笑:“山人自有妙计,不多说了,我走了啊!” 说罢,胡仲怀就转身离去。 “仲怀!”没曾想苏红袖竟突然叫住了胡仲怀。 胡仲怀愣了一下,回过头:“怎么了?” 苏红袖对他露出久违的温和的笑容:“谢谢你,仲怀!” 苏红袖的笑容如同三月春风一样,霎时间温润了胡仲怀的整颗心。 这一笑仿佛回了那年初夏,二人初见之时。 这一刻,仿佛所有的隔膜都消失了,她还是那个待她温和对他无微不至的苏红袖。 二人相视一笑,胡仲怀便踏步而去。这一刻,他心里泛起了久违的温情。 第一百六十六章 回心转意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安笙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默默出神,见胡仲怀归来,忙收回思绪,问:“仲怀,怎么样,她还好吗?” 胡仲怀没有直接回答顾安笙的问话,反倒说:“师兄,你看这么关心她,难道你真的舍得让她离开吗?” “哎呀,别说这些了。”顾安笙急切:“她到底怎么样了?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唉!”胡仲怀轻叹一声,摇头:“你没了她在,便日夜挂念。你想,她若没了你,她会好过吗?” 顾安笙心里一紧,忙问:“什么,你是说她……嘶……” 慌乱之际,牵动了身上的伤,猛烈的痛了起来。胡仲心下担忧,忙跑上前:“师兄,你怎么了?” “没事。”顾安笙吃力的直起了腰,一心惦念乔锦月,无暇顾及自己的伤:“你先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 “好好好,我说我说。”胡仲怀说:“你先不要担心,我劝过她,她也答应了我她会好好生活的。可你知道我见她第一眼时她是什么样子的吗?” “”她面容憔悴,意志消沉,整个人消瘦的不成样子,做什么都无精打采。离了你以后,她每天以泪洗面,从来都没有开心过。” “看她这个萎靡不振的样子,我都忍不住心酸,师兄你难道真的就舍得让她难过吗?” 顾安笙摇摇头,低下了双眸:“唉,你都知道心疼她,她怎么就不能好好心疼心疼她自己呢!” 胡仲怀深吸一口气,又继续:“她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啊!她虽然伤心得很,但她见了我,开口最先问到的还是关于你的病情。” “你以为她离开了你就能不被你拖累,可是她离了你她生不如死啊!她和我说了好几次她要活不下去了,她那样倔的性子,要是没了你,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什么!”顾安笙闻言又惊惧又担忧,蹙紧了眉心:“那你没有好好劝她啊,千万不能让她因为我出了什么意外了。” 胡仲怀点点头,说:“我劝她了,但我不是按照你所说的那样劝她的,看她这个样子,离了你,她是没办法好好活下去的。师兄,莫要怪我。” “我没有劝她忘记你好好生活,我把所有的实情都告诉她了。她若不知道你逼她离开的实情,以为你是真的厌恶了她,恐怕她真的会伤心死的。” “我告诉她,你不是真的厌恶她,只是怕你拖累她才那么对她的,我告诉她她和你还有可能,她才答应我再也不会再意志消沉,好好生活的。” “哎呀,你真是!”顾安笙皱起了眉,斥责:“你怎么能把这些事都告诉她呢,那我的苦心不就白费了?而且你也晓得,我现在的身体是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的,你真是胡闹!” 胡仲怀摇摇头,反过来斥责顾安笙:“我若不告诉她实情,让她知道她和你还有可能,她能答应我好好生活吗?” “让她能好好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回到你身边。她爱你至深,你却伤她至深。你以为你是在为她好,但你这样只会害惨了她!” “唉!”顾安笙叹了口气,黯然伤神:“她爱我至深,我何尝不是爱她至深?若她离了我会生不如死,但若要她跟着我,只会让她饱受艰辛。” “为何上天要这么折磨我们这一对有情人,我既不想看到她因我痛苦,也不想让她跟着我受苦受累,我该如何是好?” “师兄,你大可不必如此。”胡仲怀劝:“师兄,你想想,你只是不能走路了,虽然不能说相声但还能说书啊。” “我爹不是说过,只要你肯学,他就肯教你吗?到时候你一样可以登上戏台,赚钱养家,又哪来拖累她一说?” “你再想想,她不在你身边,你心里会好受吗?若没有了她,你的心情也不会好,心情不好,又怎么能快速恢复?” 顾安笙低下头,若有所思:“话是这么说,但她跟了我,终归是跟正常人不一样的,该受的累也不会少。” 胡仲怀道:“那又怎样,她那么爱你,她不会在乎这些的。只要你肯爱她疼她,这些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你们在一起还是会幸福快乐的。” 顾安笙的心里不断做挣扎:“可是……” “别可是了!”胡仲怀又言:“别的且不说,她离了你她会生不如死,你也会痛苦难过。难道比起她和你在一起受点艰辛,你要看着她这么一辈子痛苦下去,你一辈子相思下去吗?” “我……”顾安笙顿了顿,随之又毅然的摇摇头:“不,我不能。我怎么可能让她为了我痛苦一辈子,可我之前那么对她,我有何颜面挽回她?” “师兄你这是答应了!”胡仲怀见顾安笙动摇,喜道:“我这一番功夫没白费,你终于肯回心转意了。” “你放心,有我在,保管把锦月完完整整的送到你身边,你就不用担心了。不过这回她回到你身边,你可要牢牢抓紧了,这回,可千万别放手了!” 顾安笙点头,如醍醐灌顶:“我已经伤她够深的了,我不可能再让她受任何委屈了。更何况,她跟着我这样一个不能走路的人在一起,本来受的累就要比旁人多,我更要好好爱她,不会让她再为我难过了。” 胡仲怀欣慰的笑:“你终于肯听我的了,这就好了,不枉费我一片苦心。” “正好有她这样细心体贴的姑娘照顾你,我和爹娘也能放心了。你等着吧,过几日忙完了,我就去找锦月,把她带到你身边。” “好!” 顾安笙答应了让乔锦月回到他身边,虽然不忍心让她跟着自己受苦,可是心里却多了一分坦然与安定。她离了他痛苦万分,他离了她又何尝好过? 他最终也明白了,与其两个人分开,带着回忆与思念度过余生。不如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在艰苦而平凡的日子里,相濡以沫的度完平生。 第一百六十七章 重归于好(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胡仲怀与乔锦月道出了实情后,乔锦月的心情便好了些了。 后来的日子她,便没有再以泪洗面,她听了胡仲怀的话,重新振作起来,好好吃饭休息,一心等待着顾安笙。 即便有了希望,可她她还是放心不下顾安笙。 这两天胡仲怀一直也没有消息,也不知他是否劝动了顾安笙,顾安笙又是否能同意重新接受她,她心里一直惶惶不安。考虑再三,她决定与医院看看他。 进了医院,她走到了顾安笙的病房门前。可不知为何,站在门外的她脚上似乎被拴了脚镣一般,怎么也迈不出一步。 她的心里一直在打鼓,竟不敢上前一步,走进去看他。 她只在窗口默默徘徊,她看得到,病房里除了顾安笙之外,还有照顾她的顾安宁和胡仲怀。 顾安笙的面容依然憔悴,眼眶还有黑眼圈,想必是没有睡安稳。 乔锦月心里一酸,落下了泪,此时此刻她好想什么都不顾的冲进去抱住他,可她却没有勇气走进去。 “宁儿!”她见顾安笙对顾安宁说道:“帮我倒一杯红豆薏米茶吧!” “好!”当顾安宁将茶杯递给顾安笙,顾安笙正要伸手去接过时,竟扯到了手臂的伤口伤口处,疼得他嘶叫一声:“哎呀!” “怎么了,哥哥!” 乔锦月也猛然一惊,竟惊得将自己的手链撞到了窗户的玻璃上,发出“当啷”一声响。 “什么声音?”三人都惊得同时朝声音的方向看,都瞧见了站在窗边的乔锦月,乔锦月的半截身影明晃晃的暴露在三人面前。 顾安宁奇道:“月姐姐?她怎么会在这里?” 乔锦月心中一凛,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落荒而逃。 “锦月,别走啊!”胡仲怀忙追了上去。 乔锦月飞速的逃离,却还是被胡仲怀追上了,他抓住了乔锦月的胳膊:“锦月,你人都来了为什么不进去啊!” “你先放开我!”乔锦月从他手中将胳膊抽离,又落下了眼泪:“我见不到他放心不下,可我不敢面对他,我怕他还不接受我!” 胡仲怀拍拍她的肩,说:“我们都知道这些日子你受苦了,师兄他也想明白了,他愿意接受你,让你回到他身边了!” “真的吗?”乔锦月心里一喜,扭头看向胡仲怀,却还是忐忑:“我……可我不知道怎么再面对他,我……等等再见他吧!” “来都来了,再走像什么话?”胡仲怀劝:“随我进去吧,师兄他也一定想你了。” “可是……”乔锦月犹豫了一下,在心里挣扎了许久,最终点点头:“好吧!” “锦月,你进去吧,师兄在里面呢!” “嗯。”乔锦月忐忑不安的走进病房,刚走进去,便对上顾安笙复杂的眼神。 “月儿……”他的声音依然与往日般清幽,只是这声音中饱含了好多情绪,有不舍,有悔恨,还有爱。 “安笙……”乔锦月哽咽着叫出了顾安笙的名字,一瞬间,再也忍不住心绪,泪如泉涌。 胡仲怀朝着顾安宁打了个手势,顾安宁会意,与胡仲怀走出来病房,把空间留给了他二人。 “安笙!”乔锦月等不及讲任何话语,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了顾安笙的背脊,这一刻恍如隔世。曾经她以为,她永远也不可能再这样拥抱到他了。 “安笙,你知道吗,没有你的日子我活不下去。我时时刻刻不在挂念你,安笙我真的好想你,我好想你呀!” 乔锦月边哭边道,明明只有几天不见,她却感觉犹如几个世纪,这几天她受了太多的煎熬了,这一刻,所有的委屈都化作了泪水流了出来。 “月儿,对不起,对不起!”顾安笙拍着乔锦月的背,亦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我不应该说那些话来伤你的心的,若我知道你那么难受,我无论如何也不会那样伤害你的。我和你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月儿,我一直都是爱你呀!”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怪你!”乔锦月松开了顾安笙,流着泪笑着。 “我知道你对我说的那些话不是真心的,你和我说那些狠话的时候,你都不敢看我,可我偏偏还傻的相信了。不过都无所谓了,只要能回到你身边,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顾安笙握住乔锦月的手,看到乔锦月纤细的手腕上戴着的是他送给她的红豆手串,一时间百感交集:“月儿,这个红豆手串你现在还带着,你是一刻也没有忘记啊!” “是的!”乔锦月含着泪点点头:“我一刻也没有忘记,你说的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我现在算是是真正知晓这入骨相思的滋味了!” 乔锦月的说得淡然,可她的重情也令人心酸,顾安笙抚摸着乔锦月枯瘦的脸。 那一刻,心疼又愧疚:“月儿,你又瘦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低估了你对我的感情。我怕因为我的腿伤拖累了你,总想着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本来以为伤了你的心后,你就会离开我寻找更好的归宿。可我没有想到,我这么做竟把你害得这么苦,都怪我。” 说着顾安笙又流下了悔恨交织的泪水,乔锦月用手抹去了顾安笙的泪水,微笑道:“我们都别哭了,没关系,现在都不重要了,只要我能陪在你身边,再辛苦也甘之如饴。” 顾安笙点点头,深情:“月儿,谢谢你还愿意守护我。我半身瘫痪,你还仍旧不离不弃。我把你伤成这个样子,我心里也很难受,我原是见不得你受苦,结果却把你害得更苦了。” 乔锦月摇摇头,否认:“说什么呢,安笙,我这辈子认定你了,哪怕前路再不平,我因也要陪你走下去。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是幸福,哪里有什么苦不苦的!” 顾安笙握住了乔锦月的手,面色豁然开朗,说道:“月儿,起初我以为我受了重伤,以后都不能行走了。我怕拖累你,所以对你冷言冷语,想逼你从我身边离开,寻找更好的归宿。” “可我却没有想到,我没了你会失魂落魄,你没了我你更会痛不欲生,这样做不是救你,而是在害你。现在我想明白了,相忘不如相守于江湖。” “与其我们两个分开后带着伤痛和回忆过完一生,不如相守在一起相爱一生,苦一点累一点也无所谓,因为我们都拥有彼此。月儿,我不会舍得再让你难过了!” 乔锦月将她的另一只手附在顾安笙的手背,温柔笑道:“这就对了嘛,再苦再难也有我陪着你!” 第一百六十八章 重归于好(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笑着,却又流下了眼泪。 顾安笙替乔锦月拭去了脸上的泪,柔声:“月儿,你怎么又哭了呢。都说了我们都不要哭了,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乔锦月微笑着摇摇头,感慨:“我不是伤心,而是开心的。安笙,你想,我们相识以来,从误会到理解,从相知到相爱。” “走过了这么多的路,也经历了这么多。这过程有甜蜜,有心酸,而今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还能相守在一起。从此以后,再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顾安笙亦望着乔锦月的双眸,感慨:“是啊,经历了这么多,我们还能在一起。得月儿如此倾情相待,我顾安笙何德何能?”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深情的。我会振作起来,好好养伤,到好起来的时候,跟着师父学说书。我虽然半身瘫痪,但我还是可以赚钱,还是可以不负期望的。” “只可惜,月儿,我对不住你。我之前说过要下聘礼娶你,可现在我的身体状况还不能娶你,只能委屈你再等一等了。” 乔锦月似乎并不在意,温柔的笑:“你要下聘礼娶我的事我不着急,只要你爱我就足够了。你能好好养伤就是最好,我会等着你的,这些日子,我会不离不弃的守着你。” 顾安笙握住了乔锦月的双肩,面容严肃:“月儿,虽然现在你是回到了我的身边,但有件事情,你必须答应我,你不答应我,可不行!” 乔锦月被他突如其来的严肃弄得吃了一惊,木然道:“什么事呀!” 顾安笙说:“你陪伴我归陪伴我,但是你不能耽误你自己的事。前些日子,你为了照顾我,每天都往医院跑,戏也不唱了,功也不练了。看着你憔悴消瘦的样子,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疼?” “你因为我打乱了一切,会让我的心里更过意不去的。现在,我要你的生活回归到正轨,你要好好唱戏,好好练功,不能因为我耽误自己的事。” “你不用每天都来看望我,闲暇之余来照顾我就好了,切记,以你自己的事为大。” “还有,这段时间你憔悴了不少,也消瘦了不好,你一定要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我想看到的,是那个光彩靓丽的月儿,是戏台上曼舞水袖的月儿!” 乔锦月思考了几秒,后又坚定的点点头:“好,安笙!我答应你,我会继续唱戏,我也答应你,会好好调整自己的状态,还你一个光彩靓丽的月儿!但是__” 乔锦月话锋一转,伸出一只手指指着顾安笙,撅起嘴俏皮而言:“你也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乔锦月诚挚:“安笙,我不相信你以后真的不能行走了。哪怕是医生说你不能行走了,我也不相信。我要你在伤好之后,努力尝试着站起来,尝试重新走路。” “我相信没有什么事是凭决心和毅力做不到的,你也一定可以重新站起来。哪怕这个学走路的过程辛苦一些,有我陪着你,你也一定可以的!” “啊,这恐怕不行吧!”顾安笙为难:“医生说我活下来都是万幸了,我浑身上下数不清的粉碎性骨折,怎么可能站的起来呢?我知道你希望我站起来行走,可有些事是天命难违啊!” “不!”乔锦月望着顾安笙,眼神毅然而坚定:“你命由你不由天,能否站的起来,你自己说的算,只要你相信你自己,你就一定能站的起来!” 顾安笙看着乔锦月,半信半疑道:“我……我真的可以吗?” “你一定可以!”乔锦月坚定的点点头:“为了你最热爱的相声,为了我,你也一定可以。别忘了你的凌云壮志,你梦想到更大更远的场馆说相声,你不可以轻言放弃,我也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如果你能站起来,你还可以和林大哥一起,在三尺戏台上谈天阔地,评春论秋。你也可以照顾我,陪我一起游山玩水,自在逍遥!所以,我要你努力站起来!” “好!”乔锦月的激励让顾安笙有了信念,他坚定的看着乔锦月的眼睛:“既然你说我可以,我就一定可以,为了你,为了相声,我会努力的尝试站起来。” 乔锦月握住顾安笙的手,坚定道:“你要相信,你命由你不由天!” “我命由我不由天!”顾安笙重复了一遍乔锦月的话,看着面前的红粉佳人,心头涌起一阵温馨。 他温情道:“月儿,谢谢你,在我最艰难的时候还陪我我身边。是你给了我信念,让我有勇气去面对坎坷。” 乔锦月温婉一笑,意味深长道:“从前我不懂情为何物,只听说过戏文中的情爱。我不明白白素贞为何会为了许仙舍弃千年的道行,也不懂杜丽娘为何会为柳梦梅死而复生,我甚至还觉得她们是傻。”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来爱了就是不顾一切也要在一起,原来我竟然和她们一样傻。我是旁观者清,亦是当局者迷,现在我懂了,爱就是不疯魔,不成活!” “不疯魔,不成活!”顾安笙望着面前对自己情深似海的佳人,真挚道:“只此一生,愿与子偕老,疯魔成佳话!” 顾安笙心中动情,揽住乔锦月的肩,深深吻上了乔锦月的樱樱红唇。 乔锦月亦没有拒绝,深情的闭上双眼,回吻着顾安笙。这个吻,含着太多的情意了。 “太好了!”窗外的胡仲怀看着病房内如胶似漆的两个人,心中松了一大口气,舒坦而言:“他们两个终于重归于好了,不枉我费了怎么多的心思了!” “哎呀,你别看了!”顾安宁拉过了胡仲怀,嗔言:“人家正亲热呢,你看什么!” 说罢顾安宁又看了一眼胡仲怀,调笑:“我哥哥和月姐姐已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仲怀哥哥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也能有个中意的姑娘?” “我?”胡仲怀受了一惊,随即又佯敲了顾安宁的脑袋一下,嗔怪道:“没大没小的,我也算是你的哥哥了,有这么问哥哥话的吗?” “哈哈哈!”顾安宁笑道:“我不说你了,出去买吃的了!” 说罢顾安宁就一溜烟似的跑下来楼,胡仲怀却矗立在原地没有动一步。顾安宁无心的一句玩笑话,竟真的戳中了胡仲怀的心事。 他望着天花板,脑中浮现出了那一张温柔而又美丽的面孔,喃喃而语:“师兄和锦月都重归于好了,你什么时候能接受我啊!” 四周空洞,无人回应,他自嘲的笑了笑,自言自语:“胡仲怀呀胡仲怀,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抢也抢不到。别想了,去吃饭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 轮椅推车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转眼间就是匆匆数月,乔锦月听了顾安笙的话,没有放弃唱戏和练功。 她将自己梳理好了之后,依然与往常一样该演出便认真演出,只在闲暇的时候去照顾顾安笙。 一切似乎都在变得越来越好,顾安笙有了乔锦月的陪伴和看护,心情也变好了,伤势恢复得也更快了。众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湘梦园里,班主乔咏晖与妙音娘子陈颂娴今年的外城演出结束了,这次回来之后,很长时间便不会再走了。 乔锦月不想让他们担心,依然隐瞒着自己与顾安笙的事。 这次陈颂娴回来,带回来了两个小姑娘。一个名叫小环,一个名叫珮真,他们两个都只有十六岁。她们本是孤儿,无父无母无依靠,考卖唱乞讨为生。 陈颂娴见她们可怜,而且又都有唱功上的天赋,便和乔咏晖请求收他二人为徒,带回湘梦园,教她们唱戏。 两个小姑娘十分规矩守礼,到了湘梦园怯生生的叫乔锦月为师姐,可乔锦月心里很喜欢这两个新来的师妹,这样一来,自己就不是师父最小的徒弟。 乔锦月等一众徒弟均已出师,陈颂娴也无心再管她们,便一心教习两个新弟子,这样乔锦月去找顾安笙,便更不用担心会被发现了。 另一旁的文周社,这一次也绝不会再忍明珠社的人无事生非了。哪怕背后有程家撑腰,但他们差一点害死顾安笙,这一件事必须要去讨还个公道。 一开始,他们还不想承认此事,但这一次,文周社不会再息事宁人了。若明珠社不还公道,文周社便将他们以故意谋害罪告上法庭,任凭他们有再大的势力撑腰,也免不得要吃官司。 明珠社的班主受不住这压力,便只好赔给他们一笔钱,暂停了明珠社一个月的演出。本来就卖不出票的明珠社,这样就更惨淡了,这件事明珠社的人说不出口,但都怀恨在心。 然而这一点补偿终究是不够的,它弥补不了顾安笙这段时间受的苦,更不可能还顾安笙一个健全的身子了。 虽然心有不甘,但明珠社背后有程家,文周社也不能再过分要求了,若再索求赔偿,只怕惊动了程家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世道本就如此,最终的意难平,只能埋在心里。 转眼间,已入深秋,又是一年顾安笙的生辰。 顾安笙的生辰礼物,乔锦月在顾安笙住院的那个时候就开始准备了,庞大的工程量,紧赶着工程,终于在顾安笙生辰的前一天做好了。 这是一件木制的清雅的轮椅车,乔锦月绘制的蓝图,选择的材质,送到工人师傅那里去精心打造。这个轮椅不同于寻常的轮椅,还有很多精妙的设计,为了就是顾安笙坐上去会舒服。 顾安笙的身体恢复好了,便能够坐上轮椅,乔锦月便可以推着他走出去了。这个工程设计,乔锦月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也确实下了不少功夫。 这一天,乔锦月拿到了刚完工的轮椅车,心里很开怀,推着轮椅车走回了湘梦园。 进了湘梦园,刚好碰上要出门的沈岸辞,乔锦月便开口招呼:“嘿,大师兄!” 沈岸辞刚瞧见乔锦月,看乔锦月的兴致勃勃的样子,便走过去问:“锦月,今儿怎么这么开心啊?” “当然开心啦!”乔锦月笑道,并指着轮椅:“看啊,打造了这么久,终于完工了。” 沈岸辞看着轮椅,只觉得精美,却没有看出是什么东西,疑惑:“好漂亮啊,这个是什么呀?” “哈哈,漂亮吧!”乔锦月满脸骄傲的笑:“这个是我设计的轮椅,送给安笙的。打造了两个月,终于在他生日的前一天完工了。这个轮椅车做的又结实又牢固,也不负我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了。” 沈岸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僵硬而言:“所以……你这个轮椅车,是给顾公子做的?” “是啊!”乔锦月点点头,开怀:“有了它,我就可以推着安笙出去走走了,安笙也不用一整天的闷在病房里了。” 看着乔锦月兴高采烈的样子,沈岸辞不免心酸:“打造这个轮椅车,得花费不少功夫吧!师妹你这得花多少钱,又下了多少功夫啊!” “可不是嘛!”乔锦月未曾察觉到沈岸辞的不悦,依然兴致勃勃的说:“把我所有的零用钱都花上去了,又是我自己设计的。打造了两个月,终于完成了。还好,正合我意,不负期望!” “锦月!”沈岸辞看着乔锦月开怀的样子,不免酸楚:“顾安笙他已经没了双腿,不能行走了。这样的他,你跟他在一起难免要多受些苦,你当真一点也不后悔吗?” “当然不会!”乔锦月坚定:“我认定他了,再苦再累我也不会后悔。谁说他真的就不能再行走了,哪怕就算他不能行走,我也跟定他了。” 沈岸辞又感叹,又难过:“你对他是动了真情了!”他顿了顿,长叹了口气,说:“也好,有了这个轮椅车,你就可以推他出去了,也算是了了你的一桩心愿了。” “是啊!”乔锦月点点头,笑:“两个月的工程终于完成了,明天我就可以拿去送给安笙了,他明天看到后,一定会很开心,很惊喜的!” 看着乔锦月憧憬的样子,沈岸辞心底越发酸楚:“有你这样的真情相待,他一定会感动的。锦月,不多说了,天色不早,你快回去休息吧!” 乔锦月点头:“好的,师兄再见!”乔锦月推着轮椅车,扬长走去。 沈岸辞望着乔锦月的背影,又一次深深的叹了口气。 乔锦月生性单纯,她以为沈岸辞是真的放下了对她的感情,只当她是妹妹,便把所有的心事不加隐瞒的告诉了沈岸辞。 但她不知,这段情,沈岸辞是不可能放下的,她越爱顾安笙一分,沈岸辞便会越难过一分。 沈岸辞望着乔锦月离去的背影,许久后,喃喃道了句:“为什么他半身瘫痪,你还要跟随他,为什么是他而不是我!” 第一百七十章 寒梅劲竹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安笙,等我等好久了吧!”乔锦月嬉笑着进病房。 “月儿,你来啦!”一见乔锦月,顾安笙便满面笑容。 “来啦来啦!”乔锦月坐在顾安笙的床前,轻轻问道:“今天是你从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第一天,感觉怎么样啊!” “比之前那几天好多了!”顾安笙微笑:“我现在感觉恢复的越来越好了,月儿你看!” 说罢,他竟想起身,乔锦月见状忙惊慌的变了脸色:“安笙,你要干什么,你可不能……” “别担心,月儿!”顾安笙微笑着安抚:“没事,我有分寸的!” 顾安笙挣扎着从床上起身,费力的做每一个动作,最终他拼劲全力的起了身,跪在床上。 此时他眉头紧皱,额头布满了汗珠,脸上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对乔锦月道:“月儿,你看,我现在能跪着了,月儿,我做到了!” “这是真的吗?”乔锦月又惊又喜,感叹:“太好了安笙,你现在能跪着了,那你就一定可以站得起来!” “嗯!”顾安笙点头:“是你给了我勇气,让我有了可以行走的希望。我相信我现在能跪着了,总有一天,我也能站起来,能行走!” 乔锦月看着顾安笙额头密布的汗珠和红了的脸颊,不禁担心:“安笙,你现在一定很疼吧!” 顾安笙点点头,笑得意味深长:“说不疼,那是假的。但我要练习站起来,一定要忍受得了这样的痛苦的。现在只是第一步,往后要站起来,恐怕还要忍受更多更重的疼痛。” “我刚刚练习跪起来时时,痛得都要疯了,但是我不怕,我能跪得起来,我的心里是非常开心的。月儿,为了你,为了我的凌云壮志,再苦再痛,我也无所畏惧!” 乔锦月满眼的感动与心疼,忙扶着顾安笙坐下:“别跪太久了,不然会更疼的。” 乔锦月将顾安笙扶着坐下后,眼泪却止不住的夺眶而出,她欣喜:“安笙,太好了,你真的做到了。起初我还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写出那两句诗,现在我明白了,那两句诗说得就是你啊!” 这句话说得顾安笙迷惑起来,他没有懂乔锦月的意思 疑惑:“月儿,你说什么?什么诗啊?” 乔锦月拭去了眼角的泪,笑:“就是年初的时候,我到你家,你用楷书写的那两句诗啊!你说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你也说过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你说这两句诗是用来激励你自己的,可你现在真的做到了。其实你就是那梅花啊,挺过了严寒彻骨,在寒冬傲然绽放。” “你也同样是那劲竹,在千磨万击后,仍然坚劲。你真的做到了你所说的那样,这才是你,不愧是我最钦佩的顾安笙!” “是啊,没想到当初说得那些话,如今真的应在了我自己身上。”回想起从前说过的话,顾安笙亦感慨万千。 “从前我认为那是一种无人能达到的境界,而今天,我竟然做到了了。我从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又能重新站起来,这当真是老天爷给我最好的一份生日礼物!” “哦,对了!”乔锦月说:“你的生日礼物自然也不能少,我可是给你准备了好久呢!” “什么?” “你等下啊!”说罢乔锦月就走了出去,不久后,推着那辆轮椅车走进来,看着顾安笙笑:“怎么样,不错吧!” “哇!”顾安笙惊:“好漂亮啊,这是什么,好像是轮椅,又不太像轮椅?” “就是轮椅,为你设计的!”乔锦月介绍:“我从你刚住院时,就为你准备这个轮椅了,我催着工匠师父快些做,终于在你生日的前一天做完了。” “这是根据普通的轮椅改造过的,你看,这是用檀香木做的,闻起来清香又舒服。还有后面的花篮,可以放鲜花,前面的案板可以放书卷,你可以闲暇时候坐在里面看看书,颐神养性,下面的小篮筐可以放水和食物。” “现在你恢复得好了,我就可以推你到外面去散心了,若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也可以靠着这个轮椅来行走。我不在的时候,就靠着它来陪伴你了,怎么样,喜欢吗?” “好巧妙的设计!”顾安笙喜言:“月儿,你太有心了。我刚住院的你那几天,你忙得焦头烂额的,还特意为我做了这个,真的是辛苦你了!” 说罢他又满心感动的看着乔锦月,声音软了下来:“月儿,你为我做这个,花了不少精力和银钱吧。其实你照顾我这么累,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你不必费心如此的!” “那可不是呢!”乔锦月摇头否认:“我做这个可不是只当生日礼物给你的,只是想让你更舒服一些。只要你舒服,我就开心,再辛苦也值得!” 顾安笙深情的凝望着乔锦月:“月儿,谢谢你这样待我!” “好了,别说了!”乔锦月拍了下手,笑:“你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月一趟门也没出,肯定闷坏你了吧。现在好了,你转入普通病房也可以动了,有了这轮椅车就更方便了,我推着你出去走走吧!” 顾安笙点头:“好!” 第一百七十一章 怀袖结情(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扶着顾安笙上了轮椅,推着他到附近的公园转了一圈转。 顾安笙已经两个月没出屋了,乍一出门见到天上的日光,感觉一切都是清新美好的。身旁又有佳人陪伴,心里止不住的涌起了层层的暖意。 约么一个小时过后,乔锦月推着顾安笙回了病房,扶着他坐在床上后,柔声问:“怎么样,出去了一趟,是不是心情舒畅了好多啊!” “那是当然啊!”顾安笙极其开怀:“不得不说你这个轮椅车的设计真是精妙,坐在里面很舒服。有了它我现在终于能方便的出去了,再不出门,我都快忘了天空是什么样子的了!” “哈哈哈!”乔锦月骄傲的抬起头,笑:“有没有和你佩服我?” “佩服佩服!”顾安笙故作姿态的拱起手:“姑娘奇思妙想,在下佩服至极!” “行了,你别逗我了……” 病房中,充满着这一对恋人的欢声笑语。 “砰砰砰!”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有人在吗?” “谁呀!”乔锦月说道:“听着声音怎么那么像我师姐?”说罢走过去打来了门,却不想真的是苏红袖,乔锦月惊道:“师姐,真的是你呀!” “是我是我,你很惊讶吗?”苏红袖走了进去,笑道:“听你说今天安笙转入了普通病房,我今儿也没什么事,就来看看!” 说罢走到了顾安笙的床前,问:“安笙,你现在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好多了!”顾安笙点头:“红袖,谢谢你来看我。这些日子多亏了月儿在我身边悉心照料,我才恢复的这么快的!” “师姐,你都不知道!”乔锦月将手搭在苏红袖的肩上,一脸骄傲:“安笙现在都能跪着了,他既然能跪着了,过不了多久,就一定可以站得起来!” 苏红袖点了一下乔锦月的鼻尖,宠溺道:“瞧把你乐的!”说罢又看向顾安笙,微笑道:“安笙,我们家这个傻丫头真是赖定你了。” “我现在也知道,你们两个是真爱彼此的。经历了这么大的一个坎,你们还能好好的在一起,真的不容易。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爱护我们家小七,不能让她再受委屈了!” 顾安笙点点头,坚定:“能遇月儿倾情相待,是我顾安笙几世修来的福气,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爱护她的。”顾安笙话锋一转,又向苏红袖问道:“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有定数了,你和仲怀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们两个的事什么时候能见分晓呢!” “是啊,师姐!”乔锦月亦道:“能看得出来仲怀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对他也并非无情,你既然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来之不易,为什么不好好珍视一下你自己的感情呢?” “我……”苏红袖被他二人突如其来的说辞弄得尴尬起来,竟不知该如何应答,微微滞了一下,低下头小声道:“我们先不要说这个事了吧!” “吱呀”一声,只听得门又被人打开了,乔锦月朝门的方向望去,只见胡仲怀踏门而入。 从胡仲怀的方向,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乔锦月,他没看到苏红袖也在,便大声豪气:“锦月,你这么早就来了,我还以为你下午才能到呢!” 乔锦月说道:“今儿是安笙的生日嘛,我今天没有演出,一早就来了。” 胡仲怀朝顾安笙床的方向走去:“师兄你今天觉得……”一抬头,竟瞧见了苏红袖,胡仲怀心里猛然一颤,止住了话语,惊道:“红袖?你……你怎么在这里啊?” 苏红袖笑了笑,面无波澜的说:“听小七说安笙转入普通病房了,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就想着过来看望看望安笙!” “哦……那……”胡仲怀因为之前的事,心中还是略微不适,吞吞吐吐道:“我们……在这看见你,还真是巧啊!” 苏红袖笑了笑,没有说话。她似乎忘记了曾经的事,还是和从前一般柔情似水,许是想通了,又或是释怀了。 “师兄,你今天刚转入普通病房,感觉怎么样啊,比起从前是不是好多了?” “嗯,的确是好多了,我现在可以跪起来了,我既然能跪着,有朝一日,我就一定能站的起来!” “哎呀,那太好了,过不了多久你就还能说相声了!” 胡仲怀在不停的问着顾安笙的伤势,顾安笙回答着,他便听着。不知是他自己觉得不自在,还是顾虑苏红袖的感受,一直也没有去看苏红袖。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苏红袖一直在默默的注视着他,嘴角含笑,若有所思。 乔锦月看着苏红袖的神情,狡黠的转了转眼珠,似乎已经看出来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过了一会儿,胡仲怀对三人言:“晌午了,我想你们也已经饿了吧。今天是师兄的生日,咱们就在这一块吃吧!行吗,锦月,红袖?” “好呀!”乔锦月兴高采烈:“正好,安笙的生日咱们在这一块庆祝吧!” “好!”胡仲怀点点头:“你们在这等会儿,我去买些膳食!”说罢便转身准备离去。 “等一下!”一个温柔的声音叫住了胡仲怀,胡仲怀一转身,只见苏红袖面若桃花的笑脸:“仲怀,我和你一起去吧!” “什么?”胡仲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竟懵在了那里。 苏红袖又斩钉截铁的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和你一起去!” 乔锦月一笑,在一旁推波助澜:“你等什么呢,师姐说要和你一起去,快答应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嗯,好!”胡仲怀回过神,忙兴奋道:“好的,红袖,我们一块儿走吧!” “好!”苏红袖跟着胡仲怀,一并走了出去。 乔锦月与顾安笙看明白了一切,相视一笑,乔锦月似乎抒怀了,感叹:“过了这么久,师姐总算是想明白了!” “是呀!”顾安笙微笑:“是呀,仲怀痴恋了红袖那么久,这回总算不负他的痴心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怀袖结情(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一路上,胡仲怀一直想开口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还是苏红袖先向胡仲怀开口的。 “仲怀,好久不见了,这些日子你过得怎么样?” “啊,你问我啊!”胡仲怀愣了一下啊,说:“我一直都挺好的,除了在文周社演出,就是来医院照顾师兄。你呢,你怎么样啊?” “我都挺好的啊!”苏红袖说:“我师父和班主经常出去演出,在湘梦园的日子很少。湘梦园园的事基本上都交给我和我师兄打理。” 她又扭头看向胡仲怀,温柔而言:“哦,对了,小七和安笙的事,还多亏了你在中间调和呢!他们两个经历了这么大的事,还能安然无恙的在一起,也真是难得了!” 胡仲怀想了想,说:“一个是我的师兄,一个是我的朋友,他们两个在一起我当然开心啊。” “师兄虽然身子不如从前了,但是有锦月在身边悉心照料,我们也就放心了。” “有时候,我真羡慕师兄,他能有锦月这样的红颜知己伴随左右,他们两个真的是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啊!” 苏红袖扯住了胡仲怀的袖子,嘴角嵌着一抹温柔的笑意:“你不用羡慕,其实你也可以啊!” “什么!”胡仲怀扭过头,吃惊的看着苏红袖,似乎明白了她言语中的意思:“红袖,你是说……” “是的!”苏红袖点点头,转过身,向前走了两步。 她意味深长的说:“看着小七和安笙经历的这些事,我也想清楚了许多。一生中能遇到喜欢的人,而他又恰巧喜欢你,真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哪怕又重重困难的阻挠,但至少爱过了,就不会后悔。小七和安笙在经历了这么大的事后,仍然可以不离不弃的守在彼此身边,而我为什么不能接受一段普通的感情?” 她转过身来,斩钉截铁:“我不想再顾忌别的了,我也要像小七一样。不管什么家世年龄,也不管未来的道路是崎岖还是平坦,至少属于我的我就要认真把握,我不想再错过了!” 胡仲怀又惊又喜,忙走上前两步:“所以,红袖,你这是答应我了?” 苏红袖温婉一笑,点点头。 “太好了!”胡仲怀上前一步,抱住苏红袖,激动道:“红袖,我等了你这么久,你终于肯接受我了!” “诶,这可是大街上啊!”苏红袖从胡仲怀的怀里挣脱开。 她的嗔怪却是温柔的:“男未婚女未嫁,这样搂搂抱抱成什么体统。我们现在的关系还不能公开,所以不能逾越,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着!” “好!”胡仲怀点点头,笑道:“你说什么都行,都听你的,我们一起去给师兄买吃的吧!” “好,我们走吧!” 苏红袖不比乔锦月那样敢于对待自己的感情,她因为乔锦月和顾安笙的事,想明白了许多,也接受了胡仲怀的感情。 但是她接受归接受,有些事还是在乎的,她始终不敢正面的去承认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所以他和胡仲怀之间依然保持着男女之间的该守的礼仪,她不许胡仲怀太过亲近她。 胡仲怀也不介意她这么做,只当她是个守礼的姑娘,在他看来,其余的都不重要,他也不奢求苏红袖能向乔锦月爱顾安笙一样的爱她,只要苏红袖能接受他的感情,他就心满意足了。 “我们回来了!”胡仲怀与苏红袖提着两个包裹进了病房。 一进门,乔锦月就抱怨:“怎么这么慢啊,我都等饿了!” 苏红袖说:“我们仔细的选了些餐食,所以就多花了些时间!” “是吗?”乔锦月狐疑的盯着苏红袖,戏谑而言:“你们真的是去买东西了吗?还是去约会了?” 苏红袖用食指轻轻戳了乔锦月的脑门一下,没有说话,未察觉,她的脸上已经泛起了柔情。 以乔锦月对苏红袖的了解,早就看出了所以然了,她暗暗的笑了笑,没有戳穿她。 胡仲怀边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边说:“出去的急,也没时间买什么太好的餐食了。我们给师兄买了一碗长寿面,其余的就是家常的小菜,你们不嫌弃就好!” 胡仲怀将外衣脱下,苏红袖很自然的接过胡仲怀手中的外衣,帮他挂在衣架上,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合适。 乔锦月看了看胡仲怀,又看了看苏红袖,喜道:“师姐,仲怀,你们这是……” “小七!”苏红袖腼腆的笑了笑,低下头:“什么都别说了,明白了就好!” 乔锦月点头,朝胡仲怀竖起了大拇指,胡仲怀亦朝乔锦月仰起头,好似在骄傲的说:我终于把红袖追到手了! 乔锦月把顾安笙扶到轮椅上,四个人坐到了四方桌上,将饭菜摆放好。 胡仲怀看着顾安笙说:“师兄,今天准备的匆忙,没有去年那样隆重的庆祝了。准备的简单,只有这些普通饭菜,难得又是我们四个,就当我们一起为你过这个生日了吧!” 顾安笙点头:“有你们陪我我就很开心了,哪里需要什么隆重的庆祝?” “原本以为今年非比寻常,今年的生日只能平淡的在病房度过呢!却没有想到,还是你们三个和我一起过这个生日。” “是啊!”回想起去年,乔锦月亦感慨万千:“那个时候,我们才相识不久,我们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记得那时还说祝我们之间的友情天长地久呢,现在,我们之间的拥有的不仅仅只是友情了。这一年,真的获得了许多,也成长了许多。” 乔锦月看了看顾安笙,与他对视甜蜜一笑,又看了看苏红袖与胡仲怀:“今年,就愿我们在坐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顾安笙亦言:“这也是我所愿,今年没有酒了,就用这红豆薏米茶代替吧!我们干了这一杯!” 四人碰杯,一饮而尽,虽不是酒,但这份浓情更让人沉醉。 乔锦月看着顾安笙,真诚道:“安笙,今年没有什么华丽的祝愿了,我今年对你最大的祝愿就是希望你能重新站起来!” “对呀!”胡仲怀说:“这也是我的祝愿,我相信师兄一定可以!” 苏红袖亦说:“同样也是我的祝愿,安笙一定要努力站起来,到时候还要靠你保护好小七一辈子呢!” “好!”顾安笙望着四周对自己充满信心的人,顿时充满了勇气,坚定而言:“谢谢你们对我祝愿,我一定会努力站起来,不负你们的期望!” 胡仲怀握着杯子,回想了这一年发生的所有,亦感慨:“这一年,真的变化了好多,也明白了好多。不过最幸运的事,是我遇到了红袖!” 苏红袖含笑看了胡仲怀一眼,温声说:“这也是我想说的呢!” “好啦!”乔锦月故作嫌弃:“你们两个就别在这甜蜜了!” “嘁!”胡仲怀回怼乔锦月道:“又不是你们两个甜蜜的时候了,你们两个能够重归于好,还得感谢我呢!” 说罢,目光又移到了顾安笙的轮椅车上,惊讶道:“哇师兄,你的轮椅车好漂亮啊!” “是呀!”顾安笙看了一眼乔锦月,微笑:“这是锦月送我的生日礼物!” “哎呀真好!”胡仲怀故作羡慕的神态:“送你这么精致的礼物,锦月对你真好啊!” “你羡慕了?”苏红袖调笑:“你也希望我送你一辆轮椅车啊,你好好的人还想着坐轮椅啊!” “红袖!”胡仲怀撅起嘴:“有你这么说话的嘛!” “哈哈哈!”众人陶醉与这一片欢笑声中,此一刻,只愿岁月静好。 第一百七十三章 重塑玉身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转眼又是一个月,顾安笙的身体已经渐渐康复,康复的速度甚至快得超出了人的想象。 医学上规定,病人在手术一百天之内,是不允许学习站立的,所以顾安笙便常常在病床上练习跪着。 他和乔锦月都相信,只要能跪着,有朝一日就一定能站得起来。 刚刚过了手术的一百天,顾安笙便开始尝试着站立了。起初站不稳,双腿颤颤巍巍,得需要人扶着才能勉强保持站立的姿势,而且还要忍受锥心入骨的疼痛。 可即便这样顾安笙也没有放弃,他知道,这也只是开始,必须承受得住这样的疼痛,才能自己站起来,学会行走。 为了乔锦月,为了他的理想抱负,他必须努力站起来。 顾安笙恢复得极快,所以便提前签办了出院手续,如今还有三天就可以出院了,得知这个消息,所有的人都很高兴。 这一天,乔锦月早早的就到了顾安笙的病房看望顾安笙,却发现胡远道和柳疏玉夫妇与胡仲怀都在。 乔锦月笑着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胡叔叔,玉姨,仲怀,你们这么早就过来了啊!” “是啊!”胡远道笑:“这安笙马上就要出院了,我们心里高兴,所以都早些来看看安笙了!” “对呀!”柳疏玉见了乔锦月便满心的欢喜:“安笙能恢复得这么快,多亏了锦月这个孩子在身边照顾呢!” “哪有啊,玉姨!”乔锦月腼腆的笑了笑,说:“其实全靠安笙自己的毅力,我只是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而已。” “师父,师娘!”顾安笙深情的望着乔锦月,又看向了柳疏玉与胡远道,说:“徒儿能恢复得这么快,的确多亏了月儿。” “若是没有月儿的鼓励,我真的以为我的双腿不可能再走路了。是月儿对我说,她相信我还有可能再再站起来,我才有了信心尝试站立的。” “虽然现在站立起来还不太容易,但我相信我总有一天还能再次站在台上说相声的。” “锦月是个好孩子,安笙也坚强得出人意料!”柳疏玉看了看顾安笙,又看了看乔锦月,欣慰而言:“安笙有锦月这样好的女孩陪着,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就都可以放心了。” “等安笙痊愈了,我们一定会让安笙风风光光的迎你进门,绝不会亏待你这么久以来的一往情深!” 乔锦月红着脸低下了头,卷着袖角小声而言:“玉姨,现在说这些还早着呢!” “笙儿!”门“吱呀”一声响,接着又进来了三个人,是顾父,顾母和顾安宁。 顾安宁见了乔锦月便雀跃:“月姐姐,这么早你就来了啊!” 乔锦月微笑着点点头,顾母进屋后,环顾着四周的人,笑:“今天来看笙儿的人真是多啊,是我们来晚了!” “爹,娘!”顾安笙见到亲人,迫不及待的想坐直身子:“你们怎么过来了啊,从北仓到天津又要舟车劳顿,儿子已经无大碍了,你们没必要来得这么频繁的!” “傻孩子!”顾父看了看顾安笙,慈祥的笑:“你出院这么大的事,我们能不来吗?” 顾母见顾安笙挺直着腰板坐着,忙担忧:“哎呀笙儿,你这么坐着这么久身子能受得了吗,快躺下歇着啊!” “娘,没事的,您不用这么担心。”顾安笙安慰着顾母,笑道:“儿子已经恢复得很好了,没有你们以为的那样羸弱,现在儿子已经学会初步的站立了!” “真的吗?”顾母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安笙:“可是大夫不是说你不可能再站起来了吗?” “是真的!”柳疏玉亦道:“安笙这孩子要强,再不容易他也要学着站起来。还有锦月这个孩子的照顾与激励,安笙现在已经恢复得非常好了,他现在可以站起来了!” “对啊,娘!”顾安笙说:“您不信,儿子示范给您看!”他又温声对乔锦月说:“月儿,过来帮我一下!” “好!”乔锦月依言走过去,抚着顾安笙下了床,顾安笙扶着乔锦月,颤颤巍巍的忍着疼得站了起来,并对顾父顾母微笑道:“爹,娘你们现在相信我了吧!” “这是真的吗?”顾母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安笙:“笙儿,你真的能站起来了!” “我的笙儿啊!”顾父激动:“你现在既然能站起来,假以时日,一定可以行走的!” 顾母看着顾安笙额头的汗珠和颤抖的双腿,欣喜之外免不了担忧:“孩子,你这样站着不疼吗?” 顾安笙轻快的笑:“疼是一定的,但是若忍受不了疼,就不可能站起来。为了这些爱我的人,还有我的凌云壮志,再苦的疼痛,我也能忍受!” “好,好啊!”顾父向顾安笙竖起来了大拇指,钦佩:“这才是我顾家的好儿郎!” “伯父,伯母!”胡仲怀不忘补充:“师兄能从一个差一点粉身碎骨的人到现在可以安然无恙的站立,是全靠他的坚强和毅力的。” “但是也多亏了锦月在他身边的悉心照料,才让师兄恢复得怎么快的!” 顾安笙爱怜的看了看身边的乔锦月,温声:“是啊,起初医生对我说那些话时,我已心如死灰,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站起来了。” “可是月儿告诉我,我命由我不由天,就是医生的话,也不一定是真的。所以我听了月儿的话,才有了勇气和信心,所以决定先练习跪着,又尝试着站起来的。没有月儿,便没有今天的安笙!” “哪有的!”乔锦月甜甜一笑:“是你自己的坚韧不拔,才有今天的!”说罢她又焦急:“都站这么久了,你现在受不起的,快坐下歇一会儿!” “好!”乔锦月又扶着顾安笙躺在了床上。 “锦月啊,我的好姑娘!”顾母又是感激又是爱怜的执过了乔锦月的手,感动:“多亏了你对我们家笙儿的一往情深啊,起初安笙伤成这个样子,你非但不嫌弃他,还要跟着他受苦。” “现在,你又这么不舍昼夜的照顾他,鼓励他,真的若是没有你,安笙不可能恢复的这么快。我们能遇到你这么好的姑娘,是祖上积的德啊!” “伯母,您过誉了!”乔锦月拍了拍顾母的肩。 她甜甜笑:“我今生今世是认定了安笙的,所以无论他是健全亦或疾病我都不可能离开他。照顾他,是我分内之事,我是不可能弃他于不顾的!” “好孩子!”顾母感激:“谢谢你这么照顾笙儿,这孩子我见了第一眼就知道你不会差的,你这儿媳妇我们顾家是认定了!” “笙儿啊!”顾父看着顾安笙,亦道:“你病好了后可要好好待锦月,万万不可辜负她的深情!” “那是一定的,爹!”顾安笙坚定:“有月儿如此倾心,是笙儿一生中最荣幸的事,笙儿着一生都不可能辜负月儿。” 乔锦月满心的喜悦与甜蜜,如今的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想要的也都得到了。 乔锦月与顾安笙对视,倾心一笑,将这深情付诸于最好的年华之中。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又复相见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这一天是顾安笙在医院的第最后一天,早晨天还没有亮,就听见屋外隐约有些声响。 顾安笙对声响是极其敏感的,这不大的声恰巧响惊醒了他,朝窗外望去,只见一个女子的身影突然闪了开。她闪躲的速度很快,顾安笙没能看清楚那个身影是谁。 他内心疑惑,朝屋外问了一句:“是谁在外面啊!” 屋外没有任何回应,仍是一片寂静。 可顾安笙清晰的瞧见,窗外的墙壁上隐约映着一个女子的身影,他知道那个人没有走,于是又问了一遍:“是谁在外面,可是有事吗?” 那女子在屋外徘徊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走进了病房,她不敢抬头,似乎是在怕什么,低声:“安笙!” 顾安笙认出了她,惊道:“曲小姐?你怎会……” 曲卓然微微抬起头,点了点头,轻声:“安笙,是我,我知道你受伤的消息,一直担心你,所以我想来看看你……” 她看着顾安笙不解的神色,忙解释:“安笙,你别误会。我只是来看望你的,没有别的想法,也可能,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低沉了下去。 顾安笙仍不解道:“曲小姐,此言何意?” 曲卓然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不会再纠缠于你了,我这次来,一来是看望你的,二来是想和这段感情做个了断。因为……我已经定亲了,没多久我就要结婚了。” 曲卓然脸上的神情不像是要结婚欣喜的神色,倒是带着些许伤感。 顾安笙并未多心,只当她是放下了执念,便道:“原来如此,恭喜你啊曲小姐,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所爱了!” 未曾想曲卓然却叹了口气:“唉,终归是命的,有什么好恭喜的。” “哎,我还没问你呢!”曲卓然骤然抬起头,看着顾安笙的脸,认真问:“你在医院住了这么长时间,现在伤势怎么样了?” “我现在恢复得很好。”顾安笙点点头:“曲小姐,谢谢你的关心,我现在几乎是痊愈了,今天是我住院的第最后一天,已经签好了出院手续,明天我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那就好!”曲卓然似乎松了一大口气,深沉的点点头道:“你平平安安的就好,我也能放心嫁人了!还好我今天出来了,不然见不到你这一面,恐怕以后再想见到你就难了!” 她望向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前些日子,我和我爸妈闹别扭,我被禁闭在家里,哪都不许去。后来我从我爹的口中得知,你与明珠社的弟子发生口角,被他们从天桥上推下去时,我都要急疯了。” “我生怕你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可我又被禁足在家,出也出不去。我无法得知你的消息,你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我真怕我能出家门的时候你都不在这个世上了。” “这三个月的禁闭,我是在苦苦煎熬中度过的,后来我偶然听说你性命无碍,我便放心了些。前几天我终于征得了我爹的同意,出了家门。” “一出来我便四处打探你的消息 打听的时候我也在害怕,怕我听到伤重的消息。谢天谢地,昨天我终于找到了你在的这家医院,得知你无恙,我就放心了。” 说到此处,曲卓然已热泪盈眶。顾安笙虽不喜曲卓然从前的所作所为,但也被她的一番情谊感动了。 他于是便劝慰道:“放心吧,曲小姐,我虽然受了重伤,但现在已经好多了。谢谢你对我的挂心,得知我无恙,你就安了这心吧!” 曲卓然握紧了拳头,狠狠道:“明珠社的这群废物这是可恶,仗着有我姑父撑腰,就胡作非为,把你害成这个样子。我真的想杀了他们,给你报仇!” 顾安笙面上并无怒色,依然面容平静的说:“这件事我师父已经去找过明珠社了,他们给了我们赔偿,此事便先作罢了。” “你也不必为了这件事去寻他们麻烦,毕竟明珠社有程家撑腰,程家的势力不是我们想左右就能左右的。还有你也是马上要出阁的姑娘了,做这些事是会惹人闲话的。” “惹人闲话?”曲卓然愣了愣,后又认命的低下头,苦笑道:“也对,我马上就要嫁人了。” 顾安笙又问:“曲小姐,你们的婚期是在什么时候啊?” 曲卓然说:“是在明年的三月,还好,至少现在我还能有半年的自由时间。” 顾安笙只说:“那也快了,曲小姐,你能找到真心所爱,顾某替你高兴。我就先在这里祝你和你的未婚夫婿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了!” 曲卓然笑了笑,说:“谢谢你了,安笙!” 复又喃喃:“只不过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再也不可能做我想做的,我也不可能再对你抱有任何幻想了,此一去,怕是如临深渊……” 顾安笙未听明白曲卓然的话,疑问:“曲小姐,你再说什么呢!” “算了,没什么!”曲卓然没有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安笙,你出了医院后打算干什么呀?你什么时候打算复出登台?” 顾安笙依言答:“我出院后打算先练习站着,然后再学习行走。虽然我身受重伤,可我还是可以站立的,有朝一日,我也可以重新站在台上。” “如果我恢复的快的话,我希望在今年年末文周社封箱的时候,复出登台!” “太好了,安笙!”曲卓然终于面露喜色:“你能复出登台,我就放心了!”她突然僵住了嘴角的笑意,黯然神伤道:“你好好的,我嫁给他,也无怨无悔了!” 她望了望天色,见天已朦朦亮了,于是便道:“安笙,天亮了,我也该走了。再晚些,就该有人看到我了。你不要和别人说我来过了,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她最后凝望一眼顾安笙,凝重:“安笙,保重,再见面,就不知是何时了!” “哦,还有这个给你!” 曲卓然说着便从包中拿出一封信,塞在顾安笙手里:“这个是我最后写给你的,留一个念想吧。你未必会懂,但我一定要给你!”她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她走后,顾安笙拆开信封,见信里全都是用英文写的钢笔字迹。 顾安笙无奈,不知道曲卓然是何用意。曲卓然明知他这种在传统曲艺的熏陶下长大的梨园弟子不会懂得这些英文,偏偏要给他用英文写信。 他本想将这封信丢弃了,但想到曲卓然说是最后留一个念想,便将这封信留下了,他并没有太在意,只随手的丢在一旁。 第一百七十五章 斩断情丝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她刚出了病房门,便在楼下遇见了乔锦月,乔锦月见了她,吃惊:“曲卓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锦月见了乔锦月,也吃了一惊:“乔姑娘……”复又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只是来看看安笙的,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们了!” 她向四周环视了一下,见四周无人,又对乔锦月道:“乔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这……”乔锦月犹豫了一下,后又点头:“好吧!” 她二人到了医院附近的小路旁,曲卓然虽然还和以前一样的打扮,妆容也是一样的俏丽,可是她已经没有以前光彩照人的骄傲,脸上更多的是难以名状的忧伤。 她看了看天,对乔锦月道:“你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纠缠安笙了,甚至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他了,因为我马上就要结婚了。” “真的吗?”乔锦月看着曲卓然,欢喜:“恭喜你啊,曲小姐!” “有什么好恭喜的啊!”曲卓然却凄然:“你不知道,我的这桩婚事是我爹给我定的。” “我要嫁的人是付家的长子付时奕,他这个人暴躁,狂虐,惨无人道,是我表哥的下属,性情又和我表哥如出一辙。我嫁给这样的人,以后的日子能好过吗?” “啊?”此事大出乔锦月的预料,她讶异:“那你为什么不拒绝呢,之前姜家的婚事你都拒绝了,这次为什么要这么顺从的接受了呢。” “你的性格本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为什么不反抗这桩会让你痛苦的婚姻呢?” 曲卓然眼中没有一丝光彩,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希望,沉声道:“没有办法,这次是拒绝不了的。” “这桩联姻是我姑父和表哥安排的,上次我和表哥闹掰了,他知道我喜欢安笙的事,就拿安笙来威胁我。他说,只要我不肯嫁给付时奕,他有的是办法折磨安笙。” ”明珠社的弟子能害得安笙摔下天桥,他就一定有办法让安笙痛苦。我已经做错了那么多事,我怎么可能再让安笙因为我受折磨。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嫁给付时奕才能确保安笙的安全!” “什么?”乔锦月大惊失色:“那你这么说,安笙岂不是……” “乔姑娘,你不必担心的!”曲卓然宽慰:“我嫁给了付时奕,便也能牵制住程家的势力。” “付家是程家的下属,一切都得看程家,他程家虽家大业大,但与我曲家是姑表亲,有了这桩联姻,也得顾忌我曲家的面子。” ”所以,只要我嫁给了付时奕,程显威碍于我,也不敢对安笙怎么样的,你放心。” 乔锦月松了一口气,却有些怜悯的看着曲卓然:“可是曲小姐,你为了安笙牺牲了你的终身幸福,你真的不后悔吗?” 曲卓然苦笑一下,看着乔锦月:“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的,对吗?” 乔锦月没有犹豫点点头,她当然会,她为了她挚爱的安笙,命都可以不要,何况是这些。 “那就是了!”曲卓然深沉:“你既然可以,我为什么不能呢。也许这就是我的报应吧,我做错了这么多事,活该要嫁给一个野蛮粗暴的男人!” 见到一向风光的曲卓然的命途如此不堪,乔锦月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却不知该说什么,便深深的低下了头。 “哦,对了!”曲卓然不忘叮嘱乔锦月:“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安笙,我怕他多心。” “我只和他说我要结婚了,他以为我找到我的真爱了呢。我也没有和他多说其他的,这样也好,让他以为我放下了,你们就能好好的在一起了。” “曲小姐!”乔锦月看着曲卓然,一瞬间,对她又是怜悯又是敬佩:“其实你为安笙也做了很多的,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我现在还是应该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为我摆平那两件事,也谢谢你为安笙考虑的这般周全,还要谢谢你愿意成全我们。” 曲卓然叹了口气:“你和他才是天生一对,而我就是夹杂在你们之间多余的人。” “因为我的出现,把你们的生活搅的一团乱,现在我从你们的生活中消失了,一切也该恢复平静了。” 乔锦月沉默了几秒,复又对曲卓然道:“曲小姐,之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也不知道你结婚之后会怎样,但凡事还是要往好处想,总之希望你们幸福吧!” “谢谢你,乔姑娘!”曲卓然转过身,对乔锦月微笑:“乔姑娘,你是个好姑娘,有你在他身边,他会幸福的。还有,世道险恶,你与安笙也要小心为是,勿要遭遇歹人陷害。” 乔锦月点头道:“嗯,我们都知道,你也是啊!” 曲卓然亦点头:“我知道的,我也没什么理由在这里多呆了,我回去了,保重!” 说罢,曲卓然就离开了。 乔锦月望着曲卓然离去的背影,一瞬间竟有万千感慨,还记得初遇她时,她一身骄傲,光彩照人。而如今,她已被世事磨平了棱角,再也没有从前的自信与骄傲了。 短短半年的时间,她变化的很大很大。其实她本不必如此的,或许,爱一个人真的会让自己做出很大的改变吧,曲卓然如此,而乔锦月又何尝不是呢?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又临封箱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安笙出院已经两个月了,在乔锦月与众人的帮助与鼓励下,顾安笙初步的学会了站立,后来慢慢的也可以行走了。 但是他现在行走还不是很容易,自己一个人还无法迈开步伐,得需要有人在一旁搀扶才能勉强行走,可每走一步都会有锥心至骨的疼痛。 尽管这样,可顾安笙已经很开心了。他在那么高的天桥上摔下来还能活着,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他又在双腿多处粉碎性骨折的情况下还能站立行走,更是一个让人不敢相信的奇迹。 旁人都道他是骨子里的坚韧,但是他心里明白,一切的一切,都是乔锦月带给他的。 是乔锦月的悉心照料,让他身心愉悦,才得以快速恢复,也是乔锦月给了信心,才让他能够有勇气重新站起来。 如今他出院也不过只有两个月,虽然勉强可以行走了,但是还没有痊愈。 既然可以行走了,那便可以说相声了,顾安笙已经五个月没有说相声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登台。 他和师父胡远道说,想要在封箱的那一天复出登台,但是他没有痊愈,起初胡远道是不同意的,乔锦月和搭档林宏宇也不同意,怕他伤势未愈出了意外。 但是顾安笙执意如此,众人也不想让他失落,就都答应了他的要求,但对他伤势的紧张是免不了的。 盼星星盼月亮,顾安笙终于盼到了文周社的封箱典礼。典礼在晚上举办,弟子们在早晨就到剧院去做准备了。 湘梦园的封箱典礼早在前几天就举办完毕了,乔锦月便与苏红袖和夏漫莹这两个师姐一同去了文周社的剧院观看封箱典礼。 顾安笙复出,乔锦月却比顾安笙还要紧张,不听的在他身边嘘寒问暖:“安笙,怎么样了,腿还疼吗,一会儿真的能上台吗?” “当然能了!”顾安笙笑:“你都问了好几遍了月儿,我哪有那么娇弱,都说了没事的你就放心吧!” “就是啊小七!”夏漫莹故作嫌弃:“你都问了那么多遍了,安笙公子人家自己心里当然有数,你老这么絮絮叨叨的,就算安笙不烦我也快被你烦死了!” “得了吧你!”乔锦月敲了一下夏漫莹的肩,调笑道:“你管那么多干嘛,一会儿你的海辰该上场了,快等着去看他吧!” “哼!”夏漫莹瞪了乔锦月一眼没有说话。 苏红袖看着顾安笙现在的样子已经几乎和健全人没有差别了,也替他开心,她欣慰:“不过话说回来了,安笙,真的没有想到你能恢复的这么快。” “从去年你受伤到现在,不过就五个月的时间,没想到这么快你就可以再次登台了。” “是呀!”顾安笙微笑:“我也没有想到这么快我就可以登台了,本以为我会永久的瘫痪,这一生都要告别这个戏台了。” “但我没想到我还能重新的站起来,还能继续说相声,这和你们对我的关怀和鼓励是离不开的。” 他看向乔锦月,温声:“特别是月儿,这么久以来,一直对我一直体贴入微,不离不弃!” 乔锦月被顾安笙突如其来的温情弄得红了脸,低下头小声道:“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现在你都好了,就别说这些了!” 苏红袖拍了拍乔锦月的肩,笑言:“我们小七这个小丫头从前可是都要靠师姐们照顾她呢,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照顾别人,要不是遇到安笙了我们还不知道呢!” 乔锦月甜甜一笑:“师姐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 顾安笙内心泛起了一阵温柔:“月儿待我这份深情我是永远都不可能忘的。” 乔锦月看了一旁自己为顾安笙打造的轮椅推车,欣慰道:“这个轮椅车足足打造了两个月有余呢,我以为你能用上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它便没有用处了!” “那我也要好好保留着!”顾安笙看了一眼旁边的轮椅车,温声:“这是月儿你的心血啊,我是一定要万分珍重的保留着的,是不可能抛弃的。” “那可不行!”乔锦月撇撇嘴:“你明明已经能走路了,还行赖着它,瘫痪一辈子啊!” 顾安笙调笑道:“那我要瘫痪一辈子,怕你就要嫌弃死我了吧!” 林宏宇见他二人如此情深似海,也忍不住感动:“角儿历经了这么大的磨难,乔姑娘依然不离不弃。” “乔姑娘对角儿这份情意,连我看了也感动。所以角儿你以后一定要健健康康好好的,方才对得起乔姑娘对这份用心啊!” “放心,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健康顺遂的,我不会再让月儿为我难过了。”他看向一旁的搭档林宏宇,亦是满心的感动。 “还有你,宏宇。也谢谢你在我半身瘫痪的时候还没有放弃我,我本以为我半身瘫痪不能说相声了,还要拖累你,想让你换个搭档。” “可你还执意陪在我身边等我,这五个月我不在,你也没有说相声,真是委屈你了,宏宇!” “你说什么呢,角儿!”林宏宇道:“我都跟你一起说相声这么多年了,如果我的搭档不是你,我也没有再说相声的必要了。” “你要做幕后工作,我也会陪你做幕后工作。总之,我是一定要追随你的,知遇之恩不能忘,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顾安笙感动的红了眼眶,他与林宏宇自幼就成了搭档,风风雨雨在一起历经无数,他们之间的情义比天高,也是许多人有目共睹的。 顾安笙受伤以来首次登台,乔锦月感慨万千,也不禁红了眼眶。 见气氛变得沉重起来,饶是夏漫莹这样的性子是受不了的,于是便主动开口调节:“好了好了,都别感伤了,安笙这不是都好了吗?这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就别感慨那么多了!” “是呀!”乔锦月亦言:“封箱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去准备一下吧!” 乔锦月话音刚落,就见一个文周社的弟子走了进来,对顾安笙和林宏宇说:“两位师兄,封箱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师父要我们马上到后台集合!” “好的知道了!”顾安笙对众人言:“我们走吧!” “好!”乔锦月走到顾安笙身边,扶住他的胳膊:“我扶着你下去吧!” “好!” 第一百七十九章 重登戏台(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只见第一排有一位看客很大声音的对顾安笙问:“顾二爷,你从天桥坠落时伤到哪里了?这么长时间未见,我们都很担心你,你现在可还好些了,你会不会疼啊?” 顾安笙微笑:“谢谢你们的关心,我的伤已经好多了。我只是我骨了折而已,现在已经痊愈了,从起初的瘫痪在床,到现在可以正常的走路了。我现在好多了,不会疼的,您各位放心吧!” 他说的云淡风轻,没有丝毫的波澜。 只轻描淡写的说了自己伤势的大概,并没有道出实情,甚至隐瞒了他现在还在疼痛的事实。 乔锦月在后台听到了,禁不住心酸:“他真是爱逞强,怎么也不肯道实情!” “是呀!”胡仲怀亦感叹:“师兄一直是这样,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他不想让别人为他担忧,再艰难也要自己一个人受着!” 乔锦月望着顾安笙碎骨重塑,长身玉立的侧影,含着泪扬起了嘴角:“也许,这就是受看客们爱戴的顾二爷吧!他热爱戏台,珍视看客,他真的值得!” 顾安笙从口袋中拿出一副御子板,口中继续:“虽然我受了伤,但是基本功还是没有丢掉的。这唱太平歌词打击用的御子板,我还照样能打!” 哪知他刚拿出御子板,还未来得及打击,手一颤抖,一块御子板就已经掉在了地上。 只见他眉头紧皱一下,心中一凛,复又神色平静,镇定的摇晃着一块御子板,他口中还笑着问:“怎么样,我打的好吗?” 坐下看客一片欢笑声,林宏宇眉心一蹙,愣了愣,后说:“好什么好,御子板都掉地上了!” “啊,我怎么没看见呢!”顾安笙淡淡一笑,指向林宏宇:“你偷我御子板是不是?” 随之又要弯下腰,去捡那块御子板。林宏宇见状忙将他拦住,替他捡起了御子板。御子板重新交由他手中,他这一次握紧了御子板,认真的打响了,台下响起了一片欢笑声和喝彩声。 台下的看客们不知道,以为是顾安笙和林宏宇精心设计的包袱,引得看客发笑的。 殊不知,这一开始并不是包袱,是他双手在颤抖,握不住御子板摔而意外的落在地上的。 他和林宏宇俱是一惊,随之便临场发挥,随机应变,将这失误演化为包袱。看客们没有看出,但幕后的乔锦月却将这一切瞧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他现在还很虚弱,他是因为双手握不住御子板才摔落的,可是他这个人偏偏又是这么好强。明明还未病愈,却仍要带着一身病骨,忍着满身疼痛上走上台。 想到这里,乔锦月不禁心酸了一下,可再转念一想,他为了他的凌云壮志奋不顾身,能够重回戏台已实属不易,忍受这些疼痛又有何不可呢? 只要他开心,其余的都是浮云。她虽然会心疼,但是只要他愿意,他做的一切她都支持。 “那庄公闲游出趟城天津天桥……” “哎哎哎,那不是庄公,那是你吧!” “你听我唱完了吗?听我唱完再说话……” 幕后的乔锦月听到这里,已忍耐不住心中的酸楚,泪水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哽咽道:“他这是在拿自己砸挂呀!” “受了那么重的伤,忍了那么久的煎熬,他竟这么云淡风轻的拿自己来调侃,他是真的不在乎了吗?” “唉!”胡仲怀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不是不在乎了,是放下了。师兄热爱这个戏台超过生命,只要能重回戏台,其余的都是镜花水月。” “我们说相声的就是如此,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玩笑都能开,但其实心里比谁都重情。” “师兄亦是如此啊,你看他台上风轻云淡,谈笑自如,台下的举步维艰,痛入骨髓只有自己知道。” 乔锦月拭去了眼角的泪,满腹的心酸化作了骄傲,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的顾安笙。 傲然道:“因为他是顾安笙,这是他骨子里的坚韧啊!这就是台下看客们爱戴的顾二爷,他对得起这个戏台,对得起看客的厚望!” 乔锦月从侧幕看着顾安笙台上的身影,他虽面色苍白却容光焕发。 他还和以前一样,长身玉立于戏台之上,眉目含笑,光风霁月,红口白舌评古论今,山海收入腹中藏。 或许比起从前的翩翩公子,温润如玉,他现在更多了一份淡然与超脱,似乎是历经生死后的悟性。 凤凤涅槃,浴火重生,他真的做到了,他是台上闪耀的星光,在那三尺戏台上熠熠生辉。 在前乔锦月看来,现在的他比从前的他更令人钦佩。 一场相声讲完,顾安笙已口干舌燥,可他却执意要多说几句。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侃侃而言:“我这次受伤能这么快的痊愈并上台,离不开身边所有人的关心和照顾,也离不开诸位的爱戴与支持。但是有三个人,我要隆重感谢一下。” “一位是我的师父,我受伤这么久以来,是师父一直鼓励我,陪伴我,虽然我差一点瘫痪,但是师父一直没有放弃我。” “我在重症监护室的时候,师父对我说,就算我不能说相声了,他也会教我说书,无论如何都会让我上台。因为师父的这句话,让我调整好了心态,才得以迅速恢复的。” “虽然现在我重新站起来了,已经不需要师父教我说书了,但是师父对我的恩情我也不能忘。” “还有一位,是站在我身边的这位,长久以来一直陪伴我的搭档。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要瘫痪一辈子,再也不能说相声了。” “但是我不能耽误我的搭档,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不能让他因为我而误了自己。我一直劝他离开,但是他依然没有离开,一直在等我,等到今天我们重回戏台。” “现在一切都好了,再多的苦难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站在台上为大家说相声!” 林宏宇微笑:“我们之间不需要说感谢,风雨沧桑走过了这么多年,我等候你是应当的!” 台下响起了一片掌声,顾安笙说要隆重感谢三个人时,看客们也大概猜到了会有胡远道和林宏宇。 胡远道对顾安笙的养育教导之恩,顾安笙铭记于心,林宏宇对顾安笙的陪伴知遇之恩,顾安笙亦深深镌刻在心上,这都是看客们有目共睹的。 所以顾安笙提到这两个人,看客们早就料想到了。可还有一位,看客们就没有任何头绪去猜了。 “还有一位是谁呀?” “是啊,那个人会是谁呢!” “这个人,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顾安笙情不自禁的扬起了嘴角,俊俏的面颊上泛起了温情:“她在我伤重时不离不弃的照顾我,为了我,不惜放弃了一起她想做的。” “我不想她因为我耽误了自己,我冷言伤她,让她离开我。可她一直在我身边,一直也没有放弃我,不舍昼夜的照顾我,陪伴我。” “若是没有她,也不可能又今天站在戏台上的顾安笙。那时候医生和我说我瘫痪了,不可能再站立了,当时我心如死灰,差一点就要放弃说相声了。” “是她和我说,她相信我还能站起来,还能走上台来说相声,就算是医生下了定论,她也不信。” “正是因为她对我的信心和鼓励,才让我有了决心重新学习站立,学习走路。终于,我实现了这个心愿,为了她,为了我心爱的戏台,我站起来了。” “现在一切都好了,我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她对我的恩情犹如海深,我今后一定要好好待她,好好说相声,绝对不会辜负她!” 他说罢,就悄悄的朝侧幕看了一眼乔锦月,乔锦月也在深情的凝望着他。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说在了她的心上。 她心里泛起了一阵柔情,与他相视一笑,所有的温情与感动,都在这深情的对视中。 “这个人好伟大,为了顾二爷做了这么多!” “这个人是谁呀,他能为了顾二爷做出这么多,一定是个好人!” “我们应该感谢她,是她让顾二爷重新回到戏台上的,不然我们就见不到顾二爷了!” 看客们的讨论声纷纷响起,其中一个看客很大声音的问道:“顾二爷,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你的女朋友啊!” 被说中了密事,顾安笙不禁笑了出来,却没有正式回答,而是说道:“这个人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我现在暂且不说她是谁,不过总有一天诸位都会知道的!” 后面又有一位看客大声说:“顾二爷,如果这个人真的是你女朋友,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能够待你这么真心的人,可是世间难寻啊!” 顾安笙笑了笑,说:“多谢各位的关心,今天的相声就说到这里了,我们下一场再见!” 他没有再多说,扶着林宏宇的手,小心翼翼的迈着步伐,走下了台去。 第一百八十章 昔日看客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安笙的这一场表演很成功,他终于从半身瘫痪到再次长身玉立于台毯之上,尽管很累,也很疼,但是他很满足也很开心。 “当我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的看客们依然和从前一样,为我欢呼,为我喝彩时。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戏台,哪怕再疼再累也不能放弃。” “这次还能够重回戏台是来之不易的,我一定要对得起看客们对我的爱戴!” 深夜时刻,封箱结束,乔锦月推着轮椅送顾安笙回文周社,坐在轮椅上的顾安笙对乔锦月感慨道。 “你也做到了啊!”乔锦月带着欣慰的微笑着顾安笙:“你不愧是文周社顾二爷,铮铮铁骨的顾公子。你为你自己,也为文周社创造出了一个奇迹。” “半身瘫痪的你,凭着自己的信念,重新站了起来,你没有辜负你的师父,没有辜负我的期盼,也没有辜负看客们的爱戴!” “其实我最应该感谢的就是你呀!”顾安笙温柔的回过头,看着乔锦月:“若不是你一次又一次的鼓励我,支持我,我也不会相信自己还能走路。若是没有你,哪里有我的今天啊!” “你还说呢!”乔锦月娇羞的轻轻锤了一下顾安笙的肩,娇声:“你当着那么多看客的面说出我们在医院的那些事,你就不怕他们察觉到我们之间的关系啊!” “这有什么啊!”顾安笙笑的坦然:“你早晚都会是我的人,终究会有一天,我会带着你公然在台上承认我们的关系的。” “你等着我,等着我近一步的恢复,等着我健步如飞的时候,我就会到湘梦园去提亲,风风光光的迎你进门!” “好,我一定等你!”乔锦月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她心里真的欣慰,果然一切都好起来了,他终于又变回了那个意气风发的他。 “小顾!”听得身侧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叫他,顾安笙扭过头去,笑着回应:“杨夫人!” 这个女子就是那个在台下看到他上场喜极而泣的那个女子,她在他未成名时便开始捧他了。 她年长顾安笙五六岁,那个时候就叫顾安笙为“小顾”,现在他成了红遍天津的名角儿,她依然叫他“小顾”。 她走上前去,笑道:“小顾,早先就听说你受伤的消息了,真怕捧了你那么多年了,以后在台上再也看不到你了。” “没想到你还能重回戏台,能看到你我真的很开心,你今天的表现非常棒,不愧是我捧了这么多年的角儿!” 顾安笙点点头,笑:“杨夫人,刚刚我在台上也看到你了。我离开戏台这么久,你们这些看客依然对我不离不弃,我自然要回归戏台,说好相声,不能让你们失望啊!” 杨夫人看着面前的顾安笙,回想起往事,脸上浮现出了万千感慨的笑容:“还记得最初捧你的时候,那会儿你也不过十几岁,还没有现在这么红,我那会儿也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呢。” “一转眼,你就成了一票难求,红遍天津的名角儿顾二爷了,我现在也为人妻母,不再是当年不经世事的小姑娘了。不得不感叹,这时间过得真快呀!” “是呀!”回想往事,顾安笙亦感叹:“想当初我买不出去票的时候,你和杨先生就来捧我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我红了,你和杨先生也喜结连理了,你们依然还在捧我。真的很感谢你们这些老看客,一直对我不离不弃!” 杨夫人笑:“那会儿我和我先生看了你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个上驷之才,未来必将红红火火。” ”果不其然啊,我们没有看错,你当真从那会儿的无名小卒变成现在的当红相声角儿了。” “能有你们这么支持我,是我顾安笙的荣幸。”顾安笙笑了笑,又问:“今儿是封箱的大日子,杨先生为何没有与你同来啊?” 杨夫人说:“他出差去了,今天实在赶不回来了。你也知道我们卖酒的生意繁忙,所以我就一个人来了。他还特意叮嘱我,要是能看到你,一定要替他问候一声呢!” 顾安笙感念与杨氏夫妇对自己的情义,感动:“如此便多谢你们了,我能从当时的籍籍无名到现在的红遍天津,真的离不开你们对我的信任和支持!” 杨夫人看见了顾安笙身后的乔锦月,意味深长的笑道:“你方才在台上说的那个人,就是这乔姑娘吧。真好,你们现在真的走到一起了!” 顾安笙没有否认,露出了温情的笑意:“是啊,我在医院这么久,多亏了月儿对我的悉心照料和鼓励支持。要是没有她,我今天也不可能再站在戏台上。” 杨夫人看了看他二人,欣慰:“自打去年封箱看了你们唱的《牡丹亭》,我就觉得你们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果然啊,你们真的走到一起了。” ”有乔姑娘待你如此情深意重,我们这些老看客也就放心了。那我就先在这祝你们早结连理,美满幸福吧!” 乔锦月心头如沾了蜜糖般甜蜜,对杨夫人甜甜一笑:“多谢杨夫人,我会和安笙好好在一起,我以后也会好好照顾他的。” 杨夫人点点头:“小顾啊,你有这么个好姑娘照顾你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啊,如今我们这些看客也放心了。不多说了,天色已晚,我得回去了!” 顾安笙点头:“放心,我一定会珍惜月儿的,夫人慢走!” 送别了杨夫人,乔锦月继续推着顾安笙走在回去的路上,乔锦月向顾安笙问:“那位杨夫人是什么来头啊,看你们好像相识了很久,感觉她好像你的姐姐一样关心你呢!” 顾安笙说道:“她和她的先生是我最早的看客,他先生是销售酒的。那会儿我籍籍无名,他们就已经开始捧我了。现在我红了,他们依然捧着我。” “她和她的先生都是好人,那会儿对我的帮助也不少。虽然现在我红了,但是我不会忘记在我无名的时候,他们是怎样支持我的,我永远感恩他们当时对我的支持!” 他看向乔锦月,眉眼含了温情,继续说:“我们之间也是一样,也许我未来会恢复的越来越好,也许有一天会健步如飞。” “但我忘不了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你是怎样不舍昼夜的照顾我陪伴我的,待我痊愈后,我一定会加倍爱惜你,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 乔锦月心中感动,柔声道:“人不忘本才是为良人,我这一生,是认定你这个良人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难弃旧爱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将顾安笙送归文周社后,一个人走在了回到湘梦园的路上。 封箱典礼结束后,苏红袖和夏漫莹先离开了,她们本是想和乔锦月一起回去的,但是乔锦月要送顾安笙回去,便让她们先回去了。 她将顾安笙送回后,便只有自己一个人回去了。夜已深,路又远,她正准备叫一辆马车乘车回去,却不想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对着文周社的大门发呆。 她觉得那身影分外熟悉却看不清,就走近了几步瞧了瞧,看清了她的面容,乔锦月一惊:“曲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曲卓然回过头,看到乔锦月,惊慌的退后了两步:“乔姑娘,我……” 乔锦月本无他意,只是想知道她为何在此,便说:“你不必惊慌,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深夜会在这里?” “我……”曲卓然叹了口气,说:“罢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告诉你也无妨。”她将手中的黑色包裹打开,从中取出一台机械,问:“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乔锦月仔细看了看,认了出来:“摄像机?你拿摄像机出来做什么?” 乔锦月之前在大剧场演出时,偶尔会有一两个看客拿出摄像机录下她的表演,所以她认得摄像机。 曲卓然家里是做电影事业的,她手中有摄像机本不奇怪,但是她在这深夜带着这摄像机出来,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曲卓然无奈的笑了笑,说:“没错,是摄像机,我从家里偷偷拿出来的。我想,我嫁人了以后,估计就再也没有自由了,也不可能见到安笙了。” “我就拿了摄像机,在剧场录下他的表演,以后见不到他,就靠放映机里的这些画面来缓解相思吧!” “在我结婚之前,我争取能买到他每一场演出的票,并且都用摄像机录下来。至少现在我还能见到他,以后,我就没有这个自由了!” 乔锦月吸了口气,望向星空叹息:“你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放下这段感情,对吧!” 曲卓然也不否认,淡然而言:“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放下就能放下?我不能得到他的人,他的映像我总可以拿到吧!” 她转身望向乔锦月,诚挚而言:“我以后不会再与你争安笙了,我只有这一点要求,你不会这也不肯同意吧?” “怎么会呢?”乔锦月摇摇头,又低下头:“这是你的自由,也是你的权利,我无权干涉,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曲卓然打断了乔锦月的话:“觉得我很可笑是吧,明明知道自己得不到,还在痴心妄想。” “当然不是。”乔锦月继续:“你怎样对待这份感情我是无权干涉的,但我只是觉得,你既然要结婚了,何不放下这一段感情,重新投入到另一段感情中去?” “你这样放不下这段感情,与旁人无关,但对你自己是无益的。” 曲卓然眨了眨眼,又说:“那你若是我,你会放下这段感情,去爱上别人吗?你不用回答,我知道你不会的,既然你不会,又何必来劝我?” “人都是这个样子,明明自己做不到,还想着劝别人。不过你是幸运的,你得到了他的爱,会和他一起走下未来的路。” “而我,就只能做那爱而不得,单相思的那一个了。要怪也怪不得旁的,只是自己没有这个福气,不过还好,我还是可以拥有这些映像的。” 乔锦月沉思了一会儿,又言:“其实你说的没错,若是我,我被迫嫁了别人,离开安笙,我也不可能放下这段感情去爱别人的。” “我自己都做不到,也没有资格劝你,此时此刻,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曲卓然向前走了两步,望着满天的星辰,深深说:“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我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清楚。” “嫁给付时奕,不是我所愿,他那样惨无人道的人,我是不可能爱他的,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好好生活的。我心里的这份感情,便永远的留给了安笙。我不管值不值得,只要我心甘情愿!” 乔锦月上前一步,对她说:“不管怎样,还是希望你能好。” 曲卓然笑了笑,对视着乔锦月说:“乔姑娘,其实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我嫉妒你嫉妒得发疯,要是没有你,安笙不能对我如此的。” “说不定,他会爱上我,和我在一起。可是说这些有什么用啊,还是你先我而遇见他,他爱的还是你。” 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又悲壮而言:“唉,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和他在一起的是你呀。我现在也知道了,你们是不可能被任何人拆散的,我也不会再想着拆散你们了。” “我也不否认,你是个好姑娘。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你没有离开他,他全靠你在他身边照顾。有了你会幸福的,既然我不可能幸福,你们就一直幸福下去吧!” 乔锦月被她这悲壮的语气弄得心酸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复又说:“谢谢你,我都明白的。虽然你之前做了很多的错事,但是你都弥补回来了。” “我知道你也是个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好姑娘。但愿你结婚后,也能过的快乐点吧!” 曲卓然点头:“希望如此吧!乔姑娘,希望你能和安笙平安顺遂的在一起,永远也不要像我一样被迫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他的心是你的,你要好好把握!” 她又看向乔锦月,说:“多余的话我不必多说了,你心中比我明白。天不早了,你回去吧,我也该走了。” 她没等乔锦月回应,便踏步而去。乔锦月愣了愣,随之又叫了一辆马车,乘车回到了湘梦园。 “他的心是你的,你要好好把握!” “他的心是你的,你要好好把握!” 曲卓然临别前的最后一句话,久久在乔锦月脑海中回荡。 她叹惋曲卓然的爱而不得,同时庆幸自己能得到顾安笙的垂爱。 经历了这次劫难,乔锦月更珍惜与顾安笙这来之不易的感情。他的心给了她,她自然会好好把握。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台上负伤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腊月的封箱已过,便又是新的一年。 在乔锦月与众人的看护下,顾安笙的伤势好的越来越快。孟春之时,便已经不需要人搀扶,可以能正常的走路了。 虽说可以正常走路了,但他也不可能像受伤之前那样健步如飞,走起路来终归是跛脚的。他若是站的时间过长,脚便会浮肿,身上受伤的部位也会疼痛的。 可是他这一次回归戏台,便更加的珍惜每一次登台的机会。再疼再累,也要坚持说完每一场的相声。 这一天他说的相声段子是《九艺闹公堂》,这是一个很长的相声活儿,唱段也有好多,是一个很考验人的活儿。 这一天的相声大会是上午场,顾安笙是压轴出场的。 顾安笙和乔锦月约好了中午相见,乔锦月却提前来了一个小时。她来的时候,顾安笙正在剧场中说相声,她便在后台边观看边等候顾安笙。 她看到顾安笙在台上侃侃而谈的样子很欣慰也很感动,那个台上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终于又回来了。他现在恢复的越来越好,他也终于能够实现自己的凌云壮志了。 可是观看了一会儿,她就发现了顾安笙有些反常。 那神情,明显是有些焦虑又在极力控制,他一般在台上从来都是谈笑自如,没有意外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如此神情。 乔锦月拉过一旁的胡仲怀,指向台上的顾安笙,担忧而言:“仲怀,你看安笙的神情很不对劲啊,他从前说相声时什么时候会这样过啊,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胡仲怀朝台上看了看,见顾安笙的神情确实不对。他也知道顾安笙为了能上台说相声,是不会顾及自己的伤势的,想必他是又疼了。 但是梨园规矩的重要性他们都知道,表演一旦开始,无论如何也不能停。 他虽然也在担心顾安笙,但不可能制止他,若让乔锦月知道,她必定会关心则乱。 于是他便拍拍乔锦月的肩,扯了个谎安慰她:“没事的,师兄站时间久了,可能是有些累了吧!” 乔锦月丝毫没有听进去胡仲怀的劝慰,摇摇头,担忧又增了几分,皱紧了眉头:“不对,他绝对不是累了。” “他好像很难受,你看他不停的擦汗,现在这个季节这么冷,他怎么可能出这么多汗呢!你在看他的双腿在颤抖,他不会是又疼了吧,怎么办啊?” 胡仲怀自知瞒不过乔锦月,便只好说:“演出一旦开始便不能停止的,师兄再忍忍就结束了。师兄复出以来都说过好几场了,都没事的。你放心吧,这次他一定也没事的!” 乔锦月心疼得抓紧了了门帘,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可你看他这个样子,他得有多疼啊,他要忍受怎样的疼才能说完这场相声啊!” 虽然心里担心但也无济于事,这场相声段子又长,是不可能中途结束的。乔锦月看着顾安笙极力忍耐的样子,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焦灼的在幕后等待着。 可是顾安笙额头上密布的汗珠越来越多,他依然谈笑自若,可他的声音已经带了些许的颤抖。乔锦月清晰的从侧幕看到,顾安笙的足底有鲜血溢出。 “仲怀,仲怀!”乔锦月惊叫:“你看安笙的脚下已经出血了,怎么办啊?” 胡仲怀亦看到了顾安笙足下的鲜血,他亦受惊不小:“天呐,师兄的脚真的出血了,明明都已经好了,怎么会这样?” 乔锦月忧心的哭了出来,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台前将顾安笙拉回来:“不行,他不能硬撑下去的,这样他会出事的!” “不能这么做,锦月!”胡仲怀见状忙拦住了乔锦月,他虽然担心却保持着理智:“梨园规矩不能破,你要上去打断他的演出,那就酿成天大的罪过了。” 乔锦月不会不懂梨园的规矩,想到此处,她只能望而止步,可心里的担忧却减不缓半分。 她只得哭泣:“可是他在台上伤成这个样子,怎么办?他要是再不结束,恐怕真的要出事了!” 胡仲怀看了一下时间,拍拍胸口,劝道乔锦月,也是在劝自己:“放心,没事的,这场节目短了算还有二十分钟就结束了,师兄一定能挺过去的!” 台上的顾安笙强忍着锥心的疼痛谈笑自若,侧幕的两个人每一秒钟都受着煎熬。 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伤而缩短相声段子的长度,他丝毫不删减的说完了一整段一个小时的《九艺闹公堂》。 当他下了台时,却再也撑不住了,煞白的脸色,密布的汗珠,乔锦月在后台迎他时,他整个人都倒在了乔锦月的肩上。 他吃力的说:“月儿,我好痛,快送我去医院!” 乔锦月被顾安笙这个样子吓得不轻:“安笙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乔锦月与胡仲怀将顾安笙扶到轮椅车上,以最快的速度将他送往了医院。 “你足中的骨骼以穿出足底,是劳累过度旧伤复发的迹象,需马上手术做好处理。” 乔锦月焦急:“刻不容缓,那快些手术吧!” “不行,不能现在手术。”哪曾想顾安笙却拒绝:“明天我在丹阳剧院还有一场重大的演出,这场演出是推不了的,能不能再拖两天,后天再来手术!” 乔锦月急道:“你都什么样子了安笙,这个时候再不手术是真的会出事的!” “不行!”顾安笙坚决:“这场演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不去的。”他看向医生,乞求:“医生,我不能现在就手术,我还能不能再拖两天?” 那医生道:“多拖一天就多一天的伤害,而且就算是再拖两天,你也要做些简易的处理,并且不能这几天都不能再走路了。” 顾安笙坚定的点头:“那就先做些处理吧,等到后天再手术!” “可是……”乔锦月担忧:“你伤得这么重,再拖两天会出危险的啊!” “是啊!”胡仲怀亦说:“我和我爹说一声让他帮你推了这演出吧,他知道你受伤了他一定会允许的!” “不!”顾安笙态度坚决的不容改变:“锦月 仲怀,我能回戏台实属不易,我不能对不起我的看客。明天的这场演出那么重大,我是不可能推掉的。哪怕是坐着轮椅,我也要上台!” 见顾安笙态度如此坚决,乔锦月与胡仲怀自知多劝无益,便依了他的言,让他先做处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带伤上台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安笙前一天在医院对足底的伤做了些简易的处理,虽然没有了危险,但手术之前还是会疼痛不止。但为了丹阳剧院的这场盛大演出,他还是默默的承受了。 他虽然处理了足底的伤,但是他依然不能正常行走,这几天只能靠轮椅。可哪怕是坐轮椅,他也坚持要上台。 这场相声大会是晚场,乔锦月一路送他到丹阳剧院,临上场时,乔锦月担忧:“安笙,你还疼吗,这场演出你能确保无恙吗?” 顾安笙点头:“放心吧,这场《学哑语》远没有《九艺闹公堂》的时间长,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顾安笙说的坦然,可乔锦月却更多了一份忧心:“你现在路都不能走,上台还要靠轮椅,要不然你就坐着说完这场吧!” “那怎么行呢!”顾安笙否定:“从古至今,说相声的哪有坐着说的。我没事,你不用处处都这么担心。” 说罢他又摸着乔锦月的脸颊调笑:“你看你的眉头都皱成什么样了,放松一下嘛,再这样就要成老太婆了,那我可不喜欢了啊!” 乔锦月知道,顾安笙这样调侃自己为了让自己放轻松,不为他担心,她只得又可气又可笑的叹了口气:“唉,你说你自己现在都什么状况了,还在调侃我!” 报幕人报上了顾安笙与林宏宇的节目,林宏宇推着轮椅将顾安笙送到台上,并且扶他站好。在场的看客见他坐着轮椅上台,一片讶异。 “顾二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坐着轮椅上了台了?” “他不会是负伤了吧,那就好好休息啊,为什么坐轮椅也要上台!” “各位,先听我说。”顾安笙听到了看客们的议论声,将他们制止住:“我知道大家在议论什么,大家是在因为我坐轮椅上台的事感到奇怪。” “我先告诉大家,我足上有伤,现在无法行走,所以只能坐轮椅上台,失礼之处,还望诸位见谅!” 第一排的一个看客说:“顾二爷,你受伤了就不要上台了,自己的身子重要啊!” “没关系,没关系!”顾安笙微笑着说:“一点小伤无碍的,既然应下了这场演出,我就一定要来的。我受伤五个月没有登台,你们依旧捧着我,我不能辜负你们的厚爱啊!” 顾安笙对相声的热爱和对看客的忠诚,感动了台下无数看客,台下一片哗然,尽是唏嘘感叹之声。 “不愧是顾二爷,他对得起这个戏台。” “他真的好坚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坚强,这不但是我们捧的角儿,更是我们的榜样啊!” 另一边的一个看客大声说:“顾二爷,你既然不能行走,那你就坐着说这场相声吧!” “是呀,是呀,你坐着说吧!” “你坐着吧,你不能这么累的!” “多谢各位的关爱,不必的。”顾安笙坚决:“各位放心,安笙的伤没有各位想象的那么重,虽然不能行走,但站立总可以的。” “而且相声从来没有坐着说的规矩,我必须要尊重相声,尊重这个戏台。话不多说,我们开始吧!” 他在看客面前,依然云淡风轻,始终也没有透漏半分自己足伤的实情。这一场相声他依然谈笑自若,也没有上一场那么那么艰难。 可乔锦月在后台提到嗓子眼的心一直也没有放下,她的心从顾安笙上场一直狂跳到顾安笙这场相声结束。她手指一直冰凉着,她远比顾安笙还要紧张。 所幸的是顾安笙这场演出没有出任何意外,结束后,他依然和往常一样,朝台下鞠了一躬,又坐回轮椅上,由林宏宇推着他走回后台。 他刚回后台,乔锦月便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怎么样,脚还疼吗,有没有受伤?” 顾安笙平和的摇头:“没事没事,一切都好,没有出任何状况!” “那就好,那就好!”乔锦月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又无奈好笑的笑白了顾安笙一眼:“这回啊,你就放心好好做手术了吧!” 夜已深沉,乔锦月推着顾安笙走回文周社的路上,清风拂过,乔锦月遮了遮衣襟。 她朝轮椅上的顾安笙轻声问:“安笙,你真的那么热爱相声,热爱戏台,热爱到可以忽视自己的安危吗?” “是的,很爱很爱。” 顾安笙望着漫天繁星,毅然说:“我从七岁起,就已经开始接触这些传统曲艺了,这些东西已经深入我的骨髓中,我深知我离不开它们。” “我又因为那次意外,差一点离开这个戏台。不过好在历经生死后,我又回到这里来了。” “既然我能回来,就一定要好好珍惜每一次登台的机会,我不能对不起这个戏台,辜负看客的爱戴!” 乔锦月内心颇为感叹:“难怪你年纪轻轻就红遍天津了,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还觉得你配不上这个名声。” “现在我懂了,你对这个戏台的热爱,顾二爷这个名号当之无愧!” 顾安笙笑了笑,淡然而言:“我不在乎我红不红,有没有什么名号,我只要我能够拥有这个戏台,在这个西洋文化长驱直入的时候,好好弘扬传统曲艺!” 乔锦月亦笑:“这是你一直努力去做的,你现在也做到了啊!” 她又看了看顾安笙肿起的脚面,心疼:“为了你爱的戏台,你伤成这个样子了你都不管不顾,我可是会心疼的。现在你这场演出顺利演完了,你也能够安心去做手术了吧!” 顾安笙点点头道:“嗯,我现在可以安心去做手术了,只有让自己恢复得更快,才能有更多的机会登台!” 乔锦月笑嗔了顾安笙一句:“这个时候你还想着登台呢,不过热爱归热爱。以后你可要掌握好分寸。” “明知道自己不能站太长时间,《九艺闹公堂》那么长的段子你还偏要说,你要是再出意外,我可饶不了你!” 顾安笙拍拍乔锦月的胳膊,笑:“放心,我答应你以后掌握好分寸,绝不会再出意外了。” 乔锦月看了一眼顾安笙,又扬起了笑脸:“那就好,我就信你这一次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时来运转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安笙那日演出时的意外他没有对除乔锦月和文周社外的任何人说,但不知这件事是怎么被传出去的。 突然之间,他的看客都知道他说《九艺闹公堂》的那一天旧伤复发,但是为了第二天在丹阳剧院的演出,他硬是没有立即做手术,而是硬撑着坐着轮椅上了台。 他对戏台的热爱和骨子里的坚韧感动了无数的看客,从此以后,喜欢他的人越来越多,他也似乎比曾经更红了。 他本是活跃在天津曲艺圈的相声名角儿,知道他的人也只是热爱曲艺的人。 可自打那日以后,他似乎比影坛的当红明星还要红火。不知为何,总会有记者媒体邀请他做采访,有关他的新闻也会常常登在了报纸上。 甚至还会有歌坛的人找他录传统小曲小调的唱片并在市场上畅销,更甚者,也会有各种商家放弃了当红影星,找顾安笙做代言人。 一时间,顾安笙如当红明星一样红遍天津,他的身份也不仅仅是相声名角儿了,还有歌星和代言人等身份,他的名声骤然响彻云霄。 顾安笙这样的事例在文周社也是史无前例的,他红遍了天津,也带红了文周社,从此爱看文周社相声的人也越来越多。 他的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好,名声也越来越响,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很多人也为他开心。 但是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这样一来,这么大的工作量他未必能承受得起,怕就怕他的身子会吃不消。 这一天乔锦月和顾安笙都没有演出,她早早的来到文周社找顾安笙,但顾安笙和报社的记者约好了,一会儿还有一次采访。 乔锦月得知,便留在文周社等着顾安笙采访完毕。 “现在真是时来运转了!”乔锦月笑言:“起初你受伤时,还担心你再也不能登台了。结果现在你不禁能登台说相声,能做的事还更多了呢!” “是呀!”顾安笙握紧了乔锦月的手,笑:“我现在恢复得越来越好,一切也变得越来越好。等再过些时日,一切都筹备好了,我就可以迎你过门了。月儿,这一切再也不是梦了!” 乔锦月抿起嘴角,脸上洋溢着甜蜜,娇声而言:“我不急着你迎我进门,我只要你平平安安,我能像现在这样常伴你左右就足够了。” “你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好好调养好身体,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她的手抚摸上顾安笙的脸颊,忧心:“你现在能做的事情比以前多了,这是好事,可是这样你也会更累啊。” “看着你的工作任务一个接着一个,我真怕你现在的身体承担不起,会累着了。” “没事的,我哪有那么娇气!”顾安笙拍拍乔锦月的肩,温声道:“什么时间工作,什么时间休息我自有安排,我工作之余自然也会好好休息的,你放心吧!” 他顿了顿,揽住了乔锦月的肩,享受般的笑道:“我现在能做的事多了,一来可以实现更多梦想了,也能把文周社带的更红。” “二来,也能赚更多的钱,好让你未来过上好日子啊!” 乔锦月被一阵幸福包裹着,她环住了顾安笙的腰,笑着调侃:“我原来以为我要照顾你一辈子的,没想到还是要靠你养着我。” “你现在成大明星了,而我还是湘梦园唱戏的一个小戏角儿,看来现在是我配不上你喽!” “不许这么说!”顾安笙遮住了乔锦月的嘴,假嗔道:“你配不上我,还有谁能配得上我?除了月儿,别人我谁也不要!” 乔锦月继续故作声色的戏谑着:“可你现在又接受采访,又录唱片,又代言商品什么的,也不仅仅只是说相声了。” “可我还是一个只能唱戏的小戏角儿,我再红也是在曲艺圈子里的,可你不一样了,你都快成大明星了。怎么办呐,我都要追不上你了!” “不过月儿,有的事是一定不能改变的。”顾安笙好似忽地想起了什么,将乔锦月从自己怀里扶起,按住她的肩。 他肃穆而言:“我不想做大明星,我最想做的事还是能好好说相声。我有了这样的条件自然不能浪费掉,而且我做这些事是为了师父和文周社,更是为了你,也算是实现除了说相声外的另一个梦想了。” “但是相声是本,没有相声,就没有我的这些。所以无论如何,无论以后还能做什么,我都不可能放弃相声的。” “如果把我的工作分成十份,那么有三份是完成其他的事,七份还是留给相声的。我最热爱的,始终是传统曲艺,这一点永远也不能忘!” 顾安笙说的诚挚,乔锦月心里也大为感叹顾安笙的不忘初心,握住他的手,轻笑:“我知道的,同你玩笑罢了,你那么认真做什么。” “我知道你对相声和戏台的热爱,我也知道你是不会忘记初心的,同样,我也是!” 顾安笙点了下乔锦月的鼻尖,宠溺:“你呀!” 乔锦月俏皮一笑:“好啦,我们别在这耽搁了,一会儿报社的记者来了,我们快去正厅做准备吧!” 顾安笙点头:“好!” 乔锦月挽上顾安笙的胳膊:“我扶着你去吧!” 顾安笙轻轻松开乔锦月的手,微笑:“不必了,我早就能自己走了!” 他说罢,就坦然的向前走了两步,除了有些跛脚,已与常人并无区别了。 乔锦月喜:“你真的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行走了,太好了!” 顾安笙笑:“当然,我们快走吧!” “好!” 第一百八十五章 报刊采访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公子,您好,我是明启报社的记者,我的名字叫温墨白。今天我应了我们杂志社社长之命来采访您,请您稍事准备。” “好。”顾安笙已正襟危坐在方桌前,面色平和的对那个名字叫作温墨白的记者说:“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开始吧。” 报社来了好几个人,记者手持笔录,还有摄像师肩扛摄像机为顾安笙摄像。乔锦月从未见过如此气派的场面,一时在旁侧看的好奇。 温墨白拿出笔和纸,对顾安笙问:“顾公子,您身为文周社的相声角儿,却在很短的时间内人气暴增,现在您的工作范畴已不仅仅是在曲艺圈内,还进军到了歌坛,这在梨园行当中可是史无前例的。” “如今,你的名气甚于当红明星。对此,我要对你提出问题,你如何看待你的人气暴增?” 顾安笙淡然说:“我未曾想过我会有这样的名气,拥有这么多的机会,可是有了这样的机会,我自然不会放弃。” “我不想如何会让自己名气更大,也不想做当红明星,我只想安心的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不辜负我身边爱我支持我的人,也不会辜负爱戴我的看客们。” “好的。”温墨白又说:“下一个问题,据说你曾经在一场相声演出中,意外旧伤复发,可你没有因为你的伤势中途停演。” “而且为了第二的演出没有立即做手术,而是等到了将第二天的演出演完后再做手术。这件事情你并没有对任何人说,只是自己低调的解决了。” “后来是你的某一位看客知道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曲艺圈才传遍了这件事。请问你为何要带伤坚持上台,而你又为何隐瞒了这件事?” 顾安笙说:“演出一旦开场就必须进行完,中途不能听,这是梨园的规矩,我就算是意外的旧伤复发,也不能破了这个规矩。” “我受伤后还能重回戏台,也分外珍惜每一次登台的机会,所以我定下的演出不会随意退了,哪怕是坐着轮椅我也要上台,我绝对不能对不起我的看客。” “至于这件事,我也没有刻意隐瞒,我只是不想因为我的这点小事惊动了大家,让大家为我担心而已。” 温墨白问:“可是就是因为你的这件事传开了,你才日渐红火的,你的走红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也有人说过,你是因为从天桥上摔落,而“一摔成名”对此你怎么看待这个说法?” 顾安笙思考了一下:“也许我真的是因为这个契机才红的,但是我深知,我能有今天的名气,是我日积月累才得来的。” “如果有人说我是一摔成名,那也许他们是在我摔落天桥后才知道我的。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只要踏踏实实,走好自己该走的每一步!” “好,我们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温墨白又说:“现在的你有了很多的资源,你能够到音乐公司录制唱片,又成了红豆薏米茶的代言人,那便意味着你从此的工作不止只是说相声了。” “那请问你有了更好的资源后,你还会继续选择说相声吗?你又是怎样看待其他工作的?” “我不可能放弃相声!”顾安笙回答的十分坚决:“我之所以能在半身瘫痪的状态下重回戏台,正是因为我热爱相声,热爱这个戏台,所以我永远也不可能放弃相声。” “我日后的工作中还是要以相声为主,对于其他的事,也是我喜欢的,所以我也都会尝试去做。” “录唱片可以传播戏曲小调,弘扬传统,做红豆薏米茶的代言人,因为红豆薏米茶也是我很爱的饮品,这些事我都会认真的去做。” “但是这些都是相声带给我的,所以我不可能放弃相声,因为相声是根,相声是本,我永远也不会忘了根本!” “好,本次采访到此结束!”温墨白站起身,对顾安笙鞠了一躬:“多谢顾公子的配合!” 后又对顾安笙微笑:“顾公子,你是我采访过最通透的人,你虽然现在成名了,但你依然谦虚,踏实。你是个上驷之才,更是个上品之人,不会错的!” 顾安笙亦谦逊的微笑:“就像我采访中所说的,我不会在乎我是否红火,是否有名气,我只要踏踏实实做好我要做的事就好。” 温墨白言:“这次的采访我已经记录好,过几天就会登在光明日报上!” 顾安笙点头:“多谢了!” 温墨白看向一旁的乔锦月,笑:“这位姑娘是公子的女朋友吧!” 顾安笙没有否认,温情的看了一眼乔锦月,眉眼含笑:“是的,她是在我受伤住院时,对我不离不弃的人!” 温墨白感叹:“你们的感情真是好,你现在这么红了,你们的关系不打算公开吗?” 顾安笙想了想,淡然的笑了笑:“我现在的身子还没有恢复好,等我的身子好了,我会娶她进门的。到那个时候一切都就绪了,再公开也不迟!” 温墨白点点头,说道:“顾公子真的是考虑久远呢,那就祝你们幸福吧!” 顾安笙微微对记者鞠了一躬:“多谢了!” “告辞了!” “慢走!” “安笙!”温墨白走后,乔锦月跑到顾安笙身边,挽住他的手,欣然而言:“看你现在这风风光光的样子,真是好啊!” “你不但没有失去一一切,反而拥有的更多了呢。你比当红明星拥有得更多,你可比影坛的人还要红呢!” 本以为顾安笙会很享受这个名气,哪知他却挡住了乔锦月的嘴,制止:“月儿,你可别这么说啊!” 乔锦月抬起头,不解:“怎么了呢,我说的不对吗?” 顾安笙抚摸着她的发鬓,深沉而言:“说实话,我接了这些工作,只是想做更多喜欢做的事情而已,并不想大红。” “还有,我的身份是相声角儿,我可以做天津的相声名角儿,但我不想做天津的当红明星。我不是明星,也绝不会做明星。” ”我并不希望我会红得出了这个曲艺圈,太红了也未必是好事。但是既然有了这个名气,有些事做的也更方便了,名气什么的就顺其自然吧!” “不过我要牢记一件事,我是相声角儿顾安笙,就算有再大的名气也不能忘了这一点!” 乔锦月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似乎也明白了顾安笙阐明的道理,点点头,似是赞叹:“安笙,那位记者说得没有错,你果然通透!” 顾安笙扬起了如暖阳般淡淡的微笑:“苟富贵,勿相忘。无论以后多富贵,都不要忘了最贫寒的时候。” “记得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步一步的积淀而来的,未来也不可能直接飞上云端,每一步路,还是需要一步一步的走!” 乔锦月微笑着点头:“你所言,亦是我所想!” 第一百八十六章 送礼纠纷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这一天乔锦月打算去文周社见顾安笙,恰巧遇见夏漫莹要去见高海辰,便与她同去。 这一天高海辰有演出,而顾安笙没有,夏漫莹到了文周社后便去后台等高海辰,恰巧顾安笙也在后台,乔锦月便与夏漫莹一同进了后台。 乔锦月与夏漫莹刚到了剧场后台,便听到了剧场前的一阵争吵声。 从侧幕望去,只见高海辰与他的搭档韩豫凡正在接收看客们送的礼物,只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在怒喊:“要讲快点讲,我们可等不起你们!” 高海辰一边接受看客们的礼物,一边不停的道歉:“抱歉,请您稍等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好!” 那看客怒气不但不止反而更盛:“都等到什么时候了,还等!” 乔锦月不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也听不明白他们在争吵什么,便向顾安笙问:“安笙,刚刚发生什么了,他们为什么争吵啊?” 听顾安笙解释,原来这一场是高海辰的压轴表演。高海辰相貌堂堂,最近的名气日益增大,喜欢他的看客也越来越多。 一些年轻的看客便在他演出前为他送上了礼物,但是这个中年男子嫌弃他们收礼物的时间太长迟迟不表演,便在剧场大骂了起来。 听得顾安笙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夏漫莹开始担忧了起来:“那个男人气势汹汹的,海辰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放心,没事的!”顾安笙在戏台上这么多年,早已处事不惊,淡然而言:“一点小事而已,海辰也出入戏台这么多年了,这点小事他会处理好的!” 那男子又吼:“快点了,我们花钱买票不是在这里等你们收礼物的!你们一群戏子在这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别忘了自己下贱的身份,大爷我可没功夫等你们!” 高海辰没有说话,搭档韩豫凡听得这言语的侮辱,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向那男子厉声说道:“接收看客们送的礼物是我们相声开场的一个环节,您各位既然买了票,我们就一定能让您听到相声的。” “先生,还请你注意您的言辞,我们不与你计较,不是可以任你侮辱的!” “呵呵呵!”那男子冷笑道:“我看你们还真是下贱,一个个跟乞丐一样向看客讨礼物。说你们下贱就是下贱,在怎么装,都掩盖不了下贱的本性!我呸,臭戏子!” 听得这般羞辱韩豫凡的怒火便按压不住了,沉下脸对那男子说道:“来听相声就是来图一乐的,你要是看了我们生气就别来看了。” “这剧场不是给你撒泼打野的地方,能听就听不能听就走,别耽误我们正常说相声!” “是啊,韩公子说得对!” “演员也是人,谁准许你在剧场对演员这么侮辱的!” “能听就听,不能听就滚!” 那你男子还想骂些什么,却淹没在了其余看客的唾弃声中,那男子便不再纠缠了。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看客们对那个男子的唾弃声依然未停止,见状不成,高海辰便出言制止:“好了诸位,不要再说了,我们开始吧!” 看客们听了高海辰的话,便没有多做口角。平息了事端,高海辰便和韩豫凡便继续讲相声了。 后台的人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夏漫莹依然握紧拳头,眼含怒火,乔锦月见状便劝:“好了好了,都没事了,你不用担心了!” “哼!”夏漫莹狠狠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怒声:“那个老匹夫也太过分了,我看他不是来听相声的分明是过来挑事的,相声角儿也是人,怎么能任他羞辱!” “没事了,你也不要生气了。”顾安笙亦劝:“来听我们相声的人大都是爱戴我们的人,这样的人还是占少数的。” “而且我们学这一行也要懂这一行的规矩,无论看客们说了什么话,演员都不能在台上和看客起冲突。” 夏漫莹依旧瞪着眼睛气鼓鼓:“真是受不了这些没有德行的人!” 高海辰的那一场相声说得很顺利,那男子也没有再挑起事端。 可毕竟韩豫凡顶撞了那个男子,还是违背了梨园行的规矩,虽然事端平息,高海辰心里仍然觉得不妥。 临退场前,他又一次诚恳向看客们道歉道:“诸位,来文周社听我们说相声本就是图一乐,若是为了没必要的事情生气就不值当的。您各位送我们礼物是对我们都爱戴,我们感激于心。” “但今后我们还是要缩短送礼物的时间,确保演出的时间,不会耽误您的一分一秒。让您各位每一个人都开开心心的听相声。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是我们处事不妥,在此向您道歉了,对不起!” 说罢,他便向看客们深深鞠了一躬,韩豫凡也跟着他一起鞠了一躬,他二人便走回了后台。 高海辰一回到后台,夏漫莹便奔过去拉住他的手,不满的皱眉:“海辰,是那个人侮辱你在先,你干嘛还要向他道歉啊,这你们也太委屈了!” 高海辰没有任何不悦的神色,只是轻轻拍拍她的手,平和而言:“漫莹,没事的,过去了就不要想了。我们演员不能与看客起冲突的,所以无论对错都要我们先道歉!” 说罢他又转过身,对韩豫凡说:“豫凡,这件事我就要说你了。就算他对我们言辞侮辱,我们也不能因为这件事在台上和他起冲突啊。” “还好他没有继续纠缠下去,要不然事情闹大了,砸的可是文周社的招牌!” 韩豫凡挠挠头,事后也觉此事做得有违梨园古训,低下头自责:“唉,角儿,我也知道我们不能和他们起冲突,可是他说得实在是太过分了,所以我才那么说的。” 高海辰拍了下他的臂膀,宽慰:“好了,此事解决了就好,不过要切记以后不要再这样冲动了!” 高海辰看了看顾安笙,又看了看乔锦月说:“师兄,锦月姑娘,难得你们也在,今儿我们一块去吃饭吧!” “好!”顾安笙欣慰的对高海辰笑:“海辰,这件事你处理的不错。现在你也可以独当一面了,也不愧我与师父对你的教诲。” “那是自然。”高海辰亦笑:“无论何时何地,海辰都不会忘了师父与师兄的教诲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日报舆论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本以为文周社送礼纠纷的事情平息了之后便到此为止,谁料想竟还会有后文。 原以为那个男子没有再纠缠下去,这件事便也不了了之,可谁曾想,隔日这件事便被登到了光明日报上。 清晨,乔锦月一个人在屋檐下抻腿练功,突然被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叫住:“小七!” 只见夏漫莹手握一份报纸,泪眼婆娑的站在自己身后,乔锦月不解,奇异:“六师姐,这是谁欺负你了,你怎么哭了?” 夏漫莹揩泪抽噎:“小七,他出大事,真的出大事了!” 夏漫莹言语含糊,乔锦月未尝听懂,愣愣:“六师姐,谁出大事了,什么事啊,你把话说得明白些!” 夏漫莹把报纸递到乔锦月的面前:“你自己看看吧!” 乔锦月翻开报纸,看着看着面容就严峻了起来,凝重道:“竟会有这种事,可见那天的事是有人刻意为之!” 夏漫莹哭着:“分明就是被人蓄意陷害了,他那么隐忍,那么宽容,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那光明日报上头条新闻上写着醒目的标题“文周社相声角儿当场对看客出言顶撞”,还有那天韩豫凡与那个男子相对剑拔弩张的照片,高海辰也在上面。 由此可见,那天的事情不但没有息事宁人,反倒被越闹越大。 乔锦月曾经也因为此类事被登上报纸,还因为那件事惹了不少舆论的攻击,她不会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她凝眉向夏漫莹问:“六师姐,这报纸是什么时候的,高海辰和韩豫凡可曾因为这件事受到了什么不良的影响吗?” 夏漫莹摇摇头,慌乱的啜泣:“报纸是前天的,我今早在正厅扫地才看到。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海辰他现在有没有事!小七,你说他们不会因为这件事被人攻击吧!” 乔锦月扯过夏漫莹的胳膊,慎重道:“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要是你实在担心,我们就去文周社看看他们吧!” 夏漫莹只得说:“也只能这样了!” 乔锦月陪夏漫莹乘了马车,到了文周社。文周社内,高海辰,韩豫凡以及顾安笙和胡仲怀都在正厅里,却不见胡远道和柳疏玉夫妇。 夏漫莹见到高海辰安然无恙,欣喜又担忧的扑在了高海辰的怀里,抽泣:“海辰,你有没有出什么事啊,我今早才看到那个报纸新闻,吓死我了!” 高海辰拍了拍夏漫莹的背,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安慰道:“乖,漫莹,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就一个报纸新闻而已,还能把我怎么着了,我高海辰是谁呀,你说是不是?” 高海辰说得玩笑戏谑,可眼角眉梢的忧郁却藏不住。 乔锦月默默走到顾安笙身边,小心而又慎重的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安笙沉重的叹了口气,拉着乔锦月坐下后说:“千万小心,最终还是被有心人给利用了!” 胡仲怀在一旁补充:“那天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我不在,但是我清楚这件事是我们被人给算计了。那个男子根本不是文周社的看客,他是故意来找茬制造争端的。” “他想激怒海辰和豫凡,故意让他们出言回怼,特此拍照记录下引起舆论。他们的目的就是让我们文周社身陷舆论,落得个不守规矩的名声,想借机击垮我们!” “是谁的用心这么恶毒?”乔锦月听了也不禁气愤:“故意挑事,借机拍照,再找报社发布到头条新闻上,他们真是心机深沉啊!” 顾安笙亦凝眉:“海辰和豫凡他们本没有错,但是出了这个事谁也解释不清,如今登在了报纸上,便只能算作是他们的错。” “旁人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只能把所有的错都归在他们身上。” 顾安笙看了一眼一旁的高海辰和韩豫凡,沉重道:“真是委屈他们了,为了平息这件事,师父下令他们禁演并禁足一个月,一个月后天津的百姓忘却了这件事,他们才能出门!” 夏漫莹流着不甘的眼泪叫屈:“那看客无礼,韩豫凡公子虽然出言怼他们,但是没有说什么太过分的话,他没有错啊!” ”可是海辰就更没有错了,他还对那个口出狂言,侮辱谩骂他的看客道歉,为什么要他无缘无故受这种委屈!” 高海辰搂住她,替她擦干眼泪,安慰:“好啦我的小漫莹,你这么泼辣的性子怎么还为一点小事掉眼泪了呢!” 夏漫莹锤了高海辰一下,仍然没有停止哭泣:“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唉!”胡仲怀道:“我爹说是惩罚他们,其实无外乎是在保护他们。” “他们现在身陷流言蜚语,让他们禁演禁足也是避免他们受到这次风波的伤害。同时也是给文周社所有的演员敲个了警钟,避免再发生这样的事。” 胡仲怀话音刚落,韩豫凡便走到胡仲怀与顾安笙面前,鞠了个躬。 他自责不已:“师兄,对不起,此事都是因我而起,角儿也是受我连累,是我害得咱们文周社身陷舆论,实在有愧师父师兄教诲,豫凡错了!” “豫凡,你不必如此!”顾安笙摇了摇头,轻声安慰:“我知道你也是无可奈何,换作谁遇到这种事都是会生气的。” “可是我们不一样,我们是相声角儿,在剧场的时候必须要尊重看客,无论他们说什么我们都不能回击,这是梨园古训。我们做这一行的就要懂这一行的规矩,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出这种事了!” 韩豫凡深深的点了几下头:“多谢顾师兄,豫凡记住了!” 乔锦月也不禁担忧:“话说的没错,其实他们都没有大过,只是报导在了媒体新闻上,就成了他们的不对。这样一来,文周社的熟意会不会也受到影响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没事的!”顾安笙轻声说:“文周社在天津红了这么多年也是有一定的地位的,师父只是暂停了他们两个的演出,我们一切照常。” “师父今天还去剧院演出了呢,放心,没事的!” 夏漫莹抚着高海辰的肩,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禁叹息道:“你本是富商家的儿子,明明可以衣食无忧的,却偏偏要选择学艺说相声。” “而且,还不明不白的受人羞辱,要无端承受这种委屈,上天不公,为什么偏偏要这么对你啊!” 高海辰握着自己肩上的那只小手,笑着安慰:“我的傻漫莹,你也太多愁善感了吧!我选择学艺时就知道会发生这些事的。我不想继承家业,只想说相声。” “我也知道既然选择了这一行,就必须要承受这一行该承受的。这条路走的不容易,但为了我喜欢的我就必须要好好走这条路的。” 夏漫莹停止了哭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凝望着高海辰,专注:“也许你说的是对的,这条路不好走,那我就陪着你一起走吧!” 高海辰点了一下夏漫莹的鼻尖:“这就对了嘛,你安心等我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凯旋而归,还是那个台上谈笑自如的高公子!” 夏漫莹深情:“这一个月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自己,我等着你!” 高海辰对夏漫莹温声:“知道我没事了你就放心了吧。这几天我就只能呆在文周社里,也不能陪你出去了,有劳你和乔姑娘为我这件事特地跑来一趟了!” 乔锦月轻声:“没事的,文周社与我们是至交,关心你们也是应该的。如果没什么事,我带着漫莹师姐回去了!” 乔锦月又对顾安笙说:“安笙,你也好好好休息,我下午还有演出,改日再来找你!” 顾安笙温和一笑:“知道了,会的,你们回去吧!” 夏漫莹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高海辰,恋恋不舍道:“海辰,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高海辰微笑:“知道了,你也是!” 说罢,乔锦月便带着夏漫莹离开了,夏漫莹走到门口处又一回眸,依旧对高海辰恋恋不舍。 乔锦月目睹了高海辰发生的这个风波,由此想到顾安笙,心里也不禁泛起伤情。 人心险恶,不知道下一步会受到怎样的算计。 顾安笙现在越来越红,怕是会受到的非议也越来越多,她不求他有多红火,她只求他能平安。 第一百八十八章 愤愤不平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一路上,一向活泼多话的夏漫莹一句话都没有说,始终闷闷不乐。乔锦月心中也有些郁郁,想出言安慰她,便先拉住她的胳膊,喃喃:“六师姐,你不必……” “小七,我没事!”夏漫莹握住乔锦月的胳膊,像是无可奈何道:“我都想明白了,只要海辰他平平安安的就好,禁演就禁演吧,一个月后,他还是原来那个他。” 乔锦月深吸了一口气:“其实这样的惩处方式已经很好了,没有让他受到伤害,同时也保护了他。” 夏漫莹点点头:“其实我都知道的,胡班主这么做,无非是想保护他们,我只不过就是替海辰不甘心而已。” 她向前走了两步,冷风拂在衣襟上,显得她的背影格外忧伤。 她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乔锦月说:“他也只不过二十二岁,偏偏要承受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委屈。” “他放着富人的日子不过,却要到这里来苦心学艺,过着这样拮据的日子一点怨言也没有。” “明明是那个人挑事在先,而且他已经道歉了,却还是要……上天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一个这么赤诚的人啊!” 乔锦月心里也如同五味杂陈,她上前一步,走到夏漫莹身边,轻轻劝道:“可是做梨园这一行的就该如此啊,我们都知道这一行的规矩。” “虽然不是他的错,但是事情登在了报纸上,就是他的错,这个时候,他就需要避一避风头。别想那么多了,我们走吧!” “唉,好吧!” 乔锦月与夏漫莹走在回湘梦园的路上,忽闻身后的两个女子在议论些什么,她们的话语,二人在前方都听得一清二楚。 其中的一个人说道:“你说这文周社是不是这两年红火了,戏子们都膨胀了,摆不明自己的身份,还敢和看客横眉冷对?” 另一个也十分鄙夷的说:“是啊,他们还真以为自己多高贵呢!能去听他们的相声就很给他们面子了,不好好说相声,还收别人的礼物。” ”收也就罢了,还耽误演出时间。这年头,倒把这些戏子们猖狂坏了!” “就是,还有那个顾安笙,我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天天能看到他的各种报道,整得跟个明星似的。说白了就是一个戏子,他凭什么出唱片,凭什么代言茶叶啊?” “对,特别是那个顾安笙,就是从文周社走出来的戏子,还真以为自己多高贵呢。从天桥上那么一摔啊,没摔死,反倒摔红了,哎呦,真搞不懂。” “我看他是就是借这件事炒作,把自己炒起来的,真不要脸!” 路过一个转角,那两个女子拐了进去,乔锦月与夏漫莹边都听不到她们的声音了。 离了那两个人,夏漫莹握紧了了拳头,忿忿而言:“这些人太过分了,不分青红皂白就乱说话,她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就妄自评论。” “这事又和顾公子有什么关系,她们连着顾公子也一起骂进去了,小七,你难道不生气吗?” 乔锦月听得那些人将顾安笙说得如此不堪,心里不免也有怒意。若换作她以往的性子,早就会和那些人骂起来了。 可是一想到顾安笙曾经说过的话,便制止住了自己的冲动。现在知道他的人越来越多,若出了事牵扯只怕会更大。 如果真的为了他好,就不能因为一时的怒气冲动行事。乔锦月明明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她只得道:“唉,做这一行的就该如此,他们说便说吧。” ”安笙有了现在的名气,免不了会受到非议的。遇到这样的人说这样的话,我们也没有办法,就随她们吧!” 话音刚落,却听见迎面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手握着报纸,愤愤不平:“文周社的那场演出我也在场,明明就是那个看客先出言伤人的,高公子还和他道歉了。” “怎么这件事还被人登到了报纸上断章取义,这么一说,倒成了他们两个人的错了!” 另一个叹了口气:“唉!可能是文周社近日太红火,遭人妒忌了,所以有人特意找来这样的新闻来抹黑文周社的。” “你看看,像演出前送礼物的事,不仅仅是文周社有,明珠社也有,西洋的歌舞厅也有,可偏偏这件事别的没提,就说演出前送礼物文周社的错。你想想,难道他们的目的你不明白吗?” 另一个说:“人心真是恶毒!” 那两个人边鸣不平,边迎面而去,夏漫莹听了这两个人的打抱不平,心里也好受些了。回头望着她们的背影:“还好,总算还有明白人的!” 乔锦月亦望向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的道了声:“事实便是如此,有人明白,也有人不明白。就像安笙说的那样,我们踏踏实实做好我们该做的就好了!” 望着天边一缕骄阳,乔锦月不禁浮想了起来,此刻的骄阳好比此刻的顾安笙,光彩夺目。 但她也怕,她怕不知道哪一刻太阳就会被乌云笼罩,成了漫天的阴霾。 成名了便要有成名所付出的代价,若真的要付出代价,她只愿他平安喜乐。 第一百八十九章 婚后悲戚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终于,曲卓然依照父母缔结的婚约嫁给了付家长子付时奕。 婚礼办的极尽奢华,可她心里一点喜悦都无。婚后的生活也极其枯燥乏味,付家规矩极多,已将她牢牢束缚在那小小的宅院里。 付时奕不但不让小燕陪她一起过来,反而要让曲卓然像下人一样伺候她。 那付时奕蛮横霸道,心情好时便如个正常人一样,对曲卓然还算温和,若心情不好时便会对曲卓然发脾气,还会对她动手打骂。 曲卓然在付家无依无靠,委屈没有人可以诉说,父母将她嫁到付家便是达成了他们的目的,他们不会再管她,她所受的委屈也没有人能够为她鸣不平。 曲卓然结婚之后失去了一切自由,整日里郁郁寡欢,唯一能让她心情好转的事,就是在放映机中观看她从前所录下的顾安笙的影像。 “程三哥,您这表妹漂亮归漂亮,就是这性子太倔。这都嫁过来一个多月了,我软磨硬泡了那么久,还是一句话也不肯跟我多说!” 曲卓然在卧室外,将楼下正厅程显威与付时奕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们以为曲卓然在卧室中,殊不知,曲卓然就在他二人的正上方。 自打那日曲卓然与程显威撕破脸后,她便再也没有理会过程显威,尽管程显威时常来找付时奕,她始终不肯出屋,对程显威视而不见。 程显威敲着二郎腿,语气轻蔑:“我这小表妹就是那么个性子,那会儿跟她吵了一架,这不,现在还不肯跟我说话呢!” “慢慢来吧,实在不行,你就霸王硬上弓,反正现在人也是你的了,还怕她不从你,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付时奕满脸谄媚的笑道:“来,程三哥,我来给您点一支烟!”说着就点了一支烟,送到程显威的面前。 付时奕满脸的曲意逢迎,饶是曲卓然这样烈性的人见了,愈发觉得恶心。 付时奕又说:“程三哥,那文周社在报纸上的头条,是您做的吧!” 程显威贼溜溜的转着眼珠,眉间闪过一丝奸邪:“你小子倒是聪明,一猜就猜到是本少爷做的了。” “上次我们明珠社的人没能整死顾安笙,反倒让他讨了一笔便宜。这一次,是本少爷亲手赏赐他们的!” 付时奕竖起大拇指,巴结道:“程三哥圣明啊,您这招行的真是妙,不愧是我们程家的少爷!” 随之,他又将手中的烟卷狠狠甩在了纸篓里,厌恶道:“那个顾安笙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一摔没摔死,反倒比之前更红了。” “什么代言啊,唱片啊都找他,不知道他有哪门子的能耐。我这老婆估计对那小子还没死心呢,要不然怎么还对我爱理不理的!” 程显威换了个姿势,徐徐而言:“你不用急,顾安笙在我们股掌之间,他既然站的这么高,我们就让他跌的更惨!” “你老婆再怎么惦念他,她也在你手上。等我们解决了顾安笙,就断了她最后的一丝念想,到时候,她整个人整颗心都是你的了!” 付时奕只言:“程三哥说的是啊,小弟受教了!” 程显威奸邪一笑:“我不多待了,你老婆要是再不听话,你就尽管来找我!” 付时奕道:“好,多谢程三哥,三哥慢走!” 曲卓然在楼上将他们的对话悉数听到了耳里,知道了他们所做的和将要做的一切,曲卓然既厌恶又畏惧。 她厌恶他们行事歹毒,却又怕他们再次伤害顾安笙。而她现在嫁了人,不比从前的明星身份,只是深闺中的妇人,终究对这些事情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她不禁黯然神伤,带着绝望的步伐走回房间。 她刚关上房门,付时奕就一脚将门踹开,大声豪气道:“老婆,我渴了,快给我倒一杯热水!” 曲卓然背过身,声音冷冷:“水就在桌子上,自己没长手吗?” 付时奕今天心情好,并没有为她的冷漠大动肝火。 他扑上去,将曲卓然抱住,贪婪的闻着她的气息,口中狠狠道:“哎呦我的好老婆啊,你说你嫁过来也有些日子了,你怎么就一点都不顺从我呢!” “闪开!”曲卓然心里涌起一阵厌恶,不禁想作呕,她从付时奕身上挣扎开,望着窗外:“离我远点,我不想再多看你一眼!” 付时奕怒了,狠狠将曲卓然拉过去,像甩东西一样将她甩在了衣柜旁:“曲卓然,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好吃好喝待你,你别不识抬举!” “啊!”曲卓然的头撞在衣柜上,不禁痛得嘶叫一声,却又很快站好。 她语气依旧不卑不亢:“你想让我好好对你,你别和程显威勾结在一起做那些恶心事啊!文周社的新闻是不是你们搞得鬼,我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 “哼哼!”付时奕冷笑:“一群下贱的戏子而已,搞就搞了,他们算什么东西。我们程三哥肯亲手给他们上头条,是他们的福气!还有你,曲卓然,你人都嫁给我了,还想着顾安笙那个臭戏子!” “付时奕!”曲卓然目光凛冽的看着付时奕,厉声道:“我警告你,别打安笙的主意,他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付时奕斜睨着曲卓然:“你饶不了我?你自己自身都难保你还想着帮衬他!” 他目光游走,看到放映机里的影像,走了过去:“这是什么,你又在看那个臭戏子!” 曲卓然忘了关闭放映机,一时间又惊又怕,奔了过去:“你别碰!” “滚开!”付时奕将曲卓然推倒在地上,将所有的影片拿走。 并恶狠狠道:“不守妇道的女人,到现在你还想着那个男人,你今后就好好在这呆着吧,这些东西,哼,你这辈子都别想碰了!” “不要!”曲卓然伸出手臂想要制止,付时奕却已摔门而出。 曲卓然绝望的瘫倒在地上,默默流着眼泪。 如今的她,早已没有了昔日里的光芒,她终究一无所有,而现在,连最后的念想也被付时奕剥夺了去。 “顾安笙,你怎么不去死!”付时奕满腔怒火的走到楼下正厅,正想拿出打火机烧掉胶片,哪知刚点起火,却好似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突然一滞,熄灭了火。 他收起了打火机,转着眼珠拿捏着胶片,奸邪的笑道:“怎么能就这么销毁了呢,说不定这是打垮你最有利的武器呢。我的好老婆呀,也许就是你帮了我们这个大忙了呢!” 第一百九十章 因言获罪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文周社的不良新闻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淡出了百姓的视野。 好在当初处理的及时,没有对文周社和高海辰造成太大的影响。 一个月之后,事情过去,他们便还像从前一样演出。只不过出了这个小风波之后,不止是他们,文周社所有的人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顾安笙的身子恢复得比以前更好了,他现在走起路来很顺畅,不再令人担忧了。 于此同时,也出了太平歌词和小曲小调的唱片,并且获得了很高的销量。 看着一切都在慢慢变得越来越好,所有的人都很开心。 “安笙,你前些天的那些工作都被安排得满满的,都没时间见我了。今儿你终于不忙了,你不知道我这么久没见你,我都想你了呢!” 文周社,乔锦月摇着顾安笙的手臂撒娇道。 “傻月儿!”顾安笙轻轻敲了一下乔锦月的额头:“我再忙也不会忘了见你的。忙过了这一阵,接下来这几天都没有什么事了。这几天,我都会好好陪你的!” “真的吗?”乔锦月欢喜:“那太好了!” “当然!”顾安笙温声:“今儿天也不错,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好!” 他们刚要走出文周社,突然见得一帮身穿警服的人冲了过来,将他二人团团包围住,俨然一副剑拔弩张之状。 其中一个肃穆道:“你可是顾安笙?” 顾安笙愣了一下啊,随即道:“正是,敢问有何要事?” 两个人上前一步拉住顾安笙,强行为他拴上手铐,其中一个道:“得罪了,随我们走一趟吧!” 乔锦月见状惊慌道:“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要绑架人吗?” 那几个人还算有礼,其中一个向乔锦月鞠了一躬,道:“姑娘,我们是警察局的人,奉命逮捕顾安笙。他涉嫌犯罪,必须跟我们走一趟,对不住了!” “师兄,师兄!”胡仲怀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见状亦惊道:“师兄,他们几个说是警察局的,非要进来抓你,我都拦不住,这这这,怎么回事呀!” 顾安笙亦诧异:“几位警官,在下这些日子没有做什么非法之事,敢问是犯了什么罪,非要在此处将在下拘捕?” 那警官说:“那我们就不知道了,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罢,他们就把强行顾安笙拉走了。 “安笙,安笙……”乔锦月惊慌不已,也跟着他们走了过去。 “你看,这是不是不你?”到了警局,其中一个警官调出一个映像,在放映机中播放,并向顾安笙问道。 顾安笙看了看,见得那放映机中放的正是自己与林宏宇说相声的映像。 想必是哪个看客录下的,也不足为奇,便点点头道:“是的,这是我在文周社剧场说相声的映像。” 那警官说:“你自己看看你都说了什么!” 顾安笙继续看着,见映像中的自己对林宏宇说道:“咱们演完了,你要去哪啊?” 林宏宇说:“我要去荷花堡。” 顾安笙又说:“你真会选地方,你怎么不在十六年前去?” 林宏宇:“好家伙,我十六年前去,可不是早死吗?” 顾安笙:“那你要是正赶上天津屠城案的那天,你这条命早就没有了!” 林宏宇:“哪有那么巧啊?” 顾安笙:“怎么没有那么巧,天津屠城案那天,在荷花堡的人几乎无人幸免,你怎么保证你不会被屠?” 放映到这里,放映机便一黑,不在有映像了。 那警官关掉放映机,对着顾安笙正色道:“顾安笙,你是红口白舌的相声角儿,最近这些日子也够红火的。但你知不知道,有些事能说,有些事不能说。” “荷花堡的天津屠城案是奇耻大辱,你怎么能把天津人的伤痛编进了你的相声段子里,任意调侃?昨天已有人来这里举报你了,你免不了要受一顿牢狱之苦了!” “不是这样的!”顾安笙否认:“这个相声只有前半段,没有后半段。我虽然提了荷花堡屠城案的事,但我并没有任何调侃的意思。” “您没有看到后半段,我是在提醒看客们勿忘国耻,振奋民心啊!” 那警官坚决:“抱歉,我们只收到了这一段的映像,没有你说的后半段,所以你没有凭证。我们只根据我们看到的定罪!” “不可以!”乔锦月亦上前哀求:“警官,我们知道警局的人都是明辨是非的。” “安笙的那场相声我当时也在场,他说的没有错,我可以作证。他的确是在呼吁看客们勿忘国耻,没有调侃的意思,警官您不可以就这样给安笙定罪啊!” 那警官冷声:“空口无凭,我怎知你说得是真是假?而且这件事我也做不了主。别废话了,你们几个带他进去吧!” “是!”身后的两个警官将顾安笙带走,送向大牢。 “安笙!”乔锦月惊慌失措的跟了过去。 那两个警官将顾安笙送了进去,并将栏杆上了锁,对乔锦月道:“姑娘,此处是牢房,闲杂人等不能在此逗留。” 乔锦月哪里肯听他的话,奔向大牢,握着顾安笙的手,啜泣:“安笙,怎么会这样啊!” “月儿!”顾安笙皱眉:“我恐怕是被人算计了!” 乔锦月未来得及开口,就被两个警拉开:“姑娘,您不宜在此逗留,请速速离开!” “不,不!”乔锦月挣扎着叫喊:“安笙,安笙!” 顾安笙亦在牢房中叫喊着:“月儿!” 但无可奈何,她已经被两个警官架了出去。 “警官大人!”乔锦月跪在放映映像的那个警官面前,哀求道:“求求您彻查此事,安笙他是被冤枉的!” “姑娘,抱歉!”那警官只说:“此事我这个小警官做不了主,一切只听从局长命令!” “局长?”乔锦月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问道:“局长在哪里啊?” 警官答:“局长今日出巡去了,您要是想找警官说理,明日再来吧!” “哦!”乔锦月绝望的站起身,自知无能为力,只能先离开警察局,另谋他策去营救顾安笙。 第一百九十一章 局长星扬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忧心忡忡,一夜未眠,她知道顾安笙定是被人设计陷害了,不然怎么可能只放映了相声的一段断章取义,而没有放另一段? 可是眼下也无暇去管这件事谁是始作俑者,她只想着去救出顾安笙。既然那个警官说此事全全由局长做主,那她便只能去找局长彻查此事。 她不会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人微言轻,局长能听她的话去彻查此事的可能是微乎其微的。 但此刻也并无他法,但凡有一丝希望,她都要尽力一试。她知道她的胜算不多,不知此举能否救得出顾安笙。 第二天乔锦月推了演出,早早的就去了警局,敲开了警局的门,其中一个警官问:“姑娘,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乔锦月鞠了一躬:“警官大人,我想找一下局长,能否请您引路,带小女去见局长大人一面?” 那警官明显很惊讶:“你一个小姑娘,要去找局长?” “是的!”乔锦月乞求:“警官大人,我找局长真的有急事,劳您通融一下,小女感激不尽!” “嗯……”那警官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下:“好吧,局长在楼上,你跟我来吧,我带你上去!” 乔锦月喜道:“好,多谢警官!” 刚上了二楼,只见一个留着小胡子,财大气粗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前,他见了乔锦月便喜笑颜开的朝乔锦月奔来:“哟哟,小美妞长得不错啊!” 乔锦月深感不适,躲到了一旁,却还是毕恭毕敬:“先生,您是局长?” “诶,我可不是!”那男人摇着一根手指,用着不太标准的中文讲:“我不是局长,我是局长的朋友,小妹妹你长得挺漂亮,既然来了就陪大哥哥玩一会嘛!” 他说着又要向乔锦月扑过去,那警官见状忙拦住他:“千田先生,敢问局长在哪里?” 那千田先生显然很不耐烦的皱起眉头,道了句:“你们局长上楼取东西了,急什么急?” 他话音刚落,只见从楼上走下一个年轻的男子,轻声道:“千田大哥!” “哎呦呦!”千田先生转过身:“小徐呀小徐,你怎么这么慢啊!” 年轻男子面不改色,将手中的包裹递给千田先生:“你要的龙井茶我给你带来了!” 那警官朝年轻男子拱了拱手:“局长,这位姑娘,是来找您的!” 局长看了看乔锦月,奇异:“找我?” 未等乔锦月开口,那千田先生便聒噪:“小徐啊,小徐,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位漂亮的姑娘都不露出来,怎么不让这位美妞陪哥哥玩玩呢!” 他说着又扑向乔锦月,乔锦月忙惊慌失措的躲了开。局长愣了愣,随即又周旋道:“千田大哥,这位姑娘是来找我的,还请你对她放尊重些!” 千田先生听见了局长的话,便滞在了那里,面色稍稍有些不悦:“噢,既然是小徐你的人,那我就不碰了,茶叶我拿到手了,那我就就走喽!” 徐星扬面无表情的道了句:“慢走不送!” 千田先生抱着茶叶走下了楼去,乔锦月依然面色恐慌的站在墙角。 千田先生走后,局长谦和的对乔锦月鞠了一躬:“姑娘,刚刚那位先生是找我办事的,让你受了惊吓,实属抱歉!” 乔锦月仍然没有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局长。 他随之又对身后的警官说:“这姑娘真是来找我的,你没搞错?” 那警官说:“是的,局长,她说她来找您有急事。” 局长只说:“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警官走后,局长缓缓走到椅子边,坐了下来,并指了对面的椅子对乔锦月道:“姑娘,坐吧!” 乔锦月怯生生的走了过去,半信半疑:“您……您真的是局长?” 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和乔锦月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她以为能坐上警察局局长之位的必然会是一位位高权重的资深老者。 而面前这个人,年纪轻轻,面若冠玉,大有英俊挺拔之姿,形容并不像是自己所想的警局局长。 那局长谦和的笑了笑:“怎么,不相信啊,我就是这警局局长,你坐吧!” 乔锦月依言坐了过去,低声:“抱歉,我只是认为局长的年龄应该很大,却没想到竟是您这样的年轻人。” 那局长笑:“能不能胜任局长和年龄无关,看的是资质。那我便向你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徐星扬,是这警察局的局长,是整个警局的负责人!” 乔锦月点点头,那局长又说:“刚刚我们这的警官说你是来找我的,你一个小姑娘来这里找我做什么啊!” “是这样的!”提到了来此处的真正目的,乔锦月便谨慎了下来,小心翼翼:“局长,昨日因言获罪被逮捕入狱的顾安笙,您可曾知晓?” 徐星扬思考了一下:“我记得有这个事,是天津屠城案纪念日的那天有人投来了举报映像。” “话语中涉及关于天津屠城案的敏感话语,因此被捕。此事和姑娘你有关系吗?” 知晓了是有人故意举报,乔锦月不禁恨恨的握紧了拳头,但她深知此刻不是愤恨的时候,便压制住了心绪。 诚恳道:“局长大人,他是被陷害的,那个映像只有前半段,却没有后半段,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设计陷害。他的那场相声演出我也在场,他并没有调侃天津屠城案,而是呼吁看客们勿忘国耻。” “只是这段映像没有了后半段而被人断章取义,其实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小女恳求局长明察,还顾安笙一个清白!” “这样啊……”徐星扬沉思了一下:“那顾安笙是你什么人?” “他是……”乔锦月止住了话语,此时此刻她不便承认他们的关系。 便随便找了个借口:“他是我义兄,是我义母的儿子。义母身子不好,义兄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全家和义兄全家都很着急。” “原来如此!”徐星扬感叹:“倒是难为你的一片孝心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警局攀谈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抓紧了衣袖,急切:“局长大人,您能否将此事明察,顾安笙是被冤枉的,他不该受这不白之屈!” “唉!”徐星扬长叹一声:“姑娘,我看你年岁不大,涉世未深,不懂这世道的规矩。” “那个映像送来时,只有这一点片段,就单凭这几句话就足以定顾安笙之罪了。况且我们警局日日公务繁忙,无暇大费周章为一个人沉冤昭雪,姑娘,对不住了!” “什么!”乔锦月大失所望,眼中闪过一丝悲戚,沉重道:“那敢问局长,顾安笙将会受到怎样的责罚?” 徐星扬思考了一下:“因言获罪不会受到太重的罪责,但免不了牢狱之灾与做苦力。” 乔锦月不禁红了眼眶,喃喃而言:“他的身子还没有康复,怎么能受得了那样的苦?” 说罢她又抬起头,再次向徐星扬恳求:“局长大人,顾安笙真的是被冤枉的。” “他身子不好,不能受这样的苦,小女恳求您彻查此事,若顾安笙能沉冤昭雪,小女必将结草衔环,誓死不忘!” “抱歉!”徐星扬深深的摇了摇头:“在下无能为力,姑娘请回吧!” “什么,大人您还是不肯吗!”乔锦月脸上有了愠色,略带愤声的从口中一字一句的说出:“这世道如此不公,多半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官员不作为乱作为吧!” “放任那些地主富商欺压百姓,为非作歹不管,却平白无故冤枉了好人。这样下去,中国迟早要亡在你们手里!” “哦?”徐星扬听乔锦月此言,不但不怒反而来了兴趣,挑眉看着乔锦月:“小姑娘胆子倒是不小,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那你倒是说说,中国为什么会亡在我们手里?” 乔锦月自知因一时情绪高涨而失言,她虽不惧怕徐星扬的威严,却打实害怕徐星扬因自己的言语冲撞迁怒顾安笙,便低眉:“小女一时失言,还望大人见谅!” 徐星扬摇摇头,脸上不见丝毫的怒色,只是平静:“没关系,你能这么说,一定是有理由的。你从实说来,我不怪罪!” 见徐星扬是个温和的性子,乔锦月忽然心生一计,大胆的抬起头,镇定:“那小女便从实说来了,局长大人勿要怪罪。大人您应该听说过满清朝的案例吧!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本是无心之言,却因一句话血流成河,满门屠战。至此以后,多少文人墨客不敢书写文章,为国效力?” “后来我国国力衰败,饱受列强欺辱,生灵涂炭,血流漂橹,全数因为大清王朝的治国之腐败,所以此后大清便亡了。” “如今已然是民国,可官府警局依然如从前一样胡乱作为,难道还要让中国再次毁在你们的手上吗?顾安笙的那场相声分明是被人断章取义了,他是想提起天津屠城案的事,呼吁百姓勿忘国耻,振兴中华。” “可是没了后半段,被人从中间截取,就被定了个无中生有的罪状,这难道不是荒谬绝伦吗?” “在这西洋文化长驱直入的时候,他守住一方净土,弘扬传统,这是一件好事,然而他却要因此事获罪,这样一来,人人自危,恐无人再敢说相声,弘扬传统曲艺了。这难道不是一种同样的自我毁灭吗?” 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沉着冷静,言之凿凿,徐星扬又惊讶又佩服,自打他任职以来,人人敬畏他的局长身份,无人敢像乔锦月这样直言不讳的跟他说话。 乔锦月这有理有据的分辨,倒让他对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刮目相看。 然而他职责在身,却依然不肯松口:“小姑娘你有如此胆量,敢在这里直言不讳在下着实佩服。” “然而你虽然说的有理有据,但不足以构成营救顾安笙的条件。你不知这两件事的本质不同,顾安笙是指明了说荷花堡屠城案的,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获罪了!” 乔锦月依旧不卑不亢,振振而语:“只因为是全城百姓的伤痛所以就不能再提了吗?那这一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迟早要被人们遗忘。” “若这件事被遗忘了,谁还会记得国耻,还有谁会振兴中华?” 乔锦月的一番言语铿锵有力,饶是徐星扬这样见惯人生百态,处世不惊的人也被她这话语的力度惊得顿住了一下。 他滞了两秒,随后又说:“可你知不知道荷花堡屠城案的时候死伤了多少百姓?” “也许那个时候你还小,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对天津百姓造成的伤害。那件事可不是轻描淡写的就能提起的!” “我怎么会不知道?”提起往事,乔锦月不禁伤了情,红了眼眶:“那时候我五岁,但我记得很清楚,我母亲就是在荷花堡被洋人狠心杀害的,这是我一辈子的痛啊……” 她吸了吸鼻子,知道此刻不是感伤的时候,便收回了情绪,淡定而言:“局长大人,我都不介意这件事被重提,难道你们就真的不肯放过顾安笙吗,就要因为一句莫须有的话定顾安笙的罪吗?” 徐星扬被乔锦月的一句话噎了一下,顿了顿,又说:“可是就是因为他这这一句话被定了罪,这是事实。虽然我是局长,但我也不能滥用私权,没有证据,我无法将带罪的犯人放出来。” “那……”乔锦月也深知此事的利害关系,既然被定了罪,没有证据是不可能将他救出的。 她想了想又说:“局长大人,我只问您一句,您是否相信顾安笙是被人陷害的?此事不需多想,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哪里的看客会专程带着摄像机去录下映像,就算是热爱相声,为了捧角儿也不能将自己录的映像泄露出去。” “这件事分明是被人处心积虑设计好的,千方百计找到这一段映像,从中故意截取一段断章取义,送到这里定他的罪。” “偏偏早不送晚不送,就等到天津屠城案纪念日的这一天送来,不就是想火上浇油,治他一个罪吗?” 徐星扬只道:“姑娘,你说的我都明白。顾安笙这个相声角儿,现在红过了一众影星,遭人妒忌是肯定的,我也知道这件事是被人处心积虑拿来设计的。” “但是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啊!我纵然知晓,可我们这里必须按照规矩办事,既然他有罪,那我就不能玩忽职守,放他出狱。” 乔锦月眼里燃起一丝希望,忙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局长大人,您是明事理的人。您既然相信他是被人陷害的,您能不能减轻他的罪行。” “他身子不好,受不了这样的苦的。若不行,您能否让我去看看他,就看他一眼,我和家人好安心啊!” “这……”徐星扬犹豫了一下,又打量了一番乔锦月,见这个小姑娘虽看起来弱不禁风,却一身正气,火上眉烧之际,却临危不乱,实在是罕见。” 他更佩服她敢在自己面前直言不讳,敢于评判官府之事。他不想其他,就凭这个一个勇气可嘉的女子,他也应该有所通融。 于是便答应了她:“好吧,你敢在局长面前直言不讳,的确不是寻常女子。看在你有如此勇气的份上,我就答应你这个请求吧!随我来吧,我带你去见你义兄!” 乔锦月喜道:“多谢局长大人!” 第一百九十三章 囹圄探监(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徐星扬将乔锦月带到了监狱门口,对那看守的官员说:“你们带这位姑娘进去探望一下顾安笙!” 又对乔锦月言:“你跟着他们进去吧,切记不可逗留太久!” 乔锦月只说:“是,多谢局长大人!” 那官员带着乔锦月进了监狱,打开顾安笙的牢房,对乔锦月说:“姑娘,您请进吧!” “安笙!”乔锦月见到顾安笙,不禁大惊失色,忙跑进去抱住顾安笙,啜泣:“安笙,你醒醒,醒醒啊,我是月儿啊!” 只短短一天未见,顾安笙竟憔悴得不成样子。 乔锦月见到他时,只见他鬓发蓬乱,面色苍白的晕倒在地,身子还颤抖着。 想必是牢狱里阴暗潮湿,饭食又不好,顾安笙身上的旧伤又复发了。 “月儿!”顾安笙缓缓醒来,抬起手想去摸乔锦月的脸,却无力的垂了下去,虚弱:“月儿,这是监狱啊,你怎么进来的?” 乔锦月心疼的落下了泪,哽咽:“我求了局长,他让我进来的。安笙,才短短一天,你怎么就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我……”顾安笙气若游丝,言语中却满含着自责:“月儿,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都怪我口不择言,害得你难过……” “你别说了安笙,不怪你,我知道你是被污蔑的!”乔锦月抱紧了顾安笙,哭道,她摸了摸顾安笙的额头,发觉他的额头滚烫。 她不禁惊:“哎呀,安笙,你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啊,你在发烧?” 顾安笙吃力的说:“我……我没事……” “你等下啊!”乔锦月轻轻的将顾安笙放在牢房内的草席上,对他说:“我去去就来!” 她飞快的跑了出去,见徐星扬仍然守在门口,便对他乞求:“局长大人,我义兄他在发烧,我能否去为他买一些退烧止热的药?” 徐星扬没有与她为难,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去吧!” “多谢!”乔锦月快速去了对面最近的一家医院买了一剂退烧药,又在附近的糕点铺买了一些熟食。 买完东西后,她刚想过马路回到监狱里,却不想被一个粗鲁的大汉拦住了去路,她认出来了那个男子,就是刚刚在警局所见的千田先生。 那千田先生色眯眯的对乔锦月言:“小美妞,咱们又见面啦!” “走开!”乔锦月满心的烦忧,无心与他多耽,便推开了他,径直朝马路对过走去。 哪知那千田先生却不依不饶的跟了过去,从背后抱住她,色欲熏心:“小美妞,哥哥见你第一面就对你一见钟情了,你从了哥哥吧!” 乔锦月猛烈的挣扎着,厉声:“走开,警局面前,可容你胡作非为!” “警局?”千田先生嘿嘿笑:“警局局长是我老弟,我怕什么,小美妞,你跟哥哥走吧,哥哥保证好好待你!” 乔锦月满心厌恶的挣扎着:“你无耻,走开,走开啊!” “千田大哥!”徐星扬从背后走了上前,他一脸肃穆,简短的四个字中听不出任何情感。 “嘿嘿,小徐啊!”他见了徐星扬,便松开了乔锦月,目光中透着些许的忌惮。 徐星扬正色:“千田大哥,这位姑娘是小弟的朋友,还请你对人家姑娘放尊重些!” 千田先生似是有些不甘心,满脸讨好的看着徐星扬:“小徐,你有这么个貌美如花的朋友怎么不早说,你就大方些,把你这个朋友介绍给我做老婆呗!” 徐星扬眼中有了愠色,不悦:“我哪有那么大的权利,人家姑娘不愿意,你就别纠缠着人家姑娘了!” “唉!”千田先生略带失望的垂下了脑袋,不满道:“老弟不给大哥面子,大哥也不强求了,走了,回红樱队了!” 他作势要走,却不忘回头再看一眼乔锦月,色眯眯道:“小美妞,哥哥改日再来看你啊!” 乔锦月厌恶的扭过头,不再多看他一样,他走后,乔锦月对徐星扬施了一礼:“局长大人,刚刚多谢您为小女解围!” “别多礼了!”徐星扬温和:“快进去看你的义兄吧!” “嗯!”乔锦月奔进了监狱。 徐星扬望着千田先生走去的方向,不禁皱起了眉头:“唉,这个千田川,真是色胆包天!” 他又望了望乔锦月走进的监狱门口,忧心的叹了口气,喃喃自语:“这个姑娘恐怕要遭殃了!” “安笙,来,把药吃了!”乔锦月将药喂入顾安笙口中,顾安笙将药服了下去。 西药的药效极快,顷刻,顾安笙的气色便好转了起来,乔锦月脸上稍稍有了喜色:“安笙,怎么样,好些了吗?还冷不冷?” 顾安笙从乔锦月的怀里坐了起来,轻轻道:“我好多了,也不冷了!” 乔锦月又探了一下顾安笙的额头,便放心了下来:“谢天谢地,终于退烧了!” 乔锦月将食物和药放在顾安笙的手中,叮嘱:“监狱的饭食不好,我给你买的这些够你吃两天的了。药也给你留在这,你要是再发烧,就把药吃了!” 顾安笙点点头,摸着乔锦月的脸,温声:“月儿,辛苦你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囹圄探监(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对了,月儿!”顾安笙问:“这监狱戒备森严,昨儿我师父和师娘来找我,他们都不让师父师娘来见我一面。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乔锦月说:“我自有我的办法!” 乔锦月将自己与徐星扬的全部对话告予了顾安笙。 “我看得出来,局长虽然年纪轻轻,却是一个正义的好人。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孤注一掷,用这个方式,引起他对此事的关注。” “这样他便会反思这件事,说不定他就能让我来见你了呢!” 顾安笙摸着乔锦月的脸,微笑:“不愧是我古灵精怪的月儿,还是你聪明。” 乔锦月却低下头,担忧而言:“虽然局长肯听我的解释,他也相信你是被污蔑的,可是现在没有证据,他也不能放你出来。” “你的身子这个样子,是不能受得了这样的苦的!” “月儿,没事的!”顾安笙淡淡道:“你不用担心,因言获罪不会有太重的罪责,我熬过这几天,就能出狱了。” “那陷害我的人用心险恶,我们没那么容易找到证据的。出狱后我不说相声了,我也不做其他的工作了,我只要和你平平安安的在一起。” “安笙,不可以的!”想到一切都会因为这不白之屈覆灭,乔锦月的心犹如被刀割了般的难受,嘴上却还在劝着顾安笙:“安笙,你怎么能这么想。” “你连生死这一关都度过了,怎么可能因为这莫须有的罪责放弃了你最爱的戏台,最爱的相声?” “难道你就要受了这不白之屈,带着这莫须有罪状过一辈子吗?我不能看着你受这种委屈,我一定要想办法为你找到证据,沉冤昭雪!” “可是……”顾安笙望着乔锦月,担心而言:“你要想找到这个证据,就犹如大海捞针一般,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能为我沉冤昭雪的可能是微乎其微的。” “月儿,我只怕你会再误入龙潭虎穴,进了别人设计好的圈套啊!都怪我,中了奸人诡计,害得你们为我担心,毁了文周社的名声! “不!”乔锦月却坚定而言:“安笙,你相信我,再难我也要找到证据,为你平反昭雪!” “姑娘,时间到了,您快些出来吧!”外面的狱卒催促道。 乔锦月回头道:“知道了,马上就走。”又转过头,对顾安笙说:“安笙,你记得我说过的话,我出去为你找证据。” “局长是个好人,我一会儿会求他让你在牢里舒服些的。我不能陪你太久了,我得走了!” 乔锦月眼中含着泪,依依不舍的看着顾安笙,顾安笙亦依依不舍:“月儿,万事小心啊!还有见了你我师父师娘要告诉他们不要为我担心!” “知道了!”乔锦月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哽咽:“安笙,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说罢乔锦月便离开了。 “你看望完你的义兄了?”哪知徐星扬一直守在门口没有离开,乔锦月不禁受了一惊,吓得一凛,复又平静道:“嗯,多谢局长通融,让我得以见义兄一面。” 说罢她又鞠了一躬,恳求:“局长大人,我义兄他身子不好,受不了这里阴暗潮湿的环境。能否劳烦您帮忙照顾他一下!” “若局长答应小女的请求,您让小女做什么回报都可以!” 徐星扬答应:“这你放心,我相信他是个好人。你不说我也会让人好好对待他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乔锦月欣喜而又感激的看着徐星扬:“多谢局长大人,您真是个好人,这些恩情,小女铭记于心了!” 徐星扬得到乔锦月的认可,眉间露出了微微的喜色:“姑娘不必客气,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 乔锦月点头:“局长大人,小女先回去了,我义兄被冤枉的证据,小女一定会尽快找到的!” 说罢,乔锦月便转身准备离去。“姑娘,你等一下!” 未曾想刚刚准备离开的乔锦月竟被徐星扬突然叫住,乔锦月回过头,疑惑:“怎么了?” 徐星扬顿了一顿,似乎是在思虑些什么,几秒后又道:“姑娘明天晚上若是没有什么事,可否到落云厅一趟?我让你来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要救你,不然怕你会有危险的!” 乔锦月诧异:“为何地址要选在此处,而且这风月之地……” 徐星扬毅然:“姑娘不必担忧,我让你这么做是有理由的,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能否前来你随意,但我此举真的是为了救你!” “我……”乔锦月犹豫了一下,她看着徐星扬俨然一副正义凛然,想必以他的身份和人格,不会做什么荒谬之事。 虽说是风月之地,但他让自己来,一定是有理由的。乔锦月未曾想他是要救她什么,只当是为了顾安笙的事。 她便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好的,局长大人,小女一定准时前去!” 徐星扬嘴角嵌出一抹浅浅的笑意:“你肯明白我的用意就好,记得明晚八点准时到落云厅,还要记得打扮的漂亮一点!” 乔锦月点头:“知道了,大人,小女告辞了!” 乔锦月转身正欲离开之际,却又被徐星扬叫住:“姑娘!” 乔锦月一转身,清风拂起她的鬓发,在一缕骄阳的笼罩下,这个样子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饶是徐星扬这种处事不惊的人,见了也不由得愣了一愣,随即又说:“还未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乔锦月轻声言:“乔锦月!”便转身离开了。 “乔锦月?是个有趣的姑娘!” 徐星扬望着乔锦月的背影,慢慢绽放了脸上的笑意,殊不知,此时此刻已然暗然动了心弦。 第一百九十五章 落云歌厅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依照徐星扬的嘱咐,按时去了他所言的落云厅。 落云厅本是富贵人家玩乐的奢靡之地,像乔锦月这样中式传统女子,自然接受不了这样的西式风月之地。 刚走进去,就被一阵西洋交响乐搅得心烦意乱,但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乔姑娘!”只听得身后有人在呼唤她。 乔锦月转过身,恭敬的施了一礼:“徐局长!” 此时的徐星扬身着一件西装,今天的模样不同于在警局时的威严肃穆,却比那天更多了些英俊挺拔。 乔锦月无心理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只一心担忧顾安笙,便向徐星扬问:“局长大人,您邀我至此有何指教啊,我义兄在狱中怎么样了?” 徐星扬眨了眨眼,说:“你义兄我差人好好照看了,你不必担忧。” 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乔锦月,只见乔锦月还是一身中式简约的衣裙打扮,又说道:“不是让你打扮得漂亮些吗,你怎么还是这模样?” “啊……”乔锦月愣了神,张口结舌道:“我……” 徐星扬朝一侧的柜台招了招手:“彩云,你过来一下!” 那个身穿西洋吊带裙的女子走了过来,恭敬道:“什么事啊,公子?” 徐星扬把乔锦月推到她的身边:“你把这位姑娘带到化妆间,给她换身衣服,好好打扮打扮!” 那个名唤彩云的女子答:“是!”又对乔锦月做了有请的手势:“姑娘,里面请!” “啊……我……”乔锦月仍在云里雾里,愣愣的向徐星扬问:“局长,您这是要我做什么!” 徐星扬笑了笑:“你跟着彩云姑娘去吧,放心,不用害怕!” “可是……” “姑娘,随我来吧!”乔锦月愣头愣脑的被彩云拉去了化妆间。 “姑娘,您坐吧!”彩云强行把乔锦月按在椅子上:“姑娘,我是这里的化妆师,你不用害怕,听我的指示就好!” 乔锦月大为诧异,向彩云问:“彩云姑娘,局长大人真是要搞哪一出啊?” 彩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们徐公子一向对女色视为无物,他肯对你这么上心,想必是对你动心了!” 乔锦月已为顾安笙的是心烦意乱不止,彩云的这番说辞更令她火上浇油,她皱紧了眉头,斥声:“胡言乱语些什么!” 彩云以为乔锦月是在害羞,只笑:“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们开始打扮吧!” 彩云为乔锦月选了一身花色的旗袍,梳了一个流行的西洋发髻,又为她选了一双水晶高跟鞋。 望着面前被自己精心打扮过的乔锦月,彩云惊叹:“哎呀,姑娘,您真漂亮啊!” 乔锦月对着落地镜将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这是她生平第一次除了唱戏外装扮的如此华丽。 镜中的自己少了一份灵动,却多了一抹艳丽。 美则美矣,可乔锦月对这些西洋的东西向来都是提不起兴趣的。 彩云又对乔锦月说:“姑娘,我们出去吧!” 彩云扶着脚踩高跟鞋的乔锦月,缓缓走出了化妆间。 “公子,按照您的吩咐,我给这位姑娘打扮好了!” 看着缓缓走近的乔锦月,徐星扬不禁愣了神。 她那沉鱼落雁的样貌,秋水流转的双眸,配上这花色旗袍衬托出身上完美的曲线,这般体态竟比天仙还要美上几分。 不知不觉间,心弦再一次被扣动。 “局长,局长!”乔锦月的呼唤唤回了徐星扬的思绪,他向乔锦月伸出一只手来:“乔姑娘,跟我走吧!” 乔锦月似乎明白了什么,非但没有上前,反而脸上有了微微的愠色,不悦:“局长大人,您邀请我到这里来是为了玩乐吗?” “我义兄受了不白之屈在监狱中受苦,你却把我带到这样的风月之地玩乐。” “我本以为局长您是个正直清明的人,所以答应了你的请求,而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是骗我过来拿我寻欢吗?” “乔姑娘,你误会了!”徐星扬并未因为她的言辞犀利而生气。 他耐着性子真诚的对她解释:“你不知道外面有人对你虎视眈眈,只有这种方法才能救得了你,你相信我,我绝不是在拿你寻欢!” 乔锦月依然紧皱着眉头:“我不知道您是要做什么,但您这种做法也太荒诞了!” 徐星扬朝窗外望了望,顿时面容紧张了起来,在乔锦月耳边小声:“回头我在跟你解释,你先跟我走!” 他朝乔锦月伸出一只手,乔锦月犹豫了一下,没有牵过他的手,只是顺着他的方向向前走了两步。 “啊!”不曾想那高跟鞋穿不惯,竟一个踉跄,差一点跌到。 “小心!”徐星扬一个箭步上前,乔锦月正巧跌在他的怀里。 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乔锦月,见她如同一只小鸟一般蛰伏在自己怀里。 她一双秋水剪影的眸子透着灵动与纯净,心里不禁泛起了层层涟漪。 第一百九十六章 歌舞升平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想必是乔锦月谨守男女之仪,刚刚贴到徐星扬的身子,便立刻弹跳般的离开了他的胸膛,忙退后一步欠身:“抱歉,大人,小女失仪了!” 只见徐星扬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还未来得及开言,便听得一阵粗犷的笑声:“哈哈哈,我这一进门,就怎么就看见徐老弟跟小姑娘亲热呢!” 乔锦月抬眼,见得那张让人分外厌恶的面孔,正是色胆包天的千田川。 他走过去,拍了拍徐星扬的肩,嘿嘿笑:“哈哈哈哈,我还没来,你倒先勾搭起小姑娘了,你这榆木脑袋,总算是开了窍了!” 说罢又伸手招呼乔锦月:“来来来,小美女,让爷看看你是何等姿色能把我们徐老弟迷得这么晕头转向的!” 他侧过身,只见乔锦月对他怒目而视,他一眼便认出了乔锦月,顿时又色心大起,眯着眼道:“你不是那天那个小美妞吗,怎么会在这里?” “噢,我明白了,明白了!”他又锤了徐星扬一下,笑道:“你小子倒是够大方,知道哥哥我看上这个丫头了,就把她给我带来了。不错,仗义!” 说着他就朝乔锦月奔去:“小美妞,哥哥来了!” “走开!”乔锦月厌恶的躲开了千田川。 “千田大哥,您可别逾越了!”徐星扬一把揽住乔锦月的腰,冷着脸对千田川道:“千田大哥,这个姑娘现在是小弟的女朋友,你该不会是想夺人所爱吧!” “我……”乔锦月心中一惊,不知徐星扬何等用意,忙想否认,徐星扬却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说话。 她刚到嘴边的话便收了回去,虽然他不知道徐星扬是什么用意,心里也有些不适,但她知道徐星扬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轻浮的,所以便不再说话,任由徐星扬处理。 “什么!”千田川双手一挥,显然大失所望,又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他吵嚷:“不是……这……怎么可能嘛,你前几天还说她只是你的朋友的,怎么这……这就成女朋友了!” 徐星扬面色不改,平静而言:“前几天不是,今天是了不行吗?而且千田大哥你不是也说,我若有喜欢的姑娘,也可以带她来吗?” “我今天就带了这个姑娘来,千田大哥您这么旷达,应该不会出尔反尔吧!” “没劲,真没劲!”千田川失了兴致,扫了一眼徐星扬,又扫了一眼乔锦月,不甘:“你说这丫头是你女朋友,那你就带她好好玩儿吧!不管你们了,我去找别人了!” 徐星扬点头:“多谢千田大哥!” 千田川走远后,徐星扬脸上似乎露出了大功告成的放松神态,松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又看了一眼乔锦月:“这回你也算是脱离危险了!” 千田川走后,乔锦月下意识的躲开了徐星扬的臂弯,她被蒙在鼓里,不明所以。 脸上却有了愠色:“局长大人,您究竟是想干什么?我只是想救出我义兄,我没时间干别的。” “您为什么要说我是你女朋友啊,我是正经人家的儿女,您不能这样胡来的。难道您让我过来就是让我以此种方式答谢您的吗?” “当然不是!”徐星扬温和的解释:“乔姑娘,你所言差异。我不是想让你以这种方式报答我,恰恰相反,我是要救你的。” “那千田川对你虎视眈眈,凭他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脾性,我只有让他以为你是我的女朋友,他才能对你罢手。” “还好,我们骗过了他,你算是安全了。所以乔姑娘,刚才请恕在下无礼了!” 乔锦月听得似懂非懂,懵神:“可……可千田川不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徐星扬似是十份焦虑的摇头:“我们的关系十分复杂,总之就是互相牵制罢了。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只记得,要离他远些便好!” 他顿了顿,又说:“乔姑娘,既然已经来了,那咱们就把戏做足了,随我进去吧!” 说着他又朝乔锦月做了个有请的手势,乔锦月犹豫了几秒,便顺着他的方向走了进去。 歌厅中,放着流行音乐,俱是一群少男少女穿着裸露的衣衫搂抱在一起跳着西洋的舞姿。 饶是乔锦月这样的梨园弟子见得,更觉得伤风败俗,从内至外的厌恶。 乔锦月看着不禁皱起了眉头,对着徐星扬道:“局长大人,这里是西洋风的风月场馆,像小女这样的梨园弟子,根本不懂这种娱乐形式。” “我听不懂这乐曲,也不会这舞步,不如小女先离开吧!” “你先别走!”徐星扬拉住了乔锦月,看了一眼旁侧的千田川,道:“不把戏做足了,他怎么会相信呢!你一切听我号令,你不会,我可以教你!” 说罢,他便揽上了乔锦月的腰肢,将乔锦月的手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口中道:“你跟我做,就像他们那样,先迈开一步,再一步!” 乔锦月虽心中不愿,但还是依言跟着徐星扬的指令做出每一个动作,哪知一步迈的过大,竟踩在了徐星扬的脚上。 “啊!”乔锦月惊呼一声,忙说:“对不起,局长!” “没关系,没关系!”徐星扬耐心:“初学脚步肯定是不稳的,来,跟着我继续做!” 此时千田川从他二人身边走过,瞥了他二人一眼,口中道:“呦呵,小情侣挺恩爱嘛!” 徐星扬微微扬起了嘴角,眉间流露着稍许的得意:“那是自然!” 揽着乔锦月纤细的腰肢,看着她精致的面容,虽然她眉头紧锁,却掩盖不住那倾城的姿色。 回想起她在自己面前的不惧风雨,侃侃而谈的模样,他对她的勇气又是敬佩不已。 此一刻,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对面前的这个小姑娘,的的确确是动了心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送汝还家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徐星扬极其享受这个温香软玉在怀的过程,可乔锦月却格外不自在。 徐星扬看出来了乔锦月的不自在,他虽然享受这片刻的温存,却不忍看着乔锦月这般难受。 便在她耳边轻声说:“乔姑娘,他已经全然信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若是不喜欢这里,就换了衣服离开吧!” “好的!”乔锦月闻言忙退出了舞台,快速的到化妆间换好自己的衣服。 换好衣服后,走出化妆间,见到徐星扬等候在化妆间的门前,乔锦月便说:“局长大人,我回湘梦园去了!” 不曾想徐星扬拦住了正要出门的乔锦月:“天这么黑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乔锦月摇摇头,拒绝:“不必麻烦您了,您留在这里吧,我一个人也能回去!” 徐星扬仍然执意:“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走也不安全,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这……”乔锦月见拗不过徐星扬,便只好点点头:“那便麻烦局长您了!” “请吧!”征得乔锦月的同意,徐星扬心里极其开怀。 车上,徐星扬边开着车边向乔锦月问道:“你是湘梦园的戏角儿?” 乔锦月只说:“是的!” 徐星扬细细琢磨:“难怪,难怪你会和文周社的相声角儿是干亲,诶,那你的戏应该不错吧?” 乔锦月心中杂乱,无心回答徐星扬的问题,便随口答了句:“还好!” 徐星扬见她心不在焉,便转移了话题:“其实我想告诉你,要寻找救出你义兄的证据没有那么繁琐。” “你说那个映像是被人断章取义的,那你就尽快找到那个映像的后半段。有了那个凭证,就足以证实他是无罪,到时候你义兄就可以无罪被释放了!” “真的吗?”乔锦月果然提起精神,忙问:“局长大人,您可是说,只要能够找到那个映像的后半段,交由警局,我义兄就可以无罪释放了?” “当然!”徐星扬点头:“你们在台上演出的时候,台下的看客大概还会有带着摄像机入场的。” “如果还有哪个看客那天带了摄像机录下这段映像,并仍有保留,你就可以带着那段映像来警局找我。有了那个证据,我就能够有理由为顾安笙平反昭雪了。” “嗯!”乔锦月眼中燃起了希望:“我一定会尽力找到这段映像的,我若早一天找到,他便少受一天的罪!” 徐星扬不由得感叹:“乔姑娘,你与你义兄并无亲缘关系,你却待他如此情深义重,你当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啊!” 乔锦月想说,自己与顾安笙之间的情意早就坚如磐石般不可转移,是无论如何都拆不散的。 可是眼下这状况,她不便于承认她与顾安笙之间的关系,便只道:“义兄待我好,我便全力待他就是了。” 徐星扬思忖了一下,又言:“你是个好姑娘,你义兄也必然是个好人。你放心,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我会差人好好照顾你义兄的。” “你不用担心他会在狱中受罪,你只管安心找那段映像就好。” “好的!”乔锦月万分感激:“局长大人,真的谢谢您。遇到您这样的好人,锦月与义兄真的是三生有幸。救出我义兄后,我二人必当结草衔环相报!” 得到乔锦月的认可,徐星扬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我不需要你们报答我,我只是欣赏你的不畏强势,果敢冷静的个性。若你不介意,事后可愿意交下我这个朋友?” 乔锦月心里感激徐星扬素不相识却仗义相助,也十分认可徐星扬这个义薄云天的性子,便点点头:“局长大人,您对锦月的恩情锦月感激不尽,蒙您不嫌弃,锦月自然愿意结交您这样的朋友!” 她顿了顿,又说:“今日之事锦月起初以为太过荒诞,对局长您有所误会。” “虽然锦月不太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以局长您的人格,锦月相信您这是为了帮我。锦月刚刚对您的失礼之处,还望您海涵!” 徐星扬笑了笑,欣慰:“你明白就好,其余的就不必说了。” 不多时,便到了湘梦园,徐星扬下了车,为乔锦月开了车门,轻声:“乔姑娘,湘梦园到了,你下了吧!” 乔锦月从车内走了出来,道了声:“多谢!” 徐星扬说:“你义兄在狱中的事,你不必太挂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你只管寻找证据就好!” 他顿了顿,目中含情的望着乔锦月:“还有,你不要太过劳累了,记得注意休息!” 乔锦月应着:“多谢局长,锦月先告辞了!” “去吧!” 徐星扬望着乔锦月离去的背影,慢慢舒展了脸上的笑意,望着她的背影,道了声:“是个有趣的姑娘,这么好的姑娘既然被我遇见了,可容不得错过!” 随即便坐上了轿车,扬长而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细寻实证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也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这消息怎么流通的这么快啊,现在各大媒体的报纸上都有安笙的不良新闻了!”文周社正厅,柳疏玉忧心忡忡道。 “谁说不是呢!”胡仲怀亦如泄了气一般:“不光是报纸,街边各种俱乐部的放映机里都有师兄和林师兄的那段相声,这是挡了谁的路了,存心要陷害师兄啊!” “唉!”柳疏玉叹息道:“他们不止是存心要陷害安笙,他们的目标是击垮咱们整个文周社。” “安笙现在最红,他便成了咱们这的挡箭牌。可怜这孩子身子还没好,就要身陷囹圄,还要被这些新闻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林宏宇亦愤愤不平:“可是我们角儿他明明就是呼吁看客们热爱家国,哪里有半分不敬之意,到头来,还要受这不白之屈!” 胡仲怀无奈:“师兄是没错,可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啊!”他顿了顿,又沉思:“锦月说,若是我们找到了那天表演的全部映像,便能为师兄平反昭雪。” “只是能带着摄像机入场的看客们太少了,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有找到,也不知道锦月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门“吱呀”一声,从门外进入的是乔锦月,胡仲怀忙站起身,问:“怎么样,锦月,找到了吗?” 乔锦月失望的摇摇头,说:“我问了好多看客,他们记不清那天究竟是谁去了谁没去。只有几个确认是那天去的人,但是都没有带摄像机。” “唉!”胡仲怀无奈:“时间太久了,要想找到有那个映像的人,真的太难了!” 乔锦月望着天花板,深深担忧:“找是一定要找的,只不过这个过程真的好杂乱。现在报纸上全是他的不良新闻,在再样下去,安笙和文周社的名声都会被败坏的。” 柳疏玉摇了摇头:“这几天真苦了你们几个孩子四处奔波为安笙找证据了,若真的找不到,我们就别找了,再想别的办法救出安笙吧!” 乔锦月否定:“可是只有这个办法是为安笙平反昭雪最有力的证据,我们必须为安笙找到这段映像,不能让他,让文周社受这不白之屈!” 她顿了顿,看向柳疏玉,坚定:“玉姨,我刚刚见了几个看客,他们虽然都没有映像,但是他们好多人都说见过不止一个人带着摄像机进场的。” “既然有人录下了这个映像,那我们就一定能把这个人找到!” 柳疏玉拍拍乔锦月的手,怜惜:“好孩子,真是辛苦你了!” 乔锦月细细琢磨:“能有摄像机的看客,一定不会是寻常百姓,大抵是官宦人家。若是官宦人家,我们该从哪里找起呢?” “我既然不能拥有他的人,拥有他的映像总可以吧!” “我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只能靠这些映像来缓解相思之情了!” 忽然间,乔锦月的脑海中忽明忽灭的闪过几段熟悉的画面,她蹙紧眉,仔细回想。 又忽然抬起头,朗声:“我想到一个人,说不定她会有那天的映像!” 胡仲怀忙问:“真的?是谁?” 乔锦月振振道:“曲卓然!” “曲卓然?”胡仲怀惊讶:“你是说那个大明星曲卓然?她一个大明星怎么可能会成为师兄的看客,锦月你当真没有搞错?” 乔锦月捋了下发鬓:“个中缘由来不及解释了,听我的,我们只要找到她,为安笙平反昭雪就有希望!” 林宏宇说道:“既然能救角儿,不管她是什么人,我们都要找到。乔姑娘,她在哪里,我们该去哪寻她啊!” 乔锦月皱起了眉,沉思:“我倒是忽略这事了,她现在结婚了就不住在曲宅了,我们找到她还真是不太容易。” 她想了想,又说:“她那天说,她嫁给付家长子付时奕,那就是说她在付家……” “仲怀,林大哥!”乔锦月眼中燃起了希望,对胡仲怀和林宏宇朗声:“我们有头绪了,她现在是付家的长媳,我们只要打探到付时奕这个人住在哪里,就能找到曲卓然!” “好!”胡仲怀应着:“明儿我号召咱们师兄弟,一块去打听付时奕!” “嗯。”乔锦月点头:“天不早了,我再不回去师父就起疑了,明早我再来和你们一同商议!” “好,路上小心!” 第一百九十九章 存心陷害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回到湘梦园时,已经黑了天,她刚要拿出钥匙,打开湘梦园的大门时,突然被身后的一个人拍了肩膀。 “乔姑娘!” “啊!”乔锦月回过头,竟被身后的身影下了一跳。那是一个女子的身形,只见她身着一身黑衣,披着斗篷,遮住了脸,完全看不清容貌。 “嘘!”那女子将食指放在口间,示意禁声,并摘下斗篷:“乔姑娘别怕,是我!” “曲小姐!”乔锦月惊:“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又看了一眼她的穿着:“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想不到,自己正打算苦心去寻的曲卓然竟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曲卓然将乔锦月拉到一个无人的地方:“乔姑娘,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我就是来找你的!” 她眼中闪着点点泪光,悲声:“乔姑娘,我知道安笙的事了,他是被人算计的。都怪我,都怪我,都是因为我录的映像泄露了出去,安笙才被人设计陷害的!” 乔锦月讶异:“什么,你说那个映像是你录的?” “是的!”曲卓然说:“是付时奕和程显威拿走了我的映像,并从中断章取义,用安笙的相声表演大做文章的!” 乔锦月握紧了拳头,恨恨而言:“程显威,又是这个程显威!”她又抬起头,向曲卓然问:“曲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把映像泄露给他们?” 曲卓然细细说道:“都怪我防不胜防,那天我和付时奕吵了一架,他看到了我放映机中安笙的映像,就把那些胶片全都拿走了……” 原来那天曲卓然与付时奕吵了一架后,付时奕看到了曲卓然放映机中的顾安笙的映像,登时勃然大怒,一气之下将所有的胶片都拿走了。 他气极之时,准备将这些东西都燃烧掉,却突然想到自己有了这些顾安笙的映像,说不定可以拿这些映像大做文章,凭此扳倒文周社。 所以他没有立即烧掉这些胶片,而是转交给了程显威。 起初,曲卓然也以为他将那些映像烧毁了,虽然伤心不已,却也没有多想。 直到有一日,程显威再次来到付家,曲卓然在卧室中听到了程显威与付时奕的对话。 程显威侧卧在付家的沙发上,吸了一口烟,甚是得意的对付时奕说:“你小子倒是机灵,这回扳倒文周社,可全靠你老婆的录的胶片了!” 付时奕急切:“怎么样,程三哥,我给你的那些个映像能找到什么扳倒他们的理由吗?” 程显威奸邪一笑:“我回去挨个看了一遍,我找了一段天津百姓都比较敏感的关于天津屠城案的话题,从中截取一半,送到警局。” “我本来是想试试看的,没想到,还真就成了。顾安笙会因为半截的映像因言获罪,明天他们就会把顾安笙抓紧去了。” “这牢狱之灾对他那样一个半残不残的人来说,的确够他受的了。文周社估计也会因为他这个事,跌到谷底。” “明儿我再找几家报社,多刊登些关于他们的不良新闻,这一以来,给文周社火上浇油,这群戏子啊,就玩完了!” “哈哈哈哈!”付时奕开怀大笑:“还是我们程三哥聪明,毫不费力,就扳倒了文周社!” “等着吧!”程显威挑眉,轻蔑:“敢跟我们程家作对,迟早得玩完。上回顾安笙没摔死,这回就得被唾沫淹死!” 曲卓然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她又是自责又是愤恨,自责自己太大意,把映像泄露给付时奕,让他拿去凭此来陷害顾安笙,同时,她也恨极了程显威与付时奕的用心恶毒。 她真想什么都不顾的冲上去,狠狠的给他二人几个巴掌。 但是她都理智却克制住了她的冲动,她知道这件事是因她的冲动而起,事情已经发生,自己如若再冲动行事,便会让顾安笙进一步身陷险境。 她知道现在找他们算账没有用,便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再另谋他策。既然此事因她而起,她也不能袖手旁观,无论如何都要救出顾安笙。 她此时也想到了,出事后乔锦月也会和她一样着急。于是便在付时奕不在家的时候悄悄跑到湘梦园等候乔锦月,向她道出实情,与她共同商议救出顾安笙的对策。 “乔姑娘,一切都是因为而起,我对不起安笙……” 曲卓然已经跪在地上,悔恨的声泪俱下:“我万万没想到我因为自己的这一点私欲,害苦了安笙。乔姑娘,你打我骂我吧,这样我的心里还能好受点!” 乔锦月虽然对此事心有芥蒂,但也知曲卓然不是有心,更深知此刻不是与曲卓然计较这些事的时候。 便一把把曲卓然拉了起来:“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救安笙吧!” 曲卓然真诚道:“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的,事情因我而起,我不能袖手旁观。若能救出安笙,我必当竭尽全力相助。” 乔锦月直视曲卓然,朗朗而言:“正好,这事我们都帮不上忙,还真得靠你出手!” “靠我?”曲卓然疑惑了一下,复又真挚的点点头道:“你且说我能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去的!” 乔锦月细细说:“我去问过警察局的局长,局长说,只要能找到他那段相声的全部映像,证实了他的言论并非是对灾难做调侃,他就可以无罪释放。” “如果那个胶片你有机会碰到,就需要靠你把那个胶片拿回来了。我原以为那个胶片只是在你手里,没想到缺在程显威手里,要想从他手里拿回,可就不容易了。” 乔锦月面露愁容,曲卓然却不假思索一口气答应了下来:“放心,交给我,只要还在程显威那里,我就一定会拿得回来的!” 乔锦月问:“当真可以?” 曲卓然点点头:“付时奕隔三差五就会去程府找程显威吃喝玩乐,到时候,我就可以借口说看望表哥与他同去。” “我可以趁他们玩乐之时不在意,悄悄潜入程显威的房间,偷出那个胶片!” “如果真的可以就万事大吉了!”乔锦月眉间终于露出了喜色:“如果找到了那个胶片,安笙也就能平反昭雪了!只是……” 乔锦月看向曲卓然,不禁担忧:“哪程显威狂暴不堪,你若被他发现是你拿走的,他会不会迁怒于你?” 曲卓然摇头:“没事,他不敢。他忌惮曲家的权势,也得让我几分!” 乔锦月终于放心:“那就好,你万事小心!” “嗯,知道了!”曲卓然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三天后的这个时候,我还约在这里和你相见,并把胶片交给你。” 乔锦月叮嘱她:“好,记得一定要小心谨慎!” 曲卓然看了看天色,“那我回去了,再晚些,付时奕发现我逃出来就糟了!” “嗯,你回去吧!” 第二百章 偷取胶片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曲卓然思来想去,唯一能拿到胶片的办法就是主动向付时奕示好,因而才能得到去程家的机会,从而拿回胶片。 可她对那贪得无厌的付时奕厌恶至极,对他半点也不想多接触,可为了顾安笙,她只得如此。 反正她也是演员,只当是演戏罢了。她那高超的演技,逢场作戏又有何不可。 这一天付时奕起身换好西装,对曲卓然呼喝:“老婆,去,给我把领带拿来!” “好,这就来!”曲卓然将领带递给付时奕,温声而言:“用我帮你系上吗?” “嗯……好!”本以为曲卓然会不情愿,或是发脾气,这么久付时奕也已经习惯了。 可曲卓然突然变得柔情似水倒令付时奕诧异不已,他便由着曲卓然为他系领带,边奇道:“今儿是怎么了,转性子了,难得没对我发火!” “是啊!”曲卓然很随意的答:“和你执拗了这么久,我也想明白了。” “与其和你这么别扭下去,不如对你温柔点。反正以后白头偕老的是我们,何苦天天横眉冷对呢,你说是不是?” “哎呀,你终于明白了!”付时奕开怀:“这才是我付时奕的好老婆呢!” 曲卓然像是漫不经心的问:“你今儿打算去哪啊?” 付时奕说:“我要去程府找程三哥打牌,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好啊!”正中曲卓然的下怀,她心中得意,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正好在家里闷了这么多天了,我也想着去看看表哥呢,就和你一起去吧!” “好,那我在楼下等你,你去换身衣服!”付时奕说罢就在曲卓然的脸上亲了一口,色迷迷而言:“我老婆就是漂亮!”他今天心情好,对曲卓然也算是温柔。 说罢他就走出了房门,下了楼去。他走后,曲卓然在纸抽中抽出好几张纸,狠狠的擦了被付时奕亲过的地方,满脸的厌恶之情。 曲卓然换了衣服后,便随付时奕去了程府。 刚进程府的大厅,便见程显威侧卧在沙发上,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旁边有一个小妾为他端茶倒水。 程家大厅中,聚集着好多人。程家大少爷程显耀,二少爷程显赫还有他们的妻子也都在,大概是程显威邀请而来的。 曲卓然对其他人都不甚在意。但见程显威这个样子,忍不住厌恶感便涌上心头,可脸上却笑着:“表哥,好久不见了!” 程显威也被曲卓然莫名其妙的热情弄得心里发懵,他坐直了身子,奇异:“小表妹,你今儿是怎么了?” “我前几天到你家,你见都不肯见我。今儿怎么主动找上门了,还这么热情!” “来,我帮你挂上!”曲卓然接过付时奕脱下的外衣,很自然的帮他挂在衣架上,并说:“我都想通了,我不想再和表哥和时奕置气了,这样谁也不开心。” “虽然当初和时奕成亲时,我不太情愿,但后半生要一块走的还是我们俩啊。” “况且时奕对我这么好实在难得,不如好好和时奕过日子,我也得感谢表哥给我们牵的红线呢!” 曲卓然的模样甚是真诚,连程显威这样心机深沉的人都被骗过了。 他以为是付时奕赢得了曲卓然的芳心,向他竖起了大拇指:“你小子,有两下,终于把这倔强的丫头给搞定了!” “那是啊!”付时奕朝程显威谄媚的笑:“也多亏了程三哥给我这么一个貌若天仙的好老婆呢,现在啊,她对我是服服帖帖的。” 说罢,他又对曲卓然呼喝:”老婆,去,给我和程三哥倒杯水!” “好!”曲卓然转过身,去取茶具。 付时奕对她这样的呼颐指气使,要换做平时,她早就怒不可遏了,而可时今日又要事在身,只能先暂且忍耐。 越是看这两个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曲卓然越是打心里的厌恶。 她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付时奕面前,一杯放在程显威面前,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问:“表哥,你和时奕一会儿要玩什么啊!” 程显威说道:“我们约了几个爷们,一会儿打牌,表妹要一起来吗?” “不要了吧!”曲卓然连忙摆手道:“都是男人玩的东西,我哪能插的上手啊!” 她又看了见了二表哥程显赫的妻子江昕冉,打了个招呼道:“二表嫂最近还好吧!” 江昕冉轻轻微笑道:“一切都好,有些日子没有见到表妹了呢!” 这个江昕冉是程家二少爷程显赫的妻子,她性格随和善良,和程家人都不一样。 虽然当初是因为联姻嫁给程显赫的,程显赫待她也并非温厚,她在程家过得不是很好,但她却没有沾染任何不良的东西。 她是程家人中唯一能和曲卓然很谈得来的,因为她们的命运都一样,都是被迫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 之前曲卓然订婚还没结婚的时候,经常会去程家见她,每次遇到她都与她聊上几句。和同病相怜的人聊上一聊,心情便会好受一些。 程显威见她与江昕冉打招呼,便说:“正好二嫂也不会打牌,你们姑嫂也好长时间没见面了,要么你俩一起去叙叙旧吧!” 曲卓然兴高采烈:“好啊,结婚以来我一直都没有见到二表嫂,我都怪想你的!” 江昕冉微笑道:“表妹也好久不见了,果然是结了婚的女子比以前更成熟稳重了呢!” 曲卓然看了看程显威与付时奕,说:“三位表哥,时奕,你们一会儿要打牌,我就不妨碍你们了。我和二表嫂到楼上聊一聊,好吗?” 一旁的程显赫亦点点头,对江昕冉而言:“当然可以,你带表妹到楼上卧房里里去说说话吧!” 江昕冉又走到曲卓然身边,向她伸出手:“表妹,随我来吧!” 曲卓然挽过江昕冉的手,与她上了楼。她进了江昕冉的房间,与她话家常的随意聊了几句。 她的目的是潜入程显威的房间,寻找胶片。顷刻,便找了个由头说要去洗手间,离了江昕冉的房间。 她出了江昕冉的房间,先去楼下瞧了瞧,见程显威与付时奕还有其他几个男子正玩牌玩到了兴头上,毫无防备,便放下了心。 又重新回到了楼上,跑到了程显威的房门前。可是见得那门是锁着的,曲卓然灵机一动,便从窗子跳了进去。 那房间极大,摆设又琳琅满目,曲卓然一时不知从何处找起,也只好一件一件的找。 寻寻觅觅了好久,终于在书桌下的抽屉中寻到了那些胶片。 曲卓然心中一喜,忙将全部的胶片放在自己的包里。万幸,程显威没有将最后的证据销毁,救出顾安笙就还有希望。 她拿到胶片后,将一切摆设归为原位,以防被察觉出。又擦去了脸上的汗水,装作从容的样子,回到了江昕冉的房间。 她刚打开了江昕冉的房门,江昕冉便急道:“表妹,你去了趟洗手间,怎么去那么长时间啊!” “哦,没事。”曲卓然像是什么的没发生一般的淡然而言:“最近吃坏了东西,有些闹肚子。” 江昕冉也并未起疑,只关切:“那你以后要注意饮食啊!” “嗯,知道了。二表嫂,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对了,我之前拍的那部电影啊……” 曲卓然神不知鬼不觉顺利的拿回了胶片,无人察觉,紧绷着的一颗心也算是放下了。 第二百零一章 沉冤昭雪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姑娘,我把所有的胶片都拿回来了,还好他没有销毁!” 曲卓然将全部的胶片递到了乔锦月的手上:“我不知道你要的是哪个,所以我全都拿来了!” “太好了!”乔锦月喜:“如果那个胶片还完好无损,就能够证实安笙无罪了,曲小姐,谢谢你了!” 曲卓然惭愧的摇头:“事情是因我而起,谢我做什么。没有让安笙因我获罪,就是万幸了。乔姑娘,东西交到你的手上我就放心了,我回去了!” 乔锦月点点头:“嗯,好!” 次日,乔锦月带着全部的胶片与胡仲怀和林宏宇一道去了警局找徐星扬,她不知哪一个胶片是那天的完整映像,便和徐星扬一一查找。 查找的过程,她既期盼又煎熬,她期盼可以快一些找到证据,救顾安笙出狱。却也在担忧,若是没有她要找的那个胶片,便是前功尽弃,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 放得一个映像时,乔锦月看出了顾安笙那天的装束,说道:“局长大人,就是这个映像,我记得的,这个应该是完整的!” 徐星扬说着:“嗯,别急,继续看着。” 乔锦月心里在不停的打鼓,生怕这个映像也是从中截取的,若失了关键部分,就又是白费功夫。 看得前面的片段还是一样的,只是后面说的话,是之前那个胶片中没有的。 映像中的顾安笙诚挚道:“各位,荷花堡屠城案是天津百姓的痛楚,您各位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吧!虽然已经过了十六年,但是我们受过的屈辱不能忘。”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振奋起来,勿忘国耻,振兴中华!记得,我们是中国人,我们是永不服输的炎黄子孙!” 顾安笙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斩钉截铁。台下的看客纷纷鼓掌,他们跟着顾安笙一齐叫喊:“勿忘国耻,振兴中华!” “原来是这样!”徐星扬关闭了放映机,对乔锦月说:“真相已经明晓,有了这个证据,便足以证实顾安笙无罪了。” “我会公开将这个映像投在街边的放映机中,为顾安笙平反昭雪的。现在你们可以去接顾安笙出来了!” “太好了!”乔锦月喜道,朝徐星扬鞠了一躬:“多谢局长大人!” 又对林宏宇与胡仲怀言:“林大哥,仲怀,我们去接安笙出来吧!” 说罢便带着他二人出了警局,走向牢房。 徐星扬望着乔锦月雀跃的背影,不禁笑:“这个小姑娘,还真是真诚!” “安笙!”狱卒打开了监狱的门,乔锦月便扑进去抱住了顾安笙。 几日不见,乔锦月不禁心里难过,忍不住啜泣道:“安笙,你受苦了!” 顾安笙拍着乔锦月的背,安抚的笑:“月儿,我没事。局长大人很仁义,这几天一直很照顾我。” “他知道我有伤在身,特意找人打扫了这里,避免了牢狱的阴暗潮湿,也没有让我做苦力。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乔锦月松开顾安笙,对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除了消瘦些外,并没有想象中的憔悴不堪。 她不由得喜极而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受了这不白之屈,终于能够沉冤昭雪了!” 林宏宇与胡仲怀也走了上前,他们纷纷关切道:“师兄/角儿,你还好吧!” 顾安笙微笑:“都好,不必担心。月儿,仲怀,宏宇,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出了监狱的门,见得徐星扬站在监狱门口,对顾安笙微笑:“顾公子,多亏了您的这位义妹,四处奔波为你找到了证据。这回好了,你终于能平反昭雪了,也如愿以偿把你救了出来了!” 顾安笙当即便会意,知道乔锦月不便承认他二人的关系,便谎称是他的义妹。 于是便点点头笑:“是啊,我这位义妹对我一直重情重义。这些日子,也多亏了局长大人您的照料呢!” 徐星扬摆摆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出了狱,你就回去好好休息一阵子吧!” “嗯,那便告辞了!” “哎,乔姑娘,你等一下!”正欲离开之际,徐星扬却突然叫住了乔锦月,乔锦月不禁懵了一下,回过头愣愣:“怎么了,局长大人?” 徐星扬只说:“我还有些事情想要对你说,你能否稍耽片刻。” “嗯,好!”徐星扬帮了这么大的忙,他的请求乔锦月自然是没有理由拒绝的,她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下来,又对顾安笙道:“安笙,你随仲怀和林大哥回去吧,我随后再去看你。” 顾安笙点点头,便随林宏宇与胡仲怀离开了。他们走后,乔锦月问:“局长大人,您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啊!” 徐星扬叹了口气:“唉,刚刚你义兄在,他身子不好,我不想让他焦虑便没当着他的面说,所以只能先告诉你了。” “他虽然并无调侃灾难的罪责,得以无罪释放,但终究是言论之失,没有牢狱之灾,但惩罚是免不了的。” “什么?”乔锦月万万想不到事情会如此周折,不禁皱眉:“局长大人,您不是说找到了证据他就可以无罪释放了吗?又怎么会……” 徐星扬深沉的摇摇头,无奈道:“乔姑娘,有些法律上的事你不懂。他虽然无罪,但有过失,他毕竟提到了荷花堡屠城案一事,那就是言论之失。” “我也知道他是在呼吁看客们勿忘国耻,再惩罚他并不合适。但律法如此我们谁也不能违背,我是局长,职责在身,必须遵照律法行事,不然不能安抚民心。所以,真的要委屈他了!” 乔锦月蹙了蹙眉心,紧张而言:“那要做什么样的惩罚啊?” 徐星扬说道:“不会有什么重责,就可能会禁止他一段时间的演出,或是罚一些银款。” “具体的容我再作考虑,明日我便会公开为他平反昭雪。惩罚的事,便要等到为他昭雪之后再下达。” 得知顾安笙的惩罚不重,乔锦月虽说松了一口气,却也止不住心中的淡淡忧愁,她低下头,喃喃道:“虽然这些惩罚不会让他受肌肤之苦,但难免会打击他的信心的。” “这一以来,他又会身陷流言蜚语,好多事情也不能做了。他那么热爱这个戏台,到头来,却因为一句话毁了他……” “现今的律法就是如此,这些规矩我们也改变不了啊!”徐星扬无奈。 “抱歉,乔姑娘,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如今的世道,不懂得审时度势是活不下去的,切记,今后一定要谨言慎行!” “谨言慎行。”乔锦月重复一遍徐星扬的话,望向天空,喃喃道:“既然改变不了这个世道,便只能改变自己了。” 她又看向徐星扬,言语间尽是真诚:“不管怎么说,局长大人,我义兄还是多亏了你的照顾,终归是要谢谢您的!” 徐星扬看着乔锦月如沐春风的秀颜,不禁扬起嘴角:“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 第二百零二章 相谈甚欢(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安笙出了狱,虽说还要接受惩罚,但能够沉冤昭雪,乔锦月的一颗心也算是放了下来。 这几天乔咏晖为乔锦月安排了好多场演出,她前几日因为顾安笙的事推了好几场,为了以防父亲起疑,这次的便不能再推了。 有了这接二连三的演出,乔锦月便变得忙碌了起来。顾安笙出狱后,她只去文周社看过一次顾安笙,之后就再没有时间前去了。 她虽然想念,但也只能等到自己忙完这一阵子,才能去见顾安笙。 这一天傍晚,刚在剧院演出完毕,正走在回湘梦园的路上。随行的师兄师姐们都还有其他的事要处理,便只得她一个人走回湘梦园。 “乔姑娘!”突然被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乔锦月回头,见到那身影,便绽放了笑颜:“徐局长!” 徐星扬对顾安笙与自己的照顾乔锦月感激于心,她欣赏徐星扬的仁义正直,义薄云天,见到徐星扬时,自然也会开怀的招呼。 徐星扬走到她面前,含笑而言:“我是刚刚看了你的演出回来的,你没有发现我就在台下吗?” “啊,你在哪里?”乔锦月愣愣:“我只顾着表演了,没有看见你啊!” 徐星扬被她愣头愣脑的样子逗笑了,他笑着说:“可能是我坐在了后面,你没有看到我吧!” “噢!”乔锦月有些惭愧的笑了笑:“我唱戏的时候没有注意台下,对不起啊,局长!” 徐星扬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你演的专注,看不到是正常的。”他又问:“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乔锦月答:“我演完了,要回湘梦园。” “哦,这样啊!”徐星扬点点头,继续说道:“我要去找一位朋友,正好顺路,我们一块走吧!” 乔锦月应着:“好!” 斜月西沉,夜凉如水。 徐星扬与乔锦月行走在这宁静的夜里,徐星扬深深陶醉在这与淑女相伴的朦胧夜色中。 乔锦月却并无此意,只当是寻常走路,身边的人若不是顾安笙,便不会有任何旖旎之情。 徐星扬望着乔锦月清雅的侧颜:“乔姑娘,我昨日已经去文周社,下达对顾安笙的惩罚了,此事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啊!这么快!”乔锦月紧张:“局长,你呢对他做出什么眼光的惩罚了?” 徐星扬望着漫天的星空,慨然而言:“他是言语之失,便罚他禁演一个月,禁止出外巡演三个月,对文周社罚款金额1000元。” “我思来想去,只有这样的惩处方式最为合理了。虽说他罪不至此,但律法不可违啊!” 乔锦月沉默了顷刻,复又喃喃而语:“局长大人,您这么做已经很仁义了,锦月与义兄也不敢再有什么过分的苛求。” “只不过,我义兄那么热爱戏台的人,这样一来,不但他的名声会受到影响。” “文周社的名声也会一并受到影响,只怕是会对他产生不小的打击,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信心满满的站在台上了。” 徐星扬看了看乔锦月怅然若失的样子,亦惆怅:“也只能这样,没有什么再好的办法了。一个月过后,他还是可以继续演出的。” “若是他的看客还在,他就还可以像从前一样。他是个连生死都经历过的人,这种事对他来说应该也算不得什么。你们若是怕他的心灵受到打击,就多给他些鼓励和支持吧!” 乔锦月心里的忧愁却仍未散去,她似是意难平道:“他的身体已经受到不小的残害了,为什么还要残害他的心灵。连阎王爷都放过他了,为什么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他?” 徐星扬顿了顿,只说:“你生性单纯,却不知世道和人心的险恶。” “你要知道,要在这个世上生存,必须要学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啊!若不懂得如何周旋,再有才华有能力,也会被这黑暗吞噬的。” “我都懂!”乔锦月看向徐星扬,真挚而言:“谢谢你,徐局长,您这段时间,帮助我们的太多了。遇见您,真的是我和义兄三生有幸!” 徐星扬笑了笑,眉间露出了喜色:“遇见你,也是我人生中的幸事。” “你若真愿交下我这个朋友,也就别老局长大人,徐局长啊的叫我了,这样倒显得生分了。你若不介意,就叫我星扬吧,我叫你锦月,可好?” “好!”乔锦月微笑着看着徐星扬:“星扬!” 徐星扬心中涌上一层蜜意,面相着乔锦月温和一笑:“锦月,其实我也应该谢谢你呢!”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一个小姑娘竟然敢在我这个局长面前直言不讳,言之凿凿的说了那么多,我就知道你不同于世俗寻常女子。” “也恰恰是你的直言不讳点醒了我,作为局长,我是应该整顿一下这个天津城的局面了。” “是时候该严加管理那些地主贵族们,不能让他们仗势欺人,欺压百姓了,我们要还这天津城一片安定和谐!” 经徐星扬这一番阐述,乔锦月郁结的心骤然变得开朗了起来,她欣慰的笑:“我说星扬你是个好人,果然没有错。” “若是旁人,恐怕会因为我的直言不讳迁怒与我。而你并没有这么做,反倒认真的思考了我说的那些话。” “像你这样体恤百姓的官才是好官,若是中国的官员都如此,那就不会有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了!” 徐星扬开怀:“身为父母官,这就是我们该做的。也亏得你这个小姑娘敢在我面前说出百姓生活的实情,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百姓受地主剥削,生活如此疾苦呢!” 乔锦月轻声而言:“这世道的不公,我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就是实话实说罢了!谢谢你,肯认真的思虑我说过的这些话。” 第二百零三章 相谈甚欢(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徐星扬望着乔锦月俏丽的面孔,轻声问:“锦月,你这个年岁的姑娘,也该到了出嫁的年龄了。你现在可有意中人选?” “我……没有。”乔锦月愣了一下,顾安笙风波未定,她不想这么快承认他们二人的关系,便否认了。 可这般探寻心事的问话,还是让她脸上添了些羞涩的神情,低下头,小声而言:“婚嫁之事还早,我现在还不想想这些。” “那便好!”徐星扬的眉心动了动,似乎是在庆幸着什么。 他又扭头看向乔锦月,眼中含着爱怜:“像你这样聪明又漂亮的姑娘,喜欢你的人应该会有很多的。唉,就怕再遇到千田川那样的无赖,对你纠缠不清。” “千田川?”乔锦月抬起头,前几天千田川的事她到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一直都在云里雾里。 今日徐星扬提起,她便要问个明白:“星扬,那个千田川是怎么回事,你一直也没对我说清楚啊!为什么那天你要我假扮成你的女朋友,说要骗过千田川?” 徐星扬说:“此事说来话长,那我就长话短说吧。千田川是个日本人,他是红樱队的队长,他们的红樱队背地里做了不少下三滥的事,和我们的警局一直不对付。” “但他们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我们也没有正当的理由将他们缉拿归案。我和千田川表面上是朋友,实地里却在暗中较劲。” “红樱队的势力不容小觑,我们警局的力量也不是他们可以推动的。” “我们现在不能灭掉红樱队,他也同样忌惮我们警局的实力,所以我和千田川便一直这样相互牵制着,僵持着。” “但是我一直想找个机会,灭掉红樱队这个心腹大患,好给天津百姓一个安宁的栖息之地。” “原来是这样!”乔锦月的思路清晰了不少:“怪不得你那天说和他之间是互相牵制,可是他跟我,那又是怎么回事?” 徐星扬继续:“千田川这个人我了解,他很奇怪,说是好色,也不是真的好色。寻常的姑娘他看不上,万一那一个他看上眼了,他就会对那个姑娘穷追不舍。” “若是得到了,他就会狠狠的折磨她,若是得不到,他就会继续不择手段的想方设法得到那个姑娘。他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对你有所觊觎。” “按照他的性子,不可能就这么放弃,他肯定会通过各种途径打探到关于你的消息,对你穷追不舍的。” “你是个好姑娘,我不能看着你毁在他的手上,所以我就想个荒唐的办法,让你装作我的女朋友。他虽然背地里对我咬牙切齿,但是他还是忌惮我局长的身份的。” “他若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就不敢再对你穷追不舍了,你也就安全了。” “所以,这就是我那天邀请你去那个舞会的原因,莫要怪我失礼,虽然这个理由看似荒谬,但真的是在救你!” “星扬,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乔锦月望向徐星扬,满眼感激:“起初我确实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在捉弄我。” “现在看来,我确实不应该这么想,你是在救我,我却在怪你,真是不应该。我不但要对你说声谢谢,我更应该对你说声抱歉!” 徐星扬笑了笑:“你懂就好,我不需要你对我说抱歉。虽然这是我的力所能及,我却也是乐在其中!”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能有这个做你男朋友的机会,我也格外庆幸。 乔锦月未曾仔细的品味他这句话,也未尝懂得他的言外之意。只是继续边走边问:“第一次在警局见到你这个局长时,我着实吃了一惊。” “我以为局长的样子,必定是一位资深的老者,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星扬,你是怎么年纪轻轻就坐上局长这个位置的?” 徐星扬像是叹息般的说:“发出这种疑问的不止你一个人,其实坐在这个位置上也并非我所愿。” “只是为了继承我父母的遗志,我父母年轻时便双双染病去世,其实他们生的不是什么重病,只因为街市混乱,无药可医,由轻症熬成了重症,便双双离世。” “爹娘临终的遗愿,就是希望我成为一位惩恶扬善的官员,改善这不公的局面,所以我便努力的坐上了这个不该是我坐的位置。” “原来如此。”乔锦月点点头,眼中流露出敬佩之意:“那你还是很有能力的,这个位置可不是谁想胜任,就能胜任得了的!” 得到乔锦月道称赞,徐星扬心里开怀不已,他展露了眼角眉梢的笑意。 他又朝乔锦月问:“你说湘梦园都戏角儿,你年岁不大,就能唱得这么好,莫不是自幼学戏练下的功夫?” “是呀!”乔锦月说:“我五岁起就跟着我师父学戏了,自幼苦练功夫。师父是天津名角儿,我们做徒弟的,自然也不能差!” 恍然间,乔锦月见得前方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朝那个方向望去:“那个马车上下来的,好像是我爹啊!” 她朝那个方向招手:“爹!” 那人果然是乔咏晖,只见他缓缓向乔锦月走近:“月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又看了看旁边的徐星扬,疑惑:“这位公子是?” “哦,是这样的!”乔锦月开怀一笑,向乔咏晖介绍道:“这位是警局的局长大人,徐星扬,女儿刚刚结识的朋友!” 徐星扬朝乔咏晖恭敬的鞠了一躬:“伯父好!” 乔咏晖细细的打量一番徐星扬,不禁赞叹道:“是个文质彬彬的少年人,月儿你这个小丫头,如何跟警察局的局长交上朋友的?” 乔锦月俏皮的笑了笑:“什么样的朋友不能结识啊,这个说来就话长了,等我回去慢慢跟您说吧!” 徐星扬谦逊的笑了笑:“锦月姑娘为人直爽,徐某很欣赏姑娘的性子,便与姑娘结交成为了朋友。” 他看了看天色,又说:“伯父,徐某还要去寻一位朋友,便先告辞了!” 乔咏晖点头:“徐公子慢走!” 乔锦月亦朝徐星扬挥挥手:“星扬再见!” 告别了乔锦月,徐星扬满心的愉悦。 他想,乔锦月必定是认可自己了,难得遇见一个心动的姑娘而且她也欣赏自己,这个姑娘,他是认定了。 第二百零四章 烟花易冷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忙完了这几天的演出,终于抽出了时间去文周社看望顾安笙。进了文周社的正厅,只见胡仲怀与柳疏玉坐在正厅里。 乔锦月与二人打了个招呼,并问:“玉姨,仲怀,这几日湘梦园忙得很,我都没能抽出时间来看安笙。安笙,他……他出了狱之后都还好吧!” 乔锦月边说着边惶惶不安的搓着手指,虽说顾安笙无罪释放,但那些惩罚会对他也会对文周社产生不利的影响,乔锦月只怕他会因此受到打击而郁郁寡欢。 “唉!”柳疏玉叹了口气,眉间闪过一丝忧虑:“安笙这孩子实在是命途多舛,出了这个事,他便成了众矢之的。” “这件事远比海辰和豫凡那件事影响大。有了这个污点,只怕他以后再也不能录唱片,代言茶叶了,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他平安就好。” 乔锦月握紧了衣袖,紧张而言:“安笙他现在不好吗?” 胡仲怀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倒不是不好,只不过警局对文周社下达了这个惩罚之后,师兄便有了心结,他总觉得他对不住文周社和师兄弟们。” “文周社百年基业,其实这点惩罚对我们来说都不算什么,但师兄始终觉得他有愧于我们。” “这几天,师兄不能说相声了,他的话也少了,没事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可怜我师兄这样一个身子还没康复的人,还要受到精神上的打击。” “锦月。”柳疏玉又道:“你去看看他吧,他这些天都不怎么和我们说话,真怕他郁结于心。或许你过去,他还能打开心扉和你说说。” “好!”乔锦月离了正厅,去了顾安笙的房间。 走到房门前,乔锦月轻轻扣了两下房门:“安笙,你在里面吗,我是月儿!” “月儿,门没锁,你进来吧!”只听得屋内传来顾安笙淡然的声音,这声音听不出悲喜。 乔锦月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顾安笙手持羊毫笔,一笔一划的写着楷书。 他见乔锦月进了屋子,便回头向她招手:“月儿,你来看看,我写的怎么样?” 乔锦月走近,见得那宣纸上满满的都是顾安笙写的楷书,一张又一张,看似平凡,却好似带着些许的忧伤,似乎是在陈述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只点头赞许:“安笙你的字自然是极好的!” 说罢她又双手搭在顾安笙的肩上,下巴亦抵在顾安笙的肩头,软软道:“安笙,湘梦园这些日子忙得很,所以这几天我一直没来找你,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呢,我知道月儿一直都在的!”顾安笙站起来,转过身,握住乔锦月的双肩。 他深吸了一口气,深沉而言:“也不过是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在我身上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不过好在,还有月儿你陪着我。” 乔锦月的手摸着顾安笙那略带憔悴的脸颊,喃喃而语:“安笙,你……” 她本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她本想说些安慰顾安笙的话,但又怕说出来会让顾安笙的内心更增添挫败感。 “月儿!”顾安笙握住乔锦月的那只手,眉眼间含着淡淡的忧郁:“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用劝我,该明白的我都明白。” “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文周社和师兄弟都要受到我的牵连。现在我不能说相声,唱片也不能出了,茶叶也不能代言了。” “所有的一切,都毁在了这件事上。我实在有愧与师父的教导,有愧于这个戏台,我不配再做文周社的大师兄了!” “安笙,不许这样说。”乔锦月挡住顾安笙的嘴,否认:“安笙,其实你本没有错。是他们用心太恶毒了,故意鸡蛋里挑骨头,从你的言论中下手。” “本是无意,到头来却硬要被曲解,借此来打压你,打压文周社,这就是他们的目的。之前高海辰公子的事,不也是他们断章取义,想借机抹黑文周社吗?” “要怪就怪你太红了,抢占了别人的机会,惹得他人红眼。君子无罪,可怀璧其罪啊!与其这样,我们就不要再做这么多工作了。” “你的身子还未完全康复,做那么多也会累的,正好还可以趁这个机会休息一阵子。我知道你最爱的是这个戏台,其余的都不重要了。” “你先好好休息,一个月后,你还是能继续说相声的,你还是看客们最看重的顾二爷,这一点不会变!” “月儿!”顾安笙将拥在了怀里:“你说的对,只要我还能说相声,其余的都不重要了。” “你放心,我连生死劫都经历过,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我不会一蹶不振,我会等待着继续站在台上说相声的,我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坚强!” 乔锦月环住了顾安笙的腰:“这样想就对了,一切都不是问题。你在屋里呆了好几天了吧,我陪你出去走一走吧!” 顾安笙点点头:“好!” 二人一同走在了文周社附近的羊肠小道上,微风相抚,暖阳相照,顾安笙郁结的心,也舒畅了许多。 他二人找了公园里的一处凉亭,坐在上面的石凳上。凉亭后就是报刊亭,这个时候正是人来人往的高峰,有许多人去报刊亭买报纸。 有两个女子买了一份报纸,走到他二人对面的凉亭中坐下。 其中一个边看报纸边说:“姐姐,你说这顾安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他的相声段子涉及敏感话语被捕入狱了吗,怎么又无罪释放了!” 另一个说:“不知道,可能是托人找的关系吧。那些话说过就是说过,都是明摆着的,这有什么理由可证明他无罪。” “那些文周社捧出来的戏子真是没有良心,荷花堡屠城案是多少人的伤痛,可是他能拿来任意调侃的?” 那个女子亦附和:“是啊,的确是戏子无义。真不知道这戏子怎么莫名其妙就红了,好像是从天桥上摔下来,没摔死,就红了。” “果然啊,爬的越高,跌的就越惨。今后啊,估计没有人会去听他的相声了。” 那个女子顿了顿,又继续:“我之前就挺讨厌他的,我看了他第一眼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货色,果然,这么快就惹事了。” “这回也好了,以后他出不来了,也用不着看到那戏子在眼前晃悠了!” 另一个说:“是啊,这种货色还出来混,真不怕丢人现眼。” “我之前还去看过他的相声,他在台上扭扭捏捏的,看得我浑身不舒服,一个大男人,还在耳朵边簪两朵小花,真是不伦不类。” “岂有此理!”乔锦月不禁愤怒的站了起来,愤声而言:“不分青红皂白就乱说一气,这些目光短浅的人,真是太过分了!” 顾安笙摇了摇头,拉过乔锦月道:“月儿,别听她们的,我们走吧!” 见得顾安笙的眼里满含着悲戚与失落,乔锦月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只好点头,随着顾安笙离开了凉亭。 第二百零五章 要留清白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小溪旁。 溪水潺潺,给这秋色连波的季节里添了一丝幽静。几步路的距离,顾安笙一句话也没有说。 萧瑟的秋风拂过小溪,溪水泛起层层涟漪,就好比顾安笙此刻心中的波澜。 顾安笙沉默不语,乔锦月便想主动开口,她扯了扯顾安笙的衣袖,轻声而言:“安笙……” “月儿!”哪知顾安笙一个转身,一把抱住了乔锦月。这一次不是他将她拥在怀里,而是他整个人都靠在了她那瘦小的身躯上。 乔锦月被顾安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手足无措,不禁怔怔的愣在了那里。 “月儿,别动,让我靠一会。”顾安笙的声音低沉而无力:“月儿,我再坚强,我也是人啊,有的时候,我也会累的!” 乔锦月的心不禁酸了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而言:“累的话,就歇一会吧,我在呢!” “我知道!”顾安笙松开了乔锦月,将手按在了她肩上,凝望着她的双眼,缓缓说:“我都明白,只要有你在,有师父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乔锦月坚定而言:“我一直都在,你的师父也不会离开,今后有什么事,你都不是自己一个人。” 顾安笙转过身,望着泛起微波的湖水,不觉有几分凄然:“其实我只想做安心做我自己的事,奈何天不遂人愿,我终究是不会得到世人的认可了。” 乔锦月握住了顾安笙的手:“安笙,你还记得去年上元节,你在北仓老家时,写在纸上的楷书吗?” 顾安笙疑:“什么?” 乔锦月说:“你说过你最喜欢于谦的《石灰吟》。你说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那个时候我对这句话似懂非懂,但我现在明白了。” “你若崇尚石灰的品质,何不做石灰那样的人呢!只要你对那些流言蜚语置若盲闻,安心做自己该做的事,你的清白自然就会留在人间啊!”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顾安笙若有所思的看着乔锦月:“月儿,我真的可以像石灰那样吗?” “当然啊!”乔锦月毅然道:“只要你坚守本性,洁身自好,那些流言蜚语又有什么可畏的呢!你真正的品性,懂你自然会明白。” “不懂的人只会断章取义,她们只相信他们看到的,是不会去了解事情的本质的。你还记得去年我与曲卓然上头条新闻的事吗,我当时的处境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看到那个新闻的人,只会以为是乔锦月对曲卓然无礼,他们不会去想曲卓然对乔锦月做过什么。” “当时我身陷舆论,背后议论我的人也不少。可是事后,便没有人记得这件事了,我该演出,还一样演出。” “你现在也是一样啊,总有一天,这些事会在百姓眼中淡化了,到时候,你还是那个台上谈笑自若的顾公子!” 顾安笙点点头,终于眼中凝聚起了光彩,仿佛幡然醒悟,他拉住乔锦月的手,声音虔诚:“月儿,你说的对啊,是你点醒了我。” “只要我问心无愧,那些流言蜚语又算得了什么呢!我只要安心做好我自己该做的事,其他的都是过眼云烟。” “若要留得清白在,就要先学会荣辱不惊。我连生死都历经了,这些人云亦云的流言蜚语算不得什么!” 乔锦月欣慰而笑:“安笙,你终于想通了。你是腊梅,是劲竹,现在看来你亦是洁身自好的石灰!” 顾安笙似是在思虑些什么,顷刻,又看着乔锦月,深沉而言:“月儿,虽然我可以对这些流言蜚语置若盲闻。” “但是,相声表演中的有些内容,是时候该做修改了。以免在落人话柄,着人口舌。” 乔锦月点点头,亦叹息:“是呀,要想在这世道生存,就必须学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 “你本是没有错的,但为了不落人话柄,必须要谨言慎行,有些东西该舍弃的,就要舍弃了!” 顾安笙点点头:“这些没有演出的日子里,我该想想怎么修改那些相声段子的内容了。若是还有时间,我想回北仓看看爹娘和宁儿,你若是有时间,陪我一起去吧!” “好啊!”乔锦月答的没有一丝犹豫:“你随便说个时间,我随时都能够陪你一起。” “那便说好了!”顾安笙又言:“月儿,我们回去吧!” “好!” 乔锦月与顾安笙走回了文周社,到了文周社门口,不想竟被一群看客们包围。 那些看客们都手拿着鲜花和各种礼盒,见顾安笙过来,便围住了顾安笙,顾安笙奇道:“你们这是?” 其中一个看客说:“顾二爷,我们是来看你的!你不用担心别的事,只管好好休息,等你复出的时候,我们还会来看你的相声的!” 另一个看客说:“是呀,我们都知道那些事是有人蓄意陷害你的,你的人品我们相信。无论如何,你还有我们支持,我们不会离开你的。” 看客们的忠诚让顾安笙深受感动,他此刻突然信心倍增,对着看客们深深鞠了一躬,万分诚挚而言:“谢谢你们对我的支持,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盼的。” 看客亦说:“我们为你准备了礼物,你收下吧!” “是啊,是啊,收下吧!” 顾安笙不忍辜负看客们的热情,便同乔锦月一起,将看客们送的礼物一一收下。 二人走进了文周社,乔锦月对顾安笙笑:“看吧,我说的没错,懂你的人会一直懂你的!” 顾安笙亦开怀:“是啊,我也都想明白了。我不会管那些流言蜚语的,为了他们,为了这些历经风雨后依然支持我的看客们,我也要振作起来,好好说相声!” “师兄!”迎面而来的胡仲怀,高海辰,林宏宇三个人。 胡仲怀满面笑容:“师兄,你看,支持你的看客依然那么多,这回你放心了吧!” 顾安笙看着胡仲怀狡黠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一切,笑着白了他一眼:“我就说这些看客们怎么这个时候都来了,就知道是你叫来的,不然他们怎么知道这会儿在门口能等到我!” 顾安笙看似嗔怪,实则却是感激的,他感动于胡仲怀对他的情谊。 为了让他重新燃气希望,不惜大动干戈,把看客们都邀请了过来。 胡仲怀嘿嘿一笑,“人是我找的没有错,但他们是真的支持你,爱戴你,也不假啊,他们还感谢我让他们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顾二爷呢!” 顾安笙笑嗔了一句:“油嘴滑舌!” “所以师兄,你不用多想,一切都是好好的!”高海辰亦道。 “师兄,文周社的罚款我已经替你拿了,我是谁啊,我爹可是富商,这点钱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 “我之前出了那个事还被禁演一个月呢,我现在不是照常的该说相声说相声,一切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所以师兄,你也一样!” 顾安笙看着高海辰,感激而言:“海辰,真的谢谢你。知道你们一直站在我身后,一直陪着我,支持着我!” 高海辰笑道:“我是你这个师兄带出来的,我不支持你支持谁啊!” 顾安笙看向林宏宇,不禁惭愧:“宏宇,因为我连累了你不能演出,我实在有愧于你啊!” “角儿,这话你可不能这么说!”林宏宇忙说:“咱们是搭档,是荣辱与共的,你出了这件事我也有责任的。” “不过现在我这么忙,暂停几天的演出,对我来说还是好事呢!” 林宏宇微微一笑:“我媳妇还有几天就要生孩子了,我得忙着照顾她,要是生个男孩,就让他拜角儿你为师,你看如何?” “真的吗?”一提到这件事,顾安笙眼中便放出了光彩,“总觉得你才刚刚成亲,一转眼,孩子就要出生了。要是个男孩,我一定会收他为徒,悉心教导的!” 胡仲怀狡黠一笑,说:“师兄你那么喜欢孩子,就和锦月生一个啊!” 乔锦月禁不住红了脸,瞪了胡仲怀一眼:“说什么呢你!” “哈哈哈哈!” 俨然又是一片其乐融融之状,所有的烦忧,霎时化作了云烟散去。 第二百零六章 安逸岁月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安笙在不能登台的日子里回了一趟北仓老家,是乔锦月陪着他一同回去的。 为了不让父母担忧,顾安笙的这场风波对双亲只字未提,只说是因为想念亲人,才回来探望。 “叫吃!”乔锦月将最后一颗棋子摆放在棋盘上,欢笑:“哈哈,这盘棋又是我赢啦!” 顾安笙宠溺的点了一下乔锦月的眉心,笑言:“你个小鬼头,想不到还是个下棋能手呢!” “嘻嘻,那你以为呢!”乔锦月站起来抻了抻腰:“下了这么久的棋了,我也累了,不玩了不玩了!” 顾安笙走过她的身旁,捏了捏她红润的小脸蛋,笑着:“你倒是会啊,赢了就不玩了,谁准许你的!” 乔锦月扬眉看着顾安笙,嬉笑而言:“我就是不玩了,你奈我何啊?” 顾安笙再次点了一下她的眉心,无可奈何般的笑着:“你呀,不就是仗着我宠着你吗?” 乔锦月甜甜的伏在顾安笙的肩膀上,婉声而言:“对呀,我就是仗着你宠着我呢!” 秋风乍起,拂起了院落中的几片落叶。 夕阳笼罩在一双璧人的身上,院中小亭,一张桌,一壶茶,一盘棋,犹似远离了尘世喧嚣,至情于采菊东篱下的绝世清幽。 望着那秋风落叶,良辰美景,乔锦月不禁欣然道:“安笙,这种感觉真好,仿佛这世间已没有什么喧嚣吵闹,只有人间极乐。” “我曾经还说过,想在春秋季的时候能与你在这一方庭院中对弈饮茶,没想到,真的实现了。” “安笙,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你都记在了心上,你对我的每一个承诺,无论多久,都会兑现!” “对呀!”顾安笙温柔的抚过乔锦月的发鬓:“对你的承诺,无论多久,都要兑现的。其实去年秋天,我就想带你回来的,只可惜去年我受了伤,不便行走,便只能等到今年了!” “笙儿,月儿,吃点东西吧!”顾母把一盒糕点放在了庭院中的木桌上,慈祥道:“这盒糕点是我刚刚给你们做的,趁热吃了吧!” 乔锦月转过身,向顾母微微一福,礼貌而道:“谢谢伯母!” “傻孩子,谢什么!”顾母温柔的执过乔锦月的手,欢喜道:“月儿真是个好孩子啊,我们笙儿这大半年,可多亏了你照顾。伯母就等着你嫁过来,做我们顾家的儿媳妇呢!” 听顾母此言,乔锦月不禁羞涩的红了脸低下头,小声说:“伯母,这还早着呢!” 顾母有看了一眼顾安笙,说道:“你呀,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也该准备准备,迎月儿过门了!” 顾安笙点头道:“是的,娘,笙儿再回文周社,就该准备迎亲的事宜了!” “哈哈哈!”顾母笑了笑,又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俩了,我回屋做饭去了。这天气凉,你们俩也别在外面呆太长时间了。” “好的,娘!”“好的,伯母!” 顾母走后,顾安笙不知想起了什么,眉间添了些许歉仄,揽紧了乔锦月:“月儿,终是我对不住你。我早先就说过要娶你进门,可是被这一件又一件的事给耽搁了。” “我原本打算今年身子恢复了,就迎你进门,可不曾想竟出了这种事。” “我现在在风口浪尖之上,此时无法立刻准备这些事,若引起舆论,只怕是把你也要牵扯进来。月儿,只能委屈你再等一等了!” “没事的,安笙!”乔锦月似乎并不在意此事。 她将头紧紧贴在顾安笙胸膛,坦然而言:“我不在意这些婚嫁之礼,只要能常伴你左右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不急,我慢慢等你。” “你对我的诺言无论早晚,都一一兑现了。我相信,无论等多久,你都会娶我进门的!” 在北仓住了几天,又回到了天津城里。 恰巧在这几天,林宏宇的妻子茹蕙生了一个儿子。顾安笙大喜过望,刚回到天津,就带着乔锦月去医院探望。 “好可爱的小公子呢!”乔锦月抱着林宏宇的儿子,瞬间爱不释手,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这孩子生得真漂亮!” “是啊,这孩子眉眼像茹蕙嫂子,脸型倒是跟宏宇一模一样!”顾安笙亦赞叹:“宏宇跟茹蕙嫂子真是有福气!” 顾安笙和林宏宇是搭档,林宏宇年龄比顾安笙大三岁,但是比顾安笙入门晚,所以也算是他的师弟。 可顾安笙一直都把林宏宇当成哥哥看待,所以自然也当茹蕙是嫂子。 乔锦月望向坐在病床上的茹蕙,关切的问:“茹蕙嫂子也辛苦了,你现在身子感觉怎么样啊?” 茹蕙露出一抹慈爱的笑:“都好都好,生他的时候差点要了我半条命,还好我的儿子顺利出生了!” “就是啊!”林宏宇亦道:“生他的时候茹蕙疼得死去活来了,我在外面都要紧张死了,还好最终母子平安!” 顾安笙望着他们两人,感叹而言:“果然是做了父母的人,就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林宏宇笑言:“角儿,咱俩年纪差不多,我现在孩子都出生了,你什么时候和乔姑娘成亲啊?” 顾安笙含情脉脉的凝望着乔锦月,说:“我也打算筹备呢,过了这一阵子,我就去湘梦园提亲!” 乔锦月没有说话,低下头,脸上洋溢着甜蜜的微笑。 “角儿,我还打算让我儿子长大后拜你为师呢!” 林宏宇又说:“我们还没给他取名字,我和茹蕙都不懂这些。就由你这个师父给他取个名字吧!” 顾安笙没有推却,看着熟睡的婴儿红润的脸颊,思忖道:“既然你说生他的时候十分不容易,那就给他取名叫易之吧!” “但愿他未来的生命中,少些艰难,平安顺遂的长大,不要像他出生的时候这么艰难。” “易之,好,就叫易之!”林宏宇点点头,满意道:“林易之,是个好名字。” “但愿他真的可以像你说的那样,平安顺遂的长大。到时候我再让他拜你为师,告诉他他的名字是师父亲赐的。” 顾安笙微笑:“我会看着他长大,等到那时候,我也会将我毕生所学一一的传授给他!” 乔锦月亦欣慰:“真好,安笙,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有了徒弟了!” 顾安笙凝望着乔锦月,笑言:“是啊,到那时候你以后就是他的师母了呢!” 乔锦月撅起嘴,俏皮而言:“我还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长辈了!” 顾安笙刮了一下乔锦月的鼻尖,眼中满是宠溺:“在我眼里,你多大都是个小丫头!” “哈哈哈哈!”林宏宇和茹蕙听了这话,不禁都笑了起来。 第二百零七章 一改往昔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这样安逸的生活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顾安笙做到了乔锦月所说的,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听,只管安心做自己的事,等待着流言蜚语散去。 一个月不长,很快就过去了,到了他可以再次登台的时候,他虽然期待,却也免不了惶惶不安。 风波后的第一次登台,他怕有些看客不会接受这样的他。 “月儿,你说,经历了这场风波后,我真的还可以像以前一样站在台上吗?” “当然了!”乔锦月鼓励而言:“你的看客们都在呢,他们是会一直支持你的。你别管其他的,只管好好在台上讲相声就行,我在后台看着你!” “好!”顾安笙拍了拍乔锦月的手,微笑:“有你在,我心里就踏实!” 不多时,报幕人报上了顾安笙和林宏宇的名字,他二人还如往常一样走上了戏台。 顾安笙的紧张和惶惶在心里依然没有散去,但在台上依然面目含笑,把情绪压在心里,镇定自若的走上台前。 经历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后,他似乎也成长了。 相声的台风也不比从前,似乎多了些成熟稳重,少了些桀骜轻浮。 第一场相声是《汾河湾》,按往常,他都是会在鬓角簪两朵小花扮做青衣的。 这一次,他想起了报刊亭那个女子话,却没有再簪上小花。 看客们见他一反常例,纷纷在台下叫喊:“顾二爷,簪花啊,为什么不簪花了?” “顾公子是我见过簪花最好看的男子,簪花柳银环最美,顾公子簪花啊!” “簪花?”顾安笙愣了一下,随之又说:“不用簪花了,不簪花,依然可以扮成柳银环!” 看客们瞬间沉默了,短短几个字,说得平静无澜,却饱含了辛酸。 看客们都明白,经历了这么大的事,他的确改变了,他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不再像从前那样意气风发,任意而为了。他 终究一改往昔,磨平了所有的棱角。 这一场相声结束,下一场依然是他的《歪唱太平歌词》,这是他的拿手活儿,每次相声大会,他都会说这个段子的。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拿师父砸挂,他开言先道:“提起太平歌词,很多人会唱,例如荷花女,吉平三等人,现在还有我的师父胡远道。” “他们都是我最尊敬的人,特别是我的师父,我学的太平歌词,都是我师父教给我的。” “现在会唱太平歌词的人很多,大街小巷,都有人能唱出几段。我先给大家唱一段吧!” 顾安笙说到此处时,台下沉默了,没有欢笑,没有议论,只有鼓掌。 看客们都知道,他之前说这个段子时,都会拿师父胡远道砸挂的,师徒关系好,徒弟那师父砸挂,这些是在文周社里最正常不过的事了。 可就算真的是台上无大小,为了表演的气氛,顾安笙也不会再拿师父砸挂了。 同样,他也一改以往桀骜不驯的表演风格,没有再说只有自己会唱太平歌词,虽然只是在表演并不是真的,但他在台上也不会再说那些话了。 他终究不再年少轻狂了,再也没有放肆开怀,少年意气,再也不会逆看人潮了。 现在的他,已经舍弃了少年意气,在这戏台上变得稳重成熟。 乔锦月在后台听到这里,不禁心酸了一下。 她想起与他初见时,在后台悄悄看他的表演时,也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少年才俊,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在台上熠熠生辉。 而如今,却变得这样小心翼翼,谨言慎行,他还是当初的样子,只是没了眼睛里的星光。 乔锦月又何尝不明白,自己当初就是因为他的砸挂而误会他,从而对他有了偏见。这些不合时宜的砸挂,也时候该剔除了,以免会落人话柄。 看到顾安笙改善了这些相声的内容,确是也如她所愿,但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难过。 其实,若想在这浊世中安然无恙的生存,有些东西,不得不去舍弃。 顾安笙说完了这场相声,回到了后台,脸上依然平和的如三月春风,他对乔锦月温和而言:“月儿,今天我还是很高兴的。” “虽然经历了这么大的事,但是他们还在,他们依然相信我。兜兜转转了这么久,到头来,我还能站在台上做我最喜欢的事,我就了无遗憾了!” 乔锦月百感交集的看着顾安笙,慨然道:“能看到你再次信心满满的站在台上,我也替你高兴,你终于又做回了从前的你。只是,有些东西,你终究还是改了……” 说到这里,乔锦月的心又酸楚了一下,不禁低下了头。 顾安笙拍拍乔锦月的肩,意味深长:“月儿,其实我们都应该明白,在这浊世生存,必须学会谨言慎行。” “我们已经不再年少了,已经过了妄为我的年龄了。若要成长,有些东西必须要舍弃了。” 乔锦月点点头,凝望着顾安笙:“都无所谓了,只要你安好,那些都不重要了。” “月儿,我们出去吧!” “好!” 顾安笙带着乔锦月刚打算走出后台时,乔锦月无意间瞥见了桌子上的报纸。 “安笙,等一下!”乔锦月拿起报纸,惊奇的念:“著名影星曲卓然从此息影,甘为家庭主妇!” 乔锦月吃惊的看完了这一片报道,不禁阵阵难过涌上心头,凄然道:“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难道就真的沦落到这般境地了吗?” 顾安笙不知,疑惑道:“这也许是她不想再拍戏了,甘愿相夫教子,月儿你为何要这么悲戚啊!” “唉!”乔锦月叹了口气道:“其实有些事,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美好,她所嫁并非良人。也我应该告诉你,你被捕入狱,无罪释放,这两件事都和她有着必然的联系。” 顾安笙惊异:“什么?” 乔锦月说:“她原本不让我对你说的,但是时候也应该告诉你了。” 乔锦月把曲卓然当初答应结婚的实情,录映像,偷胶片的事悉数的说给了顾安笙。 顾安笙听后,唏嘘不已:“真没想到她是为了我才和付家长子结婚的。她也是个性情中人,虽说这个风波是因她而起,但她也是个被利用可怜人啊!” “唉,对呀!”乔锦月亦叹息:“虽说这件事是因为她录的映像而引发的,但她也是受害者,我没有理由去责怪她。” “最终还是她找到了原胶片,你才得以获救的。付时奕待她不好,她现在也不能拍戏了,只怕她以后会受苦了。” “唉!”顾安笙叹了口气,深沉而言:“她之前做了再多的错事,终究还是为了我,现在又为了我嫁给她不爱的人,这份情我如何还得起啊!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愿她少受些苦吧!” 乔锦月点头道:“但愿吧!” 顾安笙被世事磨平了棱角,曲卓然何尝不是从一个盛气凌人的少女,变得逆来顺受? 乔锦月不禁感叹,一切的一切,终究是被因世事而改变了。 第二百零八章 湘梦提亲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星扬,你想好了,当真要去湘梦园,跟那个姓乔的姑娘提亲?” “是的,陈叔!”徐星扬毅然而言:“她是我喜欢的人,无论如何这门亲都要提,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我不能错过她!” “可是,星扬……”陈叔踌躇了半秒,似有些不甘:“少爷,你要是真的喜欢她,老奴我也愿意为你上门提亲。” “可是你们的身份可是天壤之别啊,这样一来,会不会太委屈了你。若老爷和夫人在世,他们未必会同意这门亲事啊!” “我是一定要娶她的!”徐星扬的眼神毅然而坚决:“我看中的是锦月这个人,我既然喜欢的是她的人,为何要在意她的身份?” “乔锦月为人率真可爱,聪慧机敏,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她。我只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无关其他,爹娘若在,也一定会同意的。” 陈叔犹豫了一下,说:“唉,老爷与夫人走的早,他们让老奴好好照顾你长大成人的。” “现在你长大了,也有自己的主见了,你若认定娶了她你会幸福,那老奴就听你的,为你上门提亲吧!” 徐星扬感激:“陈叔,谢谢你。星扬自幼没了双亲,万事都靠陈叔。陈叔若愿意帮星扬上门提亲,星扬感激不尽!” 陈叔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老奴一切都是以你为重的,只要你过得好,让老奴做什么都行。我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了,你若喜欢她,我就为你筹备着提亲的聘礼。” 过了几天,徐星扬和陈叔带着厚厚的聘礼去了湘梦园。 当天只有乔咏晖在湘梦园,乔锦月与其他的师姐们都去唱戏了。 乔咏晖见了那么多丰厚的聘礼,不禁吃了一惊:“你们这是?” 徐星扬朝乔咏晖鞠了一躬,笑言:“乔伯父,您还记得我吧,我叫徐星扬!” 乔咏晖盯着徐星扬的面孔看了半秒,想了想,忽地道:“噢,我记得你,你是月儿的那个朋友对吧!” 徐星扬点头,微笑道:“正是在下,今日在下来此,是想向令爱提亲的。来的唐突,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伯父海涵!” 乔咏晖愣了愣,随即便反应了过来,忙招呼着:“原来你和月儿是这样的关系啊,我就说嘛,来,进屋说话!” 徐星扬见事情有了进展,心中浮起了喜悦,与陈叔相视一笑。转过身,脸上却依然保持着波澜不惊,只道:“好的,多谢伯父!” 乔咏晖将徐星扬与陈叔接待到了湘梦园正厅,为他二人各奉上一杯清茶。 后说:“实不相瞒,我们湘梦园是靠卖艺为生的。我们的身份,与您警局办公的身份相差甚远。局长您当真不嫌弃我们的身份卑贱,愿与小女结亲?” 徐星扬谦和而言:“伯父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同样为天津市民,哪里有什么尊贵卑贱之分?在下看中的是令爱的品格,所以特来提亲。” “而且在下向您保证,若有幸娶令爱过门,定会对令爱呵护有加,不会让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陈叔亦道:“乔老板,不瞒您说,星扬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就好似我的亲生儿子一样。” “他为人勤恳踏实,是绝对可依可靠的。这孩子父母走的早,我便替代他的父母来上门提亲,还望乔老板能够答应这门婚事!” 乔咏晖仔细的打量一番面前这个年轻人,见他确实是个踏实稳重的少年,言语也诚恳。 又回想起乔锦月与他那日同行在街上的场景,他想乔锦月那般雀跃的神情,想必也是喜欢徐星扬这个人的。 乔锦月也知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差,怕是不能常伴女儿了,不如将女儿托付给这样一个可靠的人,自己也得以安心。 便点点头,答应了下来:“那日月儿与你同行时,瞧她那欢欣雀跃的模样,想必也是欣赏你的。” “若我的女儿得了一个可靠的归宿,何尝不是我这个做父亲大半辈子的心愿。你若诚心诚意提亲,我又何乐而不为呢?这门亲事,我答应了!” “真的吗?”徐星扬激动的站了起来,两眼放着光芒:“伯父,没想到你这么畅快就答应了,谢谢你的成全,我以后必定会好好待锦月的!” “哈哈哈!”乔咏晖笑言:“我看着你也是个可靠的主儿,女儿交给你我也放心。不过我这个女儿啊,顽劣任性,你可要多多担待呀!” 徐星扬欣喜:“那是自然,若我娶了锦月过门,他日也会好好孝敬乔伯父的!” 陈叔亦喜:“乔老板,真的谢谢你愿意相信我们星扬!” “谢什么!”乔咏晖开怀:“以后咱们就是亲家了,一家人,说什么谢啊!” “诶,乔老板!”陈叔四周环顾了一下,问:“怎么不见乔姑娘,她人呢?” 乔咏晖说:“月儿去唱戏了,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等她回来了,我会让她上门去拜访您的!” 陈叔笑:“哈哈哈,不急不急,年轻人什么时候来都好!” 徐星扬又朝着乔咏晖鞠了一躬:“伯父,您既然答应了下来,我们就回去策划成亲的事宜了。婚期定了下来,我们第一时间奉告您!” “好好好!”乔咏晖欢喜:“这几天,我也好好给月儿准备些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 徐星扬笑:“那是极好的,伯父,在下警局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改日再见!” “好,慢走,改日再见!” 第二百零九章 突逢噩梦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唱完戏,一如既往的从剧场回到湘梦园,丝毫不知道徐星扬前来提亲之事。 进了湘梦园正厅,看到地下堆放着的聘礼,不禁吃了一惊:“爹,这些东西是?” “哈哈哈哈!”乔咏晖笑:“小丫头,你们的事你还想瞒你爹多久啊,人家都上门提亲了!” “啊,这么快!”乔锦月以为是顾安笙,又羞涩又欣喜的低下了头,小声说:“说都不说一声,搞什么突然袭击,我这一点准备都没有呢!” 乔咏晖开怀:“哈哈哈,你这丫头!人家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喜欢人家公子的。” “我看着他也是个靠谱的,所以我就答应了。你就安心在家等着吧,等爹给你准备好了嫁妆,送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爹!”乔锦月拉过乔咏晖的袖子,伏在他的肩上撒娇:“女儿舍不得离开您,女儿若是嫁人了,就没有爹爹疼了!” “傻孩子!”乔咏晖摸着她的发鬓笑:“嫁人了也可以经常回家看爹的啊,而且人家比爹还疼你呢,人家是警察局局长,你做了局长夫人,还怕委屈了你不成?” “什么?”乔锦月心中一凛,忙松开乔咏晖的胳膊,骤然变了脸色:“爹,您说什么?提亲的是警察局局长?” “是呀!”乔咏晖被乔锦月的反应弄得有些发怔:“刚刚来提亲的就是那天与你同行的警察局局长徐星扬啊,难道你不知道吗?” “天呐,怎么可能?”乔锦月的头脑顿时一片混乱:“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他怎么能上门提亲呢!” 乔锦月转过身,对着乔咏晖严肃而言:“爹,这件事搞错了。我喜欢的人不是徐星扬,要嫁的人也不是他,这门亲事您不能同意的!” 乔咏晖面色微愠,不悦道:“月儿,你在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你和他难道不是情投意合吗?答应下的亲事说什么退不退的!” “不是,爹!”乔锦月一时间头脑乱如麻,皱着眉:“爹,这件事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我和他只是普通的朋友,我是不可能嫁给他的。” “这门亲事太荒唐,您都没跟我说,怎么能答应呢!趁现在为时不晚,我们赶快去找他送回聘礼,退了这门亲吧!求您了,爹!” “荒唐!”乔咏晖真的怒了,厉声言:“你到底在胡乱的说些什么,你若不是和他情投意合,为什么会大晚上的和他走在一起。” “人家警察局的局长你都看不上,你还想干什么?这门亲事我答应了就是答应了,哪有退了的道理?” “你要退亲,让人家局长的面子往哪搁,你爹我的面子往哪搁?” “爹!”乔锦月急红了眼眶,跪下请求:“请恕女儿无礼,这门亲事是一定不能结的,请您帮女儿退了这门亲,好不好!” 乔锦月顿了顿,又缓缓说:“爹,事到如今,女儿就把所有的事情跟您说了吧。其实女儿已有心仪之人,那个人不是徐星扬,是文周社的公子顾安笙,女儿已经和他私定终身了。” “所以,女儿是绝对不可能嫁给徐星扬的,所以请您退了这门亲事,让女儿和顾安笙有情人终成眷属,好不好?” “顾安笙?”乔咏晖仔细琢磨:“就是那个文周社的从天桥上坠落的公子,不行,他身子不好,不可能把你照顾好的。” “你跟了他,我是觉绝对不可能放心的。你就别想着他了,乖乖在家等着嫁给徐局长吧!” “爹!”乔锦月的心如被猛雷击中了一般,涕泪齐下:“爹,女儿和顾安笙早就已经情投意合了,我们两个之间的情意早已如磐石一般不可转移。” “我们之间也经历了许多,无论如何我们两个都不能分开的。女儿不管他身子好不好,但他是女儿唯一认定的人,只有跟了他女儿才会幸福。除了他,女儿谁都不嫁!” “住嘴!”乔咏晖厉声呵斥:“你还真的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连你爹的话都不听了是吗?” “那个顾安笙你是绝对不可能嫁的,他身子不好,而今又身陷风波,你要是嫁给他不知道要跟他在一起吃多少苦,受多少罪呢,你爹我怎么能放心把你许配给那样的人?” “不可能,想都别想。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岂能容你自己做主,徐局长你是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 乔锦月痛心疾首的流着泪:“爹,你怎么能这么顽固?女儿嫁了自己不喜欢的人是不会幸福的,女儿想嫁的人只有顾安笙。” “您若是真想让女儿幸福,就听女儿的,退了这门亲,让女儿和顾安笙在一起吧!” “他虽然身子不好,但是他待女儿的心是没有人可以比拟的,只有跟了他,女儿才会幸福!” “不可能!”乔咏晖坚决而言:“你就别想着文周社那个小子了!你真是鬼迷心窍,他待你好,没有人可以比拟,那徐局长不顾忌你们之间的身份悬殊,拿这么多的聘礼上门来提亲又算什么?” “聘礼已经下了,亲事我也答应了,你就少想着那个小子了。这几天,我会给你准备好嫁妆的,你就乖乖在湘梦园等着嫁给徐局长吧!” “爹!”乔锦月又急又怒,朝着乔咏晖嘶吼:“在你眼里,女儿的幸福到底算什么?你是为了你自己的面子才把女儿许配给警察局局长的吧!” “亏得娘在临终前,让你好好照顾我,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把我许配给了徐星扬,你对得起你对娘的承诺吗?” “放肆!”乔咏晖气得颤抖着手臂,一巴掌打在乔锦月的脸上,怒不可遏:“你真是我乔咏晖的好女儿,你敢搬出你娘来制衡你爹了是吧!” “我告诉你,你娘在的话也不会同意你嫁给顾安笙的。你别跟我废话了,无论如何这门亲事也不能退,你给我回房老实的呆着!” 说罢便转过身,不再看乔锦月。 “爹,你竟然打我!”那巴掌下手不重,却重重的打到了乔锦月的心里。 乔锦月不可置信的看着乔咏晖,惊惧:“您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打过我,我小时候不好好练功你也没有打过我,今天你竟然为了这事打我,好,我懂了!” 乔锦月悲壮的转过身:“你不去,我自己找他退亲!”说罢便啜泣着跑出了正厅。 “孩子,你莫要怪爹!”乔咏晖转过身,不禁老泪纵横,他痛心而言:“月儿,并非是爹不疼你。” “是以后的路爹不能陪着你走了,爹不能看着下半生受苦受累,必须要给你找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归宿,爹才能安心啊!” “咳咳咳!”说罢他便一阵剧烈的咳嗽,拿出手帕擦了擦嘴,那手帕上已经沾满了鲜血。 第二百一十章 如临深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一夜未眠,明明一切都已经变得越来越好了,谁曾想又多了这么一折,谁又能想到两个人有情人之间,偏偏半路杀出个徐星扬呢。 她与顾安笙早已情深入骨,是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拆散的,哪怕是父亲不允,她也一定要和顾安笙在一起。 第二天清晨,她便去警局,亲自去找徐星扬退了这门亲事。 敲开了警局的门,开门还是第一天见到他的那个警官,乔锦月对他说:“警官,我想找一下你们的局长。” 谁料想那警官竟对乔锦月恭敬而言:“夫人,我们局长在三楼的书房呢,下官这就送您上去!” 这一声“夫人”叫得乔锦月更为恼火,她皱起了眉道:“我不是你们的夫人!” “是是是,为时过早了!”那警官也并未在意,对乔锦月道:“那在您二人成婚之前,下官还是称呼您为乔姑娘吧,下官带您去见局长!” 那警官为乔锦月引路到了徐星扬所在的书房,开了门,对徐星扬说:“局长,您的未婚妻来看望您了!” 徐星扬放下手中的书卷,含笑的望着乔锦月,温声道:“锦月,这么快就来找我了啊!” 又扭过头对那警官说:“有劳你了,你先下去吧!” “是!”警官走后,徐星扬向乔锦月招手:“来,锦月,快来坐。你是来找我商量咱们婚礼上的事的吧,来,坐下来慢慢说。” 哪料想乔锦月的脸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喜色,更多是美目中的幽怨。 她走到徐星扬的身边,沉沉而言:“星扬,我只当你是朋友。你为什么问都没有问我,就私自到湘梦园下聘礼提亲,你有有尊重过我的意愿吗?” 本以为乔锦月会开怀,不曾想竟会惹得她愠怒,徐星扬不禁愣了神:“什么?锦月,我没提前和你说,是想给你一个惊喜,难道你不开心吗?” 乔锦月无奈的摇了摇头:“星扬,你为人宽厚仁慈,我当你是一位至交好友。但也仅仅只是朋友而已,没有什么其他的感情。” “你这么做,真的让我很为难。我爹不知,所以答应了。但我并不想结这门亲,你能不能把这些聘礼收回,退了这门亲事?” 万万想不到事情竟会变得如此,徐星扬心中一震,极力压制住心中的杂乱。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乔锦月说:“不,锦月,这怎么可能。你不是说你很欣赏我,很愿意做我的朋友吗?你难道不是喜欢我的吗?” 乔锦月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星扬,你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很欣赏你刚正不阿的人格,但这并不是喜欢,我只当你是朋友,我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 “不,不是这样的!”徐星扬大失所望,占有欲压制了他的整个内心。 他急切:“锦月,但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喜欢的人我必须要争取到。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们结婚后,慢慢培养感情。” “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到时候你也一定能喜欢上我。这门亲是一定要结的,我们的婚礼,一定要风光!” 乔锦月心中悲戚,不禁落下了泪,凄凄然:“星扬,谢谢你的抬爱,只是你的这份情,锦月实在承不起。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早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顾安笙他不是我的义兄,请原谅我隐瞒了我们之间的真实关系,其实他才是我喜欢的人,我们早就已经情投意合了。我喜欢的人是他,所以不能和你结亲的!” “锦月,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吧!”徐星扬的心凉了半截,自欺欺人的看着乔锦月。 他说:“他是你的义兄,你怎么能喜欢他?而且他自己都自顾不暇,哪里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就不一样了,我是警察局局长,我有显赫的身份和地位,你嫁了我,我保证能够让你衣食无忧,我会比他更疼爱你的!” “可是这都不是我想要的!”乔锦月边哭泣边说:“我只想嫁给我喜欢的人,这种感觉只有他能给我。星扬,我知道你是好人,求求你,成全我和安笙吧!” “不可能的!”徐星扬似乎失去了理智,上前一步抱紧了乔锦月,好似抱着一块珍宝生怕她从眼前消失一般。 他颤声:“锦月,我自幼没有了双亲,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姑娘,我绝对不能错过你。” “而且千田川已经认定你是我的女朋友了,他要是传出去,所有的人都会知道了。如果你不跟我,他不可能放弃你的,到时候你还会有危险。” “现如今聘礼都已经下了,讯息已经登到各个媒体上了,退是不可能退了,你必须嫁给我!” “放开我,放开我!”乔锦月挣扎着嘶叫着:“你不能这样做,你是警察局局长,你怎么能强娶民女?” “你这么做是横刀夺爱,你这么做会害了我的!我求求你,退了这门亲事吧!” “我绝对不能放弃你!”徐星扬仍然紧紧的箍着乔锦月,口中迫切而言:“我不是横刀夺爱,我是下聘礼明媒正娶迎你进门的。” “你不管之前喜欢过谁,你现在必须嫁给我,你以后喜欢的也只能是我。我们的婚讯已经公开在整个天津了,过不了几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了。” “你若是悔婚,湘梦园和警局的名声都会被毁掉,你我和我们亲人也不会有好下场。退婚的事想都别想,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想要离开我是不可能的!” 乔锦月心中一震,挣扎的手臂垂了下去。她心中已然绝望,她知道徐星扬所言非虚,以徐星扬的实力,他若不同意,这门亲是不可能退了的。 若她真的擅自悔婚,那湘梦园所要承受的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能为了与顾安笙在一起,就不顾自己的亲人。事到如今,成婚的事已经满城皆知,怕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见乔锦月不挣扎也不说话,徐星扬扮过了她的身子,摸着她的脸:“锦月,你想清楚了,你愿意嫁给我了!” 乔锦月两眼空洞,声音中满是绝望:“事已至此,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徐星扬未曾细想,以为乔锦月是突然想通了,瞬间大喜过望,忙说:“锦月,你终于想明白了。你嫁给我,我保证会让你过得喜乐无忧的!你就在家安心的等待吧,十天后就是我们的婚期!” 乔锦月没有说话,呆呆的看着墙壁。徐星扬又说:“我还有公务要处理,我让我的助理送你回去吧!” 徐星扬叫了一位警官,开着车送乔锦月回了湘梦园。 乔锦月任由他安排,一路上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她知道她已经戴上了命运的枷锁,无论如何,都有逃不掉了。 或许她与顾安笙这一对命途多舛的有情人,终难成眷属。 第二百一十一章 朱弦欲断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的双腿如灌了铅一般,绝望的踱步回了湘梦园。 她默默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此时苏红袖也正在房中,她被乔锦月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 忙跑过去拉住她的手问:“小七,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出去一趟,就这么失魂落魄的!” 乔锦月呆呆的没有说话。苏红袖又问:“小七,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告诉师姐了你告诉师姐,师姐帮你想办法!” “师姐,你们谁也帮不了我的!”乔锦月心又一次被狠狠的刺痛,忍了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抱住苏红袖大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师姐,我不能和安笙在一起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好了,却偏偏出了这么一折?我们为什么历尽了这么多的磨难,老天还不让我们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 苏红袖拍着乔锦月的肩,边安慰边询问:“小七,你别哭,你说清楚,安笙他怎么了?谁不让你们在一起了?” 乔锦月啜泣道:“徐星扬已经下了聘礼了,我们的婚讯很快天津百姓都会人尽皆知,我不能不嫁给他。但我根本不爱他,我若是和徐星扬成婚了,安笙他怎么办?” 话音未落,听得外面响起一阵打门声,那是师兄毕哲的声音:“锦月,你在不在啊,师父叫你过去一趟!” 乔锦月离开了苏红袖的怀抱,擦了擦泪水,对门外的毕哲道:“知道了毕师兄,我马上去!” “好嘞,那我走了啊!” 苏红袖仍在云里雾里,怔怔的向乔锦月问:“小七,徐星扬不是你说的那个对你和安笙照顾有加的警察局局长吗?他竟要下聘礼要娶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乔锦月抬起头,仰面看着天花板,声音听不出任何悲喜:“师姐,你不要问了,我和安笙是注定不可能了!” 她望着天花板直到望得脖颈生疼,才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道:“为了湘梦园,为了所有的亲人,我不得不嫁。若要了断,那便趁早了断吧!” 她又转过身,吸了下鼻子,对苏红袖说:“我没事,师姐。爹爹方才叫我过去,我去正厅找爹爹了!”说罢她便出了房间,留苏红袖一人愣在原地。 “爹,我来了!”乔锦月推开正厅的门,面无表情的的走了进去。 “月儿,来爹身边坐着吧!”乔咏晖的态度一改昨日的严厉,对乔锦月温和而言:“月儿,昨儿爹打了你,是爹的错,爹向你道歉,你原谅爹吧!” 乔锦月呆呆的走到乔咏晖身边坐下,脸上仍然看不出悲喜:“您是我爹,女儿怎么敢怪爹啊!” 乔咏晖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手覆在了乔锦月的手背上,叹了口气,缓缓说:“唉,月儿,爹不是不疼你,爹只希望希望你能明白爹的心意。” “爹的年岁越来越大,能陪你的日子也不多了。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有个好归宿。” “并非是爹执意要拆散你和顾安笙,爹只是想让你明白,你不能被一时的情爱冲昏了头脑,他那样的状况你靠不住的。只有把你托付给徐局长那样的人,爹才能放心啊!” 乔锦月的心被猛烈的痛了一下,眼角滑落了一滴泪:“爹,您别说了,女儿都明白。” “事已至此,我们谁都改变不了,即便是我想逃,也逃不掉了。这一生,我与安笙注定无缘。您让女儿嫁,女儿嫁就是了!” “月儿啊!”看着乔锦月那失魂落魄的神情,乔咏晖的心也不禁酸了一下。 他将手搭在乔锦月的肩上,不禁心疼:“爹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爹的苦心,你都明白。” “爹也知道你放不下那顾安笙,你暂且不去想他,等熬过了这一阵,就都好了!” 乔咏晖的这句话如同利刃一般,狠狠的戳在乔锦月的心上,乔锦月再也忍不住心绪,失声痛哭了起来 “爹,我知道你是想让我过得更好,我也知道我是必须要嫁给徐星扬的,但是我不爱他呀!我爱的人是顾安笙,我真的很喜欢很爱他!” “爹,我没有了他真的不知道怎样活下去,我忘不了他,我真的忘不了他!” 乔咏晖也不禁心疼的流下了泪水,他抱住女儿,忍不住心酸:“好孩子,哭出来吧!爹知道爹让你受委屈了,你哭过了这一场,就把一切都放下吧。” “这几天你哪也别去了,在家好好准备着,爹会为你准备好嫁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的!” 乔锦月伏在父亲的肩上,抽噎着:“爹,我会听您的话,安心在家里准备出嫁。” “只是,我和顾安笙的情意,我现在还忘不了。您能不能允许我在出嫁前,再见顾安笙最后一面?” 乔咏晖抚摸着乔锦月的背,深沉的叹了口气,徐徐说:“唉,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爹不拦你。” “你和顾安笙之间,也是时候该去做个了断了。只是你嫁了人之后,就不能和他纠缠不清了。” 乔锦月离开了父亲的怀抱,擦了去泪水,凛然道:“爹,我知道了。我只去见他一面,把想说的话都和他说了,以后就不会与他再见了。” 她顿了顿,又言:“爹,女儿累了,回去休息了。” 她说罢就跑出了正厅,哪知出去时正撞到了要进屋的陈颂娴。 “哎呀!”陈颂娴被突然冲过来的乔锦月吓了一跳,不禁惊叫一声。 “师父!”乔锦月低声与陈颂娴招呼一声就跑了出去了。 “哎,小七……”陈颂娴还想对乔锦月说些什么,乔锦月却已经跑远了。 陈颂娴只好走进了正厅,见乔咏晖情绪低沉的用手拄着头,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见状,陈颂娴便知这父女二人闹得不愉快了。 她不禁长叹了口气:“班主,您就真的这么着急把小七嫁出去吗?徐星扬这个人好是好,可是她不喜欢徐星扬,怕是她嫁了以后也不会如意啊!” “唉,颂娴呐!” 乔咏晖无奈:“喜不喜欢的不重要了,我也知道她放不下顾安笙,但是那顾安笙终究是没有能力照顾她的 “只有徐星扬那样的身份,才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她。把她托付给那样的人,我才能放心啊!” 陈颂娴心酸而言:“班主,你的良苦用心我这个做师父何尝不明白呢。只是这孩子性子倔,只怕您让她嫁给她不喜欢的人,怕她会想不通啊!” 乔咏晖只道:“我已经和她说明白了,她也答应我会嫁给徐局长了。我也不想看到她伤心难过,可为了她的终身幸福,只能在这一点上让她委屈了。” “咳咳咳!”说罢乔咏晖又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拿出手帕捂住了口,陈颂娴见状忙道:“班主,您这是怎么了?” “无碍,风寒罢了!”乔咏晖忙神色慌张的将手帕收起来。 可是那手帕上的血迹却没能逃过陈颂娴的眼睛,她疑惑:“班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你这手帕……” “没,没事!”乔咏晖慌张的叉开话题:“颂娴,你新收的两个徒弟怎么样了?” “班主!”陈颂娴明显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上前一步抢过手帕,发觉那帕子上染满了血迹。 她不禁大惊失色,颤抖着双手:“班主,您这是得了什么病啊,都咯血了。我不问您还打算继续瞒着我吗?” “唉!”乔咏晖叹了口气:“既然被你发现了,我就不瞒你了。我早先去看过大夫,大夫说我是成年累月积攒下的旧疾,已无药石可医了,最多还有一年的活头。” “我临终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把月儿托付给一个好人家,我才好放心的去地下陪秀云啊!” 陈颂娴不禁心酸,哽咽着:“班主,是因为您的病,所以您才这么着急的把小七嫁出去吗?可您的病也并非无药可医啊!” “没用的!”乔咏晖绝望的摇头:“大夫都说了无药可医,我也知道自己无力回天,是时候该去陪秀云了。我得知自己得了这个病时,临终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把月儿托付给一个好人家。” “恰巧这个时候,徐星扬上门来提亲了,所以我就这么快的答应了下来。若是没有这件事,我也也会尽快给月儿找个好人家的。” “那顾安笙虽说人是不错,但他那身子终究不是月儿的良配,他们两个是注定无缘了。” 陈颂娴不禁流下了心酸的泪:“班主,要是小七知道了真相,她该有多难过啊!” 乔咏晖忙说:“不,颂娴,你千万不要告诉她,也不要告诉其他的孩子我的这个病。” “此事你知我知,决不能让孩子们知道,我只想快快乐乐的和咱们整个湘梦园过完最后的日子。好了,颂娴,你也别难过了,开心点吧!” 陈颂娴拭去了泪水,含着泪答应着:“班主,你的良苦用心颂娴明白,你的吩咐颂娴照做就是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一别两宽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一个安静的连风都没有的黄昏,乔锦月独自一人出了湘梦园,步行从湘梦园走到了与湘梦园相隔几公里的文周社。 早知注定的结局,她的心中已无悲喜,等待她的只有认命。 到了文周社时,已经夜色四合了。她走到文周社剧场附近的亭子里坐下,仰望着寂寂寒夜,任由寒风吹拂着她的发丝。 她知道,如若顾安笙演出结束后,定是要经过这个亭子的。果不其然,不到一刻钟顾安笙便经过了这里。 顾安笙见到乔锦月忙冲过去紧紧将她抱住,口中迫切:“月儿,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你告诉我那些报纸上的新闻是怎么回事,你要和徐星扬成亲又是怎么回事?都是假的对不对,都是别人搞出来的对不对?” 乔锦月任由顾安笙抱着她,她没有抱住顾安笙,亦没有推开他,只是怔怔而言:“这么快,你们都知道了?” 顾安笙松开了乔锦月,将双手搭在乔锦月的双肩上,又疑又忧道:“什么,月儿你说什么?” 乔锦月转过身,不去看顾安笙,吸了吸鼻子,强忍住眼中的泪:“没错,都是真的。我就是要嫁给徐星扬了,我以后也不能跟你在一起了。”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要跟你做一个了断的,你以后也别想着我了!” “什么?”顾安笙绕到乔锦月身前,不可置信:“月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他强迫你嫁给他的,还是说,你救我出监狱的代价就是你要嫁给他?” “如果是这样,那我情愿一辈子呆在监狱里,说什么我都不能让你嫁给他的!” “别说了!”乔锦月已经忍不住心中的痛楚,眼中的泪夺眶而出:“都不是,你别想了。” “是我答应要嫁给他的,他是警局局长,他的身份地位显赫,他能给我的你都给不了。” “是我决定要嫁给他的,我以后会跟他好好生活的,你也不要再想着我了!” “不可能!”顾安笙毅然:“月儿,你不要对我说这种幼稚的谎言了,你瞒不了我的。” “我差一点半身瘫痪你都没有离开我,我身陷囹圄你仍然对我不离不弃,你怎么可能会在这一切都 要圆满的时候,说你看上了别人的身份和地位,要弃我而去?” “我是绝对不可能相信的,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安笙,你别说了!”乔锦月似乎失尽了全身的力气,跌坐了下来,失声痛哭。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爹答应了徐星扬的提亲,我自己无法做主啊!我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安笙,你我相识一场,注定是有缘无分了!” “不,不会的!”顾安笙摇着头,双手拄着石桌,沉沉道而言:“月儿,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就被人拆散?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把你交给别人!” 他的双手握住了乔锦月的肩,“而且,月儿,你不是从来都不认命的吗?就算他下了聘礼又如何,就算是媒体都报导了又如何?” “只要你不喜欢他,你就可以不嫁给他!如果你还爱我,你还相信我,那我就带着你走,我们去天涯海角,去没有人能找得到的的地方!” 乔锦月站了起来,无力的痛哭道:“安笙,不可能的。我虽然不认命,但是我们不得不被这宿命所屈服。我们若为了一己情爱而私奔,那我们的亲人怎么办?” “你难道要为了我连最爱的戏台都要舍弃吗?不可能的!如果我们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走了,我们的亲人会替我们受谴责,他们要承受的我们不堪设想!” 顾安笙绝望的摇了摇头,不禁流了下了不舍的泪水:“可是我们相爱了这么久,再大的磨难也经历过了,难道从此以后,就真的要一别两宽了吗?” “安笙!”乔锦月抱住了顾安笙的背脊,心痛道:“我只许你惦念我这一晚上,过了今晚之后,你就不要再想着我了。” “我注定是要嫁给徐星扬的,对不起安笙,最终还是我负了你!” 顾安笙揽紧乔锦月的腰,不禁锥心:“你没有对不住我,你为了我付出了那么多,你怎么可能对不住我?” “要怪就怪命运玩弄,让我们有情人终不成眷属。若早知道你救我出狱,就要以嫁给徐星扬为代价,那我情愿不要平反昭雪!” 乔锦月的泪水已经阴湿了顾安笙的衣襟,她啜泣道:“我们都长大了,不能再那么幼稚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时光不会倒回,我们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我嫁了徐星扬之后,你就尽快的忘了我,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到时候,找一位你爱的好姑娘,与她白头偕老。” 顾安笙的心被狠狠的刺痛,抓紧乔锦月的衣襟:“除了你,还有谁有资格与我白头偕老?” “你让我找一位我爱的人,难道你从此就真的能做到忘了我爱上徐星扬吗?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我怎么能做到!” “安笙,你不要再说了,求求你,别说了!”乔锦月已经哭得没有了任何力气。 顾安笙拭去了脸上的泪,又松开乔锦月,为她拭去眼角的泪。 他安稳了心绪,平静而言:“别哭了月儿,你若要嫁给他,那也要欢欢喜喜的嫁给他。只要你平安喜乐,我就安心了!” 乔锦月没有说话,只是无力的抽噎着。 顾安笙又说:“至少在你没有嫁人的这一刻,你还是我的。那我们都不要再难过了,我们都要好好珍惜短暂的相处时光,月儿,不哭了啊。” 乔锦月擦拭了脸上的泪,极力压制住啜泣:“好,我听你的,我要开开心心的。至少现在,我们欢愉一刻是一刻。” 二人坐在了凉亭的石阶上,乔锦月倚靠在顾安笙的肩膀上,侧脸斜望着月光。 这一刻,无悲无喜,脸上亦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与安详。 是夜晴空,一轮弯月嵌在天边,这寂寂的寒夜中,幽深似海的夜空没有半颗星辰。 乔锦月望着没有星辰夜空,闪着眸中的点点泪光,呢喃而语:“月亮缺了又圆,圆了又缺,一个月也不过只能圆一回。当圆月变成弯月的时候,守护她的星辰也不在了!” 顾安笙的心不禁被刺痛了一下,黯然而言:“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只是星辰是注定不能守护月亮了。” “但是只要这月夜的流光皎洁,月亮是平安喜乐的,星辰便没有遗憾了。” 守护月亮的繁星不在了,圆月也成了弯月。这美好的期许,终将化为虚妄。 第二百一十三章 难舍亲情(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终于到了乔锦月出嫁的那一天,那是一个寒风乍起的深秋清晨,是一个没有阳光的阴天。 窗子不知不觉被寒风吹开了,那迎面而来的冷风不禁吹得乔锦月打了个寒颤。 “小七,你冷吗?”苏红袖见状,连忙说:“我去把窗子关上。” 乔锦月却是一脸淡然没有说话。 这阴暗的天空,犹如她的心一样,所配非良人,心里终究是没有光的。 其实她想说的是,关不关窗子已经无所谓了,心是凉的,身子再凉些又能如何?暖得了身子,也暖不了心。 那化妆的姑姑为乔锦月梳妆打扮好,不禁对着镜子赞叹:“哎呀,姑娘,你可真漂亮,你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 乔锦月望着梳妆镜中的自己,淡淡而言:“是吗?” 徐星扬一早便将婚纱礼服制定好了,还特意请了化妆师为乔锦月梳妆打扮,还有各类的设计师布置湘梦园。 湘梦园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的豪华奢靡,可再光鲜亮丽,都进不到乔锦月的心里。 西式的婚纱礼服,西洋的出嫁方式,都不是她想要的。 乔锦月希望的是,一身凤冠霞帔,铺十里红妆,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不过嫁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人,怎样的婚礼她都不在乎了。 那化妆姑姑说:“姑娘,是时候该启程了!” 乔锦月点点头,面无表情的对苏红袖说:“师姐,送我出去吧!” “等一下!”苏红袖轻轻抬起手指,为乔锦月弾去了脸上掉落的睫毛,温声而言:“这睫毛都沾到脸上了,这样可不庄重了了!” 苏红袖的温柔一如往昔,对乔锦月的关切也如往昔一般无微不至,看着眼前体贴入微的师姐,乔锦月第一次觉得距离如此遥远。 她不禁心酸的握住了苏红袖的手,哽咽着:“师姐,以后小七再也得不到你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了!” 听了这话,苏红袖也不禁难过,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微笑,温声说:“小七,你长大了,不能总依赖师姐了,你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 “你不管在哪,不管怎么样,都要照顾好自己,不能让师姐为你担心啊!” 乔锦月含着泪望着苏红袖:“师姐,你放心,我再怎样都会好好的。” “我与安笙,是终成虚妄了。你和仲怀,可千万不要像我们两个这样,你的感情,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啊!” 乔锦月的痛楚苏红袖都懂,她也忍不住难过:“小七,真是造化弄人,你与安笙经历了那么多,好不容易走到一起,谁曾想……唉,我与仲怀,怕是也难逃分离之命啊!” “不,师姐!”乔锦月握住苏红袖的手,声音中满是坚决:“师姐,我已经无法把握住我自己的感情了,你千万不要像我这样,你答应我,一定要和仲怀好好的!” 苏红袖不忍心再说下去,拭去了泪水,低下头道:“好,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要再说了,我送你出去吧,一会儿耽误吉时就不好了。” 乔锦月无可奈何的四处张望了下,最终只无力的道了一个字:“好!” 话音刚落,就听到师父的打门声:“小七,你梳完妆了没有,师父想进来看看你!” 乔锦月说:“师父,你进来吧!” 陈颂娴打开了门,被一袭白衣装点的乔锦月惊了一下:“小七,你今天真漂亮啊!” 乔锦月只淡淡的点头:“还好!”脸上无悲亦无喜。 陈颂娴知道乔锦月所嫁非心中所属,不禁心酸,执过乔锦月的手,哽咽着:“我的孩子,苦了你了!” “师父,今天是小七出嫁的日子,你别难过啊!”乔锦月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能嫁给警察局局长,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怎么能说是苦呢!” 陈颂娴知道乔锦月心里的苦,也知道乔锦月是为了安慰她说得不是真心话,心里便更难过了。 可她也无可奈何,不想再让乔锦月伤心,便拭了去眼角的泪痕,勉强微笑:“我们的小七如今也成大姑娘了,你是师父看着长大的,你这要嫁人了,师父还真的舍不得呢!” 乔锦月闻言不禁心酸,跪了下来,朝陈颂娴磕了个头:“师父的养育之恩,小七今生今世都不能忘怀,请受小七一拜!” “小七,你这是做什么!”陈颂娴将乔锦月扶起来:“事不宜迟,咱们快走吧,别误了吉时了!” “是!” 苏红袖扶着乔锦月推开了门,见湘梦园的一众亲人都等候在门口,乔锦月不禁百感交集,想起往昔与亲人们在一起时的美好回忆,不禁潸然泪下。 她看着面前的乔咏晖与沈岸辞,哽咽着:“父亲,大师兄!” “大喜的日子,你别哭啊!”乔咏晖亦心有不舍,执过乔锦月的手,为她戴上一支碧色的玉镯。 他口中说:“月儿,这是你娘出嫁时的嫁妆,她曾经说过,待到你出嫁时,一定要把这个镯子给你作陪嫁的。” “爹也没什么好给你的,其余的零零碎碎的,都差你的师兄们给你点装好了。这个镯子,你可一定要留着,这是爹和娘对你的期望啊!” “我知道了,爹!”乔锦月啜泣着抱紧了乔咏晖:“爹,女儿舍不得您啊!” 乔咏晖拍了拍乔锦月的肩,松开了她,凝望着她:“月儿,嫁了人就不是小孩子了,今后不能再娇纵任性了。从今儿起,你要好好的做一位贤惠的当家主母。” 乔锦月抽噎着答应:“爹,女儿知道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难舍亲情(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沈岸辞上前一步,眼神复杂的凝望着乔锦月,低沉而言:“小师妹……”他对乔锦月的情意终究是没能放得下,看着乔锦月嫁给旁人,他心里的苦楚溢于言表。 “师兄!”乔锦月看着沈岸辞,叮嘱他:“锦月以后不能再承欢父亲膝下了,父亲年纪也大了,还望师兄能够替锦月照顾好父亲。” “会的!”沈岸辞坚定而言:“师父于我有养育教导之恩,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好好孝敬师父的!” 他顿了顿,深情的望向乔锦月:“锦月,你要记得,你无论在哪里,都有我这个大师兄。” “如果婚后他对你不好,你尽管来找师兄,师兄只要有一口气在,绝对不可能看着你受委屈的!” 乔锦月点头感激:“师兄对锦月的这份恩情,锦月记下了!” “小七!” “小七!” 沈岸辞身后的沈媛儿与夏漫莹皆上前了一步,双眸含着泪看着乔锦月。 “二师姐,六师姐!”乔锦月看着两位师姐,回想起小时候一起嬉笑玩闹的场景,心中更添了些不舍。 沈媛儿用袖角拭去了眼角的泪,真诚而言:“小七,二师姐不会说话,但二师姐只想对你说一句,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快乐!” 夏漫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执过乔锦月的手,吸着鼻子:“小七,真没想到,从前师父收的徒弟中你是最小的,没想到你还是最先嫁人的。” “别看六师姐平时总欺负你,其实六师姐是因为喜欢你才欺负你的,换了别人我还不欺负呢!” ”你现在要嫁人了,我还真是舍不得,从此以后 再也没有人能够和我一起打打闹闹了!” 说到此处,夏漫莹已经泣不成声。 乔锦月心中也不禁悲恸,劝着夏漫莹:“六师姐,你别难过,小七知道你是疼小七的。小七以后若是回来省亲,还会让你欺负,还会继续和你吵架!” 乔锦月望了望夏漫莹,又望了望沈媛儿,深深而言:“二师姐,六师姐,有些事,小七是做不得了,但你们一定要做得。但愿你们都能够与自己所爱的那个人,白首偕老,恩爱一世!” 乔锦月的这句话虽是祝愿,却也是自己心中至深的痛。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所有的人都懂她的无奈,心中俱是一酸,纷纷低下头,沉默不语。 “七师姐!” “七师姐!” 两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跑到乔锦月身边,眼中满满的不舍。 乔锦月看着她们两个,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微笑,两只手分别搭在两个人的肩上:“小环,珮真,你们两个来了湘梦园有多久了?” 小环低着头说:“一年多了!” “是啊,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此时此刻乔锦月不禁想起一年前与顾安笙双腿瘫痪,自己在医院照顾顾安笙的情景。 而如今,他渐渐痊愈,他现在能站起来了,他也有足够的能力照顾自己了。 而却就在这个一切都要圆满的时候,两个有情人却永远的分开了。 想到此处,乔锦月的心又刺痛一下,泪水涌上了眼眶。 她极力压制住泪水,对小环,珮真继续说:“你们两个的戏现在学得都差不多了,都能登台了吧!” 珮真点点头:“师父教的好,我们现在都可以了!” 乔锦月欣慰道:“那就好,虽然你们两个入门晚,但你们一点也不差。” “今后师姐不在师父身边了,你们要照顾好师父。还有一定要和师父好好学戏,别辜负了师姐的期望!” “嗯!”小环答应着:“我们一定会好好学戏的,师姐嫁了人以后,也要快快乐乐的!” 珮真亦说:“七师姐,我们知道了。师姐你要幸福,师父由我们照顾,我们以后也要成为像师姐那样的名角儿!” 乔锦月拥住了两个师妹,百感交集:“这才是我们湘梦园的弟子,有你们在,我们湘梦园的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小环和珮真啜泣着:“师姐你也会越来越好的!” “夫人!”一个穿着制服的男子走近,对着乔锦月道:“夫人,公子的婚车已经到了,请夫人启程吧!” 乔锦月松开了小环与珮真,对那男子淡声言:“知道了,马上就走!” 她回过身,对着身后众人鞠了一躬,含泪而言:“诸位,锦月拜别了!” 又对那男子道:“走吧!” 谁曾想,那男子没有立即带乔锦月走,反而说:“夫人,按照西式婚礼的习俗,是没有那么多规矩的。公子知道您不舍亲人,所以准备了车,要将您的亲人接过去一起热闹热闹呢!” 乔锦月欣喜:“真的吗?” 那男子点头:“是的,我们公子准备了十多辆车,您的亲人都能接过去!” 乔锦月回头对着身后的人说:“爹,师父,师兄师姐,你们都随我一块走吧!” “这……恐怕不合规矩吧!”乔咏晖上前一步,问:“这位先生,西洋婚礼的规矩我们不懂,但局长若是为了小女破了规矩,可不合适啊!” “老先生,您想多了!”男子笑:“无论如何,您是岳丈,您都是一定要去的,到时候还要由您将夫人送到我们公子手上呢!” 乔咏晖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如此,便多谢了!” 男子伸出了手,做了个有请的姿势:“各位请吧!” 一众人随着男子的指令上了车,每一辆车上都有各式各样的鲜花,极尽奢华。乔锦月看着亲人们上了车,走上了最前方的那个车上。 车窗是开着的,一阵冷风吹来,乔锦月不禁又打了个寒颤。 即便有亲人相陪,乔锦月也开怀不起来。终究不是自己喜欢的婚礼仪式,嫁的亦不是自己喜欢的人。 第二百一十五章 萧郎路人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婚车在天津的街道上驰掣着,这气派的婚礼场面,是整个天津城内少有的。 路上的行人,都朝着乔锦月投来艳羡的目光,然而乔锦月却不以为然,始终望着车窗,呆呆出神。 嫁的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个人,再气派的婚礼又有何用,不过就是一个将自己的真性情封锁住的仪式罢了。 而自己与顾安笙的一切情爱,从今日起,都将化作云烟散去。 “乔姑娘,希望你能和安笙平安顺遂的在一起,永远也不要像我一样被迫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他的心是你的,你要好好把握!” 不知何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了曲卓然对自己说过的这句话,她的心不禁被刺痛了一下,一滴泪从眼角划过,滴在了圣洁的婚纱上。 那时的自己以为,这一切都不可能会发生的,却没想到一语成谶,全然被曲卓然说中了。 曲卓然被迫嫁给了自己不爱的人,而自己又何尝会比她好到哪里去? 乔锦月望着窗外,喃喃而言:“你所嫁非良人,我又何尝强过你?他的心是我的,但我已无法把握住了!” 婚车一路驰骋,不多时便到了徐宅大院。徐家已经准备好了迎亲仪式,警局的警官们都排列成一排,等候迎亲。 “新娘子,徐家到了!”车门被打开,苏红袖将乔锦月搀扶下车。 乔锦月从车上下来,仰头环顾了一周徐家的深宅大院,均是西洋风的建筑,极尽奢靡之风。可在乔锦月看来,这一切都是要束缚住自己的牢笼。 目光游走间,竟发觉那树下站着一抹分外熟悉的身影。 乔锦月不禁心中一颤,此时此刻,顾安笙身着初见时的蓝色长衫大褂,依旧长身玉立的站在树下。 他的眼中似乎流露着不甘与不舍,模样却是宠辱不惊。 乔锦月望向他时,他也在望着乔锦月,一对多情人就这样默默无言的对视着,这无声的眼神中,饱含着太多难以诉说的沧桑。 其余的人都没有看见顾安笙,乔咏晖下了车,对乔锦月说道:“月儿,走吧,去见新郎吧!” 一个随侍走近,对乔咏晖说道:“乔老板,我们家公子在前面等着呢。” “按照欧式婚礼的规矩,应该是您执着令千金的手,去往殿堂上,将令千金交到公子的手里,就算礼成了。” “月儿!”只见顾安笙缓缓走近乔锦月,所有的人都被不速前来的顾安笙吓得一惊。 苏红袖惊:“安笙,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岸辞冲上前挡住乔锦月,防备着:“顾安笙,你怎么会在这里,师妹的婚礼容不得你作乱。我告诉你,你要是抢亲,我们湘梦园的人可饶不了你!” “沈兄别误会!”顾安笙伸出手,仿佛是要制止沈岸辞,目光一刻也没离开乔锦月,不急亦不缓:“我不是来抢亲的,我只是想再送她一程。” 顾安笙向乔咏晖鞠了一躬:“乔伯父,安笙与月儿相识一场。名义上,安笙是月儿的义兄,能否让安笙以兄长的名义,将月儿交于新郎的手上?从此以后,便再也不会来打扰月儿了!” 乔咏晖明白顾安笙对乔锦月的情意,见二人如此割舍不下,亦于心不忍,但又怕破了规矩, 便对那随侍问:“这……这样合规矩吗?” 那随侍不知道顾安笙与乔锦月之间的种种,只当是乔锦月的兄长,便答应:“我们这里不需要讲究那么对规矩的,公子说了,只要夫人开心,怎么样都行。” 乔咏晖看着顾安笙,叹了口气,拍了拍顾安笙的肩膀,小声说:“你与月儿错爱一场,也亏得你对月儿一往情深,你去吧,就当尽了你们最后的情分吧!” 顾安笙道谢:“多谢伯父!” 说罢便执过乔锦月的手,乔锦月愣愣的被他拉过,起初有些执拗不肯,可顾安笙确是罕见的霸道,不理会乔锦月的挣扎,依然紧紧的拉着她的手。 顾安笙没有想象中的悲伤,只是淡然而言:“他对你可真好,真是什么都会依着你的性子来。也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乔锦月见状也不再挣扎,亦淡淡的问道:“你为何还要过来?” 顾安笙目视前方,不去看乔锦月,毫无波澜的道了声:“你说我是你的义兄,那我就尽到义兄的职责罢了!” 义兄?这个所谓的称呼有多么讽刺? 乔锦月按压住心中的悲戚,又说:“你就不怕你到了这里,会被徐家的人赶走吗?” 顾安笙依旧毫无波澜:“那至少还能再见多见你一面,亲手把你交给他,亲眼看着你成了他的妻子,我也就彻底死心了!” 乔锦月的心再次被刺痛,眼角滑落一滴泪,强忍着哽咽道:“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我们两个之间,便到此为止吧!” 顾安笙止住了脚步,转过身,擦拭去乔锦月眼角的泪,一如往昔的温声:“别哭,大喜的日子不能流泪,这么美的月儿配上这么美的婚纱,哭了就不美了!” 他拭去了乔锦月眼角的泪,望着乔锦月,露出沧桑的笑容:“月儿,今天的你是我见过你的最美的样子,比任何一天都要美!” 乔锦月已无法控制心绪,泪水汹涌而下:“你说这样的话,是要刺痛我的心吗?” 顾安笙有一次耐心的为乔锦月拭去脸上的泪,并拥住她:“不能再哭了,你答应我,你一定要幸福。” 乔锦月点点头,抽噎了一下:“我知道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顾安笙重从新执过乔锦月的手,挽着她,继续朝殿堂走去。 离殿堂越来越近,徐星扬身边的伴郎就是那天的警官,他看到顾安笙执着乔锦月的手,不禁气愤:“他怎么来了,他还对夫人不肯死心,我去把他赶走!” 徐星扬见到顾安笙亦变了脸色,但却没有冲动,而是制止住了身旁的伴郎,只说:“别冲动,锦月她有分寸的!” 顾安笙执着乔锦月的手缓缓走上殿堂,走到徐星扬面前。 他沉思了一下,将乔锦月的手交到徐星扬的手中,望着徐星扬,声音真诚而又深沉:“徐局长,我义妹就交给你了,望你今后能好好爱她护她!” 徐星扬当即会意,脸色也缓和了许多,接过乔锦月的手,看着顾安笙,眼中似乎含了感激:“多谢,我会的!” 他顿了顿,又深深而言:“顾兄,多谢你肯成全!” 顾安笙颔首,便退到了一旁,乔锦月望向顾安笙那落寞的背影,愣愣出神。 第二百一十六章 突逢洗劫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沈岸辞走到顾安笙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劝他:“兄弟,该放下的,迟早都要放下的。” 顾安笙看向沈岸辞,沉沉而言:“情深入骨,可是想放就能放下的。” 沈岸辞自嘲的笑了笑:“是啊,我凭什么劝你放下,我自己都做不到真正放下。” 他看了看殿堂中央,身着婚纱的乔锦月和身着燕尾服的徐星扬,感叹:“虽然我嫉妒过你,但是锦月最后也不属于你,更不属于我,我们都输了。只有徐星扬,才是真正的赢家。” 顾安笙淡淡的摇了摇头,不悲不喜:“感情不是游戏,我们不是玩家,月儿更不是战利品,何来输赢一说?罢了,只要她能平安喜乐,无疾无忧,我就安心了。” 沈岸辞叹了口气,意味深长:“你总是为她考虑的那么周全,难怪她会对你那么痴情。你,终究比我幸运,你虽然得不到她的人,但是她的心是你的。” 顾安笙淡淡而言:“她已为人妇,多情无益,我倒宁愿她此后心里再也没有我,好好的生活下去。” “今天,我们众亲戚、朋友聚集在上帝面前,是为了见证新郎徐星扬、新娘乔锦月的神圣婚约,并祈求上帝赐福这一对新人。” 西式的婚礼看似规矩少,却也免不了这繁琐的过程。乔锦月不懂这西洋仪式,不喜西式的庆典,只呆呆的站在殿堂前,听着主婚人讲着滔滔不绝而又没有真情实感的主婚词。 “弟兄们,过来,是时候该咱们上场了!”明处欢聚一堂,却不想暗处虎视眈眈,千田川恶狠狠的看着殿堂中的徐星扬和乔锦月。 他对身后的日本兄弟说:“就要等到他最兴奋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今天他们喜气洋洋的毫无防备,我就要让他们的婚礼,变成他们的葬礼!” 身后的手下应声:“是!” 千田川咬牙切齿:“徐星扬,老子忍你好久了,今天老子不忍了!” 又看了看乔锦月,用同样的语气说:“小美妞,老子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你不跟老子,老子今天就要把你毁掉!” 千田川一早便看到报纸上刊登的徐星扬与乔锦月的婚事,他本就对乔锦月有觊觎之心,看到这个新闻大为烦闷。 无奈徐星扬的婚礼又没有邀请到他,他所有的怒火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他的红樱队受徐星扬和警局压制已久,表面与徐星扬称兄道弟,实际上早已经恨徐星扬恨得深入骨髓。 这一次,他再也不想忍了,便一早带了全部红樱队的队员,潜伏在这里,准备在婚礼上行刺徐星扬。 沉浸在喜悦中的徐星扬,丝毫没有发现暗处红樱队的虎视眈眈。 所嫁非良人的乔锦月,沉浸在悲戚中,更没有发现暗处的千田川和红樱队。 主婚人将那长篇大论的主婚词说完,像徐星扬问:“徐星扬先生,你愿意与乔锦月小姐白头偕老,从此以后,无论贫穷或富贵,都不相离,不相弃吗?” 徐星扬不假思索的答:“我愿意!” 主婚人又朝着乔锦月问:“乔锦月小姐,你愿意与徐星扬先生白头偕老,从此以后患难与共,荣辱与共吗?” 乔锦月却在呆呆出神,没有听到主婚人的话,亦没有做出半点回应。殿堂下的宾客们见状,都诧异不已。 “锦月!”徐星扬悄悄的拍了一下乔锦月:“主婚人问你话呢!” “啊!”乔锦月刚刚回过神,见宾客们诧异的看追求自己,脸上免不得带着些惊慌失措的神色。 主婚人便又重复一遍:“乔锦月小姐,你愿意与徐星扬先生白头偕老,从此以后患难与共,荣辱与共吗?” 这一次,乔锦月听清了主婚人的话,但她没有回答,她还是犹豫了。终究所嫁非心中所属,违心的话,她是不想说出口的。 她看了看台下的顾安笙,一阵阵心痛又涌上了心头。 徐星扬见状不禁变了脸色,悄悄拉了一下乔锦月,在她耳边慎重的说:“你快说愿意啊,这么多人看着呢,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我……”张口间,那违心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砰!”就在乔锦月彷徨的时候,一颗子弹突然从乔锦月与徐星扬之间划过,打在了花束上,姹紫嫣红的鲜花掉落了一地。 “天啊,哪来的子弹?” “谁开的枪?” 宾客们听得这枪声,纷纷恐慌得站起身,不知所措。 “啊!”乔锦月被突如其来的子弹吓得一颤,不由得向后跌了几步。 “月儿!”顾安笙见状也不由得一惊,本能的想冲上前去护住乔锦月。 奈何殿堂前被花束包围,自己无法跻身上前,只得无奈又焦急的站在一侧彷徨。 “砰!”又一枪子弹打过,这一枪正好打在乔锦月的发髻上,头纱掉落,满头的黑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 “锦月,小心!”徐星扬大惊失色,忙将乔锦月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四周:“是谁开的枪?” “哈哈哈哈!”千田川慢步从一侧的角落走到殿堂正中央的位置,朝殿堂台上的徐星扬淫笑:“徐老弟,你可真不够意思,你的婚礼都不请大哥来。” 徐星扬骤然变了脸色,警惕:“千田川,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千田川狠狠而言:“老子跟你受够了,再不想跟你装下去,今儿就跟你杠到底了!” 徐星扬凝眉:“你我有什么恩怨,我们私下解决,你别在我的婚礼上搅了兴致!” “死到临头了还兴致!”千田川冷笑:“小徐啊小徐,你是死也想不到,我会选择在今天动手吧。” “没错,老子就是想在你的婚礼搅和搅和,不过老子也不是非要对你们下手的。你们中国有句老话叫作识时务者为俊杰,对吧!” “你只要答应我,你把警局局长的位置让给我,把警局所有的干部职位都让给我们红樱队,老子今天就放过你。” 徐星扬声音凛然:“你想都别想,我们中国维持正义的警局,是不会交到日本人手上的!” “呵,那你就别怪我无情了!”千田川大手一挥:“弟兄们上,给我打!” “是!”红樱队的全体队员从一侧一涌而出,手持棍棒,将宾客们纷纷包围住。 第二百一十七章 生死相依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糟糕,不好!”徐星扬见状忙护住乔锦月走到了殿堂下:“锦月,我们快躲开,千万不能被他们伤到!” 千田川的目的是以宾客做要挟,逼徐星扬交出手中的权利,所以只有他一人手中有枪,红樱队的队员手持的都是刀叉与棍棒。 所幸他们手中无枪,宾客们便不会有性命危险,但他们会受到的伤害却是不容小觑的。 千田川发出指令:“弟兄们,给我打,给我狠狠的打!” “是!”手下应了一声,棍棒齐下。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师姐,师妹!” 霎时间,殿堂里的宾客又惊又惧,被千田川的手下们围打着,场面已经乱做了一团。 “师父,爹,师姐!”乔锦月看着被围打的亲人们,又焦急又害怕:“别打我的亲人,不要让我的亲人们受到伤害!” 看着年迈的父亲被打得跪倒在地上,乔锦月想不顾一切的去奔过去,却被徐星扬拦了住,制止住她:“锦月,你不能过去,你过去了会有危险的!” 乔锦月不停的挣扎着,哭叫着:“我的父亲,我的师父,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这些人打死吗?” 婚礼上,徐星扬手下的只有不到十个人,而红樱队的队员却有几百人,这边的人势单力薄,是无论如何都制服不了这些作乱的那些贼的。 “阿恒,你过来!” 徐星扬拉过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手下,用最快的语速叮嘱:“你快回去找赵大人,让他派遣几支些人过来救急。你就说这里出事了,是我让的。记得,一定要快!” “是,大人!” “哈哈哈哈!”千田川叉腰淫笑:“徐老弟 见到我们红樱队的厉害了吧!你要乖乖束手就擒,我就放过他们,不然,你就等着他们被打死吧!” “千田川!”徐星扬咬牙,恨恨而言:“你卑鄙无耻!” “哈哈哈哈!”千田川无耻的笑着:“任凭你怎么骂都没有用,老子今天就要让你好好尝尝着滋味!” “安笙!”乔锦月看到顾安笙也被日本人围打,他身子本就不好,挨了数棍,已经从嘴角溢出了鲜血。 趁着徐星扬与千田川说话的时候,乔锦月挣扎开了徐星扬的臂弯,跑到顾安笙面前,用自己的瘦弱的身躯,为顾安笙抵挡那落下的棍棒。 “月儿,你疯了!”顾安笙将乔锦月紧紧抱在怀里,嗔道:“你为什么要过来,你是要寻死吗?” 乔锦月抱住顾安笙,哽咽而言:“你的身子怎么能受得了这一顿毒打,我要是不来,你就要被他们打死了!” 顾安笙心痛:“我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要你来替我挨打吗?” 乔锦月心疼的流下了泪水,啜泣着:“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挨打!” “锦月!”徐星扬见乔锦月冲锋陷阵,吓得变了脸色,想立即进去拉她出来。 可慌乱间,他也被千田川手下的贼人们包围住。奈何场面太混乱,他尽管有些功夫在身,可凭他一人之力,终究无法冲出包围。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我打的就是你,下贱东西!”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些日本人真当我们中国的律法是空气吗?” “滚,臭东西,今天这是我们红樱队的天下,少在那里摆你那副臭架子!” 前一秒还是神圣的婚礼殿堂,后一秒就变成了鱼龙混杂的战场。 被打的宾客,打人的红樱队员,制止纷乱的人,伴随着打骂声与哭叫声,这场面已然乱得不能再乱。 “局长!”两个手下将徐星扬从日本人的手中救了出来,问:“局长,您没事吧!” “我没事!”徐星扬叮嘱他们:“你们不要管我,去保护宾客,尽量让他们少受些伤害。先拖延一会,等我们的军队赶来了,大家就得救了。” “是!”那两个人应声而去。 “月儿,你让开,不能让他们打你!” “你这样的身子骨,难道你就能受得了他们的毒打吗?” “我是男子,总比你强吧!” 乔锦月仍然挡在顾安笙面前,替顾安笙挡住棍棒,顾安笙亦挣扎着护住乔锦月,让棍棒挨在自己的身上多一些。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身上已经有了不少淤青的痕迹。 “月儿!”顾安笙吃痛:“恐怕,今天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乔锦月亦有气无力,用最后的力气抱紧顾安笙的背脊,吃力说:“那我们就一起死吧,不能同生,那便共死吧!” “好!”顾安笙抱紧了乔锦月,振振而言:“生,我们不能在一起,那死,我们就要死在一起!” 乔锦月眼中滑落了两行泪,嘴角却是微笑着的:“安笙,能和你死在一起,我这一生也算是值了!” 一对多情人相拥而泣,不再闪躲这棍棒的袭击。 “锦月!”徐星扬将他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霎时间竟感动于他二人生死相依的情意,于此同时,又为得不到乔锦月的真心大为失落。 可他深知此刻不是感慨的时候,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乔锦月被这贼人们打死。他必须要努力冲出包围,将乔锦月救出。 第二百一十八章 要为人质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看着徐星扬为乔锦月忧心不已的样子,千田川奸邪一笑,晃着脑袋:“哼哼,有主意了!” 他袖袍一挥,对着身侧的手下们喊着:“你们告诉他们别打了,去把那个丫头给我拉过来!” “是!”手下们点头哈腰道,并拎着棍棒走过去,对着其余的人耳边小声嘟囔几句,他们便停止了毒打,把乔锦月拉到了千田川身边。 千田川捏着乔锦月的下巴,眼中满是淫邪:“小美妞呀小美妞,你长得真是漂亮,你说那徐星扬有什么好的,你怎么就偏偏要跟他不跟我呢!” “滚开!”乔锦月满面憎恶的甩开千田川的手:“千田川,你下作无赖!” “啪!”千田川重重的一个巴掌打到乔锦月的脸上,口中恶狠狠而言:“你别不识抬举,老子得不到的东西,你们谁也别想得到,老子今天就要毁了你!” “月儿!”顾安笙不禁紧张:“放开月儿!” 徐星扬亦恨恨而言:“千田川,你要寻仇的人是我,你快把锦月给我放开!” 千田川把乔锦月推到他的手下们的手里,嘟囔一句:“给我看好这娘们!” 他紧接着又上前一步,大声豪气而言:“徐老弟,念在咱们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你只要现在立刻签订协议,把你的地盘让给我们兄弟,并且把你们这些伤我们红樱队弟兄的东西都给枪决了,再全体给我千田川下跪磕几个头,叫声爷爷,我就放了这丫头!” 徐星扬握紧了拳头,恨得咬牙切齿:“千田川,你竟然拿女人来威胁我,你的手段还真是下作!” “哈哈哈哈哈!”千田川淫笑:“这叫做聪明,你要是不答应,哼哼!” 。。他说着有捏起乔锦月的下巴:“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可就要香消玉殒了!” “滚开!”乔锦月用尽浑身的力气挣扎着向前走了一步,对徐星扬朗声而言:“星扬,不可以,千万不要答应他们。” “我死了没关系,我们国人的权威绝不能沦陷在这些外来的贼人的手上!” 徐星扬头上冷汗涔涔,他稍稍滞了一下,对乔锦月呼道:“锦月,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二人僵持不定,乔锦月却在苦苦受着折辱,顾安笙再也忍不住,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将乔锦月救回。 他口中急切而言:“月儿,你绝对不可以有事,我来救你!” 乔锦月深知顾安笙此刻冲上前,是必死无疑,惊慌得大声呼:“安笙,不要过来!” 顾安笙刚迈出一步,就被徐星扬拉住了,顾安笙挣扎着想甩开徐星扬,他皱紧了眉头厉声嗔:“月儿都命悬一线了,我们还跟他们废什么话?救出月儿要紧!” 徐星扬有功夫在身,顾安笙身子又弱,终究挣扎不过徐星扬。 徐星扬对顾安笙厉声而言:“可你这么不顾一切的去冲上前就能救回她她吗?救不回她不说,还要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顾安笙担忧乔锦月的安危,此刻已经心焦到了极致,望着乔锦月,不觉心痛,可却也坚决:“就算是死,我也要护着她一起死!” 徐星扬在顾安笙耳边小声道了句:“别冲动,我们的援军在赶来的路上,我们只要拖延时间,等来我们的援军,锦月就不会有危险。” 听徐星扬此言,顾安笙慌乱的心稍稍镇静了一点,便不再多做挣扎,只对徐星扬说:“好,暂且听你的,总之一定要确保月儿的安危。” 千田川不耐烦道:“徐星扬,你想没想好,你到底照不照我说得做?” 徐星扬顿了顿,镇定而言:“千田川,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只不过事关重大,我和我们的警官还需要再商议一下才能做决定。” “行吧!”千田川看了看怀表:“我暂且给你们二十分钟的讨论时间,要是不出结果,你的小美妞就难保性命了。” “好!”徐星扬把几个警官召集在一起,装作讨论事情的样子,实际上却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军。 二十分钟很快便过去了,见徐星扬仍然没有商议出结果,千田川吼着:“你们到底讨论完了没有?” “糟糕!”徐星扬不禁担忧:“他们怎么还没有赶来?” 其中一个警官对徐星扬说:“大人,赵大人的办公处距此地路途遥远,阿恒去一个来回,少说也得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到达啊!” 另一个警官焦急而言:“是啊,大人,我们怎么几个人根本不是千田川他们得对手。那千田川要是急眼了,夫人怎么办啊?” “唉!”徐星扬叹了口气:“我们随机应变,再拖延些时间吧。” 徐星扬转过身,对千田川说:“事关重大,这件事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商定下来的,请再給我们半个小时的时间。” “一群老爷们少给我磨磨唧唧的!”千田川不耐烦的恶狠狠而言:“我看你分明是不想交出警权在商量什么对策吧,我告诉你,你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不是我们红樱队的对手!” 他从一个手下的手中夺过一根棍棒,另一只手抓住乔锦月的胳膊,将她推倒在地下,朝她腿上就是一棍棒。 “啊!”乔锦月吃痛得嘶叫一声。 “月儿!”顾安笙惊慌得大叫一声乔锦月的名字,乔锦月吃力的支了起来,气若游丝的对顾安笙说:“安笙,我没事,你千万不要过来!” 她又对徐星扬说:“星扬,不要答应他的要求!” 千田川蹲下,掐着乔锦月的脸奸邪而言:“你这丫头片子,倒还挺有骨气的。不过啊,没有用!” 他松开了乔锦月的脸,站起身:“不是要商量吗,好,可以商量。” “不过你们多商量一分钟,这丫头片子就要多挨一分钟的打。倘若真的打死了,可别怪我心狠!” 他朝着身后的那一群拿着棍棒的贼人们说:“弟兄们,给我打这个丫头!” “是!”棍棒再一次落在乔锦月的身上,乔锦月已经挨了不少棍棒了,此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气若游丝的瘫倒在地上。 “小七,不能再打小七了,再打就真出事了!” “月儿,我的女儿不能被他们打死啊!” “师父,我们快想办法救救锦月啊!” 湘梦园的弟子又是担忧又是害怕,却都没有办法救出乔锦月。霎时间,已经慌乱得不成样子。 顾安笙已经涨红了脸,对徐星扬大声道:“再这样下去月儿就真的出事了,我们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任凭徐星扬再临危不乱,此刻也慌张了,看了看挨打乔锦月,又看了看慌乱的湘梦园弟子,再看了看身后的手下。 他揉着脑袋:“别慌,都别慌,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锦月,锦月,你要挺住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办法!”顾安笙以为徐星扬会召集这几个会功夫的警官前去营救乔锦月,确没想到徐星扬看着乔锦月挨打,还想着拖延时间,顾安笙真是气打不出来。 “月儿,月儿!”顾安笙再也看不得乔锦月这般受罪,能否敌得过千田川的手下,能否将乔锦月从千田川手中救出,他全然不顾了。 他整个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奔向了乔锦月:“月儿,我来救你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舍命相护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安笙将乔锦月拉起来,想带她逃走,却被一棒子打在了腿上,与乔锦月双双跪在了地上。 “月儿!”顾安笙将乔锦月整个人护在了他的身子地下,替她受着这重重的棍打。 “安笙,不可以……”乔锦月用仅有的一丝力气挣扎着。 “月儿,别说话了。”顾安笙颤抖着声音:“就算我们都逃不出了,能让你的痛减缓几分就是几分!” “安笙,你傻啊!”乔锦月无能为力的落下了两行泪,心酸道:“他们要打的是我不是你,你本可以逃过去的,为什么冒死的冲进来?你是不是真的傻啊!” 顾安笙紧紧将乔锦月压在身下,吃力而言:“对,我就是傻。遇见你,我就傻得彻底了。就算是死,我也要陪着你!” “哼哼哼!”千田川在一旁冷眼旁观,嗤之以鼻:“这小美妞倒是挺有能耐的,多少男人肯为了你赴汤蹈火啊。”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心慈手软,要想死,我成全你。弟兄们,给我狠狠的打!” “小七,安笙……” “他们两个已经伤痕累累了,再这样打下去,会打死的……” 看着顾安笙与乔锦月依偎在一起受打,湘梦园的人都忧恨交加,却也无能为力。 千田川朝着徐星扬喊:“徐星扬,你真是个懦夫,到头来保护你心爱的女人的人竟然不是你,而是这个坡脚的男人!” 这一句话正戳到了徐星扬的痛处,他悔恨不已,恼羞成怒:“千田川,你给我住手!” “呵呵呵,住手?”千田川再次冷笑:“你们几个全部在我面前自裁谢罪,我就住手!” “欺人太甚!”徐星扬对身后的人说:“我们不忍了,去杀了他们!” “是!”徐星扬与带领着几个亲信一同上阵,与千田川的手下们当场厮杀起来。 然而几个人的力量终究抵不过几百人的力量。在救赎与厮杀中,徐星扬和手下们节节败退。 “哼,真是不自量力!”千田川斜睨了一眼徐星扬,说道:“你们真是不怕死,就凭你们几个,还想跟我们红樱队较劲……” “砰!”千田川话音未落,一颗子弹从他的头顶划过,他毫无防备,不禁怔在原地。 手下阿恒喊道:“大人,我们来了!” “太好了!”徐星扬喜道:“快杀了这帮恶贼,不留活口!” “是!”阿恒道:“兄弟们,上!” 援军门手持枪杆,子弹一发出,千田川的人就频频倒地身亡。红樱队的队员手中没有枪,这一次,换作他们节节败退。 “砰!”“啊!”看着那一群手下一个个被击毙,千田川大惊失色,不由得退后了一步:“怎么会这样?” 他朝着徐星扬大骂道:“徐星扬,你好生阴险狡诈,卑鄙无耻!”说着就从队伍之中拿出唯一的手枪,不由分说的乱打一气。 ”砰!”“砰!”“砰!”由于他慌了神,几发子弹完全没有击中要害,反而好几发击到自己手下的身上。 “砰!”最后一发子弹,在迷乱之际正朝着顾安笙袭来。 “安笙,小心!”乔锦月看到了那枚子弹,手疾眼快的拉过顾安笙,用自己的背挡在顾安笙身前。 所幸,那枚子弹没有击中顾安笙,也没有击中乔锦月,却在乔锦月的手臂上划过,留下一道重重的伤痕,染红了洁白的婚纱。 “啊!”乔锦月吃痛的跪倒在地上。 “月儿!月儿!”顾安笙看到乔锦月的伤口,不禁惶恐。 眼下没有纱布,乔锦月却血流不止,顾安笙只好从自己的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料,为乔锦月包扎上伤口,并将乔锦月扶起来。 “月儿,我们快走,快闪开他们!” “安笙!”乔锦月已体力不支到极致,一步也走不动,再次跪倒在了地上。 她用仅剩的一丝力气推开顾安笙,虚弱不堪:“安笙,我……我要不行了,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不!”顾安笙抱着乔锦月,毅然决然:“我必须要带你出去,现在我们两个,谁都不能死!” 他朝四周望了望,见援军势如破竹的打了进来,红樱队员手中没有枪杆,个个惊慌失措,死的死,伤的伤 顾安笙眸中骤然闪出一丝光亮,扶着乔锦月振奋而言:“月儿,挺住,我们马上就要胜利了!” 他欲将乔锦月扶起来,可他遭了毒打后,天桥坠落的旧伤复发,此刻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痛。他不由得跌到在地,无力再将乔锦月扶起。 顾安笙苍白的脸色,额头冒气了涔涔冷汗与乔锦月共同瘫倒在地。 乔锦月见状忙拼力抱紧顾安笙的背脊,惊慌道:“安笙,安笙你怎么了?” “啊啊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看着自己的手下们一个个被击毙,千田川慌张不已。 此时此刻,他已猩红了双眼,抓狂的大叫,全然失了神智。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们!”他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把刀,径直朝着乔锦月的方向奔去。 徐星扬看到了千田川这抓狂的举动,忙推开了身边的敌军,瞪大了双眼,惊道:“锦月!” 他朝着千田川的方向击了一枪,奈何枪中已经没有子弹。 可千田川手持利刃,已距乔锦月越来越近,徐星扬想近身去阻拦,却也来不及了,他不由得慌了神,怔怔在原地矗立着。 湘梦园的人见状亦惊慌不已,朝着乔锦月惊慌道。 “小七!”“月儿!”“师妹!” “月儿小心!”顾安笙见千田川手持利刃朝乔锦月袭来,本能的拼尽力气,抱着乔锦月转了一周,调换了自己与乔锦月的位置。 不偏不倚,那利刃刚好插入顾安笙的背中。 “噗!”顾安笙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乔锦月的怀里。 “安笙!”乔锦月惊惧得睁大了双眼,抱着顾安笙,发了疯似的的大声哭吼:“安笙,你为什么要替我挨这一刀,为什么,为什么?” “月儿!”顾安笙似乎松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摸着乔锦月的脸颊,气若游丝:“你没受伤就好!” 顾安笙替乔锦月挨这一刀,在众人的意料之外。此时此刻,所有的人都被惊得愣在了原地说不出话来。 此时,千田川的手下已全数被击毙,唯独剩下千田川一人。 “大人,接枪!”一个下人将枪支扔给徐星扬,徐星扬回过神,接住了枪支,朝着千田川开了数枪。 “砰!砰!砰!”三枪击中了千田川的要害,千田川口吐鲜血,原地暴毙。 所有的日本人都已被消灭,宾客们也转危为安。本该是欢欣美满的一场婚礼,终究被搞成了一片废墟,横尸遍地的战场。 在场的宾客们都倒抽了一口凉气,除了乔锦月和顾安笙。 看着顾安笙替乔锦月挡了这利刃,乔锦月哭得不能自已,虽然已经回归了平静,宾客们却无人上前劝慰他们。纷纷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安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月儿!”顾安笙伸出了一只手,想要抚摸乔锦月的鬓发,却已无力的垂下手:“只要你安好,拼了我这条命,也算是值了!” 他的手还未触碰到乔锦月的鬓发,就已然气绝晕了过去。 “安笙,安笙!”乔锦月声嘶力竭的哭吼着:“你若是不在了,我怎么活……”她最后一句话没说口,就已经耗尽了力气,两眼一黑,与顾安笙一同晕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章 情深入骨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安笙,你在里面吗?” “月儿,我在,你进来吧,门没锁!” 乔锦月推开了门,走到顾安笙床前坐下,关切而言:“安笙,你的伤口还疼吗,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早就不疼了。”顾安笙看着乔锦月眼角的憔悴,温声嗔:“你自己的伤还没好,就急着来看我,你就不怕旧伤复发啊!” 乔锦月撅起了嘴:“可是我看不到你,我的心也难安啊!” 今时今日,距那天的婚礼洗劫已经过了半个月。那天警局的心腹大患红樱队被全数击毙,除了乔锦月与顾安笙之外,其他人均无碍。 他二人相继晕倒后,被送去了医院。所幸,顾安笙虽被刺了一刀,却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受了些皮肉之伤,加上天桥坠落的旧伤复发,需要住院静养一些时日。 乔锦月的腿轻度骨了折,加上身上被打的淤伤,也需要住院静养些时日。二人都无性命之忧,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天的婚礼被搅得一团乱,所滋生之事惊动了整个天津城,婚礼只能就此作罢。 出了这样的事,徐星扬深知此事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愧疚于自己让乔锦月身受重伤,无法享受欢聚一堂的婚礼。 同时,他也亲眼看到了顾安笙与乔锦月之间的情深入骨,生死相依,他深深懊恼自己对乔锦月的爱及不上顾安笙,没有做到像顾安笙一样不顾一切的去保护乔锦月。 住院期间,他去看过几次乔锦月,但却对婚礼的事只字未提,他深知自己已无颜再提及此事。 另一旁,湘梦园的人均被此事吓得不轻,所幸乔锦月无碍。乔咏晖也同样见证了顾安笙对乔锦月的拼死守护,对顾安笙的印象有所改观。 同时也感动于顾安笙对乔锦月的情意,便没有阻拦,任由住在同一家医院的乔锦月去看望顾安笙。 他感念顾安笙以性命相救乔锦月,对婚礼的事也有所动容,同样再也没有提乔锦月与徐星扬的婚事。 乔锦月看着顾安笙苍白的脸色,不禁起疑,严肃而言:“安笙,你不许骗我,你要跟我说实话。现在你的伤口还疼吗?” “还难不难受?你若是不和我说实话,我便会日日挂心不已。” 顾安笙温和一笑:“哪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医生都说了就是些皮外伤,现在伤口已经愈合了就没事了。倒是你,就爱瞎想。” 顾安笙顿了顿,拉起乔锦月的手,亦关切而言:“你别老想着我,连自己的伤都不顾。你腿上的伤怎么样啊,现在好些了吗?” 乔锦月颔首:“已经好多了,你瞧,我现在都能走路了。倒是你……” 她不禁愧疚的低下头:“你为了救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又是何苦呢?你明知道自己身上还有旧伤,还偏偏要不顾一切的替我挨着一刀,你真是不要命了。” 顾安笙眼神坚毅道:“月儿,你知道的,我不可能看着被折磨啊。哪怕是拼死,我也要救了你啊!” 乔锦月抱住顾安笙,动情的落下一滴泪,颤声而言:“安笙,我就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你才能够为我奋不顾身。” “我差一点要嫁给别人了,你还为我义无反顾,终是我对不住你。” 顾安笙亦抱住了乔锦月的背脊,温声说:“我为你义无反顾,你何尝不是为我义无反顾?” “你替我挨的打你忘了我可忘不了,你没有对不住我,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 乔锦月双手环得顾安笙更紧,好似生怕被夺走一般:“安笙,哪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爱的还是你。” “就算是为了父亲之命,为了湘梦园嫁给徐星扬,我也不可能放下对你的感情,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这事闹得这么大,满城皆知,婚礼的事徐星扬也对我只字未提,我估计也这事也只能放一放了。” “安笙,不管我们最终能不能走到一起,这一刻,我只想陪着你,我不想离开你。” 顾安笙松开了乔锦月,双手握住了乔锦月的肩,深情道:“好,我们多欢喜一刻,便是一刻。” 乔锦月颔首道:“你拼死救我的时候,我爹都看在了眼里。你舍命救我,我爹也没有理由阻止我来看你。所以这些日子,我便都要和你呆在一起。” 顾安笙亦道:“只要你来,我都会陪着你的。” 乔锦月握住了顾安笙的手,婉声言:“安笙,我们在医院住了那么久了,我也有些闷了,现在你我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顾安笙亦颔首:“好,我这就陪你去!” 他二人的伤势均未痊愈,便没有走远,只站在医院的门口散散心。 彼时,天空飘落起了小雪花,这正是今天冬季里的初雪。 乔锦月倚靠在顾安笙的肩头,用手衔住一片片的雪花,看着这些雪花入手即化,乔锦月不禁慨然:“秋天过去了,冬天又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雪了。” “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你刚刚学会了重新走路,你就是这个时候出的院,那个时候我还给你打造了一个轮椅推车。” “前年这个时候,我们好像刚在京城巡演回来吧,那时候我师兄得了急病,你代替师兄和我搭戏。” “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对你动的心,我当时还不知道你对我的心思,可你偏偏就是不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 “不知不觉就两年了,两年的时间,我们就经历了这么多。走过了这些路,我感觉自己成长了,也不像以前那么任性了。一切都变了,又好像没有变。” 顾安笙望着天上飘落的雪花,亦感慨:“变得是世事,不变的是真心。两年的时间,足以改编一个人了。” “你我都变了,我们都不再任性,变得成熟稳重。但我们也没有变,不变的就是爱彼此的心。” “是啊!”乔锦月伏在顾安笙的肩上,轻轻说:“不论未来会如何,这一点怕是永远也不可能改变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成人之美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安笙和乔锦月不知观多久的雪景,忽闻背后有人呼叫:“锦月,顾公子!” 乔锦月转过身,惊异:“星扬,你怎会……” 被徐星扬撞见自己与顾安笙在一起,乔锦月难免会有些尴尬,毕竟自己与徐星扬还有婚约在身。 顾安笙亦同样尴尬,徐星扬知道自己与乔锦月之间的情意,而自己现在又与徐星扬的未婚妻呆在一起,便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更尴尬的却是徐星扬,相爱的是面前的二人,自己是横刀夺爱的那一个,此时此刻,在他二人面前,自己仿佛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三人站在一起,同时怔了几秒,俱无言以对。 “嗯……锦月啊!”沉默了几秒,徐星扬首先开口问:“你的伤怎么样啊,看你现在能下地行走了,应该好些了吧!” “好多了!”乔锦月说:“再过几天就能够出院了,谢谢你这么忙还抽出了时间来看我。” 徐星扬的心不禁酸了一下,虽然乔锦月看似以礼相待,但他明白乔锦月对他这么客气,是始终没有把自己当作未婚夫婿来看。 他顿了顿,又向顾安笙问:“顾公子,你的伤好些了吗?” 顾安笙只说:“好些了,多谢徐局长关怀。” “唉!”徐星扬不禁叹了口气,低下头:“出了这样的大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都怪我,把你们害成这样。” “局长,这不怪你。”顾安笙是明事理之人,见徐星扬自责,便说:“此事怪不得局长大人您,都是那日本人心肠太恶毒。” 徐星扬若有所思的顿了顿,低下头仿佛是在纠结着些什么,顷刻后,抬起头看着二人,毅然而言:“锦月,顾公子,我今天来是像你们道歉的。” “都怪我害了你们二人受此重伤,而我身为警察局局长,竟横刀夺爱,妄想拆散你们,这真是大错特错,我已无颜再面对你二人。我思量了好久,今天便做出了这个决定。” 他复又抬头看向乔锦月,诚挚的说:“锦月,我们的婚约弃了吧,我不该强占你,把你硬留在我自己的身边。” “我更不能为了自己的占有欲,毁了你们两个人的幸福。我已经到湘梦园退了我们的亲事,你真爱的人是顾公子,他才应该是你最终的归宿。” 乔锦月眼中露出了喜色,自是万分欢喜:“星扬,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徐星扬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二人不由得感叹:“千田川闹事的那天,我看着顾公子不顾一切的救你,他必然是爱你爱到了极致,爱你到超越了爱自己性命的地步。” “他一个不会功夫的人,竟奋不顾身的拼命护住你。而我,明明有一身功夫,却因为畏惧红樱队的势力,不敢上前去救你。” “比起他对你的爱,我真的是自愧不如。我没有理由霸占你,你应该属于那个真正爱你爱到骨髓里的那个人的。” 乔锦月不禁畅然,扬起了嘴角,十分感激:“星扬,谢谢你肯成全我们。不管怎么说,你也为我们做了很多了,我们还是应该感谢你的。” 徐星扬看着乔锦月清澄的眼眸,不禁再次扣动了心弦,而却知无益。 一阵酸楚涌上心头,他沉沉开言:“其实锦月,我应该谢谢你的。虽然你我无缘,但至少因为遇见你,我知道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只不过是我自己无能,没办法保护好你。” 徐星扬诚挚,乔锦月不禁感动于徐星扬对自己的这一番情意,她轻声劝慰:“不,星扬,世界上有很多情谊都很重要的。” “你与我倾盖如故,你的仁义正直更是世间少有。你是个好人,我和安笙感激于你的仗义相助,其实我和安笙都愿意和你做朋友的。” 顾安笙亦说:“局长您愿意成全顾某和锦月,顾某感激不尽。于监狱中对顾某的照拂,顾某更是没齿难忘。蒙局长大人不弃,若能与您结交,是顾某今生今世的福分。” 徐星扬看着他二人,眼中流露出诚挚的感动,微笑道:“虽然我失去了我喜欢的女孩,但是能得两个至交好友,这一次,也算是不枉了!” “哦,对了。”徐星扬又言:“你们不要再叫我局长大人了,从今儿起我就不是什么局长了。这几天我把红樱队的残局收拾完了之后,就辞去了局长之位。” “我年纪太轻,资历不够,坐上这样的位置本就惹人无数闲话。而今出了这样大的的事,我却没能合理应对,害得那么多百姓受惊,我深知我愧对警察局局长这个职位,不如辞了去,给更有能力的人去做。” “什么?”乔锦月惊异:“你竟然把局长之职辞了去?那你今后要做什么啊?” 徐星扬笑了笑,说:“我空有一身功夫派不上用场,不如以身保国,守卫边疆。经千田川一事我才得知,日本人屡次进犯中国残害我国无辜百姓。” “所以我打算远赴边疆充兵,以一己之力守卫神州大地,尽了这份赤子之心。” 乔锦月沉思了一会儿,轻声说:“你若有此意也好,以一己之力报国,未尝不是远大志向。” “若能守住中华,亦是一件为人称颂的事。只是作为边疆守卫军,怕是要受的苦远比在警察局要多得多啊!” 顾安笙亦说:“边塞之地苦寒,你若前去必定要耐得住寂寞与清苦,你当真想好了?” 徐星扬只是淡然而言:“既然我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必然是能受的住这样的苦的。若想到是青春之力保国,我便不觉得苦了。” 顾安笙不禁钦佩道:“徐兄深明大义,顾某佩服至极!” 乔锦月沉默了几秒,又问:“星扬,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徐星扬说:“也不过就是这几日了。” 他望着天上的落雪,呼了口气:“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还了,但与二位之间的情谊,徐某铭记于心。临别前,便提前先祝二位永结同心,白头偕老了。” 乔锦月颔首,感激而言:“星扬,谢谢你,我和安笙都会铭记你的这份恩义的。” 顾安笙亦道:“多谢徐兄,也愿你远赴边疆后,平安顺遂。” 徐星扬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又说:“我无缘守在锦月身边,顾兄一定要照顾好锦月。” “有你这样用生命守护她的人,没有人会不放心把她交付给你的。锦月已经受了太多的委屈,不能再让这个小丫头受苦了!” 顾安笙认真而言:“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保护好月儿,不让她受苦的。” 徐星扬看着他二人相依相偎的身影,心酸之外,也添了些欣慰,他轻声说:“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吧,是时候我该回去了,我们有缘再见。” 乔锦月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一丝难受,望着徐星扬形单影只的身影,颤声道了句:“星扬,你保重!” 徐星扬露出了个淡然的笑容:“天太冷了,你们两个伤势未愈,快回去歇息吧!”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乔锦月望着徐星扬落寞的背影,不禁感慨:“其实星扬他是好人,只奈何生逢乱世,无可奈何。” 顾安笙亦点头:“他肯放下你,成全我们,这份恩情我会永远记得的。我们也做不了别的,只愿他在边塞之地,能够少受些苦吧!” 乔锦月同样说:“但愿吧,安笙,我们也回去吧!” “好!” 二人携手,走回了病房。 第二百二十二章 双喜临门(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与顾安笙相护搀扶着,走上一步又一步的台阶,心里不禁涌上了久违的喜悦。 乔锦月倚靠在顾安笙的肩头,甜甜而言:“安笙,幸亏到了现在,我们都还在。真好,一切都可以像从前一样了。没了这桩婚约,我是必然要跟你在一起的。” 顾安笙嘴角亦扬起一抹笑意,揽住乔锦月,柔声说:“事到如今,我还能拥有你,何尝不是一种庆幸呢!” 二人走回了顾安笙的房间,却被病房中满座的人吓了一跳。 只见胡远道,柳疏玉夫妇与胡仲怀,乔咏晖,陈颂娴与苏红袖都在顾安笙的病房里。 乔锦月惊奇:“师父,爹,师姐,你们怎么会和玉姨他们……你们怎么都在安笙的病房里?” “傻丫头!”陈颂娴笑着:“刚刚我们看到你和安笙在外面看雪了,我们没有打扰你们俩。” “就回了安笙这儿等你们,我们知道你们回来后一定会到安笙这儿的,所以专程到这来等你们。” 乔咏晖亦笑:“哈哈,我们和胡班主夫妇前来,是要告诉你你们一桩喜事的。” “徐局长愿意成全你们两个,昨儿已经来这把亲退了。看着你们两个一往情深,我和你师父就与胡班主夫妇商量好了,愿意成全你们两个的婚事!” 乔锦月喜的心中一震,不禁激动:“爹,是真的吗?您真的答应让我和安笙在一起……啊!” 乔锦月激动过度,竟不由得牵动了腿上的伤,向后跌了一个踉跄。 “哎,小心……”在场所有的人都被乔锦月这动作吓了一跳。 “月儿!”幸得顾安笙手疾眼快,忙将乔锦月扶住,并将她扶到床上坐下,温声而言:“你腿上的伤还没有好,小心点,先坐下吧!” “傻丫头!”乔咏晖笑嗔:“你自己的伤还没好,瞎激动什么,亏得安笙小心谨慎。有他这么呵护你这个不知深浅的丫头,爹也能放心了。” 乔锦月喜得两眼放光,忙说:“爹,你怎么突然想明白,答应让我和安笙在一起了?” 乔咏晖吸了口气,深沉而言:“唉,起初我是不看好你们的。这安笙虽然人不错,但是我怕他的身子无法照顾好你。” “但是婚礼上的闹剧我们也都看得一清二楚,你陷入绝境之际,奋不顾身去救你的人只有安笙这小子。” “他肯为了你不顾性命,这样的人,我还有什么不放心把你交给他的。他肯为了你拼命,日后也必定会护你周全,所以我和你师父便决定把你交给安笙了!” “太好了,谢谢爹!”乔锦月拉着顾安笙的手,激动得闪着眼中的泪花,欢欣说:“安笙,你听到了吗,我爹终于答应了,我们终于能够在一起了!” 顾安笙亦满心欢愉,朝着乔咏晖鞠了一躬:“多谢乔伯父成全!” 乔咏晖看了看郎才女貌的二人,并叮嘱:“你们两个的伤势还没痊愈,现在先好好养病。等你们痊愈出院了之后,我就和胡班主夫妇商议你们两个的婚事!” 说罢,他又看着柳疏玉和胡远道,笑着说:“不愧是您二位的贤徒,果真事重情重义的之人。我女儿跟了他,当真是错不了!” 柳疏玉看着相互依偎着的乔锦月顾安笙,亦怜爱而言:“安笙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就像我们亲生骨肉一样,这孩子向来重情,我们都看在眼里。” “若说到重情,锦月这孩子有何尝不是呢!当真是跟当年的秀云师妹如出一辙。那会儿安笙受伤了,锦月一直不离不弃的照顾他,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他。” “要我说安笙能恢复得这么快,还多亏有锦月在身边呢!锦月这么好的孩子,我们也认定了!” “你这丫头!”乔咏晖指着乔锦月笑嗔了一句:“你和安笙在一起多长时间了,瞒了爹那么久,爹一点也不知情,要是爹早知道也不至于让你们受了那么多的罪啊!” “爹!”乔锦月走到乔咏晖的身边,拉住他的胳膊撒娇:“我不是怕您不同意吗,我和安笙一直小心翼翼的来往,就怕您知道了骂我不守规矩。” “我原先打算等安笙来咱们这提亲的时候再告诉您我们俩的事,哪知道被这一件件的事给耽搁了。” “唉!”乔咏晖摸着乔锦月的鬓发,不禁自责:“其实也怪爹,都是爹不好,爹以为给你找了个好归宿就会让你幸福,却不想事情竟会变得如此。” “现在爹知道了,只有让你跟了安笙在一起,才是皆大欢喜。月儿,你能原谅爹的过错吗?” “爹,女儿不怪您!”乔锦月轻声笑:“只要爹能月儿能和安笙在一起,月儿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哈哈哈,这样真是皆大欢喜了!”胡远道亦欣慰道:“这两个孩子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终于修成正果了。” “正好锦月这孩子的生母还是疏玉的师妹,这样一来,算得上是亲上加亲了!” 陈颂娴亦笑道:“这会儿真是皆大欢喜,一切都圆满了!” “不,还不是真正的皆大欢喜。”乔锦月站起身,拉过身边的苏红袖。 又对陈颂娴赤诚道:“师父,师姐是湘梦园的一众姐妹中,对小七最好的,也是您最器重的弟子。所以您也希望师姐和小七一样幸福快乐吧!” 陈颂娴奇亦:“对呀,小七,你这么说是想干什么呀?” 苏红袖亦是一头雾水,不禁怔怔然:“小七,你要搞什么花样啊?” 乔锦月跪了下来,诚恳而言:“师父,爹,你们肯成全锦月与安笙,锦月请求你们也成全了师姐吧!” 她望了望苏红袖,又望了望胡仲怀,继续说:“师姐与仲怀亦是两心相许,只是奈何身份差异,迟迟不敢承认这份感情。锦月恳请师父和爹也成全师姐和仲怀,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苏红袖万万没想到乔锦月会在这个时候把他与胡仲怀的感情公之于众,大惊失色:“小七你说什么呢!” 胡仲怀亦愕然:“锦月,你……”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双喜临门(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小七,快起来!”陈颂娴担心乔锦月的腿伤,忙把她拉起:“你腿上的伤还没好,不能跪着!” “不!”乔锦月轻轻推开了陈颂娴,仍然执着:“师父和爹若不答应,锦月便长跪不起!” “月儿,不可胡闹!”乔咏晖无奈,只得说:“你先起来,一切都好说!” 乔锦月这才站起了身,对着父亲与师父俏皮一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锦月就当你们答应喽!既然答应了,可不准反悔啊!” 乔锦月又转过身对柳疏玉与胡远道说:“玉姨,胡叔叔,你们看我爹和师父都答应了师姐和仲怀的事,你们也答应成全他们了吧!” “你这鬼丫头!”柳疏玉不禁哑然失笑:“你真是古灵精怪,鬼主意还不少呢!” “仲怀,你过来!”她伸手,把胡仲怀招呼到身边,认真问:“仲怀,你老实告诉娘,锦月说的可是真的?你当真喜欢苏姑娘,想要娶她为妻?” 胡仲怀看了一眼乔锦月,不禁又可气又可笑的瞪了她一眼:“你呀,嘴还真是快,没准备好的事,全都被你说出来了!” 乔锦月俏皮的眨眨眼睛,没有说话。胡仲怀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说:我这是在帮你,你反倒还怪起我来了! 胡仲怀复又看着柳疏玉与胡远道,诚挚而言:“爹,娘,不瞒你们说,儿子与红袖确实是两心相许。” “只是此事还没有定数,儿子本不想这么快就禀告爹娘。既然今天锦月将这件事说出来了,儿子便也不隐瞒了!” 胡仲怀朝着父母鞠了一躬:“儿子与红袖是真心相爱的,红袖温柔体贴,对儿子的照顾无微不至,还望爹娘肯接纳红袖,成全儿子着一番情意!” 柳疏玉顿了顿,朝苏红袖招了手,:“红袖,你过来!” 苏红袖依言走了过去,她面对胡仲怀的父母,虽然内心忐忑,但还是鼓起了勇气,镇定而言:“胡班主,胡夫人,请恕小女失礼,与仲怀私下来往。” “小女虽与仲怀相爱,却从未失过半点礼数,小女一直都是恪守本分的。小女不在意名分,但求能够陪在仲怀身边,还望班主,夫人肯成全小女的一片心意!” 柳疏玉仔细的打量着苏红袖,细细说:“我还真没有仔细的瞧过你这个姑娘,这么一看,确实是个标志可人的人儿,难怪仲怀会喜欢你。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妙音娘子的大徒弟,对吧?” 苏红袖应答:“正是小女。” 柳疏玉思量着:“我依稀记得你师父说过,湘梦园的事宜都是你帮着打理的,这样一个温柔懂事的姑娘,想必也不会差。” “既然你仲怀相爱,想必对你对他也是十分尽心的。妙音娘子的徒弟,我自然是信得过,远道,你以为呢?” 胡远道说道:“这姑娘一看就是了温柔本分的,有她管着仲怀,我们也能放心了。只要你同意,我没意见!” “太好了,爹!”胡仲怀朝胡远道与柳疏玉鞠了一躬,兴奋而言:“多谢爹娘成全!” “你先别急着谢我们。”胡远道转过身,看向陈颂娴与乔锦月,诚挚而言:“乔老板,妙音娘子,红袖这个姑娘我和夫人也很喜欢,他们俩的事,我们愿意答应。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陈颂娴笑:“我这个大徒弟是我一众弟子中最懂事的,从小跟着我风吹日晒的没少受苦。” “您二位的儿子我们也信得过,这事我自然不会阻拦,红袖跟了少公子后,也能少受些苦。” 乔班主亦说:“红袖就跟颂娴的亲生女儿一样,她答应了,我自然也不会有意见!” “真的吗?太好了!”胡仲怀激动的朝着二人鞠了一躬:“多谢乔老板,多谢妙音娘子!” 苏红袖亦欢喜:“多谢师父与班主成全!”又转过身对胡远道夫妇鞠了一躬,感激道:“多谢胡班主与夫人接纳红袖!” “红袖,这是真的,这是真的!”胡仲怀喜不自胜,抱住了苏红袖,激动道:“太好了,我们终于能够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苏红袖亦激动的热泪盈眶,抱住胡仲怀,止不住哽咽:“仲怀,没想到我们真的有这么一天!” 见他二人的感情得到了认可,乔锦月也欢喜得很,望着苏红袖笑着:“师姐,这是喜事啊,你哭什么啊!” “对啊,我不能哭。”苏红袖松开了胡仲怀,拭去了眼角的泪水,破涕为笑:“我是太开心了!” 她走过去,拥抱住乔锦月,感激而言:“小七,我也要谢谢你呢。谢谢你肯在师父、班主与胡班主夫妇面前为我开言,果然还是小七对师姐最好!” “师姐,你跟我说什么谢啊!”乔锦月松开了苏红袖,笑道:“你是我最亲最爱的师姐,我必然要看着你幸福快乐啊!” 她又向前走了两步,仰起头,对着胡仲怀戏谑而言:“喂,仲怀,我可没让你失望,把师姐成功送到你手上了。” “不仅把师姐交到了你手上,还为你征得了你爹娘和我师父的同意呢!” “不愧是锦月!”胡仲怀朝乔锦月竖起大拇指:“锦月一出手,万事不用愁!” “仲怀,说什么呢!”苏红袖温声嗔了一句胡仲怀,羞涩的低下了头。 却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忽地抬起头,狐疑的看着乔锦月:“不对,小七,你们两个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这一切,你是故意撮合我和仲怀的,合着我一直被你们蒙在鼓里呢!” “哈哈哈!”乔锦月笑说:“师姐你才知道啊,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好!”胡远道感叹:“这真是两桩喜事,双喜临门呢!这几个孩子的事,不如选个良辰吉日,一起办了吧!” “甚好!”乔咏晖笑言:“我正有此意呢,看着这几个孩子有了好归宿,我们这些长辈们也就放心了!” “太好了!”乔锦月看着顾安笙,深情而言:“安笙,你听到了吗?我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师姐和仲怀也修成正果了!” 顾安笙揽住了乔锦月的肩,亦满含温情:“是啊,真好,这正是你我之所愿,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璧玉双栖(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一个月以后,顾安笙与乔锦月的伤势均已痊愈,他二人便出了医院。 经历了这大大小小的波折,二人的情意已比金石坚固。兜兜转转,他们还是相守在一起了,经历了悲欢离合后,他们也分外珍惜彼此之间的情意。 不过现如今,二人便不同于往常那般小心谨慎,生怕被人发现他们的来往了。 得到了长辈们的认可,二人便可以毫无顾忌的行走在看客们的面前。 这是他们两个人出院后,顾安笙的初次登台。他二人已经商议好,在这次顾安笙的个人专场上,将二人的情意公之于众。 “画好了,转过来,让我看看!”为顾安笙画完眉后,乔锦月瞧了瞧顾安笙的妆容,赞叹:“不错,的确是个英俊潇洒的少年郎。快要上场了吧,去准备一下吧!” 顾安笙拍了拍乔锦月的肩,声音满含宠溺:“别光为我忙活了,你快给自己上妆吧,返场的时候你可是亮点呢!” “知道啦!”乔锦月嘻嘻笑道:“你快去吧,记好我们的词儿,可别中途掉链子,那我们的颜面就被丢尽了!” 顾安笙作势戳了一下乔锦月的脑袋,假嗔道:“你个鬼精灵,自己填的词儿,难道还能忘了不成?好啦,不多说了,我上场了啊!” 乔锦月点头:“去吧!” 顾安笙与林宏宇走上了台前,乔锦月对着入场口粲然一笑,便去换了自己的戏服。 想到这一天要在戏台上与顾安笙将他们的感情公之于众,乔锦月分外激动,激动之外也有些许忐忑。 他二人商议好了,在返场的时候,顾安笙穿着乔锦月为他缝制的大褂,乔锦月穿着顾安笙为他定制的戏服,唱着两个人填词的小曲儿在台上公开感情。 临别月余,顾安笙再次登台,看客们也格外热情,一场相声节目进行的很顺利,顾安笙说的也格外舒畅。 乔锦月在后台换上了白素贞的戏服,对着镜子仔细的为自己点缀上妆容。 “乔姑娘,你准备一下,该你入场了!”林宏宇对着后台望着铜镜发呆的乔锦月说。 “啊,这么快呀!”乔锦月站起身,不禁心中小鹿乱撞,失笑而言:“哎呀,我还没准备好,一想到要公开我们的事,我还真有点忐忑不安呢!” “怕什么啊,乔姑娘!”林宏宇笑着说:“有角儿在上面呢,你怕什么,快去吧!” “嗯!”乔锦月点点头,走到了侧幕旁,掀开帘幕。 只见顾安笙长身玉立的站在台上,手持折扇,从容温和的笑:“各位,今天返场,我要请到一位神秘的助演。” 看客们纷纷奇异:“谁呀,顾二爷你怎么搞得这么神秘嘛!” “什么人啊,顾二爷块告诉我们嘛!” 顾安笙微微一笑,故作玄虚:“我先不说,你们都会知道的。话不多说,我为你们唱个小曲儿《照花台》吧!” “啊,为什么不说啊!” “好啊,唱《照花台》好呀,好久都没有听到顾二爷唱《照花台》了呢!” 看客们一半失望,一半喜悦。失望的是顾安笙迟迟不道出那个人的姓名,喜悦的是顾安笙要为看客们唱《照花台》。 《照花台》是民国初年以来,在北京和天津一带十分流行的小曲儿小调。曲儿是传统的,词儿是后人填写的。 《照花台》一共有好多个不同的版本,有《西厢记》版的,也有《唐伯虎点秋香》版的,顾安笙时常在返场的时候给看客们唱上一小段。 小曲儿的曲调婉转,悦耳动听,也深受看客们喜爱。 顾安笙给了个手势,一旁的师弟便拉起了伴奏的弦儿,顾安笙清了清嗓,唱道:“一呀么更儿里呀,月儿了影儿照花台。” “才子呀会佳人我心里呀乐开怀呀。安笙我月下笑颜开呀,丽珊桥畔独徘徊,盼得那美人来呀。” “左等也不来呀,右等也不来,只见那云影静呀么静徘徊呀。不见呐佳人嗨,叫我呀好等待呀!” 听得这唱词不是以往听到过的,看客们纷纷诧异:“这不是我们平时听到过的《照花台》啊,这是哪一个版本的?” “对呀,对呀,不是《西厢记》,也不是《唐伯虎点秋香》,词听着陌生,不过这词儿写得真不错诶!” “你们仔细想,顾二爷提到自己的名字了,也提到咱们天津的丽珊桥了,这词该不会是他自己写的吧!” 顾安笙对着那个说出实情的女看客会心一笑,道:“姑娘你说对了,这词儿,正是我自己写的!” “啊?真被我们猜对了!” 其中一个看客站起来,大声问:“顾二爷,您既然提到自己了,也提到丽珊桥了,那你是不是说的是你自己的故事呀,那美人佳人都是谁呀?” 那个看客说完后,其余的看客们也纷纷起了疑心:“是呀,是谁,难道是顾二爷的心上人吗?” “顾二爷约会佳人,真的假的?” 顾安笙微微一笑,说:“别急,答案马上就揭晓了!” 顾安笙又朝着那个拉弦儿的师弟打个手势,那师弟继续拉起弦儿来。 伴随着悦耳的乐曲声,不闻顾安笙开嗓,但见侧幕中走出一位身着水袖白衣的窈窕淑女。 她迈着台步,舞着水袖,缓缓走上戏台,边舞着便用着清灵的嗓音唱:“二呀么更儿里呀,月色多清幽。难会那多情的人,我相思好难捱呀。” “红烛呀,滴着那相思的泪呀,湘梦园困住了,痴情的女裙钗呀!” “阁中我独徘徊呀,阁外我又徘徊,难能呀会郎才,我好呀么好伤怀呀。安笙呀,郎君呀,失约你且莫怪呀!” 望着那窈窕佳人,看客们纷纷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等着那姑娘将曲儿唱完。 顷刻,有人问:“这个扮上白娘子的姑娘是谁呀,看起来好熟悉!” “文周社说相声的哪里会有姑娘,这姑娘是从哪来的啊?” “这么漂亮的姑娘,唱得这么动听,应该是个戏角儿吧!” 乔锦月转过身,被一位看客认出了相貌,大声说:“这是湘梦园的乔锦月乔姑娘!” 乔锦月被一语道破了身份,不禁羞涩的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台下一片哗然,议论声纷纷响起:“这乔姑娘和顾二爷是什么关系啊,她就是顾二爷的神秘助演?” “乔姑娘今天好漂亮啊!” “你们仔细品这词儿,难道顾公子等的佳人就是乔姑娘,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这词儿是真的假的?” “顾二爷都说了这词儿是自己作的,八成乔姑娘这个也是,他们不会是恋人吧!” 第二百二十五章 璧玉双栖(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安笙从容的笑了笑,没有说话,深情款款的看向乔锦月,继续唱:“三呀么更二里呀,斜月映朦胧。独步那桥畔溪我怎生乐开怀呀,情人呐,你为何迟迟不来呀?” “冷月无影歌无声,安笙我好伤怀呀。又望那东门外,又望那西门外,不见那女婵娟,倒见那秋月白呀。明月呀,何时我抱得那美人怀呀!” 才子俊俏,佳人貌美,台上的一双璧人惊艳了四座,台下又是一片哗然。 “没错了,这歌词说的就是他们两个约会的场景!” “真的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那年封箱的时候,就觉得他们两个很般配,过了这么久了,没想到他们两个真的在一起了!” 乔锦月莞尔一笑,继续朝顾安笙走进,婉转唱着:“四呀么更儿里呀,月华戏浮萍。逃出了红门外,小女我乐开怀。” “郎君呐,劳苦你久呀么久等待呀,等着我前去来,双双乐开怀。” “桥上多寂寥,桥下多寂寥。辛苦那多情的人,风露立中宵呀。但等我,佳人来,双双乐逍遥啊!” 双双深情对视,执住了对方的手,合鸣而道:“五呀么更儿里呀,秋月隐浮云。不见那夜深深,见得那天微熹呀。” “多情的鸾和凤桥下喜相会呀,才子呀,佳人呀,我们两个永不离呀!才子呀佳人呀,我们两个永不离呀!” “好!”台下看客不禁动情,纷纷鼓起掌来。 顾安笙拉着乔锦月的手,走到了台前,他面若三月春风,含笑温声对着台下看客介绍道:“诸位,这位就是我请到的神秘助演,湘梦园的乔锦月,现在是我的未婚妻!” 乔锦月欠身对着台下的看客们鞠了一躬,台下一片讶异与哗然。 “天呐,果然是真的,乔姑娘当真和顾二爷在一起了!” “这《照花台》说的就是你们两个吧!” 顾安笙微笑着制止住了台下的喧哗:“诸位,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的疑问。今天你们若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我们两个会一一为诸位解答的!” 第一排其中的一个看客对顾安笙问:“顾二爷,你乔姑娘好像很早就认识了,你们又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瞒了我们这么久啊?” 顾安笙笑了笑,说:“不瞒各位说,其实我们相识在前年的夏天,我们是前年湘梦园与文周社联合封箱的那个时候在一起的。” “当时我们没有告诉我们的长辈,所以我们私下里的来往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如今,长辈们同意了我们的婚事,我才带着乔姑娘来到这里,公开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 那个看客不由得惊讶:“哇,真好,果然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顾安笙与乔锦月感激的朝着那个看客鞠了一躬,道:“多谢!” 另一个看客问:“顾二爷,您说你们是去年封箱的时候在一起的,那现在也有两年了,这两年发生了好多事,这些坎坷的路是不是都是乔姑娘陪着你一起走过的?” 顾安笙颔首,真诚而言:“是的,你说的没有错。这两年发生了这么多事,都是她不离不弃的陪着我。” “我从天桥坠落,双腿瘫痪时,是她废寝忘食的照顾我,陪着我。” “我被诬陷入狱时,是她不怕辛苦的为我寻找证据,我才得以平反昭雪。她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必然要好好待她,这一生都不会辜负她!” 那看客犹似恍然大悟:“顾二爷,去年封箱时,你说那个给你勇气,让你重新站立的人,就是乔姑娘吧!” 顾安笙颔首:“正是!” 台下看客感叹不已:“原来乔姑娘对顾二爷的感情这么深,她竟然为了顾二爷默默付出了这么多!” “捧了顾二爷这么多年,看着顾二爷找到了一个这么好的姑娘,我们也能够放心了!” “顾二爷!”一个看客站起身,支支吾吾的问:“我……顾二爷,我有个疑问……我,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您不要介意,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顾安笙温和的向那看客伸出手,温声而言:“但说无妨,我们都不会介意的!” 那看客说:“那我就直接问了,乔姑娘与警察局局长的婚约前些日子登在了各个报刊上,后来好像是因为婚礼上的被日本人意外的攻击而终止了这场婚礼。” “我……我只是想知道答案,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既然乔姑娘和顾二爷早就在一起了,为什么会有和警察局局长的婚约,又为什么这桩婚约又解除了,乔姑娘又成了顾二爷的未婚妻?” 没有想到这个看客会问出这么大胆的问题,但同时,这也是其他看客们想知道却又不敢问的。 霎时间,台下鸦雀无声,没有人再多说一句话。 静默了两秒,乔锦月上前一步,朗声说:“这个问题由我来为各位解答吧,您各位是安笙的看客,我便也当各位是自家人,我就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告知各位吧。” 她顿了顿,又徐徐而言:“我与安笙已私定终身,奈何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己做不了主。” “父亲将我许配给了警察局局长,我也没有办法拒绝,无奈只能辜负了安笙的情意,嫁给我不喜欢的人。不曾想婚礼的当天,竟出了这样的意外。” “那天在场的宾客们都置身与危难之中,包括我,也包括安笙。我差一点丧命在了日本人的手里,是安笙为我挡下了致命的一刀,我才得以保全了这条命。” “局长感怀于安笙对我的誓死守护,愿意放弃婚约,成全我们。安笙对我的感情,也得到了父亲的认可,答应把我许配给安笙。” “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我们现在还能安然无恙的在一起,实属难得。这一次,哪怕海枯石烂,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说到此处,乔锦月不禁动情,凝望着顾安笙,眼中含漫了激动的泪水。 看客们也感动不已,纷纷感叹:“真没想到,你们竟然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 “你们现在还能在一起,真的不容易,这一次永远也不要再分开了!” “一定要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多谢您各位的祝愿,我们一定会的!”顾安笙朝台下鞠了一躬,感激道,并又转过身,双手紧握乔锦月的手,动情道:“月儿,此一生,我定不会负你!” 乔锦月微笑,亦动情而言:“我也是!” 在看客的欢呼声中,二人紧紧相拥。情定今生,愿永不相离,不相弃。 第二百二十六章 剧院救人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寒冬腊月,已至隆冬。 历年此刻,便是梨园弟子最忙碌的时候,不过忙完了这一阵,等到封完箱,便能落得个清闲过个安稳年了。 于湘梦园和文周社,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今年似乎比往年还要忙上好几倍,因为一面要忙着剧院的演出,另一面要筹备顾安笙与乔锦月,胡仲怀与苏红袖的婚事。 两个班子都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气息,虽然忙碌,但为了这喜事奔波,却也不亦乐乎。 适逢这一天湘梦园小剧场的演出收尾,班主乔咏晖让弟子们先回去休息,自己留在剧院清点一下戏目。 彼时天色已晚,乔咏晖关了剧场的门,准备回到湘梦园。 他刚走到剧场的台阶下,就瞧见一个衣衫褴褛,满身伤痕的姑娘狼狈的奔跑着,恰恰跑到了自己的面前时,被一块砖石绊倒,重重的跌在地上。 “啊……”那姑娘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叫。 乔咏晖心善,上前一步将那姑娘扶起,关切而言:“姑娘,你没事吧!” 那姑娘忍着痛站起身,吃痛的说:“没事,多谢老先生!” 忽然听到背后怒吼:“曲卓然那个婆娘躲哪去了?” “不知道啊,好像是往左边去了吧。” “给我追,就算是把整座城翻过来也要给我把那个婆娘找到!” “是!” “啊!”那姑娘吓得浑身颤抖,躲到了乔咏晖身后,颤声道:“不能让他们找到我,要是让他们抓到我,他们会打死我的!” 乔咏晖奇异:“姑娘,你这是……” 那姑娘环顾了一周,见四周并无隐秘之处,只见那剧院屋门禁闭,便跪了下来,向乔咏晖恳求:“老先生,您刚刚是从这剧院走出来的吧。” “您是个善人,能不能求求你让我进剧院躲避一下,要让他们找到我,我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乔咏晖愣了一愣,又闻得那怒吼声越来越近,他不知事情的原委,但他知那伙人若再近一步,这姑娘就会陷入危机。 于是动了恻隐之心,也没有细问,便对那满身伤痕的姑娘说:“好吧,你随我进来吧!” 那姑娘点头,满眼皆是感激:“多谢老先生,多谢老先生!” “别说话了,快走吧!” 那姑娘腿上有伤,乔咏晖便扶着她一瘸一拐的进了剧院,并将里屋的门拴上。 从剧院内听得那群人急促的脚步声,得知他们已经寻到了剧院外。其中一个大声喊道:“那婆娘不是跑到这儿了吗,人呢?” 另一个说:“我看着她跑过来,怎么不见了,她已经被咱们打伤跑不了的,应该是躲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吧!” “给我找!” 听着那伙人的声音渐渐远去,那姑娘稍稍松了一口气,朝着乔咏晖跪下。 她哽咽而言:“多谢老先生收留之恩,那伙追杀我的人还没有走远,您能否容我在在此处躲藏片刻?” 乔咏晖见那姑娘可怜,忙将她扶起:“姑娘你快起来,你身上还有伤呢,你快坐下,我去给你倒杯水。” 乔咏晖扶着那姑娘坐了下来,并为那姑娘倒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温和道:“姑娘你别害怕,在我们这剧院是绝对安全的,先喝了水再说话吧!” 那姑娘将开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转过身,对乔咏晖感激:“多谢老先生,救命之恩,小女没齿难忘!”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乔咏晖看着那姑娘身上伤得不轻,衣服也被撕破了,便问:“姑娘,你是何人,他们为何要追杀你呀?” 那姑娘不禁涕泪齐下,悲戚而言:“他们是我的表哥和丈夫,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与日本人串通,用计谋害得我娘家破产,父亲含冤而死,母亲被困家中。” “他们限制了我的自由哪都不许我去,我逃出了夫家回娘家看母亲,他们便对我打骂不休。如今还说要打死我,我真的是怕极了!” “真是豺狼虎豹之心!”乔咏晖听了,着实心疼这个可怜的姑娘。 他也不禁愤恨而言:“与日本人串通做汉奸已经是罪大恶极,偏偏还要对你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下狠手,真是心如蛇蝎!” “可是我们也没有办法,他们为了自己的野心,害死了我父亲,如今连我和我娘都不肯放过!”那女子嘤嘤哭泣,她对着剧院环顾一周,认出了这是梨园弟子演出的地方。 向乔咏晖问:“老先生,这里是唱戏的剧院,那您是?” 乔咏晖说:“这里是湘梦园的剧场,我是湘梦园的班主乔咏晖。” “湘梦园?我竟然走到湘梦园来了!”那女子也不禁惊奇不已,问:“那您可是乔锦月姑娘的父亲,乔老板?” 乔咏晖颔首:“正是老夫,姑娘可认得小女月儿?” “没想到救我的竟然是她的父亲!”那女子不禁感慨,自己表哥和丈夫的躲避追杀,救自己的人竟然是乔锦月的父亲。 但与乔锦月相识的经历实在复杂,她不便承认,便随意找了个借口说:“乔老板,我是乔姑娘的朋友,我叫曲卓然。” “真没想到救我的人竟然是乔姑娘的父亲,果然您父女二人都是良善之人。” “原来是月儿的朋友啊!”乔咏晖听了不禁笑:“既然是月儿的朋友,那老夫就更应该救了。” “等一会儿追杀你的人走远了之后,你就跟着我回湘梦园,换身衣服,好好收拾收拾再走吧!” 曲卓然感激不已:“乔老板善心,小女感激不尽!” 她看着乔咏晖慈眉善目,对自己这样一个陌生人都关怀备至,对乔锦月更是宠爱有加了。 此一刻,她不禁羡慕起乔锦月来,她虽然出身低微,却有父亲的疼爱,有顾安笙的宠爱。 而自己,虽然身世显赫,身边却没有一个真心关爱自己的人,还要承受着常人不必承受的苦楚。 她不禁心里一酸,低下眼,喃喃而言:“我真的羡慕乔姑娘,有这样一个好父亲,又有安笙那样一个好伴侣。可这些我都没有,等待我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第二百二十七章 祸起萧墙(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我们兄弟几个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曲卓然啊!” “混账东西,找个人都找不到!” “啊!他们来了!”曲卓然吓得打翻了水杯,连声音也颤抖了起来:“乔老板,他们又回来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乔咏晖未见慌张之色,只压低了声音,小声说:“曲姑娘,我们别说话,他们找不到你就会走的!” 曲卓然捂紧了口鼻,点点头,大气都不敢喘。 “诶,程三哥,你看这是不是戏子唱戏的剧院啊?曲卓然那婆娘会不会在这里面?” “好像真是个剧院,咱们进去看看!” “砰砰砰!”听得一阵打门声,紧接着听得一个粗犷的叫喊声:“喂,有没有人,给老子开门!” “他们来了!”曲卓然大惊失色:“乔老板,他们真的找上来了!” “嘘,别说话。”乔咏晖示意曲卓然禁声:“别出动静,我们且不要理会。他们一会儿见剧院里没有人,也就走了。” 曲卓然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砰砰砰,砰砰砰!”接连几声敲门,依然没有人回应。 付时奕说:“这剧院好像没有人啊,那婆娘应该不会躲这里面来了吧!” 程显威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们去找几块石头,把这玻璃砸碎,咱们进去看看!” “是!” “不好!”曲卓然大惊:“乔老板,他们要砸这里的玻璃,好好的剧院不能让他们给砸毁了。” “这可不行啊!”乔咏晖皱眉,思来想去只说:“这样吧,曲姑娘,我给你找个地儿藏一下,我去应付他们那帮人。” 曲卓然应着:“好,那便多谢乔老板了。只是那伙人心思歹毒,您一定要小心应对呀!” 乔咏晖点点头:“我知道的,你随我来吧。” 乔咏晖将曲卓然带到后台,打开衣柜,将里面的行头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他对曲卓然说:“曲姑娘,只能先委屈你到柜子里闷一阵子了,他们走之前,你可千万别出来啊!” 曲卓然站进了衣柜里:“我知道了,多谢您。您一定要小心应对那些人,千万不能让他们伤到了您。” 乔咏晖将门关上:“好,我去应付他们了。” 程显威的下人搬来了数块砖头,对程显威说:“少爷,砖头我们已经找来了!” 程显威命令:“好,给我对着窗户砸!” “是!” “哎呦,别砸,别砸!”乔咏晖忙打开门,制止而言:“几位大爷,何事非要砸我们剧院的窗户啊!” “老东西!”程显威走过去,鄙夷的看着乔咏晖,抓起他的衣襟,恶狠狠道:“老东西,原来还有人在。” “为什么我们敲了那么长时间的门你不开门,我们要砸窗户你才跑出来?” 乔咏晖好脾气的陪着笑脸:“几位大爷,真是不好意思,我这演出收场,我忙着在里面打扫呢,没听见您各位的敲门声,实在抱歉。这不刚听到,就来给您开门了嘛!” “老东西,少废话!”程显威冷哼一声:“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说实话,你这剧院刚刚跑没跑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穿的破破烂烂的女子?” “女子,没有啊!”乔咏晖摇摇头 装作诧异:“我们的演出早就结束了,这里就我一个人,而且我们梨园行一向讲究整洁,怎么会有穿的破破烂烂的女子呢。” 程显威狐疑的盯着乔咏晖:“当真如此,若是我们在你这找到了那个婆娘,这包庇之罪你可受不起啊!” 乔咏晖却是一脸坦然:“当真没有,这就我一个人收拾东西呢!” 程显威大手一挥,命令而言:“伙计们,给我进去搜!” “是!” 见一众人要闯进去,乔咏晖拦在了剧场门口,阻止道:“您各位这是要干什么,我都说了没见过那个女子,您可不能私闯民宅啊!” “呵呵,私闯民宅?本少爷行事,可由不得你这个老东西来管,闪开!”他一把推开了乔咏晖,向身后一众人示意道:“走!” 乔咏晖被程显威推到了墙角,见那一伙人如强盗般的闯了进去,他不禁皱紧了眉头,不由得忧心:“糟了,曲姑娘怕是要有危险了。” 说罢,他就跟着那些人一同进了剧院。 “给我仔细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眼看着剧院被一众人翻的乱七八糟,乔咏晖不禁慌张,只怕曲卓然藏身的柜子被他们找到。 于是心生一计,走近前,对程显威说:“大爷,我们这剧院还没有打扫干净,很乱的。您看您也不知道这里哪是哪的,要不老夫我带着你们找吧!” 程显威盯着乔咏晖打量一番,脸上满是奸邪之色:“老东西,算你识相。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耍花招,少爷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乔咏晖忙说:“是是是,几位大爷随我来吧。” 乔咏晖带领他们把剧院的上上下下都找了个遍,唯独没有带他们去后台。 付时奕见确实没有曲卓然的身影,便对程显威说:“程三哥,该找的地方都找了,那婆娘好像确实不在这,要么我们走吧。” 第二百二十八章 祸起萧墙(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慢着!”程显威紧盯着后台的门口说:“好像有一个地方我们没有进去。” 他恶狠狠的看着乔咏晖:“老东西,那是个什么地方,你为什么没带我们去那里?” “呃……”乔咏晖滞了一下,后又圆滑的说:“那里是我们演出的后台,现在很乱的。我还没收拾完,怕您各位进去了,脏了各位的眼睛啊!” 程显威冷哼一声:“少废话,进去搜!”说着边带着下人进了后台。 乔咏晖心中一凛,不免慌了神,忙跑进去制止道:“几位等一下……” “都瞧仔细了!” 程显威的手下把后台的行头都仍在了地下,刚好瞧见那个衣柜,对手下人命令:“打开!” “几位大爷使不得呀!”乔咏晖忙奔过去挡在衣柜前,恳求他:“这个衣柜你们不能碰啊!” 其中一个手下问:“我们凭什么不能碰?” “因为,因为……”乔咏晖嗫嚅一下,随即便编了个理由。 他说:“因为这是我们梨园的规矩,装行头的柜子外人碰不得,就像戏一旦开场就不能停是一个道理。这是梨园规矩,我们不能破呀,您各位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这些卖艺做营生的吧!” 程显威上前一步,掐住乔咏晖的脖子,脸上满是厌恶:“你这个老奸巨猾的老东西废话真多,你那么鬼鬼祟祟又啰啰嗦嗦的,我看分明是里面有鬼!” “滚开!”他一把把乔咏晖推倒在地上,对身后的手下说道:“给我打开!” “是!” 乔咏晖倒在了地下,看着马上要被打开的柜子,忙伸出手制止:“别……” 然而已经来不及制止了,柜子已经被程显威的手下打开。 “滚开!”柜门刚刚被打开,那个手下便被扔了一身厚重的行头,曲卓然从柜中走出,盯着程显威,憎恶而言:“程显威,你真是卑鄙无耻!” “曲卓然!”程显威咬牙切齿道:“你果然在这里!” 他又看向乔咏晖,恶狠狠道:“老东西,你竟敢耍我们,去死吧!”他一脚踹在乔咏晖的胸口上,将刚刚爬起来的乔咏踹倒在地上。 “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后,乔咏晖从口中喷涌出一大口鲜血。 “乔老板!”曲卓然忙跑过去,将乔咏晖扶起,见乔咏晖被鲜血阴湿的衣襟,不禁惊慌:“乔老板,您吐血了!” 说着便悔恨交加的流下了泪水,啜泣道:“对不起,乔老板,都是我连累的您。” “曲姑娘,你快走!”乔咏晖虚弱的推了下曲卓然:“我没事,你快走,不然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哎呦呦,真是重情重义啊,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救别人!”程显威怒声道。 “敢骗本少爷,老东西你胆子还真不小,我告诉你,你们一老一少,都别想活命!” 说着他便大步流星的朝乔咏晖走来,那狠辣的目光仿佛要烧掉乔咏晖,曲卓然忙挡在乔咏晖面前:“程显威,你们的目标是我,不许伤害乔老板!” “你给我过来!”付时奕一把将曲卓然拉了过去,程显威拎起乔咏晖的衣襟,恨恨而言:“你个老奸巨猾的臭戏子,连本少爷也敢耍是吗?” “我看你是活腻了,今天本少爷就让你去见阎王爷!” “不许动乔班主!”曲卓然剧烈的嘶吼道,趁付时奕没留神,挣脱开了付时奕。 只见墙角又一把唱戏的道具刀刃,便慌乱的抓起,拔出刀,对程显威恐吓:“程显威,你要是敢碰乔班主,我就杀了你!” 另一旁的乔锦月百无聊赖的在湘梦园大厅中等待乔咏晖,丝毫不知父亲已陷入危机,她把玩着衣袖,昏昏欲睡。 “说好了要检查我的功课的,爹怎么还不来,再不来,我就要睡着了。” 同在正厅的沈岸辞说:“师父刚演出完,可能在剧院整理行头还没整理完呢吧。” 乔锦月摇头:“按理说再晚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回来呀,爹一向守时,今天怎么会这么晚,该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说道此处,乔锦月不禁心中一凛,忙站起身,更为担忧:“师兄,你说爹不会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沈岸辞无奈的笑了一笑,丝毫没把乔锦月的话放在心上,只道:“锦月你这么疑神疑鬼的干什么,师父可能是在剧场忙的忘了时间了。在咱们湘梦园的剧场能出什么事啊!” “不对!”乔锦月摇了摇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不由得凝眉:“师兄,我要去剧场找一找爹,爹不回来我就一直心神不宁的。” “好吧,你去吧。”沈岸辞为了安乔锦月的心,便答应了下来:“天黑了,找到了师父快点回来啊!” “知道了,师兄!”说罢乔锦月就奔出了正厅,跑向了剧院。 “不自量力,就凭你还想杀了我?”程显威将乔咏晖丢到一旁,抓住曲卓然,怒声大吼:“好啊,你杀呀,杀呀!” “你你你……”曲卓然握着刀的手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声音亦是颤颤巍巍:“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曲卓然虽然嘴上强硬,但终究还是下不去手。 “蠢女人,跟着那老东西一块去死吧!”他说罢就狠狠把曲卓然往前一推,曲卓然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倒,那刀刃,正巧插在了乔咏晖的小腹之中。 “啊!”乔咏晖吃痛的瘫坐在地上。 “不要!”曲卓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伤到了乔咏晖,心中猛然如雷击了一般,惊慌失措的乱叫:“乔老板,不是我,不是我………” “你……”乔咏晖伸出手,指向程显威,想说些什么,却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曲卓然早已惊慌的不知所措,颤抖着身子,手中握着的刀刃依然没有松开,口中嗫嚅着:“我竟然杀人了,我不要杀人,我不要……” “哈哈哈!”程显威在一旁侧着头冷嘲热讽:“啧啧,曲卓然,我们可什么都没做,人是你杀的。哎呦,你够狠呐,连你的救命恩人你都杀。” “爹,爹,你在哪里啊!”剧院里,传来了乔锦月的呼叫声。 “爹!”乔锦月推开后台的门,看到散落一地的行头,乔咏晖有气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口中溢着鲜血。 曲卓然手中握着刀刃,插在乔咏晖的小腹中,她转身看到乔锦月,已经茫然的不知道躲开,只是口中不听的嗫嚅:“乔姑娘,乔姑娘,乔老板不是我杀的,不是我,不是我……” 看到眼前这场景,乔锦月整个人如被雷劈了般的一震,双腿一软,无力的扶住门框,失声叫道:“爹!” 第二百二十九章 痛失至亲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爹!”乔锦月奔过去,看着乔咏晖惨白的脸上,失声痛哭:“爹,你这是怎么了,是谁做的,是谁要害你?” 曲卓然颤抖的手离开了刀刃,哆嗦着向后退了一步,矢口否认:“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 乔锦月转头,看见曲卓然惊慌失措的模样,一瞬间所有的哀痛与恼怒都迸发了出来,怒声吼着:“曲卓然,你为什么要杀害我的父亲?” 程显威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哂笑:“哎呦,这不是那个小戏子乔锦月吗,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这老东西是你的父亲!” 乔锦月这才注意到了程显威和他的一众随从们,站起身,满眼愤恨的看向程显威,似乎要将他撕成碎片,一字一句的从牙中咬出:“程显威,又是你!” “没错,是我,小戏子,亏你还记得本少爷。”程显威偏着脑袋声音阴阳怪调:“我说这个老东西怎么那么犯贱呢,原来是你老子啊,果然是亲生的父女,都一个德行,下贱!” 乔锦月不禁恨恨:“程显威,曲卓然,你们为什么要杀害我的父亲,为什么?” “乔姑娘,对不起,对不起!”曲卓然跪在了地上,满心的悔恨与难过,涕泪齐下:“乔姑娘,乔老板不是我杀的,是程显威陷害的,真的不是我!” “别解释了!”乔锦月痛心疾首的摇摇头,拉起曲卓然,声音中满是愤怒:“我亲眼看到就是你握着刀刃插在我爹的胸膛上的,难道还能有假不成?我爹爹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非要杀他泄恨?” 曲卓然摇着头,哀哀哭泣:“真的不是我,是程显威推的我我才误伤到乔老板的。乔老板救了我,我怎么能伤害他呢,真的不是我!” 乔锦月心痛的流下了泪水,悲声泣着:“曲卓然,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每次你的出现都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自从你出现后,我们就接二连三的出事。” “你搅在我和安笙之间,让我们的生活不得安宁。我师兄受伤是因为你,我嗓子失声也是因为你,安笙入狱还是因为你,现在,你又来伤害我的父亲。曲卓然,你到底居心何在?” “对,小戏子,你说的对!”程显威在一旁添油加醋:“小戏子,就是曲卓然这婆娘杀了你老子的,你快杀她报仇啊!” “程显威!”乔锦月满眼愤恨:“我要杀了你!” 乔锦月悲痛欲绝,不顾一切的拿起椅子,朝着程显威砸去。乔咏晖刚刚缓过一口气,气若游丝的呼唤:“月儿,月儿……” “爹!”听到乔咏晖的呼唤,乔锦月忙扔掉椅子,奔到乔咏晖身旁:“爹,您叫我,您怎么样,您还好吧!” “贱人,我弄死你!”程显威说着便向乔锦月走去,想要掐她的脖子,却被曲卓然拉住了胳膊,嘶叫着:“程显威,你无赖!” “滚开!”程显威甩开曲卓然,继续朝乔锦月走去,却被付时奕拦了住:“程三哥,咱们别管这些戏子了,这个婆娘已经耽误咱们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先把他带回去处理了吧!” 程显威思忖了一下,同意了他的提议:“也好,先把她给我带走。”又看着乔锦月,恶狠狠而言:“小戏子,今天本少爷饶你一命,你给我等着瞧,我们走!” 说罢就带着付时奕和手下,拉着曲卓然离开了剧院。 “爹,你暂且等一下,我去叫师兄师姐送你去医院!” 说罢乔锦月就要离开,却被乔咏晖拉住了衣袖,声音吃力:“月儿,别去了,没用的。” “爹!”乔锦月蹲下,握着乔咏晖的手,泣不成声:“您说什么呢,您一定不会有事的,您还要看着女儿成亲,看着子孙满堂呢!” 乔咏晖无力的摇了摇头,用仅剩的一丝气力说着:“月儿,爹知道自己的状况,大限已至,你别徒劳了。” 乔锦月心里一颤,不肯相信的摇头颤声而言:“爹,你不能就这样离女儿而去,女儿还没来得及孝敬您呢。” “傻丫头。”乔咏晖吃力的抬起手,摸着乔锦月的脸颊,说着:“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不可能陪着你一辈子的,有些话,爹一定要叮嘱你……” “爹,您别说了!”乔锦月握住乔咏晖摸着自己脸颊的那只手,不禁啜泣:“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 “月儿,你听话。”乔咏晖已气若游丝:“爹不说,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乔锦月落下了两行泪水,痛心疾首的点头:“好,爹您说吧,女儿听着就是!”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后,乔咏晖缓缓说着:“月儿,爹是时候该去陪你娘了。月儿长大了,就不需要总依赖着爹了。” “和安笙成亲后,你一定要懂事,要贤惠,做好一个当家主母,不能再娇纵任性了。爹对不住你,爹没办法等到你成亲那日,看着你穿着大红嫁衣,和安笙拜天地了!” 乔锦月心如刀割,扑在乔咏晖的怀里,无力的哭着:“爹,女儿不能没有爹啊,爹您不能离开我……” 乔咏晖拍着乔锦月的肩,继续说道:“孩子,别哭了,听爹把话说完。月儿,你自幼没了娘亲,是你师父亲手把你带大的。” “她为了你,这一辈子都没有嫁人,她这一生可谓是为你操碎了心。现在你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敬你的师父,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疼你的人,你不能让她再受累了。” 乔锦月流着泪点头:“爹,女儿知道,女儿会孝敬好师父的,女儿也要孝敬您呢!” 乔咏晖勉力扯出一个笑容,说着:“别说傻话了,月儿。爹最后叮嘱你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一定要守护好咱们的湘梦园。” “那是我和你娘一手创建的,爹不在了,你师父年岁也大了,湘梦园的未来就要靠你了。” “你是班主的女儿,也是天津的名角儿,你一定要为爹娘坚守好咱们的湘梦园。爹的话,你可记住了吗?” 乔锦月泣不成声的点头:“女儿知道了,女儿全都知道了!” 乔咏晖欣慰的点头,呼出一口气:“我的月儿真的是长大了,懂事了。你这么懂事,爹也可以放心的去陪你娘了。” 乔锦月抱着乔咏晖哭着:“爹,女儿求求你,能不能不要离开女儿……” 乔咏晖摸着乔锦月的鬓发,轻声而言:“傻孩子,爹寿数已尽,这一点爹没办法答应你了。” “爹还要你答应爹一件事,爹走后,你不要伤心难过,你要坚强,要振作,要好好活下去!” 乔锦月的心如刀绞般的痛,可还是听了父亲的话,拭去了泪水,说道:“爹,女儿答应您,女儿会坚强振作的。” 说罢她又满腔怒火的握紧了拳头,愤恨而言:“程显威,曲卓然,都是他们,爹,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月儿,你别冲动!”乔咏晖拉住乔锦月的手,安抚道。 “程家势力强大,这个仇不是你现在向报就能报的,你千万别做傻事。还有,你不要去找曲姑娘,这事不怪她,爹不是她……不是……不是……” 乔咏晖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便噎在了那里,脸胀得通红,乔锦月大惊失色,摇着乔咏晖的身子哭叫:“爹,您怎么了,别吓女儿……” “噗……”乔咏晖吐出一口鲜血,垂下了头。霎时间,停了心跳,止了呼吸。 “爹,你不能离开女儿啊,爹!您说好要看着女儿出嫁的,您怎么能食言呢!爹,您说话,说话啊……” 任凭乔锦月怎样撕心裂肺的哭喊,乔咏晖都不会再回应了。他已经永远的闭上了双眼,亦永远都不会再回应。 昏暗的剧场里,只剩一个单薄的女子抱着她父亲的尸身失声痛哭。 第二百三十章 逃离付宅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放开我,放开我!”曲卓然在程显威的手中挣扎着,并骂着:“程显威,付时奕,你们两个畜牲。你们为非作歹,草菅人命,迟早会遭报应的!” “烦死了,闭嘴!”程显威重重的给了曲卓然一巴掌,狠狠而言:“曲卓然,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我们手中的一只蝼蚁,我随时都能要了你的性命。” “念在小时候的情份,我留你一条命,你非但不感恩,反倒恩将仇报,我告诉你你别不识好歹,当心你的小命!” “我呸!”曲卓然啐了一口,不禁愤恨:“程显威,你真的是大言不惭,恩将仇报的是你。” “我爹对你们怎么样你心里清楚,你却联合你爹害得我们家破产,逼死了我爹。” “你现在留我一条命在,不就是想看着我受折磨的吗?你既然害死了我爹,你有种也杀了我!”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还有脸说话!”程显威厉声骂道:“我把你嫁给了时奕,他待你怎么样,你偏偏想着顾安笙那个臭戏子。” “你把我们骗的团团转,盗走了胶带救出了那个戏子。要不是你这个扫把星,我们也不至于大计失利!” 他掐着曲卓然的脖子,将她送到付时奕的手中,他被曲卓然吵的头脑乱如麻,满是厌恶:“贱女人,我现在看着她就恶心。时奕,你把她带回你家处置吧,我先回程府了。” “是!”付时奕抓起曲卓然的衣襟,声音狠狠:“臭婆娘,你给我老实点!” 他带着曲卓然回了付宅,将曲卓然锁在了仓库里,将曲卓然像杂物一样往里一丢,并锁上了仓库的门。 “老实在里面呆着吧,得了空再来收拾你!” 曲卓然竭力的拍打着仓库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面对她的只有仓库里冰冷的瓶瓶罐罐,没有半点温暖的气息。她无力的瘫倒在地上,失声痛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爹,娘……” 一夜之间,曲航瑞从一个电影公司的老板变成了一个负债累累的破落户,曲航瑞被要债的人殴打致死,曲家由此败落。 曲家人都知道,这一切都是程老爷精心策划施计陷害的,但却无人能与程家抗衡。 恰巧当时,顾安笙无罪释放,程显威发觉了胶片的丢失,也便知道了是曲卓然所作所为。 曲家败落,曲卓然便没有了任何的利用价值,程显威与付时奕便可以毫无顾忌的对曲卓然又打又骂了。 因为胶片的事,付时奕怒不可遏,便以此为由狠狠的折磨曲卓然,程显威为了泄愤,也会时常拿曲卓然出气。 一时间,曲卓然便被折磨的遍体鳞伤,又失去了所有的自由,被囚禁在付家。 她的母亲曲夫人与丫鬟小燕被家困中,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着,却也没有办法回娘家探望。 这一天她趁着付时奕没留意,逃出了付家,想要回家探望母亲,结果还没进家门,就被程显威和付时奕追上来了。 “娘,小燕,你们现在怎么样了?爹已经不在了,娘,你知不知道女儿现在生不如死啊!” 曲卓然嘤嘤的哭泣着:“娘,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你啊,你现在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再纠缠你,女儿现在什么也不知道……” 她想起被自己误杀的乔咏晖,忍不住心痛的落下了泪,悔恨道:“我真的是个罪人,我造了杀孽,我害了人。乔老板好心救我,我却害得他丧命,我真的该死,真的该死……” “小姐,小姐,是你吗?” 听得门外有人呼唤,那声音犹似丫鬟小燕。曲卓然止住了哭泣忙跑步去,不由得期盼:“小燕,真的是你吗?” 门外传来小燕欣喜的声音:“小姐,真的是你,你在里面啊!” “是我,是我!”曲卓然转悲为喜:“小燕,你怎么进来的?” 小燕说:“小姐,你等着,我进去救你!” 顷刻,小燕不知怎生解了门锁,进了仓库,见了曲卓然,不禁狂喜:“小姐,真的是你,小燕不会是在做梦吧!” 曲卓然一把抱住小燕,失声痛哭:“小燕,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我永远都见不到你了呢……” 主仆二人抱头痛哭了一会,平定了心绪,曲卓然才向小燕问:“小燕,你怎么进来的,没有人发现你吧!” 小燕说:“我扮做杂役跟着混进来的,没有人发现,你放心吧。” “小姐,我已经在这里五六天了,这几日我日日担惊受怕,生怕被人发现。我找了你好久,今天终于找到你了!” 曲卓然握着小燕的手,上下打量小燕:“小燕,这些日子你没受委屈吧,还有我娘,我娘她怎么样了?” 小燕低下头,沉默着不说话。 曲卓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心中一凛,紧张而言:“小燕,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出事了,你告诉我我娘她怎么了?” 小燕红了眼眶,吞吞吐吐道:“小姐,小燕告诉你实话,你一定要挺住啊。” “那些要债的找上门来,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他们还对夫人百般折辱,夫人忍受不住,跳楼自尽了……” “什么?”曲卓然整个人一震,踉跄的退后了一步,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道:“娘也不在了……”她眼中含满了绝望,跌坐在了地上。 “小姐!”小燕忙跑过去,扶住曲卓然:“小姐,曲家现在就剩小姐一个人了,你千万别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啊!” “爹,娘!”曲卓然扑到小燕怀里,失声痛哭:“老天爷,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为什么我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肯放过,我现在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小姐,你别哭了。”小燕极力克制着哽咽,拍着曲卓然的背,安抚着她:“小姐,你还有小燕啊。小燕知道老爷夫人走了,小姐难过,小燕也难过。” “但是眼下不是我们伤心的时候,小姐你要振作起来,替老爷和夫人报仇雪恨啊!” 曲卓然依然不停的哭:“报仇雪恨,我也想啊,可是现在我自身都难保了啊!” “不,小姐!”小燕说:“小燕此番前来就是要救你出去的,小燕知道怎么样能走出付宅,小燕带你回曲家!” 曲卓然霍然止住了哭泣,握着小燕的肩膀,满眼含泪的看着小燕:“小燕,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小燕点头:“小姐,我必须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们一定要回去将老爷和夫人安葬好,再想办法重振旗鼓,为老爷和夫人报仇雪恨啊!” 小燕一语点醒了曲卓然,她拭去了泪水,点点头,坚定而言:“小燕,你说的对,我现在不能难过,曲家只剩我一个人了,我必须振作起来为爹娘报仇雪恨!” 小燕欣慰而言:“这就对了,事不宜迟,小姐,我们快些走吧!” 曲卓然答应:“好!” 说罢,曲卓然便跟着小燕逃离了付宅。 第二百三十一章 朔雪归葬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腊月的寒雪簌簌打在乔锦月的脸上,她却早已没有了知觉。 她红肿着双眼,抱着父亲的牌位,走在送葬队伍的前头。湘梦园长长的送葬队伍,无一人不一身缟素,无一人面无悲色。 将父亲安葬在母亲的坟旁后,乔锦月跪在坟墓前,默默不语。 许久后,她摸着父亲的墓碑,不禁凄凄然:“爹,我们把您和娘葬在一起了,您终于和娘永远的在一起了,你们再也也不会分开了。” “爹,您放心,女儿会听您的话,会守护好我们的湘梦园的。爹,您安息吧!” “小七!”陈颂娴走到乔锦月身前,欲扶起乔锦月:“你的孝心班主知道,天这么冷,咱们该回去了。” “不,师父。”乔锦月轻轻推开陈颂娴,摇着头:“师父,你带着师兄师姐他们回去吧,我是爹唯一的女儿,我还想再单独陪爹待一会儿。” “这,小七……”陈颂娴犹豫:“这大雪天,又是荒郊野外,你一个人……” “放心吧师父,小七没事。”乔锦月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小七只是想单独陪爹一会儿,您不用担心小七,您带着他们回去吧。” “唉!”陈颂娴叹了口气,拍拍乔锦月的肩,说:“也好,那师父带他们先走了,你也要早些回去啊。” 乔锦月点点头:“知道了!” 陈颂娴回头,指令道:“咱们回去吧!” “可是,妙音娘子……”沈岸辞上前一步,不由得担忧:“妙音娘子,不能让小师妹一个人留在这,怕她会想不开啊!” 陈颂娴拉过沈岸辞,低声而言:“她心里不好受,让她单独陪班主一会儿吧,这样她还能好过些。她那么坚强不可能想不开的,我们走吧!” 沈岸辞点点头,只得作罢:“那好吧!” “走吧!”陈颂娴带着一众弟子离开了坟山。 “爹!”乔锦月看着空无一人的孤山寂坟,摸着那冰冷的墓碑,忍不住声泪俱下:“爹,您就这么就离开女儿了,女儿好想您啊。您说过您要看着女儿风风光光的出嫁,你怎么可以食言呢。他们真歹毒,竟对您下此毒手……” 说到此处,乔锦月拭去了眼角的泪,眸中的坚定掩住了悲伤,毅然而言:“爹,您放心吧,月儿不再是小孩子了,月儿已经长大了。” “月儿会听您的话的,月儿要坚强,要亲手杀了那群歹人,替您报仇!” “乔姑娘。” 乔锦月回头,见曲卓然亦是一身缟素的跪在自己身后,她不由得怒火熊烧,上前一步,掐着曲卓然的脖子厉声而言:“曲卓然,是你害死了我爹,你还来干什么?” “乔姑娘你别激动,咳咳咳……”曲卓然被乔锦月掐得喘不上气,吃力的说:“我是来拜祭乔老板的……” 乔锦月松开了曲卓然的脖子,却依然愤恨:“你到底想说什么?” 曲卓然悲戚的落下了泪水,不禁哽咽:“乔姑娘,我知道乔老板的死我难辞其咎。” “但是乔老板真的不是我要杀的,我本是想杀程显威,谁知被他一推,竟误杀了乔老板。我怎么能杀他,他救了我,他那么善良的人却死在了我的手里……” 乔锦月任由她絮絮,只闭上了双眼,哀凄道:“是也罢,非也罢,我爹胸口的刀刃,是你插上去的没有错,你就是罪人。” 曲卓然低着头啜泣:“我是罪人,乔姑娘,我今天来此就是赎罪的。乔姑娘,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 “我只求你先留我一条命在,我爹娘死在了他们手上,我要亲手杀了程显威和付时奕报仇。待我为家里人报了仇,我便任由你处置。” “你!”乔锦月扬起手,想一巴掌拍在曲卓然的脸上,曲卓然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然而等待她的只有一阵凉风而已。 曲卓然睁开了双眼,见乔锦月背对着她,仰望着天空,不禁奇异:“乔姑娘,你为什么不下手?” 乔锦月只望着天空沉沉道:“我打你又有何用,我打你我爹就能活过来吗?我爹临终前说此事不怪你,你也说你自己是受害者,那我打你做什么?” “你不是让我留你一条命吗,罢了,害人的是程显威,我留你一条命就是了!” 曲卓然喃喃道:“乔姑娘,这么说,你是肯原谅我了?” 乔锦月转过身,冷冷道:“原不原谅的谈不上,你都说了你不是有心的,看在我爹遗言的份上,我就也不想和你纠缠了,但是程显威这个罪魁祸首我非杀不可!” 曲卓然朝乔锦月磕了一个头,满是感激:“乔姑娘,多谢你大人大量,肯饶恕我。你若要杀程显威,那我们就是一个战线上的人了,我们可以共同御敌!” “曲卓然,你你别自讨没趣!”乔锦月声音凛凛:“我爹的死是你造成的,我不跟你计较,就已经做到极致了,程显威我自然要杀,谁要跟你一条战线?” 曲卓然哑口无言:“我……” 乔锦月摇了摇头,双眸含着憎色看着曲卓然,怒声而言:“曲卓然,你为什么要频频出现在我们生命中?如果没有你,一切都会好好的。” “你之前几次三番的要拆散我和安笙不成,我们没与你计较。而后又是因为你,我的嗓子失声,安笙入狱获罪,现在又是我的父亲身亡!” “你不要说你是无心的了,这几次三番的风波都是因为你,你当真是个扫把星转世!” “我……”曲卓然被乔锦月骂的无地自容,不禁落下泪水,要换作曾经的影坛明星,她那么骄傲的性子被这样羞辱,她一定会怒不可遏。 可是如今她被打压了无数次,早就没有了当年的盛气凌人,只能瘫倒在地上,无力的喃喃道:“你说对,没有错,都是我,我害了安笙,害了你,也害了乔老板。” 乔锦月的眼角划过一滴泪,她轻轻用袖角拭去,侧过身,不去看曲卓然,只说:“你走吧,走的远远的,不要再来打扰我爹,也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乔姑娘!”曲卓然哀求:“乔班主对我有救命之恩,你让我为乔班主尽了最后的哀思吧!” 乔锦月转过身,厉声而言:“赶紧走开,我说了不想看到你!” 她刚说完,便下意识的看了眼乔咏晖和徐秀云的墓碑,意识到自己失了态,便克制住情绪,声音沉沉:“我爹娘的墓前,我不想扰他们安宁。你赶紧走,别逼我动手。” 曲卓然滞了一下,只得站起身,不禁凄楚:“我理解你恨我,我无颜赖在这里不走,你让我走,我走就是了。”说罢,她便离开了孤山。 荒凉的孤山清坟,阵阵寒风拂起了乔锦月素色的衣襟。 这孤山清坟,只留乔锦月一人,孤独的面对着双亲的坟墓。 第二百三十二章 北仓遭屠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本该是一片合乐的新春佳节,在湘梦园却一点喜悦的气氛都没有。 班主乔咏晖的意外身亡让湘梦园久久的沉浸在悲戚之中,上一年的年末封箱典礼因此被取消了,这一年的春节也没有像往年一样隆重庆祝,整个湘梦园弥漫着的的悲伤气氛久久没有散去。 “我爹去世,锦月还在戴孝中。我和安笙的婚事,师姐与仲怀的婚事恐不能如期举办了。” 此时新春已过,乔锦月刚刚洗去了父亲离世的悲伤,在文周社正厅与胡远道和柳疏玉夫妇二人对谈,她仍以一身缟素为妆,不施粉黛。 她虽然已经淡去了眼中的悲伤,可饶是这坚定的眼神和那憔悴的容颜更让人心疼。 柳疏玉不禁心一酸,拉住乔锦月的手,不禁心酸:“锦月啊,出了这样的事我们谁也预料不到。你们的婚事已定,婚期早一些晚一些都无所谓。” “孩子啊,虽然你爹不在了,但是你还有我们,你就当我和你胡叔叔是你的亲爹娘,有什么事你尽管来找我们说就行。” “玉姨看着你这些时日都消瘦了不少,你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你爹的在天有灵才能够安息啊!” “玉姨,锦月没事的,锦月现在很好。”乔锦月握着柳疏玉的手,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感恩的微笑。 轻轻说:“您放心,锦月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让父亲的在天之灵不安心的。” “这些日子也多亏了玉姨和胡叔叔对父亲丧事的尽心尽力,锦月替父亲谢过您二位。锦月现在已经没了爹娘,以后锦月会把玉姨和胡叔叔当成锦月的亲生父母的。” 柳疏玉摸着乔锦月的脸,露出一抹沧桑的微笑:“好孩子,你想明白了就好。” “诶,安笙呢?”乔锦月又问:“按理说这个时候安笙的演出应该已经结束好久了,他为何迟迟还没有来啊?” 顾安笙向来是守时的,他的迟迟未到胡远道亦觉甚奇,便道:“按理说他也应该过来了,可能在剧场被什么事给耽搁了吧,再等等吧!” 乔锦月也未曾细想,便只点头:“也好。” “师父,师娘!”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乔锦月站起身:“安笙回来了。” 顾安笙冲进正厅,手握着一份报纸,满脸的慌张与忧虑,气喘吁吁的颤声而言:“师父,师娘,北仓,北仓……” 胡远道见顾安笙这般神色,不禁皱眉:“你怎么也跟仲怀一样没有规矩,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有什么话平静了再说!” “远道。”柳疏玉拦住了胡远道,见顾安笙眉间的忧色,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便慎重而言:“安笙不会没理由这么慌张的,不要斥责他。” 她又面向顾安笙,平和而言:“安笙,又话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顾安笙满面的严峻,却不禁颤声:“北仓,我爹娘他们……”顾安笙已经说不下去了,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报纸。 乔锦月亦起了忧心,走到顾安笙的身边,轻轻问道:“安笙,怎么了?” 顾安笙手附上乔锦月的肩,声音中满是悲痛:“我刚刚看到这份报纸,北仓被屠城,我爹娘他们不知道……” “什么?”乔锦月震惊道,忙取过顾安笙手中的报纸,展开细看,头条新闻一行醒目的标题映入眼帘“外族军侵袭津城,北仓小镇被轰炸成一片废墟,百姓尸骨未寒。” 乔锦月的心一凉,不禁胳膊一软,垂下了手,亦不由得悲戚:“怎么会这样?” 柳疏玉见他们的神色,不禁也起了忧心,凝重道:“锦月,安笙,发生什么事了,这报纸上说了什么?” 乔锦月转过身,哀声道:“玉姨,北仓小镇,安笙的家乡被外族人轰炸,现在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顾安笙亦哀声而言:“师父,师娘,我今早演出结束,才看到这个新闻。北仓被炸,不知道我爹娘和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柳疏玉听了也不禁身上一震:“外族军侵袭到北仓,怎么会这样?” 顾安笙极力平复下了心绪,向胡远道与柳疏玉恳求:“师父,师娘,安笙想向您请求,回北仓探望一下,若得不到爹娘和妹妹的消息,安笙寝食难安啊!” 柳疏玉凝重:“安笙,师娘知道你挂心双亲,可是北仓不定还有潜伏的外族军,只怕你前去会有危机,师娘实在放心不下啊!” 顾安笙屈膝跪下,哀求着:“师父,师娘,爹娘与妹妹的生死未卜,教安笙如何能安心的呆在津城啊!但求师父师娘恩准,许安笙回北仓探望!” “这……”柳疏玉犹豫了一下,看向胡远道:“远道,你以为……” “罢!”胡远道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我们要是阻止你,怕你也不会安心的。你去吧,记得一定要注意安全,确保你的亲人无恙后,定要速速回归。” 顾安笙叩了个头,感激而言:“多谢师父师娘恩准!” 顾安笙站起身,乔锦月拉住了顾安笙的手:“安笙,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月儿!”顾安笙扶住乔锦月的肩膀,慎重的嘱咐:“此去危机重重,你一去恐怕会身置身险境。你答应我,留在津城等着我,等我安顿好爹娘和妹妹,我就回来找你!” “不!”乔锦月却是凄楚:“安笙,我爹已经不在了。你若要去那外族军潜伏的地方,教我如何能够放心得下?” “我迟早是要嫁给你的,伯父伯母和宁儿也是我的亲人,我必须要与你同去。是生是死,是安是危,我都要与你同在!” 乔锦月说得凄楚而诚挚,顾安笙亦不忍心拒绝,便握紧了乔锦月的手:“好,月儿,我答应你与你同去,但你的安危我一定要确保。” “事不宜迟,现在还能买到回北仓的车票,我们快些走吧!” 乔锦月点头:“好!” 顾安笙向胡远道与柳疏玉道:“师父师娘,我会月儿去了!” 二人亦答应:“去吧!” 说罢,顾安笙便牵着乔锦月的手,迅速的离开了文周社,去往津城车站。 第二百三十三章 痛失双亲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列车一路缓缓前行,顾安笙始终心神不宁的的望着窗外。 乔锦月心里也起伏难安,此刻只能握紧了顾安笙的手,不停的安慰着顾安笙:“安笙,别担心,伯父伯母吉人自有天相,会平安的。” 顾安笙紧紧的拥住了乔锦月,整个人靠在了她的身上,不禁颤声:“月儿,但愿会没事的,但愿会没事的……” 乔锦月轻轻拍着顾安笙的背,轻声言:“嗯,一定会没事的。” 不多时,便到了北仓小镇。下了车,顾安笙拉着乔锦月的手,飞快的走出车站。 进了北仓,二人被这眼前萧瑟的场景吓得一颤。只见倒塌的房子堆成了废墟,已经没有了街道。 狼烟未尽,横尸遍野,百姓的哭叫声,嘶喊声比比皆是,北仓小镇早已不复往日的祥和宁静。 顾安笙不禁心中一凛,整颗心被笼上了一层阴霾,又是忧心又是难过,皱紧了眉头:“好好的北仓小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啊!”乔锦月被脚下的骷髅白骨吓得汗毛炸立,忙躲到顾安笙的身后。 顾安笙见到那骷髅白骨,亦是一惊,忙将乔锦月护到自己的怀里:“月儿,别怕。” 他护着乔锦月向后退了两步:“月儿,你跟紧我,我们回家去看看。” 乔锦月点点头,没有说话,所受之惊依然没有消除。 二人走到了顾安笙的家中,只见原本安宁的小院变成片石碎瓦,毫无人气。 顾安笙心中一震,忙上前两步,大声呼叫:“爹,娘,宁儿……” 遍地的狼藉中,无人回应。顾安笙心霎时凉了半截,他奔向废墟中,用手去搬那些碎石片瓦,边搬边不听的呼叫道:“爹,娘,宁儿,你们在哪里,你们在哪里……” 乔锦月见状,忙跑过去扶住顾安笙,劝着:“安笙,你别这样,伯父伯母可能不在这里。” “这里被炸毁了,他们可能躲到了别的地方,要么我们去别处打听打听吧。” 顾安笙从废墟中拣出一张撕了半截的墙纸,凝重道:“这是牡丹花的墙纸,是前年贴在我爹娘房里的。” 他捡起墙纸时,手上竟沾染了一大片猩红的血迹,他不由得惊异:“血,竟然有血,爹娘他们不会是……” 说到此处,他便戛然而止,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乔锦月的心里也一凉,却极力保持着镇定,拍着顾安笙的肩宽慰他,也在宽慰着自己:“安笙,不会的,伯父伯母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顾安笙又从废墟中拣出一半碎成好几片的镜子,说:“这是宁儿的梳妆镜,这上面也有血迹,他们不会真的……”说到此处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双腿一软,瘫倒在废墟上。 “安笙啊,你终于回来了!” 顾安笙扭过头,见到一个年近半百身着素衣的中年妇女,忙跑过去,急切而言:“周大娘,你可曾见到过我爹娘和妹妹?” “哎呀!”周大娘的胳膊被顾安笙拽得生疼,不由得痛得呻吟一声。 顾安笙低下头,见周大娘的右手手臂上缠着厚厚一层绷带,更甚惊异:“周大娘,您的胳膊这是……” “唉!”周大娘叹了口气,老泪纵横:“咱们北仓被轰炸,我们一家四口就我一个逃过一劫,却也受了重伤。可怜我那苦了一辈子的老头子还有我那双未成年的儿女啊!” “啊!”顾安笙睁大了眼睛,喃喃而言:“周大爷和弟弟妹妹……那我的爹娘和宁儿他们……” 周大娘拍了拍顾安笙的手,忍痛说:“安笙啊,你早晚都要知道的,跟你说了你可一定要挺住啊……” 顾安笙的双手已经开始颤抖:“难道他们真的已经……” 周大娘沉重的点头:“那天一个炮弹投在我们这条街上,这里所有的房子尽数倒塌。老顾和顾夫人,还有他们那闺女,都死在了这断壁残垣下啊!” 顾安笙整个人犹如被猛雷击中了一般,一瞬间泪水倾泻而出,向后跌退了一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乔锦月亦悲痛难忍,跑过去扶住顾安笙,哀声而言:“安笙,安笙……” 孤山座座新坟,坟墓中躺着的俱是在轰炸中身亡的百姓。在坟前吊唁的,痛哭的镇上百姓们数不胜数。 “爹,娘,宁儿!”顾安笙摸着墓碑哀声说:“笙儿对不住你们,出了这么大的事,笙儿竟然一点也不知情。笙儿回来晚了,最终也没能见到你们最后一面。” “安笙。”乔锦月亦难过得不停的垂着泪,紧握着顾安笙的双手,想说些劝慰的话,却已经啜泣的说不出话来。 “月儿!”顾安笙悲痛欲绝的扶着乔锦月,忍不住凄然:“我的爹娘他们一生行善积德,为什么要落得如此下场,我还没来得及孝敬他们呢,他们就这么走了。” “还有宁儿,我唯一的妹妹,她才只有二十一岁,她还没有出嫁呢,就这样在这个如花似玉的年纪里就这么去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的亲人全都离开我了……” 乔锦月亦垂泪不止,握着顾安笙的手,劝着:“安笙,你还有我啊!” “月儿!”顾安笙一把将乔锦月拥到了怀里,失声痛哭,乔锦月亦紧紧的用着顾安笙,哭得不能自已。 一对苦命的多情人,就这样相拥而泣。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临终遗言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安笙啊!”周大娘走上前,将他二人扶了起来,揩了揩泪:“安笙,你爹娘走了突然,大娘知道你心里头难过,但是你不能一直这么痛苦下去啊。你娘临走前,叮嘱我,让我告诉你几句话。” “我娘她……她还有话要告诉我?”顾安笙抓住周大娘的衣袖,急切而言:“周大娘,我娘对我说什么了?” 周大娘说:“你娘说,你回来后我务必要把这些话都告诉你。她说让你切勿过于伤心,他们走了后,你要坚强的好好生活下去。” “日后你要把你师父师娘当作亲生父母一般,好好孝敬他们,并跟随他们好好学艺。还说锦月姑娘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要尽快迎娶锦月姑娘过门,不可辜负她。” 听到母亲的遗言,顾安笙破碎的心得到了些许安慰,却还是被刺痛了一下。 他从眼角滑落一滴泪,答应着:“我娘说的话,我会记住的。难过归难过,但是我不会一直沉浸在悲伤中,我会坚强的继续活下去的。” “他们不在了,师父师娘就是我的亲人。他们自幼便教导我,养育我,我自然会把他们当作我亲生父母孝敬好他们。” 说罢,又将双手搭在了乔锦月的肩,深情而言:“坎坎坷坷一路走来,一直是月儿陪着我的。经历了这么多,月儿对我的感情从来都没有变过。” “月儿对我情深似海,这些我都知道。我定然会陪着月儿走完这一生的,我绝不会辜负月儿!” 乔锦月百感交集的看着顾安笙,不禁心酸落下心酸的泪水,勉力牵出一个安慰的微笑:“安笙,只要你平安喜乐,月儿就心满意足了。” 顾安笙拉着乔锦月的手,转过身,与乔锦月双双躬身,朝着周大娘深圳鞠了一躬。 他 感激而言:“周大娘,谢谢您安葬了安笙的爹娘和妹妹,又替娘亲将遗言转达给安笙。这份恩情,安笙记下了。” “快起来!”周大娘虚扶一把二人,慈善道:“都是邻里邻居的,也在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了,谢什么。” “安笙啊!”周大娘拍了拍顾安笙的肩膀,看着他高大的身躯,不由得感慨:“一晃就二十多年了,我也和你们家做了二十几年的邻居。” “想当初还是我看着你出生的,也看着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你们顾家现在就剩了你一个人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顾安笙点头,坚定而言:“放心吧,周大娘。安笙一定会坚强的活下去,不会辜负爹娘的期望的。” 周大娘看了看顾安笙身旁与他紧紧相依的乔锦月,“这位就是你娘说的锦月姑娘吧,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想必是个不错的好姑娘。” “既然你娘说了,安笙你们俩就一定要好好的,大娘就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了吧!” 乔锦月微笑而言:“我们会的,多谢周大娘。” 顾安笙亦说:“谢谢大娘,我们一定会的!” “对了,安笙。”周大娘又说:“你爹临终前嘱咐我一句话,他说无论如何,这句话必须要传达到你的耳朵里。” 顾安笙凝重道:“我爹他说什么了?” 周大娘说道:“你爹说,他们走了你切勿悲伤,但这笔血债你不可忘记,必须牢牢记在心里。他们三人被外贼人害死,是家仇。” “我们国人被外贼这样凌辱,是国耻。你爹说,你是现如今的年轻人,拯救家国,捍卫家国土地,必须要靠你们的力量。” “他要你记住你爹娘这血海深仇,灭掉外贼,守卫家国永安。” “唉!”她顿了顿,又叹了口气,说:“安笙,这不但是你爹的期望,这也是我们所有人的期望。像我这样的这乡下妇人,是做不了什么了。” “但你们是年轻人,一定要发奋图强,拯救中华的事,还得靠你们呀!” “位卑未敢忘忧国!”顾安笙握紧了拳头,仰望苍天,信誓旦旦道:“这笔血债,安笙记下了。” “这个仇,不仅是家恨,更是国仇。安笙愿以少年之身,誓死效国!” 微风拂过,仿佛已经带走了哀伤,留在顾安笙眼里的只有坚定,那是对捍卫家国的坚定信念,那是对祖国山河的真挚热爱。 想起幼年时父母的旧时模样,这一瞬间,仿佛永远的把他们留在了身边。 顾安笙已经淡去了眼中的忧伤,在心中默念:“爹,娘,你们放心吧,安笙一定会听你们的话,誓死守护万里山河!” 第二百三十五章 剧院入袭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安笙与乔锦月在北仓守了整整七天,这七天里,外族军已经离开了北仓,他们二人便住在了周大娘的家里。 按照旧时的习俗,七天后亡灵归位,顾安笙便可离开了。 回到津城后,一切还如往常一样。只是在这短短的一夜之间,乔锦月失去了父亲,顾安笙失去了父母,二人都没有了身边最重要的人。 任凭心里的痛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但压在心底悲伤始终是抹不去的。 仿佛在这一夜之间,两个人都成长了,他们已经知道自己不再年幼,懂得了压在自己身上的责任。 近些日子津城内并不太平,常有外族军出没欺压津城的百姓,任凭百姓怎样愤恨的挣扎,却也无力还击。 乔咏晖的丧期已过,湘梦园也停演了很长时间。再怎样悲痛,可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若不去演出,便也没了生计。 这一日,是乔咏晖离世后湘梦园的第一场演出,地点在天津城最中央的一座大剧院。 一共有三场演出,前两场都是师兄师姐们的戏,乔锦月与师兄沈岸辞的戏放在了最后。 虽然一个多月没有演出,但看客们的热情依然没有散去,从前捧湘梦园的看客现在依然还在捧着。 他们对这些年轻戏角儿们的支持一如往昔,同时也对乔咏晖的离世纷纷感到惋惜。 乔锦月和师兄师姐们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还是很感激这些看客们的。 前两场演出进行的很顺利,待到第三场乔锦月与沈岸辞的《长生殿》时,拉弦儿的师傅还没有奏起,便听得一声枪响。 “砰!” “啊,哪来的枪,怎么回事?”看客们纷纷惊得回头。 “砰砰砰!”又闻得三声枪响,只见四个身着黄绿色军服的男人,手持长枪,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剧院,用着绕口的中文说:“这里是我们的地盘,识相的赶紧滚!” “啊,快走,快走!”看客们大惊失色,纷纷惊慌的逃离了剧院。霎时间,座无虚席的看客台下变得空无一人。 四个男人大摇大摆的走到第一排,纷纷入座,为首的那个阴阳怪调的对乔锦月与沈岸辞说:“听说你们国人管这玩意叫京戏?” “这一个个脸抹得跟猴屁股似的,别说啊,还挺好看的。爷们几个还没看过这儿的歌剧呢,来来来,今儿算你们走运遇到爷们了,快给爷们唱一出。唱好了,爷们重重有赏!” 见那些人的装束,又听他们的口音,乔锦月已经料到了他们的来历,沉下脸问:“你们几个可是外族军?” 那人说道:“小娘们还挺有眼力的,正是!少废话,快唱,爷们可没什么耐心等你们。” 见到外族人,乔锦月满心的憎恶与怒火蓄势待发,声音也提高了几度,恨恨道:“你们不在你们国里好好呆着,反倒来我们国家侵占我们土地,欺压我们百姓!真是狼子野心,无耻下作!” 那外族军官听不太懂本国的语言,但听着乔锦月的语气,知道她说的不是好话,便嚷嚷道:“什么狼的心,五个牙齿的。别跟我废话,爷们来你们这儿听你们唱戏是你们的福气,快唱快唱!” 沈岸辞亦恨恨道:“你们死了这条心吧,我们中国人是不会唱戏给外族人听的!” 梨园的规矩是戏一旦开场了就不能停,但这出戏还没有开场,所以不唱便算不得破了规矩。 虽然湘梦园是出身低微的戏班子,但是日军在中国造的孽他们都知道,他们是宁死都不可能背弃中国人,给外族人唱戏的。 为首的那个军官站起来,怒声说:“不要脸的东西,你唱还是不唱!” 乔锦月面不改色,声音依旧冷冷:“我们国人只唱戏给国人听,我们是不会给你们这些无耻的外族人唱戏的!” 那军官举起枪,对准乔锦月,并恐吓:“小娘们,敢这么跟爷们说话,你这条命是要还是不要了。爷们就给你一句话,要么唱,要么死!” 乔锦月没有一丝畏惧的神色,脸上写着的只有决绝,坦然而言:“我们国人有国人的风骨,难道会屈服在你们这等小人的权势下?就算是死,我们也不会唱给你们听的!” “呀呀呀,气死我了!”那外族军被乔锦月的凛然气得怒不可遏,本就不会说中文的他气得语无伦次。 他转过身,对身后的外族军用外族语说道:“他们欺人太甚,把他们杀了,把剧院也给毁了,一个活口都不许留!” “是!”一声令下,那外族军便朝着沈岸辞开了一枪。 沈岸辞弯腰一闪,躲过了那一发子弹,那子弹正好打在台后的帷幕上,那红色的帷幕上瞬间多了一个窟窿。 沈岸辞忙将乔锦月护住,慎重而言:“锦月,我们快告诉其他的师弟师妹赶紧离开,千万不能伤在这些外族人的手里!” 慌乱之际,乔锦月只道了一个字:“好!” 二人跑回了后台,其他的师兄师姐们都聚集在后台,一个都没有离去。他们见二人归来,纷纷紧张道:“大师兄,小师妹,你们没事吧!” 乔锦月摇摇头:“我们没事,别多说了,一会儿他们追上来了,大家快从后门离开!” “好!” 第二百三十六章 惨遭残害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给我追上去!”外族军的子弹打得剧院内的墙砖纷纷掉落。 “啊!”天花板上的一片墙砖掉落,不偏不倚的砸到了沈媛儿的右肩上。沈媛儿吃痛,捂着右肩跪倒在了地上。 “媛儿!”沈岸辞忙上前去将妹妹扶起来。 “我没事,哥。”沈媛儿忍痛站起来,咬着牙说道:“哥……你们快走啊。一会儿他们就追上来了!” “媛儿,大师兄!”杜天赐也奔了过去,看着沈媛儿的肩上的伤口,不禁紧张:“媛儿,你受伤了!” “狂徒,放开我!”听到乔锦月的叫声,沈岸辞忙回头,只见乔锦月被一个外族军用手勒住了脖子,乔锦月挣扎不开,便重重咬在了那个外族军的手臂上。 “啊!”那外族军疼得松开了手,乔锦月趁机逃脱开来。 “啊!”那外族军不知用外族语骂了一句什么,对准乔锦月就是一枪。 “砰!”乔锦月忙低头闪躲过了那枚子弹,所幸那子弹没有击在她的身上。 她欲起身逃走,却不想现在的自己正穿着杨贵妃厚重的行头,走起路来十分困难,慌乱之际竟自己把自己绊倒,重重摔在了地上。 “啊!”乔锦月摔得膝盖生疼,不禁嘶叫一声,欲起身,却被一身的行头束缚住,无法立刻站起来。 见状,沈岸辞心中一凛,忙对杜天赐道:“天赐,你快护着媛儿离开,千万要看护好她,决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好!”说罢杜天赐便护着沈媛儿匆匆离去。 “锦月!”沈岸辞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乔锦月扶起,紧迫道:“我们快走!” “呀呀呀!”一个外族军不知口中说着些什么,奔了过来,拉住乔锦月的胳膊不肯撒手。 “放开我,放开我!”乔锦月用力挣扎,还是没能甩开那个外族军。 “锦月!”沈岸辞见状,趁那外族军不注意,一把夺过了那外族军手中的枪支。 “砰!砰!砰!”沈岸辞迅速开枪,将那个外族军击毙。 “锦月,我们快一点离开这里。”解决了那个外族军,沈岸辞护住乔锦月匆匆逃离。 “呀呀呀呀,!”见同伙被击毙,其余的外族军恼羞成怒,一连朝二人开了数枪。 “砰!砰!砰!砰!砰!” “小心!”见状,沈岸辞忙护着乔锦月卧倒在地上,虽说有行头在身,但梨园弟子自幼练功,身姿的灵活远胜于他人,二人动作极快,一发子弹都没有中。 “砰!”沈岸辞趁那个外族军不防备,在他的腿上击了一枪。 “啊!”那外族军毫无防备,当即中枪,他瞬掉落了手上的枪,立即跪倒在了地上。 沈岸辞迅速将乔锦月扶起:“锦月,我们快走!” 见两个同伙被沈岸辞击中,外族军怒不可遏,这一次放弃了乔锦月,抓住了沈岸辞不肯撒手。 “啊!”沈岸辞被迫与乔锦月分开,乔锦月被甩在了桌子上。 沈岸辞被两个外族军扯住了衣服,他被迫扔掉了手上的枪支,他双手一只手掰住了一个外族军的一只手腕,极力制止他们开枪。 奈何沈岸辞一个人的力气终于敌不过二人,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乔锦月忙惊叫:“大师兄!” “锦月,你……”沈岸辞吃力的朝乔锦月叫喊:“你别管我,快走,快走啊……” “不可以!”乔锦月看着师兄即将被俘虏,无论如何也不能不顾师兄的安危而独自逃走。 慌乱之际,她看到桌子上有一个瓷花瓶,霎时急中生智,抡起花瓶朝那个外族军砸去。 “啊!”花瓶砸在了其中一个外族军的脑袋上,瞬间砸得他头破血流,倒地而亡。 另一个外族军见同伙伤亡,不禁惊慌失措的退后了一步,沈岸辞手疾眼快,忙捡起扔在地上的枪支,趁那个外族军未回过神,朝他连开了三枪。 “砰!砰!砰!” “啊!”那三枪击中了外族军的要害,那外族军瞬间倒地而亡。 沈岸辞松了一口气,对乔锦月道:“没事了,锦月,我们快些离开这儿吧!” 乔锦月点头:“好!” 正欲离开之际,沈岸辞突然看到被自己击中腿的那个外族军站了起来,正欲朝乔锦月开枪,沈岸辞忙惊叫道:“小心!” “砰!”乔锦月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发子弹便已袭来,所幸没有击中要害,但却从乔锦月的肩膀上划过,衣衫被划破,渗出了鲜血来。 “啊!”乔锦月吃痛的倒在了地上。 “锦月!”沈岸辞见状忙去扶起乔锦月,却见到那外族军又要朝着乔锦月开了枪。此时已来不及再回击,沈岸辞只得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了乔锦月,替她挨了那一枪。 ”砰!砰!砰!”那外族军又开了三枪。三发子弹全数击中沈岸辞,他口中溢出了鲜血,整个人倒在了乔锦月的怀里。 “师兄!”乔锦月见沈岸辞中弹,惊慌的大叫。 “军官,他们在那里!”只闻得沈媛儿的声音。 “大胆外族军!”不知从何处来了几个本国军官,见那外族军,中国军官朝他开了数枪,他瞬间倒地而亡。 敌军全数被消灭,沈岸辞却已经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师兄!”乔锦月惊慌的抱着沈岸辞啜泣:“师兄,你别吓我!” “锦月,我……”沈岸辞虚弱的呼出乔锦月的名字,一句话没能说出口,便又吐出一口鲜血。 第二百三十七章 无力回天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大师兄!” “哥哥!” 转危为安后,所有的师弟师妹们全都围了过来。看着身中数弹,口溢鲜血的沈岸辞,惊慌不已。 沈媛儿颤抖着握着沈岸辞的手,不禁惊叫:“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嗯……啊……”沈岸辞嘴角不停的往外溢着鲜血,呓语着不知说些什么。 “大师兄!”乔锦月啜泣着:“大师兄中了好几枪子弹,他伤得很重。事不宜迟,我们快把他送到医院去救治!” “这位公子伤得很重,现在去医院等不及了。”只见一个身着白色医护服的女子说:“我是大夫,我来给他瞧瞧吧!” “好!”乔锦月点点头,带着师兄师姐退到了一侧:“有劳您了。” 她摸着沈岸辞的脉搏,顷刻,站起身对着乔锦月等人摇了摇头,声音沉重:“他身中数弹,伤及肺腑,已经无力回天了。” “什么?”乔锦月仿佛被击中了天灵盖一般,整个人一颤,不可置信的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呃……”沈岸辞嗫嚅着,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哥哥,哥哥!”见状,沈媛儿忙走上前,跪在他身边,看着他痛苦的样子,不禁落下泪水,颤声而言:“哥哥,你想说什么?” “唔……”嘴唇翕动间,沈岸辞痛苦的挣扎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那女大夫见状,走过去问:“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沈岸辞吃力的点着头,那女大夫便回头:“麻烦您去把我的医药箱拿过来。” “好。”身后的军官把医药箱递给了女大夫,那女大夫不知从中取出来了什么药物,塞到沈岸辞口中:“这是为你续命的人参,呢一定要努力把它咽下去。” 沈岸辞听到了军医的话,吃力的咀嚼着口中的人参,痛苦的咽了下去,却也痛得头上冷汗涔涔。 看着沈岸辞咽下了人参,那女大夫便站起身对乔锦月一众人说:“我用人参吊住了他的命,他大概还能撑一刻钟的时间。若有什么话,你们尽快说吧。” 说罢,她便走出了门,那几个军官也随之而去。 沈岸辞奄奄一息的张开了嘴,望着沈媛儿,已然气若游丝:“媛儿……” 沈媛儿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连声啜泣:“哥哥,哥哥……” 沈岸辞抬起手,沈媛儿便握住了他的手,沈岸辞吃力的笑:“媛儿,都多大的姑娘了,还哭鼻子呢。听话,不许哭,从小你可是最听哥哥的话了。” “好,我听话,我不哭。”沈媛儿用手背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虽然她嘴上说着不哭,可泪水依然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沈岸辞看向杜天赐,又说:“天赐……” 杜天赐忙上前:“大师兄,我在呢!” 沈岸辞又继续说:“天赐,你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我这个马马虎虎的妹妹,以后就要交付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杜天赐心一酸,不由得哽咽:“大师兄,媛儿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但是大师兄你也不能离开啊,媛儿不能没有你这个亲哥哥,我们更不能没有你这个大师兄啊!” 沈岸辞的心猛烈一痛,从眼角滑落一滴泪水,哀声而言:“我也舍不得你们,我也不想离开。可是我没有办法支持下去了,我大概要下去陪师父了。” “你们答应我,没有了我,你们也要好好活着,好好唱戏。湘梦园没有我这个大师兄,照样还是红遍天津的湘梦园。” “哥哥……”沈媛儿泣不成声:“你我自幼没有了父母,相依为命的活到了今天,哥哥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了。” “从小一直是哥哥照顾我,呵护我,我才没有受到饥寒交迫委屈。哥哥若是不在了,媛儿就真的连唯一的血亲都没有了。” “傻妹妹。”沈岸辞劝只能劝着:“哥哥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的,你终归是要嫁人的。天赐待你那么好,你跟了他,哥哥放心。” “你虽然没有了哥哥这个血亲,但是你还有湘梦园啊。答应哥哥,没有哥哥你也要好好活着。” 沈媛儿啜泣着点点头,已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锦月。”沈岸辞扭头,看向一旁已经哭红了眼睛的乔锦月,又对其他人说:“我有些话想单独对小师妹说说,你们先出去一下,好吗?” “好!”杜天赐应着,护着沈媛儿和其他两个师弟师妹走了出去。 乔锦月握住了沈岸辞的手,抽泣着:“大师兄,锦月在呢!” 沈岸辞闭了一下双眼,深深而言:“锦月,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霎时间,乔锦月泪如泉涌,悔恨交加的失声痛哭:“大师兄,是锦月不好,是锦月害得你。” “若是没有锦月,师兄便不会中弹。师兄为什么要替锦月受罪,这不是大师兄该承受的!” 沈岸辞勉强勾起了嘴角,撑着一抹吃力的微笑,低声劝着:“锦月,别哭了,哭花了脸,就不美了……” 乔锦月仍然不停的哭着:“大师兄,你为什么每次都要代我受罪,小时候我调皮惹祸要你替我背黑锅,百惠剧院的吊灯坠落要你替我挡着。” “今天又要你替我挡枪,大师兄,这些都不是你该承受的……” “锦月。”沈岸辞的手附上了乔锦月沾满泪水的脸颊,深沉而言:“我是你的大师兄啊,我本就应该保护你,呵护你啊,今天我为了你而死,我也算对你尽心了。” 乔锦月又悔恨,又难过,哀声道:“师兄,都是锦月的错。锦月对不起师兄……” 沈岸辞摇摇头,继续说:“锦月,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些都是我自愿的,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替你当枪的。” “我为你做这些,不仅仅因为我是你的大师兄,是因为,是因为……” 说到这里,沈岸辞心一酸,从眼角落下了两行泪:“是因为我喜欢你啊,我自幼就喜欢你了,这种喜欢绝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是男欢女爱的喜欢。” “我知道你把我当成哥哥,但是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成妹妹。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唱戏,一起练功,你早就成为我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了。” “我也曾想过,未来的路我们还能够一块走下去。我甚至还痴心妄想,将来会有这么一天,我能够成为你的丈夫,你能够做我的妻子。” “奈何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你爱的人终究不是我,既然如此,那我就放手吧,你的幸福才是我最大的追求。既然你爱的是顾安笙,那我便祝福你们,愿你和顾安笙白首偕老。” “只是锦月,哪怕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我对你的感情也没有办法改变了。我做不到放下你去接受别人,只有你是我喜欢的姑娘,我的心里已经容不下旁人了。” “师兄。”乔锦月心如刀割,摇头着头哀哀哭泣:“师兄,是锦月的错,锦月没有用,锦月辜负了师兄。” 第二百三十八章 始相忆深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看着乔锦月撕心裂肺的痛哭,沈岸辞也不免伤情,他拭去了乔锦月脸上的泪水,安慰她:“锦月,我对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难过的。” “我只想想在临死前把一切说出来,只有把我的心事都告诉你了,我才能走的安心。“ ”锦月,我是真心祝福你和顾安笙的,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们必须要幸福,这是大师兄最赤诚的祝愿,听到了没有?” “我知道,我会的。”乔锦月拼命的点头,颤声道:“大师兄,我舍不得你,大师兄从锦月五岁就陪着锦月了,锦月不能离开大师兄,大师兄能不能不要走……” 沈岸辞无奈的摇了摇头:“师兄也不想离开锦月,只是师兄办不到了。师兄能为了你死,师兄已经很开心了。” 沈岸辞顿了顿,看着乔锦月的脸,心酸又欣慰:“其实师兄的心里是开心的,师兄终于奋不顾身的救了你一回。” “顾安笙可以为了你义无反顾的拼死相救,我沈岸辞也可以为了你舍弃我自己的性命啊。只不过,是师兄没有福分,没有办法成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乔锦月心猛然一痛,紧紧的握住了沈岸辞的手,悲声哭着:“师兄,你一直都是锦月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啊,你是锦月最敬爱的师兄,师兄在锦月心中的位置,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得了的!” 沈岸辞沧桑的脸上终于闪烁出一抹欣慰的微笑:“锦月,能听到你这么说,师兄就没有遗憾了。爱了你一辈子,能在你心中拥有这么重要的位置,我这一生也算是值了!” 看着乔锦月那姣好的容颜,沈岸辞不禁想起来幼年初遇之时,那个满脸稚气的小姑娘,不由得感慨:“不知不觉十几年了,想当初在湘梦园遇见你的时候,你只有五岁,我也不过九岁而已。” “你告诉我,你的父亲是湘梦园的班主,我成了班主的徒弟,我就是你的师兄了。” “是呀!”历历在目的往事浮现眼前,乔锦月回想起来,嘴角噙起了一抹笑意:“那个时候我年纪太小,我爹不让我拜师,我每天无所事事,便时常缠着大师兄,让大师兄陪我玩躲猫猫。” 沈岸辞嘴角的笑颜逐渐展开,仿佛回到了幼年之时,与乔锦月两小无猜的静好时光,他继续回想着:“可是你太古灵精怪了,每次藏的地方我都不一样。” “那次不知道你怎么跑到了大树上,我怎么也找不到你,把我急坏了。后来我听到了你的哭声,我才知道你爬上了树,却下不来了,哈哈哈……” 乔锦月含着泪微笑着:“我们两个之间的回忆还有好多呢。我还记得我长大了一点的时候,成了师父的徒弟。” “那时候我嘴馋,爱吃铺子里的蜜糖糕爱得不得了。可是师父怕我吃了发胖,不让我吃,师兄就把你的零用钱攒起来,趁师父和父亲不备,偷偷卖给我吃。” “哈哈。”沈岸辞不禁露出了笑容:“我当时以为是在对你好,却不想差点害了你。你那次吃了太多的蜜糖糕,结果牙疼了一个晚上。” “后来师父和妙音娘子知道了,还把我们俩教训了一顿呢,从此以后,我便再也不敢偷偷的给你买吃的了。” “小师妹。”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幼时的模样,沈岸辞学着当初稚气的语气对乔锦月说:“这些蜜糖糕是师兄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买到的,你快点拿回去藏起来,要是让我师父或者你师父发现了,咱们俩就惨了。” 乔锦月的心如刀绞般的难受,勉强露出年幼时澄澈的微笑,亦用着当年的语气说:“谢谢大师兄,锦月一定不会让爹爹和师父发现的,大师兄对锦月真好!” “哈哈哈哈!”沈岸辞脸上浮现了从未有过的开怀,回味着:“那个时候真好啊,天空总是那么蓝,时间过得也那么慢。” “我们没有忧伤,也没有难过,无忧无虑的在湘梦园玩耍,唱戏,仿佛这个世界就是我们的。那个时候也没有顾安笙,我以为,小师妹永远是我一个人的。” “可是后来有一天,我们突然就长大了,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们就都长大了。” “现在我才知道,我们长大了就再也回不去从前了,那些天真与美好岁月,也回不去了。” 他望着天花板,嘴角的微笑若隐若现,继续说:“小时候,听师父说戏,讲到杨家将保家卫国的故事,我当时义愤填膺。” “我那会儿啊,特别崇拜杨家将,我还想过,长大也要当像杨家将这样的英雄。今天,我誓死不屈,杀了外族贼寇,我也算是圆了幼年时的梦了吧!” 乔锦月流着泪点头,凄然道:“师兄,你舍命护住了锦月,杀死了外族贼寇,你就是英雄啊!” “我终于做到了!”沈岸辞似乎已经力竭,用着最后一丝气力说着:“我用自己的生命护住了我最爱的姑娘,实现了幼时的梦想,做了一回英雄。我这一辈子,虽然短暂,但也值了!” 他呼出了最后一口气,垂下了手臂,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乔锦月的心碎了,她也恢复了平静,没有痛哭到失声,只是默默的垂着泪。 “小师妹,你放心,以后有大师兄保护你,你什么都不用怕。” “锦月,锦月,花园的荷花开了,我们一块去赏花吧!” “小师妹,你这句词儿唱得不对,你听我给你唱一遍……” 此时此刻,乔锦月的脑海中依稀浮现了二人两小无猜时,嬉戏玩闹的幼年模样。 她将沈岸辞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闭上眼睛,从眼角溢出一滴泪,深深而言:“大师兄,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是锦月心中的英雄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两难之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那日沈岸辞在剧院遇刺身亡,后湘梦园妥当的安葬了沈岸辞。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湘梦园就失去了最重要的班主和大师兄,刹那间,所有人都沉浸在了难以诉说的痛苦之中。 最难过的当属乔锦月,只一瞬间,竟失去了两个疼爱自己的人。这一切来的猝不及防,乔锦月真的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她常常在夜半梦醒时分,想念父亲和师兄想念到难以自拔,躲在被窝里嘤嘤哭泣。 可她偏偏生性好逞强,心里再苦也没有对任何人说,只是默默的把这份伤痛压在了心底。 白天在众人面前,她还是那个坚强的乔锦月。 “卖报,卖报,今日头条:湘梦园京戏演员沈岸辞击杀外族贼寇,为国捐躯!” 听到了这个有关大师兄的新闻,乔锦月忙唤过卖报的小男孩:“小弟弟,我买一张报。” “好嘞,谢谢姐姐!” 乔锦月接过报纸,展开细看,见那报纸上都是赞颂沈岸辞的名族气节,称赞他的舍生取义。 这一次,那些新闻媒体难得的没有歧视和贬低他们梨园行当,对他们说称呼也不再是“戏子”而是带了尊重的“京戏演员”。 沈岸辞此举,终是给湘梦园亦是给所有的梨园弟子增了光添了彩。 看着看着,乔锦月的脸上便洋溢起了欣慰的笑容,感叹:“师兄虽然不在了,但是他死得其所。他终于圆了自己年幼时的梦想,做成了英雄。” “也是他让那些人对我们梨园弟子的看法有了改观,他是我们湘梦园的骄傲,也是梨园行的骄傲。” “是啊!”顾安笙亦钦佩:“你们宁死不屈服于日本贼寇,沈兄与外族军拼搏到底。虽然他英年早逝,但他是舍生取义,也算不枉此生了。” 想到师兄是为自己挡了枪而亡,乔锦月还是难忍压在心底的伤悲,不禁红了眼眶:“可是这几枪本应该是我受的,师兄是为了保护我而死。”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他让着我,宠着我,最后还要让他为了救我性命而死。一直以来与我搭戏的都是师兄,他不在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唱戏了。” 顾安笙心中亦添了一丝伤情,看着面容憔悴的乔锦月,揽住她,温声说:“沈兄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他也一定不希望你这么难过下去的,为了他,你也要打起精神好好活下去,才不辜负他用生命救了你。” 乔锦月怕触景伤情,不想再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了,便点头:“安笙,我们走吧。” 二人回到了文周社,见不愿处高海辰的房间外,站着夏漫莹和高海辰两个人,二人在那里踱来踱去,好像在讨论着着什么。 乔锦月远远望去,看着那两个人:“前面那两个人是我六师姐和海辰公子吧,他们好像再讨论些什么,我们过去看看吧。” 顾安笙答应:“好!” 二人走近,只见高海辰揉着太阳穴纠结:“哎呀,我要是不回去就是不孝,我要是回去了我也舍不得文周社的师兄弟和师父师娘,更舍不得漫莹你啊!” 夏漫莹啜泣着:“海辰,我不想你因为我做个不孝子,可我也舍不得你啊,我不想和你分开。” 乔锦月与顾安笙刚刚到此,完全听不懂二人在说些什么,乔锦月一头雾水的问:“六师姐,海辰公子,你们在说些什么啊!” 夏漫莹抬起头,望着乔锦月,深深的叹了口气:“小七,我该怎么办啊,我恐怕不能和海辰在一起了。” 顾安笙诧异,走到高海辰身边,细细询问:“海辰,你和漫莹姑娘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了。” “你若真有什么棘手的事就告诉师兄,师兄不是外人,你不用顾忌什么。” “唉!”高海辰亦叹了口气:“海辰是师兄教出来的,自然不把师兄当外人。既然师兄问起,海辰便如实说了吧。” “是这样的,我爹从奉城发了电报过来,他说家里生意的事需要我回去处理,要我立刻回去,我若不回去,他就跟我断绝父子关系。” “师兄,我不想继承家业,我只喜欢说相声。但是我若回去了,我就和这里的一切无缘了,我怕是再也不能说相声了。” “我不想辜负师父和师兄的教导,更何况漫莹也对我情深意重,我更舍不下漫莹啊!” “是啊!”夏漫莹哽咽着:“我也舍下得海辰,但海辰不能为了我,和他父亲决裂啊。我自幼没了爹娘,我不能看着海辰被爹娘舍弃。” “小七,顾公子,我们怎么办啊,能不能有什么两全之策啊!” “这……”顾安笙凝眉,细细思虑:“这个问题确实棘手,你怎么做都不对,这该如何是好……” 顾安笙沉思了一会儿,顷刻,突然向夏漫莹问道:“漫莹,你在远处可还有亲人吗?” 夏漫莹摇头:“我在苏州的亲人都已经过世了,这里的亲人只有海辰和湘梦园了。” “这样吧!”顾安笙对高海辰说:“海辰,你父亲这么急着要你回去,一定是有着至关重要的事需要处理。” “你若不回去,确实是逆子所为,既然如此,你便带着漫莹一起回去吧!” “什么?”高海辰心里一惊:“师兄,可我若回去,便再也不能说相声了,文周社教导我这么多年,我不想就这么离去。” “漫莹……漫莹在这里也要唱戏,漫莹还有湘梦园啊!” “我……”夏漫莹思量着说:“我自然原因追随海辰到天涯海角,可是……” 她转过身,握住乔锦月的手,复又说:“湘梦园的这么多师兄弟师姐妹,还有养育教导我的师父,我若随海辰远去,你们我就再也见不到了。” 乔锦月犹豫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拍着夏漫莹的手,意味深长的说:“安笙说的对,六师姐,你和海辰去吧。” “虽然我也舍不得你,但是小七希望你幸福,你就当是远嫁奉城了。况且现在天津也不太平,你去了奉城,还能躲上一躲,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啊。” “月儿说的对。”顾安笙亦赞成:“海辰,现在天津确实不太平,若能离开,最好还是离开。你父亲让你回去,你就带着漫莹一起回去吧。” “你就当是暂时离开了文周社,你还是我的师弟,师父的徒弟,我们都不会忘记你的。” “等到你父亲的紧急要事处理完毕,天津平静了之后,你还可以继续回来说相声的。” “这……”高海辰沉吟一下,看向夏漫莹:“师兄的主意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没有两全之策,便只能先这么做了。只是漫莹,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我……”夏漫莹嗫嚅着:“为了你,我自然是愿意的,陪你走遍天涯海角我都心甘情愿。” “可是我在湘梦园的这么多牵挂,我若是随你去奉城,我也就这么离开他们了,我舍不得啊。” “我若是走了,也唱不了戏了,这样会不会算作背弃师门,师父和师姐们会不会怪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不会的,六师姐。”乔锦月摸着夏漫莹的肩,劝她:“你和海辰一样,只是暂时离开,过些时日你还会回来的。师父也希望你有个好归宿,她一定会同意你陪着海辰去奉城的。” “既然如此……”夏漫莹沉吟一下,最终下了决心:“那便只有如此了,我随海辰先到奉城,但是……” 她看着乔锦月,已泪盈于睫,不舍道:“小七,谢谢你肯成全。无论到了哪里,我都不会忘记你,忘记咱们湘梦园的。” 乔锦月心中也难舍难离,抱住了夏漫莹,不由得哽咽:“六师姐,你只要幸福快乐,小七就放心了。无论你到了哪里,湘梦园都是你的家。” 顾安笙对高海辰叮嘱:“海辰,你先回了你父亲的电报吧。待会儿我与你去禀告师父,选个日子,送你们两个出发吧。” 高海辰点点头,一瞬间,既有感恩亦有不舍,他看着顾安笙,诚挚而言:“多谢师兄,师兄永远是海辰的师兄。无论离多远,海辰都不会忘记自己是文周社的弟子的。” 第二百四十章 远去奉城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一个天高云淡的清晨,顾安笙与乔锦月,胡仲怀与苏红袖陪着高海辰与夏漫莹到了火车站,为二人送行。一路上,六个人皆默默无言。 胡远道得知了高海辰家中的状况,没有对他为难,和很爽快的准许了他回奉城。 乔锦月也对陈颂娴说明了高海辰与夏漫莹之间的事,陈颂娴亦希望夏漫莹有个好归宿,见二人一往情深,便准许了夏漫莹追随高海辰到奉城。 夏漫莹最终得以与高海辰相依相守,乔锦月着实为夏漫莹开心。 可是心里的不舍与心酸,却也是挥之不去的。 父亲和师兄的离世,让乔锦月深深的体味到了丧失至亲的痛,如今又要看着一位师姐从自己的身边离开,这种生离的心痛不逊于死别。 “六师姐,你到了那边如果方便的话,一定要给这里发一封电报报平安。若不济,写信也行,总之一定要让我们知道你的消息。” 站台上,乔锦月含泪对夏漫莹说道。 “会的!”夏漫莹抽噎着说:“若是可以,我一定会时常和你们联系的。” “漫莹啊。”苏红袖拍着夏漫莹的肩,叮嘱她:“到了沈阳就没有师姐们照顾你了,你这么大大咧咧的性子以后一定学着好好照顾自己啊。” “你身子骨弱,记得天寒添衣,你肠胃也不好,记得要少食辛辣食物啊。” “漫莹知道了!”夏漫莹哽咽着:“大师姐一直对我们照顾的无微不至,这样倒让漫莹更舍不得离开了。” 苏红袖抱住了夏漫莹,亦流下了不舍的泪水:“漫莹,大师姐也舍不得你呀。你到了那边时一定要常常和我们联系,知道你平安我们就放心了。” 夏漫莹松开了苏红袖,含泪答应:“漫莹一定会的,大师姐,小七,你们也一定要保重,也要让师父和其他的师兄师姐们保重。” 她复又抬头,仰望这苍天叹息:“我真的好舍不得湘梦园的亲人们,你们是这个世界上对漫莹最好的人。” “但我真的不想让大家都来送我了,我怕见了那么多人,我更舍不得。可我见不到他们,我心里更难过。” 乔锦月扶着夏漫莹的手臂,深深而言:“六师姐,大家都会念着你的。” “湘梦园永远是你的家,我们永远是你的亲人。日后你若是要回来,我们随时都会在这里等着你。” 夏漫莹拭了泪,露出一个微笑:“对呀,又不是永远都见不着面了,搞得这么沉重干什么呀。” “我能和海辰在一起了,我应该开心才对呀。大师姐,小七,你们也开心点!” 她说着,就开始挠苏红袖和乔锦月的痒痒,姐妹三人笑作了一团,仿佛回到了昔年的静好岁月。 乔锦月边笑边说着:“六师姐还是六师姐,总是这么爱欺负人!” “那还不是!”夏漫莹亦笑:“江山易改,本性可难移啊,夏漫莹不是夏漫莹,难道还会变成乔锦月?” 乔锦月撅起了嘴:“我才不是你呢!” “顾师兄,胡师兄,以后海辰便不能和师兄们在一起了,师兄多报重。”另一旁,高海辰沉重的对顾安笙与胡仲怀道。 顾安笙说:“海辰,你也要多保重。你离开家乡这么久,回来家后你要好好孝敬父母,还要善待漫莹,人家姑娘陪你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可不容易啊。” 高海辰应着:“会的,师兄。父亲让海辰回去,海辰必然是要回去孝敬父母的。” “漫莹为了我,离开整个湘梦园肯随我到了那么远的地方,这份深情我定然不会辜负的。” 胡仲怀亦叮嘱:“海辰,你回去后有什么消息记得要来信告诉我们,我们虽然不在同一个地方,但永远都是你的师兄弟。” 高海辰深深的点点头,深邃的眼眸中添了好些不舍的神色,沉声道:“海辰永远会记得文周社和师兄弟的。海辰离开,师兄们要照顾好师父和师娘。” “海辰赶不上两位师兄婚礼的那一天了,海辰便提前祝顾师兄和乔姑娘,胡师兄和苏姑娘新婚幸福。奉城是家,文周社更是家。” ”若是日后有机会,海辰一定还会回来继续说相声的,海辰永远都是文周社的弟子,海辰不会忘记在文周社的每一分每一秒,更忘不了师父和师兄的教诲。” 顾安笙拍了拍高海辰的肩:“对,文周社永远是你的家。只要你回来,我们随时欢迎你。” “滴!请去往沈阳168列车的乘客到检票口检票。” 广播声响起,高海辰看了看远处,叹了口气,复又说道:“师兄,这回我们真的要走了。” 顾安笙点头:“去吧!” 任凭夏漫莹再泼辣的性子,此时也伪装不下去了,她抱着乔锦月与苏红袖,涕泪齐下:“师姐,小七,漫莹真的要走了!” 乔锦月亦哽咽:“六师姐,一路顺风,我们会想你的。” “走吧,漫莹。”高海辰牵过夏漫莹的手,三步一回头的走上了列车。列车窗外,依然看得到车内的二人不舍诀别的目光。 乔锦月对着列车大声喊:“六师姐,你要幸福,要保重啊!” 夏漫莹亦大声回应:“知道了,小七,大师姐,你们也是!” 一声鸣笛,列车缓缓向前驶去,乔锦月望着愈行愈远的列车逐渐消失在眼前,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恸,伏在顾安笙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她的悲恸不仅仅是因为夏漫莹的离开,更是悲父亲和师兄的离世。 奈何生逢乱世,身不由己,只能看着一个个的亲人从自己的身边离去。 如若六师姐的远去,带给她的是平安喜乐,此刻哪怕再不舍,也不会遗憾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剧院失火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月。 高海辰与夏漫莹到了奉城高家,高海辰的父亲是个富商,家里十分富裕,他们到了奉城后的生活也很充裕。奉城没有外族军侵袭,他们的生活十分太平。 夏漫莹是个讨巧的姑娘,高海辰的父母见了很喜欢,感念于夏漫莹离别亲人不远千里随高海辰回奉城的情意,所以他们刚回去没多久便准许他们成亲了。 婚后,高海辰一边帮着父亲和哥哥处理生意上的事,一边陪着夏漫莹花前月下。 而夏漫莹从一个梨园弟子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了养在闺阁中的当家主母,每天做的就是打点家事,伺候公婆。 从一个吃苦卖艺的戏子变成了富贵人家的少奶奶,加上公婆和善,丈夫体贴,夏漫莹的日子过得很惬意。 即便是这样,她仍然忘不了在湘梦园和天津的亲人们一起唱戏,同甘共苦的日子。 她时常会想念乔锦月与苏红袖和其他的姐妹们,现如今她在高家做事方便,她便会频繁的给天津发电报,告诉她们自己现在的生活状况。 “师姐,昨儿六师姐给咱们来电报了。”一个宁静的傍晚,天津街巷,乔锦月与苏红袖边走边说道。 苏红袖问:“漫莹她说什么了?” 乔锦月说:“六师姐说她已经和海辰成亲了,她现在的身份是高家的少奶奶,公婆对她很好,她现在过得也很开心。” 苏红袖微笑着颔首:“没想到咱们师姐妹几个,她是最早嫁人的。她过得好,咱们也能放心了。” “是呀!”乔锦月又说:“不过她也说了,虽然现在衣食无忧,但是她还是怀念和咱们大家在一起的日子。她说等到海辰生意上的事忙完了,她就回来看我们。” “真是的,嫁了人的姑娘还老想着往娘家跑!”苏红袖嘴上嗔怪,心里却是欢欣的,笑道:“不过她要是能回来看咱们也好,我也挺想她的。” ??说罢,她又望着远处的风景,不禁叹息:“咱们几个自幼一块长大,总有一天都会分开的。以后能够在一起的日子怕也是会越来越少,在一起的日子能多一时,便多一时吧。” 听了苏红袖的话,乔锦月不禁伤感,挽着苏红袖的胳膊,不由得感叹:“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了。自从外族军袭进天津后,整个天津城就没太平过。” “看着爹爹被程显威害死,安笙的家人被外族军屠杀,大师兄死在了外族贼寇的枪下,这些祸事一件又一件的接踵而至,我真的快要承受不住了。” “如今,六师姐也远嫁到了奉城。乱世烽火之中,好多事情都由不得我们做主。我现在只希望现在我们的亲人都能平平安安的,就别无他求了。” 苏红袖也不禁感伤,拍了拍乔锦月的手,低声而言:“是呀,这些事都事我们始料未及又无从更改的。” “班主和大师兄已经去了,剩下的人可万万不能再出意外了。但愿我们其他的人能保全性命,在这烽火乱世中平平安安的活着吧。” 望着师姐温柔的侧颜,乔锦月抱住了她,竟又像小时候那样的依赖着她,对她撒娇:“师姐,这个世界上你是和小七在一起度过的岁月最长的。” “不论以后会怎么样,你一定不要离开小七,小七要一直这样的赖着你。” “多大了还这么撒娇。”苏红袖亦慨叹这世事无常,庆幸的是这个最疼爱的小师妹还在身边,抚摸着乔锦月的鬓发。 爱怜道:“师姐答应你,永远都是你的师姐,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乔锦月甜甜笑:“师姐最好了!” 二人边漫聊着边向前走去,乔锦月远远望去,见远处的一座楼阁冒着黑色的烟雾,不禁惊奇:“师姐,你看那边的房子怎么了,怎么烟雾都变成黑色的了?” 苏红袖看了看,亦奇异:“是呀,该不会是着火了吧!” 乔锦月惊异:“师姐,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有可能是失火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二人匆匆的去到了那冒着黑色烟雾的楼阁附近,但见好多人围在了那楼阁的四周,匆忙奔走,神色慌俱是乱不已。 “快点,快点,快拿水来,拿水来呀!” “楼上还有几个人没有出来呢!” 乔锦月心里涌上一阵不祥的感觉,拉住了一个奔走的人,并问:“这位先生,敢问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哎呀呀。”那个男子神色慌张:“前面那个剧场被外族人放了火,火势现在很大,文周社的角儿还有好几个在里面没能出来呢。” “哎呀哎呀,不多说了,赶紧去取水救人吧!”说罢那人便匆匆离去。 “文周社!”乔锦月与苏红袖相互对视一眼,双双凝重了神色,怕的都是失事的是自己心里牵挂的人。 乔锦月拉着苏红袖的手,凝眉而言:“师姐,是文周社的人,我们快去看看!” “好!” 二人以最快的速度走到了那楼阁下,但见一个两层的不大的剧院,剧院被熊熊的大火包围着。 不停的有人扶着奄奄一息的人从剧院中出来,也不停的有人往那烈火熊烧的剧院泼着水,但大火仍然没有任何被扑灭的架势。 “陈公子。”乔锦月瞧见一个认识的文周社弟子,忙拉过他问:“陈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谁在剧院里?” “咳咳咳……”刚从大火中死里逃生的陈公子被烟雾呛得咳嗽不已。 他极力使自己平复下来,说:“乔姑娘啊,我们师兄弟几个今晚在这演出,谁料这里竟被外族人放了一把大火,整个剧院的两层楼都被烧了起来。” “火还没烧起来时,仲怀师兄让看客们先走。后来火烧得越来越大,仲怀师兄护着我们让我们先出来,他自己到现在还在剧院里没能出来啊!” “仲怀……仲怀!”苏红袖的心猛然一凉,如临万丈深渊,头脑一阵眩晕,竟向后跌了一个踉跄。 第二百四十二章 烈火救生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师姐!”乔锦月忙扶住苏红袖:“师姐你没事吧!” “仲怀,仲怀!”再沉着的苏红袖此刻已慌了神,只觉得整颗心犹如炸裂一般颤抖着。 她握住乔锦月的手,不禁颤声:“小七,仲怀还在里面,他还没有逃出来,我们怎么办,怎么办啊?” “师姐,仲怀……”乔锦月的心里也焦虑难安,她极力保持着冷静,握着苏红袖的手,安慰着:“师姐,别急,我们想想办法,一定能把仲怀就出来的。” 她四周望了望,想了想,说:“水,对,我们跟着他们一块去取水,把这大火扑灭!” 此时此刻也无其他的办法,苏红袖只得应声前去,二人说罢,便跟着路人一同去附近的河边去取水。 “咳咳咳,师兄,我不行了,你快走啊!”烈火熊烧的剧院,一个奄奄一息的师弟喘息着对胡仲怀说:“胡师兄,我走不了了,你别管我了,赶快逃生吧!” “说什么呢,我们一个人都不能放弃!”胡仲怀厉声呵斥道,并将那个弟子架起来:“跟着我,我送你出去,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事的!” 一楼的正门已经被烈火包围了,胡仲怀吃力的架着那个师弟,将他从二楼的窗台送出。 其他救生的人攀着梯子,将那个师弟接了出去。将那个师弟送出去后,胡仲怀又回到了烈火中 去救另一个师弟。 “师兄……”另一个师弟也已经奄奄一息,半昏半醒的嗫嚅道:“我还能活命吗?” “别说话,跟我走。”胡仲怀快速将他架起,紧迫而言:“我马上送你出去,不会让你死的!” 剧场外的人已经朝着剧院泼了好多桶水,然而杯水车薪,大火不但没有被熄灭,反而越烧越旺,这样的救火方式终究无济于事。 “快,把他送出去。”胡仲怀将那个师弟从窗外送出去后,已经精疲力尽,不觉有些头晕目眩。他靠在墙上,拭了去额头的汗水。 “仲怀,仲怀!”场外的苏红袖看到剧院里的胡仲怀,又焦灼又激动的朝着楼上挥手,大声叫着:“仲怀,仲怀!” “红袖,是红袖!”见到苏红袖,胡仲怀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疲惫之意霎时烟消云散,朝着楼下的苏红袖扬声喊道:“红袖,我在呢,我没事,你等着我!” 苏红袖喊着:“仲怀,你快出来啊!” 胡仲怀说:“你等着我,我还有一个师弟没有救出,你等着我把他送出来,我就下去见你!” 苏红袖点头,呼唤着:“我就在这等着你,你一定要平安的出来!”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的时间,可还是不见胡仲怀的踪影。 苏红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踱来踱去。“小七,仲怀怎么还不没出来,他会不会有危险啊?” “不会的师姐,别瞎想。”乔锦月一手握着苏红袖的手,一手揽着她的肩,劝慰着她,同时也劝慰着自己:“师姐,仲怀他还说过要娶你为妻呢,他为了你也不会有事。我们要相信仲怀,这一劫他一定能平安的度过的。” 她虽然嘴上在劝慰,然而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自己也愈发心神不宁,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仲怀千万不要有事。 “仲怀,仲怀!”苏红袖朝着剧院叫喊了几声,可迟迟听不到回应。 “仲怀,我是红袖啊,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此时此刻能听到的只有火烧着石木发出“滋滋”的响声,仍然不见胡仲怀回应。 “啊……仲怀,仲怀!”苏红袖不禁慌了神,心已然凉了半截,颤声而言:“仲怀,他不会真的被困在里面了吧。不可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说着就挣脱开了乔锦月,拎起一桶水,跑向了剧院的入口。 乔锦月没拉住苏红袖,眼看着她朝着那龙潭虎穴奔去,大惊失色:“师姐,你要干什么?” 苏红袖一门心思想着胡仲怀,无暇去理会她。她抱着那一桶水扑向门口的熊熊大火,自己冲了进去。 “咳咳咳……”苏红袖冲进了火场,被那烟雾呛得直咳嗽。 虽虽然水能克火,可那火势太凶,她的左侧衣服被烧破,左臂也有了烧伤的痕迹。 然而此时此刻她已经全然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只一心想着救出胡仲怀。 “仲怀,仲怀!” 她跑上了二楼,只见胡仲怀昏厥在了地面上,头上冒着涔涔的汗珠不省人事。 “仲怀!”苏红袖急忙跑过去,将他抱在怀里。用手上残留的水渍拍着他的额头,又按了他的人中穴,他才徐徐醒来。 但见面前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胡仲怀喃喃而言:“红袖……” “仲怀!”苏红袖搓着胡仲怀的手,喜忧参半:“仲怀,你醒过来了,是我,是我!” “红袖!”胡仲怀慌忙抬起头,看清楚了苏红袖被烧焦的衣服和烧伤的伤痕,不由得阵阵心痛。 他皱着眉嗔着:“你疯了吗……咳咳,你真是不要命了,竟然闯到了这火海之中,你看看你都被烧成什么样子了!” “我就是疯了!”苏红袖落下一滴泪,不禁哽咽:“我叫你你不回应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要我怎么活!” “红袖,对不起!”胡仲怀一把将苏红袖拉到了到怀里,紧紧拥着她,自责而言:“我让你担心了,你放心,我还要和你成亲呢,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说罢他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松开了苏红袖,严肃道:“我们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在这里多待一刻危险便多一分。” “快,先救人!”胡仲怀抱起地上那个已经晕厥的弟子,对苏红袖说:“他已经被火呛得晕过去了,快先把他送出去,晚一刻他就会有危险的。” “好!”他们两个人抬着那个晕厥的师弟,将他送到了窗口,对着窗外叫:“还有人在吗?” 那个救援的人说:“少班主,我们在呢。” 胡仲怀迅速而言:“快,把他接过去。” “好!”那两个救援的看客将那个师弟抬了下去。 心急如焚的乔锦月终于在楼下见到了安然无恙的胡仲怀与苏红袖,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师姐,仲怀!” “锦月!”胡仲怀朝着楼下喊道:“你等着,我们马上就下去了!” 乔锦月点点头,大声叮嘱:“我等着你们,你们一定要小心啊!” 胡仲怀对苏红袖说:“红袖,快,你先下去……” “啊!”话音未落,一块燃烧着的房梁便从棚顶坠落到了窗台,整个窗子被燃烧了起来,堵住了这个剧院唯一的出口。 第二百四十三章 难逃活劫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糟了!”胡仲怀一惊:“唯一的出口也被堵上了,怎么办?” 苏红袖四周望了望:“我们看看有没有别处可逃生的路。” 胡仲怀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火势越来越大,二人被烟雾呛得直咳嗽。 二人寻觅了一周,见一楼与二楼之间的通道已经被烈火蔓延,无法通行了。 而二楼的三个窗户,另两个已经被烧毁,只剩下这一个还有一丝希望逃生的窗口。 苏红袖无奈的摇头:“其余的出口都被火势蔓延了,我们只有这一个出口还有希望逃生了。” 她思忖了一下,忽然对胡仲怀言:“仲怀,我有主意了!” 说罢她又对窗外救援的人说:“你们帮我们取两桶水,一定要快!” “好!”那两个人答应着便顺着梯子爬了下去取水。 苏红袖对胡仲怀说:“我进来的时候,是靠一桶水顶着烈火进来了。我们若想出去,只能用同样的方法。” 胡仲怀答应:“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但愿他们取水回来之时,这火势不要再蔓延了。” 烟雾呛得二人愈发难受,他们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这火势不要再蔓延,然而事与愿违,这火势越烧越烈,几乎已经要将这正正一面墙点燃。 “少班主,少班主,水取回来了,能听到我说话吗?” “听到了!”胡仲怀对着外面救援的人说:“一会儿我出去时,你们就把水泼进来。” 那人应声道:“好!” 胡仲怀又转过身,对苏红袖说:“红袖,这火势太大,为了确保安全,我先出去探一下,然后再接你出来。” 说罢胡仲怀便冲向了窗户,一桶水泼进来,火势丝毫没有变弱。 就在此时,又从屋檐上掉下一块燃烧着的房梁,正好砸在了胡仲怀的身上。 “啊!”胡仲怀退后了一步,退回了屋子里,他的一只手臂已被烈火烧得体无完肤。 “仲怀!”苏红袖惊惧的抱住胡仲怀,看着他那烧伤的手臂,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仲怀,你的手臂,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此时胡仲怀已经耗尽了所有的体力,再无逃生的力气了,他被烟雾呛得说不出话来,奄奄一息的抬起手,不禁绝望:“红袖,最后的出口被烧了,我们怕是出不去了。” 看着逃生的希望已然破灭,苏红袖心如刀绞:“你把你的师弟们都救了出来,而你自己却被困在了这烈火之中,为什么会这样?” 胡仲怀却无悲无喜的坦然而言:“我是师兄,也是少班主,遇到危险的时候本就应该保护师弟们啊。” 他顿了顿,又摸着苏红袖的脸颊,不由得泛起一阵心酸:“可你又是何苦呢,你冒死冲进大火,只怕要连累你和我一起被烧死在这里了。” 苏红袖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毅然:“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冲进来的。你的安危就是我的全部,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下去了。” “如今,我们真的要丧生在这火场里了,那我们就一起赴死吧,黄泉路上有我陪着你,你也不会孤单的。” “红袖!”胡仲怀心生感动,拥住了苏红袖,感怀而言:“我没有想到你对我的感情竟然这么深,竟义无反顾陷入火场陪着我。” “既然我们都逃不掉了,那我们就一起赴死吧。只是红袖,是我负了你。我对得起文周社少班主这个称呼,我也对得起文周社的师弟们,我唯独没能对得起你。” “我救出了师弟们,但是唯独自己没有逃得出来,害得你陪我一起丧生于着熊熊烈火中,我最终没能做到如愿许你一场婚礼,娶你为妻。” 苏红袖亦紧紧的拥着胡仲怀,心中动情:“你用你自己的命唤回了师弟们的命,你的不顾安危,舍己救人,是国人的风骨,也是文周社的引以为傲,更是我的骄傲。” “守护师弟师妹,这是师兄师姐义不容辞的责任,若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你很勇敢,勇敢得出乎了我的所料,你没有辜负我。” “既然你逃不掉了,我也不愿一个人独活,我们生不能在一起,那就一起赴死。到了阴曹地府,我们也不会分开!” “师姐,仲怀,师姐!”看着那越燃越旺的烈火,迟迟不见二人的身影,乔锦月在楼下心焦的大声呼叫着。 “小七,是小七在叫我们……” 苏红袖走过窗前,透过烈火看着乔锦月那瘦弱的身影,心痛得落下了泪:“小七,师姐以后不能陪着你了,未来的路只能靠你一个人来走了。” “什么?”乔锦月心中一颤,差一点跌到,不敢置信的摇着头:“师姐,这不是真的。” “你在和小七开完笑是不是,你说好了你以后不会离开小七的,你是湘梦园的大师姐,你怎么能够食言?” “父亲和大师兄已经不在了,难道师姐你也要离开小七吗?” “小七,对不起。”苏红袖心痛难忍,垂着泪而言:“师姐食言了,师姐真的不能陪你了。” “你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师姐在身边时时刻刻的照顾你了,你一定要学会坚强,听到没有?” “不!”乔锦月绝望的跌坐在地下,一瞬间泪如雨下,哭喊道:“师姐你不能走,我们两个自幼便生活在一起,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的抛下小七?” “你要是走了,留小七一个人,小没办法坚强,小七做不到,做不到!” “锦月,听话,不许哭!”胡仲怀朝着乔锦月打声喊道:“没有什么可伤心的,我和红袖终于能够在一起了,你应该为我们开心才对。你不许哭,坚强一点!” “仲怀……”傍晚的天色微沉,熊熊的火焰映着二人的脸熠熠生辉,乔锦月心犹如被利刃穿过一般,失声痛哭:“仲怀,连你也要离我而去吗?” “说好了,要一起举办婚礼的,你怎么能和师姐就这么离开了。是你撮合了我和安笙,而又我刚把师姐交给你,你怎么能就这么跟师姐一块离开我们。” 胡仲怀继续说:“锦月,我和红袖已经永远不会再分开了,就不再需要什么婚礼了,但是你和师兄一定举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你和师兄是我撮合到一起去的,你要是感念我们之间的友谊,就好好和师兄在一起。” “以后我不能在你们身边为你们说和了,你们必须要好好在一起,不许再因为误会分开了!” 乔锦月心痛的摇着头:“我们两个在一起了,你们两个也在一起了,我们四个人一路走到了现在,难道从此以后我们就要与你们阴阳相隔吗?” 第二百四十四章 共赴黄泉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四面火光照映,若隐若现的微弱光火中,胡仲怀瞧见苏红袖那细腻温柔的侧颜。 虽然烧焦了衣服,蓬乱了发髻,但这倾城容颜却一如往昔,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神情恍惚间,竟回想起了他们初遇时的模样。 仿佛还是那个二十岁的艳阳天,自己在厅堂中冲撞到了那个唱着《苏三起解》的姑娘。 当时只觉得她好美,美得如同九天玄女,不可方物,或许只是那寻常的惊鸿一瞥那,便注定了这一世的牵绊。 而今回想起曾经的旧事,竟恍如隔世,胡仲怀不禁动情,执起苏红袖的手,眸中满是深情:“红袖,今天的你好美,亦如我们初见时那样的美。” “我永远也忘不了二十岁那年初夏,在文周社正厅初见时你的模样。我只看了她一眼,那个身着红衣,眉目如画的姑娘便已然扣动了我的心弦。”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这一辈子都逃不掉了。那个柔情似水的姑娘,就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牵绊。” 苏红袖握紧胡仲怀的手,慢慢展开了嘴角沧桑的笑容:“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你动心的,但我发觉自己的感情后,这份感情早已情深入骨,割舍不去。” “其实我应该早一明白的,害得你苦等了我那么久。” 胡仲怀摇摇头,微笑而言:“不,我一点也不苦。爱着你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而且还能够得到你一往情深,我就是三生有幸了。虽然这时光很短暂,但我也不枉此生了。” 火光闪烁,似乎有什么温情而又凄凉的东西,弥漫在二人之间。 苏红袖眼角滑落一滴泪,滴在了胡仲怀的手背上,她低下头,不禁哀恸:“我虽然名叫红袖,但我却始终没能红袖添香的陪着你。” “都怪我,对自己的感情醒悟的太晚了,竟白白错过了你这么久的爱。” 胡仲怀拭去了苏红袖脸颊上的泪水,温声说:“没关系,红袖。虽然这一生,我们注定要葬身火海了,但来世,我一定要许你一场浪漫的婚礼。与你山高水长,花前月下,共享凡世烟火。” 苏红袖点头,声音中满是毅然:“那便约好了,我们来世还要一起走!” 胡仲怀伸出小指:“那就勾指起誓吧!” 苏红袖亦伸出小指,二人小指相绕,口中念道:“说好了,来世也要在一起,谁都不许反悔!” 双双对视,竟都笑了起来。这看似轻松的欢笑,却饱含了太多无可奈何的悲伤。 “师姐,仲怀……”乔锦月瘫倒在冰凉的地面,哭得不能自已。 “小七!”苏红袖大声朝乔锦月喊着:“师姐的时间不多了,临去前有几句话要叮嘱你,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紧接着又说:“外族军袭城,险象环生,湘梦园是我们的家,无论世道怎样艰险,一定要守住我们的湘梦园!” 她顿了顿,又说:“还有,你要记得这一切的血与泪,都是残暴的外族人造成的。身为国人,我们不能受这样的屈辱,你必须要振作起来,守护天津,守护湘梦园。” “你要记得师兄和我们是如何被害的,这血债不能忘,一定不能屈服于外族贼寇,要做守护祖国山河的好儿女!” 乔锦月流着泪点头:“师姐,小七都知道,都知道!” “锦月!”胡仲怀亦嘱咐:“我是见不到师兄和爹娘最后一面了,你日后见到他们,一定要替我转告他们,仲怀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做到了舍生取义,只是仲怀不孝,不能在爹娘膝下尽孝了。” “以后没有了我,文周社的顶梁柱就只剩下师兄一人了,你让他带着我的那份期望,守护好文周社,仲怀在九泉之下也会瞑目的。” 乔锦月已经悲痛到了极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有默默的点头。 “还有最后一件事!”苏红袖又说:“如若这大火熄灭后,还能找到我们的尸骨,你一定要把我和仲怀葬在一起,我们生不能同寝,死要同穴!” 胡仲怀亦说:“对,生不能同寝,死一定同穴,生死都要在一起!” 隐隐火光中,苏红袖含着泪执住了胡仲怀的手,叹惋道:“仲怀,你说我们之间,真的是造化弄人。” “从前的你我合唱那一曲《梁祝》,当时只当作寻常,而今你我的竟真的落得个如梁山伯与祝英台那般的结局。果然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是啊,造化弄人,偏偏不许人间见白头。”胡仲怀眼中亦有隐隐的泪光闪烁,复又握紧了苏红袖的手, 决绝而言:“不过没关系,红袖,梁祝生不能同寝,但死后至少化蝶离去,至此后便没有人可以分开他们了。” “而你我生不能在一起,至少死后会化作烟尘共同消散,这样,我们永生永世都不可能被分开了。” 苏红袖动情的点头:“对,我们永生永世都不会分开,我们会永远的在一起。” “咳咳咳……”苏红袖被烟雾呛得难受至极,已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袖儿!”胡仲怀过去,将她揽进了怀里。 “仲怀……”苏红袖奄奄一息的抬起手:“你叫我什么?” “袖儿!”胡仲怀决然而言:“师兄叫锦月月儿,我就要叫你袖儿。” “你的出现,给我平淡的生命中增添了一抹靓丽的光彩,这一生虽然短暂,但至少因为有你,我从未后悔!” 苏红袖亦说:“我也是,因为有你,我无怨无悔……” 话音刚落,整个剧院楼已经轰然倒塌,烈火伴随着断壁残垣在火光中仍然不停的燃烧着,已然再无任何人的声息。 “师姐,仲怀……”乔锦月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可此刻已经得不到任何回应了。 “月儿!” 乔锦月回头,见顾安笙匆匆赶来的身影,整个人扑到了他的怀中,失声痛哭:“安笙,都不在了,他们都不在了……” “月儿,你说什么!”顾安笙不禁急迫:“难道仲怀他们……” 乔锦月抽噎着:“所有的人都救出来了,只有仲怀丧失在了烈火之中,师姐,师姐也随他去了。” 但见那烈火熊烧的断壁残垣中,只有慢慢化作灰烬的石木。那对苦命的有情人,已经身赴黄泉。 第二百四十五章 卑不忘国(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师姐,仲怀,你们终于能够在一起了,没有人能够把你们分开了。” 孤山上,乔锦月轻抚着两座墓的墓碑,内心深处的悲恸使她泣不成声:“我以为你们两个会和我们两个一起成亲,未来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你们为什么这么早就要离我们而去,师姐,仲怀,我好想你们……” “月儿。”顾安笙扶起了久跪在墓碑前乔锦月,劝道:“他们葬身在了一起,最终做成了夫妻,于他们而言,也算是落得一个圆满的结局了。” 身前的两座墓碑,一块上刻着“胡仲怀之墓”,另一块上刻着“妻苏红袖之墓”。 这一对苦命的多情人生前未能遂心愿,死后便如二人所愿,配了冥婚,永生永世不相离弃。 乔锦月望着两座墓碑,不禁凄凄:“记得那年封箱,师姐与仲怀唱了一曲越剧《梁祝》,谁曾想,他们竟真的落得个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结局。” “他们两个永远的在一起了,可是他们也永远的不可能再回来了。” “安笙!”乔锦月扑在顾安笙的怀里,哀哀哭着:“为什么只在这短短的一夜之间,我身边的亲人都一个一个的离开了我。” “爹,大师兄,师姐,仲怀,他们都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人,他们现在都不在了。这接二连三的失去亲人,我真的快要受不住了。” “月儿!”顾安笙的心也微微刺痛,拥紧了乔锦月,不住叹息:“生逢乱世,这是我们没有办法抉择的。” “外族军侵袭,生灵涂炭,饱受这些苦难的又何止是我们,是全国的百姓啊!” “外族贼寇!”乔锦月握紧了拳头,满腔愤恨:“他们惨无人道,屠我家园,他们犯下的十恶不赦的罪孽罪不容诛。” “他们害死我那么多的亲人,这笔血债我我忘不了。我一定报了这个血海深仇,让我们的家园恢复以往的平静与安宁。” “这血海深仇,必须要报。”顾安笙亦坚毅:“我爹娘和妹妹的死,又何尝不是拜这些外族人所赐。我爹也说过,要我记得这笔血债,投身于抗击外族救亡中。” “山河破碎,国家危亡之际,我们已经做不得其他了,我们必然要将全部的热血奉献给家国和山河。” “那我们便一起吧!”乔锦月握住顾安笙的手,将眼中的悲伤隐去,毅然而言:“无论是山河破碎,还是盛世太平,我都要陪着你一起。” “未来的路,再艰难我们都要一起走下去。愿执子之手,此生不渝。” 顾安笙亦点头,真挚而言:“愿将小爱化为大爱,是太平亦或乱世,我们永远生死相依!” 微风拂过,拂起了乔锦月的衣袖,顾安笙替乔锦月整了整衣襟:“月儿,你得闲的时候去看看我师娘吧,仲怀不在了,师父又远去海城未归。” “师娘现在很痛苦,她需要我们的陪伴,才能走得出来。” “玉姨她……”乔锦月不禁心里一酸,垂下了眼:“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何况她已经失去第二个孩子了,这种痛不是常人能够经受得起的。” “安笙,我们现在就去看看玉姨吧!” “好!” 二人离开了孤山,去往了文周社。走到柳疏玉的房门口,顾安笙轻轻的敲了敲房门:“师娘,你在里面吗,我和月儿来看你了!” 听得屋内传来苍白无力的声音:“安笙啊,门没锁,你进来吧!” “噢。”顾安笙轻轻推开门,只见柳疏玉苍白的面颊上带着泪痕,犹如生了一场大病般的憔悴不堪,侧着枯木般的身子,倚靠在床头。 乔锦月见柳疏玉这般憔悴,不禁鼻子一酸,落下了泪,跑到床前扑到了她的怀里,喃喃而言:“玉姨。” “锦月,我的孩子呀。”柳疏玉也落下了泪,拍着乔锦月的背,大为悲恸:“我的伯怀和仲怀都不在了,玉姨现在只有你和安笙了。” “玉姨。”乔锦月垂泪:“锦月会一直陪着你的,锦月和安笙会一直都在的。” “师娘您吃药了吗?”顾安笙问道。 “唉。”柳疏玉叹了口气:“左右身子都已经这样了,吃药又顶什么用。我两个儿子都没了,我也快支撑不下去了。” 顾安笙强忍住心中的悲恸,劝说着:“师娘,再怎样都要好好活下去啊,你还有师父,还有我们呢。师娘,以后安笙就是你的儿子。” 他走到柜台上,端起汤药,又说:“药已经凉了,我去热一下吧。”说罢便转身出了门。 “锦月啊!”柳疏玉哀声而言:“我唯一的孩子去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走在我的前头啊。” “远道在上海,他还不知道仲怀已经去了的消息,他回来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要我们怎么承受啊!” “玉姨。”乔锦月悄悄拭去眼中了泪水,忍着痛劝慰道:“仲怀是为了救他的师弟们,才丧生于大火中的,他这是舍生取义,玉姨应该为他感到骄傲才是。” “仲怀虽然不在了,但是您还有我和安笙啊。玉姨,你说过让我把你和胡叔叔当作自己爹娘的,以后锦月就是您的亲女儿。” “安笙是您和胡叔叔当的儿徒,安笙也就是您的儿子。” 柳疏玉拭去了泪水,稍稍宽慰了些,望着乔锦月消瘦的面庞,说:“至少你们俩还在,我这一把老骨头还不至于晚年孤独无依。” “孩子,这些日子经历了这么多,你也受苦了吧!” 本以为乔锦月会哀痛不已,然而她却出乎意料的摇摇头,只留一抹悲壮:“玉姨,我也是在一夜之间就失去了父亲,大师兄,红袖师姐。” “这些噩耗接踵而至,最亲最爱的人都接二连三的离我而去,我真的也快承受不住了。” “但是锦月知道,锦月不能倒下,他们不在了,湘梦园便要靠锦月去守护了。” “锦月也知道,这些伤痛是外族人带来的,我的亲人们临终前都嘱咐我,不能忘记耻辱,要好好守护祖国的山河。” “锦月再难过也不能一蹶不振,锦月必须好好活下去,记住这血债,以一己之力守护祖国山河!” 看着年纪轻轻的姑娘坚毅的眼神,将心中的大义表诉如此斩钉截铁,一瞬间,柳疏玉既欣慰,又心疼。 她摸着乔锦月的脸颊,说:“孩子,你能够把这份伤痛转化成对祖国对山河守护的大爱,这份胸怀与气度,真是让人佩服!” “师娘,药好了。”顾安笙走进屋,关上门,将汤药递给柳疏玉:“师娘,快喝了吧。” 柳疏玉接过汤药,一饮而尽,顾安笙将碗放在了桌子上,又对柳疏玉说:“师娘,安笙有一个想法,想和师娘说一下,不知师娘可否同意。” 柳疏玉问:“什么想法?” 顾安笙说:“师娘,仲怀的离世,我爹娘的离世,还有月儿的亲人们的离世,都是那些惨无人道外族人做的。” “如果我们再这样无动于衷,还会有更多的人被他们残害的,这样下去,我们的家国迟早会灭亡。” “所以师娘,我想带着我们文周社的师弟们一起参加救国活动,用自己微弱的力量来守护我们的家园。” “虽然我们的力量微不足道,但在这山河破碎,风雨飘零之际,把我们的青春和热血献给国家和家园,也算不负一腔热血!” “好孩子!”柳疏玉眼中闪烁着泪光,亦带着欣慰:“你和锦月一样,难得年纪轻轻就有这份爱家爱国的热情。你的确没有辜负你师父的教导,是个有担当的铁血男儿!” 顾安笙坚毅而言:“国家危亡之际,谁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园被毁,而自己独善其身呢。” 第二百四十六章 卑不忘国(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只是,月儿。”顾安笙将手搭在了乔锦月的肩上,不由得愧疚:“我对你的承诺,一直都没有兑现。” “眼下这般情形,恐怕我们的婚礼不能如期举行了。月儿,还是我对不住你,始终没能如约,许给你一个明媒正娶婚礼。” “不,安笙。”乔锦月淡然的摇了摇头:“现如今狼烟四起,烽火连天,我们哪里还能不顾家国的安危去想着我们的婚礼之事。” “就像你说的,在这国家危亡之际,谁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园被毁,而自己独善其身。” “安笙,我都明白,此事怪不得你,要怪只能怪那时局,只能怪那些狼子野心的外族人。” “在这个国家陷入危难的时候,凡事都要以家国大事为重,儿女情长且先放在一旁吧。” “我现在明白了,大爱是家国,小爱是你我,在家国面前,儿女情长是不值一提的。” 顾安笙颔首,悲壮的眼神中带着深情:“月儿,我虽然不能许你一场婚礼,但这些日子,我绝对不会离开你,今后若有什么坎坷劫难,我陪你一起应对。” “我答应你,待到河清海晏,国泰民安时,一定会许你一场浪漫的婚礼,与你花前月下,共享繁华。” “安笙,锦月,你们都是好孩子,都是有胸怀的好少年。”柳疏玉欣慰道。 ”安笙有这报国的大志,锦月更是巾帼好女儿。你们真的不愧为梨园弟子,更不愧为中华少年!” “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姓名。”乔锦月望着窗外浮云,毅然而言:“他们都说戏子无情,可在这国家危亡的时候,谁又能够无情呢?” “从前唱戏的的时候,只道粉黛浓妆,戏幕起落,唱得尽是他人的故事。穆桂英也好,杨家将也罢,悲欢离合都是我们演绎的,与我们本不相关。” “直到如今之际,山河破碎,哀鸿遍野,我才知道,哪怕我们的身份再卑微,这些也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安笙。”乔锦月转过身,对顾安笙道:“既然你说要带着文周社参加救国,那我也要带着湘梦园一起。” “国家危亡,我们也不可能再寻欢唱戏了。安笙,就让我们一起为我们的祖国家园尽这一份力吧!” “好!”顾安笙执过乔锦月的手,眸中含着深情:“大爱是国,小爱是你。哪怕是在这烽火连天的乱世,我们也绝不分开!” 乔锦月亦说:“是乱世,是太平,我们都不分开。在这烽火连天的时候,你我且做保卫河山的英雄儿女。” “待到我们将外族人驱逐出国,祖国大地恢复一片生机时,我们再做恣意潇洒的神仙眷侣。” 柳疏玉看着这一双心怀大义的少年男女,霎时间又是感动又是心疼,不由得感叹:“你们两个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现在又是如此情深意重。” “若是你们生在在太平盛世,你们一定是一对恩爱有加的少年夫妻。只可惜你们生在这兵荒马乱的烽火乱世,却偏偏要受这些和平年代没有的苦难,真是苦了你们了。” 乔锦月苦笑了一下:“我何尝不想生在太平盛世,与安笙花前月下,过平静安宁的日子呢。” “奈何我们生逢乱世,守护祖国河山就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啊!” 顾安笙亦言:“国家陷入为难,我们身为中华儿女,哪怕再卑微,也不能忘记忧国。我们不能让中原大地沦陷在外族人的手里,做他们的亡国奴。” 他顿了顿,感慨道:“小时候,记得师父唱过的元杂曲: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唱道此处,他目光凝望着窗外浮云,不再唱下去了。乔锦月接着唱:“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唱毕,她不由得生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慨然:“如若家国沦落在了外族贼寇的手里,那无论是兴是亡,苦的都是百姓啊。” 顾安笙回过头,望着乔锦月,坚定而言:“没有错,如若家国真的沦为了外族的亡国奴,我们丧失了主权,是兴是亡,百姓都是苦的。” “所以,我们哪怕是拼了性命也要守住祖国万里山河!” 乔锦月转过身,缓缓唱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成,你我相依,败,你我相依。” 她默默的把最后一句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改成了“成,你我相依;败,你我相依。” 唱毕,她转过身,深沉的望着顾安笙:“山河破碎,血流漂橹,在这乱世之中,战火打响,谁都难说能在这烽火连天中保全性命。” “但无论是成是败,你我都相依相守,不相离弃。” 顾安笙执住了乔锦月的手,目光中流露着深情与坚毅:“成,你我相依;败,你我相依。是成是败,你我都相依相守,此生不渝。” 第二百四十七章 战火袭城(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近些日子,津城的平静已然被全数打破。自从外族军侵袭进城后,百姓一直在担惊受怕中。这种血流漂橹,民不聊生的日子一日复一日。 自从沈岸辞离世后,湘梦园便再也没有登台唱过戏。他们深知,在国家危难之际,自己不能不顾国家的安危,犹自寻欢唱戏了。 这些日子也只能靠曾经卖票赚的的钱生存度日,但这种只有支出没有收入的日子,过得必然拮据困苦,不再复往昔的无虑无忧了。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一个天色未明的清晨,乔锦月被这惊天的炮火声惊醒,她坐起身,对着同一间房的沈媛儿问:“二师姐,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几声惊天的炮响,扰了清晨的宁静,似乎把整个世界都震了一震,沈媛儿不由得惊慌:“小七,听这声音是哪里被炸了,该不会是外族人又袭进来了吧。” 乔锦月心中一凛,忙坐起来,飞快的换上衣服,边换边急促道:“恐怕真的外族军又袭进来了,二师姐,我们快去通知其他的师兄师姐们,大家快走,不然他们会袭过来的伤到大家的。” “好!”沈媛儿也快速的换好了衣服,与乔锦月匆匆离开房间。 “师父,我们快出去躲一躲,外族人已经侵袭到湘梦园的边缘了!”乔锦月为陈颂娴披上衣服,不禁急促:“快一些,一会儿怕我们就出不去了!” “小七,咳咳咳……”陈颂娴刚想说话,却焦急的咳了起来。乔锦月拍着陈颂娴的背,为她顺气:“怎么样,师父,没事吧!” “小七,师父没事。”陈颂娴拉住乔锦月的手,焦急道:“你不要只顾着师父,咱们湘梦园其他的人都逃出去了吗?” “二师姐已经去通知他们了。”乔锦月点头道。 “师父不必担心,他们大概现在已经出去了,我们也快些走吧。”说罢,她便扶着陈颂娴快速的走出了房间。 年近五十的陈颂娴行动起来已经不是十分顺畅了,也没有体力逃跑,只能由乔锦月扶着,颤颤巍巍的走出了庭院。 “砰!” “啊!”乔锦月被突然炸过来的炮弹吓得浑身一颤。那炮弹正好炸到了湘梦园的门口,顷刻,那红门已经被炸出了一个窟窿。 “小七,我们先别动。”陈颂娴见状,谨慎嘱咐她:“这炮火已经袭进来了,现在我们出去太危险了,我们先躲一躲,等一会儿平静了再走。” “好,师父。”乔锦月扶着陈颂娴躲到一处屋檐下,并扶着她蹲下道:“师父,这里安全。我们现在这里躲避一会儿,一会儿安全了我们再走。” “咳咳咳……”陈颂娴急促的咳了几声,只艰难的道了声:“好。” “砰!”“砰!” 又接连两个炮弹炸到了湘梦园大院的边缘,一块玻璃从空中掉落,砸在了陈颂娴的手臂上,划破了衣服,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一道重重的伤痕。 “啊!”陈颂娴吃痛的皱紧了眉头。 “师父,你流血了!”乔锦月紧张道,并扯出手帕,在陈颂娴的流血手臂上简单的包裹了一下:“现在没有东西能处理伤口,师父你先暂且忍一下,等我们回去了再给你包扎伤口。” “小七,师父没事。”陈颂娴安慰:“不用担心师父,你自己也要小心点,别被这炮火伤到了。” 乔锦月点点头,又往房檐下退后了几步。 “砰!”“砰!”“砰!砰!”紧接着又听到了几声震耳欲聋的声响,外墙的墙皮纷纷被震的脱落。 约么着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见再没有了动静,乔锦月便对陈颂娴说:“师父,现在好像安全了,我先出去看一下。”说罢她便小心翼翼的踏出了院落。 她只见院外一片被炮火炸得凌乱,地上都是横七竖八的碎石乱瓦。 见四周无人,八成也不会再有炮火了,乔锦月便回到了屋檐下,将陈颂娴扶起:“师父,现在外面是安全的,我们快些出去吧。” “好。”乔锦月扶着陈颂娴小心翼翼的出了院子,二人走到了大街上,只一夜之间,天津的街道就大变了模样。 “娘,娘,我要娘亲……” “儿啊,我的儿啊,你在哪里……” 宁静的街巷上遍布着百姓叫苦不迭的哭喊声,一侧的楼房倒的倒,塌的塌,俨然一片狼藉。 乔锦月愕然,见这被摧毁的天街市,心中一阵阵刺痛不禁红了眼眶:“好好的津城,怎么会变成这样?” “姑娘,快些逃命吧。”一个坐在地上的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悲声而言:“刚刚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炮弹,把整个明阳巷都炸毁了,八成又是这外族人干的。” “听说北仓已经被他们屠了,这会儿又进到天津境内了。” 乔锦月蹲下身,向那老婆婆问道:“老婆婆,您可看到外族贼寇袭过来了吗?” 那老婆婆道:“他们只投了炮弹,还没有杀进来。刚刚已经有人去报官了,你们还是快些走吧,估计一会儿他们可能还会杀过来的。” “好,多谢!”乔锦月站起身,对陈颂娴道:“师父,咱们快点离开这里,晚一些恐怕还会有危险的。” 第二百四十八章 战火袭城(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杀……” “砰,砰!” 乔锦月听到了不远处外族军的叫喊声与枪声,心中一凛,对陈颂娴说:“不好,我听到他们的声音了。师父,咱们快点走,一会儿他们会追上来的!” 陈颂娴边随着乔锦月跑,边力竭的喘息:“小七,我……哎呀!”一个不留意,便摔在了地上。 “师父,快起来!”乔锦月手疾眼快的将陈颂娴扶起来:“我们快走,他们就在我们身后!” “小七,师父不行了。”陈颂娴似乎已经体力透支,流着汗喘息着说道:“小七,师父怕是没有力气再跑了,必要之时,你先自己逃命吧,不要管师父了。” “说什么呢,师父!”乔锦月的心猛然一痛,忍不住哽咽:“爹爹他们都不在了,小七怎么能不管师父?” “我们再坚持一下,一定能躲过的,无论如何,小七都不能放弃师父!” 想起逝去的班主和那两个逝去的弟子,陈颂娴心中也不禁泛起阵阵难过。 看着这个已经不再天真烂漫的小徒弟在失去了诸多亲人后,仍然用坚强包装着自己,她是溢于言表的心疼。此刻她便下了决心,无论怎样都要逃过这一劫,不能再让这个可怜的徒弟失去自己这个师父。 她扶着乔锦月的手臂,坚决而言:“好,师父答应你和你一起逃脱,师父不会离开你的。” “砰!” 又听得一声枪响,乔锦月忙扶着陈颂娴趴在了地上,压低了声音:“不好,他们过来了,我们快趴下!” “砰!砰!砰!” “啊,不要,快逃啊!” 只见那穿着黄绿色军服的外族军侵袭了过来,逃难的百姓在巷子里奔跑着,霎时间不大的巷子里已经堵满了人。 “哎呀,师父!”乔锦月和陈颂娴趴在地上,被逃难拥上来的百姓纷纷堵住,已无法起身。 慌乱之中,已经有好多人踩到了乔锦月和陈颂娴的身上。 “啊!”不知是何人,踩到了陈颂娴被玻璃划伤的胳膊上,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又溢出了鲜血,陈颂娴吃痛的嘶叫了一声。 “师父!”乔锦月惊叫道,眼看着更多的人蜂拥而至,二人无法站起身。 乔锦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趴在陈颂娴的身上,用自己的身子替陈颂娴挡住,以防师父再被其他人踩伤。 “小七,你做什么,快起开!”见乔锦月的身子不停的被人踩踏到,陈颂娴实在不忍,在乔锦月身下挣扎道:“这样你会受伤的,快起开!” “我没事,师父。”乔锦月极力忍着被踩伤的疼痛,吃力而言:“师父,你身上有伤,不能让他们踩到你。小七比你年轻,被踩几下没事的。” “傻孩子……”嘴唇翕动间,陈颂娴还想说什么,但却已经被来往的人潮压抑得说不出话来,亦无法再做挣扎。 俄顷,见熙熙攘攘逃命的行人少了些,乔锦月才吃力的从地上爬起。 此时浑身上下已被踩了无数脚,说不上的浑身酸痛,整洁的衣衫上也多了好多尘土。 “来,师父,快起来。”乔锦月将陈颂娴拉起:“师父,这明阳巷的后面都是外族人,我们快些逃出这明阳巷,到一出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望着乔锦月一身的尘土,陈颂娴不禁担忧:“小七,你被踩了那么多下,你没事吧。” 乔锦月摇头:“不妨事,师父我们快些走吧。” 嘴上说着没事,但腿上的疼痛却已经钻心入骨。 乔锦月的腿被重重的踩了好几脚,之前骨折的旧伤又复发了,此时那伤口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可她硬是咬着牙没有说,忍着痛扶着陈颂娴在明阳巷中奔跑。 “哎呀!”不知被谁撞了一下,乔锦月竟险些跌到。 她踉跄了几步,所幸没有被撞到,又重新站稳了脚步。陈颂娴见状不由得紧张:“小七!小七你没事吧!” “我没事,师父。”乔锦月知道自己现在旧伤复发,无论如何也跑不快了。 加上陈颂娴也已体力不支,她二人恐怕无法顺利的走出明阳巷了。这样跑下去,恐怕不但逃不出龙潭虎穴,反而离险境会越来越近。 乔锦月向后望了望,见一大批外族军手持枪杆,已经朝自己的方向袭来,便只好对陈颂娴说:“师父,我的腿又开始痛了。” “我们现在怕是跑不出这明阳巷了,咱们两个若还是在这里挣扎,怕是会被更多的人人撞到。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下,能躲一时是一时吧。” 陈颂娴见乔锦月的额头已经冒气了冷汗,难免心疼,便答应着:“也好,我们先躲一躲吧。” 第二百四十九章 战中救援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扶着陈颂娴躲到了一个炸毁了一半的屋檐下,但见街上奔着慌张逃生的百姓,身后还有着喊打喊杀的外族贼寇。 看着家园被毁,同胞被屠,乔锦月又心痛又愤恨,握紧了拳头,眼中已经露出了杀气,恨恨而语:“这些草菅人命的外族狂徒,这笔账总有一天要算清楚!” “啊,小七。”陈颂娴抓紧了乔锦月的衣袖,不禁紧张:“小七,你看那个是不是你的四师姐若雪啊。” “四师姐,她在哪儿?”乔锦月朝着陈颂娴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绿色衣衫的女子捂着胳膊跪在了地上。 她的胳膊不断的涌出鲜红的血液,显然是中了子弹。她受了伤,此时她已经痛苦的跪在地上,无法起身。 “啊!”听得她又尖叫一声,只见得她被来往的路人撞倒,整个人扑倒在了街上。那个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四师姐周若雪。 见状,乔锦月心中一紧,更甚急迫:“真的是四师姐,她受了伤了!” 陈颂娴亦不由得焦虑:“是若雪,怎么办呐小七,不能让她再出了什么意外啊。” 眼下除了亲自上阵营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乔锦月不是不知道情况的危险,但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师姐陷入危机而无动于衷,便只好对陈颂娴道:“师父,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救四师姐。” 说罢她便不顾自身安危的冲进来那刀山火海,走到周若雪身边,将她扶起,并道:“四师姐,快起来,我是小七!” “小七……”她站起身,待到看清楚了乔锦月,她不禁忧心的皱起眉:“小七,你从哪里来的?快走啊,后面全是外族军,这太危险了。” “别说话,四师姐。”乔锦月挡在周若雪的前面:“别怕,跟着我就行,我带你出去!” “砰!砰!砰!”接连又听得好几声枪响,周若雪惊慌失措道:“小七,他们又杀过来了?” 慌乱之际,乔锦月扭过头,不想竟露出了喜色,欣喜道:“四师姐,别怕,是我们的救援军来了!” 紧接着便听到军官铿锵有力的指挥:“杀了这群外族人,一个都不许放过!” “啊啊啊……”接二连三的外族人被击倒,他们早已乱了阵势,慌乱不已。 “四师姐,我们小心。”乔锦月扶着周若雪猫下腰,低声道:“我们的救援军来了,我们也要小心,别被自己人误伤到。” “啊,放开我!”不知何时,周若雪竟被一个倒在地上受了重伤的外族人拽住了脚腕,那外族人已经失了神智,满眼只有杀意。 “四师姐!”乔锦月一脚踹开那个外族人,却牵动了自己腿上的伤,伤口竟剧烈的疼了起来。 “啊!”乔锦月痛得弯下了腰。 “小七,你怎么样?”沈媛儿搀扶住乔锦月,紧张道。 “我没事。”乔锦月吃力的站直了身子,拂去了鬓边站了汗水都乱发。 低头间,见那外族军从衣袋中掏出一个手榴弹竟要拉响。乔锦月心中一惊:“不好,她是想和咱们同归于尽!” 见身后还有许多本国的救援军和逃难的百姓,如若他将手榴弹拉响,此刻会伤亡的人不占少数,所以不能让他拉响手榴弹。 那个外族军伤势不轻,乔锦月轻易的便从他手中夺走了手榴弹,并从地上捡起他掉落的枪支,一枪将他击毙。 “四师姐,你拿着。”乔锦月将手榴弹放在周若雪的手中,并道:“跟着我,一起冲出去!”她手中有枪作武器,一边开枪去击毙阻拦的外族人,一边带着周若雪逃脱。 终于,她二人冒着枪林弹雨回到了陈颂娴的身边,所幸有惊无险,也可谓是九死一生。 “若雪,小七,你们终于回来了。”陈颂娴不禁红了眼眶,哽咽道:“吓死师父了!” “我们没事了,师父。”乔锦月终于松了心里紧绷着的弦儿,几乎累得瘫倒在了地上。 “小七……”见乔锦月这精疲力竭的样子,周若雪不禁自责,抱住了乔锦月,不禁哽咽:“都是我没有用,差一点害死你……” “你是我师姐,我怎么能看着你身陷险境而不顾。”乔锦月松开周若雪。 擦拭了额头上的汗水,安慰着:“四师姐,我们都已经没事了,就别说这些了。” “四师姐,你受伤了?”乔锦月看着周若雪胳膊上被染红了一大片的血迹,紧张道。 转危为安后,周若雪才想起自己的伤势,此时一阵钻心的痛袭来,她咬着牙忍痛道:“我刚刚中了一发子弹,现在还在胳膊里没有取出来,我好痛……” 手帕已经給陈颂娴包扎了伤口,乔锦月只得从袖扣撕下一块纱布,为周若雪将受伤的胳膊包扎上。 并道:“四师姐,痛你就先忍一会吧。当务之急先把伤口包扎上,把血止住最重要。等这外面战火平息后,我们再去医院给你把子弹取出来吧。” 她透过带着裂纹的木墙朝外望了望,见本国救援军占了上峰,外族军已经被击毙了大多数。 便对陈颂娴和周若雪道:“我们的救援军马上就要胜利了,咱们先在这儿等一会再出去。”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打斗声渐渐停息,乔锦月朝外面望了望,见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并对二人道:“师父,四师姐,现在没事了,我们回湘梦园吧。” 陈颂娴与周若雪点点头,三人一同走出了残破的屋檐。 一路上,见横尸遍地,楼屋坍塌。 无数失去了亲人的百姓们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可他们的亲人却已经永远的闭上了眼睛,血色几乎已经染红了整座天津城。 乔锦月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也不忍去听。 她一路默默无语,一句话也没有多说,这哀鸿遍野的惨状让她痛彻心扉。 回到了湘梦园,见湘梦园的半个院子已经被炸毁,好多间屋子都被炸得片甲不留了,只有少数的房屋完好无损。 看着自己生活了二十二年的湘梦园被毁得惨不忍睹,乔锦月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恸,失声痛哭了起来:“我的家,这是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周若雪也不禁失声痛哭:“整座天津城被日本人侵袭,我们的湘梦园也逃不过……” 姐妹二人抱头痛哭了起来,失去家园的痛楚,已经化为了心底最深的恨。 此时,湘梦园逃出去的弟子们陆陆续续都都回来了,见湘梦园被炸,都心痛不已。 然而他们除了湘梦园已经别无居处,只能几个人挤一挤,住在了没有炸毁的房间。 这场浩劫,乔锦月的三师姐唐伊胸口中了一弹,已不治身亡,其他的人虽保住了性命,却也受了不轻的伤 此时正有一位义诊的女大夫主动到了湘梦园,为受伤的弟子们处理并包扎伤口,湘梦园的人都对这位年纪轻轻又心怀仁义的女大夫感激不尽。 第二百五十章 医者沐歌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亲人,对于三师姐唐伊的死,乔锦月的内心已然麻木得感觉不到痛了。 看着唐伊的尸首,她双拳紧握,嘴角溢着鲜血,眼睛却睁得老大。 乔锦月知道她是恨极了外族人,不甘死在日本人的手里,亦死不瞑目。 乔锦月默默走到她身边,用手为她合上了双眼,淡淡道:“三师姐,你放心吧,你的仇我们一定会报的!” 寒风吹过,乔锦月只觉得身上阵阵寒意。 或许是痛到极致已使内心麻木,或许是内心千锤百炼,已经刀枪不入便不再会痛,此时此刻她看着师姐的尸体,竟没有一滴眼泪。 那位女大夫为陈颂娴处理完了伤口,又替周若雪取出来子弹,也为其他受伤的人做了诊疗。 一切处理完毕后,她见乔锦月黯然神伤,便走到了乔锦月的身旁想对她劝慰一番。 乔锦月并未察觉她的到来,只呆呆的望着被炸毁一半的湘梦园,自言自语着:“三师姐,你说我们是应该庆幸的吧,至少湘梦园毁了一半,还留了一半供我们居住。若是全部都炸毁了,我们真的就无家可归了。” 那位女大夫听到了她的话,在她身后轻声道:“姑娘切莫太过忧伤,乱世烽火,能够保全性命已是大幸。” “这风雨飘零之际,多少人流离失所,无处安家,至少姑娘你亲朋还安在。” 乔锦月望着天空喃喃而语:“是啊,乱世硝烟,我该庆幸的是至少他们还在我的身边。” 她转过身,欲对那位女大夫说些感谢的话,待到看清她的面孔,却凛然一惊,不禁惊喜:“大夫,原来是你啊!” 那女大夫怔怔而言:“姑娘,你认得我?” 乔锦月卸了妆的容貌与穿着戏服时的样貌有所不同,那位女大夫显然没有认出她来,乔锦月便解释:“大夫,你不记得那日在剧院你为我师兄续命的事了吗?” 想起那天的事,那位女大夫仔细的瞧了瞧,认出了乔锦月,恍然大悟的笑了笑:“原来是你啊姑娘,真巧,又遇到你了。” 这个女大夫就是那天在剧场为沈岸辞用人参续命的大夫,那天她为沈岸辞续命后,就悄然离开了,乔锦月本欲感谢她,奈何已经找不到了她的踪迹。 乔锦月上前一步,感激而言:“大夫,上次的你为我师兄续命的事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你就已经走了。今天你又为我们湘梦园的人义诊,你真是我们的大恩人。” 那女大夫摇头:“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医者仁心,这是我们该做的。在这山河破碎的烽火乱世,我们能做的就是为百姓义诊,是不求回报的。” 说罢她又低下了头,不禁愧疚:“其实那日没能救回令师兄,我也很惭愧……” 提起了逝去的大师兄,乔锦月不禁心中隐隐作痛,却还是摇了摇头,宽慰她:“大夫,此事你已经尽力了,你不必惭愧。” “最后还是你为我师兄续了命,让他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他去的也没有遗憾,我们应该感谢你才对。” 那女大夫轻轻点了点头,看着唐伊的尸首,不禁叹了口气,对乔锦月说:“姑娘,已逝之人的尸首不宜放置太久,今日我也并无其他要事,我陪你们去把这位姑娘安葬了吧。” 乔锦月望着唐伊染了血迹的尸首,答应着:“也对,我们去吧。” 又是那座孤山,湘梦园众人将唐伊安葬在了沈岸辞的墓边,空山两座墓碑,倒不至于显得太落寞。 乔锦月摸着唐伊的墓碑,轻轻而言:“三师姐,我们把你安葬在了大师兄的墓边。” “有自家师兄做伴,不会让你寂寞的。安息吧,三师姐,你和大师兄的仇,我们一定会报!” 乔锦月的语气淡淡,并无悲愤之情,面容也并无大悲的神色,许是已经习惯了身边不断有人逝去,便不再哀伤了。 那女大夫说道:“姑娘,是时候该回去了。” 乔锦月又深深凝望了一眼两座墓碑,转过身道:“回去吧。”她看着那年纪轻轻,面慈心善的女大夫,感激道:“大夫,今天的事真的感谢你了。” “两次得大夫相助,是湘梦园的荣幸,还未请教大夫的尊姓大名呢。” 那女大夫轻笑一下,轻声说:“不敢,我叫楚沐歌,沐浴的沐,歌舞的歌。” 乔锦月点点头:“原来是楚大夫,我叫乔锦月,锦绣的锦,月亮的月,是在湘梦园唱戏的小角儿,幸会!” 她顿了顿,看着那年龄不大的大夫楚沐歌,又问:“楚大夫,我瞧着你年岁不大,为何年纪轻轻就做了这广施仁善的医者呢?” 楚沐歌叹了口气:“唉!乔姑娘,不瞒你说,我父母亲人都是在这战乱中去世的。我本生在大户人家,曾在国外留学四年,如今回国做了医者。” “奈何这一场屠杀,我如今已经一无所有。我空有一身医术,不如以一己之力救助战乱中伤亡的百姓,也算是为祖国尽了一份心力,不负恩师与父母的教诲。” 乔锦月钦佩道:“楚大夫,你能以一己之力报效家国,锦月着实佩服。” 说罢她又叹了口气:“我的亲人何尝不是在战乱中身亡的,我恨透了外族贼寇,我也想像你一样以一己之力报效家国,可惜我现在都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 “你受过优良的教育,又有一技之长,而我们只是没有上过学的梨园弟子。哪怕是想为国尽一份力,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楚沐歌轻声说:“乔姑娘身为梨园弟子,不忘忧国,你这等胸襟不怕没有用武之地。若想报国,做什么不可以呢。” “我们医院在整个天津城的各个巷子里都设有义诊棚,专为那些在战乱时受伤的官兵与百姓诊治。乔姑娘若是愿意,可以来我们这里做帮手,救助受伤的人。” “真的可以吗?”乔锦月眼中闪现了光芒:“没想到像我这样没念过书,什么都不懂,别人眼中最无情最卑贱的戏子,也能有这样的机会为国为民尽一份心力。” “乔姑娘,不能这样讲。”楚沐歌否认:“我回国的时候,曾经听过几次你们湘梦园的戏。我虽然不太懂这些,但我知道各行各业都各自的信仰。” “按照国外的观念,人人理应平等,并无高贵卑贱之分。所以无论是我们这样的受教育者,还是你们这样学艺的人,对家国对山河的热爱,都是一样的。” 乔锦月不禁觉得一阵温馨,心中好似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住了,情不自禁的挽住了楚沐歌的胳膊。 她婉声说:“楚大夫深明大义又心怀仁义,能够遇到你,是锦月和湘梦园的福气。如若楚大夫不嫌弃,锦月愿同楚大夫一样,去义诊棚救助百姓,已尽拳拳之心。” 楚沐歌笑了笑,温声而言:“你若愿意,什么时候来找我都可以,我住在蓝门街的合欢宅,你可以随时过来。” 她看了看天,只见艳阳高照于头顶,她又说:“乔姑娘,晌午了,我是时候该回医院了。你累了半天了,也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我们改日再见。” 乔锦月颔首:“楚大夫慢走,我们改日再见。” 第二百五十一章 蓝门围攻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湘梦园的院子被炸毁了一半,如今只剩下了残存的一半。 由于墙壁透风,夜间安枕时,总会感到阵阵的凉意,让人久久不能入眠。 即便是这样,这些艰苦也得硬生生的去受着,这样的现状无力改变。 由于墙壁穿透,隔壁邻居的说话声音乔锦月在房中能听得一清二楚。 但听得一个女子的哭诉声:“娘,我们整个蓝门街都被外族人围堵了。” “他们不知道投掷了多少炸弹,整条街都要沦陷了。我和丈夫失散了,现在怎么找也找不到,娘,我该怎么办呐?” 又听得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嘤嘤哭泣:“外婆好我害怕,我爹不见了,我们什么时候能找到爹?” 这一对母女乔锦月都认识,这个女子比乔锦月大了约么四五几岁,是隔壁郭大娘家的闺女。 前几年嫁给了蓝门街的一个茶商,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小女孩就是她的女儿。 又听见郭大娘安慰着:“莺儿别怕,你爹会找着的,外婆在这呢!” 听到了蓝门街被围攻的讯息,乔锦月心里一惊。文周社的位置在蓝门街的正中央,她生怕身在文周社的顾安笙出了意外。 她急忙跑步去,透着墙壁的窟窿,向那个女子问:“郭家姐姐,实在抱歉,刚刚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郭姐姐你说的蓝门街是怎么回事,难道蓝门街也被外族人侵袭了?” “是啊,锦月姑娘。”那女子啜泣着:“昨儿就被侵袭了,被炸的时候我丈夫失踪了,也不知现在是生是死……” 乔锦月的不禁冒了一层冷汗,不由得紧张:“郭姐姐,那你知不知道文周社有没有被侵袭?” “文周社?”那女子摇头:“我不知道,但是蓝门街大多数住宅都被侵袭了。” “糟了,安笙!”乔锦月忙奔出了院子,声音满是焦急:“安笙还在文周社,安笙,你等着我我马上去找你,你千万不能出事!” “小七,你干什么呢?”沈媛儿看着乔锦月匆匆忙忙的样子,诧异道。 “二师姐。”乔锦月急促:“文周社可能出事了,我要立刻赶过去看看!” 沈媛儿说:“小七,那我们和你一起去吧!” “对,小师妹。”沈媛儿身后的湘梦园弟子亦说:“我们都和你一起去救文周社。” 众多师兄师姐们异口同声,乔锦月不禁惊异:“师兄,师姐,你们真的要跟我同去吗?” “对!”沈媛儿满面毅然:“虽然我们是梨园弟子,但是面对国家危难,同胞遇害时,我们都要为祖国尽一份力。” “更何况师父说过,文周社与我们是至交,他们遇难我们更不可能袖手旁观。所以小七,我们和你一同去救助文周社!” “好!”乔锦月感动:“那我们便一起去,共同御敌!” 乔锦月与湘梦园的一众人快速的赶到了蓝门街,短短几日的时间,蓝门街也被炸成了一片废墟。 走到文周社的门口,乔锦月见大门和牌匾都被炸毁了,顿时心中一凛,忙奔了进去。 刚进大院,便看见顾安笙带着文周社一众弟子和对面的一队人在僵持着什么。 见顾安笙安然无恙,乔锦月忙奔了过去,拉住顾安笙的手,大为欣喜:“安笙,你们都没事吧,吓死我了!” 顾安笙见到乔锦月,不禁担忧的皱起眉,嗔怪着她:“月儿,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你不知道蓝门街被屠杀,这里情况很危险吗?” 乔锦月毅然道:“我就是知道这里很危险,我才来找你的,再危险我都要陪你一起。” “哈哈哈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哂笑着:“好一对多情的鸳鸯啊,不过你要是不听话,再多情也没有用了!” 乔锦月转过身,看清了那个熟悉的面孔,不禁恨得咬牙切齿,厉声而言:“程显威,你这害死了我的父亲,如今还要来这里害人!” 程显威偏着头,鄙夷道:“杀你父亲的人可不是我,是曲卓然那个婆娘。” “而且我可没有要害你们谁的意思,只要你们肯听小雅先生的话,我们就饶过你们。你们要是不听,可别怪我们无情了。” “程显威!”乔锦月咬着牙从口中吐出这三个字。来文周社之前,她带上了那天从外族手中夺来的枪支,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她摸着衣袋,恨不得马上掏出枪,立刻击毙程显威。但她深知,哪怕她再想为父亲报仇,也不能这样冲动行事。 若是她击毙了程显威,惹怒了他身后的人,父亲的仇是报了,但其他人会受到的伤害不堪设想。她只能按耐着性子,强迫自己不发作。 “顾公子,你想好了没有。只要你们肯心甘情愿为我们做事,我们不但不伤害你们,还会给你们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说话的人是一个穿着黄绿色军服大概四十多岁的男人。一听这生疏的中文,就知道是外族军官,便是程显威口中的小雅先生。 顾安笙凛然道:“你们死了这条心吧,我们中国人宁死都不会做外族人的走狗,向你们这些强盗摇尾乞怜的!” “放肆!”程显威对顾安笙喊道:“你个臭戏子对小雅先生说话放尊重些!” “程显威,你个无耻汉奸!”乔锦月怒不可遏,对程显威怒声道:“你背叛国人,做外族的走狗,你身上不配流淌国人的血!” 程显威斜睨着乔锦月,悻悻而言:“配不配不是你个臭戏子说了算的,哪里有荣华富贵,我就去哪里!” 小雅氏拉住程显威,指令他:“既然他们不肯屈服我们,我们就别跟他们废话了,杀吧!” 程显威朝身后喊了一声:“兄弟们,上!” “是!” 紧接着无数枪声响起,子弹纷纷袭来。 “不好!”乔锦月一惊,掏出枪支朝对面的程显威和外族人开了一枪,这一枪不知击中了谁,只听得身后有人惨叫了一声。 乔锦月也顾不得其他,拉起顾安笙就跑:“快走!” 第二百五十二章 宁死不屈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砰砰砰砰砰!”无数声密密麻麻枪响,接二连三的子弹如落雨般的朝众人袭来。 “快走!”乔锦月朝着众人喊:“不要被他们伤到。” 文周社与湘梦园的一众人跑到了文周社院子之外,程显威与外族人也追到了蓝门街。 伴随着阵阵枪声,蓝门街的百姓们慌乱不已,皆鱼贯而出,跑的跑,逃的逃,顿时间乱成一团。 乔锦月与顾安笙奔逃之时,时不时四周回望,若有危机之时,便会对着外族人开一枪。 况且乔锦月本有学艺的功夫在身,身姿矫健,能轻而易举的躲过外族军的子弹。 乔锦月的反应又灵敏,不过外族军身形庞大,躲过自己的子弹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这便是乔锦月的优势所在。 他们见乔锦月不好追捕,便放弃了她与顾安笙,去袭击旁的人。 除了乔锦月之外,别人的手中都没有枪支,想要躲避外族军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见不断的有人中枪倒地,乔锦月心急如焚,虽然不能用向他们屈服的办法以此来减少伤亡,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同胞百姓受到这样的伤害。 忧心之际,突然摸到了衣袋中的手榴弹,那是上次从一个外族军的手中夺来的,为了防身,乔锦月一直把它带在身上。 她顿时灵机一动,竟急中生智,掏出手榴弹迅猛转过身,正撞上追过来的小雅氏,乔锦月高声叫:“叫你都人都退后,不然我拉响它,咱们都死在这里,谁都别想活命!” 小雅氏是外族的军官,不会不知道手榴弹的威力。 见乔锦月手中的手榴弹,不觉惊惧,如若乔锦月真的将手榴弹拉响,那所有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退后,快退后!”小雅氏不由得慌张:“那丫头手里有手榴弹,咱们不能轻举妄动!” 身后的外族军见乔锦月高举手榴弹,心中亦有了忌惮,听了小雅氏的指令,纷纷退后。 只有程显威嘲讽着:“小雅先生,不用怕她,要是她拉响了,她也难逃一死,她不敢的。贱人,少在这里逞能,我就不信你不怕死!” 乔锦月低声在顾安笙耳边说:“安笙,你带着他们退到安全的地方。” 顾安笙闻言怔了一下,他不知乔锦月有何用意。但见身后的人有诸多伤亡,在日军面前又有随时丧命的危险,便点点头,带着众人向后退去。 乔锦月举着手榴弹,步步逼近,对着程显威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那你就试一试啊。” “程显威,你这个叛徒真是我们国人的耻辱,你为了荣华富贵,做外族人的走狗,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对得起你的列祖列宗吗?” “你帮着他们害死多少同胞儿女,你的良心上过得去吗,我告诉你,你这样无耻的汉奸,我总有一天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乔锦月步步紧逼,外族军队便步步后退。 乔锦月回头,见顾安笙带着百姓们已经退的很远了,此刻就算自己拉响了手榴弹,也不会伤到自己人,这样她才放心了下来。 她对程显威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她知道像程显威这样利欲熏心的人,就算自己说得再多他也不会听进去的。 她的目的也不是想劝服程显威,只是想逼着他们后退,退得离津城的百姓越远,百姓们便越安全。 必要之时,她便可以拉响手榴弹,与外族军同归于尽。 她深知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若能以自己的命换得百姓们的安全,她宁愿献出自己微不足道的性命。 此时此刻,她早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程显威着实被乔锦月凛冽的气势吓到了,他万万没想到乔锦月这个看似娇弱的小姑娘竟能说出如此铿锵有力的一番话。 但他也不是十分忌惮,他自己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他以为乔锦月这样一个正直花季小姑娘必定惜命。 她这样做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吓唬小雅氏和外族军,她终究是不敢拉响手榴弹的。 他斜睨着乔锦月,恶狠狠而言:“臭戏子,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开枪正好击中了付时奕的胸口,他已经被你打死了你知不知道。” “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国人,你却打死了国人同胞,你知不知道你也该死!” “付时奕?”乔锦月听到这个名字,先是怔了一下,后又猛然想起了这个人,他是强娶曲卓然的那个付家长子,她听曲卓然说起过他的残暴,况且他跟在程显威身边也必定不是什么好人。 那天程显威害死父亲之时,他也在场,处死了这样一个杀父仇人的帮凶,她了心里也有所宽慰。 “呵!”乔锦月冷哼一声,凛凛而言:“和外族人混在一起的都是走狗,算不得国人。他为外族人做事,他就该死,更该死的其实是你!” 程显威举起枪,对着乔锦月满面憎恶:“少废话,臭戏子,去死吧!” “你开枪啊!”乔锦月面无惧色,满眼凌厉的对程显威道:“左右都是个死,咱们就一起去死吧!” 说罢她就已经准备拉响手榴弹。 “蠢货,把枪放下!”小雅氏满面慌张,对程显威呵斥一声,又对乔锦月讨好而言:“别,姑娘,千万别拉响。” “你要我们做什么我们都听你的,千万别杀了我们,我也知道你并不想死。大家都好聚好散,你说行不行?” 见那小雅氏奴颜婢膝,贪生怕死的模样,饶是像乔锦月这样的脾性,更加打心里鄙夷,只冷冷说:“你们害死了我们那么多同胞,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你们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们一起去死吧!” 乔锦月悲壮的转过身,朝身后一百米处的顾安笙亦众人说道:“安笙,诸位,你们保重,锦月来世再与你们相会吧!” “不,月儿,不可!”顾安笙已经惊得变了脸色,朝乔锦月大声喊着:“月儿,住手,你不能这样做!” 沈媛儿亦惊叫:“小七,你疯了,不要啊!” 乔锦月露出一抹沧桑的微笑,从眼角滑落一滴泪水,对顾安笙道:“安笙,月儿今生与你无缘做夫妻,你保重,我们来世再见吧!” 顾安笙声嘶力竭的喊道:“不!” 乔锦月转过身,闭上眼睛,正准备拉响手榴弹,与外族军同归于尽。 “给我杀了这帮外族军,一个不留!”正欲拉响之际,忽见本国救援军赶来,上百人瞬间将这几十人包围住。 乔锦月见救援军赶来,便收了手,没有立即拉响手榴弹。 “救援军来了,太好了。”沈媛儿亦欣喜:“小七不会有事了!” 顾安笙亦松了一口气,不知不觉眼中已噙满了泪,颤声道:“月儿,你这个傻瓜,你要是就这么去了,你教我怎么办。” “给我杀!”数以百计的本国救援军瞬间就击毙了小雅氏带领的二十余个外族军。 程显威虽然与外族军为伍,但未着外族军服,本国救援军不知他是汉奸,以为他和乔锦月一样是本国普通的百姓,便没有对他下手。 程显威趁乱正欲逃走,乔锦月忙高声道:“不能放过他,他是汉奸!” 说罢她又拿出手中的枪,扣动扳机,向程显威击去,一发子弹击中了他的右臂,另一发子弹打偏了方向,没有击中。 然而再开枪时,枪中已然没了子弹。 竟然让他这么轻易的就逃了,乔锦月恨得握紧了拳头,咬牙而言:“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我早晚要亲手杀了你!” 第二百五十三章 当街游行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不知什么时候,顾安笙已然奔赴了乔锦月的身边,将她一把拉进了怀里。 他紧紧的抱住她,似乎是在抱着一块生怕飞走的珍宝一般,声音不觉颤抖:“你这个傻瓜,你怎么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你要是随他们去了,你叫我一个人怎么活。你好狠的心,竟然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在我面前做这种事,你怎么忍心……” 顾安笙的一滴泪落在了乔锦月的脖颈上,那滴泪似乎要将乔锦月灼伤一般。 她明白,那是他深入骨髓的痛。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 她不禁心酸,亦流下了泪水,抱紧顾安笙的背脊:“没事了,都没事了,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你这个傻子!”顾安笙松开了乔锦月,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双肩,脸上浮现了从未有过的怒色。 对她厉声喝着:“你知不知道差一点你就离开我了,你知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害怕。你要保护蓝门街的百姓就要以牺牲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吗?” “我们是没事了,可是你这么做你让我怎么办?同生共死的誓言难道你都忘了吗?你的心竟然这么狠,你竟然妄想留我一个人在这个世上苟活!” 顾安笙涨红了脸,两道眉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手臂青筋暴起,狠狠的摇晃着乔锦月的肩,仿佛要将她吃掉一般。 一向温和的顾安笙,罕见的发了这么大的怒火,尤其是对乔锦月,他脸上的怒色更是前所未有。 乔锦月知道,他是真的怕了,他怕她真的就这么拉响了手榴弹,他也就真的永远的失去了她。 她看着顾安笙这个样子惶惶的模样,不觉又悔恨又伤心,一瞬间竟泪如雨下,低着头啜泣:“安笙,对不起,我错了。” “我不该用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去报仇,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更不应该弃你而去,对不起……” “傻月儿!”顾安笙看着乔锦月嘤嘤哭泣的模样不觉心软了下来,更甚心疼,再次把她拥入怀中。 紧紧抱住她,深深而言:“对不起,是我的话太重了。但是我真的怕失去你啊,你现在必须答应我,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了。” “好,我答应,我答应!”乔锦月流着泪拼命的点头:“我答应你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了,我答应永远的在你身边。” “小七……” 听到不远处有人带着哭腔叫着自己,乔锦月松开顾安笙,回过头,喃喃而语:“二师姐……” “小七!”沈媛儿走上前,拉住乔锦月的手,上下打量她,见她无碍,便一把抱住了她,低声啜泣道:“你怎么能这么傻,你拉响了手榴弹,是杀了他们,也确保了我们的安危。”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你要是真跟他们一块去了,我们得自责一辈子?还好你没事,我们已经失去了大师兄和大师姐了,不能再失去你了……” 想起逝去的沈岸辞与苏红袖,乔锦月又难过又自责,拥抱住沈媛儿,拍着她的的背,哽咽着:“二师姐,小七错了。小七答应你,以后都不会做这样的事了。” 沈媛儿松开了乔锦月,擦拭着眼角的泪,抽噎着:“没事就好,咱们都别说了。小七,呢必须记得,以后无论在哪里,都要爱惜自己的性命。” “其实不得不说,乔姑娘是真的勇敢。”身后的一个中年男子,朝乔锦月竖起了大拇指,钦佩道:“从前听乔姑娘唱戏的时候,只当你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弱女子。” “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你竟然一点也不畏惧,我当真是小看你了,你真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啊!” “是啊,是啊!”另一个女子亦说:“多亏了乔姑娘呢,要不是乔姑娘冲锋陷阵,到他们阵营里拖延了一会儿时间,等到我们救援军赶来,我们恐怕还会有更多的人伤亡。是乔姑娘救了我们大家伙啊!” 一个中年妇女揩了揩泪:“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竟然有如此胸襟。” “你是真的不怕死啊,你为了救我们,竟不惜以牺牲自己的性命做代价。还好你没事,你要是真的出了事,我们不得难受死啊。” 乔锦月不觉被他们夸赞的有些脸红,低下头,欠身道:“其实锦月也没做什么,只是不想看到更多的人受到伤害。” “锦月知道,外族人残害我们的无数同胞,作为中华儿女,这个仇我们是一定要报的。哪怕是死,我们都不会向外族人屈服!” “对,乔姑娘说的对。”身前的一个人高声道:“我们国人有国人的骨气,我们是有骨气的国人,就算是死也不会向外族人屈服!” “对,我们就算是死,也不会向外族人屈服!我们生生世世都是做华夏人!” 满腔热血的的呐喊声络绎不绝,顿时,乔锦月热血沸腾,亦高声道:“此生无悔入神州,来世还做本国人!” “乔姑娘说得对!” 身后众人纷纷举起右拳,高声附和道:“此生无悔入神州,来世还做本国人!” 百姓们满腔的热血几乎震撼了整个天津城,虽然城市已成废墟,但是本国人骨子里的坚韧却永远不会消散。 乔锦月与顾安笙带着一行百姓,当街游行高呼:“此生无悔入神州,来世还做本国人!” 这高声呼喊的口号中,凝结了全部爱国之人的热血豪情,亦激发了无数人的斗志。 一路上,不停的有人加入这支队伍,一同高呼,把这对家国的信念凝结得更深。 游行了一天,嗓子喊哑了,四肢也酸软了。但是因此凝结了百姓们不屈服的爱国斗志,再累也是值得的。 游行结束之时,乔锦月在一个帷布搭建的简陋的棚子里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不禁喜欣喜:“楚大夫!” 楚沐歌放下了手中的急救箱,走到了乔锦月,笑道:“乔姑娘,这么巧,又遇见你了。” 乔锦月看了看这义诊棚中的摆设和被包扎后躺在里面的病人,问她:“楚大夫,这就是你所说的义诊棚啊?” “是啊!”楚沐歌点点头,说:“这个义诊棚在天津设置了好多个,近些天一直有外族军侵犯,我们就在这为受伤的百姓免费诊治。” 她顿了顿,又说道:“乔姑娘,刚刚我听到你们在街上游行了。没想到你这么年轻,竟有如此强的号召力,要不是我在这里看护病人,真想和你们一块去呢!” 乔锦月笑了笑:“其实不是什么号召力,是我们本国的百姓们都有一颗爱国的心。我这样的人也做不了别的,只能这样凝聚我们百姓的爱国斗志罢了!” “诶,对了!”乔锦月又说:“前几天还说要到这里来帮忙,没想到今天就在这遇见你了,那我是不是可以留在这帮你做事啊!” 楚沐歌微笑而言:“当然可以啊,我们现在正缺人手呢,有人相助我求之不得!” “小师妹,我们也要留下来,一起救助受伤的百姓。” “乔姑娘,我们也要一起帮忙。” 身后的湘梦园弟子与文周社弟子纷纷说道,乔锦月转过身,感动的点点头:“好,既然我们大家都有这样的心,那便一起留下来帮助楚大夫!” 她又转过身,对楚沐歌说:“楚大夫,让他们也留下来吧!” 楚沐歌也万分感激:“当然可以,感谢你们都有这样一份心!” 第二百五十四章 义诊救援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接连几天没有战火打响,也算是难得的过了几天太平生活。 但是大批外族军一直潜伏在津城这一带,谁也不敢说什么时候他们就会再次开战。在这水深火热的天津城内,百姓们免不了担惊受怕。 如今的形式,乔锦月定然是不能再唱戏了。这些日子无事可做,便带着湘梦园所有的师兄师姐们,去义诊棚做义务救援工作。 乔锦月与顾安笙在同一个义诊棚救助,他们用最短的时间和楚沐歌学会了消毒和包扎。 看着不断的有人送来或轻伤或重伤的百姓,乔锦月的心里如五味陈杂。 看着重伤的人受着截肢的痛苦,轻伤的人也头破血流,乔锦月如万箭穿心般的难受。 战火纷飞,受伤的人比比皆是,乔锦月深知自己见到的只是一小部分,津城受伤的百姓远不止这些人。 与此同时她更明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受苦受难的人太多了,凭他们几个人之力,是不可能全部救得过来的。 但在这交战之际,能救得了一个,就是一个,她尽全力去多救一些人。 “阿嚏!”乔锦月在义诊棚的桌子上收拾桌子上的纱布时,竟打了一个喷嚏。她并未在意,只揉了揉鼻子,继续收拾。 “月儿,你怎么了?”顾安笙走了过来,不由得紧张:“你这几天脸色一直不好,人也消瘦了不少。你今天又一直打喷嚏,是不是染上风寒了,要么让楚大夫给你看看吧。” “我没事,楚大夫那么忙,我们就别打扰她了。”乔锦月转过身,笑着说:“就是打个喷嚏而已,我哪有那么娇气。” 顾安笙却愈发凝重:“月儿,你这些日子一直那么忙碌,在这战乱的时候,你可千万别把自己给累病了。” 乔锦月点点头,微笑而言:“我知道啦,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生病的。” 乔锦月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的小环又打了一个喷嚏。顾安笙不禁起疑:“我看着你们湘梦园的师姐妹师兄弟们这几天总打喷嚏,也不止是你一个人。你们这是集体吃坏了什么东西,还是怎么了?” “唉!”顾安笙提起,乔锦月不禁悠悠的的叹了口气,转过身:“可能是因为湘梦园的房子被炸毁了,墙壁透风的缘故吧。” “前些天,我们湘梦园的房子被炸毁了一多半,完好无损的房子止剩下一间。师父年纪大了,我们便把那个最好的房间给了师父住。” “我们师兄弟师姐妹们便挤在那些残破的房间。可是墙壁透风,我们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能感受到寒风刺骨,大概他们也都因此受了风了吧。” “月儿……”顾安笙不禁心疼家园被毁的乔锦月,揽住她的肩,劝着她:“这可不成,这杨会生病的。要么你来文周社住吧,我们文周社还有几间空余的房间。” 乔锦月摇了摇头,轻声说:“不用了安笙,我不能看着师兄师姐们受苦,自己一个人去乐得安逸。” “而且你也不用担心我,虽然我们的墙壁透风,但是现在我们想了一个办法,已经用木板把透风的地方糊上了。所以现在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她顿了顿,脸上浮现一丝忧伤,不禁凄然:“安笙,其实我的心里是真的恨啊,恨他们毁了我的家,害了我们的同胞。” “我真的恨不得立刻杀了他们报仇,我差一点就可以杀了程显威那个汉奸了,只可惜让他逃了 最终我只是杀了付时奕那个帮凶一人。” 顾安笙将手搭在乔锦月的肩上,宽慰而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逃得了一时但逃不了一世,我们总有一天会血债血偿的。” “至少你现在杀了付时奕,乔伯父的仇也算是报了一半,他在天之灵也能够安息了。” 乔锦月展开自己的双手,呆呆的望着这已经被磨出茧的双手,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的呢喃着:“我真的不敢相信我竟然杀人了,虽然他是汉奸,但人也是我亲手杀的。” 她看向顾安笙,哀哀而言:“安笙,我从前是绝对不会做这么血腥的事的。但是为了报他们残害同胞的仇,我不能优柔寡断,我必须亲手解决掉他们。” “”我也没想到,我杀人竟然这么毫不犹豫,我本不想杀人的,可我还是杀了。” “不管是为了什么,只要杀了人,死后就是会下无间地狱的。我不想这么做,但我必须这么做,我真的很纠结……” 想到自己亲手杀了人,乔锦月痛苦又纠结,不禁红了眼眶。 顾安笙心疼的把她搂在怀里,安慰着:“月儿,没事,你不需要纠结。他们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你杀他们是替天行道,他们本就该死,你没有罪过的。” 顾安笙没有在继续说下去,他着实心疼这样的乔锦月。 他何尝不知道,初见时的乔锦月快人快语,天真烂漫。而今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当时的天真早就已经消失殆尽了,现在她眼里早就没有了当时的天真无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心疼的坚毅。 看着她失去了那么多的亲人后,这过分的坚强总是更让人心疼。 这时势逼得她不得不去做一些违背自己本意的事,看着乔锦月这样的不得已,顾安笙不禁泛起了阵阵心酸。 “哇哇哇……”一阵啼哭声打破了这沉寂,乔锦月回过身,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大声啼哭。乔锦月走到她身边,问她:“小朋友,你怎么了?” 她伸出手臂:“姐姐,我好痛啊!” ”天呐,怎么伤成了这样?”乔锦月看着她的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化了浓,这疼痛必然是锥心入骨的。 她不禁皱起了眉,拉着小女孩坐在了椅子上,“乖,你先坐好,不要害怕。等姐姐给你上了药,你就不疼了。” 她说罢便取出药箱种的消炎药,为小女孩涂上,并用纱布讲伤口包扎好。 顷刻,那小女孩便安静了下来,不再哭泣。见她不哭了,乔锦月又问:“你还疼吗?” 小女孩摇头:“不疼了,谢谢姐姐!” 乔锦月摸摸她的头,微笑而言:“不用谢,你去一边儿玩一会吧!” “嗯!”说罢小女孩便跑走了,乔锦月站起身,不尽叹息:“这乱世烽火,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要受这种苦。” “顾公子,乔姑娘。”乔锦月转过身,只见楚沐歌端着两杯水,一杯递给了她,一杯递给了顾安笙:“忙了一天了,喝口水歇一歇吧!” 乔锦月将水一饮而尽:“谢谢楚大夫!” 楚沐歌望着他二人并肩相依的身影,不禁感叹:“你们这样一对鹣鲽情深的璧人,能在这烽火连天的乱世中相依相守,共同救助百姓。” “无论是这仁义的胸怀,还是彼此间的情意,都真的让人羡煞啊。” 乔锦月笑了笑,说:“楚大夫,其实我和安笙还不是夫妻,说不得鹣鲽情深。” “”在这个时候,我们这样的人能做的只有尽最大的全力去报效家国,儿女情长什么的只能先放在一旁了。” “不过我们已经说好了,要永远相依相守,哪怕再艰难,都要守在一起。” 说罢,乔锦月边深情的看向顾安笙,顾安笙已回以深情凝望,毅然而言:“大爱是家国,小爱是我们。” “国家危难之际,在大爱面前的小爱从来都是微不足道的。待到战火熄灭,家国永安之时,我必然要迎娶月儿过门!” 看着二人的之间深情款款,楚沐歌唏嘘不已:“你二人有如此报国胸怀,又如此情深意重,这份情意当真令人感叹。” “待到河清海晏之时,你二人必将是一对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第二百五十五章 细推病因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在义诊棚里忙到了很晚才回了湘梦园,由于湘梦园正厅的门已经被炸掉了,乔锦月一进门就看到了正在正厅中收拾东西的陈颂娴。 她便走了进去,问:“师父,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陈颂娴边收拾桌子上的杂物,边说:“前些天这里被炸得不成样子,这院子虽然破了,但该住总得住。” “小环和珮真的屋子透风透得很严重,她们俩要是再在那间屋子里住下去,迟早会生病的。师父便想着把这正厅收拾收拾,腾出一个地方,给她们俩住。” 乔锦月听了不禁心里阵阵难过,本该合乐安宁的湘梦园,如今连居住都成了问题。 她吸了吸鼻子,将悲伤压到心底,走了过去,对陈颂娴说:“师父,小七来帮你吧!” 说罢她便走了过去,陈颂娴却拒绝:“不用了小七,你忙了一天了也累了,你回去歇着吧!” 乔锦月却仍然坚持:“没事,师父,我不累,我来帮你吧!” 陈颂娴见她执意,只好答应:“那好吧,小七,你去把书桌抽屉里的东西先搬出来吧。” 乔锦月应着:“好。”便走向了书桌,她将东西拿出时,突然一个纸袋从手中掉落。 她将纸袋捡起,发觉这是一包中草药,不禁奇异:“咱们湘梦园也没有人生病啊,这是哪里来的中草药,难道师父你生病了?” 陈颂娴只说:“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师父怎么会生病,这是多久以前的东西了,就一直放在这里没扔罢了。” “不对。”乔锦月心里起疑,仔细观察那中草药:“这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很久以前的。”她走到陈颂娴身边,凝重而问:“师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你究竟生了什么病?” “唉,你呀!”陈颂娴不禁无奈的笑了笑:“小七,你看师父像生了病的样子吗?说你还不信。” 她顿了顿又说:“告诉你也无妨,只是怕你伤心。其实这药是你爹的,他其实在剧场遇刺前就已经得了很严重的咯血病,只能靠药物维持着。他怕你们担心,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们。” “什么?”乔锦月只觉得不可思议,不禁大惊:“这怎么可能呢,爹得了这个病,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唉!”陈颂娴叹了口气,心酸而言:“他那个时候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他不想让你们知道,害你们伤心。” “他只想让你们陪在他身边让他快快乐乐的过完余生最后的时光,所以他当初才会那么急着把你嫁给徐星扬的,他就是怕他走后没有人能够照顾你啊。” “爹爹!”乔锦月的心痛了一下,想起往事,不禁流下了眼泪,悲声而言:“爹爹受了那么多苦我竟然不知道,他为了我长远考虑,不惜让我误会他,爹爹……” “小七,别伤心了。”陈颂娴拍着她的背,安慰着:“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就别想了。过好眼下最重要,你好好的,你爹在天之灵才会安息的。” “不对!”乔锦月心中一凛,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向陈颂娴凝重:“师父,你是说我爹在遇刺前就得了咯血病,就算他没有遇刺,也命不久矣了,对吗?” 陈颂娴点点头:“是啊,小七,怎么了?” “哦,没什么。”乔锦月呆呆道,她没有说话,心中却浮现了一团解不开的疑虑。 陈颂娴以为乔锦月是想起亡父而伤情,便对乔锦月劝着:“小七,你还是先回去歇着吧,这里马上就收拾完了,这点活就留给师父干吧。” “哦。”乔锦月依然呆愣愣:“那我回去了,师父你也早些休息。” 乔锦月回到了房间,坐在椅子上仔细的回想乔咏晖在剧场遇刺一事。现在想起,那件事情确实有蹊跷,只不过当时自己太过悲伤而未曾在意。 她想起那一天,那把刀插在的是父亲的小腹上,而不是胸口上,小腹并不是要害之处,并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这她是知道的。 可是父亲当时还是口中吐出鲜血了,得知父亲的咯血病,这样想来父亲吐出的鲜血并不是刀刃刺入内脏造成的,而是父亲本身就有咯血病。 想必是慌乱之中,一时气急才吐血的。 她又想起当时曲卓然握刀的动作,正常人若手中拿着刀刃刺杀,与手臂平行的方向便是胸口,按理说应该刺入胸口。 而那把刀刃却刺入了父亲的小腹中,如此看来曲卓然并不是要刺杀乔咏晖,而是有意避开乔咏晖的要害,减轻锁造成的伤害。 而且曲卓然也对自己说了,她本不想杀乔咏晖,是被程显威推了所以误杀乔咏晖。 乔锦月虽然信了她的话,但还是因为因为父亲的死迁怒于她,并将她骂个狗血喷头。 这样推测,或许曲卓然是想救乔咏晖,避免他受到更严重的伤害,但却还是要以伤害他的身体作为代价。 可是谁料想到了父亲的咯血病,最终还是没能留住性命。如此看来,那一刀并不足以致命,父亲的死,是被程显威气得咯血,而加速死亡。 若真是如此,杀死父亲的真凶只有程显威一人。乔锦月却误以为曲卓然是程显威手中杀人的刀,虽然自己没有责怪她,可却因此迁怒于她。 她也是想救乔咏晖而最终却没有救成,其实她也是受害者。 想来想去,想得乔锦月脑子很乱。 她想或许真的是自己误会曲卓然了,但事情已经发生,再追究这些也没有意义。 她想得脑袋疼,便不再想了,索性直接躺在床上睡了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餐馆危机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这一天乔锦月依然按往常的时间去了义诊棚救助,可是过了很久,仍然迟迟未见顾安笙。 乔锦月不禁起疑,问了楚沐歌,楚沐歌只说今天一天都没有见到他。 。又问了文周社其他来义诊棚救助的弟子,他们说他们走之前顾安笙在照顾柳疏玉,只说随后到,而后就没有见到他。 乔锦月便在义诊棚里又等了一会儿,可是眼下就快要到晌午了,却仍然迟迟不见顾安笙。 她不禁开始心焦,只怕这混乱之中顾安笙出了什么意外,她决定去文周社看一看。 她刚走出义诊棚不到十步,就看到文周社的陈公子急匆匆的赶来,乔锦月看他如此神色,不禁心里涌起了不祥的预感,向他问:“陈公子,你怎么才到,你顾师兄呢?” “乔……乔姑娘……”他边喘着粗气边说:“我们今天来的时候,去了百香餐馆吃饭。结果突然遇到外族军侵袭,我们和师兄失散了,现在还找不到师兄,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什么?”乔锦月心中一凛,皱起了眉:“糟了,他不会出事了吧,我马上去找他!” 她一路朝百香餐馆的方向狂奔,一边奔跑一边在心中祈祷:安笙,你千万不要有事。 到了百香餐馆时,只见那酒楼已经炸得残缺不全。乔锦月心中一紧,忙奔了进去。 酒楼里,只见被打翻在地上的陈设,一片狼藉的屋子里,并无任何人的踪迹。 “安笙,你在里面吗?”乔锦月轻声呼唤,餐馆中却无人回应。乔锦月便小心的探步上前,在一片狼藉中寻找顾安笙的踪迹。 “啊!”不知何时,脚下竟躺着横七竖八的好几具尸体,自己只顾着寻找顾安笙,竟然没有看到。 。。未曾留意,竟踩到了一具尸体的手臂上,吓得她汗毛炸立,不由得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她迅速的收回脚,向后退了几步,骤然吓得变了脸色。看着那尸体身上的血迹,俱是中枪而死,瞧着身上的服饰,大概都是在餐馆用餐的客人。 。 乔锦月不由得心中一凉,霎时间只觉得顾安笙的安危又少了一层担保,提心吊胆的朝楼上走去。 “安笙,安笙……”乔锦月不停的呼唤着,却依然没有人响应。 二楼的地面上,躺着更多中枪而亡的尸体,乔锦月看得出来,有好多具尸体都是文周社的公子的。 乔锦月不禁惊惧得冒气了冷汗,又忧又急的四处寻找顾安笙。 见地上的尸体没有顾安笙的,心中多了一份庆幸却也更增一分焦虑,急忙朝那些包间里寻去。 “安笙!”乔锦月打开了一扇门,呼叫道。 “什么人?”只听得一个女子凛冽的声音,她被突如其来的乔锦月吓了一跳,同时乔锦月也被那个包间内的女子吓了一跳。 那女子转过身,二人双双对视,待到认出彼此,双双俱是一怔。 二人几乎同时叫出:“曲卓然/乔锦月!” 乔锦月见了曲卓然,惊得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撞见曲卓然,又想到对曲卓然的误会,心里更是五味陈杂。 曲卓然却没有乔锦月那样的吃惊,她知道乔锦月前来定是寻找顾安笙的。 她见乔锦月那般疑惑的神情,只当是乔锦月对她心怀芥蒂,便解释:“乔姑娘,我和你一样是到这里来寻找安笙的。你不要误会,我是听到文周社在这里遇害之时,才过来寻找的。” 自从那天小燕从付宅中救出曲卓然,她便随着小燕回了家中,为自缢而死的母亲安葬,并留在了曲宅。 她这些日子一直东躲西藏,生怕被程显威和付时奕找到,同时也在谋划着如何去找程显威报了这个仇。 前些日子曲宅也被外族军轰炸,整座楼轰然倒塌。小燕被掉落了的墙砖砸中了头部,已不治身亡,所幸曲卓然逃过了这一劫。 今天曲卓然把小燕安葬好,在回来的路上经过百香餐馆,听到文周社的弟子在说他们在餐馆遇害,师兄顾安笙下落不明。 虽然酒楼里危机重重,但她实在放心不下,便不顾一切的进了餐馆去寻找顾安笙。 看着地上的尸体没有顾安笙的,她进了各个包间仍然没有寻到顾安笙,焦急之时,却不想正撞见了乔锦月。 此时此刻,乔锦月只想着快一些找到顾安笙,无心她二人之间的恩怨纠葛。 正好多了一个曲卓然,也便多了一个寻找顾安笙的助手。便只淡然而言:“不必多说了,既然来了我们就一块儿找吧!” 见乔锦月爽朗,曲卓然亦没有多言,只是点头,道了一个字:“好!” 两人飞快的把三层餐馆的各个的包间都寻了个遍,却依然没有顾安笙的身影。顾安笙下落依然不明,二人都不禁心焦不已。 出了包间,乔锦月见到迎面而来的曲卓然,刚想问她,她却无奈的摇了摇头,声音沉重:“我把该找的地方都找了,没有看到安笙,你找到了吗?” 乔锦月亦无奈的垂下了头,叹了口气:“唉,没有啊!” 她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对曲卓然说:“安笙会不会已经脱离危险了,他不在这里,有可能是已经逃出去啊!” 曲卓然思考了一下,亦点头赞同:“未必没有这样的可能,那我们去别处找一找吧!” 乔锦月说:“好,那我们快离开这儿吧!” 说罢她二人便下了餐馆。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以死赎罪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滴、滴、滴、滴……” 二人下到了一楼,不知何处突然响起了古怪的声响。 “什么声音?”乔锦月被这古怪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这声音不觉使她汗毛炸立,总觉得存在着潜伏的危机。 她朝着声音的方向寻去,只见一个犹似西洋电子钟表一样的东西,在发出这滴滴的声响。 乔锦月将它拿起,打量了一下,得知了响声是这个电子钟表发出来的,便放下了心:“不过是个闹表而已,我们走吧!” 她刚要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曲卓然却大惊失色,不由得惊叫:“你别动,千万别把它放下!” 乔锦月被曲卓然的呼喊吓了一跳,没有当即放下闹表,手悬在了半空中,怔怔而言:“怎么了?” 曲卓然走了过去,看了看乔锦月手中的东西,摇了摇头,凝重了神色:“这不是闹表,是个定时炸弹,定是外族人藏在这里的。” “还有三分钟的时间它就会爆炸,而你若是现在就把它放下,它立刻就会爆炸。” “啊?”乔锦月心中一凛,眼见着自己陷入危机已无法逃脱,而曲卓然又在自己的身旁。若是自己因此受害,也会连累到她。 既然自己逃脱不掉,不能让别人与自己一起受害,她便扭过头,对曲卓然说:“你快出去吧,既然逃不了这危机,那遇害的也只能是我一个人,不能连累你。” “等你逃了出去,记得一定要找到安笙,若我在这里被炸死了,请你替我转达安笙,让他好好活下去。” 曲卓然攥着衣袖,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她低下头,似乎是在犹豫着,又似乎是再纠结着什么。 乔锦月见她不走,不禁焦急:“你快走啊,你再不走我们两个都会被炸死在这里!” 曲卓然一咬牙,终于抬起了头,似是下了决心一样,对乔锦月凛然而言:“乔姑娘,你把这个炸弹交给我,你出去找安笙吧!” “不行!”乔锦月毅然的摇头:“灾祸是我引起的,你不能替我受过。你快点出去,再晚些就来不及了!” “哎呀!”见乔锦月不答应,曲卓然不禁恼火:“我让你给我你就快点给我,我又不是要替你去受死。我知道避免这个炸弹爆炸的方法,你快点交给我!” 乔锦月半信半疑:“当真如此?” 曲卓然凛然:“还能有假不成,你听我的指令,先别动。” 曲卓然将自己的双手放在了那个定时炸弹下,复又对乔锦月说:“你松手吧。” 乔锦月依言松开了手,又问:“我们该怎么做?” 曲卓然迟疑了一下,说:“炸弹放到水里就会失去功效,你快出去打一盆水。” “好。”乔锦月答应:“我这就去!”她说罢就奔出了餐馆。 见乔锦月出了餐馆,曲卓然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已经心如止水。她走过去,一脚将将餐馆的正门踹上。 乔锦月刚跑出了几步,听到了这关门的声响,不禁起疑,回头问:“曲卓然,你要干什么?” “呵呵。”曲卓然痛彻心扉的失笑着:“你真是个傻姑娘,若是定时炸弹真的能失效,那就不叫定时炸弹了。” “什么?”乔锦月大惊失色,不禁向后跌了两步,不可置信:“这么说你全都是骗我的?曲卓然,你是不是傻,炸弹是我拿起来的,受害的人应该是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曲卓然闭上了双眼,深沉而言:“你父亲的死是我造成的,我始终欠你一条命,今天我替你去死,也算是赎了这罪过了。” 乔锦月摇摇头,不禁哀声而言:“其实我都知道了,我爹本来就有咯血的毛病,他的死是恼怒造成的咯血而亡。要怪只怪程显威,和你没有关系,你不必如此啊!” 曲卓然已从眼角溢出了两行泪,满腹心酸:“你不必和我说这些了,不管怎么说,该死的人是我也不是你。我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死了就死了。” “你还有安笙,还有那么多人爱你,你不能死。我救下你一条命,就是要你好好的和安笙一起活下去。” “倘若死的是你,他会难过死的,而我不一样,他不爱我亦不会为我伤心难过。” “你怎么可以这样?”乔锦月痛心的摇着头,哽咽着:“我不需要你替我去死,你还……” “滴、滴、滴……”那定时炸弹又不停的响了起来,曲卓然见状忙高声叫:“来不及了,还有十秒钟的时间它就爆炸了,你快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乔锦月哀恸得慌了神,站在原地仍然没有移动一步,亦没有回曲卓然一句话。 曲卓然听不到乔锦月的声音,便再一次高声呼叫:“乔锦月,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快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炸弹马上就要爆炸了!” 曲卓然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震聋发聩的声响。“轰”得一声,整座餐馆轰然倒塌。 “啊!”乔锦月只觉得脚上失去了力气,一股跌坐在了地上。 待她回过神,站起身时,面前的百香餐馆已然变成了一片废墟。 第二百五十八章 赎罪而伤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咳咳咳……”乔锦月被炸弹炸起的烟灰呛得直咳嗽,她用手扑去了面前的灰尘。 烟灰散去,她见得变成一片废墟的百香餐馆时,心猛然一颤,忙奔向废墟中,大声呼叫:“曲卓然!” 两三秒过后,她依然没有听到曲卓然的回应。 她知道曲卓然定是被压在了砖瓦之下,曲卓然承受了这样的重力袭击,必然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不禁凉了半截,用手去扒地上的木板碎石,边扒边呼叫:“曲卓然,你在哪里,你若是听到我说话,你回我一声!” 不多时,她的手已经被碎石乱瓦磨出了鲜血,可依然没有找到曲卓然。她累得瘫倒在地上,口中呢喃着:“曲卓然,你,你到底在哪里……” “砰!”突然面前的砖瓦动了一下,一块石头滚落了下来,从石头下传来了低微的声音“乔……乔姑娘……” 乔锦月立刻凝神:“曲卓然,是你吗?”她走上前,搬开了那处碎石,只见一条流着血正在颤抖着的胳膊。 通过衣服的颜色,她认出来了这的确是曲卓然,很庆幸她没有被砸身亡。 乔锦月便燃起了希望,对埋在石砖下的曲卓然说:“你等着,我马上救你出来。” “唔……”废墟下传来曲卓然嗫嚅着的声音,便再没了其他的动静。 乔锦月飞快的搬走了压在曲卓然身上的碎砖石,渐渐的露出了曲卓然被砸得遍体鳞伤的身体,待到乔锦月搬开所有的碎砖石时,她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大汗淋漓。 她拭了拭额头的汗水,不禁气喘吁吁:“呼……还好,总算把你给救出来了。” 此时躺在废墟中的曲卓然身上满是血迹,已经闭了双眼,没有了声息。 乔锦月一惊,忙过去探她的鼻息,见还有微弱的气息,便松了一口气,摇着她的身子,叫喊着:“曲卓然,曲卓然,你醒一醒,醒一醒啊!” 迷离之中,曲卓然缓缓睁开了双目,看着面前的乔锦月,气若游丝道:“乔姑娘……” “你醒过来了就好!”乔锦月见曲卓然苏醒,忙说:“你忍一下痛,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 她说罢就要架起曲卓然,曲卓然用着最微弱的力气拒绝道:“没有用的,乔姑娘。 我现在的状况我很清楚,我的筋脉已断,失了大量的血,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没有大夫能救得了我。” 乔锦月见她的身上遍体鳞伤,身下已经流出了大片的鲜血。在义诊棚救助了那么多的病人,她也清楚曲卓然现在的伤势的严重性,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了。 看着曲卓然惨不忍睹的伤势,乔锦月很清楚这些本应该是自己承受的,却偏偏是她替自己承受。 而今自己安然无恙,而她却命不久矣,乔锦月的心猛然一痛,流下了两行泪水,垂下头,哀声道:“该死的人是我,你不应该替我承受的这些。” “噗!”曲卓然刚想开口,却从口中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紧接着便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咳咳……” 乔锦月轻轻的为曲卓然顺着胸口的气,垂着泪:“你是还有话想说吗?” 曲卓然平静了下来,用着微弱的气息说着:“乔姑娘,这是我自愿的,你不需要自责。” “你父亲的死,我难辞其咎,而今我用我的命救了你,我也算是赎了罪。就算我要死了,我也是安心的。” 乔锦月摇着头,霎时间泪如雨下,甚是哀凄:“这不该你的事,你何苦呢!我现在全都知道了,我爹的死不是你造成的。” “你有意减轻伤害,没有让刀刃刺入我爹的要害,但是我爹的咯血病却就在当时发作,就在那一刀刺入小腹中的时候走了。” “这是天命难违,要怪就怪程显威的恶毒,与你无关啊。你有心避免伤害,我却因此迁怒于你,还骂了你,是我应该对你说抱歉,可你没有错啊。” “而如今却又要你为我而死,这份恩情要我怎么能承受?” 曲卓然无神的眼眸中闪出一丝淡淡的欣慰,轻轻说:“乔姑娘,你终于明白了我不是有意为之的。罢了,反正我也要死了,说这些也没有用了。” “乔姑娘,其实你说得没有错,是因为我的到来,把你们的一切都扰乱了。要是没有我,就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你和安笙就能好好的在一起。” “这一切都是我罪过,我今天救你而死,也算是把之前造下所有的孽的还清了。” 乔锦月痛心疾首:“那不是你的错,是奸人陷害,怎么能怪到你的头上。那些是我的气话,你何必当真?” 曲卓然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气若游丝道:“乔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心直口快的好姑娘,你是有口无心的我都知道,我也没有怪你。” ”可是我造成的伤害我自己心里清楚,这罪若是不赎,我心难安。还好,老天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 说到这里,曲卓然已经消耗了不少力气,她喘息了一会儿,待到气力恢复,又说:“其实我肯用我的命来救你,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些,也是为了安笙。” “你是他最爱的人,你若是死了,怕是他也活不下去了。而我已经孑然一身,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正好用我的命换了你的命,你活下去,也能让他好好活着。” “我也算是为了他而死,能为他护住了他最爱的人,我终于也算是为他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也便不枉此生了。” 说到此处,她不禁心酸,从眼角滑落一滴泪,哀凄道:“我就是爱惨了他,哪怕他不爱我,哪怕我已嫁作人妇,我还是忘不了他。” “如今临了了,我竟还希望我能在临死前见他最后一面,但是我知道不可能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含情伤逝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月儿,月儿!”远处传来了顾安笙焦急不已的叫喊声,这叫喊声渐渐靠近,直到不远处出现了顾安笙的身影。 顾安笙见到了被炸成一片废墟的餐馆,不禁心头一凛,所幸乔锦月无恙,他一把抱住了她。 他颤抖着声音:“月儿,师弟们说你到餐馆来寻我了,你怎么这么冲动,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谢天谢地,还好你没出意外,你真的要吓死我了!” 说罢便松开了乔锦月,对着她上下打量,满面紧张:“月儿,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乔锦月凄然的摇摇头,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曲卓然,垂着泪:“曲小姐为了救我,被炸弹炸成了重伤,本来躺在这里的人应该是我……” 顾安笙光顾着关怀乔锦月,这才注意到地上遍体鳞伤的曲卓然,不禁被吓了一跳,怔怔而言:“曲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曲卓然见顾安笙赶来时,心中一喜,没想到临终前最后一个愿望竟然真的实现了。 可顾安笙完全忽视了自己的存在,只顾着乔锦月的安危,她不禁心里泛起了一阵酸涩,哀哀而言:“果然呐,你最关心的人还是她,我果然没有猜错。” 她顿了顿,又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凄婉与苦涩:“哈哈哈,这个时候我应该庆幸才对,有什么好感叹的,我早就知道你爱的人不是我。” “我刚刚还想再临死之前见你一面呢,你这就来了。是上天垂怜,在我临死前,把你送到我身边了吗?” 顾安笙不可置信的看着曲卓然:“曲小姐,你……你真的是为了救月儿才……” “哈哈哈!”曲卓然脸上幽怨的笑容若隐若现,笑着笑着便流下了眼泪,凄楚而言:“还好是我,若是她死了,你得多难过,我怎么忍心让你难过……” 看着她这个模样,顾安笙不禁哀恸,眼神中闪烁着说不清的复杂,黯然而言:“她死了我自然会难过,可是你这又是何苦?” 曲卓然眼角滑落了一滴泪,声音沉沉:“安笙,其实我还欠你一句抱歉。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害得你们两个不得安生。” “是我一直夹杂在你们中间,妄想拆散你们,是我授人以柄,害你们接二连三的出事。我知道你对我做的所作所为反感至极,我也知道你讨厌我。” “如今我终于能够把我的罪赎清了,我不求你的原谅,但求能在临死前见你一面,我就死而无憾了。” 顾安笙叹了口气,心酸得摇头:“事情虽然是因你而起,但始作俑者是程显威,你何尝不是受害者。” “你在背后也为我做了很多,这些我都知道,其实我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讨厌过你啊。” “真的吗?”曲卓然黯淡的双眼中突然闪现了一丝光亮,嘴角牵出一抹若即若离的欣喜:“安笙,听到你这么说,我真的好高兴。” “其实,虽然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但我还是爱你。自从那日在北平演出时,与你在胡同的街角相识,你把我送到医院的那一刻,我便知道我这辈子已经沉沦了。” “我逃不掉了,哪怕你心里没有我,可我还是不能停止的去爱你,哪怕是爱得粉身碎骨,我也没办法放下。” 说到此处,她又不禁心痛得潸然泪下,继续凄婉道:“我名字叫曲卓然,但我这一生,从未卓然。” “我虽然高枕无忧,身份显赫,但我却受了常人没有忍受的苦难。” “父母不疼,把我当成曲家赚钱的工具,表哥不仁,把我嫁给凶残恶毒的夫君,而我爱的人,又不爱我。” “我这辈子注定是孑然一身,或许我这一生,本就是失败的吧!” 她的泪水汹涌而下,情绪的起伏已经使她虚弱得说不出话来,似乎她已经命在旦夕了。 乔锦月见她这个样子,心痛而又愧疚,哀声劝着:“曲小姐,你不要说这些了,你……” 说道此处,她竟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本是想说几句劝慰的话,可曲卓然所言都是事实。 事到如今,她竟不知该对曲卓然说些什么来劝慰。 或许曲卓然这样一个可怜人,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她觉得她的人生不可悲了吧,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更多了一份难受。 “临了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曲卓然自嘲的笑了笑,抬起手,伸向乔锦月:“乔姑娘……” 乔锦月见她仿佛有话要说,忙握住了她的那只手,道:“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曲卓然绽开了眼角,仿佛恍然大悟般的说着:“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这所有的前因后果,都是注定好了的。” “我以一部《莺莺传》红遍影坛,而你以一曲《西厢记》名扬天津,我们都是崔莺莺,但是结局是截然不同的。” “我注定是《莺莺传》中爱而不得的崔莺莺,只有你才是《西厢记》中,值得爱与被爱的崔莺莺。” 曲卓然的一席话令乔锦月心中更添一丝酸楚,她不知是心疼曲卓然,还是懊恼自己对曲卓然的误会至深,一滴泪落在了曲卓然的手背上,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傻姑娘,别哭了。”曲卓然勉力笑着:“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安笙既然喜欢的是你,你就要和他好好的在一起。” “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你要是想报答我,就要好好的爱安笙,连带我的那份爱一起爱他。” 乔锦月垂着泪点头:“曲小姐,谢谢你……” “安笙……”她吃力的扭过头,看向顾安笙,顾安笙见她这个样子,也不禁心酸,握住了她的抬起的手:“你要说什么?” 曲卓然万万没有想到顾安笙会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她不禁一怔,随即心中便浮现了许久没有出现的温暖,情不自禁的扬起了嘴角,温声而言:“你肯握住我的手,是不是你现在不再讨厌我了?” 顾安笙的心微微刺痛,不禁从眼角滑落一滴泪,摇头:“你也是一个至性至情的好姑娘,我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讨厌过你啊!” 曲卓然脸上浮现了从未有过的欣喜:“安笙,你竟然为我而流泪了。我爱了你这么久,换得你一滴眼泪,我这一生也算是值了。” 她顿了顿,又说:“这一次,我是真心的祝福你和乔姑娘的,愿你们幸福长久,喜乐安康。” 顾安笙低沉而言:“曲小姐,谢谢你……” “安笙。”曲卓然又说:“我最后有一个厚颜无耻的请求,你能叫我一声然然吗?” ”印象里,只有真心待我的人,才会这样叫我,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然然。”顾安笙没有犹豫就叫出了口:“然然,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你若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说出来吧,我不会让你有遗憾的。” 曲卓然感动得眼里闪烁着泪花,望着天花板:“真好,安笙,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开心呀。” “我这一生一直活在阴霾中,唯一快乐的事,就是遇见你,并爱上了你。哪怕这份感情得不到回报,我也是开心的。” “我能在临死前听你叫我一声然然,我这一生就算再不值得,也没有缺憾了。我最后的心愿就是……咳咳……” 她从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不停的咳嗽起来,却坚持说道:“你……咳咳……你和乔姑娘,咳咳……一定要……幸福。” “还有,就是世事凶险,你一定……咳咳……一定要小心,谨慎……另外……程显威害得我家破人亡……他投靠了外族人……你们要杀了他这个汉奸……不能让中本国人蒙羞……” 顾安笙见她这痛苦的样子实在心酸,便将她制止住:“你说的我我都会做到的,你现在很虚弱,你不要再说了。” “不……咳咳……我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她极力的撑着自己的体力,说道:“安笙,你虽然不爱我,但我会在你心里留下一个重要的位置吗?” 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半声咳嗽,问得真诚,满怀着期待。顾安笙深深的点着头:“你这个至情至性的姑娘,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那便好!”她眼中闪烁着光亮,说出了最后三个字,便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垂下了手,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她虽满面血痕,却十分安详,她去了,去得没有遗憾。 第二百六十章 真爱难表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寒风拂过,枝头上没有一只倦鸟,孤山的清坟显得更为寥落。 乔锦月摸着那块冰凉的墓碑,轻声而言:“曲小姐,你安息吧,我会依照你的遗言,连带着你的爱,与安笙一起好好活下去的。” 顾安笙亦摸着墓碑,真挚而言:“你的情意,安笙这辈子都不会忘的。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杀了程显威,为你报仇雪恨的。” 冷风拍打在墓碑上,给这荒凉的坟墓更添一丝凉意,墓碑前的两个人,心里划过一层淡淡的忧伤。 顾安笙望着那孤坟,幽幽叹了口气:“唉,曲卓然,你这样一个敢爱敢恨真性情的女子,你的一生本不该如此的。” “你这样的性情,本该有一个美满幸福的人生,只奈何你生在了这样的人家。” “唉!”乔锦月亦叹了口气,望向苍天,不禁哀叹:“她何尝不是爱你爱的至性至情,她嫁入那样的人家,是用她的终身幸福,确保了你的安危。” “她被程显威折磨,也是因为救了你。这一次她用她的性命救了我,还是为了你。” “只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这份感情,明知道不会有结果,却还是要拼了命的付出。” 顾安笙深深感叹:“我真的没有想到她对我的感情竟然这么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虽没办法回应这份感情,但是她的情意我会永远的铭记在心上。” 凉风拂过乔锦月的发丝,她的眼中似乎多了一丝欣慰,这份欣慰是为曲卓然而生的。 她望着曲卓然的墓碑,轻轻的扬起了嘴角:“虽然她走了,但是她能在你心里留下这样的位置,于她而言也算是值了。” “她这一生虽然悲苦,但至少她爱过你,她这一生才无怨无悔。” 顾安笙低下头,沉默不语。顷刻,又好似想起了什么,忽然抬起了头,对乔锦月说:“对了,月儿,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那是一个被遗忘了很久的信件,但我好像还留着……” 乔锦月奇道:“什么?” 顾安笙拉起乔锦月的手,语气仓促:“月儿,你随我回文周社一趟。” 文周社,顾安笙的房间,他从书架中抽出一封信,递到乔锦月的手中:“这个是前年我从天桥坠落住院时,出院前一天,她去医院看我的时候递给我的。当时她把这份信送到我手里,她就走了。” “她只说是她结婚前留给我最后的念想,还说什么我未必会懂,但她一定要送之类的话。” “我当时打开后,看这封信里写的都是洋文,我根本看不懂,我只以为是个恶作剧,本想丢弃来着。” “但是想到她说是最后的留念,我就把它留下了。出院后,我把它随手丢在了书架中,过后也就忘了这件事。” “今天我才想起来还有这样一封信,可我至今还未想明白,她明知道我这样的梨园弟子不懂洋文,为何还要用洋文给我写信。” 乔锦月打开信封,看着满纸晦涩的洋文,不禁秀眉微蹙,摇了摇头道:“这些洋文我们这些梨园弟子都不会懂的,她可能是想表达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吧。” 她复又抬起头,对顾安笙说:“安笙,楚大夫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这些洋文,或许她会懂,我们去问问她吧。” 顾安笙点头:“好。” 二人一起去了义诊棚,二人走到正在桌子前收拾杂物的楚沐歌前,顾安笙开言:“楚大夫,有一件事我想麻烦你一下,可以吗?” 楚沐歌抬起头:“什么事呀?” 顾安笙将那封信拿了出来,随意想了个理由,对楚沐歌说:“我的一个师弟收到了一个姑娘送的信,但是这信是用洋文写的,可我们这里的梨园弟子没有人懂得洋文。” “我和月儿想着楚大夫你是留洋回来的,或许你会懂,便想请你来帮忙译一下这书信中的含义。” 楚沐歌接过信封:“你给我吧,我看一下。” 她打开信封,只见信纸上写着几句不长的英文:“I love you, but I just love you, don't need you to understand. May you be safe and happy, worthy of love and be loved. Your life is safe, is my biggest pursuit.” 看着看着,楚沐歌不禁唏嘘:“这个女子大概是爱了一个不爱他的男子,她却爱得不求回报,无怨无悔。” 顾安笙忙问道:“楚大夫,她说的什么?” 楚沐歌说:“这几句话的中文含义是:我爱你,但仅仅是我爱你而已,不需要你明白。愿你平安喜乐,值得爱与被爱。你一生安好,便是我最大的追求。” 翻译完,楚沐歌又不禁感叹:“这个女子大概是极其喜爱那个男子的,但她不想让那个男子知道她的情感,所以选择了这样的表达方式吧。” 顾安笙的心不禁颤了一下,脸上却平静的点点头,只对楚沐歌道:“我知道了,楚大夫,谢谢你。真是打扰你了,你快去忙吧。” 楚沐歌笑言:“无妨,那我先去忙了。” 楚沐歌离开后,顾安笙转过身,恍然大悟般的对乔锦月说:“月儿,我现在明白了,她明白知道我不懂洋文,可还是选择了这样的表达方式。原来她是只想表达出自己的感情,但却不想让我知道。” 乔锦月感慨不已,唏嘘而言:“有些话说了只是想让自己安心,但不需要你懂。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你的平安喜乐,这份卑微的爱何其伟大?” “她曾经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只是因为爱了你,一步一步的把自己埋到了尘埃里。” 顾安笙亦唏嘘:“是啊,曾经的她是何等的骄傲。她从曾经的盛气凌人,变成了现在的含垢忍辱,皆是为我啊。” “你的情意安笙今生无以为报,只愿你来世能够生在一户寻常人家,遇到一个真心爱你的人,幸福一生亦平淡一生。” 第二百六十一章 手刃仇敌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炮火这几天没有在附近的街道打响,这些天的日子过得倒也安宁。 顾安笙与乔锦月依然在义诊棚里帮助楚沐歌做救援工作,于乔锦月而言,在这烽火乱世之中,还能与顾安笙守在一起,共同做着为国为民的事,便是最平淡的喜悦了。 “砰!”正在为伤员包扎伤口的乔锦月不禁被这响彻云霄的炮火声吓了一跳,怔了一下:“什么声音?” 楚沐歌似乎已对这类的声音见惯不惊,只淡淡而言:“大概又是哪里被炸了,这样的事情在我们这里发生的还少吗,我们早就该习惯了。” “是啊。”乔锦月心里蒙上了一层酸楚,不免郁郁:“在这风雨飘零的时候,出现这样的声响太正常不过了。” “什么时候我们竟然对这敌人侵犯我们的炮火声习以为常了,可这一切我们终究没有能力改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胞们被残害。” 楚沐歌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淡淡的哀伤:“就是这样一个声响过后,我们的家园便变得生灵涂炭。这种突如其来的侵袭,让百姓流离失所,失去亲人。” “可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终究是不可能改变得了这样的局面的,我能做的只有用自己的一己之力来救助那些受伤的同胞,虽然救不了全部,但至少能救一个是一个。” 乔锦月亦叹息:“这何尝不是我所愿呢,我这样的梨园弟子还不如你,至少你还有一身医术,而我只能用自己最微弱的力量来救我们的同胞们。” “不好了,不好了……”听得一个急促而又慌张的叫喊,只见一个文周社的弟子奔向顾安笙,气喘吁吁的说:“师兄……淮南街被炸了,房子都倒塌了。林宏宇师兄和他的妻子还住在那里,我们现在找不到他。” “什么?”顾安笙心中一凛,握紧了拳头,满是担忧:“宏宇和茹蕙嫂子他们……” “林大哥和茹蕙嫂子?”乔锦月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走过去细细问:“罗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罗公子说:“刚才一个炮弹投在了淮南街,林师兄和他妻子就住在淮南街的中央,我们刚刚去寻了很久都没有见到人影,他们现在不知踪迹……” “月儿。”顾安笙的手搭在了乔锦月的肩上,沉沉的语气中透露着深深的担忧:“宏宇是自幼与我一起的搭档,他生死未明,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必须要过去寻找他的下落,你先在这儿等着我。” “我和你一起去。”乔锦月按住了顾安笙的手,坚定而言:“我不是说过,无论出了什么事都要和你在一起的吗?你要去寻找林大哥,我必然是要和你一起去的。” 顾安笙知道以乔锦月现在的坚决,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劝住她的。 于是没有说任何拒绝的话,便握住了她的手,一口答应了下来:“好,我们一块儿去。” 二人与楚沐歌招呼了一声,便匆匆赶去了淮南街,淮南街与蓝门街只隔了不到两公里的距离,二人不出十分钟便赶到了那里。 到达时,只见横尸遍地,废墟中还冒着未燃尽的硝烟。顾安笙心中一紧,忙带着乔锦月朝林宏宇的住宅奔了去。 那四层的住宅楼,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荒凉的废墟。 “宏宇,茹蕙嫂子,你们在哪里……” “林大哥,茹蕙嫂子……” 几乎快要喊破喉咙的一声声呼唤,得不到半点回应。 “砰!”不知从何处打来了一发子弹,正在乔锦月弯腰时,从乔锦月的头顶划过。 “啊!”乔锦月吓得浑身一颤,忙闪了开来。 “月儿小心!”顾安笙也被这毫无设防的枪声吓得一惊,忙闪过身护住乔锦月,警惕的朝四周寻觅子弹的源头。 “程显威,竟然是你!”乔锦月一看程显威那丑恶的嘴脸,满腔的怒火便犹如闷雷般蓄势待发,憎恶的握紧了拳头,怒声而道:“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我要杀……杀了你们。”只见程显威如同蚂蚱一般匍匐在地上,满面的灰尘与血迹,还有那褴褛的不成样子的衣衫。 没想到短短几天他竟落魄到了如此境地,与那天巴结在小雅氏身边趾高气扬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的五官几乎已经拧成了一团,贼眉鼠眼的目光中透着猥琐与奸邪,声音中皆是恶狠狠:“都是你们这些臭戏子,杀死了小雅团队的所有人,害得我居无定所,被所有人通缉。” “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都是拜你们所赐,我真的是受够了,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啊……” 程显威已经抓狂的近乎失了神智,乔锦月看着他那苟延残喘的身躯,不觉阵阵反胃。 转过身冷冷道:“你投靠外族军,背信弃义,做出此等叛国之事,你早该料想到你会有今天了。” 程显威抓狂的一只手抓着枪,一只手拍着地面,怒吼道:“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我要杀了你……” 说罢他又扣动了扳机,一发子弹又从枪眼中发出。 可由于他已体力不支,那发子弹偏偏射歪了,没有击中乔锦月与顾安笙任何一人。 顾安笙见程显威这苟延残喘的模样,想必是已经被逮捕并受了严重的惩戒,后又从官兵的手中死里逃生出来找二人寻仇的。 他如今的体力是无法与二人抗衡的,顾安笙便对乔锦月说:“月儿,凭他现在的力量,是无法与我们二人对抗的。不如趁现在,我们把他解决了,正好替天行道,也为你父亲报了仇。” 二人对视一眼,乔锦月点点头,顾安笙当即就去制衡住了程显威。 “放开我,放开我,臭戏子,快放开老子……”然而他现在的体力已经挣扎不开了,只能任由顾安笙将他束缚在地上。 乔锦月从他手中夺过了枪杆,站起身,用枪眼对准了他。程显威不由得惊惧:“啊……你要干什么,你要杀了我吗,我告诉你,我可是小雅先生的兄弟你敢杀我,哈哈哈谁给你的勇气,你不怕大日本帝国找你报仇吗?哈哈哈哈……” 顷刻间,他已由惊惧变成了止不住的狂笑。 乔锦月的枪眼对准了他,仿佛在思忖着什么,迟迟没有对程显威开枪。顾安笙不由得皱眉:“他已经疯了,月儿你快动手啊,还等什么呢?” 乔锦月看着不停抓狂的程显威,面无表情的冷冷而言:“程显威,你为虎作伥,草菅人命,残害本国百姓。有今天的报应,都是你咎由自取,你哪怕是死,也死有余辜!” 她深深的闭上双眼,默默的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三发子弹从枪眼中发出,击向程显威的胸腔处。他霎时间停止了狂笑声,口吐鲜血而亡。 听着他的声音已然消失在云雾里,乔锦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见他口吐鲜血的气绝在自己面前。 不知为何,看着杀父仇敌被自己亲手杀死,这一刻,她竟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 一瞬间,仿佛心中有什么坚固的东西轰然倒塌,把所有的力量都抽了出去,让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手枪从手中脱落,整个人似乎失尽了力气般的跪倒在了地上。 “爹,女儿为您报仇了,终于杀了程显威,为您报仇了!” 乔锦月跪在地上,仰望苍天呼唤着:“爹,您看到了吗?女儿亲手杀了程显威,您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息了!”乔锦月边呼唤着,边从眼中落下了泪。 “月儿!”看着险些瘫倒在地上的乔锦月,顾安笙忙上前一步把她拥到了怀里。 “安笙。”乔锦月环住了顾安笙的腰,失声痛哭着:“我们终于报仇了,你从天桥坠落的仇报了,我被下毒的仇也报了,曲卓然的仇,我爹的仇,今天全都报了,全都报了……” 看着乔锦月在自己的怀里失声痛哭,顾安笙的心也隐隐作痛,他抱紧了乔锦月温声言:“月儿,哭吧,哭完了就都过去了。这些仇都报了,我们就开始新的生活吧。” 顾安笙轻轻的拍着乔锦月的肩,用自己温暖的怀抱作为支撑她的力量。 顾安笙都懂,那积怨在乔锦月的心里已经埋得很深很深,她是完全靠着这仇恨的力量坚强起来的。 而如今,她终于亲手杀了程显威报了血海深仇,那支撑她的力量便骤然从心里撤了去,她才会突然间变得如此脆弱。 她心里的苦,他都明白,如今,他能做的只有让自己成为她最坚实的臂膀。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临终托孤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月儿,别哭了。”顾安笙光顾着安慰乔锦月,竟险些忘了大事。 他把乔锦月从自己怀里扶起来,握住她的肩,凝重的说:“宏宇和茹蕙嫂子现在还下落不明呢,咱们怎么能忘了这事!” “对啊。”乔锦月止住了哭泣,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站起身,吸了吸鼻子:“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了,安笙,我们快去寻他们吧。” 想起了来此处最初目的,乔锦月一心想着寻人,便遗忘了心中的痛苦,振作起来,与顾安笙一同寻找林宏宇与茹蕙。 “宏宇,茹蕙嫂子……” “哇哇哇……”突然问得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乔锦月竖起耳朵仔细听去,确认了这声音的来源。便抬起头,对顾安笙慎重而言:“安笙,你听,好像有孩子在哭叫。” 顾安笙凝神仔细听去,确实是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声,他心中一凛,凝眉而言:“确实是孩子的哭声,不会是易之吧。” 乔锦月思忖了一下,点头:“很有可能是易之,我们循着声音的方向去看看吧。” “好。”二人循着哭声,走到了一片废墟上,听得声音是从脚下传来的,顾安笙蹲下身:“月儿,这声音是下面传出来的,想必这孩子是埋在废墟底下的。我们把这些碎石搬开,看看能不能把这孩子救出来。” “好!”二人合力把地上的残瓦石搬开,只见一个遍体鳞伤的女人,身下护着一个哭得快要断了气的孩子。 顾安笙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女人,惊异:“茹蕙嫂子,真的是她!” 她身上的道道伤痕犹为触目惊心,乔锦月也被她身上的伤吓得一惊。 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见她还有气息,便松了口气,对顾安笙说:“茹蕙嫂子还有气,我们快把她送去就医!” “好!”二人合力移开了压在她腿上的砖瓦,却不想砖瓦下,她的腿竟然已经被砸得碎成了粉末状,流出黑色的血。 “啊!”乔锦月从未见过有人受过这么中的伤,不由得呗吓得头脑一震,跌坐在地上。 “额……”只听得茹蕙冲口中发出一声微弱的申吟,奄奄一息的睁开了眼睛。 “茹蕙嫂子!”见她醒来,乔锦月拂开茹蕙脸颊上蓬乱的发丝,忙说:“茹蕙嫂子,你醒了,你等一下,我们马上带你去就医!” “不用了……”茹蕙用仅存的一丝气力勉强开口道:“我快不行了,别白费力气了,易之,易之,快……”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了,乔锦月已然懂了她的意思,从她身下将小易之抱了出来。 那孩子啼哭不止,想必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乔锦月拍着他的背,安抚道:“好孩子,不哭不哭,没事了啊……” 顾安笙靠近一步,凝眉问:“茹蕙嫂子,我和锦月听说这里被炸了,匆忙过来找你们一家人,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宏宇他在哪里?” 茹蕙闭上了双眼,眼角溢出一滴泪:“这里坍塌得猝不及防,把我们一家都埋在了这坍塌的屋子下。” “我和宏宇用身体护住了易之,宏宇……他就在我身旁,他伤及头部,已经去了……” “什么?”顾安笙心里咯噔一下,听了茹蕙的话后,忙徒手去扒地下的碎瓦,将那乱石碎瓦移开,方才看到林宏宇的尸体。他头部有一大片血迹,双眼紧闭,显然已经气绝多时。 “宏宇……”顾安笙心痛得跪在了地上,瞬间落下了泪水。自幼相互扶持,一路走到现在的搭档,就这样的气绝在自己眼前,这种感觉让他痛彻心扉。 “安笙……”茹蕙虚弱的抬起手,已然气若游丝:“你切莫太过忧伤,我们命改如此,逃不掉的。不过还好……” 她悲戚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欣慰,勉强牵出一丝微笑:“还好我们唯一的孩子安然无恙,这个孩子是我们用生命护住的啊。” “安笙,锦月……”茹蕙喘息了一下,继续说着:“我就要去了,临死前,我想求你们最后一件事,能不能,能不能答应我……” 茹蕙眼中满满的哀伤与祈求,乔锦月不忍心见她这样的神色,心一痛,骤然流下了眼泪。 此时此刻,茹蕙说什么她都不可能拒绝的,她一手抱着易之,一手握着茹蕙的手,凄楚而又毅然而言:“茹蕙嫂子,你有什么请求你尽管说吧,上刀山下火海,我们都会帮你去做的!” “锦月,谢谢你!”茹蕙感动得落下了泪,艰难的转过头看向顾安笙,乞求着:“安笙,你和宏宇在一起搭档了这么多年,能不能看在你们之间多年的情谊,帮他扶养这个唯一的孩子。” “他是我们两个用生命护下来的,他也是你的徒弟。” 顾安笙心如刀绞的拼命点头:“宏宇是我兄弟,易之是我徒弟,我一定会向待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样待他的,你放心吧!” “那便好。”茹蕙嘴角缓缓绽出一抹感激的微笑,诚挚而言:“有你们照顾易之,扶养他长大,我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他的名字是你取的,你是他的师父,也是他的父亲,他跟着你,绝对不会受委屈的。” “安笙,锦月,我这个母亲没有办法看着我唯一的孩子长大成人想,以后,你们就是这个孩子的父母了。” “茹蕙嫂子。”乔锦月已然心痛得泣不成声,点头颤声道:“你放心,你和林大哥的孩子,我们一定会当作自己的亲生骨肉对待的。” “锦月,安笙,认识你们真的是我和宏宇这辈子的福气,真的谢谢你们。” 茹蕙眼中闪烁着感激之情,又对乔锦月说:“我快要死了,你让我再最后摸一摸这个可怜的孩子吧。” “嗯。”乔锦月把易之递给了茹蕙,茹蕙的手刚碰到易之的脑袋,那孩子便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刚刚平复了下来又啼哭不止。 一个未足周岁的孩子,看似什么都不懂,却似乎什么都明白了,他仿佛是在哭自己的失去了的父母亲。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已然哭碎了三个人的心,茹蕙的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摸着易之的头,哀哀而言:“孩子,爹娘没有福气陪你长大成人了。” “你以后要听师父师娘的话,以后他们就是你的父母,你要孝敬你的师父师娘,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待你最好的人……” 茹蕙硬撑着将最后一句话谁出了口,那摸着孩子的手便已然无力的垂了下去,她永远的闭上了双眼,气绝而亡。 留下默默垂泪的顾安笙与乔锦月,还有那哭得撕心裂肺的易之。 乔锦月将易之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哀声道:“孩子,你要记得你的命是你父母用生命换来的,你一定要带着你父母的希望,好好得活下去。” 第二百六十三章 将赴海城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这些烽火连天的日子,整个天津似乎一直被悲伤笼罩着。 顾安笙与乔锦月亦如此,虽然看似平静,但接二连三的失去身边一个个重要的人,这剜心之痛是没有办法抹去的。 不知是两个人都过于坚强,还是怕彼此伤心,相见之时总是异常平和,就像从前什么都没有发生时一样,从未把心底的那份悲伤在彼此面前展现出来。 顾安笙与乔锦月把林宏宇和茹蕙安葬了,易之也收养了下来。 由于乔锦月与顾安笙都不会照顾易之这么小的孩子,便把他带去了文周社,请柳疏玉一同带这个孩子。 他们两个一边学着怎么照顾未足周岁的孩子,一边去义诊棚帮忙护理。 自从有了小易之后,悲伤的的气氛似乎也缓和了许多。 顾安笙与乔锦月一直把易之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身边有了这样小这样可爱的孩子,倒也能让他们在这烽火连天的日子里感受到阖家之欢的温暖,同时也让不能履行婚约都两个人憧憬到了孩童承欢,举案齐眉做夫妻的感觉。 只是自从胡仲怀离世后,柳疏玉的身子便一直不大好,胡远道又久在上海未归,柳疏玉思念成疾,病便更重了。 顾安笙一边要照顾柳疏玉,一边还要看管易之,去义诊棚护理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顾安笙忙成这个样子,乔锦月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她也时常去文周社帮忙照顾。义诊棚护理的事,便交给了其他的师兄弟师姐妹们。 这一天乔锦月没有去义诊棚,而早早的去了文周社。顾安笙与易之都在柳疏玉的房间里,乔锦月刚刚敲开了门,便听到了易之的啼叫声。 听着那么小的孩子软儒儒的声音,哪怕心里有再多的阴霾,此刻也烟消云散了。 乔锦月见到易之瞬间喜笑颜开,走上前抱住了他,柔声笑着:“易之,有没有想师娘啊?” 虽然乔锦月与顾安笙还没有正式成亲,但易之是顾安笙认定的徒弟,他们也没有顾忌太多的礼数,已然把乔锦月默认为易之的师娘。 而易之这么小的年纪也没有正式的拜师,算不上顾安笙正式的徒弟,可师父也已经成了他们教导易之的称呼,便没有顾忌那么多的礼数了。 柳疏玉看着乔锦月,亦慈祥的笑着:“这个小家伙见了你可亲了呢!” “咳咳咳……”柳疏玉话音刚落便剧烈的咳了起来。 乔锦月见状,便放下易之,去拍柳疏玉的背为她顺气,但见柳疏玉整个人比从前更憔悴了,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乔锦月不由得忧心:“玉姨,你这病断断续续的怎么还没有好啊,要不我再找个大夫给你医治一下?” “咳咳咳……不必了……”柳疏玉咳得涨红了脸,握住乔锦月的手,阻止道:“咳咳……我这病就这样了,再怎么医治也是白费……” 顾安笙深深吸了一口气,倒了一杯水,递给柳疏玉,说道:“师娘,快喝些水润润喉吧。” “好。”柳疏玉刚刚停止咳嗽,她此时已经咳得精疲力尽,喘息着接过水,刚喝进半口水,便又急促的咳了起来,那一杯水全洒在了被子上。 “咳咳咳……”柳疏玉又剧烈的咳了起来。 “玉姨。”乔锦月见状一惊,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顾安笙拾起了打翻的杯子:“师娘,被子湿了,我去给您换一床被子吧。”他说罢便抱走了被子,去柜子里拿出一床干净的被子,为柳疏玉盖上。 乔锦月见柳疏玉咳成这个样子,不由得心疼又心焦,站起身,对着顾安笙小声问:“怎么几日不见,玉姨就病成了这个样子?” “唉。”顾安笙叹了口气,愁眉紧锁:“师娘这是心病啊。” 二人的声音虽小,但是他们的谈话柳疏玉还是听到了,不由得勾起了伤心事。 她从眼角落下了两行泪,凄然而言:“是心病,无药可医的。伯怀仲怀不在了,远道又久去未归,他不回来,我的心哪里能放得下啊。” 见柳疏玉这愁苦不堪的病容,乔锦月的心里也不好受。 但她不能将自己的难过在柳疏玉面前展现出来,只得坐下,拍着柳疏玉的肩,安慰着她:“玉姨,你不用忧心,胡叔叔很快就会回来的。而且现在还有我和安笙,还有易之陪着你呢。” 乔锦月的安慰虽然无济于事,但也让柳疏玉忧郁的心稍稍舒展了一些。 她露出一个勉强的淡淡的微笑,拍着乔锦月的手背,温声而言:“还好,还有你们几个陪着我,不至于让我太孤独。” 二人陪着柳疏玉在房中聊了几句,一个小时过后,柳疏玉疲惫得睡下了,顾安笙便和乔锦月出了文周社,去往义诊棚护理。 一路上,顾安笙一直愁眉紧锁,好似再犹豫着什么,又好像再纠结,彷徨着什么。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要对乔锦月诉说。 乔锦月瞧出了他的为难,便先开言,对他道:“安笙,你是不是在担心玉姨的病情,要么我们让楚大夫去给玉姨瞧一瞧吧,她医术高明,一定会有医治的办法的。” 顾安笙深深的摇了摇头,依旧愁眉紧锁,沉沉说着:“月儿,我们已经找过很多大夫了,大夫都说是心病,心病只能心药医。” “如果师娘心中一直这么郁结下去,吃再多的药也是无济于事的。” 乔锦月问:“玉姨是在思念胡叔叔吗,胡叔叔也去了大概有两个月了,为什么到现在还迟迟不归啊?” 顾安笙叹了口气,转过身,将手搭在乔锦月的肩上,闭上眼睛,沉重而言:“师父前几天发来了电报,说他们被外族人困在了海城,无法脱身,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他让我们不要担心,他自会想办法脱身,但我们怎么可能一点也不担心。” “这件事我们一直瞒着师娘,却没想到还是被她知道了。她一直担心着师父的安危,所以病得也愈发严重。” “怎么会这样?”乔锦月听了不由得吃了一惊:“那这么说胡叔叔在外族人手里,也就是尚在危险之中,那玉姨的病……” “所以,月儿。”顾安笙深沉的望着乔锦月,似乎是在极力忍着心痛:“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师父陷入困境,师娘卧床不起。” “思来想去,我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去上海把师父救出来,只有这样,师娘的病才能好起来。” “什么?”乔锦月听得顾安笙的话,整个人犹如被五雷轰顶般的一震。 她握紧了顾安笙的手,不禁震惊:“安笙,你当真要去上海那个危机重重的地方,你可知你去了那里就好比入了龙潭虎穴,能不能留住性命都是问题啊。” 顾安笙凝眉:“师父陷入危机,我是师父的大弟子,又是文周社的大师兄,去救师父,这是我当仁不让的责任,焉能置之不理?” “我知道以我一人之力,未必能力挽狂澜,但至少能换得师娘和师弟们一份心安。我必须前去解救师父,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只能孤注一掷。” 他顿了顿,双手攀在了乔锦月的肩上,极力忍着心酸:“月儿,对不起,这些日子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若要怪我,我也无话可说。” “但我不管在哪里,都不会忘了你,我救了师父回来,一定会第一时间来见你。” 乔锦月望着顾安笙紧锁的眉头,喏喏而言:“那你若此去,多久能回来?” 顾安笙沉思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会有多久,但我尽量在一个月内速速赶回。天津一直都是牵挂啊,为了你,我也会尽快回归。” 乔锦月握住了顾安笙的双手,噙着眼中的泪,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 她答应了他:“安笙,你挂怀恩师,我不能阻拦,你若去便去吧,只是我要你答应我—” 说到此处,她眸中带着深情与祈求的望着顾安笙:“无论如何,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归来。我在这里等你,天荒地老,我都在这里等你。” “好。”顾安笙将乔锦月拥在了怀里,动情而言:“月儿,谢谢你肯理解我。” “我答应你救回师父后,一定会平安归来。待我归来后,一定会速速来找你。到时候我们便永远的厮守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说到此处,顾安笙已经止不住的哽咽了,乔锦月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她伏在顾安笙的肩上不停的流着泪,霎时间,泪水染湿了顾安笙的衣襟。 第二百六十四章 忍痛送别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安笙已经决心要前往海城救胡远道,为了尽快救出师父,他没有多耽搁,与乔锦月说完此事后,第二天就前往上海了。 初秋清晨,蒙蒙的细雨潇潇不歇,似乎是在为这即将离去的人儿饯行。这雨下了一夜,初秋的荒凉之意似乎被这潇潇落雨更添了一丝凄凉。 “月儿,我不在的时候,师娘就要靠你照顾了。还有易之,他是我们的徒弟,他还不到周岁,你也好好的照顾好他,等着我回来。” 车站的送客台上,顾安笙事无巨细的向乔锦月叮嘱道。 “我都知道。”乔锦月撑着伞,半边衣襟已经被这雨水淋得湿透。 她含着泪凝望着顾安笙,嘱咐着他:“上海危机重重,你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性命。勿要多做耽搁,救出了胡叔叔,一定要平安归来。” “我会的。”顾安笙重重的点点头,望着乔锦月那消瘦的脸颊,双手情不自禁的攀上了她的发丝,抚着那沾着雨水的鬓发,双手逐渐从她的发丝滑过她的肩,并把她紧紧的拥在了怀里。 这一次,他抱她抱得比任何一次都要紧,仿佛生怕她从眼前消失,说话间也带了沉重的哽咽:“月儿,终是我对不起你。” “在这风雨飘零之际,我本该寸步不离的守在你身边,可是这么简单的需求我最终还是没能做到,对不起。” “安笙。”乔锦月的泪水不由自主的从眼角滑落,这深沉的拥抱似乎让她更舍不下他。 她把脸埋在了他的肩上,声音低低:“你要记得我在这里等你,无论上海是怎样风云诡谲,腥风血雨,你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危,救回你的师父后,平安的全身而退。” 说到此处,她忍不住抽噎了一下,吸了吸鼻子,继续说着:“你必须要平安归来,你若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不会独活。哪怕是阴曹地府,我也要随你而去。” 乔锦月说得决绝而毅然,而此刻的心似乎已经被碾压的粉碎,话到此处已然泣不成声。 顾安笙闭上眼点着头:“为了你,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我不会让自己有事,更不会让你有事。” “等到天下大治的那一天,我还要和你花前月下,烹酒煮茶,等着我们新婚燕尔,我与你厮守一世,永不分离。” 大雨滂沱,似乎是在为这一对多情人的离别而感伤不已。 乔锦月轻轻推开了顾安笙,她怕自己对这温暖的怀抱贪得无厌,以至于不能从容的送他离开。 她擦拭去了脸上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站在顾安笙的面前,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凝重而言:“记得我说过的话,无论在哪里都不能忘记,我,玉姨,易之,我们都在天津等着你。” 顾安笙望着乔锦月那蓄满泪水带着血丝的双眼,不由得心被刺痛了一下,他不忍去看她,只怕多看一眼心就会多痛一分。 他低下头,握住她的一只手:“月儿,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最重要的事就是照顾好你自己,这才是重中之重。” “这短短几个月,你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你不能再这样消瘦下去了。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还能看到当初的那个光彩照人的月儿,亦如我们初见时模样。” “初见时……”乔锦月不由得恍惚了一下,思绪飘飞,回到初遇时的哪年夏天。 那时的自己还是一个不经世事,冲动直率的小姑娘。每天要做的事,只是练功,唱戏,没有任何值得自己去忧心的事,顶多就是调皮了被师父父亲教训一顿。 所谓的烦恼,也只能说是为赋新词强说愁。那个时候,师姐,师兄,父亲他们都还在,自己生活在他们的庇佑下,无虑无忧,喜乐安然,那时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家国之忧。 如今距那个时候已经隔了三年了,三年的时间不长,但又仿佛已经久得不能再久,这三年已经彻底的改变了一切,也彻底的改变了乔锦月整个人。 山河破碎,亲眷亡故,她再也做不会那时高枕无忧,怡然自乐的乔锦月了。 昔日喜乐,而今已化作云烟,想到此处,乔锦月不禁怆然,却还是忍着泪点头:“我会的。” “去往海城127列车的乘客请到检票口检票。” 广播声响起,顾安笙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又转过身,凝望着乔锦月,沉声说着:“月儿,我真的该走了。” “安笙!”乔锦月忽然高声叫出了顾安笙的名字,好似不顾一切的将伞丢在了了地上,任凭雨水打湿自己的衣襟,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没有从前的炽热,却含满了难以诉说的苦涩。唇齿相依间,不知夹杂了多少的不舍与心酸。 顾安笙揽住了乔锦月的腰,深沉的回应着她的这个吻,这细腻而又绵长的吻,仿佛已经倾盖了整个人世间。 良久,顾安笙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乔锦月的唇,为她捡起雨伞,递到她的手中,嘱咐着她:“天气严寒,你不能再淋雨了,回去后记得洗个热水澡,千万别着凉了。” 说罢,便提起了行李箱,撑起了另一把雨伞,对乔锦月道:“月儿,我真的要走了。” 透过雨幕,乔锦月望着顾安笙那沾满雨水的脸:“安笙,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我在这里等着你。” 顾安笙点点头:“一定。”两个字并不长,却凝聚了他全部的坚毅。他转过身,不再回头,径直上了列车。 列车上,依然能看到乔锦月撑着一把雨伞,那瘦弱的身影朝着列车的方向不停的张望。 她终于透过那阴暗的车窗,看到了列车里的顾安笙。那车窗上的雨痕,犹如一道泪痕,她最后一次声嘶力竭的呼唤:“安笙,一定要平安归来!” “滴……”一声鸣笛声响,列车缓缓开起,乔锦月已然听不清顾安笙再说些什么。 只看到这列车从眼前缓缓驶过,那影子在眼中变得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这不知归期的诀别,犹如一次孤注一掷的赌博。 前方是龙潭亦或是虎穴,都犹未可知,只怕这无声无息的诀别,成了生命中的第最后一次道别。 “安笙,我在这里等你。”乔锦月望着列车已然消失不见的铁道,垂下了手,雨伞掉落在了地上。 这一瞬间,仿佛心里压抑已久的哀伤被什么东西一触即发,她在就在那一瞬间,彻彻底底的崩溃了。 终于,她在那大雨滂沱的列车站,一个人蹲在了地上,哭到不能自已。 第二百六十五章 祸不单行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安笙离开后,乔锦月也只能带着对顾安笙的牵挂,支撑着自己坚持下去。 可自从没了他在身边,仿佛自己的灵魂也缺失了一半。这一个接连一个的噩耗接踵而至,厄运来的措手不及,她那弱小的身躯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 但她不断的告诫自己,此时此刻,自己千万不能倒下去,她没有倒下去的资格。 师兄师姐和父亲都不在了,安笙也远赴上海,一切只能靠着自己来支撑。 顾安笙走后的几天,柳疏玉的病愈发严重,虽然顾安笙远赴海城去寻胡远道,但她心里的焦灼与担忧始终没能消散。 而湘梦园的这一边,天气转凉,院子被炸了后又透风,陈颂娴年迈,经受不住这寒意,在这初秋之际患了风寒。 可现在的生活比不上从前,这只有支出没有收入的日子过了许久,哪怕再拮据,陈年的积蓄也已经花销得差不多了。 弟子们无奈,只得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换一些钱,支撑着生存。但这样办法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后顾之忧数不胜数。 眼下的日子祸不单行,夏漫莹与高海辰在奉城也突然杳无音信,信也没有寄来,电报也没有发来。 料想是奉城的战火也打响了,他们二人的生死犹未可知,乔锦月虽然担心,可也无济于事。 顾安笙远去,柳疏玉病重,陈颂娴染疾,还有易之这个未足周岁就失去父母的嗷嗷待哺的婴儿,乔锦月近日来忙得焦头烂额,也无暇顾得上感伤这些了。 这一日乔锦月在湘梦园把一切安顿好了之后,便去了文周社照顾柳疏玉。 这一日柳疏玉不知为何,竟然烧了一整天,无论服了什么药都无济于事,始终高热不退。 乔锦月焦灼不已,便去义诊棚请了楚沐歌为柳疏玉医治。 “仲怀……远道……”昏昏沉沉之间,柳疏玉胡乱的呓语着。 “楚大夫,我玉姨她怎么样啊?她这一天一直这样昏昏沉沉的,把喝的药都吐出来了,高热一直不退,怎么办啊?” 楚沐歌凝重的摇了摇头,走到乔锦月身边:“乔姑娘,我们借一步说话吧。” 乔锦月怔了一怔,随后又拉着楚沐歌出了柳疏玉的卧房。 她看楚沐歌的神色,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蹙起了眉:“楚大夫,你老实告诉我,我玉姨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沐歌沉重的摇了摇头,握住了乔锦月的手,似乎是在安慰着她:“乔姑娘,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莫要太过忧伤,一切都是尽人事知天命罢了。” 乔锦月心中一颤,慌道:“楚大夫,你是说我玉姨她已经……”她心痛得险些说不下去了,吸了一口气,勉强继续道:“她已经回光返照了……” 楚沐歌闭上眼睛,凄然点头:“她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寿数所剩不多了。她是由于伤心过度而引起的心病,没想到胡夫人竟然有如此重的心结。” “乔姑娘,我刚刚给她注射了西药,暂时能帮她把烧退下来。以后的事,便听天由命吧。” 乔锦月眼角滑落了一滴泪,不禁痛心疾首:“安笙临别前让我好好照顾玉姨,可我还是没能照顾好她,是我没用。” 她啜泣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朝着楚沐歌问:“楚大夫,要是按多了算,玉姨她还能活多久?” 楚沐歌说:“如若能让她心结舒展,病痛便能缓解一些,多说还能维持两个月的生命吧。” “稍后我给她开几副西药,她要是再烧,你就给她服用一副,虽然药效不足以维持她的生命,但至少能让她缓解一些痛苦。” “两个月……”乔锦月喃喃念着:“两个月的时间,胡叔叔应该能回来了,若是能让她见到胡叔叔的第最后一面,也足够了。” 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感激而言:“楚大夫,谢谢你,虽然玉姨她的寿命所剩不多了,但我会依照你的吩咐,尽量让她撑到胡叔叔回来那一天的。”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楚沐歌顿了顿,又问道:“不过乔姑娘,胡夫人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郁结于心,而患了如此重病?” “唉。”乔锦月长叹一声,声音沉重:“仲怀年纪轻轻便丧生在了外族人手里,玉姨白发人送黑发人,教她如何不痛苦。” “况且现在她的丈夫又在海城被困,无法脱身,玉姨忧思成疾,所以便患了如此之重的心病。” 楚沐歌听了也不禁心中酸楚,低下头:“时局动荡,国家危难,这些烧杀掠夺的外族人害了多少人啊!” 乔锦月亦凄凄道:“谁说不是呢。” 二人沉默了片刻,楚沐歌转过身,面相乔锦月,缓缓道:“乔姑娘,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的,过几天我就要离开天津一阵子了,这一去也不知道多久还能回来。” “离开?”乔锦月微微震惊了一下,问:“这兵荒马乱的你要去哪里啊?” 楚沐歌吸了口气,坦然而言:“乔姑娘,相识这么久我已经把你当作至交好友了,索性便对你直言了。” “我的未婚夫他也在外省,他已经离开这里很久了,现在他在那边的状况我一概不知。我知道那边也已经沦陷,但我必须要去寻他。” 相识以来,乔锦月从未听楚沐歌说过她有一个未婚夫,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也不便多问。 她理解楚沐歌的心情,若换作是顾安笙,她也会风雨无阻的去寻他的。 楚沐歌言毕,乔锦月便点头:“如今的时局风起云涌,你此去一定要注意安危。待你回天津之时,我们再相见。” 虽然乔锦月与楚沐歌相识的时间不长,但楚沐歌的细心与热情,乔锦月早就把她当作朋友了。 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后,楚沐歌要远走,也让她心力添了些不舍与忧伤。 她沉默了一下,又真挚而言:“楚大夫,不,我应该可以叫你沐歌了吧。虽然我们相识的时间不长,但是你真的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我是真心的感谢你,在我心里,已经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了。” “你说你要离开了,我还真的有些不舍。你一定要保重,愿你顺利找到你的未婚夫,我会在天津等你的。” “谢谢你,锦月。”楚沐歌笑了笑,说:“那我也可以叫你锦月了吧,你为人心善又满怀正义,我也早就把你当作朋友了。你放心,我回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乔锦月一时伤情,抱住了楚沐歌,拍拍她的肩,诚挚道:“沐歌,一定要保重。” 楚沐歌亦拍着乔锦月的肩,温声说着:“会的,你也是,愿你和顾公子早日成眷属。” 提到远赴海城不知音讯的顾安笙,乔锦月的心不由得颤了一下,这些天她对他的思念已经魂牵梦萦,可他的归来之日仍遥遥无期。 即便再心酸,那终究也是楚沐歌对她最赤诚的祝愿,她还是点点头,温声而言:“一定会的。” 第二百六十六章 含恨而终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大概过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顾安笙在海城仍然杳无音讯。 一切都如往常一样,战火在天津不停的打响,所幸没有打到湘梦园和文周社。日子虽然过得艰苦,但没有再受到残害,乔锦月还是庆幸的。 只是柳疏玉的病越来越重,虽然乔锦月极力的宽慰她,但她心中的郁结最终还是无法疏解。 她知道柳疏玉的寿数所剩不多,她只是想让柳疏玉撑到胡远道归来的那一天,依照了楚沐歌的吩咐照顾她,给她服药。 但柳疏玉的病还是越来越重,她真怕柳疏玉撑不到那一日。 “乔姑娘,乔姑娘。”文周社的陈公子急匆匆的跑到屋外,寻找正在哄易之玩耍的乔锦月。 他慌张的说着:“乔姑娘,师娘她正在发高烧,我把退烧药给她服了,结果她全都吐出来了。” “她现在烧得迷迷糊糊,正在说着胡话,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你去看看吧。” “玉姨又发高烧了。”乔锦月心里一紧,把易之递给陈公子,叮嘱他:“你替我照顾一下易之,我去看看玉姨。”说罢她便奔去了柳疏玉的房间。 “玉姨!”她推开门,但见柳疏玉躺在床上,剧烈的喘息着,口中不知在呓语着什么。 “玉姨。”乔锦月忙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玉姨,你醒一醒啊,我是锦月,我是锦月啊!” 柳疏玉似乎没有听到乔锦月的声音,只在半梦半醒间说着些无厘头的话:“仲怀啊,你长大了,娘可以放心了。你要跟着你大哥好好学,伯怀可是你爹最器重的弟子啊!” 乔锦月见她烧得实在厉害,眼下退烧药也没有了,便只好用冷毛巾敷在了她的额头上。 继续握住她的手,试图唤回她的意识:“玉姨,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锦月啊。” 柳疏玉继续呓语着:“红袖啊,你说你是真的喜欢仲怀啊。真好,我们仲怀能娶到一个这么好的姑娘,我这做娘的也能放心了。” 柳疏玉提到的皆是一些已经逝去了的人,不由得勾起了乔锦月心底的悲伤,可她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只得收回那悲怆。 柳疏玉烧得这样厉害,她不禁忧心的皱起了眉头:“这该如何是好啊!” “锦月。”听得柳疏玉突然呼唤出了自己的名字,乔锦月欣喜:“玉姨,你醒了,你认出我了?” 可柳疏玉依然胡乱的说着:“锦月,你和安笙情深意重,我们准许你们择日成婚,婚礼就和仲怀与红袖他们一起举办吧,正好好事成双,你说好不好,远道?” 见柳疏玉依然呓语不听,乔锦月泄气的低下了头:“玉姨还是没有清醒过来,该如何是好?” “啊……啊……”柳疏玉突然之间不再说话,而是艰难的喘息着,不多时脸已经涨的通红。 “玉姨你怎么了?”乔锦月紧张道,乔锦月去探她的鼻息,见她的鼻息已然便得微弱,又去摸她的胸口,她的心跳也变得微弱不堪了。 乔锦月不禁心中一震,意识到了她这个状态大概是大限已至,无力回天了。 又一阵剧烈的心痛袭来,她哽咽着:“玉姨,你不能现在走啊,你还没有见到胡叔叔呢。你再撑几日,撑到胡叔叔回来那天,好不好啊!” 柳疏玉喘息了一会儿,便不再喘息了,缓缓的睁开了肿胀的双眼,看向乔锦月。见柳疏玉睁开了眼睛,乔锦月忙道:“玉姨,你醒了,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柳疏玉盯着她看了几秒,缓缓开口:“秀云,我怎么看到你了?我看到了你,是不是我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与你同去了。你是不是来接我走的?” 柳疏玉这一句话,深深的刺痛了乔锦月的心,她流着泪啜泣:“玉姨,我不是我娘,我是锦月啊。你要等到胡叔叔归来的那一天,你不能去啊!” 柳疏玉又盯着她看了几秒,吃力的抬起了手,握住了乔锦月的手,声音中满是虚弱:“锦月,玉姨恐怕真的要去了……” “玉姨!”乔锦月又悲又喜:“你清醒过来了,你真的认出我来了?” 柳疏玉涣散的意识逐渐清醒,艰难的点着头:“锦月,玉姨清醒了,玉姨怕是等不到安笙和远道回来的那一天了。你要多保重,照顾好你自己,还有易之。” 乔锦月猛烈的摇着头,啜泣着:“玉姨,不可以,不可以啊。你再坚持几天,等到胡叔叔回来那一天,你一定可以的。锦月答应安笙照顾好玉姨的,锦月不能食言啊。” “傻孩子。”柳疏玉眼角溢出一滴泪,尽是苦涩:“这是玉姨的命,怪不得你,你已经对玉姨尽心尽力了。” “我终于能见到我的仲怀和伯怀了,你应该为玉姨感到开心才对。他们两个不能没有母亲的照顾,我终于可以去陪他们了。” “我还要看着仲怀还红袖成亲,还要去见你娘,和我那师妹话话家常,多好啊!” 此时此刻,乔锦月想起那些逝去的亲人,已经心痛得窒息,说不出话来,只剩无力的啜泣。 柳疏玉又说:“孩子,别难过,你和安笙要好好的。还有远道,我对不起他,远道,我撑不到你回来的那一日了。” 她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艰难的伸出手,好似要抓住什么,却怎么也抓不到,凄凄开口:“远道,你在哪里呢,你现在如何了,我好想你啊,可惜,我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 “我记得二十岁那年,你说青青河边草,绵绵思远道。你是远道,我便是绵绵,从此之后,我的小字便叫作绵绵。” “绵绵思远道,我一直在思念着你啊,我好想再听你叫我一声绵绵啊,可是不能了。” 她眼角又溢出一滴泪,停歇了片刻,继续说着:“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我是去找我们的孩子了。仲怀,伯怀,娘来陪你们了……” 她一句话刚说出口,便垂下了手,闭上了双眼,停止了呼吸。 “玉姨。”乔锦月伏在柳疏玉的身上,呜咽着痛哭:“胡叔叔还没回来,你怎么能够就这么去了,你不是说你就是锦月的娘吗,锦月已经没有娘亲和爹爹了,你怎么能离锦月而去……” 寂静的房间,回荡着她久未停歇的哭声。 第二百六十七章 痛失家园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尽了全力还是没能留住柳疏玉的命,只能亲眼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撒手人寰。 虽然明知道她寿数无多,但最终没能让她在临终前见到胡远道最后一面,是乔锦月最大的遗憾。 她临终前说,青青河边草,绵绵思远道。自己又何尝不是像柳疏玉思念胡远道一样思念着顾安笙,只是她辜负了顾安笙的承诺,没能照顾好他的师娘,不知他归来时见师娘已去,该会是怎样的伤心。 可这些都是后话了,如今连顾安笙的归期,都是一个未知数。 柳疏玉离世后,乔锦月把她安葬在了文周社的陵园。随后蓝门街的战火又一次打响,文周社已然被炸成了一片废墟,乔锦月只得把易之带到了湘梦园来照顾。 “易之,吃饭了。”湘梦园中,乔锦月与小环,珮真在陈颂娴的房中照顾着易之。 陈颂娴抱着易之,乔锦月手持汤匙,一口一口的喂他吃着热粥。那热粥是粗粮所制,每一口喂到嘴里都十分苦涩,难以咀嚼下咽。 只有一岁的孩子仿佛已经什么都明白了,明明那热粥难以下咽,他还是艰难的咀嚼着,勉强咽了下去,小小的孩子竟然懂事的让人心疼。 “唉。”小环不禁叹了口气,悠悠而言:“让这么小的孩子吃这些难以入口的粗粮,真的是委屈他了。” “谁说不是呢。”珮真亦叹息:“可是我们这里只有这些能吃的了,若不吃,便只能饿死了。” 乔锦月喂易之吃完饭后,将碗与汤匙放在了桌子上,并用手帕为他擦了擦嘴,只是面色淡淡:“有吃的总比没有好,这食不果腹的日子,有这些吃的就算不错了。” 她说罢又怜爱的摸了摸易之的脑袋,柔声说着:“还好他什么都肯吃,我还担心这些东西他吃不下去呢。这么小的孩子,就要跟我们一起受这些苦,也是苦了他了。” “小七,你抱着他吧。”陈颂娴把易之递给了乔锦月:“师父风寒未愈,怕把病气过度给了他。” 乔锦月依言抱过了易之,但见那孩子听话的蜷缩在乔锦月的怀里,不哭也不闹。 陈颂娴见他这模样不由得心酸,凄凄然而言:“这孩子名叫易之,可却一点也不易。” “可怜这孩子一出生就降落在了这个哀鸿遍野的乱世,战争让他刚出世就没了没了父母。还好现在我们还有能力收养他,要不然这么小的孩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她顿了顿,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乔锦月。 不知何时起,好像只是一瞬间,便觉得这个曾经最小的徒弟长大了,她不再依赖师父和师姐,而是有了自己的责任与担当。 她脸上早就没了曾经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毅的成熟。 陈颂娴不禁感慨:“小七,从前你是师父最小的徒弟,师父觉得你就是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你也会照顾别人了,小七,你真的长大了。” 乔锦月笑了笑,眸中隐隐透着复杂的光,慨然而言:“时过境迁,早就不是从前了。” “如今有了小环和珮真,大师姐大师兄和爹爹他们也不在了,小七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不懂事,处处依赖别人的小七了。” “如今时局混乱,小七是又是班主的女儿,小七必须明白自己身上的重任,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好湘梦园,保护好我们的家园。” “人总是会长大的,也许成长只需要一瞬间,看着家园被毁,亲人离世的时候,小七便知道自己该长大了。” 话音刚落,怀中的小易之便啼叫了一声,乔锦月摸着他的头,温声说:“易之的父母不在了,他是他母亲临终前托付给我和安笙的,也是安笙未来的徒弟。” “如今安笙又远在海城,我便是易之的娘亲,我会对他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轰……”不知道从何处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瞬间房梁便从屋顶落了下来。 “啊!”乔锦月不知被什么东西砸倒在地上,手一松,便把易之丢到了地上。 “哇……”易之痛得哭了起来。乔锦月被掉落的房梁砸中了腰部,腰间不由得隐隐作痛。 她吃力的抬起头,只见前一秒还宁静祥和的小房间,瞬间就变成了一片废墟,小环,珮真和师父都已经不知了去向。只见易之趴在自己的面前哀哀哭泣。 “易之!”乔锦月吃力的从废墟中挣扎起来,想要抱起易之,却不知被头上掉下的什么东西砸到,不偏不倚正砸中了头部,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哗……”再次苏醒时,已经是黄昏时刻。天空下起了小雨,乔锦月是被这小雨淋醒的,醒来时,只觉得身上阵阵寒凉。 脑部被一块碎石砸中,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腰部也受了伤。她吃力的从废墟中爬了起来,只见那残留的半座湘梦园,现在已全数变成了废墟。 她的心瞬间如被这雨水浇灌了一般,凉如冰水。看着那断壁残垣,不由得怔在了原地。 那雨水淋得她打了个寒颤,她方才回过神,只见小环,珮真与陈颂娴都被压在了断壁残垣下,昏迷不醒。 “师父,小环,珮真!”乔锦月忙过去搬起了压在她们身上的乱石碎瓦,边搬边声声的呼唤:“小环,珮真,你们醒一醒,醒一醒啊!” 在乔锦月的呼唤声中,二人悠悠转醒,小环睁开了眼睛,不由得怔然:“师姐,我们这是在哪里,这是湘梦园吗?” 乔锦月无暇回答她的问题,匆忙的把她们两个扶起道:“你们两个快起来,师父还在下面呢。” “师父,师父!”二人站起身,才发现陈颂娴已被压在了一大块房梁之下,忙惊呼:“师父,你醒一醒啊!” 乔锦月指挥着:“快,咱们快把这房梁搬起来。” “好。”三人合力搬起了那块巨大的房梁,那房梁的重力不小,乔锦月已累得手臂酸痛,便按着自己的肩膀轻轻的晃动着手臂,以此来缓解手臂上的酸涩。 “师父!”乔锦月只见陈颂娴晕倒在地面,手臂已经被划破一道长长的伤口,还在不停的往外渗着鲜血。 此时她也顾不上自己了,忙说:“小环,珮真,你们快把师父扶起来。” “好。”二人依言扶起了陈颂娴,此时身边也没有什么止血的药物,乔锦月只得从裙摆上撕下一块布料,为陈颂娴包扎上伤口。 “小七……”陈颂娴方才转醒,缓缓睁开眼睛,但见灰头土脸的三个徒弟,不禁紧张:“你们三个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乔锦月被砸中的头部和腰部还有些生疼,其余都无碍。小环和珮真也是被房梁砸得身上添了些淤青的痕迹,也均无大碍。 四个人中,伤得最终的便是陈颂娴了。 乔锦月摇摇头:“师父,我们三个都没事,只有你受伤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陈颂娴摇了摇头,言语间的虚弱却难以掩盖:“一点小伤,师父没事。” 她吃了的抬起了头,又说:“小七,小环,珮真,咱们湘梦园被炸了,你们其他的师兄师姐怎么样?” “还有易之,都哪里去了?他们逃出去了没有,你们快去看看啊!” 第二百六十八章 茅屋为家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糟了。”乔锦月光顾着陈颂娴,方才想起整个湘梦园被炸毁,湘梦园院子里所有的人尚在危险之中,忙道:“小环,你在这儿守着师父,我和珮真去看看。” 说罢,便带着珮真去了院子的其他角落,二人呼唤道:“师兄,师姐!” “啊!”小环惊呼一声:“锦月师姐,这是媛儿师姐和……和天赐师兄!” 乔锦月回过头,骤然惊得浑身一颤,只见沈媛儿和杜天赐双手紧握,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身上被巨大的石块压着,这鲜血淋漓的样子触目惊心,乔锦月忙奔过去,惊叫着:“媛儿师姐,天赐师兄!” 可二人的面容僵硬,已不会做出回应了,乔锦月去探他们的鼻息,方才知道他们已经气绝多时。 这又是一对苦命的多情人,哪怕已经离开了人世,握紧的双手也没有松开。 乔锦月望着他们僵硬的尸体,绝望的坐在了地上,哀声道:“珮真,他们已经去了。” “毕哲师兄,若雪师姐,莫嫣师姐……”但见珮真坐在地上无力的失声痛哭:“锦月师姐,他们全都不在了,全都不在了……” 乔锦月回过神,但见珮真面前的七八个师兄师姐已然被砸伤得惨不忍睹,完全没了生息。 她的头脑轰的一阵,心犹如被剜去了一块,泪水瞬间倾泻而出:“全都去了,他们都不在了,我们的家园没了,亲人也没了……” 二人绝望的走回了陈颂娴与小环身边,见二人归来,陈颂娴不由得焦急:“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受伤?” “师父!”乔锦月瘫倒在地上,扑到了陈颂娴怀里,痛哭着:“师父,他们都死了,湘梦园,只有我们四个人了……” “什么?”陈颂娴心痛又震惊,不觉从眼角溢出两行泪:“我们湘梦园,就真的这么毁了。” “师父!”“师父!”小环与珮真一同扑到了陈颂娴的怀里,四人抱头痛哭,哭得撕心裂肺,无助而绝望。 家园被毁,亲人被害,从此后,世间再也没有湘梦园。 湘梦园已经彻底的变成了一片废墟,湘梦园所有的人,如今只剩下了她们四个人。 这样接连失去亲人的哀恸,乔锦月已经习惯了,就算是心里再难过,她也不以为然了。 但她心底最深刻的痛楚,便是连易之这么小的孩子都没能留得住,在这场祸事中,也与湘梦园的人一同去了。 她自责不已,也悔恨不已,她对顾安笙的承诺一样都没能兑现,没有照顾好柳疏玉,连易之这个未足周岁的孩子也没能保住。 这里不停的有战火打响,湘梦园已然被毁,这个地方便待不下去了。 为了保住这仅剩下四个人的命,她们便决定离开这里,去往一个安全的地方逃难。 当天傍晚,乔锦月从废墟中找出来了湘梦园最后留下的积蓄和一些能变卖的金银首饰,带着师父和两个师妹,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四个人走了一夜,躲避着枪林弹雨,终于出了这个危险的地带。 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很远,竟然到了租界地带。津城的租界地带是外族人不敢侵袭的地方,比起湘梦园一带的哀鸿遍野,腹背受敌,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一带生存的都是一些有钱人家的小姐太太,哪怕那边风雨飘零,生灵涂炭,这边依旧过着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生活。 但整个天津市,这样的地方只是偏安一隅。 她们到了法租界,确保了这里是安全的,便准备寻一处居住的地方。 无奈囊中羞涩,以现在的能力是不可能在这奢侈地带住上旅馆了,四人便只能先寻一个可以躲避风雨都地方,暂时安顿下来。 这里寂静无人,只有这一处茅草屋。陈颂娴见状便道:“咱们不要再走了,这奢侈地带怕是别的地方可以居住了。“ ”你们也累了吧,要是前面那个茅草屋没有人,我们就先在这儿先将就着住下吧。” 乔锦月朝茅草屋的方向望了望,沉思了一下,对陈颂娴道:“这茅草屋若能避风避雨,咱们住在这里也可以的。” “小环,珮真,你们两个先扶着师父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先进去看看。” 乔锦月首先进去探视了一番,见那茅草屋并不大,但足够她们四个人居住了。 空档的屋子里没有旁人,只有几张简陋破旧的桌椅和床铺,想必是一个被遗弃了的旧居所。 见此处可以安居,乔锦月便决心带师父和师妹们在这里安顿下来。 于是便对她们招呼:“小环,珮真,屋里没有人。我看着里面的条件还可以,咱们几个就在这儿住吧,你们先扶着师父近来。” “好!”两个人扶着陈颂娴走进了茅草屋。 乔锦月简单的打扫了一下破旧的茅草屋,将埃尘都除去了后,对三人说:“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现在差不多可以住了。走了一夜了,咱们都累了,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三人点头,齐声说着:“好。” 三个人一同挤在了一张不大的小床上,用茅草做枕被。虽说条件艰苦,但在这租界里能找到一处能躲避风雨的住所已实属不易。 茅屋狭小,环境艰苦,这样的地方是难以入眠的,可疲惫的陈颂娴与小环,珮真还是很快的就沉沉睡去了。 只有乔锦月一个人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她不是不疲惫,只是心事重重,难以入眠。 她轻轻转过身,生怕吵醒了三人,为她们用茅草盖好身子,自己轻轻的下了床,走到了屋外。 雨后的津城是一个没有太阳的阴天,就如同自己现在的心,被笼罩了深深一层阴霾。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亲人,这种痛入骨髓的感觉,真的快要让她窒息了。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去,因为师父年迈,师妹年幼,她们都还需要自己来照顾。 更因为,远方还有魂牵梦萦的牵挂。 她低头,摩挲着胸前的玲珑骰子项链。自从顾安笙去了海城后,她一直把这个项链寸步不离的带在了身上。摸着摸着,那项链便被她的泪水阴湿了。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四面环溪虾戏水,日日不见日日思。那是从前岁月静好时的海誓山盟,到如今,她终于懂得了这入骨的相思是何等滋味了。 乔锦月的泪不停的流着,这种相思难耐的痛楚,早已深入肺腑。 安笙,你在哪里啊,你现在还好吗,你有没有救出师父,究竟何日才是你的归期啊? 你知不知道,玉姨她经不住病痛的折磨,已经去了,易之也在战乱中,被害死了。 文周社毁了,湘梦园也毁了,我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安笙,你知道吗,我好想你,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锦绣年华空潭月,许的是静好。” “浮生安稳觅笙歌,愿的是安平。” 昔日二人的誓言萦绕耳畔,一切仿佛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岁月静好时的往事仍然历历在目,可一切却早已不复往昔了。 如今,山河破碎,风雨飘零,哪里还有什么锦绣年华,浮生安稳? “我终于明白了。”乔锦月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喃喃道:“乱世天下,所有的美好誓言尽是虚话。锦绣年华空潭月,浮生安稳觅笙歌。” “什么静好,什么安平,不过是一场永远都实现不了的梦罢了。” 说着,那止不住的泪水便又一次夺眶而出,她任由泪水打湿衣襟,不再去擦拭。 那无言的痛,只能由着岁月风干。所有的美满,终成虚妄。 第二百六十九章 穷途末路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法租界没有外族人攻打,乔锦月与师父师妹便也能安稳在这里安顿下来一阵子。 虽然解决了安危问题,可生计上却是一大愁事。为数不多的钱币快花光了,能典当的东西也都典当了,可没有收入来源,这些钱总有一天会花光的。 乔锦月也和小环,珮真试图在这里找一个可以做工的地方,赚一些钱来维持生计。 可是法租界的富贵人家都是趋炎附势的嘴脸,见她们三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二话不说就把她们全都轰了出去。 见这一招行不通,她们也只能继续用剩余的钱支撑度日,实在无奈便只能如乞丐一般去捡别人吃剩下的东西。 虽然乔锦月从前的生活算不算锦衣玉食,但至少也算得上是丰衣足食,而如今沦落为食不果腹,身无分文的地步,如今的生活与那段在湘梦园的时光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可今时今日,在这动荡的时局下,哪怕再不甘又如何,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日子已经过得如此艰难,陈颂娴突如其来的病症更是雪上加霜。那日在湘梦园被房梁砸中时,她的伤口由于没有及时处理而导致了感染发炎,因此便得了病。 乔锦月把全部的首饰都典当了给陈颂娴买药,可如今怕是也要不够了。 陈颂娴怕自己拖累了他们三人,便劝她们三个放弃自己,留着钱自己生存。可她们已经失去了那么多的亲人,怎么可能不顾对自己有教导之恩的师父? 这一日乔锦月一个人来到了典当行,她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门口左右排行。她手中握着那个砖石月项链,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这个项链是顾安笙为自己打造的,于二人而言,这个项链有着特殊的含义,也是两个人之间的信物。 她真的舍不下把这个项链当掉,这里面含着太多顾安笙的对自己的情意了。 可师父病重,若不当掉这个项链就没有钱为师父买药了,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师父病死。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忍痛把这个项链当掉了。 她一咬牙,走进了典当行,对其老板道:“老板,我要当这个项链,您看看它能值多少钱?” “我看看。”那老板接过,拿着放大镜瞧了瞧,斟酌着:“这银是纯银,可是这玉石已经被磨损得不像个样子了。勉强多给你一些,就两百吧。” “什么,才两百?”乔锦月大失所望:“老板,这石是上好的钻石,绝不是普通的玉石,是不能可能只值两百块钱的,您再仔细瞧一瞧!” 那老板摇摇头:“我说是玉石就是玉石,最多三百,不能再多了。” 乔锦月焦急不已,眼下急需用钱,而这个又是自己最难能舍弃的项链,当这么低的价,她是绝对不甘心的。 便只得央求着:“老板,您再多加一些行不行,我现在急需用钱,求求您了!” 那老板把那项链重重往桌子上一撂,皱起了眉头,已不耐烦:“少给我在这打可怜牌,我说三百就三百,大爷我没功夫陪你。爱要不要,不要就滚!” “那……好吧。”见那老板态度坚决,乔锦月丧了气。为了治师父的病,不当是不行的,便也只能答应下来。哪怕是不值,也没有遗憾的余地了。 “等一等。”乔锦月心一横,又摘下了那条玲珑骰子项链与红豆手串,对那老板说:“老板,你看这两个能当多少钱?” 那老板接过去,看了一看,随手将它一扔,眼中满是鄙夷:“丫头,你是想钱想疯了吧,就这破石头,你好意思拿出来当钱?” 乔锦月心一凉,收回了那项链与手串。 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着了魔一般,竟想把顾安笙亲手为自己做的项链拿去当掉。这可是顾安笙对自己最珍贵的情意啊,自己竟然到了要把顾安笙送她的全部信物当掉的境地。 或许在别人看来,只是一些没有任何价值的石头,可于她而言,却是千金难换的情意。 想到这里,心猛然一痛,险些流下眼泪来。 “拿去!”那老板把钱递给了乔锦月,乔锦月接过,迈着沉重的脚步离了去。 想到与那个项链相关的往事,她的心不禁隐隐作痛,为了师父,只能把这个最珍爱的信物当掉了。 安笙,你应该不会怪我吧,为了师父,我只能把我们之间的信物当掉。而今的情形,我们几个真的是穷途末路了。 安笙,你你一去快两个月了,究竟何时才是你的归期啊,你知不道现在的我好累好累,你不在,我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师姐!”迎面而来的小环一声呼唤,拉回了她的思绪,小环问:“师姐,你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师父担心你出事,所以让我来找你。” “哦,小环。”乔锦月举起了手中的银票,淡淡而言:“你看,我们现在有钱了,咱们去给师父买药吧。” “师……师姐。”小环不禁怔怔:“你真的把顾公子为你做的那条钻石月项链当掉了?那可是你们之间的情意啊。” 乔锦月滞了一下,强忍住心痛,吸了口气:“不过就是个玩物而已,没关系的,他的情意我记在心里就好。” “不多说了,师父还在等咱们呢,你陪我一起去给师父买药吧。” “哦,好。”小环轻轻答道,她不会不知道,乔锦月把这个项链当掉,已经在心中做了无数斗争,她也知道此刻的乔锦月心里必然是难过的,只是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她怕再度勾起乔锦月的伤心事,索性没有多问,只点点头,并与乔锦月一同走近了附近的药铺。 第二百七十章 恩师辞世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师父,师父。”乔锦月轻轻呼唤着沉睡中的陈颂娴:“该起来吃药了。” 陈颂娴依然在沉睡中,毫无苏醒的迹象,乔锦月便轻轻摇晃着她的身子,呼唤着:“师父,醒一醒,到了吃药的时候了。” 可无论乔锦月怎样呼唤,陈颂娴依然没有苏醒。 陈颂娴枯瘦的面容可见一斑,沉睡中的面颊一片煞白,见呼唤无果,乔锦月心中一紧,当即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师父可能不是简单的睡着了,很有可能是…… “师父,师父!”乔锦月顿时乱了心神,摇着陈颂娴的身子大声呼唤:“师父,你怎么了,你醒一醒啊,我是小七,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小七啊!” 小环与珮真也不停的呼唤:“师父,师父,你醒一醒啊!” 呼唤了许久,陈颂娴才微微的睁开了疲弊的双眼,已然气若游丝:“你们三个,喊什么呀,师父不是在这呢吗?” “师父,你终于醒了,可吓死小七了。”乔锦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师父,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药。” “小七,不要去了。”陈颂娴虚弱的伸出手,拉住乔锦月的裙摆,艰难的开口:“小七,不要再在师父身上浪费钱财了,咱们在这儿过得本来就艰辛,有这些买药的钱,你们不如自己多买些吃的裹腹。” “师父的病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再怎么治也治不好了,师父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但你们真的不要在师父身上浪费钱了,就让师父一个人自生自灭吧。” “不,师父!”陈颂娴的话如同一把利刃一般,重重的划在了乔锦月的心上。 她忍着心痛哽咽:“师父对小七有养育之恩,小七跟了师父二十年,无论再怎么艰难,小七都不能放弃师父。师父,你把药吃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陈颂娴吃力的摇着头:“师父这病还要用很多药的,咱们已经没有那么多钱去花费了,而且就算是服用再多的药,也去不了病根了。” “师父这一生,能活到现在,已经没有遗憾了。师父年岁大了,去了也就去了吧,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三个都年轻,师父走了,你们必须要好好活下去。” “师父。”小环含着泪:“我们已经失去湘梦园和那么多的师兄师姐了,我们不能再失去师父了。” 珮真亦垂泪:“师父,当年徒儿和小环差一点饿死街头,是师父救了我们。” “师父对我们恩重如山,师父的恩情我们还没有报答呢,我们不能让师父就这样离开我们。” 陈颂娴牵出一丝微笑,摸了摸小环的头,又摸了摸珮真的头:“师父知道你们两个都是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但是师父救你们,是不需要你们报答的。” “有你们几个陪伴着师父这么多年,师父已经很开心了。虽然你们不是师父的儿徒,但是有你们这三年的陪伴,你们又那么懂事听话,师父真的很知足了。” “今后,师父不在了,你们两个要听你们锦月师姐的话。你们还年轻,往后的路还长着,哪怕世道再乱,也好好好活下去。” 她又转过头,抬出手,看着面前乔锦月:“小七……” 一瞬间,乔锦月噙在眼中的泪终于溢了出来,握着陈颂娴那枯瘦的手,不禁哽咽:“师父,小七在呢。” 陈颂娴眼角滑落了一滴泪,满是心酸:“小七,师父从前在湘梦园的那些儿徒,现在就剩下你一个了。” “从前你是师父最小的徒弟,处处都靠别人保护,现在你真的长大了,你也会照顾别人了。” “以后在小环和珮真面前,你就是师姐,你要好好照顾你的这两个师妹,更要好好照顾自己,听明白了吗?” 乔锦月摇摇头,不禁痛心:“师父,小七现在还需要师父啊,小七已经没了父亲和师兄师姐,不能再没有师父了。” “师父,你好好吃药养病,不要离开小七和小环珮真好不好?” 陈颂娴无奈的摇了摇头,哀恸而言:“小七,师父不能答应你了。师父累了,师父该走了,你们不要难过,就当师父去陪你们的师兄师姐了。” “你们长大了,师父相信你们没有师父,也能坚强的活下去的。” “师父。”乔锦月跪在了地上,哀哀哭着:“小七对不起师父,师父养育了小七二十年,是师父教会了小七唱戏与做人,可小七什么也没有做。” “小七没能照顾好师父,没能让师父无疾无忧,安度晚年。” 陈颂娴摸着乔锦月的脸颊,露出了心酸又慈爱的笑容:“小七,你一直是师父的好孩子,你为师父做的已经够多的了。师父命该如此,怪不得你。” “如今我们真的是穷途末路了,师父又染了这怪病,死是早晚的事,师父已经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天的,你们不必忧伤。” “你们答应师父,师父走了,你们要好好活下去。” 乔锦月与小环,珮真跪在了地上,口中喃喃的哭叫着师父,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陈颂娴望着天花板,用最后一丝力气说着:“孩子们,师父累了,师父要睡一觉。” “这一觉过后,师父就再也不想醒来了。”说罢,她便闭上了眼睛。 “师父,师父。”乔锦月再次哀哀呼唤,可陈颂娴已然不会回应了,她已经无声无息告别了人世间。 “师父,师父,您不能离开我们呀,师恩我们还没有报答呢。”恩师辞世,小环与珮真俱跪在床前,啼哭不已。 只有乔锦月望着陈颂娴枯瘦的仪容,没有撕心裂肺,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淡淡的垂着泪,不悲不喜的道了声:“师父辛苦了一辈子,如今也也该安息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开场难停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陈颂娴就这样辞世了,如今湘梦园还在的弟子便只有她们师姐妹三人了。该当掉的东西都当了,如今真的已经身无分文。 可恩师辞世,尸骨未寒,她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师父的尸首就这样放置在那个阴凉的茅草屋,但现在已经没有钱去安葬师父了。 她们必须要想到办法赚一些钱,给师父下葬,以报师恩。 三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游走,不知道能到何处去赚钱,本想到各家小铺做工赚一些钱,却都被那些势力的富人老板给打发走了,如今只怕真的要走投无路了。 “玫瑰玫瑰我爱你……”路过一家皇家音乐馆,在门外清晰的听得里面传来悠悠扬扬,飘飘荡荡的流行歌曲声。 在这国家危难之际,租界仍然有人不顾国家的安危,只管自己享乐,过着那纸醉金迷的生活。 听得这嘈杂的歌声,乔锦月不禁厌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 庭花。都到什么时候了,他们还只顾着纵酒享乐。” 小环亦对这嘈杂声止不住的反感:“他们都是有钱人,只顾着自己快活,哪里想得到国家的安危。不比我们,师父去了,却连安葬师父的钱都没有。” “可是,师姐。”珮真却扯住了乔锦月的袖子,目光中透露着无可奈何:“我们真的走投无路了,这租界里的人又没有肯雇佣我们做活儿的。” “我们既然到了这里,不如进去试一试能不能靠表演赚钱,正好我们都会京戏。我也知道在之后个时候表演不合时宜,可为了师父,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乔锦月沉吟了一下,细思着说:“在国家危难之际,却要到这风月场所寻欢作乐。” “可是……为了师父,我们也只能做这些违背本心的事了,还好我们还有一技之长傍身。那边依你所说的吧,小环,珮真咱们进去试一试吧。” “嗯。”说罢她们三人就一同进入了音乐馆。 “就凭你们几个?”一身阔绰的中年老板眼中满是鄙夷:“哪来的穷酸东西,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瞅瞅你们穿得,我们这音乐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来的。” “老板,我们会唱戏,虽然我们衣着简朴,但是我们都有能力啊!”乔锦月央求道。 “老板,求求您了,我们现在真的急需用钱,您让我们进去吧,我们保证会好好表演的。” “这……”那老板摸着下巴,犹豫了一下:“看在你们诚恳的份上,我就准许你们吧。” “不过你们给我听好了,要好好给我拉拢看客,唱好了有赏,唱不好了我要你好看!” “太好了。”见那老板终于动摇,乔锦月感激得朝他鞠了个躬:“多谢老板,我们一定会好好表演的。” 那老板看也没有多看她一眼,朝她挥挥手道:“下去准备着吧。” “好。”乔锦月转过身:“小环,珮真,咱们过去吧。” 一个舞女的舞蹈结束后,就是乔锦月她们三个人的京戏。 今非昔比,这里又不是传统的京戏戏台,没有京戏的行头,也没有拉弦儿的先生,她们三个只能素身上台,靠着留声机播放的唱片来唱京戏。 虽然没了从前登台的气派,但能登台总比不能的要强。 唱片中的奏乐声缓缓响起,乔锦月开口:“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 还是那个最熟悉不过的《锁麟囊》,但却早已不是当初的感觉。 台下已经不再如曾经那般,一开口就响起了络绎不绝的掌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带着市侩气,满面鄙夷的脸。 这里不是京戏的剧院,台下的看客,也不是以往的戏迷。租界里那些奢侈的富贵太太们,爱的都是西洋的歌舞升平,很少有人能接受这样的传统京戏。 台下的冷嘲热讽声接连不断,只听得有人道:“这什么玩意啊,咿咿呀呀的难听死了。” “我们来这儿是看歌舞的,可不是听戏子唱戏的,这可是皇家音乐馆,怎么什么货色都能进得来?” “算了算了,实在没趣儿,咱们还是走吧。” 看客的嘲讽实在难以入耳,从前被捧着的戏角儿如今听得这冷嘲热讽心里实在难受。 可戏开场了,就不能听,这是梨园的老规矩。乔锦月再伤心,也得坚持着唱完这出《锁麟囊》。 看客们看得无趣,三三两两的都走了,此时台下已然空无一人。 “师姐。”小环喏喏而言:“看客们都散了,我们还要继续唱吗?” “戏一旦开唱,哪有中途停下的道理。”说着,乔锦月的眼角便已滑过一滴泪,声音中亦听不出悲喜。 “师父说过,戏一旦开场,便不能停。人不在了,鬼神还在听。爹爹,师兄,师姐,他们都能听得到。小环,珮真,咱们继续吧。”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 面对台下空无一人的看客席,乔锦月依然不停歇的吟唱着。看似毫无波澜的婉转唱腔,却饱含了太多难以诉说的忧伤。 “他妈的别唱了!”那老板一把拍断关了留声机,怒不可遏道:“我的看客全被你们弄跑了,还他妈的有脸唱,通通给我滚!” “别拽我,放开我……”三个人被音乐馆的伙计连拉带托的扔出了音乐馆。 “滚出去!” 三个人被重重的推倒在地上。乔锦月回过头,绝望的看着音乐馆的招牌,不多时,又响起了那西洋的流行音乐。 他们该作乐还一样作乐,似乎这纸醉金迷的十里洋场,没有人会在意自己这般落魄的人儿。 于这花花世界,自己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不相干的人。 “师姐,我们唱不了戏,也赚不到钱了。” “师父尸骨未寒,我们怎么办?” 小环与珮真已经难过的嘤嘤哭泣,乔锦月心里的最后一根弦彻底被崩断,她再也支持不住坚强了,抱住小环与珮真失声痛哭。 “小环,珮真,师姐对不起你们,我们没有办法给师父安葬了。” 三个人抱头痛哭,乔锦月埋在心里的伤痛在此刻彻底的迸发了出来。 终究是天命难违,或许到了穷途末路之时,便再也没有任何救赎的可能了。 “乔姑娘!”一个温柔的声音出现在了身后,乔锦月吃了一惊,瞬间转过身,先是怔了一怔,而后那绝望的眼眸中又闪烁出了久违的光芒。 第二百七十二章 偶遇贵人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师父,你放心吧。”乔锦月抽噎了一下,将一束百合花放在陈颂娴墓前:“徒儿得贵人相助,终于顺利的把您安葬在这里了,您放心,小七会和小环,珮真好好活下去的。” 她复又转过身,对身后一个面容和善,衣着华贵的女子鞠了一躬,感激而言:”杨夫人,谢谢你。要不是遇见你,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杨夫人扶住了乔锦月,拍拍她的手,温和道:“感谢的话不必多说了,相识一场,我又是你从前的看客,力所能及的帮助你,是情理之中。” 她顿了顿,又说:“把你师父安葬在了这里,你们也能放心了。你们颠簸了这么多天也累了,一块到我家里歇一歇吧。” 乔锦月点头:“嗯,好的,谢谢杨夫人了。” 杨家,杨夫人为款待她三人,吩咐下人为她们做了一桌美食。小环与珮真几日未曾裹腹,在饭桌前大快朵颐。只有乔锦月坐在桌前依然愁眉紧锁,茶饭不思。 杨夫人看出来了她有心事,虽然不是是何心事,但还是劝着:“乔姑娘,你们几日没吃顿饱饭了,在我这儿就不必客气了,多吃点吧。”说罢又为乔锦月夹了好几道菜。 乔锦月不想让这样心善的杨夫人为自己担心,便只说:“嗯,谢谢杨夫人。”便与小环,珮真一同用了餐。 午餐过后,杨夫人让下人为小环与珮真安置了一间房子休息,并单独把乔锦月叫入自己的房间。 “乔姑娘,坐下说话吧。”杨夫人把乔锦月叫到自己的身边坐下,并细细询问:“忙了一天我也没来得及问你,你们为什么会走到法租界?” “还有你们湘梦园的人都哪去了,小顾呢,怎么你们连给妙音娘子安葬的钱都没有了?” “杨夫人。”提到往事,乔锦月不禁感到锥心般的疼痛,哀凄而言:“你有所不知,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 “但我们住的那里不比法租界,接二连三的战火打响,我们湘梦园被炸了,亲人们都被害死了,现在只剩下我们四个人。” “可我们住的地方有不断有外族人侵袭,我们只好逃到了法租界。本来我们在茅草屋安顿了下来,可是师父病逝,我们剩余的钱也花光了,没有钱给师父安葬。” “我们本想在音乐馆唱戏赚些钱安葬师父,结果这里没有人肯听我们唱戏,我们被音乐馆的老板赶了出来,差一点就要走投无路了。” “杨夫人,幸好在最艰难的时候遇到了你,不然我们姐妹三人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唉。”杨夫人听了不由得阵阵叹息:“没想到这日军竟这么残暴,我们在这里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好好的湘梦园就这么被毁了,这样吧,乔姑娘,你们几个就留在我这里吧,我丈夫是售酒的,常年不在家,家里只有下人和我的两个孩子。” “我们做生意的不缺钱,养活几个人绰绰有余,你和小环,珮真就留在我这里吧。正好前几天我们这的工人好多都辞职回家了,我这里又缺人手。” “你们可以留在这帮忙做酒窖里的活儿,这活轻松又不累,就当是我雇佣你们了。你们在这里住下来,你看行不行?” “真的吗,那太好了。”杨夫人的一番情谊令受尽苦楚的乔锦月喜极而泣:“杨夫人,您真的是锦月的贵人,遇到你真的是锦月的三生有幸。” “我们没了家,小环和珮真已经跟着我吃了太多的苦了。本以为法租界没有人肯雇佣我们,我还以为我和两个师妹会生存不下去。” “却没想到竟然遇到了您,我们能在这乱世安顿下来,这真是太好了。杨夫人,感谢您肯收留我们。” 杨夫人笑着为乔锦月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温和说着:“这段时间,你吃了不少苦吧。” “你看你瘦的,都和从前判若两个人了,不过你不用再担心生计上的问题了,在我这儿,保证会让你和她们两个衣食无忧的。” 她顿了顿,又执过乔锦月的手:“虽然你现在不唱戏了,可我好歹也算是捧你的挺长时间看客了。” “相逢即是有缘,你也别老杨夫人杨夫人的叫我了,这样太见外了。我名字叫周敏,虚长你几岁,你不介意,就叫我敏姐吧。我以后叫你锦月,可好?” 乔锦月拭去了眼角的泪,微笑着:“当然可以,敏姐,锦月真的谢谢你,你的大恩大德,锦月无以为报。” 看着乔锦月那神情,周敏不禁哑然失笑:“锦月,瞧你的这模样,这一会儿你都和我说了多少声谢了。以后你们几个就是我的妹子,姐妹之间不要这么客气了。” 乔锦月感激得点头:“嗯,谢谢敏姐……”话没说完,她便捂住了嘴:“哦,不……不说谢了。”她不禁笑了起来:“你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周敏看着滑稽又可爱的乔锦月,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宠溺般的笑E着:“瞧你这模样,还真是爱人呢。” 这些日子受了这么多的苦,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轻松的笑过了。 周敏这般的宠溺的神情,极像昔日在湘梦园时师兄师姐们对乔锦月的宠溺。这一刻,竟然又找回了久违的温馨。 “哦,对了。”周敏又问:“锦月你还没告诉我小顾哪里去了呢,你们应该成亲了吧,话说文周社最近也不说相声了,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顾安笙离去两个月未归,那深入骨髓的思念早就让乔锦月心乱如麻,提到顾安笙,她忍不住哽咽:“敏姐,你不知道,被摧毁的不止是湘梦园,还有文周社。” “安笙的师娘去了,他的师父被外族人困在了上海未归,他放心不下,便去海城去救他的师父了。他走的时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回来,如今一去两个月,他仍然杳无音讯,他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 “上海危机重重,他此去何尝不是孤注一掷,我有的时候真的想他想的快要疯魔了,可我却得不到他的任何消息。” “这一个又一个的噩耗接踵而至,我真的要承受不住了,我是全靠着对他的思念支持下去的。” 说到此处,乔锦月的心中大为悲恸,不禁掩面而泣。周敏也叹息不已,走过去拍着乔锦月的肩,安慰JE:“锦月,你别难过了。” “小顾吉人自有天相,你要相信他一定会平安归来的。这段时间,你就安心的待在杨家吧,我们陪你一起等着他。” 乔锦月边流着泪边点头:“好,敏姐,我相信他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我在这安心的等他回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 重见易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哇……”听得里屋传出一声孩子宏亮的啼哭声,紧接着就是一个妇女的声音:“夫人,小少爷又不喝豆奶了,您来看看吧。” “唉,这孩子。”周敏不禁叹了口气,走了过去:“你把孩子给我吧,我来喂他。” 她把那个孩子接过来,走到乔锦月旁边的座椅上坐下,对那孩子温声说:“来,宝贝,娘亲亲自喂你,听话好不好?” 周敏亲自喂他,他便听话的张开了嘴,大口的吮吸着豆奶。周敏不禁失笑:“这孩子,就只认娘亲啊!” 乔锦月见状也不禁笑了:“敏姐,你这儿子和你这个娘亲亲得很呢!” 周敏笑了笑:“锦月,你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告诉你了吧,其实这个孩子不是我亲生的,是我领养的。” “我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看着他可怜便收养了他。这孩子跟我也是投缘得很,他见了别人都啼哭不止,就只听我一个人的话。” 这时那孩子突然扭过头来,望向乔锦月。乔锦月心里一惊,差一点打翻了手中的茶盏,这张熟悉的小脸,明明就是……难道真的是他,他还活着? 乔锦月站起身,带着因兴奋而颤抖的声音问:“敏姐,这个孩子,你是从哪里领养的?” 周敏说:“他是军官带过来的,听说是从别处的战场救下来的幸存者,他的父母都不在了。当时军官正想找个能收养他的人,我就把他留下了。” “是易之,真的是易之。”乔锦月不禁涕泪齐下,感怀道:“没想到生死一线,你还活着,师娘终于找到你了!” 乔锦月走近,摸着易之的头,不由得欣喜又心酸,易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竟不知怎地从嘴里突然嗫嚅着冒出了一句:“师……师娘……” “师娘,你是在叫我吗?”乔锦月不由得兴奋:“易之,你会说话了,你叫我师娘了,孩子……” 她一时间百感交集,激动得流下了泪水。 周敏不明所以,看着乔锦月的神情,怔怔而言:“锦月,你怎么是他的师娘了,难道你从前认识这孩子?” 乔锦月拭去了眼角的泪,不禁感叹:“敏姐,你说这缘分真的是很奇妙,我在这里遇见了你,又找回了失去的易之。” “易之是安笙的搭档林宏宇大哥和茹蕙嫂子的孩子,他们夫妻二人皆是为了保护这个孩子,在一场轰炸中离世。” “他的母亲临终前把他托付给我们,这个孩子又被安笙收为徒弟,他没了父母,便由我们两个来扶养。” “后来安笙去了上海,我就把他带到了湘梦园,可湘梦园被炸的那一天,除了师父和我们三个其余的师兄师姐全都受伤身亡了。我以为他也不在了,却没想到他被救了出来,我竟然能在你这里见到他。” 周敏这才明晓:“原来是这样,锦月,你说这孩子的名字叫易之?” “是的。”乔锦月说:“易之这个名字是安笙给他取的,他名为易之,就是希望他能够过得容易一些,没想到他还是命途多舛,小小年纪就要和我们一起颠沛流离。” 周敏略微沉思了一下,复又说:“锦月,我从前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你和小顾的徒弟,正打算给他取名字呢。既然你说他叫易之,那以后便保留这个名字吧。” “他是你们的徒弟,我也不能强把他留作我的儿子,既然你在着找到了他,便让他回到你们身边吧。” “不,敏姐。”乔锦月忙说:“既然他有幸得你收养,那便让他继续留在杨家吧。他在你这里比在我们那里能少受些苦,你待他有如亲生,是他的福气。” “以后你和杨先生就是他的父母,他便要随你们姓杨。你若同意,我还想让他叫易之,留一个念想,等安笙回来还会继续做他师父教他学艺。敏姐,你看这样可好?” 周敏细思了一下,含笑而言:“也未尝不可,孩子在我这里,能少受些外面的风雨。我就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以后易之就是我的儿子,他就叫杨易之。” “等他长大了,我会把他送到文周社让他正式拜小顾为师,在小顾回来之前,你们就全都留在我这里吧。” 乔锦月点点头,心中欣然:“如此甚好,这正是我所愿。敏姐,你真是我们几个的贵人。” “娘亲,娘亲,我要找弟弟玩。”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女孩跑进了屋子里,奶声奶气的拉着周敏的袖子软儒儒的叫着。 周敏爱怜的摸摸她的头,笑言:“雅雯,弟弟在这里呢。” 乔锦月看着这稚气的小姑娘,心生爱怜之意 含笑道:“敏姐,这个就是你的女儿吧,她好可爱。” “是啊。”周敏笑道:“这是我女儿,她今年才三岁。”她又对雅雯说:“雅雯,这位是娘亲的妹妹,快叫乔阿姨。” 雅雯听话的跑到乔锦月身边,奶声奶气的叫了声:“乔阿姨好。” “真乖。”乔锦月摸着雅雯的脸颊,心悦而言:“敏姐你现在儿女双全,孩子又这么懂事,真好啊!” “是啊。”周敏亦说:“在这乱世能保全家人的平安,再没有什么不知足的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春闺梦人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一晃又是一个月,已经到了初冬。这一个月来乔锦月一直与小环珮真住在杨家。 她们每日的工作无非就是帮助周敏处理家中的杂务,倒还轻松自在,周敏又心善,从未亏待过她们。 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虽然比不上从前在湘梦园的自在,但至少不再受战乱之苦,他们已经很知足了。 只不过顾安笙一去三个月,仍未有归来的消息。乔锦月一直不间断的在津城打探他的消息,没有人说见到他回来,那便必然是还在海城。 顾安笙离去的时间越久,乔锦月便越忧心,他在上海杳无音讯,哪怕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乔锦月在天津也无从得知。 这种相思入骨感觉日复一日,从来都没有间断过,她有时真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去海城寻他,可现在的自己寄人篱下,小环和珮真也得靠自己照顾,她现在没有任何能力去寻顾安笙。 她偏偏又是个好强的主儿,这种相思难耐的痛楚她与谁都没有说,只能默默的在心里忍受着。 这一日,她随着周敏一同去街市上采购。街市上,只见一位说书先生坐在桌前喋喋不休的说着。 围观的人不多,乔锦月在不远处很清晰的听见了他说的故事。那说书和相声算是半个同行,既然与相声有关,乔锦月便忍不住多去看几眼。 周敏在布艺摊挑选着布料,她便出神的听着说书先生说着书。 “话说这范喜良被秦始皇的官兵抓去休长城,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啊,这孟姜女在家中等的可谓是异常的煎熬啊……” “范喜良经受不住压迫与剥削,在饥寒交迫中死在了未修建好的长城下。” “孟姜女在家中可是一点也不知情,还在傻傻的等着范喜良回家呢。真是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呐!”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听到此处,乔锦月的心骤然一凉,整个人几乎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 猛然间,竟觉得说书先生说的春闺梦中人就是自己。顾安笙在上海未归,他是生是死,自己何尝不是与孟姜女一样毫不知情。 若是顾安笙真的已经埋骨他乡,那自己何尝不是春闺梦中人? 那魂牵梦萦的人儿,不会真的已经……想到此处乔锦月不禁怔住了,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灌满了寒意,好似整个人都被冰封了一样。 当那个可怕的想法涌入脑海时,似乎如同一股寒流般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锦月,锦月。”周敏的呼唤把她的思绪拉回:“想什么呢,该买的都买完了,我们回家吧。” 乔锦月转过头,怔怔的看着周敏,她此时脸色已经煞白成一片,额头密布着汗珠,颤抖着双手,说不出话来。 周敏被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不禁大惊:“锦月你怎么了,怎么脸色突然差成了这个样子,你是不是病了?” “敏姐!”乔锦月再也忍不住心绪,抱住了周敏,大哭了起来:“敏姐,他如果埋骨无定河畔,我现在是不是就是那春闺梦中人。” “范喜良死了,孟姜女还在梦中。安笙现在是不是也已经不在了,可我现在还什么也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他是生是死,是忧是患,我都不知道,我好怕他已经不在了,而我还在梦里……” 乔锦月已经伏在周敏的肩上哭得不能自已,这一次她的情绪波动的比每一次都大。 她在街上毫无顾忌的大哭,周围的路人都投来了异样的眼神。 周敏也不能见得乔锦月在街上这样公然的大哭,便抱住了她,拍着她的背安抚着:“锦月,没事,别哭了啊。这里这么多人呢,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啊。” 乔锦月缩在周敏怀里,依然啼哭不止,边哭边哀声道:“敏姐,安笙他会不会已经不在了,他会不会真的已经化作无定河边骨了,那我怎么办,我怎么活啊!” “没事的,锦月,小顾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周敏边安慰边劝:“锦月,我们先回家再说吧。” 周敏好说歹说的终于把乔锦月劝住了,她虽然克制住了情绪,不再大声啼哭,可这一路上却一直默默垂泪。 回了杨家,周敏意识到了乔锦月的异样,将她送到房间后,仔细问:“锦月,刚刚在街上可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会突然情绪失控成那样?” 乔锦月摇了摇头,无力的哀哀而言:“我听到说书先生讲到孟姜女和范喜良的故事,他说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敏姐,我在津城一点安笙的消息都不知道,他在海城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救出师父。” “甚至连他是生是死,我都无从得知。他会不会已经化作无定河边骨了,而我却还在这做春闺梦中人呢。” 说着,乔锦月便又流下了眼泪,周敏见她这悲痛欲绝的模样,也不禁心酸。 她便拍拍她的肩,安慰着她:“怎么会呢,你就爱瞎想,孟姜女是孟姜女,你乔锦月是乔锦月,不要拿古人的故事与自己浑比。” “小顾在上海可能是被什么事绊住了,你不要急,再安心等待几天,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乔锦月麻木的点头:“为今之计,我能做的也只有在这里等他了。但是,敏姐……” 她站起身,哀恸而言:“敏姐,你知道吗,这样相思入骨的感觉我真的快熬不住了。他一去三个月,一点讯息都没有,我真怕他已经不在了……” “不会的,别瞎说。”周敏坚决的摇头:“他不可能出事的,你想着他,他也一样在想着你,就算他为了你,也能活着回来的。” “三个月都过来了,差不了着几天,你再等一等,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嗯。”乔锦月拭去了眼角的泪,吸了吸鼻子,忧郁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毅然:“我相信他会回来的,我能感觉到,他现在还在这个世上,他没有离去。” “我相信我的感觉,敏姐,你说的对,三个月都熬过来了,不差这几天。” 她顿了顿,又对周敏致歉:“敏姐,都怪我爱胡思乱想,害你担心了,你放心吧,我很坚强的,我没事。” 周敏笑着拍了拍乔锦月的手:“这样想就对了,忙了一整天你也累了,睡一觉歇一歇吧。我先回去照顾雅雯和易之了啊。” 乔锦月点头:“敏姐,你去吧。” 第二百七十五章 忧思成疾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虽然嘴上说是相信顾安笙会平安归来,但乔锦月还是免不了心里的忧思。 白天,说书先生那一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在她本就支离破碎的心上又刻上一道重重都伤痕。 是夜无眠,乔锦月从床上坐起,拉开窗帘,静静的凝望天边的月色。 上弦月勾勒在天边,周围没有半颗星辰闪耀。那孤独的上弦月犹如此刻的自己,既然月不是圆的,那守护她的星辰也不在了。 安笙,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现在我真的好想你? 她摸着胸前的玲珑骰子项链,还好,它还在。钻石月项链不在了,便也只剩它了。 还好,这最珍贵的情意一直被自己留在了胸前。 从前说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是两个人的誓言,而如今,她方才知道入骨相思的滋味,这种感觉真的把自己的心蹂 躏得不能再痛了,如果可以,她情愿永远都不知道这种感觉。 夜色当空,一个人的的不眠夜让人寂寞难耐。她默默打开桌子上的留声机,从留声机里传出了熟悉的曲调声。 乔锦月从不爱这些在天津传唱的流行音乐,她所听的无外乎都是从前在湘梦园唱过的那些京戏。 “适才扫墓灵隐去,归来风雨忽迷离,此时哪有闲情意,柳下避雨怎相宜?” 留声机里传来了悠扬婉转的唱腔,这是她最熟悉的那出《白蛇传》。听着着悠扬的曲调,与顾安笙相识以来的种种往事映入眼帘。 “你若是青衣,我便是扇子生,你若是花旦,我便是穷生,总之你是什么角儿,我都是搭配你的那一方。” “你是这天上的月亮,我便是守护你的浩瀚星辰。” “锦绣年华空潭月,许的是静好。” 明明一切甜蜜的往事都记忆犹新,可是心中挂念的人,却不在身边了。 这《白蛇传》的曲调悠悠扬扬,让乔锦月不禁想起自己与顾安笙初次登台时的情景。 那时自己十九岁,湘梦园的亲人们都还在,师兄得了急性阑尾炎,便由顾安笙替师兄于自己同台唱戏。或许就是那一刻,自己便已经对他生了情愫。 一曲《白蛇传》定情,他们也与许仙和白素贞一样,戏文中的二人在断桥定情,而他们是在丽珊桥上吐露了心声,便成了彼此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乔锦月心中猛然一凛,仿佛是想到了一些从前一直都没有意识到的东西。 许仙与白素贞相爱而不能相守,最终一个在金山寺,一个在雷峰塔,隔着断桥不复相见。他们在断桥相遇,以一把油纸伞定情。 而伞的谐音是“散”,断桥有含了一个“断”字,是不是从一开始,这一切便已经注定他们的结局要以悲剧收场? 他们两个演绎了这一对戏文中的苦情人,又同样在丽珊桥上定情。 丽珊桥,为瑰丽珊瑚而得名,可“丽珊”的谐音是“离散”,丽珊桥,丽珊桥,就好比伞的谐音是“伞”,或许这一开始,就注定了两个人的结局是要以悲剧收场的。 现如今,便已经应了许仙和白素贞的结局,他们二人一个在天津,一个在上海。也许这一别,就真的成了此生不复相见。 如今她全都明白了,两个人从相识到分散,或许这结局从一开始就是注定好了的。 二人因《白蛇传》而结缘,戏中情戏外人,却不想,戏外竟也活成了许仙与白素贞,终是难逃分离的命数。 安笙,你知道吗? 从前我们说过锦绣年华空潭月,许的是静好。浮生安稳觅笙歌,愿的是安平。可谁知我们生在这乱世,这最寻常不过的愿望,却成了我们永远都实现不了的梦。 你我都向往柳梦梅与杜丽娘的终成眷属的美满爱情,却不想最终我们还是活成了许仙与白素贞。 丽珊桥,离散桥,或许那年夏天的梨园初见,便注定了这一生的辗转流离。 想到这里,绝望贯穿了她的整颗心,她整个人几乎失尽了全部的气力,扑倒在了桌子上。 只闻“哐当”一声,竟把留声机扑到了地上,摔个粉碎。 她也无力的瘫倒在了地上,在这寂寂黑夜里,号啕大哭了起来。 这哭声比任何一次都要大,比任何一次都要难过。这一次她真的是歇斯底里,这种绝望的痛,已经痛彻了她的整个心扉。 “锦月,怎么了?”周敏在隔壁的房间里,听到乔锦月撕心裂肺的哭声,忙穿着睡衣跑到了乔锦月的房间。 见她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忙上前把她扶起来,拍着她的肩安慰着:“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瞎想什么呢,不是都说了没事了吗。听话,不要瞎想了,快去睡觉吧!” “不是的,敏姐。”乔锦月整个人已经瘫倒在了周敏的怀里,绝望的摇着头哭着:“事到如今,我才明白,原来我和安笙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 “我们都向往柳梦梅与与杜丽娘成就的人间佳话,但是最终我们都逃不过许仙与白素贞的结局。” “丽珊桥,就是离散桥,从一开始就注定结局会是离散的。我们真的命该如此,这离散的命运,是逃不掉的。” 周敏未尝听得懂乔锦月模棱两可的言语,只当她是伤心过度的胡言乱语,也只能继续安慰她:“什么白素贞,许仙的,丽珊桥的。” “你就是你,他就是他,你安安静静在这里等待,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不会的。”乔锦月只剩绝望:“这结局是一开始就注定好了的,我们谁也逃不过。”此时此刻,她已经伏在周敏的肩上哭得不能自已。 丽珊,离散,这是缘,何尝不是劫? 哪怕情深入骨,却也在劫难逃,所有的相知相爱,只能当作镜花水月一场梦。 第二百七十六章 辞别津城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余下的日子,乔锦月都是在以泪洗面中度过的,于她而言,这个世界上除了顾安笙平安归来,似乎没有什么能让她开心起来的理由了。 在酒窖中做工的她,总会疯狂的干活,把自己累得精疲力尽到没有力气去想他。 她也时常会借酒消忧,在醉了的时候麻痹自己不去想他,可是越醉便越想他,这时便又会心痛断肠。 若不是对顾安笙的归来还有一丝希望,她真的不想再这样庸庸碌碌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这样如同蛊毒的相思,几乎已经把她折磨到了颓废。 她何尝不想如楚沐歌一般,去到远方寻找自己心中的那个人,但现在的她寄人篱下,没有任何能力去往上海。 小环,珮真,周敏看她这个样子,难免心疼在心里,却没有任何办法劝得了她。 “锦月。”乔锦月正在酒窖中清点数目,周敏突然走了进来。 “敏姐?”乔锦月将册子放下,擦拭了下头上的汗水,转向周敏,不禁惊奇:“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陪雅雯和易之吗,怎么来这了?” “我把他们两个交给保姆了,我来看看你。”周敏看着乔锦月憔悴的面容,替她拂去了蓬乱的发丝,心疼道:“这里的活又不多,别把自己搞得这么累,该歇的时候歇一歇吧。你看你,这没几天你又瘦了。” “没事,我不累。”乔锦月摇摇头:“只有在这多干些活儿,忙起来,才能不想……” 话到此处,她的心猛然痛了一下,便戛然而止。那让她痛苦的相思,她没有勇气再说出口。 周敏亦滞了一下,复又拉过乔锦月的手:“锦月,我来是有事要和你说的。你先别干活了,咱们去厅里吧!” 乔锦月不由得怔了怔:“敏姐,什么事这么急,非要现在说啊?” 周敏没有问乔锦月的意愿,拉起她便出了酒窖:“你先别问了,一会儿到厅里再和你细说。” 周敏把乔锦月拉到了厅里,见小环与珮真都在,她们两个皆是一脸肃穆,乔锦月一头雾水,怔怔而言:“敏姐,这是做什么啊?” “有个东西要给你。”周敏说着便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条项链,交到乔锦月的手上:“这是你的东西吧,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 “天呐,这……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那正是被乔锦月当掉的钻石月项链,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它了,却没想到竟有一日它还能重回自己手上。 把它捧在手里,只觉得有万斤重,乔锦月不禁欣喜又心酸的落下了泪。 “唉。”周敏叹了口气,深沉的说着:“这个项链的事,小环和珮真都和我说了。” “我知道这个项链对你很重要,就去当铺把它赎回来了,幸好它还在,这次终于物归原主了。现在回到了你的手里 你可要好好保管好它。” 乔锦月感激涕零:“我万万没有想到它还能回来,敏姐,谢谢你。” 周敏拍拍她的肩,轻声说:“拿回来了就好,别哭了。”她顿了顿,“我把你叫过来要对你说的不止是这一件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说罢她又把桌子下的行囊搬到了桌子上,对乔锦月道:“锦月,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去做你一直想做的事吧!” 乔锦月看着那厚重的行囊,更惊异:“敏姐,这是?” 周敏深吸了一口气道:“锦月,你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实在不忍心看着你再这样以泪洗面的活着了,我和她们两个商议了一下,给你准备好了行李和钱。” “你去海城寻找小顾去吧,小环和珮真留在这里,我替你照顾她们。你放心大胆的去吧,不要担心这里,至少这样,你就不会再这么郁郁寡欢下去了。” 听到周敏的这个决定,乔锦月的整个脑袋都是懵的,她看了看小环与珮真,又看了看周敏,迟疑道:“敏姐,你……你真的准许我去海城?” 周敏点点头,不禁红了眼眶:“我自然是放心不下让你去那龙潭虎穴,但若是你一日见不到小顾,便会难受一日,我实在看不得你再这样下去了。” “不过你要记得,你到了那里后,一定要小心为上,千万不要落入贼人的手里。” 乔锦月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抱住周敏,哽咽着:“敏姐,你就像是锦月的亲姐姐一样,事事都为锦月打点的那么周全。这份恩情,锦月永世难忘。” 说到此处,已然泣不成声。 周敏拍着乔锦月的背,深深而言:“去吧,妹妹,去找你的心上人吧。择个日子我们就送你启程,不过你要记得,你在津城一直都有亲人的。” 乔锦月紧紧的抱着周敏,啜泣着:“你们永远都是我的亲人!” “师姐。”小环走上前,亦哽咽着:“你要是寻到了顾公子,一定要快些回来,我们在这等着你。” 珮真亦啜泣着:“师姐,你一定要平安,我们和敏姐在这等着你和顾公子。” 乔锦月拍拍二人的肩,不由得垂下了泪,心酸而言:“湘梦园的人就剩下我们三个了,师姐不在,你们两个一定要听敏姐的话,照顾好自己。” 她说罢,又对周敏说:“敏姐,她们两个是我在湘梦园仅剩的两个亲人了。锦月最后求你一件事,请敏姐替锦月照顾好她们,敏姐的恩情,锦月没齿难忘。” “你放心。”周敏点点头,坚定说:“她们两个和易之,我都会好好照顾的。你放心的去吧,我们所有人都在这里等你们。” 乔锦月毅然:“敏姐,待我寻到安笙,把他带回来时,一定会回到这里,和你们永远不分开。” 第二百七十七章 雨夜悲情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次日,乔锦月便收拾好了行囊,辞别了周敏和小环,珮真,坐上列车去往上海。 从津城到海城的列车几乎要坐一天一夜,嘈杂的列车上充斥着男女老少的各种声音,可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没有一个自己认识的人。 这喧闹声中隐隐透着的的孤独,一点一滴的吞噬着乔锦月寂寥无慰的心。 此番去往海城,乔锦月的心里是忐忑的,她何尝不知道海城被外族人潜伏,境地比津城还要危险。这样的龙潭虎穴,只怕稍有不慎就会失了性命。 可那深入肺腑的思念让她实在难以忍受,哪怕再艰难,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一定要去找他。顾安笙一去三个月,生死未卜。 虽然她的直觉告诉她,顾安笙还在这个世界上,但她还是怕,怕她到的时候顾安笙已经不在了,而她终成了未亡人。 临别时,周敏给了她足够的银钱,并反复的叮嘱她,在上海这样人人趋炎附势的地方,一定要小心谨慎。 虽然她有了足够的银钱让她足以在上海安身,可毕竟自己这样一个二十几岁都姑娘,独自一人去往举目无亲的上海,内心还是惶惶不安的。 任何寻找顾安笙的头绪都没有,更别提会有人相助。如何才能寻到他啊,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数,这些大大小小的困扰,让临至上海的乔锦月心乱如麻。 一天一夜的列车时间,终于在深夜抵达了上海。 下了列车,乔锦月整个人都是迷茫的,海城是真的很磅礴,比天津城还要磅礴,这里的富丽堂皇,纸醉金迷是多少达官贵人的栖息之地。 看着这灯红酒绿的上海滩,乔锦月不由得身上阵阵发寒,也许像自己这样的人,本就不是真正的属于这样的地方。 “轰隆!”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仿佛是在预示着未来道路上的暴风雨。 知道要下雨了,乔锦月便不再冥想,拎着行李箱,到了最近的一家旅馆住了下来。 空荡荡的旅馆内,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这富丽堂皇的海城,她亦是孤独一人。 家乡是津城,相隔数万里,心上人在此处,却不知从何处寻找。偌大的房间内,她不觉感到阵阵的孤独。 “轰隆隆,哗啦啦……” 电闪雷鸣后 便开始了狂风暴雨,初至上海,便遇上这样一个鬼天气。这狂风暴雨,是否和丽珊桥一样,是一种无言的预示? 是否自己在海城寻找顾安笙的旅途的道路上,布满了这样那样的荆棘? 乔锦月不想去想,更不敢去想,她生怕这些念头的产生会让自己无力去寻找顾安笙。 眼看着风雨越来越大,这惊雷滚滚几乎振聋发聩,乔锦月不禁心惊肉跳。 自幼她最怕的就是这样的雷雨天气,每当黑夜遇到这样雷雨,她都会吓得缩在师姐苏红袖的怀里,听师姐为自己讲故事,以此来缓解这种惊惧。 而如今,师姐已经不在了,但她对雷雨天气的畏惧却仍然和从前一样,可是不再会有人安抚她为她讲故事了。 她忙拉上了窗帘,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使自己不去听不去想,便不会害怕,不会难过。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起小时候的雷雨天,自己躲在师姐怀里听师姐讲故事的情景。 可是师姐已经去了,她不可能再回来了,她永远的去了。 她越是控制自己不去想,便越是怀念苏红袖,这种怀念让她心如刀绞,只能在被子里默默的流着泪,任由泪水打湿枕被。 不知何时,她已然带着泪痕睡去。 梦中,她找到了顾安笙,并和他一起回到了天津。这时候,已经没有战争了,一切都是一片祥和。 他们又回到了湘梦园与文周社,师父和师姐那些亲人们都还在,又回到了以前的其乐融融。 她和顾安笙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她终于以一身凤冠霞帔嫁给了顾安笙,许诺了这一生,再也不会分离。 “轰隆隆……” 又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把她从美梦中惊醒,她猛然睁开眼,坐起身,方才知晓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最美满,亦是永远不能实现的梦。 梦里一起都是美满的,可现实却残酷的让人无能为力,如果这样,她宁愿沉醉在这个梦里,永远都不要醒来。 梦境越美好,现实就越残酷,殊不知醒来后将要面对的,是炼狱。 哪怕前路再凶险,也只能是自己一个人在斑驳的岁月中踽踽独行。 想起被毁的家园,想起逝去的亲人,想起生死未卜的顾安笙,她不禁抱住了孤枕,在这电闪雷鸣中失声痛哭。 这种心如刀绞的感觉已经成了习惯,无论再怎样痛苦,那些美好的时光也不复存在了。 她不知是被这惊雷声吓得哭泣,还是回想往事心中悲恸,她只知道这种感觉痛到了骨髓深处。 她也明白,再大的惊雷,再深的畏惧,在这举目无亲的海城也不可能再有人来安慰她,陪着她一同面对了。 恍惚之间,她竟然看到了顾安笙坐在自己的床前,对自己含笑:“月儿,别怕,有我陪着你,什么也不用怕。” 他的笑容还是和以前一样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安笙!”她刚伸出手想要摸顾安笙,顾安笙便已然从面前消失了。 她怔怔的望着那个方向,泪水倾泻而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思绪飘飞,她不禁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封箱。那时候所有的亲人都在,津城也没有沦陷。 还是一个一样的雷雨天气,她被困在了文周社无法回到湘梦园,便住在了文周社里。 因为害怕雷雨,顾安笙便陪了她一整夜,陪她漫聊到彻夜,直到她在雨夜中沉沉睡去。 而如今,亦是同样一个雷雨夜,想要他像三年前一样,陪着自己度过这雷雨夜,已然成虚妄了。 果然,乱世之中,锦绣年华空潭月,浮生安稳觅笙歌,是永远都不能实现的梦。 第二百七十八章 名扈星辰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雷雨过后的清晨,是一个没有太阳的阴天。乔锦月不知在何时,从哭泣中睡去,也许是疲惫得过了度,便不知不觉的睡去了。 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她简单的梳了妆,换了衣服,出门去寻找和顾安笙有关的线索。 这一次她没有再穿着从前那样的中式衣衫,而是换了如今达官贵人最风靡的西式衣裙,发髻也是西式的。 她的面容本精致,无论穿着什么样的服饰,天生的丽质都是遮掩不住的,可这样奢靡的穿着,她偏偏不喜欢。 这一身衣服,是临别前周敏送给她的,周敏对她说,在海城这样趋炎附势的地方,如果看起来太寒酸,是会受欺负的,所以便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打扮了。 哪怕是她再不喜欢,也得这样穿着。 出了旅馆,她整个人都是迷茫的。 想去找顾安笙,可都不知道该怎样去找,在这偌大的海城中,人生地不熟,竟一点头绪都没有。 没有吃过早餐的她,此时腹中空空如也,她茫茫然走进一家餐馆,准备先吃些早餐裹腹,再去捋清这些头绪。 进了餐馆,她只要了一碗普通的热粥。 这个时候吃什么东西都只是为了裹腹,以至于不让自己体力空虚,如今腹中满满的心事难解,她也没有什么尚好的食欲。 阴云密布的天气,餐馆中的客人寥寥无几。吃过早餐,正当要出餐馆时,正巧一张糊墙的报纸被寒风吹得掉落了下来。 乔锦月本能的将报纸拾起来,本想放回原位,可当她的目光扫视到报纸上的新闻时,心竟猛然一震,瞠目结舌的站在此处再也无法移步。 报纸已经是几个月之前的了,那一天的新闻头条的标题是“相声角儿胡远道宁死不屈,毙命于外族人手下。” 几个乌黑的大字,如同利刃一般戳在乔锦月的心上。此时此刻她只觉得万箭穿心,不知不觉已经从眼角溢出了泪水,握紧了手中的报纸,无力的蹲在街角低声啜泣。 在这人来人往,人情冷漠的街道上,没有人注意到街角黯然神伤的她。 已经两个月了,胡远道已经离世两个月了,到如今自己才知道。 顾安笙没能将胡远道平安救回天津,他最终还是客死他乡。 不过也好,胡远道与柳疏玉是在同一时间离世的,这样,至少他们两个已经在九泉之下相会了。 可是,胡远道已经不在了,那顾安笙又会在哪里?胡远道被外族人残害,而顾安笙又迟迟不归,他不会也落在了外族人的手里难以脱身? 乔锦月擦拭去了眼角的泪,站起身,意识到现在不是该伤心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找到顾安笙。 胡远道离世的消息让她心中忧虑更甚,怕只怕顾安笙与胡远道一样遭遇不测,不过她直觉顾安笙还在世,而且就在这偌大的海城中的某一个角落里等着她。 只要她肯用心去寻找,就一定能找到他。 手中摩挲这一份已经泛黄了的过期报纸,脑中突然一闪,有了主意。 如今大大小小的事都刊登在报纸上,不如去报刊亭把这三个月各个报社的报纸全都买下来,从新闻中寻找和顾安笙有关的消息。 她刚刚想到了这个主意,没有彷徨,立即就去了报刊亭。她在报刊亭里买下了近三个月的全部报纸,拿回了旅馆,一一去查探与顾安笙可能相关的消息。 这几个月的头条新闻,大多都是哪里开战了,又有什么人伤亡了之类的消息。 这不太平的海城和家乡一样,被外族军潜伏后,百姓的生活水深火热,日日在担惊受怕之中。 当她拿着一份两个星期前的报纸,看到当天的头条新闻时,心中猛然一凛,双手竟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不会是他吧!难道这真的是他?这不像是他,可这身影又太像是他了! 乔锦月捂住了胸口,眼中蒙上了一层泪水,模糊了清晰的视线。 那报纸头条新闻的标题是“卧底扈星辰身份暴露,身陷囹圄”,这标题和这对应人物的身份,与顾安笙没有任何干系,可是这照片…… 那是一张模糊不清,只有一个背影的照片,可是那背影,却和他那么相似。 不止是相似,那就是他啊,乔锦月是不会认错他的背影,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第二个人,有着如此相似的身形? 那照片上的背影,瘦消而又落寞。他没有穿着以往的大褂,而是时兴的西装,可他那与生俱来清冷的气质是任何衣着掩盖不了的。 他究竟是经受了怎样的苦楚,又熬过多少相思难耐的夜晚?这身份,这名字,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名字会是扈星辰,他又是怎么成了这里的卧底?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乔锦月想不通亦猜不透,这身份和名字的更改,完全不在情理之中。 有一瞬间,她在想,会不会是自己太过于思念顾安笙而认错了人。 可她当再次凝望着照片上的背影,很快就打消了那个念头,这样的身形在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第二个人的,这必然是他,哪怕这一切不合情理,但这背影终究是骗不了人的。 如今,这个扈星辰还在外族人地盘中,既然知道了他的所在地,一切目标便也有了方向。 乔锦月决定,要潜入外族人的地盘去寻找他,不论扈星辰是不是他,她都要去,只有亲眼见到了才能让自己安心。 她也知道,若顾安笙真的落在了外族人的手里,以她现在的力量想救出顾安笙无异于螳臂当车。 但是,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只要知为了他,再危险她也要去。 她也知道,外族人在海城建立的基地,国人要想方设法潜入,是难上加难。 就算是自己能够到达那样的地方,恐怕也未毕能够那样容易的就能见得到他。但为了他,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她也一定要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潜入虎穴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外族傀儡办公厅,是外族人在海城建立的基地。这让人闻风丧胆的地界,没有哪一个国人是会愿意靠近的。 这里的工职人员大多都是外族人,办公厅的戒备又十分森严。乔锦月在门口徘徊踱步,想不出任何办法混进去。 “放开我,放开我!” “吵死了,闭嘴!” 听到了一阵嘈杂声,乔锦月忙躲到了围墙后。 她从围墙后小心翼翼的探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黄绿色军服的外族官兵抓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的衣领,将她重重的摔在了石阶上。 “放开我!”只见那少女衣衫褴褛,跪在石阶上哭叫道:“我才不要跟你们走,我是本国人,我才不为你们外族人做事!” “少废话!”那外族官兵一脚踹在了少女的肩上,少女整个人都磕在了石阶上,那官兵恶狠狠的骂道:“贱人,你给我老实点。” “能为我们大帝国做仆从,是你的福气,少给我在这咿咿呀呀的,你要是不听话,老子打死你!” 他说罢,又伸手去掏衣服上的口袋,掏来掏去,似乎并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他十分不耐烦的骂道:“他妈的,把钥匙落那头了。” “贱人,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在这等着,你要是敢逃,我让你全家给你陪葬!” 他说罢便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只留少女一个人趴在地上绝望的哀哀哭泣。 乔锦月见那少女着实可怜,又见四周无人,便走上前将少女扶起来,替她弹去了身上的灰尘,劝着:“姑娘,别哭了,趁他没回来,你赶紧逃吧。” 那少女看向乔锦月,绝望的摇摇头:“姐姐,谢谢你的好心,但我不能逃。” “我不论逃到哪里,他们这些外族官兵都会想方设法的找到我的,我若是就此逃了去,他们会让我的家人生不如死的。” “什么?”乔锦月听了不禁蹙眉:“这外族贼寇怎么这么狠的心,姑娘,你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那少女滞了一下,细细打量一下面前的乔锦月:“姐姐,你是外乡人吧,外族人在上海的行事作风,在整个海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们在上海殖民不成,还偏抓像我这样年岁的女孩,到他们的地盘为他们做下人。” 可我们是国人,谁会愿意为这些强盗做事,但是不去不行啊,我若不去,他们就会拿我的家人开涮。我的娘亲病重,弟弟还年幼,我又被他们抓到了这里……”说到此处,少女已经泫然欲泣。 乔锦月不禁起了满腔的怒火,握紧了拳头,愤恨而言:“这些无恶不作的外族人,在这里作威作福,却要我们的百姓受苦!” “姐姐!”那少女急忙道:“他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快走吧,若是她看到你,你这样貌美年轻的姑娘一定会被他们抓去做下人的。” “抓我?”乔锦月怔了一下,她不正是想要进去而不知该如何混入吗? 如若能被他们抓紧去做下人,以下人的身份潜伏在国民政府并寻找顾安笙的下落,何尝不是遂了自己的心愿? 她见这少女因为被捕而困苦,而自己又想进而进不去。于是心生一计,对那少女说:“姑娘,你不用发愁,我有一个主意。” “趁那个外族人还没有回来,我和你把衣服换了,我替你进去做下人。他未必记得清你的容貌,他若把我当作你带了进去,你就可以回去照顾你的娘亲和弟弟了。” “姐姐,你疯了吧!”那少女不可置信的看着乔锦月:“你竟然要替我去做外族人的下人,你不知道在这里会遭受什么样的奴役,你竟然……” 乔锦月无暇与她解释顾安笙的事,便随便扯了个理由:“我的亲人在里面做事,我要进去寻找我的亲人。” “眼下那个外族人怕是快要回来了,我来不及和你多解释。你若是同意,我们就马上换衣服,若是你不愿意,我就另谋他测。” “我愿意,我愿意。”能够逃出外族人的魔掌,少女自当乐得愿意,她也管不得乔锦月有何种目的,忙点头道:“只要能逃得出去,我当然愿意,谢谢姐姐。” “好。”乔锦月与那少女换了衣服,那少女便匆匆离去。她把自己的发髻弄得蓬乱,装作绝望无助的样子,伏在石阶上。 那个外族人取了钥匙回来,也未曾留少女被人掉了包,便带着乔锦月走了进去。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阴暗潮湿的仓库,管事登记的中年外族妇女问道。 “我……我叫小月。”乔锦月犹豫了一下,为自己想了一个化名。 “下去吧,下一个,报名。” 乔锦月依言退到了后面。在这狭小的仓库里,聚集了好多与她年岁相仿的少女,无外乎都是国民政府做事的下人。 有的是被抓来的本国人,还有一些是他们带来的外族人,各各都面色严峻,噤若寒蝉。乔锦月见了这场面,也不由得心里发寒。 那满脸横肉的中年外族妇女登记完新人的名字,用鞭子重重敲了一下墙壁,厉声言:“都给我站好了,我看谁敢不老实!” 少女们纷纷低头而立,不敢多发一言。 那中年妇女在一行少女之间来回游走,打量着一个个少女,口中说:“今儿来了不少新人,我瞧着一个个都挺老实的。” “一会儿我们给你你们分配任务和住所,你们给我好好干活,不许给我惹是生非。你们要敢跟老娘耍花招,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听到没有?” “是!”少女们纷纷答道。 中年妇女又说:“清梦,你出来。” 只见一个面容清丽,神色清冷的女子从一行少女中走出,她脸上显现着一种不符合身份的淡然与超脱。 她那洁白的衣衫与那清冷的面容相得益彰,她这般遗世独立的身姿在这一行唯唯诺诺的少女之中,大有鹤立鸡群之感。 那中年妇女对她说:“清梦,你也是咱们这儿的老人了,就你来给这几个新人来分配活儿吧。” “是。”清梦只简短的道了一个字,便走了出去,对那一行少女道:“随我来。” 她头也没有回,就走出了仓库。 那些少女面面相觑,愣了一愣,便随着清梦走了出去。 第二百八十章 古怪清梦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乔锦月被分配到了领地办公厅干活,每日的工作就是给外族官员的擦桌子扫地之类的活儿。 为外族人这样低声下气的做事,是乔锦月最难以忍受的事情。让她为这些残害同胞的强盗做事,比杀了她还要让她痛苦。 但是为了顾安笙,她必须在这里忍辱负重,哪怕心里再恨,也得这样受着。 好在做这个活儿的任务不算太重,而又可以近距离的接触外族人,随时可以从他们那里探听到有利情报。 干了一天的活儿,乔锦月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下人住的房间潮湿又阴暗狭小,一走进去就会让人感到浑身不适。 她刚走进房间,只见一个女子坐在床边,背对着她,她推开门,那女子也没有多看她一眼,仿佛是在沉思些什么。 既然是一同在此地的国人,又同住一间屋,乔锦月便想着去与她打个招呼。 她走近,轻轻拍了一下那个女子的肩,问:“姑娘,有幸同寝,你好啊。” “走开!”那女子冷冷的拂去了乔锦月的手,转过身,厉声道:“做你自己的事去,别碰我!” 乔锦月不禁怔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热情竟换得她的冷言相对。 当她转过身时,乔锦月看清了她的容貌,这棱角分明的个性与那清冷的容颜别无二致,她惊道:“是你啊,清梦!” “别和我说话!”清梦瞥了乔锦月一眼,冷冷而言:“你放着好好的国人不去做,竟与人掉包,偏到这里做外族人的走狗,你以为凭你的姿色,真能和他们攀上关系?” “不管你什么心思,做出这等事必是唯利是图之辈,你不配为本国儿女,别和我说话。” “你……你都看到了?”乔锦月不禁吃了一惊,原来她与那少女掉包之事,清梦都看到了,她必然是误会了乔锦月的用意,才会对她冷言冷语。” “乔锦月便只好说:“我与人掉包是事实,但我到这里不是……” “闭嘴,用不着和我解释。”清梦转过身,背对着乔锦月,语气仍然凛冽:“用不着和我解释,做了就是做了。你什么心思我没兴趣,你干自己的活儿,别想在这巴结我!” 清梦这态度让乔锦月大为诧异,若说是为外族人做事的中国人,自己现在的确是,可她清梦又何尝不是。 乔锦月上前了一步,暗暗称奇:“你说我是国人为外族人做事,可你现在不也是一样吗?” “闭嘴,不用你管!”清梦转过身,脸上的怒气显而易见,似乎是乔锦月说了什么,戳中了她的痛处。 她红了眼眶,凛凛道:“你知道我们这些国人在这里过得是什么日子吗,你偏要为了荣华富贵,把自己送到这些贼人的手里!” 乔锦月怔了几秒,她这得理不饶人的咄咄逼人,竟让乔锦月不知该说些什么。 二人对视了一秒,清梦便移开了视线,走到她自己的床位坐下,淡淡而言:“你放心,同住一屋,我不会为难你。你没事也别和我说话,我不想和你这种人为伍。” 这清梦的言行举止颇为古怪,乔锦月实在摸不着头脑。 反正自己此来的目的是寻找顾安笙的下落,也无心与她结交,只当她是个脾气古怪的人,不去招惹便罢了。 她言辞犀利,乔锦月也不愿再多和她说话,便走到了自己的床位上坐下。 此时她口渴得很,见桌子正巧有一个简陋的茶壶,便提起茶壶准备倒一杯水。 “啊!”哪曾想这个水壶是个漏的,她刚提起水壶,那滚烫的热水便洒了她一身,她痛得尖叫了一声。 “你干嘛?”清梦见状忙走过了去,见乔锦月的手已经被烫出了水泡,急忙说:“你被烫伤了,快用冷水敷一下。” 清梦四周环顾了一番,这狭小的房间中并没有凉水,她也只能说:“这这等我一下。”便飞快的出来房间。 留乔锦月一个人怔在原地,这清梦待人冷漠,可自己受伤时她的关心又不像是假装的,这古怪的行为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不多时,清梦便端了一盆冷水,走到乔锦月身边,抓起她的手便放入了凉水中。 顷刻,乔锦月手上的烫伤便不再像刚刚那样灼热的痛了。清梦问:“怎么样,好些没有?” 乔锦月点头:“好多了。” 清梦又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盒小药膏,递给乔锦月:“这个药是治疗烫伤的,你每天早晚各涂一次,不出三天便可恢复。” 她顿了顿,又看向乔锦月床头那个漏了的壶,将它拿走放在自己的桌子上,又把自己桌子的的壶放到了乔锦月的桌子上。 她叮嘱她:“这个壶是坏的,你不会用,我就把它拿走了。你用这个吧,这个是完好无损的。” 这清梦虽然冷言冷语,可心肠却好的。 在异乡得人如此关怀,哪怕她是冷言冷语,乔锦月还是感到了一阵温馨,对清梦微笑而言:“谢谢你,清梦。” 清梦还是那凛然的神色,看都没有看乔锦月一眼,便走回了自己的床位,还是那个冷漠的语气:“睡吧!” 乔锦月望着她那茕茕孑立的背影,不禁失笑道:“其实你是个善良的人,却为何要在人前端出一副冷漠的模样呢?” 清梦已经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冷冷而言:“我帮你只是不想让你给我添麻烦,你别以为我是为了你好。要不是看在我们住一个房间,你这种人就活该被烫死。” 她终究是不肯承认她的热心,还是这样犀利的言辞。她这样的性子倒还真是让乔锦月猜不透,既然她不是个恶人,那便也没有什么能够阻碍到自己的。 乔锦月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不愿与自己说话,那便也无须多问了。忙了一天也很累了,她也躺在了床上睡了去。 第二百八十一章 因戏相知(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这几天乔锦月一直在外族军官的办公厅干活,在办公厅谈论工作的人,都是外族基地权势较大的官员,大多也都会说汉语。 乔锦月在干活的时候,偶尔能听到他们提到相关的政事,他们只当乔锦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穷人女子,在她面前谈论这些也毫不避讳。 这几天,乔锦月探听到,他们抓捕扈星辰入狱,是因为扈星辰作为卧底人员对他们实行的任务造成了很大的破坏。 可扈星辰是一个可造之才,就这样把他处死实在可惜,所以他们正在劝降扈星辰,让他永远的留在外族人的领地,并且为外族人效力。 她还探听到了扈星辰所在的牢狱,不过那个地方戒备森严,除了外族官和打扫的下人没有人能进得去。 而自己这样的身份,是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走进去的。她这几天一直在苦思主意,如何才能进得去那个地方,找到扈星辰。 这些天,白天忙忙碌碌的时间过得很快,也没有时间去难过,去思念。 可是每当晚安回到房间,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那种带着心痛的思念就会如狂风暴雨般的袭来。 在这里,始终是孤身一人,无论做什么,始终是自己一个人面对。 白日里干活忙碌,没有人能和自己说话。到了晚上回到房间,同住一间房的清梦性情又冷淡,亦从来不与自己多说已一句话。 哪怕她再坚强,在举目无亲的海城中终究是孤独的,每当安静下来,没有人的时候,那些思念便会腐蚀整颗心。 这一天晚上回到房间,清梦也不在,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她走到了窗边,望着窗外默默出神。 思绪飘飞,流转到从前,竟想起了那时在湘梦园唱戏的时候。 自从外族袭进家园,她便再也没有登台唱过戏了,到如今,湘梦园也毁了。 身在他乡,那些美好的时光总是格外让人怀念。 自己有多久没有唱戏了?大概已经好久好久了吧。 那些熟悉的曲调仍然萦绕耳畔,但若再想一袭水袖,粉末浓妆登台,怕是再也不能了。 可是那些师父手把手教的戏,此时此刻是多么怀念啊! 望着没有人走过的窗口,乔锦月不由自主的缓缓开口,唱起那悠扬婉转的曲调:“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此情此景,再唱起那熟悉的《牡丹亭》,便是别有一番滋味了。再无看客聆听,此时此刻便只能自己唱,自己欣赏了。 一曲《牡丹亭》唱毕,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转过身,正欲倒一杯水。 却不知清梦何时已经进了房间,正在自己身后,讳莫如深的看着自己,那空灵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着光,有讶异,有不可置信,似乎还有莫名的亲切。 “清梦?”乔锦月被这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清梦吓了一跳,也没有注意到她那复杂的眼神。 她少言寡语,乔锦月也不愿与她多说,只淡淡的道了句:“你回来了。”就兀自回到了自己的床位。 “站住!”清梦一声令喝制止住了乔锦月,那凌厉的目光如刀子一般,直直盯着乔锦月,厉声而言:“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就是我,还能是什么人。”乔锦月似乎已经习惯了清梦的疾言厉色,也没有与她多解释,便走了过去。 “站住!”清梦一只手拉住乔锦月的胳膊,另一只手的衣袖朝乔锦月挥去,这动作像极了京戏中刀马旦的功夫,犹好似对乔锦月的试探。 乔锦月出自本能,亦用刀马旦的功夫躲过了清梦的袭击。清梦似乎还想要继续袭击,却被乔锦月用刀马旦的功夫制止了住。 双双对视了几秒,都没有再动声色,见清梦没有再袭击自己的意思,乔锦月便松开了手。 二人对视之间,眼神中竟然闪烁着同样复杂的目光,仿佛在这一番打斗中,已经知晓了对方来意。 “你学过戏?”二人几乎异口同声问出了这句话。 乔锦月与清梦同时一怔,俱是满面讶异,没有一方先回话。 沉默了几秒,乔锦月思忖一下,先开了口:“是的,我是学过戏,我是外乡人,自幼做的就是京戏的行当。你呢,看你的功夫,你也学过戏?” 清梦眼中仍然带着质疑,不可置信的看着乔锦月,凛凛道:“你不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混入这外族所占领的地盘,究竟是要做什么?” “我……”乔锦月微微语塞,以清梦这样的性子,是不可能听完自己的解释的,就算她肯听,她也不会信。 她便只得叹了口气,沉沉而言:“我到这里必然是有原因的,此事说来话长,只怕说了你也不肯信。” 第二百八十二章 因戏相知(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清梦幽幽转了一下眼珠,略微思忖了一下。“你过来。”她伸手拉过乔锦月,不管她是否愿意,就拉她到自己的床上坐下。 说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来这里的,你把这事情的一五一十全都告诉我。你若是不说或是骗我,今后的日子我不会让你好过。” 清梦的语气仍然凛冽,可这样的耐心却是出人意料。见清梦是和自己年岁一般的女子,又同样是是国人,何况也是个面冷心热的主儿。 乔锦月便对她卸下了防备,这满腹的心事若能有人聆听,又何乐而不为呢。 乔锦月扭过头,看着清梦,吸了口气,深沉而言:“我到这里的原因太复杂,你若想知道,我便告诉你。但你一定要答应我,千万不能让这里的其他人,特别是外族人知道。” “别废话,要讲快讲!”清梦皱了皱眉:“我是国人,难道还能把国人的事泄露给外族人不成?” 清梦的暴脾气倒是一点也没有变,乔锦月心里不禁失笑,道:“既然你肯答应,我便可以放心的告诉你了,我是津城人……” “……所以我才和那个女孩换了衣服,来了这里。 让我给这些残害我们同胞的外族人为奴为婢,这种感觉比死还难受。但我为了找到他,再苦再难我也得受着。” 乔锦月把自己到海城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清梦。说到这些日子饱受的辛酸,一时伤情,已泪盈于睫。 “唉!”清梦叹了口气,幽幽叹息:“你不远千里来到海城寻你的心上人,也是苦了的一往情深了。” “我当你是为了攀附外族人的权贵才委身到这里来的,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把这件事说清楚呢!” 乔锦月看了一眼清梦:“可如果我要说,你肯听吗?” 清梦语塞,凭她的耐性,若不是看乔锦月学过戏,是不会有耐心听她说这些的。 见清梦不说话,乔锦月又继续说着:“你呢,我把我的事都告诉你了,你总该与我说一说你的来头吧,看你的功夫,你也学过刀马旦吧。” 清梦站起身,背对着乔锦月,向前走了几步,不忧不喜的悠悠开口:“我没有你那么幸运,我自幼没了父母,是被戏班子收留的。” “我们戏班子可没有你们湘梦园那么人性,我从小便被师父打骂,被师姐妹欺负,从小到大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只有自己变得坚强才能不受他们欺负。” “前些日子里这海城被一场屠杀洗礼,他们害死了好多我们的同胞,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做卧底,伺机杀了他们报仇雪恨。” 乔锦月听她言罢不禁唏嘘,她何尝不是一个苦命之人,甚至比自己还要命苦。 她所受过的苦可能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可在她口中却只是寥寥几句盖过。 她本性心善,或许在这浮沉的人世间已经看透了人情冷暖,才变得如此草木皆兵,又如此冷漠的吧。 望着她不染纤尘的背影,乔锦月不禁唏嘘:“是因为你从前的经历让你看透了世间事,所以才变得如此性情冷漠的吧。” 清梦不置可否,望着窗外不再说话,好似是默认了。俄顷,她又转过身,走到乔锦月身边坐下,对她淡淡而言:“你若要找扈星辰,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真的?”乔锦月不由得心中掠过一丝久违的喜悦,忙道:“你真的能帮我找到扈星辰?” “嗯。”清梦点头:“在整个外族办公厅做事的下人,能帮到你的也只有我。这么多的下人中,只有我一个人是可以进入牢狱中去打扫的,所以能见到囚犯的也只有我一个。” “我可以帮你去打探一下哪个是扈星辰,我打探到后,会告诉你他的相貌,你便可以确认他是不是你的顾安笙。” “太好了。”一直在冥想的事终于有了主意,乔锦月定然十分感激于面前这个肯出手相助的女子。 她情不自禁的握住清梦的手,激满心动:“清梦,谢谢你肯帮我,这些天我一直在苦思的事情终于有着落了。” 清梦却甩开了乔锦月的手,依旧是那冷漠的模样:“你不用对我感恩戴德,我这么做只是不想看着这世间再多一个可怜人罢了。” 她的外表还是那样冷漠,可她的心肠却和外表截然相反。虽然她还是那冷漠的态度,但乔锦月却从她那里寻到了久违的温暖。 她看着清梦冷漠的面容,笑道:“虽然你外表冷漠,但我知道你的心是热的,你肯帮我,我必然要感谢你的。” 清梦瞥了乔锦月一眼,回到了自己的床上,躺下后,淡淡道:“不早了,睡吧。” 乔锦月吸了一口气,又道:“我在海城举目无亲,你是第一个在他乡肯帮助我的人,从此以后,我们就算作是朋友了吧。” 清梦已经用被子蒙住了头,乔锦月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道了句:“随你怎么想。”便不再说话了。 以她的个性,这样的表达便是接受乔锦月了。 只是她这样冷淡的性子,不想轻易在别人面前展现自己的热情罢了。 不论怎样,在海城这样的地方,能结识这样一个至性至情的人,乔锦月还是开心的。哪怕清梦不爱言谈,也让她孤独的内心有所慰籍。 或许有了她的帮助,自己能够找到顾安笙也近了一步。 她不愿多说话,乔锦月便不再问她,见她睡了,乔锦月也躺在床上睡了去。 第二百八十三章 护月星辰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今天我在牢狱扫地的时候,听到外族人与扈星辰的谈话。他们似乎是在劝扈星辰归降于外族人,此后为他们效力,但是扈星辰不肯,我听到的也只有这些。” 乔锦月紧张又激动,睁大了眼睛向清梦问:“你确定了,你今天见到的人真的是扈星辰本人?” “嗯。”清梦点点头:“我听到外族人叫他的名字了,是扈星辰错不了的。” 乔锦月满心急切:“那你可有清他的相貌,他是不是安笙?” 清梦细思了一下:“我们这些下人没有理由是不能靠近囚犯的,他的相貌我没有看得太清楚。” “只记得他是一个清瘦,个子很高的男子,走起路来有些跛脚,好像是受过什么伤。就凭这几点,你能判断出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吗?” “是他,就是他啊!”清梦话音刚落,乔锦月的泪水就夺眶而出:“安笙从前受过伤,他走路一直是跛脚的,这是他的病根,是永远都好不了的。” 想到此处,那心酸的泪水便止不住的倾泻而下,她望着天花板啜泣:“他究竟在这里受了多少苦啊,他为什么突然做了这个工作,为又什么又改了名字。安笙,你难道忘了月儿还在等你吗?” 清梦没有说话,沉思了一下,复又摇摇头,凝重而言:“我觉得光凭这几点不足以证明扈星辰就是你要找的顾安笙。” “相貌相似的人有很多,在这烽火乱世受过伤的人也数不胜数。他一个不懂政事的相声角儿,又怎么能做得了海城的卧底?” “还有他为什么更名扈星辰,这一切都让人想不明白。此事你必须慎重,不可就凭这几点,就确定扈星辰一定是顾安笙。” “扈星辰……是啊,他为什么叫扈星辰。他只是个学艺的相声角儿,怎么当得上这里的卧底人员的……”乔锦月细细思量,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的喃喃而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是天上的月亮,我便是守护你的浩瀚星辰……” 那句熟悉的话突如其来的飘入脑中,她猛然一惊,口中反复着咀嚼:“月亮,守护我的浩瀚星辰,守护我的星辰,守护我的星辰,扈星辰……扈星辰,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说到此处,她已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此时此刻她欣喜又辛酸,那失焦的眼神,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夺眶而出。 想起曾经的誓言,扈星辰是顾安笙真的错不了了。他真的没有忘记当初的海誓山盟,哪怕是到了如今境地,名字里也全是她的影子。 清梦显然没有听懂乔锦月的话语,看着乔锦月的悲喜交加的神情,不禁纳闷:“你在说什么呢,什么月亮星辰的……哦,对了!” 清梦猛然想起一件事,又对乔锦月说:“你提到星辰月亮,我方想起来。我在狱中擦桌子的时候,看到扈星辰的桌子上有一个笔记本,本子上还写的字,写的好像是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星月在人间。” “我记得这《石灰吟》写的是要留清白在人间,不知他为何把清白改成了星月。” “要留星月在人间……是星月……”那沧桑的心酸有如惊涛骇浪般的向她心中袭来,她握紧了衣袖,笑着流下了泪水:“安笙,真的是他,真的就是他。”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是安笙最喜欢的一句话,只是他把清白改成了星月。” “我名为月,他说过,要做守护月亮星辰,如今他把名字改成了扈星辰。安笙,真的是你,哪怕粉身碎骨,你都是爱着月儿的!” 清梦听得似懂非懂,但见她如此确定,便不再犹疑了。她又道:“既然你确定那个扈星辰就是顾安笙,你便好好想一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星辰月亮的是什么意思,但这样两地相思的痛最是磨人,我深有体会。你最好还是让先他知道,你现在也在海城,以慰他对你的入骨相思。” 乔锦月拭去了眼角的泪,看着清梦,深深而言:“清梦,你既然见到他了,你先告诉我他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外族人的折磨,我……我能不能有机会到牢狱里去看他?” 清梦说:“你倒不用担心他的安危,外族人留他有用,所以暂时不会对他下手。” “虽然他人在牢狱之中,但他的待遇不同于其他囚犯,外族人现在还是好吃好喝的待着他。只不过现在是如此,将来未必。” “外族人的耐性可没那么好,只怕再晚些,他若再不归降,外族人就会对他下手得绝不留情。” 乔锦月似乎松了一口气,可眉间的凝重却没有减缓,只道:“他现在还好,我便暂时可以放心了。” “只是我现在所剩余的时间不多,得尽快想办法把他救出来。清梦,既然你现在是打扫牢狱的,那我能不能和你替换,去牢狱中看看他。” 清梦思忖了一下,凝重的摇摇头:“这恐怕是不行,外族的女管事管得极其严格,谁在哪里做什么,都是有登记的。” “若是让他们发现,你我都难逃一死,大仇便也报不得了。” “那……”乔锦月又想到了一个主意,向清梦问:“那你在牢狱打扫的时候,能不能有机会和他说上话?” 清梦依然凝重的摇着头道:“此招怕是也行不通,咱们这些做下人的,没有人敢和囚犯说话,一旦被管事发现,就会被视为卧底。” “唉。”乔锦月叹了口气,不禁深深忧愁:“要想见到他,真是难上加难,这可如何是好……” “诶,我有个主意。”清梦忽然心生一计,对乔锦月道:“扈星辰素来有爱喝红豆薏米茶的习惯,外族人每日都会为他备两壶茶,而每次早晚都是我为他送上这两壶茶。” “你若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可以写在纸条上,到时候我会把纸条藏在茶壶底下,这样你想对他传达的,他就都能看到了。” “红豆薏米茶……”听到这熟悉的茶叶名字,一阵温馨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当真是他无疑了,爱喝红豆薏米茶的习惯,一点都没有改。” 乔锦月没有回答清梦的问题,清梦便又一次问道:“你倒是说行不行啊?” 乔锦月点点头:“能这样最好了,我马上就拿纸笔,把我要说的话都写给他。” 说着乔锦月便拿出了一张破旧的纸张,拿着一支同样破旧的钢笔仔细斟酌着:“纵然心中有千言万语,此时此刻竟然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清梦提醒她:“外族人向来警觉,为了以防被发现异样,你最好写一些只有你们两个才能看得懂的话。” “只有我们两个看得懂……”乔锦月思量了一下,在纸上写道:“四面环溪虾戏水,日日不见日日思。” 思来想去,最能表达二人情感的便只有这句话了。既寄托了自己这么久以来苦苦相思的情感,同样也是只有他们两个看得懂的誓言。 写完之后,乔锦月把字条折叠好,交到清梦手里:“就写这一句话吧,他若看到,一定会明白的。哦,对了,等一下!” 乔锦月想了一想,把脖子上的那条钻石月项链摘了下来,戴到了清梦的脖颈上:“这个项链他一定认得,他看到你戴着这个项链时,大抵什么都明白了。” 清梦也没有多问,只是点头:“好,明天送红豆薏米茶的时候,我就把这个纸条带给他。” “好的。”乔锦月站起身,握住了清梦的手,感激的微笑道:“清梦,这些日子,真的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找到他。” 清梦没有回应,只淡淡的从乔锦月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转过身道:“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想看你们一对有情人因为外族人的侵害而受苦罢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暗语传心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次日 清梦如约去给扈星辰送去红豆薏米茶。扈星辰还和以往一样,只是坐在桌子前看书写字,从不多看别人一眼,也不会多说话。 他脸上的从容与淡定一如往昔,他身上的孤傲清冷,是在这外族人占领地盘的牢狱中最与众不同的。 清梦去送茶的时候,牢狱中还有许多看守的人。清梦不便与扈星辰说话,便还像往常一样,将茶盏放在了桌子上,扈星辰也还像往常一样,不急不缓的拿起茶杯。 只不过这一次,清梦在奉茶的时候,刻意敲了敲茶杯的底部,好似在有意提醒他要留意什么。 扈星辰果然意识到了清梦的提示,仔细的斟酌了茶杯的底部,并在茶杯底部发现了藏在里面的字条。 他心生好奇,将字条打开,观摩上面的文字。可看着看着,他就变了脸色。 他似乎变了神色,那有如惊涛骇浪般的震惊几乎袭卷了他的整个内心,他止不住的双手颤抖,却似乎在用自己的理智极力按压。 在外族人的威胁迫害下,他始终保持着寻常人难有的从容与淡定,可偏偏他看到这小小的字条时,却慌了神色。 难不成是她?她真的来海城了? 难道那个魂牵梦萦,朝思暮想的人儿,真的就在自己的身边? 他放下了手中的字条,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回过头讶异的看了一眼清梦。 清梦似乎有意的摸了摸胸前的项链,示意般的朝他点点头。看着那独一无二的钻石月项链,霎时间,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扈星辰转过头,思忖了一下,用手中的钢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折成了细小的纸条,塞在茶杯底部。 并转过头,凝重的看了一眼清梦。清梦会意,慎重的点点头,便端着茶盏走了出去。 清梦离开了牢狱后,在无人的地方将扈星辰留下的字条悄悄的塞入口袋中,并还像以往一样去清洗茶盏。 很庆幸,这一次的行动十分成功,顺利的与扈星辰交接了字条,而且并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 “这是他留给你的。”傍晚回到房间,清梦将字条递给乔锦月,并说着:“他看到了你写的字条,并给你留下来了这一句话。” “这真是是他给我的!”乔锦月又惊又喜,迫不及待的结果字条,并展开观看。 那映入眼帘的字迹再熟悉不过,就算是不看文字,乔锦月也知道这字条的主人是谁了。 只见那字条上用黑色的墨水写着清晰的两句话,字数不多,却字字珠玑。 上行是“玲珑骰子安红豆”,下行是“入骨相思知不知”。底行还有四个字,写着“安好,勿念。”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读出字条上的这句诗的时候,乔锦月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你不见我时,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我不见你时,便是四面环溪虾戏水,日日不见日日思。” 往昔的恩爱历历在目,如今那些誓言竟成了在这烽火乱世中的暗语传心。 一对苦命的多情人,相爱而不能相见,也只能凭着这些信念来念着彼此。 乱世硝烟中,辗转流离,漂泊离散,可这埋藏在心底的爱,却是永远都不会消散的。 那刻骨铭心的感觉又一次印在了乔锦月的心头,她情不自禁的落下了泪,将字条攥在胸口。 她黯然:“一别数月,他当真和我一样,时时刻刻忘不了这入骨相思啊。” “安好,勿念?他在这狱中如何能够安好,让我怎么能勿念?” 清梦拍拍乔锦月的肩,安慰着:“你们能够找到彼此,便已经完成了整个计划的第一步。” “他现在没有危险,外族人待他还算不错,他所说的安好也不是诓骗你的。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你大可放心。” 乔锦月轻轻的点点头,却还是黯然神伤:“我们能够凭借这些昔日的誓言,在这龙潭虎穴与彼此取得联系,这是万幸。” “他没有受苦自然是好,可他一日不能离开这个地方,我便一日不能安心。我只盼着他能快些离开这个地方,可凭我之力,现在还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救他出来。” 清梦沉思了一下,复又抬起头,好似想到了什么,豁然开朗般的对乔锦月说:“小月,我方才想到,你不觉得他在这里不屈服外族人,也没有与他们相抵抗,而是一直与他们在这里耗着,这件事情大有蹊跷吗?” 乔锦月一惊,怔怔道:“此言何意?” 清梦凝重道:“你想,他是潜伏在这里的地下党,被外族人抓获,外族人妄想他投靠外族人的部落,为他们做事,而他一直不从。” “”你再想,但凡是一个有骨气的国人,又哪一个会这样接受外族人的施舍。若说他没有骨气,自然是不可能的,我不会信,你也不会信。” ”可他偏偏接受了外族人的优待,不动声色的再这里耗着,你不觉得他这么做是有目的的吗?” 乔锦月细细思量了一下,觉得清梦说得不无道理,便点头道:“此言有理,或许他是刻意留在这里与外族人周旋的,大概是是组织的命令。” “也或许他是在等待一个时机,伺机而动,也未尝没有这样的可能。只是,我怎么样才能知道他们的计划,并帮助到他?” 清梦说:“这不难,你若有什么疑问想要对他诉说,就写在字条上,到时候我帮你交给他。” 乔锦月应着:“好,也只能这样做了。” 得到了顾安笙的准确讯息,乔锦月放下了这一半的心,却又提起了另一半的心。 放下的心,是不负期望,终于在上海得到了他的消息,得知他暂时是平安无虞的,她便安心了。 提起的另一半心,是得知他还在外族人的手中,只要在这龙潭虎穴,上一秒安好,保不准下一秒就会遭遇不测,她生怕他哪一刻再出了什么意外。 而自己与他无法相见,更帮不上他。而如今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等待,通过清梦传递二人之间的消息。 第二百八十五章 赴身囹圄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这几天一直是清梦通过茶盏为二人传递着字条,牢狱戒备森严,以防被发现异样,他们也不敢在字条上写太多的字。 一张字条上,也只能写着着寥寥几个字表诉着入骨的相思。不知是不方便表诉还是顾安笙不愿表诉,他给乔锦月的字条上的表达总是模棱两可。 大抵的意思是,他在这里有重要的任务,而此地危机重重不宜久留,让乔锦月尽快逃离这里,到安全的地方等着她。 等他完成了组织交给他的任务,他就来找她。 但是顾安笙,也是此刻的扈星辰不知道,这样戒备森严的外族人工作处,一旦进来做了下人,是没有办法离开的。 可即便真的可以离开,乔锦月也不会走,千难万险,终于在这偌大的上海滩找到了他,哪怕再危险她也要与他生死与共。 一路艰辛,终于到了离他最近的地方,她怎么会轻易离开? 前一天,顾安笙给乔锦月留下的字条是“欲陷危机,盼卿速离。” 虽然乔锦月不知道顾安笙下一步要做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是什么,但收到这样一句话,定是潜伏的危机要爆发了。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涌上心头,总觉得就在这几天会有什么惊天的大事要发生,可她一切都无从得知。 即便是日日在外族人的办公厅探听,也听不到任何风吹草动,可偏偏这样的无风无浪更令她寝食难安。 暴风雨来临之前,海面总是格外的风平浪静,不知前路会是何样风雨,一切只能自己惶惶不安的揣测着。 她收到这个字条后,给顾安笙留下的只有六个字:与君生死与共。 短短几个字,足以道明她的心意了。她把字条给了清梦,不知他看到字条时,又该是怎样的心情。 “先生,你说那个扈星辰也忒不识抬举了。他们害死咱们这么多兄弟不说,咱们不计前嫌好吃好喝的待他这么长时间,他还想着为中国狗做事。他 总说再给他时间考虑考虑,我看他就是不想归顺咱们,想回到他的狗地方去。” “哼哼,还真被你说中了,他在咱们这儿待这么长时间,就是有目的的,我早不想留着他了,准备个合适的时候,把他解决了吧。” 这一天,乔锦月在办公厅打扫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他们有关顾安笙的对话。她心中一紧,装作认真扫地的样子,却在一旁凝眉仔细探听。 听得那个中年大胡子的外族男人恶狠狠的说着:“老子真是后悔了把那个什么扈星辰留在咱们这,好吃好喝待了那么长时。” “别看他不声不响的,他心里想着的都是怎么弄死咱们。哼,跟老子作对,小子你还嫩了点,想弄死老子,老子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旁边那个年轻一些的外族人问道:“留他没有用就别留了,让他早死早托生。先生,您打算怎么处置他?” 那中年大胡子狠狠的攥着手中烟卷,奸邪道:“我已经先让人把他扔到地窖里了,这几忙得焦头烂额的,实在没时间管他。” “就先把他放那儿冻他个几天,那地窖又冰又凉,够他受的了。等忙完这一阵,把他拉到菜市场去枪毙,让他们的国人看着他死在他们面前。” 他话音未落,乔锦月的心已然揪成了一团,那焦灼的恐惧有如万箭穿心。 果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止不住的双手颤抖,已经无法握住手中的扫把,那扫把从她手中脱离,“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那外族人被这声响惊动了,回过头,对乔锦月厉声喝道:“贱坯子,干活都不会干了吗!” 乔锦月回过神,忙捡起了扫把继续扫地。 那外族人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留意到乔锦月的异样,继续着他们之间的谈话。 殊不知,乔锦月虽然还在若无其事的扫着地,却早已忧心的变了脸色。 傍晚回到房间时,见清梦已经先她回到了房间。“清梦!” 乔锦月一把抓住了清梦的胳膊,颤抖着声音,惶惶道:“你今天有没有见到扈星辰,他是不是已经被外族人关入地窖中去了?” “唉。”清梦吸了口气,低沉而言:“你都知道了。” “他真的已经……”乔锦月似乎被抽尽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床上,声音中满是绝望:“他真的就要这么被处决了,我千里迢迢来到上海还没来得及见他一面,他就……” 清梦蹙了蹙眉,仿佛是在沉思着什么,顷刻,又对乔锦月道:“你也别急,至少他现在还没有被处决,在这之前,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清梦。”乔锦月好似忽地想起来什么,眼中突然闪现了一丝亮光,遮挡住了眼底的失望。 站起身,对清梦凝重而言:“你知不知道,什么样的犯人才会抓紧地窖?” 清梦想了想,说:“被关进地窖中的都是即将要被处决的重犯,除了被捕的,就是对外族官员大不敬的下人了。” “曾经有两个下人在干活的时候起了冲突,伤到了他们的长官,被关入地窖,再就只有其他被俘虏的要犯了。” “对官员大不敬……”乔锦月攥紧了袖口,喃喃而语,复又猛然抬起头,毅然道:“既然救不出他,那我陪他一起去死!” 说罢她就不管不顾的跑出了房间。 “砰!”“啪!” 乔锦月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跑到了办公厅,疯狂的砸着办公厅里的金石玉器。 “贱人,你干什么?”大胡子闻声走了进来,见满地都是他心爱的玉器的碎片,怒不可遏道。 乔锦月没有理会他,仍然自顾自的摔着东西。只见她猛然转过身,抓起一个木块,不由分说的向那个男人砸去。 “先生小心!”身后的官兵闪身上前,替他挡住了那个木块。 那男人没有受伤,那官兵不偏不倚的被木块砸中了头部,瞬间额头起了一个红肿的包。 “这贱人疯了!”那男人怒声而言:“这娘们疯了,你们两个先去把她关到地窖里,找个日子解决了。” “是!”说罢他们便把乔锦月架了起来。 “哈哈哈哈!”乔锦月似乎失去了理智般的狂笑着,笑着笑着,便不知不觉的流下了眼泪:“甚好,甚好,甚合我意,哈哈哈哈……” “进去吧!”那两个外族人架着她,将她扔进了地窖,并将地窖的门牢牢锁上。 第二百八十六章 终复相见(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啊!”乔锦月整个人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半边身子着地,不由得发出一声短暂的呻 吟。 “月儿,我的月儿,是你吗?”黑暗中,听得那熟悉的带着期盼的颤抖的声音。 她抬起头,只见微弱的灯火下,一抹长身玉立的身影,那模样一如往昔。 这一刻,终于见到了那魂牵梦萦,朝思暮想的面孔,此时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倾泻而出。一别数月,终复相见,这一次相见,竟恍如隔世。 “安笙!”她奔过去紧紧的抱住了面前的人,失声痛哭道:“安笙,我终于见到你了。” “这些日子你究竟到了哪里,你究竟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得都快要疯了。这一次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月儿,对不起。”顾安笙亦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那个拥抱中,包含了太多的沧桑与无奈。 他抚摸着她的发鬓,低声啜泣:“我知道你想我,可我何尝不是在想你啊。” “是我不好,我本应该早一点离开这里回去找你的。可我有职责在身,哪怕再想你,我也不能抛下责任不管,月儿,我辜负了你,对不起……” 微弱的灯火下,照映的是一对相拥而泣的苦情人。 许久后,二人平复了心绪,坐在那简陋残缺的地窖里,相互依偎着。 顾安笙紧紧的搂着怀中的乔锦月,凝望她憔悴的面容,不禁心酸道:“月儿,一别四个月,你比从前还要消瘦了。”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是我没有用,我为保祖国山河,做了那么多,可到头来,却连我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乔锦月眼角滑落了一滴泪,滴在了顾安笙的手背上。 这一刻她没有再歇斯底里,只是无忧无喜的淡然道:“我想你想得都快疯了,你知道吗,我在天津最怕的事就是你在海城已经遭遇不测,而我却一无所知。每当我想到这一点时,就有如万箭攒心般的痛。” “这样锥心入骨的相思,我实在熬不下去了,我不远千里来到举目无亲的上海,就为了找到你。”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你当真不在了,我就在此处把自己了断,死也追随你而去。你若在这里,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你,并与你一起面对劫难,是生是死都不相离弃。” 她顿了顿,含着泪扬起了一抹笑意,又抱紧了顾安笙,婉声道:“好在,我知道了你就是扈星辰,我知道你还在我就放心了。” “你被关入这个地方,我就陪你一起进来,他们若要处死你,我便陪你一起!” “月儿,你有没有受了什么伤,他们有没有为难你?”顾安笙紧张的上下打量乔锦月,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 乔锦月轻轻摇了摇头,浅浅道:“我没事,清梦说你在地窖里,我就想个办法让他们把我也关进了地窖里。” “这样就好了,我终于能见到你了,只要能见到你,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唉!”顾安笙叹了口气,痛心疾首的再次将她拥在怀里,深深而言:“当看到那个姑娘带着你的项链时,我就知道是你来了,她必然是替你来看我的。” “我通过那个姑娘的茶盏把消息传递给你,你应该也看到了。我不是劝你快些离开,这里危险吗?你为何不快些离开这个地方,何苦为了见我,受这种苦楚呢?” “只要能见到你,我就不觉得这是苦楚。”乔锦月毅然道:“要让堂堂国人儿女委身做外族人的仆人,这屈辱确实让人难以忍受。” “但一想到是为了你,再怎样我都能够忍受。好在,苍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在这里见到你了。哪怕是陪你一起死,我亦无怨无悔。” 顾安笙的眼角溢出一滴泪,似是悔恨般的锤着自己的胸口,心痛而言:“月儿,你竟然为了我,受了这么多的苦,可我却……我却让你在天津等了我那么久,我怎么可以这么对你,我没用,都是我害了你这么痛苦……” “安笙,你说什么呢。”乔锦月握住了顾安笙的手,将自己的头贴在顾安笙的胸口,缓缓说着:“你为何要把这些错处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一切都是作恶多端的外族人造成的,你怎么怪到你自己的身上。” “我知道你对我的思念不比我对你的思念少,你也时时刻刻没有忘记我,不然,你为什么会改名叫作扈星辰,那守护月儿的星辰一直都在啊。” 顾安笙心酸的摇头:“守护月儿的星辰一直在,但是顾安笙却没能守护得了乔锦月。我做了卧底,便意味着归来之日遥遥无期,可我还是做了……” “对了,安笙。”乔锦月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问道:“这一切我都想不明白,你一个梨园学艺相声角儿,如何做的了这样的艰巨的任务。” “你怎么当成的卧底人员,你又是怎么被抓到这里的,这一切都太错综复杂了,要不是你名字的含义,我真的想不到这样的扈星辰会是你。” 第二百八十七章 终复再见(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唉!”顾安笙深深的吸了口气,若有所思的深沉而言:“此事便要从头说起了,那日我到了海城,找到了师父的下落,后知道师父在外族人手里宁死不屈,终究还是被外族人残忍的杀害了。” “当时外族人的住处就在我所居住的的旅馆附近,我本想报了这个仇后就立刻离开,回津城找你,但却被一个组织找了过来。” “他们说,对抗外族人,得需要我的这样一个人用我的身份潜伏在他们之中,我若加入组织,便有了对抗外族人最有利的条件。” “此时正值国中内忧外患,海城腹背受敌的为难时刻,我能凭借自己的身份为国家灭掉外族人,这样任务既然降临到了我的头上,那我便没有理由去拒绝。” “为了国家,为了百姓,再难我也要去做。可是无奈,我身份泄露被捕入狱。” “在这里,我又接到了一份特殊的任务,就是与外族人周旋,拖延时间,等待组织实行计划。” “可是就在今天,这个计划又被识破了,他们把我关在了这里,准备择日处决。” 他说着,拥着乔锦月的手臂便拥得更紧了 仿佛生怕她会从眼前消失一般,那低沉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啜泣:“月儿,我对不起你的这一番深情。” “我接受了组织的任务,就没有办法及时回去见你,为了这里的职责,我再思念你,我也能默默的忍受。” “我没有辜负祖国和信仰,也没有亵渎我的职责,我最终辜负的,是我最爱的人啊。” “月儿,我知道你会怪我,会恨我,是我把你害得这么苦。你打我也好 骂我也好,我绝无怨言。” 地窖中,微弱的灯火照映着的,是一个男人瘦消而又隐忍的背影。 空荡的地窖中,回荡着他最脆弱的啜泣声,这舍小取大的抉择,是他藏在心中最难以启齿的痛。 乔锦月握紧了他的手,眼中泛起了隐隐的泪光,而眼中流露出的眼神,是与之不符的钦佩。 她摇摇头,毅然而言:“不,安笙,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最正义的抉择。” “大爱是家国,小爱是你我。你是为了家国,为了大义,甘愿忍受如此辛苦,我怎么可能怪你呢。” 顾安笙凝望着乔锦月,百感交集的颤声说着:“你当真不恨我吗?”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而乔锦月却扬起了一抹微笑,深深而言:“我们之前不是说过吗,国家危难之际,是容不得儿女情长的。” “你为了家国,舍弃了着微不足道的小爱,是正义之举。我若因此恨你,便是不明是非了。” “即便我再思念你,即便我再苦,但我若想到你是为了家国做事,我再辛苦也不会觉得苦了,我应该为我爱的人有如此胸怀而自豪,这才是我誓死追随的顾安笙!” 顾安笙霎时间泪如雨下,他把乔锦月紧紧拥入怀中,泪水打湿了乔锦月的衣襟,他低沉的啜泣着:“我这一生,什么都没有辜负,唯独辜负了你。” “我没有辜负师父的教诲,一生踏实学艺。我没有辜负祖国和信仰,将青春与热血奉献给了救国之业。我唯独辜负了你,我最终也没能兑现最初的承诺,没能许诺你一场十里红妆的婚礼。” 乔锦月眼中的泪也止不住的倾泻而出,她轻轻拍着顾安笙的背,轻声说着:“你没有辜负我,你只是做了比爱我更重要的事罢了,要怪也只能怪我们生在这烽火乱世,身不由己。” “我也知道,即便津城距海城那样遥远,你对我的思念也没有片刻的停止。不然,你怎么会给自己命名为扈星辰呢?” 顾安笙松开了乔锦月,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凝神而言:“扈星辰,不过是在异地他乡守护心中之月的一方星辰罢了。” 乔锦月亦深情道:“星辰在哪里,月亮就在哪里,星辰便是月亮的故乡。” “月亮这一生,要永远的陪在星辰身边。安笙,倘若日本人真的要就此处决了你,我便陪你一起,生与死,我们都要在一起。” “不,我们不会死。”顾安笙却摇了摇头:“我们都不会丧命在他们手里,我在这地窖发现了离开这里的通道,只要我们能从这里出去,就可以逃过这一劫。” 乔锦月不禁一惊:“安笙,你说什么?” “月儿,你过来。”顾安笙拉着乔锦月的手,走到了地窖的另一侧,搬开地上的木柴,对乔锦月说:“你看,这里是一个地下水道,我观察了,这里是通向平湖的。” “如果我们能在他们处决我们之前掘开这个地下水道,从这里逃脱出去,我们就不用死。” 乔锦月朝那地下水道看了看,思考了一下 复又说:“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只是我们怎样才能把这里掘开啊?” 顾安笙从一侧杂物中取出一把铁制工具:“我们可以凭借这里的工具把这里掘开。” 乔锦月迟疑了一下,又说:“这样确实有望逃出去,但是这并非是一个万全之策,倘若我们被他们发现,还是难逃一死。” 顾安笙吸了一口气,凛然道:“可是我们留在这里也会被他们处死,与其被凌辱致死,不如想办法离开这里。哪怕在逃脱的路上被他们发现了,也总比被他们凌辱而死的要好。” 乔锦月点点头,毅然而言:“好,安笙,我和你合力,一同把这里撅开。这一次,要走,我们一起走。” 顾安笙说:“我们尽快把这里掘开,但切记,不可弄出太大的声响,让他们起疑。还有动作要快一些,只有再他们动刑之前完工,我们才有望逃出去。” 乔锦月应着:“好,安笙,都听你的。” 第二百八十八章 冒死逃脱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经过夜以继日的挖掘,二人终于掘开了地下水道。为了尽快的打出这条通道,二人几乎一天一夜没停歇,终于在第二天的晚上,在这里打出了一条通道。 地下水道中散发出的臭气难闻无比,乔锦月不禁觉得胃中翻江倒海,勉强忍住不作呕。 顾安笙瞧出了乔锦月的不适,他自然不忍让乔锦月受这样的苦,但眼下能走出这里的办法也只有经过这腌臜的地下水道了。 他只得走到乔锦月的身边,叹了口气,低声说着:“月儿,我知道让你跟我从这里走出去,太委屈你了。” “但我们要出去,也只有这里一条通道。如果我们下去后,你忍受不了这个气味,就暂且屏住呼吸,等我们出了这里,一切都好了。” 乔锦月摇摇头,给了顾安笙一个犹似宽慰的微笑:“再多的苦都受了,还怕这区区一个下水道不成。放心吧,我没有问题的。只要你在这里,我就什么都不怕。” 顾安笙拍着乔锦月的肩,仔细的叮嘱:“月儿,现在大概已经过了午夜了,这个时候是他们警惕最松的时候,是时候我们也该行动了。我先下去探查一下,随后接你下来,你切记,一定要跟紧我。” 乔锦月应着:“好。” 顾安笙小心翼翼的爬下了地下水道,几秒后,又伸出手:“月儿,下面是安全的,你也下来吧。” “好。”乔锦月依言拉住顾安笙的手,小心翼翼的从水道中走下去。 下去后,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又不知什么气味扑鼻而来,让她的胃中再一次翻江倒海。 一阵强烈的恶心袭来,她捂住了口鼻,差一点呕出来。 “月儿,你怎么了?”顾安笙见状,忙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并道:“这里确实恶臭无比,你暂且捂住口鼻不要呼吸,也不要说话,你跟着我走就行。” 乔锦月缓过了一口气,稍稍好受一点,可这熏天的臭气还是令她浑身不适。她没有说话 只是点了点头,捂住口鼻,跟着顾安笙继续前行。 不知在这黑漆漆的地下水道中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前方的一点光亮,二人顺着光亮走路过去,见得前面是一条不大的小溪。 “太好了,月儿。”顾安笙生喜:“我们终于出了这个鬼地方了。” 他回头望向乔锦月时 只见她脸色苍白,眉头紧皱,好像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随时都可能会晕厥过去。 他忙揽住了她的肩,万分紧张:“月儿,你怎么了,我们已经聪地下水道出来了。” 乔锦月勉强开口,艰难说着:“安笙……我受不了那个气味……我只觉得难受……” 顾安笙只得扶着她支撑着使她站立,劝慰她:“月儿,你再坚持一下,这里还是日本人的境地。” “前面不远几公里处,就是地下党的秘密基地了。只要我们坚持走到那里,我们才能真正安全。” 乔锦月艰难的点点头,吃力而言:“安笙,我没事,我们……我们一定可以走到哪里的。” “呜……”二人没走出几步,就听到了警报器发出的声响,紧接着,就听到了身后外族人的声音:“有人越狱了,快追!” 顾安笙听得这声音,心中一紧,忙说:“不好,月儿,我们逃走被他们发现了,我们快点走,别让他们追上!” 说罢他便加快了速度,与去乔锦月艰难的在石子路上奋力向前奔逃。 “啊!”乔锦月身上的不适还没有缓解,此时已经体力不支,跌到在了地上。 “月儿,快起来。”顾安笙飞快的将乔锦月扶起,道:“我们快点走,他们马上就要追来了。” “砰砰砰!”几声接连的子弹袭来,顾安笙的心不禁再度绷紧,忙护住乔锦月:“小心点,别被这子弹击中!” 乔锦月艰难的开口:“安笙,以我现在的状况,怕是会拖累你的。要是我真的走不动了,你就先走吧。” “别说话了。”顾安笙急迫:“咱们两个都不能有事,快走!” “啊!”话音刚落,一发子弹便已射入顾安笙的右肩,顾安笙眉头紧皱,不由得发出一声呻 吟。 “安笙,你怎么了。”见状,乔锦月紧张的睁大了眼睛,不禁焦灼:“安笙,你受伤了?” “没事。”顾安笙浑然不顾自己的伤,咬着牙道:“我们快点走!” “星辰!”猛然间,竟听得前方有人叫自己“扈星辰”的名字,顾安笙朝前方望去,只见不远处又一行穿黑色警服的中国人。 “太好了!”顾安笙喜言:“是我们的人,他们来了。是我们组织的人,月儿,我们快去找他们,他们是来救我们的。” “嗯。”乔锦月艰难的点点头。 二人拼了命的的向前奔走,终于走到了那一队地下党的身边。 那队长见到顾安笙,大喜:“星辰,果然是你。我们听到了警报声,想必是你出事了,就赶来救你了。真的是你,想不到你真的逃出来了。” “嗯。”顾安笙点点头,急迫而言:“我们的事离开这里再说,他们还在我们身后,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那队长看了看顾安笙怀中气若游丝的乔锦月,奇道:“这位姑娘是?” 顾安笙慎重而言:“队长,她是我很重要的人,事后我再和你解释,我务必要确保她的平安。” 队长点头:“好,事不宜迟,快些离开这里吧!” “砰砰砰!” 外族人的枪声又接连不断的响起,一队国人组织也不依不饶,在这没有光亮的深夜,在这寸草不生之地展开了一战。 顾安笙手中没有枪杆,加上要护着乔锦月,不能与他们对抗,只能尽可能的带着乔锦月迅速的离开这个地方。 “啊!”只见又一发子弹射入了顾安笙的肩膀上,顾安笙捂着肩膀,吃痛的跪在了地上。 “安笙!”乔锦月忙蹲下身,扶着顾安笙,又惊又惧:“你怎么了,他们又伤到你了,我们怎么办,快些走啊!” “月儿,我,啊!”顾安笙已经吃痛得皱紧了眉头,说不出话来。 “安笙,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乔锦月抱着顾安笙,又惊又怕的流下了泪水。 她哭泣着:“安笙,你别吓我啊!你不是说我们都不能出事的吗,我们都要平安的离开这里的,我们一起走啊。” 顾安笙仍然痛得说不出话来,乔锦月只觉得一阵剧烈得头痛袭来,眼前的事物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安笙……”她捂着脑袋嗫嚅道,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两眼一黑,在这寸草不生之地晕了过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互诉如昔(上)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安笙,安笙……”乔锦月在睡梦中呓语着顾安笙的名字,猛然惊醒,大叫着:“安笙,不要!” “月儿,没事,我在呢。”顾安笙握紧乔锦月的手,安抚道:“别怕,月儿,我们都平安的逃出来了,现在都没事了。” 乔锦月坐起身,环顾四周,只见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除了眼前的顾安笙,一切都是陌生的,她不由得怔怔然:“安笙,这是什么地方,我们……这是在哪里?” 顾安笙答着:“这里是地下党组织的秘密基地,他们击退了外族人,把我们带回来了,现在我们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你大可放心。” 乔锦月回想起从狱中逃脱的事情,不禁打了个寒颤,满心急促:“安笙,你是不是中弹了,让我看看你伤在哪里了,有没有事?” “早就没事了,月儿。”顾安笙双手握住乔锦月的肩,安抚住她:“大夫已经把子弹取出来了,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反倒是你,焦灼过度又受了异味的刺激,昏迷了一整天,你现在还虚弱,应该好好休息。” 乔锦月眨着眼睛问:“这么说,我们越狱成功,全都没事了?” 顾安笙点点头,含笑:“是的,全都没事了。” 一切都平安了,乔锦月的心也算可以放下了。 可不知为何,忽然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如惊涛骇浪般的涌入乔锦月的心底,泪水不受控制的倾泻而出,她抱着顾安笙,将全部的情绪爆发了出来。 她伏在他的肩上大声哭泣:“安笙,我们终于出来了。我等你了快半年了,终于在这里找到你了,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顾安笙也有止不住的酸楚涌入心底,抱紧了乔锦月,亦流下了心酸的眼泪:“是啊,月儿,苦苦相思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你了。” 二人相拥而泣,这份酸楚中,凝聚着的是生死与共的情意。 过了一会儿,双双的心绪都平静了下来。乔锦月便对顾安笙说:“安笙,我想到院子里透透气,你陪我出去走一走吧。” 顾安笙却凝重摇头:“外面天冷,你身子还虚弱,还是好好待在屋子里休息,不要出去了吧。” “可是在屋子里呆着,我实在是气闷啊。”她又像从前那样,摇着顾安笙的手,撒着娇:“安笙,你就陪我出去吧,就出去一会儿,一会儿就回来,好不好嘛?” 乔锦月这个撒娇的模样,仿佛回到了当初,那个岁月静好的时候。 顾安笙的心猛然一颤,竟险些流下眼泪。 自从那些祸事一件一件的接踵而至,乔锦月便很久没有像当初那样纯真浪漫过了。 她就在那个时候成长了,她变得稳重,成熟,不在依赖于人,可偏偏这过分的坚强,更让人心疼。 而今看到她又露出了这个已经在她身上消失了很久的小女儿家的神态,似乎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现在依然那个最安逸的时候。 顾安笙的心不禁痛了一下,看着乔锦月似乎回到了那个不经世事的模样,无论如何,他也忍不下心拒绝她了。 他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将苦涩心酸收于心底,对她点头含笑:“好,你想出去,我就陪你去。” 此时,天空正飘着零零落落的小雪花。 天气不算寒冷,虽说还是在冬季,但仿佛已经让人感觉到了初春的暖意。 见一轮圆月当空,夜空中星罗密布,乔锦月不由自主的扬起了笑脸:“要不是看到这圆月,我都忘了今天是上元节了。真好啊,月亮圆了,星辰夜回来了。" "其实星辰一直都没有远去,他只是在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守护着他的月亮。” 顾安笙揽住了乔锦月,望着皓月星辰,亦点点头,深深而言:“有时候,他们不是消失了了,只是被乌云遮住了,看不见了而已。" "无论何时何地,星辰和月亮都是在的。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星月在人间。” 乔锦月摩挲着顾安笙的袖口,温声说着:“你说的没有错,哪怕粉身碎骨,星月都是在的。” “唉。”顾安笙深深的叹了口气:“月儿,我这几个月留在这里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家国,作为国人,我没有辜负祖国和信仰。” “但是作为一个普通人,我却是一个负心汉,我负了你,我承诺过的事都做到了,可唯独没做到的,就是许你一场天荒地老的婚礼。” 乔锦月用手遮住了顾安笙的嘴,她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只是云淡风轻:“不许这么说,这么多年你对我的情意,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一直是深爱我的,又岂能说成是辜负?” “虽然着几个月我等得很苦,可我一想到,你做这一切是为了家国,你选择了比我更重要的事去做,我就不觉得苦了。” “安笙,我果真没有看错人,我所追随的,就是这样的你。这样不忘忧国,懂得取舍的,心怀大义的人。” “月儿啊!”顾安笙心一酸,一滴泪落在了乔锦月的脸上,不禁更为凄然:“你这么懂事,倒是让我更愧疚,更心疼。你说我懂得取舍,我取的是国家,可若要舍,舍的就是你我之间的感情啊!” “安笙,你不要难过。”乔锦月为顾安笙拭去眼角的泪,轻声而言:“无论之前受了多少苦,至少现在我们还能在一起,就足够了。” “未来,哪怕要将整个青春奉献给家国,我们以后也不要再分离了。” 顾安笙握住了乔锦月为自己拭泪的那只手,闭上了眼睛,深沉说着:“月儿,你不知道,此番我们与日本人已经彻底的撕破脸了。” “三天后,有一场决一死战,作为这里的人,我必须得去。若战争胜利,我便算完成了组织的任务,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回到津城。倘若失败了,我们……” 说到这里,他的心猛然被刺痛,已经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乔锦月听到这个消息,没有想象中的惊讶,没有过多的痛苦,只是波澜不惊的凝望着顾安笙的眼眸,淡淡说着:“烽火乱世,战争是免不了的,若无法周旋下去,那就和他们拼了。” “看着一个一个的亲人从身边离去,我早就做好赴死的准备了,若能为家国而死,也算是乱世中最好的结局。” “安笙,你要参战,我陪你一起。成,你我回天津相守一世,败,你我战死沙场至死不离!” 第二百九十章 互诉如昔(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战死沙场,生死不离。”顾安笙又重复了一遍乔锦月最后的那句话。 他眼神中闪烁着悲壮与决绝,握紧了乔锦月的手:“此身已许中华,若你我真的把性命献给家国,只此一生也算值了。只是……” 他眼中有点点泪光闪烁:“只是我们若葬身在这这里,便不能魂归故里了。我好想念天津三月的桃花,好希望国泰民安之时,能带你回去一起看一看……” “没关系,安笙。”乔锦月又往顾安笙身边靠拢了一点,只道:“神州大地,哪一处不是故土,只要是为国为家而死,这一生再短暂也算值得了。” “若今生不能如愿以偿,那就相约来世吧。愿来世,我们能生在一个和平的年代,没有风雨飘零,没有血流漂橹。” “那时,你许诺我一场天荒地老的婚礼,我陪你看三月桃花。执之子手,与子偕老。” 顾安笙轻轻点了点头,深沉而言:“生逢乱世,无可奈何。身已许国,便难再许卿。” “我若守护在你身边,就无法置身于挽救家国,我若置身于挽救家国,就无法守护在你的身边。在这国家危难之际,儿女情长定然是容不得了。” “这一世,是注定要许给家国了,若今生将性命奉献给家国,只盼来世,家国得以永安。若来世再相会,愿与你花前月下,山高水长,落英缤纷。” 寂寂寒夜,冷月如霜,微弱的月光笼罩着这双心怀大义的璧人,那相互依偎的身影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顾安笙轻叹一声,慨然而言:“月儿,你遇见我后,受了太多苦了。如若可以重来,我希望你不要再遇见我,过着本该属于你自己平静的生活。” “不,安笙。”乔锦月摇摇头,满面毅然:“如若可以重来,我还是会选择遇见你。哪怕受再多的苦,我也无怨无悔。遇见你后,我方才懂得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她轻轻倚靠在了顾安笙的肩头,面色无悲无喜,凛然而言:“在家国面前,儿女情长从来都是容不得的。” “乱世中的情爱,卑微得就像这月光下的灯火一样。明知是飞蛾扑火,可哪怕要遍体鳞伤,我也不要全身而退。” 她顿了顿,抬起头,望着那笼罩着一层轻纱的圆月,深深说着:“我永远也忘不了十九岁那一年的夏天,自从那天在后台偷偷看了一眼那个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的公子,只是那一眼,便已经在我心里确定永远了。” “或许至那以后,便已经注定今生今世的辗转流离了。但我无怨无悔,爱过你,哪怕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 顾安笙轻轻扳过她的肩,将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亦是满腹诚挚:“我也是,哪怕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 “乱世风雨,流离失所,这一切从来都是最艰苦难忍的。但至少有了你,再苦,我不也会觉得难过。” 月辉下,一双璧人深深对视,凝望彼此的目光,如烈焰般炽热。 顾安笙的双手附上了乔锦月的发丝,从发丝抚过她的脸庞,渐渐靠拢,吻上了她那樱樱的红唇。 这炽热而又苦涩的吻,似乎是在诉说着苦涩的爱恋与难舍的诀别。 月辉下,一双璧人浓情交吻的画面,一如三年前的那个岁月静好的上元节。 只是三年后,除却二人炽热的情意,一切都已不复往昔了。 二人不知在这寂静的庭院中呆了多久,夜已深沉,身上有了阵阵的寒意,二人才回到房间。 “星辰。”二人进入房间之时,正看到组织的队长在二人的房间内。 “队长?”顾安笙惊奇:“您怎么在这里?” 那队长说道:“我刚进来时看门没锁,里面也没有人,我料想你是陪弟妹到院子里散步去了,我就先进来了。今天是上元节,我想着给你们送了一碗汤圆,你和弟妹趁热吃吧。” 顾安笙微笑着示意,向那队长道谢:“嗯好的,多谢队长!” 队长说:“快吃吧,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说罢队长就离开了房间。 那队长管乔锦月叫弟妹,这很令乔锦月意外,除掉意外也有些羞涩,队长走后,她向顾安笙问:“队长为何管我叫弟妹啊,你是怎么和他们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的?” 顾安笙温润一笑,只说:“我和队长说,你是我家中的妻子,不远千里奔赴上海来寻我的。其实我们不过就是缺了那一场婚礼,但其实,我早已经当你是我的妻子了。” 乔锦月不禁动容 心底涌上了一层带着甜意的酸楚,泪水蒙上了眼眶,她不禁哽咽:“是,没有错。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丈夫。” “好啦,我们快吃汤圆吧。”顾安笙拉着乔锦月到桌子前坐了下来:“难得在这样的时候,还能吃到可口美味的汤圆,我们快趁热吃吧。” 这一幕,恍惚回到了当年,三年前那个岁月静好的上元节,亦是二人初次一起吃汤圆的那个上元节。 而此刻不过是相似的情景,而一起都已不在了。 那个美好的年华,终究是回不去了。 乔锦月吸了口气,咽下了心底的凄楚,笑着对顾安笙说:“安笙,你喂我吃吧。只要你喂我吃,我的心里嘴里就都是甜甜的。” 还是那一番相似的话语,亦如三年前的那个上元节。顾安笙心中一颤,不由得恍惚了一下,又含笑而言:“好啊,我来喂你,张嘴。” 乔锦月依言张开了嘴,顾安笙把汤圆送到了乔锦月的口中,汤圆在她口中咀嚼了两下,便咽了下去。 她心满意足,娇俏的笑着:“好吃,真甜,是你喂我的,我的心里也是甜的。” 顾安笙亦如当年那般,对乔锦月说:“那你也喂我啊,我也要心里甜甜的。” 乔锦月用汤匙捞起一个汤圆,往顾安笙口中送去,顾安笙正要吃,乔锦月手中的汤匙却退后了一点,顾安笙硬是没有吃到。 乔锦月嘻嘻笑着:“哈哈哈,被我骗到了吧。” 这般情景,竟如同当年一模一样,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一切都没有变过。 顾安笙心中也泛起了酸楚,脸上却依然含笑着:“好啊,小丫头,你竟敢耍我,看我不教训你!” 说罢他就去挠乔锦月的痒痒,乔锦月忙求饶:“安笙,别呀,我错了,好痒啊!” “现在知道错了,来不及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坏嘛……” 嬉笑怒骂亦如从前,只是这看似寻常的玩闹,却隐含着难以诉说的沧桑与悲凉。 斗转星移,时过境迁,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一切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视死如归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三天之后,便是国军与外族人的决一死战之日。这次,生是死,都定格在了这一天。 “安笙,我们走吧。”乔锦月换好了衣服,对顾安笙说。 “月儿,你准备好与我们一同奔赴战场了吗?” “准备好了。”乔锦月毅然而言:“是生是死,全看今天,我早已视死如归,没什么可畏惧的。倘若战死沙场,你我同归,便没有什么遗憾可言。” 顾安笙握紧了乔锦月的手,深情亦悲壮:“生,你我不离,死,你我不离。” 二人不再多言,跟着队伍一同去了战场。 这支队伍中的女子寥寥无几,大多是妻子愿陪着丈夫同生共死的。 乔锦月便是这其中之一,虽然她从未有过任何作战经历,但有顾安笙在,即使面对着硝烟四起的战场,她也没有任何畏惧了。 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生,一同归故里,死,便执手归尘土。 “砰!”“砰!”“砰!” 枪声不断的响起,亦不断的有人伤亡,所有的人在这战场上无一不提心吊胆。 乔锦月第一次面临着肃杀的战场,惊心动魄是在所难免,但一想到那么的同胞死在了外族人的手里,家园也毁在了他们手里,带着满腔愤恨之情,霎时间,便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想到这是在为家人报仇,这是在为家国效力,哪怕是再惊心动魄,此刻也无所畏惧。她在那鲜血淋漓的战场上,不顾一切的奋勇厮杀着。 她还是可以凭借着自己自幼学艺的优势来对付这些外族人,她身姿矫健又灵活,躲过敌人的围剿轻而易举。 况且她反应灵敏,而敌军身形庞大,想要躲过她的射击却并非是一件易事。 在战场上厮杀了一日,国人一直占上风,势如破竹的将外族军一个个剿灭。 夕阳西下,眼看着这场仗要打完了,乔锦月也精疲力尽。 击退外族人后,她扶着一棵老树喘息了一会儿,平稳自己的气息。 这一场仗打下来,她虽无碍,可一颗悬着心却始终没有放下来。 在这战场上,一直没有见到顾安笙,他现在是生是死犹未可知。倘若顾安笙已战死,乔锦月即便留住了一命,也万不会独活的。 她平稳了气息,准备去找顾安笙。只听到“砰”的一声,一发子弹从她右侧滑过,所幸没有伤到她。 她惊得回过头,只见一个面目凶残的外族军拿着一支长枪,朝自己射击而来,她慌忙躲到了一侧。 正打算扣动扳机去射杀那个外族人时,却不想自己的枪中已经没有子弹,她大惊失色,只能用自己残存的力气去躲避日军的子弹。 “啊!”她未留意脚下,竟被一块石头绊倒在了地下。此刻她已经精疲力尽,没有力气起身,只怕是躲不过了,或许自己就该命绝于此吧。 “砰砰砰!”正大她打算认命时,不知从何处接连发射了好几发子弹,一朝击毙了那个外族人。 她吃力的转过头去,见到了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面孔,喜道:“安笙!” “月儿,快起来。”顾安笙快速的把乔锦月扶起来,道:“这场仗马上就要打完了,绝大多数日军已经被我们击毙。你我都相安无事,仗打完后,我们就马上离开!” 乔锦月兴奋的点点头:“好!” “星辰,弟妹!”那队长不知从何处而来,急匆匆的奔向二人面前:“总算找到你们了,还好都没有事。” 顾安笙问:“队长,何事?” 那队长说:“外族已经被围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零落落的几个了。星辰,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你是时候和弟妹回去吧。” 他将两张火车票塞到顾安笙手中:“这是今晚到宁城的车票,我好不容易弄到的,你们今晚就走吧。” 顾安笙看着手中的票,不禁怔怔然:“队长,您这是?” 队长说:“我知道你们不是这里人,已经把你们留在这里太久了,不拿再耽搁你们了。如今局势混乱,交通不便,去天津的车票买不到了。” “现在只有去往宁城的票,你们两个想去宁城安居一阵子,再回津城吧。” 那队长顿了顿 看了看乔锦月,又看了看顾安笙,诚挚说着:“你们两个本改是鹣鲽情深的一对夫妻,奈何生在这乱世,你们同样也是这乱世中义薄云天的枭雄。” “你们本不是这里人,却在这里为地下党做了太多的事了。一场仗打下来,能保住你们的性命已是万幸,我们不能再留下你们了。” “剩下的余孽就交给我们吧,你们快些离开,去过属于你们自己的生活吧。” 乔锦月木然:“可是……” “别可是了,弟妹。”队长打断了乔锦月的话:“知道你们心怀天下,你们做得已经够多了。” “你们快些离开这个危机之地吧,再晚些怕是走不了了。” 顾安笙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乔锦月,心中便有了决断,对队长感激而言:“好,队长,我们今晚就走。这些日子感谢你的照顾,我们之间的情谊,星辰永远不会忘记。” 队长拍了拍顾安笙的肩,笑言:“当初你本不属于这里,我们却硬把你留下,你为我们付出太多了,要说感谢也应该是我感谢你。好了,不多说了,你们快走吧。” “嗯,队长,我们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二人告别了队长,一同离开了这个横尸遍地的战场。 第二百九十二章 此地相别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二人不多时便到了海城的列车站。 车站挤满了人,来来往往的客人络绎不绝。大多都是要从海城去往别处的,而且人人面色慌张。 乔锦月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今天车站的人异常的多啊!” 顾安笙点点头:“如今海城腹背受敌,只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沦陷了,这些百姓们大概都是要在这最后关头逃离海城的吧。” 乔锦月倚靠在顾安笙的肩头,柔声说着:“万幸,历经了生死一战,你我都保住了这条命。离开这里后,我们就再也不要分开了。” 顾安笙抚过乔锦月的发丝,深深道:“该做的事我们都做的,于国于家,我们都尽了最全的心力。” “国家危难之际,我们放下儿女情长,积极投身于对抗贼寇之中。能杀外族贼寇,奉献家国,身为国人儿女亦无怨无悔。” “月儿,宁城无战乱,我们就先到宁城安居一段日子。相信总有一天外族贼寇能被尽数清除,到时候,天下大治,我们回到津城,继续说相声,唱戏,这一回我们永远也不要分开。” 乔锦月握住顾安笙的手臂,深深感叹:“这烽火乱世,多少人因此丧命。” “我们能将这一份感情坚守到现在,这其中的辛酸也只有我们能懂。我庆幸,我们两个还能活着,这一次,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乘客们请注意,去往宁城108列车的乘客请到检票口检票。” “月儿,到我们了。” “走吧,安笙。” 两人从座椅上站起,准备去检票口检票。 “轰!”不知从何处投掷来了一枚炮弹,炸在了列车站附近。这惊天的炮火声,让在场所有的人无一不大惊失色。 “砰砰砰砰砰砰!”几声接连不断的枪声响起,紧接着,穿着绿色军服的外族人便鱼贯而入。 “完了,完了,外族人来了。” “快走,快走,快上车啊!” 此处的乘客惊慌不已,瞬间乱了秩序,没有人依照规矩检票,全都奔向了这一趟列车的各个车厢。 “糟了!”顾安笙心里一紧,忙说:“月儿,他们杀过来了,我们快上车。” “好!” “砰!砰!” “啊,不要,快逃啊!” “哎呀,你这个人,你踩我干什么啊!” 不大车站霎时间乱作一团,挤满了惊慌失措,落荒而逃的百姓。 顾安笙护着乔锦月迅速朝着列车的方向奔去,奈何人多拥挤,每走一步,都是十足的艰难。 不知何时,二人已经被拥堵的人挤散了,乔锦月看不到顾安笙的身影,霎时间便慌了神色。 “安笙,你在哪里!”乔锦月四处张望顾安笙的身影,慌忙叫道。 “月儿,我在这儿呢。”顾安笙在乔锦月的身后,亦四处寻觅乔锦月。 听到乔锦月的呼唤声,艰难的向她伸出手,招呼着:“月儿,别怕,你只管上车,我随后就能跟上你。” 乔锦月已经被人潮拥挤得无法回过头,只得艰难的答应着:“嗯,好!” 乔锦月几乎是被挤着推上了列车,她刚进列车,便找了个最近的窗口,寻觅顾安笙的身影。 可车外人山人海,她始终没能看到顾安笙的身影,一颗心不由得紧张起来,跳个不停。 “安笙!”乔锦月终于看到了顾安笙的身影,在车窗内拼命的向他招手:“安笙,我在这里,能看到我吗?” “月儿。”顾安笙看见了车窗内的乔锦月,忙朝她喊道:“你等着,我马上上去!” “好!”乔锦月虽然看到了顾安笙的身影,但外族军在身后伏击,他没能顺利上车,她的心一直悬在了喉咙上。 “砰砰砰砰砰砰!”又是一阵紧密的枪响响起,周围已经有不少人中枪倒地而亡。 “安笙,小心呐!”乔锦月担心不已,在车窗内皱着眉拼命叫喊道。 “啊!”可是就在她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顾安笙便中了外族军的一枪,那一枪猝不及防的射在了他的手臂上。 他吃痛的嘶叫一声,瞬间跪倒在了地上。 “安笙!”乔锦月的心猛然一颤,声嘶力竭的拍着车窗叫道:“安笙,你快起来,快上车啊,他们马上就来了,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月……月儿……”顾安笙吃力的抬起手臂,看着车内的乔锦月唤着。 “砰!”又一发子弹袭来,恰巧,不偏不倚的又击在顾安笙抬起的那只手臂上。 “啊!”顾安笙抬起的手臂垂了下来,两臂接连中枪,那钻心入骨的疼痛袭来。 他已经瘫倒在地上,神色痛苦不已,已无法起身。 “你怎么了,安笙!”乔锦月心猛烈的颤抖着,她不由得焦灼的流下了泪水,拼命敲着车窗:“安笙,你快起来,就差一点了,你坚持一下,你上了车就没事了!” “月儿……”顾安笙又一次抬起那不断流着血的手臂,试图挣扎着起身,可这一次他终究没有力气再做挣扎,抬到一半的手臂无力的落了下去。 “乘客们请注意,列车即将开往宁城方向。”广播声响,列车已缓缓开启。 “不要,不要啊!”看着列车已经开启,乔锦月彻底的慌了神,望着瘫倒在地上都顾安笙,声嘶力竭的喊道:“安笙,不行,我们不能再分开了!” 此刻,她甚至想从车窗跳下去,去陪顾安笙。 哪怕真的危机重重,哪怕真的要就此丧命,她也要陪着他一起。 可无奈,车窗是密闭着的,她就算是拍断手指,此事无法做到。 只能面对着车窗,无可奈何的哭喊着。 “月儿。”顾安笙拼劲最后的力气呼喊:“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你等着我!” 他拼着力气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便倒在地上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安笙,不可以!” 乔锦月声嘶力竭的叫喊着,此时此刻她已经涨红了脸,惊恐到了极致。 可此刻列车已经开始行驶,任凭她再怎样声嘶力竭的呼唤,也无法唤回顾安笙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晕倒再地上的瘦消身影,而她已被列车载着缓缓前行。 他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在她的眼中消失不见。 曾经丽珊桥上定情,而今海城被迫分散。 丽珊桥,离散桥。 也许,这一生,注定是应了这一句离散。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一别经年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春日柔和的清风拂过,带着盛开着的桃花的香气,洒满了整座天津城。 八年了,无数次的披荆斩棘,浴血奋战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终止。 津城恢复了昔日平和和宁静,从此后再也没有杀戮和战争。 去年秋季,外族正式向中国宣告投降。抗战胜利后,津城重建,此后又恢复了昔日的生机盎然。 “师父,已经练了这么多遍了,你就让我歇一会儿吧。”庭院内,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向她的师父撒娇道。 只见她面前的师父肃穆而言:“素心,你若不刻苦努力练功,怎么能成角儿?” 那女子面容清丽,虽说眉眼间已经有了岁月划过的痕迹,但却丝毫掩盖不住她那倾城的容颜。 她淡然的神色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双眸通透,仿佛已是看淡了世间之事。 她正是天津城文湘戏社的班主,人称念安娘子。 素心撇撇嘴,小声嘟囔着:“看客们都很喜欢我的戏的,怎么偏偏就师父对我不满意……” “素心,你师父要是对你要求不严,你怎么能成角儿呢?” 旁边一个年近四十的妇女拍了拍素心的肩,笑道,又对那女子说道:“这孩子一直挺努力的,你就让去歇一会吧。年轻人总是爱玩的,让她去吧。” 念安娘子轻轻吸了口气,看了一眼素心:“罢了,既然你敏姨都开口了,你想玩就去玩儿吧。” “太好了!”素心瞬间喜笑颜开:“谢谢敏姨,谢谢师父!” “这小素心。”妇女看着那雀跃的素心,不禁笑了:“这孩子今年得有十九岁了吧。” 念安娘子点点头:“是啊,她今年刚好十九,正值豆蔻花季。” 妇女不由得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已经十多年了,我还记得你十九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已经成了津城名角儿了吧。” 念安娘子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沧桑:“今非昔比,一切都不是当年了,年岁见长,一转眼,我也不再年轻了。” 妇女又说:“你这个小徒弟素心,学戏学的快,性子又活泼俏皮,乍一看,还真有你曾经的影子呢。” 念安娘子若有所思,捋了捋鬓边的发丝,露出一抹沧桑的笑容:“那个时候我还年轻,和她一样不经世事。如今年岁见长,才懂了这世事的艰辛。” “看着她我便想到了我曾经在湘梦园的那个时候,我当初也和她一样,每天缠着师父撒娇,总想着偷懒。如今建了这文湘戏社,我也为人师,才懂得了师父当年的不容易。” “我师父妙音娘子终身未嫁 何尝不是为我们辛苦了一辈子。可是如今,师父她已经不在了,我也没有机会再孝敬她了。” 念安娘子眼中有隐隐的悲伤划过,妇女见状,忙安慰她:“妹妹,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就别想着那些伤心的事了。” “你看现在多好啊,你一手建立了文湘戏社,这戏班子和相声班子合并,在咱们这儿可是史无前例呢。而且你还有那么多徒弟陪你,这样的生活多好啊,我都羡慕不来呢。” 念安娘子轻轻笑了笑:“能建起文湘戏社,还不是多亏了敏姐相助?要是没有你们夫妇的支持,我哪里能建成这么大的戏社呢。” “咱们姐妹这么多年,就别跟我这么客套了。” 妇女笑着摇了摇头,又徐徐说着:“妹妹,你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了吧,你看小环,珮真岁数都比你小,现在也都嫁人了。你天天忙着徒弟的事,就不为自己的终身之事想一想吗?” 念安娘子渐渐敛去了脸上的笑容,眼中隐隐闪烁着难以察觉的忧伤,低下头,并无波澜的轻声说:“敏姐,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他一个人,除了他,我不会接受任何感情的。” 妇女叹了口气,似乎是怕勾起念安娘子的伤心事,试探着说道:“可是……妹妹啊,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这八年,咱们一直没有他的下落。” “他可能已经……你现在年岁也不大,要想结亲也来得及。你就真的只想着他一个人,不为你的下半生做考虑吗?” 念安娘子并没有想象中的悲伤,只是轻轻眨着眼睛,淡淡道:“我已经认定他一个人了,这一生,也只能是他,不会有别人了。” “我总觉得他一直在,只是我没有找到。天津是他的故园,若他在世,总有一天他会回到这里的。我愿意一直等他,若他一生不归来,我就等他一生。” “我建立这个戏曲和相声合并的文湘戏社,不就是把文周社和湘梦园合并起来,在此等他吗?我完成了我们共同的理想,可是,他依然不知踪迹………” 她顿了顿,复又望向窗外,深深而言:“他说过让我好好活着,我就一直好好活着。他说过总有一天会找到我,我就等着他回来。” “如今终于等到了河清海晏的那一天,天津的桃花也盛开了。他说过,要和我一同看故园盛开的桃花,可是他一直都没有来……” 妇女心中不禁泛起了一阵酸楚,悠悠说着:“妹妹,自从八年前你从宁城回来时,生了那场大病后,你的性情就变得和从前判若两人了。” “他们都说你少言寡语,性情冷淡,让人摸不透,也就只有在我这你能多说几句。你若是真的有什么苦,就和敏姐说,你要想找他,就尽管去,千万别把心事憋在心里,把自己憋坏了。” 念安摇摇头,只是淡然的笑了笑:“寻也无果,寻有何用,我不必再去找他了,天津是他的家,他若在世就一定会回来的。” “敏姐,你不用担心我,这么多年,我不是一直都很好吗?我不是冷漠,只不过是看透了,这世间没有太多值得悲喜的,我也没有什么可与人多言的了。” “妈妈,念安阿姨!” “妈妈,师娘!” 只见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奔跑到了庭院。 妇女见两个孩子回来,慈祥的笑着:“你们两个去哪儿玩了,玩的开心吗?” 小女孩点点头:“开心,我带着弟弟去盼归桥了。” 小男孩亦说:“我和姐姐玩的很开心,但是师娘说要早点回来练功,所以我们就回来了。” 妇女笑了笑,摸着小男孩的头:“我们易之真懂事,是个好孩子。” 妇女又对念安娘子说:“妹妹,他们两个回来了,我就先带雅雯回我们院子里了。你教易之练功吧,要有什么事你随时来找我,反正就在隔壁,离得也不远。” 念安娘子点点头:“好的。” 说罢,妇女就带着小女孩离开了文湘戏社的院落。 二人走后,念安娘子对易之说:“易之,师娘昨天教你的太平歌词你今天海记不记得了?” 易之点点头:“记得,我一直在心里默背呢。” 念安娘子将一副御子板递到易之的手里,说:“来,你先打板唱一段《鹬蚌相争》吧。” “好。”易之打着手中的御子板,细细唱着:“昨日里阴天渭水寒,出了水的河蚌儿晒在了沙滩……” 念安娘子望着易之打板唱曲儿的神情,默默出神,易之的模样很像当年台上的他,她不由得想起了心里的那个人。一晃八年,竟恍如隔世。 安笙,你在哪里,为什么你还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徒儿已经长大了。 他很懂事,很听话,我已经替你教会他太平歌词了。他打板唱曲儿的模样和你当初一模一样,看着他,我就想起了你。 你到底在哪里啊,我好想你…… 第二百九十四章 岁月如歌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珮真,你这些天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感觉到不适什么的?”一个女子抱着她的女儿,边走边对着身旁一个怀胎五个月的女子道。 旁边的珮真扶着肚子笑:“最近倒是还好,五个月胎相也稳了,也不像之前那样害喜了。就是这小家伙在肚子里一点也不老实,总是踹我的肚子。” 抱着女儿的小环笑道:“那你怀的八成是个男孩儿了。” “我倒希望是个女儿呢。”珮真怜爱的摸着小环女儿的头,温声说:“像你家雪儿这么乖巧可爱,多好啊。” “好什么呀。”小环笑了笑:“你别看她现在老实,她刚出生的时候可差点没把我累死。” 彼时,二人已经到了文湘戏社的门口,珮真敲了敲门,只见开门的是素心的那个小丫头。 素心见二人前来,恭敬而言:“二位师叔好。” 小环问:“素心,你师父在吗?” 素心点点头:“师父知道两位师叔会来,在屋子里等着你们呢。” “好,珮真,咱们进去见师姐吧。” “好!” 轻轻推开房门,只见念安娘子正摩挲着手中的钻石月项链暗自出神,并未察觉二人的到来。 “师姐。”小环轻轻呼唤。 “啊,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念安娘子小心翼翼的将钻石月项链放在了盒子里,望着二人,不禁失笑:“我竟然没发现。” 珮真又道:“师姐你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我们来了你都没发现。” 念安娘子轻笑一下,并未直言珮真的问题,只对她二人道:“来,快坐下吧。”又对珮真细心的叮嘱:“特别是你,珮真,小心点。” 她望着珮真圆滚滚的肚子,笑道:“珮真,你现在有孕快五个月了吧,最近还有没有像初孕时那般难受了?” 珮真摇摇头,笑言:“最近倒是挺好的,也不害喜了。就是这小家伙总踢我,肚子越来越沉,再过几天,我怕是连走路都走不动了。” 小环亦望着珮真笑着:“怀孕都是这个样子的,当初我怀雪儿的时候也是一样。你再等几个月,把他生下来后,你就会觉得全身一下子都轻松了。” 念安娘子点点头,对珮真说:“珮真,小环生过孩子 她有经验,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小环。这类的事我也不懂,小环,珮真有什么问题还得靠你帮她了。” 小环点头:“这是当然,我还盼着珮真快点生下这个孩子,给我们家雪儿做伴呢。” 小环怀中六个月的雪儿抓着她的发丝,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念安娘子。念安娘子不禁心生怜意,对小环说:“小环,让我来抱抱雪儿。” 小环依言,把雪儿递给了念安娘子,念安娘子摸着雪儿那粉嫩的小脸,情不自禁的温声笑:“雪儿好像比我前几天见的时候又重了一些呢。” 小环亦笑:“都六个月了,能不重吗?师姐,等她长大我就让她拜你为师,让你教她学戏。” 珮真看着师姐对雪儿那般怜爱的神情,不由自主的说:“师姐,你看你那么喜欢孩子,为什么不结婚,自己生一个孩子呢。” “珮真。”小环生怕触碰念安娘子的伤心事,悄悄向珮真眼神示意,让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念安娘子沉默了一下,复又吸了一口气,淡然而言:“你们知道的,除了他之外,我是不可能嫁给任何人的。他若不归来,我便一直等他。我一生念着的,也只能是他一人,不可能会有旁人了。” “可……可是,师姐。”珮真小心翼翼的问:“假如,我说只是假如,万一顾公子已经不在了,你真打算终身不嫁吗?” 念安娘子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竟猛然一痛,眼中闪过一抹若隐若现的悲伤。 可是面上却依然波澜不惊的淡淡说着:“他在也好,不在也罢,我这一生已经许给他了。他若有日归来,我便等他归来那日,他若此生无归期,我便等他到此生终结。” 短短两句话,听不出任何悲喜,字里行间却透着毅然与决然。看似波澜不惊,可这却是她一直隐藏在心底最深的痛。 “唉!”小环轻轻的叹了口气,不禁黯然:“师姐,你给自己取艺名为念安娘子,其实这个名字,是映着你对他的情意的吧。” 念安娘子幽幽闭上了双眼,深沉而言:“是也罢,非也罢,只此一生,便只念一人。” 她顿了顿,抱着怀中的雪儿:“这些日子啊,我总是做梦,梦到的都是从前的那些人。” “师父,爹爹,大师兄,仲怀,红袖师姐,甚至还有曲卓然,可是唯独没有梦到他。是他不肯入我的梦,亦或是他没有离去。” “他既然要我好好活着,我就一直好好活着。他说他总有一天会回来找我,我就一直等他。可是,我等了他八年了,八年了,他一直杳无音讯………” 小环与珮真相互对视一眼,双双黯然的低下头,默默无言。 师姐自从八年前从宁城归来后,便性情大变,这些她们都是亲眼见到的。 从那以后她便不再有生机与活力,与从前大相径庭。也不爱多言,而是变得淡漠,少言寡语,似乎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 那日后,那个名字便成了她的心结,一提到他,她就会痛哭不止,从此后便无人敢在她提面前提起那个名字。 但她们都知道,她始终忘不了心里的那个人,这么多年她没有一刻真正都放下过他。 过了些年月,她年岁渐长,渐渐的忘却了那时的痛,提到他时,她不再像从前那样伤心了。 但她也立下了誓言,只此一生,只念他一人。 八年来,她的性子一直寡淡,平日里也郁郁寡欢,只有见到她们姐妹几个会多说几句话。 她们也不忍心看着师姐这样孤独,悲戚的过完一生,时常劝她,但她心底最深的心结,是不可能打开的。 第二百九十五章 故桥盼归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慕色沉沉,男子一袭长衫,风尘仆仆的下了列车,朝着故园津城的方向走去。 八年了,历经磨难,尝尽相思,终于在这一天回到了久违的故土。 男子已过而立之年,眉目间有了沧桑的痕迹,却掩盖不住他与生俱来的丰神俊朗。只是那清秀的容颜,已经有了岁月走过的沧桑。 八年了,如今重回故土,竟恍如隔世。只记得离开时,炮火连天,血流漂橹,津城一片凄凉景象。 如今家园重建,终于一改昔日的惨状,恢复了最初的祥和而宁静。 重回故土,他此刻的心情百感交集,这自幼生长的地方啊,八年后重归,竟是既熟悉,又陌生。 八年的时间足矣改变一切了,那个战火纷飞的时候,亲人尽数离去了,爱人也不知所踪。 如今归来,不知八年来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她可还安好,又是否一样,每个日夜都对自己魂牵梦萦? 他踏步上了一座刚刚修建好的,崭新的石桥。脚步印在雕栏玉彻上,走向那河的对岸。 还是从前的旧址,却已经不是当初的那座桥了,那个曾经他与他心爱的姑娘定情的那个桥。 八年了,终究是变了。 他走到河的对岸,只见一块石碑立在桥畔,从上至下写着“盼归桥”三个大字。 “盼归桥!”他摩挲着石碑,自言自语的喃喃而言:“八年了,如今连丽珊桥也改了名姓了。” 旁边一位漫步的大娘听到了他的言语,走过来说道:“先生你不是本地人,不知道吧,丽珊桥在抗战的时候被外族人炸毁了,现在这盼归桥是外族投降后重建的。” 男子问:“可为何要把丽珊桥更名为盼归桥呢?” 大娘说:“这盼归桥是之前一位姑娘出资建设的,她说丽珊桥的丽珊二字谐音是离散,不吉利。” “她和她的爱人就是应了这丽珊桥的名字,最终离散不得相见。她还说,把丽珊更名为盼归,是想在这里留一个念想,盼望与她离散的爱人早日归来。” 丽珊桥……离散! 想到此处,男子的心猛然一颤。他与她年少时,便是在这座丽珊桥上定的情。 为何这半生一直在颠沛琉璃,与她终不能相见?只怕是真的应了这丽珊桥的名字,各自离散。 那个出资建桥的姑娘,不会就是……难道真的是她在这里,盼望着自己早日归来? 男子转过身,慎重问:“大娘,你可曾见到过那位姑娘?她多大年岁,大概是个什么模样?” 那大娘想了想,说:“刚好那天我也在此,那姑娘我只见了她一眼,模样记不太清楚了。” “她看起来也不太小了,大概有三十岁了吧。我只记得她脾气很古怪,对谁都冷冷的,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又少言寡语得让人捉摸不透。” 男子的心剧烈的起伏着,如果是她,算起来她今年也有三十一岁了吧,若说年龄,恰巧与她相当。 可若说性子,她天性活泼,就算长了年岁,也不可能变得如此大相径庭,这不像是她。 想到此处,男子的心暗了下来。 可再转念一想,已经八年了,这些年的沧桑,连自己都被风化了,她又何尝不会改变? 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那个姑娘就是她啊! 他用带着颤抖的声音问:“大娘,你知不知道那个姑娘住在哪里?她有没有找到她的爱人?” 大娘摇摇头:“自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她那样不喜言谈的人,大概也不爱出门吧。至于她有没有找到她的爱人,这就没人知道了。” “不过她也是可怜,在战乱的时候和她的爱人分散,这么多年了,她的爱人可能早就在战乱中死去了。” “可她还是相信他会回来,拿自己的一辈子这么傻傻的等。从战火在津城打响到现在,也快八年了吧,谁知道这八年到底发生了多少事……” 她说罢,又看向男子,奇异:“我说先生,你怎么对那个姑娘那么好奇?” 男子叹了口气,深沉而言:“没什么,我只是替那个姑娘感到心酸罢了。这战火纷飞的年代,多少人骨肉分离,流离失所。” ”但愿所有在战争中失散的爱人,都能在一切恢复平静与安宁后,找到彼此吧。” 他说罢,便缓缓离去,夕阳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这日的夕阳,恰如十年前,他在小剧场演出完毕,她等待着他,并与他一同归去的情形。 如今,夕阳还是一样夕阳,天津也是一样的天津,而失散多年的一对苦情人,已然不复往昔了。 盼归桥,是盼望着心中挚爱归来。是你吗,月儿?真的是你吗? 如若是你建这盼归桥为了等我,你又为何在这八年里由从前的活泼热情变得少言寡语,性情冷淡? 如若不是你,还会有谁是在丽珊桥上与爱人定情,而今又各自离散? 那个人一定是你,如若你还在这天津,我一定要将你找到。 如今,终于恢复了往日里的安宁,这是曾经你我梦寐以求的。 没了战乱,便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拦我们相聚的了。如若找到你,这一次,便是永生永世,这一次,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第二百九十六章 文湘戏社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男子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走着,他不知该去往何处,亦可以说,他不知她在何处,亦不是何处是归宿。 “快点,快点,一会儿戏社就开始表演了,晚了买不着票了!” 只见络绎不绝的人群向前拥簇而来,仿佛都是要去往一个地方。 他抬头,只见不远处有一个模样似曾相识的剧院,古色古香的建筑,上写着“文湘戏社”四个大字。 这一瞬间,他不由得恍惚了一下,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他成长的地方。 不知为何,也许同样是梨园行当,看着这方牌匾,便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涌上心头。 这剧院的名字模棱两可,不知是戏曲表演,还是相声表演。可无论是哪一种,他此刻都像去看看。 毕竟时过境迁,已经太久没有体味到梨园学艺的感觉了,此刻,他只想重温与她昔年的梨园醉梦。 他默默走到售票口,那售票的姑娘问:“先生,你要买相声的票,还是京戏的票?” 男子不禁一怔:“相声?京戏?难道你们这是相声和京戏合并的剧院……” 售票口的姑娘说:“先生,想必你是外乡人不知道我们这儿吧。我们这里是津城鼎鼎有名,唯一一家相声和京戏合并的剧院。你要买京戏票,还是相声票?” “这样啊。”男子犹豫了一下,最终只说:“那便要最近的一场京戏的票吧。” “好嘞,先生,京戏剧场在左边,你左转就可以了。” 他接过票,默默走向戏社。 其实相声是他的钟爱,曾经热爱的曲艺,因为这战乱的风雨飘零,他已经许久没有说过看过相声了,他此刻何尝不想去看一场相声表演?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京戏,因为他挚爱的她,是做京戏行当的。 他太过思念于她,或许听了京戏,便能回味到从前与她相爱时的感觉吧。 哪怕只能看到她的影子,也足够了。 他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缓缓落座。听着那熟悉的锣鼓声响起,仿佛回到了昔年年少无知的时候,而此刻,他只觉得恍如隔世。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这出戏,是他熟知的《牡丹亭》,也是她最爱的一出戏。 这是昔年他们曾同台共唱的一曲,这戏中柳梦梅与杜丽娘的美满爱情,亦是二人最美好的心愿。 殊不知,柳梦梅与杜丽娘不过二人心中永远实现不了的向往,而他们最终却成了许仙与白素贞,落得个各自离散的结局。 台上扮演杜丽娘的姑娘,是一个豆蔻年华,容颜姣好的小姑娘。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个小姑娘和曾经的她是那么的相像,这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甚至是那柔美的唱腔,都像极了昔年的她。 “月儿!”他情不自禁的呼唤了出来,这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台上的人就是她。 当他回过神来,不禁哑然失笑。 是自己太过于思念她了吧,竟把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当作了她,她若在,也得有三十余岁了,怎么可能会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 是啊,辗转了这么多年,青春年少早就褪了色,而今都不再年轻了。 “感谢各位前来观看,我们下场见。” 不知不觉,一场演出便已经到了尾声,他坐在原位上,似乎意犹未尽。 但看客们已经一一离去,他也只得同他们一道走出了剧场。 彼时天色已晚,黑夜中一轮圆月当空,他望着圆月,不禁自言自语的慨叹着:“你总说你是月亮,我是星辰,今天的月亮又圆了,而你在哪里?”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径自离去。 “师兄,你有事就先走吧,不用担心我。这离咱们院子又不远,我自己回去吧。” “那好吧,素心,你一个人小心点。” 他闻声望去,那面前的姑娘不就是那个扮演杜丽娘,与她一颦一笑都极为神似的那个戏角儿吗? 此刻只有她一个人,他不禁心生好奇,走到她身旁,叫道:“姑娘留步!” 那姑娘转过身,好奇道:“先生,您是叫我吗?” 男子意识到自己方才过于莽撞,便欠身致歉:“姑娘,抱歉,唐突你了。我是刚刚看戏的看客,在下很喜欢姑娘你的戏,所以想来和你打个招呼。” “真的吗?” 那姑娘兴奋的笑道,天真的脸上映满了期盼:“先生您真的喜欢我的戏啊,太好了。” “师父总说我唱的不够好,如今也有喜欢我的看客了。不瞒您说啊,我学戏没多久,初次登台,就能得先生夸赞,我好开心啊!” 灯火下,他看清楚了那姑娘的容貌,她的容颜巧丽,与她少年时有几分相像,却大不相同。 她那热情与天真,却是和她当年如出一辙。 他不禁觉得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亲切得很,倒像是见到诀别已久的那个她。 他笑了笑,又问:“敢问姑娘姓名,尊师是何人,在下冒昧问一下,日后好方便听姑娘的戏。” 那姑娘兴高采烈地说:“我叫素心,师父是念安娘子,我这几年一直跟着师父学戏,其实我师父的戏才是最好的,只可惜啊,她从来不肯登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 说到此处,她又撅起了嘴,好像是在为一些猜不透的事发愁。 “你的师父?”他不禁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素心在戏台上的一举一动都与她如此相像,那素心的师父会不会…… 他蹙了蹙眉,凝重问:“素心姑娘,你的师父念安娘子的本名叫什么,她为何不登台唱戏?” 素心摇了摇头,满面茫然:“师父只许别人叫她念安娘子,从没有说过她的真名。” “我之前问她为什么不登台时,她只说故人不在,唱戏给何人听?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师父的脾气很奇怪,她少言寡语,从不爱与我们多交谈。不过虽然她很冷淡,但是实实在在真疼我们的。” 他是心不禁颤抖了一下,凝重问:“素心姑娘,你师父可有说过她口中的故人是何人?” 素心摇头:“不知道,她也不会对我们说这些。我总觉得师父是个很有经历的人,她应该是受了很多的苦,才变得如此冷漠的吧。” “之前的事她从来不愿意与我们多说,不过这些事也不是我们这些做徒弟的能管的着的,她疼我们,我们孝敬她就好。” “哎呀!”素心好似猝然想到了什么,惊慌的捂住了嘴:“我不能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了,师父要是知道我这么晚还在外面逗留,又要责骂我了。” “先生,我不和你多说了,我要回去见师父了,你要是喜欢我的戏,就常来啊!” 说罢她便跑走了,男子刚想再问些什么,她便跑得没有踪影了。 “念安娘子……”他的心剧烈的起伏着,不知是太过于思念她,还是那个姑娘太像她,他总有一种直觉,那个姑娘的师父就是她。 可他不知念安娘子是何人,她的一切都不知晓,怎么能断定念安娘子就是她。 若是她,怎么会少言寡语,性情冷淡,这实在不像她,倒是与那个出资建桥的姑娘倒是一样的性子,不会…… 想到此处,他的心颤了一下,不会念安娘子就是出资建桥的姑娘吧。 他有种直觉,此刻,魂牵梦萦了八年的她就在自己的身边。 月儿,念安娘子是你吗,出资建桥的姑娘是你吗? 若是你,你为何性情会变得如此淡漠?究竟要到何时,我才能见到你? 第二百九十七章 故子易之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晨光熹微。 次日清晨,男子又只身来到了文湘戏社,这个充满迷津而又莫名亲切的地方。 本是想买一张相声社的票,听一场相声,回味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可不想,竟被一个小男孩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小男孩,站在一颗杨树下,穿一身墨色长衫,手中打着御子板,正在唱着太平歌词。 “杭州美景盖世无双,西湖岸奇花异草四季清香……” 那悠悠扬扬,飘飘荡荡的歌声入耳,这童稚的歌声格外的熟悉。 男子不禁回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那个穿长衫的孩子恰如自己童年的模样,当年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那时自己也不过七八岁,跟着师父学艺,和他一样,时常自己一个人在角落里练唱太平歌词,一练就是一整天。 只有耐得住寂寞,方能才享得住长远。 到后来,自己长大了,不负当年的苦练,如愿以偿成了角儿,没有辜负师父的厚望。 再后来,天津被屠,师父客死他乡,一切都不在了…… 想到这些,男子的心中不禁泛起了一阵酸楚。 那个犹如自己童年模样的小男孩,又是如此的亲切。他情不自禁的叫住了面前的小男孩:“小公子!” 那小男孩转过身,似乎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呼唤惊了一下,却还是十分恭敬有礼的欠身问:“先生,您叫我?” 当这个小男孩转过身时,男子看清了他的容貌,那眉眼分明就是…… 男子的心不由得颤了一下,为何这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与自己从前的搭档林宏宇的容貌竟如此相似。 那眉眼,分明就是一个模子刻画的。 难道他是…… 可是又怎么可能呢,搭档林宏宇与他的妻子已经在战乱时伤亡,唯一的孩子易之也不知了去向。这个小男孩又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儿子呢? 见男子暗自出神,小男孩莫名其妙的问:“先生,您叫我何事啊?” “啊?”男子回过神,方问:“我见你一个人在这里唱太平歌词,心生好奇,所以想来问一问。平素里像你这个年龄的孩子都在玩耍,为何你要在此处练太平歌词啊?” 小男孩答道:“是师娘让我练的,她说我必须苦练才能成角儿,所以,只有我夜以继日刻苦的练功,长大后才能成为像我师父那样的名角儿。” 男子思忖了一下,又问:“小公子,我看你的相貌与我一位故人十分相似,能否冒昧的问一下你的尊姓大名,父母为何人?” 小男孩答道:“我的名字叫杨易之,我父亲叫杨泽,母亲叫周敏。” “易之……真的是易之!”当真是故人之子,没想到他的养父养母竟然是自己昔日里的看客。 男子此刻激动双手颤抖,声音也提高了几度,又问:“易之,你可曾知晓林宏宇这个人?” 易之满面的惊异:“先生,你知道我的亲生父亲?” 男子上前了一步,凝重问:“孩子,你当真是林宏宇的儿子?” 易之点点头,却是茫然:“妈妈和我说过,我不是她的亲生的,我的亲生父亲叫林宏宇,母亲叫薛茹蕙,他们在我不足周岁的时候为了保护我而死,爸爸妈妈让我不能忘记他们。” “师娘也说过,我的亲生父亲是师父的搭档,可是我连师父的面都没有见过。” 易之稚嫩的脸庞上,满是不符合年龄的困惑。 难道真的是……男子的心里犹如有万般风雨袭来,他凝眉,颤声问:“那你的师父师娘又是何人?” 易之依旧茫茫然:“我师娘是念安娘子,她其实就是我师父,我的功夫都是她教的。但偏偏她不许我叫她师父,只许叫师娘。” “所有的师兄师姐都叫她师父,只有我叫她师娘。她总是说我的师父另有其人,他在远方没有归来。” “我问她,她又不肯告诉我,她只说,我的名字是师父给我取的,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说……” 真的是她,果然是她,苦等了八年的她,此刻就在眼前! 原来她一样没有忘记他,原来八年来,她一样对他魂牵梦萦,朝思暮想! 那百感交集的感觉如惊涛骇浪般的向他心中袭卷开来,他激动得双手颤抖,握住易之的肩,恳求着:“易之,你师父就是我一直要寻的人。她现在在哪里,你带我去见她好不好?” 易之退后了一步,摇摇头,歉然而言:“先生,这个恐怕不行。我师父性情冷淡,她是不会轻易去见外人的。” “不,她等的人就是我,我一定要见她。” 男子的心中已是止不住的惊涛骇浪翻涌,顾不得易之的拒绝,只见院子的大门是敞开的,便无所顾忌的冲了进去。 “哎,先生,您不能进去……”易之见他冲了进去,急忙上前阻拦。 “月儿!”他大声呼唤她的名字,一方院落中无人回应。可他看到这眼前之景,竟骇然一惊。 这布置,这陈设,当真如从前的湘梦园和文周社的一样。苦了她的一番心思,一个人千辛万苦的把湘梦园和文周社重建如初。 “先生,是你啊,你怎么到了我们的院子里?” “素心?”他转过头,只见素心端了一碗红豆薏米泡的茶水,诧异的看着他。 “师姐!”刚刚赶上来的易之气喘吁吁的跑到素心面前,焦急道:“这位先生不顾阻拦,非要见师娘。若是师娘知道有陌生人闯进来,她一定会生气的。” 男子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眼中添了一丝歉意,欠身道:“素心姑娘,如有失礼还望海涵。” “可你的师父念安娘子是我的故人,我今日一定要见到她,能否请素心姑娘通传一下?” 素心顿了顿,面色有些为难:“可我师父一向不见外客的,之前有人想要拜访她,结果她全叫我们打发出去了。” “先生,我知道你是喜欢我们的看客,我可以理解你。但你想见我师父,这个恐怕我们帮不了你了。” 男子却执意,仍然坚持说:“如若她知道是我,她一定会见的。” 他说罢,又向前走了两步。素心连忙跟上去,阻拦着他:“先生,万万不可,师父的房间是万万不可随意进入的。” 男子望着素心手中端着的红豆薏米茶,不禁心里泛上一阵暖意,说:“这么多年了,你师父还是和昔年一样,喜欢喝这红豆薏米茶。” 素心诧异:“先生,你怎么知道的?师父这些年,每天都会喝这茶。而且她总说,红豆寄相思,这是故人之物。唉,这我又不懂了。” 男子粲然一笑:“故人未归,心却如故。” 第二百九十八章 梨园醉梦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男子又向前走了几步,便止步不前。 他没有冲进念安娘子的房间,而是怔怔的盯着方门口的对联痴痴的看着,口中喃喃而言:“锦绣年华空潭月,浮生安稳觅笙歌,月儿,果然是你啊!” 男子心中如五味陈杂,此刻已然红了眼眶。 素心不知,也未察觉他的神情,只当他是看到这对联而诧异,便说:“先生您是觉得师父门口这对联奇怪吧。” “我也觉得奇怪,别人的对联都是天增岁月人增寿什么的,师父非贴这么一副稀奇古怪的对联,而且常年都是这一副,从来都没有换过。” “我问师父,为什么总贴这么一副不喜气又不对仗的对联,师父只说什么,锦绣年华空潭月,许的是静好,浮生安稳觅笙歌,愿的是安平。” “我没读过书,也听不懂是什么意思,真搞不懂师父的这些名堂……” 素心喋喋不休的说着,男子的心早已开始剧烈的起伏。 原来他们的那些誓言,她和他一样,念了正正八年,八年了,一切都没有停歇过啊。 他目光扫过上方的横批,念着:“乔首回顾……” 素心也看着那横批,撅着小嘴,似是不解:“我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想的,这横批完全和对联不相关联,师父偏偏用这样一副对联配了这样一个横批。” “要说是翘首回顾,倒也还说的过去,可她偏偏用的是“乔”,明明就是个错别字啊,我虽然没读过书,但这些还是知道的。” “我也告诉过师父,这个字是错的。可师父偏偏说没有错,她要用的就是这个“乔”,她也不和我们细说原因,只说是要留一个念想。师父她总是这么莫名其妙……” 素心再说些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他只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副对联痴痴的看着,心中百感交集,不知不觉眼中已经蒙上了一层泪水。 他都懂,他都明白,翘首回顾,是感同身受的思念,是辗转反侧的彻夜难免。 而“乔”更没有错,只是因为她姓乔,他姓顾,乔首回顾,是永生永世都忘不了魂牵梦萦。 念安娘子……文湘戏社……此刻,他已全然明晓。 念安,思念安笙,文湘戏社,文周社,湘梦园。 这八年,她从未忘却,她是带着对他的思念与两个人共同的心愿走到了今日的啊。 “素心,让你取一碗茶,怎么取这么久?” 屋内传来了那让他心弦扣动的声音,那声音淡漠的没有一丝喜怒,却含满了岁月走过的沧桑。 “哎呀,师父。”素心急忙跑进屋里,对其师父歉仄:“对不起师父,刚刚碰见一个看客,耽搁了。” 此时男子也跟着素心一同走进了房间,素心见状大惊失色,压低了声音对男子说:“先生你怎么进来了啊,师父若看到你闯进来了会教训我的。” 男子在这简朴的小屋环顾了一周,不见念安娘子其人。只见一旁的轻纱帘幕后,一抹若隐若现,熟悉的清丽身影。 那淡漠的声音问道:“素心,何人在此?” “师……师父。”素心低下头,战战兢兢道:“刚刚有一位先生非要进来见您,徒儿拦不住,所以……” 凝望着那抹若隐若现的清丽身影,男子那起伏的心骤然平静了下来。 他上前了一步,对着帘中人深深道:“娘子为何偏爱这红豆薏米茶,是因为红豆寄相思,亦或这是娘子的一心人所好?” 那声音,竟让她许久波澜不惊的心骇然起浪。 莫非,真是那心心念念的一心人归来…… 帘中人不由得颤了一颤,握在手中的锦帕悄然脱落。 而她的声音依旧一如既往淡然无波:“是也罢,非也罢。倘若他在,终有一日会寻到此处,倘若他不在,我便在此地念他一生一世。” 帘外人道:“你念了八年,为他将丽珊桥修建为盼归桥,只为盼他归来。你创办文湘戏社,只为完成你二人的共同心愿。” “而他身在异乡,因战乱与娘子被迫分散,这八年,他何尝不是饱受相思之苦,对娘子魂牵梦萦。” “他千里迢迢而来,只为归故里,与娘子一世白头。” 帘中人道:“那他可否记得少年时的一出《牡丹亭》台上戏,台下情?” “又可否记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的年少誓言?” “更甚记得她为幽夜中的一方明月,而他只愿做守护她的浩瀚星辰?” 帘外人道:“他从未忘记过。他知他对她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亦知她对他的情意如四面环溪虾戏水,日日不见日日思。” “他更知他只愿做守护明月的浩瀚星辰,只因守她是她心中的白月光。他更甚知晓。” 帘外人顿了顿,深深道:“锦绣年华空潭月,许的是静好。” 帘中人轻声道:“她亦知,浮生安稳觅笙歌,愿的是安平。” 帘外人沉声道:“风雨飘零时,那是实现不了的的梦。而今国泰民安,这个梦,便留给他们用后半生实现吧。” 帘幕轻卸,那如出水芙蕖的清丽身影缓缓露出。 她含笑:“我终于等到了你。” 他亦含笑:“我也是。” 岁月迢递,昔年一场梨园醉梦,你我终是戏中人。(全文完) 番外:乔锦月篇——十年生死两茫茫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院子里的梅花又开了,含苞的细蕊覆上一层新雪。这梅花开了谢,谢了开,年复一年,早已无人在意。可是那离去的人儿啊,究竟何年何日,才能是你的归期? 今晚是大年夜,窗外锣鼓喧天,张灯结彩,大街小巷的男女老少,都在欢庆这新春佳节的来临。 这一年的春节,比以往每一年都要喜气。也许这一年的春节,对于每个国人来说,都是与众不同,意义非凡的吧。 过了凌晨,就是是民国三十五年了。今年秋季,外族人正式宣告投降,这无休无止的战争,终于在今年划上了句号。 这一刻,举国欢庆,这一刻,我们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主权。八年抗争,多少人妻离子散,多少人流离失所,这一刻,我们终于苦尽甘来了。 这一年新春,是抗战胜利后的第一个春节,这辞旧迎新的时刻,于每一个中华儿女来说,都是最值得庆贺的吧。 可为何,在这迎春纳福的时候,我偏偏无法置身于这铺天盖地的喜悦之中?望着没有月亮的寂寂夜空,为何,我的脸庞有斑驳的泪珠滑过? 今年也是文湘戏社正式成立的第一年,对我们来说,也算是值得庆贺的一年吧。 徒弟们年少,喜好热闹,小环,珮真和杨家夫妇亦满怀热情,他们置办了一桌喜宴,要这一大家一同庆祝这新年的来临。 我不忍辜负徒弟们的热情,便应了他们,与他们一同吃了这团圆宴。宴席过后,敏姐要我们一同守岁,可此刻的我,心里不甚杂乱,我着实不想置身于喧闹中,此刻,我只想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呆一会儿。 我便借口身子不适,让敏姐带着孩子们去放烟花,自己一个回到房间,独自守候在这寂寂寒夜。 摸着眼角的皱纹,我失笑,过了今年,我得有三十一岁了吧。是啊,已过三十,我已不再年轻,岁月如歌,终究是在我的脸上留下了沧桑的痕迹。 我收了徒弟,已为人师,这么多年,我已深知人生疾苦,再无当年的天真烂漫了。 安笙,你呢,多年未见,你又如何?自从那年在上海车站一别,我便再也没有关于你的任何消息。过了今年,你我分别已有八年了吧。 八年的时间,足矣将一切改变了。你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又是否和我一样,这份思念已魂牵梦萦?亦或是,你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算着年月,你长我四岁,如若你还在,过了今年,你也有三十五岁了吧。是啊,光阴似箭,你我都已不复昔日年少了。 这些年来,我过得还算安逸,除了每日对你入骨的相思外,便是忙着戏社的事,教导徒弟们学艺。 如今,击退了外族贼寇,天津城恢复了昔日的宁静与祥和,在杨氏夫妇与小环,珮真的帮助下,我终于实现了我们的多年的心愿,创办了文湘戏社。 这几年,我收了好多个徒弟,他们都是在战乱中双亲亡故的孤儿。 我一一教导他们学艺,只盼着他们有朝一日,他们能够独当一面,成为昔年你我那样的名角儿。他们都很懂事听话,学得也都很认真。 看着他们那天真无邪的模样,我总会想起昔日岁月静好时,你我在文周社与湘梦园的时光。 那时的我们多好啊,我好怀念那个时候。那时没有战乱,没有疾苦,每日有师父,爹爹,师兄,师姐宠着,还有你爱着。 我不懂什么是家国天下,更不懂什么是责任,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日子会有结束的一天。 可是后来,战火袭城,一夜之间,你我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乱世之中,只剩你我二人相依为命。 自从那时,我便知晓,年少的天真烂漫已经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悲苦。 那么久的风雨飘零,那么长的漫漫黑夜,这些岁月我是如何熬过来的,我都不敢想象。 历经了不知多少的狂风暴雨后,终于盼到了今天,日本贼寇尽数被中华儿女驱逐出境。到如今,春和景明,百废待兴,一切又恢复了宁静祥和。 可此刻我已深深知晓,那些年少时的天真烂漫,已经回不去了。 安笙,你还记得杨氏夫妇吧。他们是你未成角儿时,一直支持你捧你的看客,我三生有幸,在最难的时候遇到了他们。 他们真的待我很好,这里的一切都是仰仗他们的帮助。我创办文湘戏社,收徒弟,若没有他们支持,这一切都办不成。 我在天津这些年,一直是他们在我身边陪着我,照顾着我,我才能支撑到今天的。 安笙,易之你也记得吧,他的名字还是当初你给他取的呢。这个孩子身世凄惨,一出生就没了父母,不过好在他很幸运,遇到了善良的杨氏夫妇收养,杨泽先生和敏姐一直把他当作亲生儿子来教养。 你离开时,他还未满周岁,而如今,他已经成了一个容貌俊朗的小小少年了。他长得和林宏宇大哥很像,又继承了茹蕙嫂子的蕙质兰心,可他身上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倒是更像你这个师父。 从他会说话起,我便让他学贯口,练太平歌词。他既然是你的徒弟,那我必然要好好栽培他,将来他一定要成为和你一样优秀的相声角儿。 徒弟们都叫我师父,我只让他一个人叫我师娘。为此,他很诧异,他总问我为何如此。我只道,他的师父另有其人,只是他在远方,尚未归来。 他这么小,我们之间的情意,他是不会懂的。但他应该知道,他师父的是你,你才是真正该传他衣钵的人。这些年,我只是代你来悉心教导他罢了。 安笙,我的两个师妹,小环,珮真,你还记得吧。那一年山河破碎,风雨飘零,家园被毁,湘梦园也被夷为平地,从前戏班子里的人,如今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了。 她们如今都很好,在敏姐的操持下,都嫁得良人。 小环如今已经有了一个伶俐可爱的女儿,珮真也有了身孕。好在这些年,她们一直在,至少有她们陪伴,我这些年不至于太落寞。 这八年,这漫长的寂寂寒夜,没有你,我始终是带着一个残缺的灵魂,孤度余生。 这风雨乱世,我侥幸保住了一条性命,但你不在,我活着也只是带着一副空洞的躯壳,靠着对你的思念,绵延度日的。 我一直记得,那日在列车站你我被迫分离,你倒在血泊下,拼劲最后的力气告诉我,一定要活下去,你总有一天会找到我。 就是因为这一句话的承诺,我才坚持到今天的。我一直坚信,你还在,你只是在这狼烟四起的乱世中,被困在了某地无法脱身,亦或是没有找到我。 天津是你的家,你若在世,总有一天你会回来找到我,与我共度余生。我愿意用我余下的时光在此等候你未知的归期,哪怕是一生。 安笙,你知道吗?曾经的那些日子,真的让我生不如死。自从那日你我被迫在上海的车站分离,我只身一人被列车带到了宁城。 宁城虽然没有战乱,但你尚在龙潭虎穴,如何教我安宁度日。我本欲回海城找你,与你一起面对兵荒马乱,可此时,海城已经彻底沦陷了。 车站与铁路被炸毁,满城的烽火狼烟,我再也没有办法进入城内找你了。你是生是死,是苦是痛,我也无从知晓了。那一刻,我的心已经死了。 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猛然间你临前最后说的那句话飘入我的脑海:一定要活着。 是啊,乱世之中,保全了性命已实属不易,我怎么能轻易将性命舍去。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只有活着,才能再次与你相会。 上海不能近身,宁城又举目无亲,我无处安身,只好回到故园天津。 那一天,我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天津。那时的天津,已经被屠得惨不忍睹了,除了租界,再无一处完好无损之地。 好在,租界里有敏姐相照应,让我在这风雨飘零的时候,有一块宁静的栖息之地。 那日我回到天津后,已经失了半条命。敏姐和小环珮真问我怎么了,遭遇了什么,为什么去上海走这一遭后,会变得如此失魂落魄? 面对她们的重重疑虑,我都没有说出,我能回应她们的,只有肝肠寸断,歇斯底里的痛哭。 那些日子,我茶饭不思,整日以泪洗面,谁劝都不管用。因此,我大伤心神,生了一场重病。 这一病就是半年,我病得很重,甚至已不醒人事,险些连这剩余的半条命也失去了。 可是,在病中的迷离中,我仿佛看到了你,你告诉我,一定要好好活着,千万不可以一蹶不振。你说,只要我在天津安好的活着,平静的等着你,你就一定会回来见我。 你知道吗?就是因为这迷离中的一场梦,梦中的你的这一句话给了我勇气,让我振作起来,敢于面对生活。那一年的开春后,我的病逐渐好转,渐渐的,我满血复活了过来,便与常人无益了。 对此,敏姐和小环珮真都很意外,她们不敢相信,缠绵病榻半年的我,竟会在一刹那间恢复的与常人并无二致。 但是她们不知道,我肯活下去,我肯振作起来,都是为了对你的承诺。 我不能再让敏姐为我操劳,让小环与珮真为我担忧了。病好后,我再也没有茶饭不思,以泪洗面,最终,我选择了振作起来,好好活下去。 只是,这一病犹如脱胎换骨,大病初愈后,我便再也不是曾经的乔锦月了。 他们都说我好似变了个人一般,从前的乔锦月活泼,热情,精力旺盛,而现在的乔锦月淡然,冷漠,少言寡语。后来的我,再也找不到从前的影子了。 我对一切都变得淡漠,亦不像从前那样爱热闹,好欢乐,更多时候,我更喜欢一个人默默无言。 这些年,我除了敏姐与小环珮真外,甚少与别人说话,也只有与她们在一起时,我才肯多说上几句。 于此同时,我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的快活过,欢笑过。 面对我如此大相径庭的变化,我身边的人无一不意外,无一不惊奇。 但只要我肯振作起来活下去,便是她们最大的心愿,因此,便也顾不得我的性情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大相径庭了。 可为何我会变得如此,为何会由热情变得淡漠,为何会由活泼开朗变得少言寡语,这一切的原由,也只有我自己知晓。 我不是看破红尘,只是把一切都看得淡然了。不是不爱热闹,只是这世间没有什么值得欢喜的了。 红尘滚滚,宦海沉浮,洗尽铅华后,我方才知晓,这人世间的一切都是惘然。既然已知是惘然,那还有什么事值得欢喜与幽怨的呢。 这世间的一起悲欢离合,不过是一场梦,到头来,终归尘土。 自从你我分别后,从前的那个乔锦月便已经不在了,或许现在的乔锦月,才是真正通透的吧。 这世间,除了等候你,便再没有什么值得我悲喜的了。 外族侵袭津城后,湘梦园毁了,文周社也毁了,我们心中梦也至此没了。父亲和师父临终前的遗愿我忘不了,他们希望我把湘梦园的曲艺传承继承下去。 而你的心愿我也忘不了,你如此热爱相声,自然也看不得文周社就此毁灭。 重建湘梦园和文周社,继承你我的梦想,便成了我这些年的心愿。我和敏姐说了我的心愿,敏姐也同意了帮我实现这个心愿。 那些年,我们收留了好多无家可归的孩子,教他们学艺。后来,在外族投降后,我们重建了文湘戏社。文湘戏社的创办,集合了戏曲和相声两大曲艺形式,由我的徒弟们登台表演。 也许是由于战乱持续的太久,百姓们太久没有听过戏曲和相声了,开张的那一天,看客们络绎不绝,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文周社与湘梦园开演的情形。 这一刻,我终于实现了我们的心愿,安笙,我终于做到了。 我的徒弟们学得了我的精髓,她们已有足够的能力登台表演。而如今我为人师,方才懂得了师父当年养育教导我们的不易,可如今,师父早已辞世多年,我也没有机会孝敬她了。 这些日子,我只教导徒弟们功夫,看着他们登台,等着他们成角儿,而我,至始至终再也没有登过台。 不是不爱唱戏,只是那一心人已不在身侧,唱一个人的独角戏,再无意义。故人不在 唱戏予谁听? 在天津的这些日子,我给自己取了个艺名,叫作“念安娘子”,亦如师父当年的“妙音娘子”。 这些年,我只许旁人称呼我为念安,除了敏姐与小环珮真外,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名。我没有对任何人道出,我为何给自己取字为“念安”,旁人只道,是我心念安好。 殊不知,我名为念安,只因为我心里的那个人的名字,叫作顾安笙。 念安,念安,顾念安笙,思念安笙。这一切,全全是承着我对你的深入肺腑思念。 外族投降后,津城重建。你还记得丽珊桥吧,那是我们定情的地方,兵荒马乱的时候,它也被炸毁了。 丽珊桥,离散桥,这个名字终究是不吉利的,或许正是因为名为离散,才使得你我颠沛流离了这么久,不得相见吧。 可是,再不济,那终究是我们定情的地方,无论如何,我亦不忍让它就此毁掉。津城重建的时候,我出资给了工程大队要求重建丽珊桥。 不过,我请求他们,把丽珊桥更名为盼归桥。丽珊为离散,终究是不吉利的。 桥还是那座桥的旧址,不过换了个名字,只愿留作念想,盼着那离去的人儿早日归来。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安笙,这些年来,我甚少在旁人面前提起过你,但我从未有过一刻忘记过你。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个人面对着孤冷的墙壁,那种孤独的思念便会深入肺腑。 你说,锦绣年华空潭月,许的是静好。我说,浮生安稳觅笙歌,愿的是安平。可在那个风雨飘零的乱世,这一切都是实现不了的梦。 而如今,那个兵荒马乱的乱世终于过去,天津又恢复了昔日的宁静祥和,我们,能否在这平静的时光里,延续当初的那个未了的心愿? 这几年,我一直住在这里,第一年春节的时候,我把我们当初的誓言写成对联,贴在了房门口。 对此,徒弟们都诧异不已,他们纷纷来问我,说,师父,您为何常年只贴这一副没有春节喜气,而又不对仗的春联? 对此,我们没有和他们多做解释,我只说,这是为师一生的念想。徒儿们尚且年幼,怎么会懂得这入骨相思的滋味呢。 对联的横批,写的是“乔首回顾”,本应是“翘首回顾”,这四个字,只为念得我们昔日里岁月静好的浅淡时光,亦是我在默默等候你未知的归期。 这一副对联有你我的名字,而我姓乔,你姓顾,我便把我们的姓氏加在这横批之中,翘首回顾,亦是乔首回顾。 等着你,盼着你,不问天涯路远。 不知不觉间,年岁渐长,岁月早已在我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三十一岁,我已经不再年轻,青葱的岁月与韶华,终究是不在了。 比我年岁小的小环与珮真,都已嫁作人妇。敏姐不忍心见我年过三十,依然孤身一人。她总会试探着劝我,让我放弃不知归期的等待,为后半生寻一个终身依靠。 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可这些事,是容不得考虑的。这一生,我已经许给了你,便只能是你,是不可能会再有旁人了。 你何时归来,我便等你到何时,你若此生不归,我便等你一生。 少年时的两心相许,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一桩夙愿。十九岁,亦是我人生中,最绚丽的年华。因为那一年,我认识了你,只此一眼,便注定一生。 我永远忘不了十九那一年的初夏,也许,从那一刻起,就注定今生今世的颠沛流离。 可哪怕一生辗转,一生思念,我亦无怨无悔,如果可以重选,我还是要遇见你。 这些日子,我总会做梦,梦到那些逝去的人,父亲,师父,大师兄,红袖师姐,仲怀,甚至还有曲卓然。可唯独,我没有梦到过你。 你不肯入我的梦,是不是说明,你还在这个世上,并没有离去?你只是没有与我相会,总有一天,你会归来的,对不对? 安笙,你在哪里,你过得如何,你是否与我一样相思入骨? 安笙,你可还记得,你说过,我若是青衣,你便是扇子生,我若是花旦,你便是穷生,无论我是什么角儿,你都是搭配我的那一方吗? 安笙,你可还记得,你曾说过,我是你的白月光,你这一生只做守护我的浩瀚星辰吗? 安笙,你又是否记得,你送我的玲珑骰子项链与那红豆手串,你可还记得我曾说过,你不见我时,就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我不见你时,就是四面环溪虾戏水,日日不见日日思? 这些年,那些光阴的碎片,总是历历在目的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了 那些誓言,那些年少时美好的期许,是我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忘却的眷恋。 而你,又是否同我一样,把少年时绵绵的情意,化作如今的入骨相思? 除夕之夜,瓦上已覆上新霜,恍然间,已过经年。依稀往梦,初见缱绻,岁月轮转,试问今夕是何年。 若心有灵犀,但愿经年后,你我再见,一如年少模样。弹指间,不知花开花落多少遍,只知这一世牵绊纠结,是了不去的浮生缘。 若乱世之中的情爱,犹如飞蛾扑火,可哪怕遍体鳞伤,也不要全身而退。 我只愿在此等候你未知的归期,愿你归来之时,山高水长,落英缤纷,你我相守一世,直到满头青丝成白雪,了却此生。 番外:顾安笙篇——谁念西风独自凉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夜,已渐渐深沉。 除夕之夜的夜空,没有月亮,亦没有星辰。 或许在这喧嚣的宁城内,念着西风,独自凄凉的人,只有我一个罢了。月儿,你在哪里,为何走遍天涯海角,我迟迟寻不到你的身影? 今天是除夕夜,亦是一年最热闹喧嚣的时候。今年的除夕似乎不同寻常,因为这是日本宣告投降后的第一个除夕夜。 这几年叫苦不迭的生活终于落下了帷幕,从此后,再无血泪与屈辱,整个中原大地,都满怀着兴奋与激情,共同庆祝这辞旧迎新的时刻。 宁城内,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男女老少欢聚一堂,都在共同庆祝这新的一年的来临,整个宁城,似乎都已被这铺天盖地的欢乐渲染。 而在这个人人欢聚一堂,乐不可支的时刻,形单影只而又黯然神伤的,恐怕也只有我一个人了吧。 月儿,你在哪里啊,如今,我这份无人能懂的凄楚,你又是否感同深受? 摸着脸庞的胡茬和眼角的皱纹,忍不住又是一阵锥心的痛。 八年了,过了除夕夜,我已有三十五岁了。已过而立之年,我再也不是当初台上台上长身玉立,红口白舌的翩翩少年了。 一别八年,终究是长了年岁,消了年华,我早已不复年少时候的意气风发。 月儿,我知道,你何尝不是对我一往情深?你若在,对我思念也一定早已深入肺腑了吧。月儿,对不起,这一生,终究是我负了你。 在家国和情爱面前,我选择了家国,可最终苦苦煎熬的,还是你我。 我一生,没有辜负师父的教导,踏实学艺,没有辜负祖国和信仰,以一己之力投身抗战,可我唯独辜负了你,害你痴痴守候着我,那么久,那么辛苦,可我终究没能如愿以偿,许你一场天荒地老的婚礼。 每当我想到这,心,总是会痛到窒息。 你说乱世之中,以家国为重,家国面前,谈不得儿女情长。 殊不知,乱世之中的情爱虽已深入骨髓,但却比月光下的灯火还要卑微。 人人都道,为大爱舍小爱的情怀,是英雄作为,可谁又真正知晓,那是我心底最难以启齿的痛。 月儿,你大概不知道吧。那一日在上海车站,被外族人侵袭时,我中弹而伤,随后便晕了过去。 那一刻,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列车带走,而我的心,已经凉了。 我忍着痛,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对你说出,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着我去找你,我便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月儿,你可知我为何要对你说出这样一句话吗? 我就是怕你再为我受苦啊。你对我的感情有多深,我都知晓,我真的怕,怕你因为我不在了,而一蹶不振,甚至舍弃了你自己的生命。 若我真的不在了,我怎么忍心让你随我一同赴黄泉?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哪怕是,忘记我。 后来,我的意识逐渐恢复,再次睁开眼时,我发现我在一家陌生的医院。我以为我已经死了,却没想到,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能活下来,是靠着对你的爱,支撑住这份活下去的毅力的吗?睁开眼时,只觉得一阵剧烈的头痛。当时在我的眼里,整个世界都是迷离的。 后来我才得知,我并没有死,我只是晕了过去。 当我晕倒后,我们的救援军就赶了过来,迅速的击败了外族人。不知是哪个好心人,将我送到了医院,子弹被取出,我才得以安然无恙的。 我醒来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我没有随你同去,你自己一个人到了宁城,可怎生是好? 没有我在身旁,你一个人到了陌生的地方,你会不会焦急,会不会忧虑?我满心都是你,实在无心在医院多耽,伤逝没有痊愈,便出院了。 我第一时间去了车站,本想买一张通往宁城都车票,去往宁城寻你,可谁曾想,车站早已被毁了。 海城的铁道尽数被炸,再也没有去往任何一处的通道了,也就意味着,我被隔离在了上海,没有办法再去寻你了。 这一刻,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一刻,我心如死灰。月儿,不能守在你身旁,是我最痛彻心扉的悲怆。 自那一日起,海城沦陷,整座城市充满了硝烟与战火,伴随我们的,只有数不尽的血与泪,伤与痛。 那一日,我失魂落魄的在这满城硝烟的上海滩走了一天,我孤立无援,身心俱疲,此时此刻,再见你,怕是已成虚妄了。 可我不能死,我深知,再艰难也要保全性命,因为只有活着,有朝一日才能与你再次相会。 在这风云诡谲的乱世中,我想我还算是幸运的吧,我躲避了重重炮火,终于,在外族人不敢攻打的租界内,找到了一处可供生计的杂役工作。 这里不敢侵袭,至少,这里可以免于炮火。于是,我暂时安定于此处,靠做杂役工,勉强度日。 这样的浑浑噩噩而又艰苦的日子,一过就是七年。七年了,这无数个日日夜夜,我从来没有一天间断过想你。白日里,做着那些艰苦而又无趣的工作,夜晚,一个人面对寂寂寒夜时,心,便会隐隐作痛。 这样的日子,日日度日如年,每日,都过得艰辛苦涩,这样的生活,没有一日改变过。 究竟何年何月,我才能离开这喧嚣的上海滩,去天涯海角寻你,与你相会? 这一仗又一仗,打得浩浩荡荡。山河破碎,炮火连天,整个海城腹背受敌,日复一日,伤痕累累。而此刻,我的心在滴血。 中华生灵涂炭,我无能为力,我心爱的人在他乡,我亦无力与她相会。 月儿,你在何处,你是否安好,你又是否听了我的话,好好活下去? 你会不会和我一样,每日每夜忍受着这锥心入骨的相思?可如今风雨飘零,你我相见之日,终遥遥无期。 我在此处,做最艰苦的工作,忍耐最苦涩的相思。渐渐的,手被磨出茧子了,渐渐的,容颜已被刻化上沧桑了。 有时,看着铜镜中落魄而又沧桑的中年男子,我竟会觉得震惊,原来,我都已认不出这是如今自己了。 我早已不复昔年,那个文周社红遍津城,长身玉立,风华绝代的翩翩公子了。 七年了,日日艰苦,日日相思,盼了一年又一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等到了这样艰苦的生活结束的那一天。 那一天,外族正是宣告投降,霎时间,九州大地沉浸在了抗战胜利的欢喜之中。 那一刻,我也是激动的,终于,我可以辞别这个伤心之地,去天涯海角寻你。终于,你我相会之日不再是遥遥无期。 在铁路修复的第一天,我带上了为数不多的积蓄,乘上列车去往宁城,去寻你。离别时,列车载着你去了宁城,时隔七年,你是否依然还在宁城? 七年了,足够将一切都改变了,唯一不变的,就是你我之间深沉的爱恋。 岁月,苍老了年华,而今再见之时,你我都已不复昔日,懵懂无知的少年人了。 终于,我来到了宁城。宁城虽不比上海滩大,却也满是繁华与喧嚣。来到此处的第一天,我便开始打探关于你的消息。殊不知,在这偌大的宁城内,若想寻到你的身影,竟如天方夜谭。 在宁城寻你寻了两个月,在跌跌撞撞,经历了无数次碰壁后,我还是没能寻到你的身影。怕是此时此刻,你已不在这宁城之内了。 这也没关系,哪怕是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可我真正怕的,不是你不在宁城,而是你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不,不可能,你不会不在的。 你一定会听了我的话,好好活下去的。哪怕是为了我,你也会活着的。 只要你在,无论何时何地,就算是天涯海角,就算海枯石烂,我都一定要寻到你,与你共度余生。哪怕,是用我一生的时间去寻你。 天津,对,没有错,就是津城。 那是我们生长的地方,是家,是故园。你此刻会不会到了津城,在故园等候我的归来。 曾经,我说过,想与你看故园三月盛开的樱花,此时,你会不会早已守在故园,等我归来,与你共赏樱花? 不知为何,有一种无缘由的直觉告诉我,此时,你就在津城等我。既是如此,那便请你再等我一些时日,我一定会回到天津,寻到你,与你一世白头。 月儿,我终究是对不住你的。为了祖国山河与大爱,我硬生生的抛下了我们的情爱,投身于抗战之中。你总说你不怪我,你说家国面前容不得儿女情长,可你越是这样深明大义,我的心就会越痛。 究竟是什么,把我们害得这么苦,这么艰辛? 要怪就怪我们生不逢时,偏偏生在这风雨飘零的乱世。既然我们生在这个国家危难,动荡的时候,那再深刻的爱恋,也只能化作袅袅炊烟。 月儿,你还记得吧。十几年前的天津,那个时候一切都是平淡而欢愉的。 初遇那年,你十九岁,正值豆蔻年华,为红遍天津的京戏名角儿。 我二十三岁,正值意气风发少年时,为红遍天津的相声名角儿。 从前的时光如流水,浅淡而心安,我以为,我会有一天明媒正娶迎你入门,与你相携一世到白头,过一生这样平静而又安逸的生活。 可谁曾想,那一场铺天盖地的浩劫来临之后,一切就此变了模样。自日本贼寇袭进天津后,整座天津城变得生灵涂炭,血流漂橹。 我们的家园被毁,亲人被害,只一夜之间,我们就从天堂跌到了地狱。 是国仇,是家恨,是血,是泪,那一刻,已经由不得我们去言说了。而乱世之中,你我之间的情爱,更是如飞蛾扑火一般。 你说的对,国家危难之际,岂能容得下你我之间的儿女情长?可在国仇家恨之间,那割舍不去的爱恋,是我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意难平。 终于,八年的抗战已胜利,那风雨飘零的乱世终于挂上了句号,祖国山河又恢复了昔日里的宁静与祥和,可我深知,即便一切如初,你我也再回不去昔日的少年时光了。长了守候,消了年华。 这痴长的年岁,何尝不是马齿徒增?你我已过而立之年,早已不复年少时的意气,不复旧岁里的懵懂了。 月儿,你这一生,追随了我,让你受了太多的苦了。若能重来,我情愿你从未遇见过我,过好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可你说,即便再苦,也甘之如饴,如果可以重来,你还是会选择遇见我。 是啊,只要你在,再苦再难,也无知觉了。乱世之中,风雨飘零,多少人骨肉分离,生在这个年代我我们,注定是苦的。 但是,至少有了你,至少爱过你,给我这本该悲苦而又无味的人生,添上了一抹绚丽的色彩。 那一年,我记得我曾对你说过,你若是青衣,我便是扇子生,你若是花旦,我便是穷生。无论你是什么角儿,我总归是搭配你的那一方。 后来风雨飘零,我们便再也没有登过台了。而今,乱世已归上句号,又重归昔日宁静。你我再见之时,能否重叙旧日的篇章? 那一年,我记得你说,你不见我时,是四面环溪虾戏水,日日不见日日思。我不见你时,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却不曾想,年少时赤诚的爱恋,竟成了支撑我这八年的苦苦相思的支柱。若你我再相见,能否如昔日一般,花前月下,再诉衷肠? 那一年,我记得你说,你是天上的月亮,问我可否愿意做守护你的浩瀚星辰。我说,你是我心中的白月光,是迷途中的方向。我愿化作漫天的浩瀚星辰,只为守护心中最纯净的月光。 八年以来,我从未忘记过这句誓言,只是,你我相隔两地,我只能在异地他乡,默默的守望着月夜之空,盼他朝与你重会。 如今,终于告别了那远在异地他乡的思念,若你我再相会,我还能否再次守在你身旁,只做你一人的浩瀚星辰? 那一年,我记得我对你说,锦绣年华空潭月,许的是静好。你对我说,浮生安稳觅笙歌,愿的是安平。你说,真好,这句诗有你亦有我的名字。我说,真好,这句诗有你也有我的心愿。 可谁知,等待我们的是乱世风云,是风雨飘零啊。哪有什么锦绣年华,哪有什么浮生安稳,什么静好与安平,在乱世之中只能是虚妄。 终于,过了那个流过太多血与泪的乱世,终于,盼到了我们心心念念的平静与安宁。 若你我再相会,我们能否在未来的时光中,延续我们少年时没能实现的梦? 冷风,寂寂的吹拂着,吹起了衣襟,拂乱了发丝。喧闹的除夕之夜,全城百姓欢聚一堂。 在这无声的寒夜中苦苦相思,黯然神伤的,也就只有我一人罢了。 月儿啊,我魂牵梦萦了八年的月儿,我对你的这份爱恋,早已在迷途中,不知为返。 那日日思君不见君的苦涩心酸,已在我心中深深的扎下了跟,开出了花朵。这一次,我已决心,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寻到你的身影。 愿再相会时,能实现我们半生未了的心愿,锦绣年华,浮生安稳,愿与你月夜鸣笙歌,相携一世,直到白头。 番外:怀袖篇——不许人间见白头(一)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是不是,从最初的那场惊艳的邂逅开始,便已注定今生今世的结局是魂归烈火。 早知如此,何必惹下一生的牵挂? 不,这一生牵绊痴缠,我从未有过后悔,若能重来,我们还是会选择遇见。 只是,这一回,我希望能早一点明晓我对你的情意。 初见时,他是阳光纯净的少年郎,她是柔情似水的靓女儿,他是文周社的少班主,她是湘梦园时戏名伶。 本该是佳偶天成的一对天作之合,却为何,偏偏落得个魂归烈火的悲剧收场? 也许这乱世之中,本就没有白头偕老的一世佳话吧。 那一年,岁月静好。 她的师父带着她和小师妹去文周社拜访班主和班主夫人,那时,她的师父让她为班主唱上一曲,以示她的才华。 对于师父的要求,她从来都是不会推辞的,她缓缓开口,唱起她最拿手的那一出《玉堂春•苏三起解》。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内惨……” 那悠扬婉转的戏声入耳,女儿家缱绻的歌喉,直叫人心神沉醉。 “爹,娘,我回来了。” 不料想,那段戏没有唱毕,就被那不知从何处闯来的少年郎,惊动了心魂。 她花容失色,歌声不由得戛然而止,吓得跌退了一步。 “没规矩!”那文周社的班主夫人对那少年呵斥:“没看到有客人在吗,快像苏姑娘赔不是!” “哦……哦……”那少年望着她,呆呆的拱了拱手:“仲怀失礼,惊扰到了苏姑娘,还望苏姑娘见谅。” 她淡淡的笑了笑,只微微俯身道:“无妨。” 后来,她才知晓,面前的这个少年是文周社班主之子,胡仲怀。 当时只记得,他相貌端正,眼中闪烁着纯净与热情,容貌算不得有多俊俏,却让人看得很舒服。 当时,她只当他是个过路人,并未对他拥有太深刻的在意。 但她不知,她那倾世容颜,在他看了她一眼后,便已经乱了芳华。 那一日,本无他事,他在剧场为师兄的场子助演。师兄的魅力无人不晓,师兄是文周社的一方台柱,他在天津曲艺届的名气无人不晓。 他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多少女看客为他神魂颠倒。看着师兄被那些疯狂的女看客包围,他只觉得无趣,便悄悄的溜走了。 他原本想着,父亲母亲在正厅,父亲说过今晚要检查他的功课,而此时他又无事,不如趁早去找父亲母亲,请他们检查自己的功课。 但他不知,今日家中有贵客降临,便还像一往那样,一股气冲进了家中正厅。 “爹,娘,我回来了!” “啊!” 不想,他一句话刚说出口,便见得面前的那一位容貌倾世的红粉佳人。 她似乎是被自己的冲动吓着了,慌忙跌退了一步。 殊不知,当他看到她的第一眼之时,便深深的沦陷在了她那倾世的容颜之中。 她面若桃花,柔情似水,就是那月宫中的嫦娥仙子,也照比她逊色了几分。 那一刻,他沉醉春风。望着那面前的窈窕淑女,他只觉得心田的十里桃花猝然盛开。 他出入戏台二十年,形形色色的女看客见过无数,从未有过任何一人,会令他如此心神荡漾。 与她相比,连月宫中的嫦娥仙子都都相形见拙,她已成了他眼中的整个人世间。 他知道,那一刻,他已经深深的沦陷了。 “仲怀,这位夫人是湘梦园的妙音娘子,陈颂娴。旁边这两位,是她的弟子苏姑娘,苏红袖,乔姑娘,乔锦月。” “啊……啊。”回过神来,他方与那三人见了礼:“妙音娘子好,苏姑娘好,乔姑娘好。” 他的大意冲撞到了那个沉鱼落雁的姑娘,母亲嗔怪,他便依母亲的言,向那姑娘道了歉。 那姑娘似乎未曾在意,只是含笑淡淡道了“无妨”两个字。 而他此刻,却懊恼不已,他懊悔自己太冲动,竟这样冲撞了这面前柔情似水的红粉佳人。 没能在初次邂逅之时,给她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 父母与妙音娘子闲聊,而他却痴痴的望着那个姑娘,片刻都移不开眼。 或许,只在那一瞬间,她便已在他心中深深的扎下了根。 他只望着她倾世的容颜,默默出神,而她却并未对他太留意,她的目光,都在她师妹的身上。 后来,她的师妹觉得无趣,母亲便让她带着师妹到院中四处走走。 她不在身边,他如何能坐得住,哪怕母亲不许,但他还是借口逃出了正厅,去寻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儿。 当他找到她时,她正与她的师妹在一起。于是他便找了个理由,支走她的师妹,与她单独相会。 初次接近她时,他的心如小鹿乱撞,想与她说话,却不知从何谈起。 向来伶牙俐齿的他,面对心上的姑娘时,竟会语塞。 而她在他的面前时,却依然落落大方,她柔情似水,眉目如画,此刻,他早已心神荡漾。 他得知,她是湘梦园妙音娘子的大徒弟,今年二十二岁,万万没想到,这个貌美温柔的姑娘,竟比他大了整整两岁。 可那又如何,年龄算得了什么,只要他喜欢她,一切都不成问题。 那日午后,他们在正厅用过膳后,妙音娘子被父母带去剧院听戏,他便可以趁机去找她。 他对她说,他想要学京戏,能否请她教自己唱戏,并戏曲融入到自己的相声表演中去。 而事实上,这都是借口,他的真正目的,只不过是想让她陪在自己身边多一刻。 所幸她很热情,她十分爽朗的答应了。她手把手的教他唱戏,从动作到唱腔,她都详细的说与他听。此刻,他心花怒放。 后来,她说的什么他都没有听到,他只一心一意的注视着面前的那个窈窕佳人。 初次邂逅,就能得她如此温柔相待,这一天,他很开心。 可谁曾想,自己的师兄与她的师妹竟吵了一架,这一天,他们闹得不欢而散。 傍晚,她随着她的师妹走了,而此刻,他的心情十分低落,他只怕,因为他的师兄和她师妹的缘故,她对文周社心生芥蒂,他日后,便都见不到她了。 那些日子,见不到她,他对她可谓是魂牵梦萦。可是,他没有理由去见她,只能默默的忍受着这份相思。 后来,她的师妹与他的师兄误会化解,他们二人时常往来,成了好友。因此,他便觉得再见到她有了希望。 后来,他又瞧出了,他的师兄安笙,与她的师妹锦月,彼此之间生出了若隐若现的情愫。 他便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他要把他们二人撮合到一起。 一来,他觉得锦月这个姑娘真的很好,与他的师兄是天作之合。他最敬爱的师兄,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人,有了锦月这样的姑娘在身边照顾,他便可安心了。 二来,他也存了私心,锦月,是她的师妹,若师兄能成为锦月的良人,他追到她,也便进了一步。 锦月是个冰雪聪明又热情的姑娘,她瞧出了他对她的情意,便答应了他,帮助他追到她。这一刻,他心里便更多了一份自信。 印象里,她第一次留意到自己,是在师兄的生日宴上。那场生日宴,是他一手操办的,他请了她和锦月,一同为师兄庆生。 那一天,她第一次叫自己“仲怀”,温柔又不爱多话的她,竟扬言要敬自己一杯。 这一刻,他心花怒放,他虽未表现出他的激动,但他的心,已经飘上了云端。 她终于留意到自己了,她终于肯赞赏自己了。 半年后,是封箱典礼举办的时候,那一天,父亲提议,要与湘梦园共同举办封箱典礼。 师兄亦提出,要与锦月唱一出《牡丹亭》。不过那一日,师兄有要事在身,不能亲自登门去湘梦园拜访,便请他代为转告锦月。 锦月得到了这个消息后,心花怒放。 于是,他便鼓起了勇气,对她说出了他的想法:他也想在封箱之时与她同台共唱一出戏。 但作为相声角儿,他的唱功是不如师兄的。他无法像师兄那样,唱下一整出戏,便只能学些片段,与她一同在台上演唱。 这个请求对他而言,他未免觉得有些厚颜无耻。又要请她搭戏,又要求她搭戏,未免太难为她了。 可没想到,她竟答应了下来,而且,答应得毫不犹豫。听到她的那一声同意之时,他的心,又一次兴奋得飘到了云端。 “红袖,你说我们唱哪一出啊?” “我仔细的斟酌了一下,我们还是唱越剧《梁祝》吧。” 她温声道:“我们虽说是京戏角儿,但是各个曲种的戏都有过尝试的,越剧自然也不在话下。” “况且越剧简单易学,不像京剧那么晦涩,像你这样不是本行的相声角儿,学唱越剧,倒是轻松一些。仲怀,你说呢?” 她的话,他没有不听的道理,他忙点头:“好,红袖,一切都听你的。” “好!”她笑道:“那这些天,我闲暇的时候就会去找你教你这出戏,在封箱之前,你一定能唱得纯熟的。” “太好了!”他兴奋:“红袖,这真是太好了。谢谢你,肯为我这么费心!” 她莞尔一笑,柔声而言:“你我之间,说什么谢啊,学戏这些事,你就尽管听我的吧!” 她肯为他这样费心,那是不是说明他在她的心中有了一席之地了?他终于做到了,他终于离她的心又进了一步了。 为了感念她的情意,那一天,他找了裁缝,为她赶制一件衣服,赠予她,待到封箱之日穿着。 名义上,是为感谢她,实际上,是表达了他对她的万般情意。 “仲怀,你这是……” “红袖,这是送你的!”他将那华服亲手奉于她面前。 满心激动道:“红袖,这段时日你教我学戏,着实是辛苦你了。这件华服是我专门找人为你量身定制的,你看怎么样?” 她接过,惊喜道:“好漂亮的衣服啊!” 他含笑:“你快去试一试,看看合不合身吧!” 她依言换试了那件华服,那刺绣面的华服,更显她的姣姣身形,她心生喜爱。 “仲怀,你看怎么样?” 他痴痴的望着面前的窈窕佳人,见她倾城之姿,已然惊得说不出话来。 “仲怀,仲怀!” “啊……”她唤回了他,他方才回过神,赞叹道:“漂亮,真的漂亮,红袖,想不到你穿这件衣服竟这么美!” 她满心欢愉的笑道:“这件衣服真的好漂亮,我很喜欢,仲怀,你有心了。” 此刻,他的心如桃花般的绽放,这世界再无任何事,能比得到她的认可,还要美好了。 “可是……”她讶异:“这衣服不大不小正合身,我从未与你说过,你是怎么得知我的尺寸的呢?” “嗨,这算什么。”他坦然道:“和你相识这么久,你的尺寸,我早就知道了!” 第一次,她心中的暖流因他而生,她娇羞含笑:“仲怀,谢谢你。” 或许那怦然心动,就是在那一刻吧。 她第一次觉得他是如此细心,认真的一个人。他总是默默的在身边关心着她,守护着她。 此刻,在她的心里,对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或许当时的她还不懂,那就是心动的感觉吧。 封箱那一天,师妹小七亦被她的华服所吸引目光,赞叹道:“师姐,你这身衣服好漂亮啊!” “漂亮吗?”她满心骄傲的说道:“这是仲怀送予我的!” 那一次,她为他所送的东西而心生自豪,那一刻,他已经在她的心中缓缓的扎下了根。 封箱那一场的表演,很顺利,很美满。那是他与她的第一次登台,获得了许多看客赞许的掌声。 也收获了许多称赞他二人为:天作之合,郎才女貌之类的话。 那一刻,他心中暗喜,她暗动心弦。 后来,师妹小七情归顾安笙,她为师妹感到开心。 那一天,师妹玩笑般的问了她一句:“师姐,难道你就没有心上人吗?” 师妹那一句话说出口,不知为何,她脑海中浮现的竟是他纯净的笑脸。 她不禁失笑,心上人,她怎么会有心上人呢,就算有,又怎么可能会是比她小两岁的他呢。 可她不知,越是极力否认,情,便在心中扎根扎得越深。 而后,他与锦月,安笙要合唱一出《西厢记》,他为他们反串小红娘。 他为了能见到她,便央锦月,在他们排练时,把她也带过来。 锦月果然不负他所望,借口想吃师姐做的饭菜,把她带到了他身边,时常陪他们一同排练。 她为师妹带膳食时,同时也会为他准备上一些。 “仲怀,这是我给小七做的桃花糕,她说味道不错,我就也给你带了一些,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他看着满盒她亲手做的桃花糕,惊喜道:“哇,红袖,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啊,你快尝一尝吧!” 他小心翼翼的拿了一块放在嘴里,霎时间赞不绝口:“好吃,真好吃,红袖,你的手真巧!” “好吃吗?”她含笑:“你若是喜欢,那我就时常给你带一些来。” 他兴奋:“好呀好呀!” 岁月安稳,流年浅淡,那些欢笑的日子,便是毕生最美好的时光。 那一次,他扮演了撮合成张生和崔小姐的小红娘,现实中,他也是为他二人牵线搭桥的媒人。 可谁知,红娘促成了张生和崔小姐,而红娘,又会花落谁家? 那一天,他终于鼓起来勇气,向她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他说,他喜欢她,他从初次在厅堂见到她时,那惊鸿一瞥,便已然乱了他的芳华。 他爱她,已爱得不可自拔。 可孰曾想,那一番情真意切的告白,并没有得到佳人的浅笑回眸,反而却得到了她斩钉截铁的拒绝。 她说,她对他的情谊,只是朋友之谊,她说,她长她两岁,她只把他当成弟弟。 可他怎么会信呢,她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她的眼神骗不了她的。 她说那些话的时候,眼睛不敢直视她,她的声音也没有底气。 还有这些日子的的处处关怀,久久之伴,她怎么可能,对他一点情意而没有? 他摇头,步步紧逼,他说他不信,她眼眸中的情意他是看得到的,他不相信她是不喜欢他的。 然而,她却只说他胡闹,她说婚姻大事只能由师父做主,与他实非良配。 她说她年长她两岁,而他是文周社的少公子,她只是湘梦园一个不知名的小角儿,他二人,身份悬殊,终究是不可能的。 她劝她早日放弃,另觅良人。 她只说他二人只能做朋友,不可有其他,若他苦苦纠缠不放,就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她也不肯再多说其他,便落荒而逃似的离开了。 他无奈,他不知她的心里在顾虑什么,但他知道,她对他一定是有情意在的。 为何明明彼此爱慕,却不能依依相守,只能苦苦眷恋? 但他不知道,她虽然将他拒绝得不留余地,但彼时,却心如刀割。 她说得亦不是真心话,她也不知何时,对他生了情意,她更不知何时,已对他情根深种。 当她明晓这份情意时,那份情已经在她的心中深深扎根,挥之不去。 但无可奈何,二人不是良配,为了避免一错再错,她必须狠心的斩断牵连他二人的情丝。 当日的事,她没有对任何人说,那无力的伤痛,深深的压在了她的心底。 是她亲手斩断了自己的情丝,亲手将自己爱的人拒之门外了啊,她于心何忍! 当日夜晚,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得歇斯底里,痛彻心扉。 印象里,除了儿时父母离世时,她再未如此肝肠寸断的哭过。而这一次,她是真真的伤了心,也是真真的动了心。 哭吧,尽情的哭吧,哭过这一回,便彻彻底底的将他忘记,再也不要想他了吧。 那一夜过后,她便再也没有去想此事,她只是拼命的唱戏,拼命的干活,努力让自己忙起来,不去想他。 她疯狂的样子,吓坏了湘梦园所有的师弟师妹们,没有人想到,一向端庄持礼的大师姐竟然会变得这样。 而面对揣测,她却不以为然,她只有让自己麻木了,才能不去想他。 而他呢,得不到佳人的芳心,仿佛正片天空都充满了阴霾,他浑浑噩噩,日复一日。 再见面时,她已经不复往日的热情了,她对他,是能远离就远离,她不再肯与他多说话。 这一次,恐怕真的是连朋友都做不得了。一切,也不能向从前那样了。 他懊悔,早知如此,又何必要将这份情意宣之于口。还不如默默的把这份情意压在心底,至少,还能守在她身边。而如今,怕是这点奢求都不可能了。 这样迷茫的日子,持续了大半年。 半年后,是文周社的一个惊天霹雳,师兄顾安笙天桥坠落,生死未卜,恐怕是保住性命,也不能再行走,再说相声了。 这个噩耗惊动了天津的整个曲艺届,她的小师妹锦月心许顾安笙,得到了这个消息后,亦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锦月对安笙的情意,已经超乎了生命,哪怕是安笙就此瘫痪,锦月也不肯离他而去。 安笙怕连累锦月,对她冷言相对,目的,就是希望锦月离开他,不受他拖累。 这两个苦苦纠缠着,一个爱别离,一个舍不下。他看着师兄和锦月这样痴缠难断,亦不忍心,他在二人之间开导,终使二人重归于好,再不言离弃。 而她在湘梦园,看着师妹为这份情痴缠得痛不欲生,一蹶不振,她亦痛在心里。 后来,她看着师妹与安笙历经生死后,仍然不离不弃的守在彼此身边,她为二人的情意唏嘘不已。 同时,她也豁然开朗,好似突然之间,把一切都看得明了了。 人海茫茫中,能遇到一个两心相悦的人,何尝不易。明明彼此爱慕,却为何要将这份情拒之门外,让两个人彼此都痛苦呢? 何必想什么未来,只管珍惜眼下便好,师妹和安笙可以,她与他,为什么不可以呢? 那一次,是安笙的生辰。 听师妹说,安笙恢复得越来越好,马上就要出院了。那天,她便去了医院,看望安笙。 那一天,正好他也去看望师兄,正巧,他二人再次碰到。 不知他是心中有心结,还是怕会再次伤害到她。在四个人的房间内,他竟有意无意的躲着她,避免与她多言,也不去看她。 但她知晓,自己放不下他,他亦无法放下自己。 后来,她找了借口与他单独相会,她大胆的向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她只说,她希望二人可以像锦月与安笙那般,执着的相守在一起,只想当下,不想未来。 那天,他也兴奋到了极致,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佳人的浅笑回眸,终于赢得了她的一颗芳心。 此一刻,他只觉得春暖花开,无论之前受了多爱而不得之苦,有这一刻,一切都值了。 “红袖,你当真爱我,愿意与我相守吗?” “当然。”她虔诚颔首:“我心悦你已久,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了。我愿意与你相守,像安笙与小七那样。我们不想将来,只管眼下,好不好?” “好,当然好!”他激动道:“红袖,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你终于肯接受我的感情了!” 他望着远处的山水,朝着远方大声呼唤道:“太好了,红袖,我爱你。我要一生一世,都守在你的身旁。我一生一世,只爱红袖一人!” 她亦朝着远方大声呼喊:“我也爱仲怀,一生一世,只爱他一人!” 依山傍水,空谷回荡着二人悠扬的回声。此时此刻,这世界,仿佛只是他二人的人世间。 余下的时光,便是她静静陪在他身边的浅淡岁月。 他二人之间的事,除了锦月与安笙,再无旁人知晓。 二人没有将对彼此的情意告知长辈,亦没有告诉其他人,他们不去想未来,也不去想什么后顾之忧,只愿过好属于彼此的二人世界。 她虽然接纳了他的感情,却一直谨慎守礼,在他身边,一直守着男女之间的该有的规矩,从未有过半分逾越。即便事这样,他也心满意足了。 只要她能陪伴在她的身边,她想怎样,他都愿意。 怀袖篇——不许人间见白头(二)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后来的某一日,家中的长辈们都知道了锦月和安笙之间的事情,他们感动与这两个之间的情深意重,愿意成全他们,许安笙娶锦月过门。 看着自己身边最亲的人有了好的归宿,他与她都喜在心里。 可就在那时,锦月这个丫头不知道打着什么鬼主意,竟在四位长辈面前,把他们两个的事公之于众。 当时,他与她都大惊失色,生怕长辈们知晓后,不许他二人来往,如此,二人的感情便到此终结了。 但是,锦月说的虔诚,把二人之间的全部情真意切都告知了长辈。 她请求长辈们,让好事成双,同时也成全他们两个。那一刻,他不知从何处生出了勇气,丝毫没有犹豫的在父母面前,承认下了二人的感情。 他说,他爱她,并且,他这一生只会爱她一个人。见他勇于承认,她亦没有彷徨,在师父和班主面前,大方的承认了自己对他的感情。 长辈们见他二人同样情深意重,索性好事做到底,同时许下了这两桩婚事。 这一刻,终于遂了他二人毕生的心愿,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终于修成了正果。 终于,他们两个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此一刻,他们是这时间最幸福的一对璧人。 “红袖,你快掐我一下,告诉我,这不是再做梦!” 他欣喜道:“我真的可以娶你为妻了,我们的事长辈们都同意了,我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好啦,这是真的,千真万确!” 她笑嗔了他一句:“你总是没个正形,这的的确确是真的,以后 我就可以长长久久的陪伴在你身边,做你真正的妻子,名正言顺的和你在一起了!”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他激动道:“这是几年的心愿了,今天,终于可以实现了!” “是呀!”她小鸟依人的靠在了他的肩头。 柔声道:“以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顾虑,你我终于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 这一次,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他。 这一次,她没有再顾忌任何礼数,带着满心的浓情蜜意,静静依偎在他的身旁。 他的心中不禁泛起了微波,抚过她的发鬓,摸着她柔弱的发丝,凝望着她秋水剪影的双眸。 她那美得不可方物的双眸,也正在含情脉脉的凝望着自己。 他不禁动情,双手攀上她的肩,靠近她的樱樱红唇,吻了下去。 四唇相接,满腹柔情,这一次她亦没有拒绝她,她满面娇羞,小心翼翼的回应着他的吻。 他感受到了她的温度,吻得更热烈,更纯情。此刻,她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以为一切都已圆满,以为一切再无挂碍,却不曾想,就在这最美满的时刻,一场天降的灾祸,将一切都化作了灰烬。 那一天,是文周社的一场重大的演出,他带领着师弟们到剧院表演。 适逢那时,外族刚刚入侵津城,津城风云不定。 不知是谁得罪了外族人,外族人竟跑到了他们正在演出的剧院,放了一把大火,将整个剧院燃烧了起来。 大火逐渐蔓延,相声是铁定说不成了,最重要的事,是尽快撤离这里,保证每个人的安全。 作为演员,必须让看客们先走,待看客们尽数离开之后,演员们才能撤离。 可是,当看客们尽数撤离之后,火势竟蔓延得越来越大。 在这里,他是辈分最高的师兄,也是班主的儿子,他有义不容辞的责任保护师弟们。 所以,他必须保证师兄弟们离开后,他才能离开。有几个师弟已经被烟雾呛得晕倒了,他全力把他们送出,因此,也耗费了不少的体力。 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之时,他便反复的告诫自己,一定要活着,必须要活着,因为,她还在等他,等他娶她为妻。 为了她,他也必须要坚持住。 而于她而言,这一天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傍晚,在剧场演出完毕后,与师妹走在回湘梦园的路上。 在路上,看到了远处着火的剧院,问得路人才知,那里被外族人放了火,火势不可抵挡。 文周社的公子还有好几位在其中没能出来,其中,有他。 当她听到他的名字时,整颗心瞬间凉了半截,此时的感觉如临万丈深渊。 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她只要他活着,她不顾一切的冲去了剧院。 她在楼下大声呼唤她的名字,他听到了,他说让她等着他,他很快就回下去见他。 有了他的回应,她的心便稍稍放下了一点。 而他,亦是见了她,便有了力量,为了她,他一定要平安度过这一劫。 可事与愿违,过了许久,她仍然没有见得他的身影,此刻,她心急如焚。 她生怕他因此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若他出了意外,要她一个人怎么活得下去? 她心一横,索性什么都不顾了,哪怕真的要死,也要陪在他的身边! 她不顾一切的冲进了火海,找到了精疲力竭险些丧命的他。 二人合力,救出了最后一个人。而就在此时,房梁倒了,最后的出口毁了,二人被困在火海中,再无法脱身了。 他救出了所有的人,唯独自己没能出得去,却还要白白连累心中挚爱,陪他一同命丧黄泉。 他懊恼不已,可她却否认。她说,他这么做是正义之举,至少他没有辜负做师兄的责任,护住了师弟,她对他敬佩不已。 而她,是铁了心的追随他,要同他在一起的。 若生不能同衾,死便同寝,若此生的结局是化作烟灰,只要与他在一起,她亦无怨无悔! “红袖,若逃不掉,我们便只能葬身在这火海中了。” “那我们便一起死吧,至少有我陪着你,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 “我这一生,最庆幸的事,就是遇见了你,只可惜临了了,也没能让你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没关系,生不能同衾,那便死同寝。是生是死,我们都要在一起,这世间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只此一刻,便确定了一生,生如蜉蝣,但有你,足矣。 她静静的依偎在他肩头,绵绵说着:“仲怀,这一生,我遇见你从未后悔。如若能重来,即便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但我,还是会选择遇见你。” “只是,这一次,我希望我能早些明晓对你的情意,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苦苦守候这么久。” 他拥他入怀,亦深情而言:“若有来生,但愿我们能生在一个没有硝烟和战火的年代。我陪着你,执之子手,与子偕老。” “那便约好了,来世我们还要一起走。” 二人小指相绕,许下了来生的诺言。 这一刻,彼此在火光下深情的对望彼此的容颜,竟都笑了起来。这欢笑中,却含了太多难以诉说哀伤。 至少,最后一刻,有你陪在我身边,至少,黄泉路上,有你陪着我一起走。 这一生,哪怕再短暂,也值了。若魂归烈火,你我共同化作烟灰散去,我们,便永远不会分离了。 “轰”的一声,烈火将整座楼阁燃得倒塌,一切的一切,都已被燃成灰烬,熊熊大火中,再无二人的生息。 从此,这世间再无胡仲怀与苏红袖。 为什么明明在一切最圆满的时候,遇到了这惊天的浩劫,将这一切最真挚的情意,燃为灰烬? 纵然有恨,又能怪的了谁。罢,或许一切都是早就注定好了的吧。 谁曾想,当年鸾凤和鸣的那一曲《梁祝》,而今,一对多情人亦成了梁山伯与祝英台。 梁祝化蝶归去,而他二人化作烟灰归于尘埃。 不过至少,一切都都没有让绝望蔓延得太彻底。 梁祝虽然没能终成眷属,但至少化蝶归去,再不相离弃。 怀袖二人虽不能琴瑟和鸣,但至少化作了烟灰,从此后,二人便融为一体,再无离分可言。 大火扑灭后,安笙与锦月在火焰烧成的废墟中,找到了二人的残存的尸骨,并将二人葬在了一起,葬在了一处宁静山水陵园。 空山新坟,一座是“胡仲怀之墓”,一座是“妻苏红袖之墓”。 这一次,她终于做了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这一次,他终于如愿以偿的陪在她身旁。 清冷的两座墓碑前,有依依的柳枝摇曳。此时,恰如两人携手,静静依偎在彼此身旁。 这安逸的山水,宁静的烟云,正是二人一直以来想要的。 从此后,我们便永远的在一起了,这世间,再没有任何力量能把我们分开。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或许,在这动荡的烽火乱世中,本就没有白首偕老可言吧。 若有来生,但愿没有硝烟,没有战火,没有苦痛,没有忧伤。 只有我和你,只有平凡与安逸,我与你,花前月下,共享一世情长。 番外:曲卓然篇——流水无心恋落花(一)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也许未必每一份炽热的感情,都能得到真挚的回报吧。这一世,邂逅你,我便知道我逃不掉了。可哪怕我知道,你不爱会我,可我依然会选择爱你。 她有一个傲然的名字,叫曲卓然。她有着显赫的家世,美丽的容貌,优渥的生活。 她是天津丽华电影公司老板曲航瑞的女儿,有父亲做靠山,她一出道,就成了红遍影坛的大明星。 她自幼锦衣玉食,从未为生计发愁过,她总是想要什么,就能立刻得到什么。 她拥有这光鲜亮丽的身世背景,不知为多少人称羡。这样生来就高枕无忧的生活,不知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可谁曾想,这样显赫的背景下,所拥有的,是常人不能忍受的残酷与悲凉的人生。 父亲虽然身份显贵,但他一心只在事业前程之上,女儿,只是他成就事业上的工具。 母亲,亦是通过联姻嫁给父亲的,对父亲没多少情意,自然也不屑于去照顾他们的女儿,她一心只想着怎么吃喝玩乐,亦不会有多在乎她。 没了双亲的关爱,她虽然锦衣玉食,不愁生计,但她幼年忍受的孤独,是常人无法忍受的。 在没有爱的家庭中成长,哪怕她的身世再显赫,她的灵魂也是残缺不全的。 那一日,父亲诓她去平城拍戏,实际上,就是为了让她联姻,嫁给北平赫赫有名的姜家,以此巩固丽华电影公司的地位。 她那样心高气傲,自然不肯嫁给那个只会之乎者也,毫无情趣的姜家二少爷。 相亲宴的那天,她故意把自己演得尖酸刻薄,目的就是为了让姜家人讨厌她,取消这桩束缚她自由的联姻。 她的目的果然达到了,姜家老爷对她反感不已,一心以为她是一个没规矩没教养的女子,因此,便打算取消这桩婚事。 那天,她很开心,但是父亲却因此对她大动肝火,还打了她。她的性子自然是气不过的,一怒之下,便深夜离家出走,跑到了北平的大街上。 她本是一时意气用事,却不想,真的害苦了自己。她跌到在北平的大街上,扭伤了脚,脚踝吃痛,动也不能动。 她堂堂当红影星,竟然带着红肿的脸颊,蓬乱的鬓发,断了的高跟鞋,狼狈的坐在北平的街角。 此刻,她既不希望有人出现,看到她狼狈的模样,又希望有人出现,帮她摆脱困境。 可她虽然与父亲置气,总不能真的带着受伤的腿在此处过上一夜吧。 她无奈,一个光鲜亮丽的大明星,此刻只得在无人的街角,狼狈的求救。 她却不知晓,就是在这一晚,这一刻,这一场邂逅,便注定了她的一生倾情。 迎面走来了两个男子,二人好心,将她送到了附近的医院。医生说她只是扭伤,并无大碍,先涂了药膏活血化瘀,在医院呆三个小时后就能行走回去了。 她虽然放了心,但一个人在没有人的医院,她也着实心惊胆战。于是,她只能请求这两位好心的男子,在此处陪她一会儿,以缓惊惧亦以慰寂寥。 那个男子没有拒绝他,和身边的男子不知说了句什么,那个男子离去后,他便留下陪了她。 此刻,她的心里不禁泛起了一阵暖意,至少这世间,还是有人情在的。连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都比那冷酷无情的父亲要温馨。 想到此处,她的心不禁又寒了下来。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有寒暖两股溪流在不停的涌动。满腹的幽怨不知如何发泄,她便与这个患难相救的男子分享了她的心事。 好在,那个男子也极有耐心的听她将整件事的经过倾诉完毕,让她支离破碎的心,得到了宽慰。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男子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劝她认命,劝她接纳这门亲事。而是赞同她的决定,支持她抗婚。 他的言辞大合她的心意,于是她便开始注意了那个男子。微弱的灯火下,只见他一身长衫,显得他的气质是如此的清冷,如此的超凡脱俗。 他剑眉星目,模样又是如此俊美,那不染纤尘的容颜,正如池畔的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她心中一惊,这个男子不正是她刚刚看过那出《西厢记》中唱张生的角儿,顾安笙吗? 刚刚看戏的时候,就对他的表演赞许有加,不曾想,在自己患难时雪中送炭的人竟然是他。况且,他还认得自己,他也曾看过自己的电影《莺莺传》。 此番相遇似乎是注定好了的,与他相识,竟是因缘际会。 他陪她在医院呆了三个小时,从凌晨黑夜,到晨光微曦。他温暖了她的心,她的心里泛起了波澜,想到就此分别,她心中不禁起了恋恋不舍之情。 她以自己的腿脚不好为借口,央他送她回家,他亦没有拒绝。 “曲小姐,你的住宅到了,你进去吧。”他温声相劝。 她婉声道:“顾公子,谢谢你,要不是遇到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含笑道:“感谢的话就不必多说了,小姐快回去吧。” 她颔首:“多谢顾公子,我们有缘再见。待会到天津后,我一定会去听你的相声的。” 她刚迈开一步,想要走回,却不想扭伤的脚竟突然使不上力,险些跌到,却不想正不偏不倚的跌在了他的怀里。 “小心!”他下意识的扶了她一下,却也有意的躲开了她,避免肢体上的接触。 她距他如此之近,看清了他的容貌,听到了他的心跳,感受到了他的呼吸。 那一刻,她的心里泛起了波澜,就在这不知不觉间,动了一颗芳心。 他离开后,她痴痴的望着他的背影出神,不由得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娇柔道:“我终于遇到了想要的人。” 那天在平城的戏拍完,她便回了津城。经她这样一闹,姜家的老爷十分恼怒,将这桩婚事就此取消。为此,父亲很生气,但是她很开心。 终于,解除了这束缚,如今,她已心有所属,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去追求她的心中所爱了。 那日,她递给他了一封邀请函,请他去皇家音乐馆参加舞会。舞会上,她高调示爱,她当着众人的面向他表白,说她喜欢他,想成为他命中注定的那个女人。 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她本以为他会欣然接受她的求爱,愿与她共度此生。 可不想,他竟当着众人的面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她的求爱,拒绝得不留余地,让她在众人面前无地自容。 一瞬间,她从高傲的公主变成了落魄的灰姑娘。 她冲出了音乐馆,追上他问他为什么不接受,可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而他的回答是,她很好,哪里都没有做错,只是他已心有所属,他此生只能爱那一个人。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接受她。那一刻,犹如万箭攒心,一个惊天霹雳,打得她晕头转向。万万想不到,那样风华绝代的他,心里已然有了别的姑娘。 那一天那一夜,她心如刀绞,一个人默默的蹲在街角,为自己的爱而不得哭泣。 可是,以她那般锲而不舍的性子,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喜欢的人,怎么能够轻易放弃呢。于是,她又想了一个别的办法。 她差下人打听到了他喜欢的那个姑娘的信息,得知了她是梨园弟子,湘梦园的乔锦月。 她便有了这样一个想法,给乔锦月一笔钱,劝她离开安笙,这样,自己就可以走近他了。 可没想到,乔锦月对金钱的诱惑竟丝毫不动心,不但没有接受,反而对她扬言,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离开顾安笙,要她死了这条心。 那一刻,她怒不可遏,万万没想到,她这样一个光鲜亮丽的大明星,竟会被一个戏子羞辱。 正在她一个人生闷气的时候,表哥程显威突然给她支了个主意。表哥说,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不怕他不会接纳她。那个主意虽然惊心动魄,但她为了能得到他,还是依表哥的主意做了。 本以为这一招会成功,却不想,她低估了他对乔锦月的爱,那一晚,他虽然中了迷香 可还是认出了她不是乔锦月。 那一晚,他对他厌恶至极,已没了最初的尊重,对她的态度变得异常冷漠。 看着他和乔锦月出双入对的背影,她既伤心,又悔恨。不想弄巧成拙,不但没有得到他,反而让他对她更加厌恶。 这时,表哥又给她支了个主意,把青龙帮借给她,让她整一整乔锦月出气。可没想到的是,这一闹,竟然把事情闹大了。 她就是想找乔锦月的麻烦泄愤,可没想伤害她,更没想伤害任何一个人。不曾想,青龙帮竟把事情闹大了,差一点害死乔锦月的师兄沈岸辞。 那时,她又惊又怕,生怕因为她一时的冲动,而背负了人命。 不过她极力挽回,不惜自己主动献血给沈岸辞,保他活命。为了弥补自己的罪过,又怕他们不接受自己的补偿。只能匿名给沈岸辞换病房,给乔锦月送药。 她的目的不是想让他们知道,对她感恩戴德,她只是想赎罪,安了她的良心,才不会寝食不安。 可那又如何呢,经过了那两件事,都是弄巧成拙,她设计了顾安笙,又差一点害了乔锦月,她此番举动让顾安笙对她厌恶至极,日后若再想得到他的心,怕是也难了。 可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即便她什么都没有做,但一切的祸事都是因她而起。 乔锦月被舆论攻击,乔锦月中毒,都是与她有着脱不了的关系。她虽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便是从那时起,她的性子有了转变。她再不像从前那样凛冽,盛气凌人。她开始变得温顺,懂得了识大体,学会了逆来顺受。 安笙既然不喜欢这样的她,那她就变成安笙喜欢的样子吧。或许,爱一个人,就是情愿为他改变一切,哪怕是要她就此脱胎换骨。 不过好在,顾安笙与乔锦月都是明事理的人,他们两个知道此事与她无关,都没有责怪她。安笙知道了她在背后默默做的的事情,对她的态度有所改观,不再想当初那么厌恶至极了。 那一刻,她心里有了宽慰,她觉得自己还有一丝机会。她知道了他对乔锦月的情意,也知道这两个人是拆不开的。 可是她对他情深入骨,亦不能没有他啊。她只得屈尊,只要能在他身边,一切都无所谓了。 哪怕是她与乔锦月共享安笙,哪怕是乔锦月做大,她做小。只要能够在他身边,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她全可以不要。 但即便这样,还是没能让顾安笙心软。他只道,感念她的抬爱,但她的情意他不可能接受。 他只爱乔锦月,他所要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他的生命里除了乔锦月,容不得其他的女人。 那一刻,她彻底的绝望了,她的这份爱,终究是得不到回报。 她知道了表哥并非是在帮她,只是借她的手害人,那天她气冲冲的跑到了表哥家,与表哥大吵了一架,就此撕破脸。 谁知表哥的报复心重,竟联合她的父亲,又为她定了一桩亲事,她所要嫁的人,是程显威的下属,付家长子付时奕。 谁不知晓,付家长子付时奕残暴成性,荒淫无度,让她嫁给这样一个人,对她来说是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那天,她气急败坏的去找表哥理论。 “程显威,你安的是什么心?”她怒喝:“那付时奕残暴成性,你要我嫁给他?我看你是伺机报复我吧,我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曲卓然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他的!” 程显威步步紧逼,掐着她的脖子,奸邪的淫笑:“你死了,倒是不要紧,可你心爱的顾安笙啊,可就得惨喽!” “什么?”她一惊,掰开了程显威的手,不禁颤声:“程显威,你想把安笙怎么样?” “哼哼。”程显威恶狠狠道:“我不怕你不嫁给付时奕,你要是敢逃婚,所有的报应都会落在顾安笙那个戏子的身上。” “程显威,你休想!”她带着满腔的怒火愤声道:“你卑鄙无耻下作,竟然敢顾安笙来要挟我,你这个无耻之徒!” 程显威厚着脸皮奸笑:“我就是拿顾安笙要挟你怎么了,这不叫下作,这是聪明。识相的话在家好好等着吧,半年后就是你们的婚期。你要是敢逃婚,顾安笙的这条小命啊,就完玩喽!” 程显威说罢,便扬长而去,留她一人,面色苍白的怔在原地。程显威的手段,程显威的狠毒,程显威的势力,她没有一样不知道。 他既然说得出来,就一定能做得出来。若自己真的不肯嫁给付时奕,只怕程显威真的会对安笙下手。在程显威眼里,戏子的命从来都不算命,凭他的势力,若想弄死顾安笙,就跟踩死一只蝼蚁一般。 这一次,她真的怕了,她爱他入骨,怎么可能让他因为她遭人毒手? 她真的没有办法了,或许,能确保他安危的唯一办法,就是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去换吧。 那些日子,她与父亲闹了别扭,被父亲禁足在家中,哪也不许去。她在家中与世隔绝,不能拍戏,不能出门,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后来的某一天,她听到家人的谈话。说文周社的相声角儿顾安笙意外失足从天桥坠落,身受重伤,生死未卜。当她得知了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她感觉整个天都要塌了,他怎么能出这种事,他还年纪轻轻,怎么会遭遇这样的劫难。 万一他要是真的没能留住性命,那她……她好想飞出去看望他,只是,她现在连门都出不了,更不知道他在哪里,想探听到他的消息,比登天还难。 哪怕她此刻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这样苦苦煎熬的日子过了两个月,这两个月,她没有一天不在煎熬,没有一天不在想他,她生怕,她再次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就是他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两个月后,父亲看她还算听话,就解了她的禁足,允许她出门。 她出门后,第一时间便四处查找他的消息,终于得知了他住的医院,得知他无大碍,过不了几天就能出院了,她才放下心。 放心的同时,她也心酸,自己嫁了人,便与他此生无缘了。 一日清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她便去了他的病房。她特意选了这个时间去,就是想在没有人的时候,看他一眼。既知无缘,但若还能在结婚前能见他一面,她便心满意足了。 透过窗子,她看着还在熟睡中的他,他比从前瘦了,也比从前憔悴了,她心里不禁阵阵难受。她一直在门口踱步,始终不敢上前。 却不想,自己的声音惊醒了他。他发现了她,她便唯唯诺诺的进了病房。她询问了他的情况,得知他无恙,她便安心了。 与此同时,她也对他说,这次前来,是向和他做告别的。因为,过不了多久,她就要结婚了。他不知道实情,他以为自己找到了真心所爱。 得知这个消息后,他向她连连道喜。她苦笑,这样的婚姻,有什么恭喜可言呢。 罢了,他不知道,就不要告诉他了,若让他知道自己答应这桩婚事,是为了他,他必然会不安的。自己注定是不会幸福的,即知如此,为何要累他一道忧心? 最后,她把一封信塞给了他,便离去了。 “你未必能看得懂,但我一定要送。”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便离开了。 前一日,她想了一夜,终于只在纸上写了寥寥几句话:“I love you, but I just love you, don't need you to understand. May you be safe and happy, worthy of love and be loved. Your life is safe, is my biggest pursuit.” 她选择了用英文书写,她知道他是梨园弟子,不会懂英文。 可正因为他不会懂,她才要以这样的方式表达。有些事,他不需要懂,但她一定要表达。只有表达了出来,她才能够安心。 文周社封箱的前一天,她在报纸上看到了顾安笙将要复出登台的消息,她兴奋不已,早早的就买了封箱的票,只为看他一眼。 那日晚,她看着他被搭档搀扶着,艰难的走上戏台,虽面容憔悴,但依然光风霁月。 这一刻,她的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她只是他万千看客的其中之一,他在台上,未必能看得到她。但她能清晰的看着他,便已经足够了。 那一天,她从家中偷偷的拿出来摄像机,录下了他表演的全部影像。 后来,她争取他的每一次表演她都不错过,并在他的每一次表演中,都拿着摄像机去录下来。以后嫁人了,自由也没有了,恐怕再见到他也难了。 既然得不到他的人,拥有他的影像,总可以吧。 终于,到了那一天。哪怕她再盼着日子能过得慢一些,那一天还是到来了。她一身婚纱,在一场最盛大奢华的婚礼中,嫁给了付家长子付时奕。那一天,她是整个天津的女主角,风光无限。 那奢华的婚礼,是津城少有的,那一刻,她不知被多少人称羡。可此时的她,心已经彻底的死了。再风光又如何,嫁的也不是自己喜欢的人。 这场婚礼,不过是埋葬她一生幸福的一场葬礼。 番外:曲卓然篇——流水无心恋落花(二)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婚后的生活,和她想象的一样。付时奕荒淫无度,成日酗酒。心情好的时候,便对她淫邪非礼,心情不好的时候,便对她肆意打骂。 她哪怕性子变了,可骨子里的傲气也不会变。她堂堂曲家大小姐,嫁给她本就是下嫁,又怎么会由着他颐指气使? 她从来不肯屈服于他,亦不肯让他近身,哪怕知道自己会被他打骂,还是要和他抗争到底。因此,她嫁给他后,没过得一天舒心的日子,时常被付时奕打得满身伤痕。 贴身丫鬟小燕不能陪她嫁到付家,她在付家便是孤身一人。 可哪怕终日里孤独,她也不肯与付时奕多说一句话。寂寞的时候,便只能一个人蜷缩在墙角,边看着放映机里顾安笙的映像,边流着绝望的泪。 顾安笙复出后,关于他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她常常在报纸上看到关于他的新闻,大多都是赞扬他的。 从那以后,他能做的事也多了,不仅仅只是说相声,还能代言商品,录制唱片,接受媒体采访。他现在的名气越来越大,她知道,他红了,他甚至比她当初那样的大明星还要红火。 她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虽然,她不能再见到他了,她也不会幸福了,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没有了希望,但至少他好,便是她最大的心愿。 可她又怎么能够想到,他就在那个最红火的时候,从最高处跌到了谷底,而把他害成这个样子的人,恰恰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看着文周社日益红火,程家麾下的明珠社却门可罗雀,程显威必然是怀恨在心的,他会用尽一切恶毒的办法对付顾安笙和文周社。 恰逢此时,付时奕发现了她录制顾安笙相声的胶片,并从她那里夺走。 正是因为这个胶片,成了他们陷害顾安笙的有效证件,那一天,顾安笙因此深陷舆论,被捕入狱。 她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后,悔恨交加,既然事情是因自己而起,便只能自己弥补。 那一天,她极力的忍受着付时奕和程显威,故意顺从他们,盜回了胶片,并交给乔锦月。 有了原胶片,顾安笙就能沉冤昭雪,平安出狱了。他无事,她便也放心了。 可是正因此事,便成了一切祸事的开端。她此举虽然救了他,但也因此惹怒了程显威和付时奕,把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那些日子,付时奕不停的打骂她,折辱她,一日比一日严重。 也就是这个时候,程显威的父亲不知对自己的父亲做了什么手脚,害得电影公司破产,父亲被要债的人逼得自尽,母亲与小燕被困在家中。 她得知这个消息后,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虽然父母待自己凉薄,可再怎样他们也是她的亲生父母啊,她怎么可能不难过? 她恨毒了程显威这个罪魁祸首,但是她被困在付家,再恨也无可奈何。 后来的某一日,她悄悄的逃离了付家,想回家去看母亲和小燕,却不想,她连她们的面都没见到,就被程显威和付时奕追了上来。 她此刻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拼命的跑,她已经被付时奕折磨的遍体鳞伤,若再落到了他们的手里,只怕自己就真的没命了。 跑着跑着便耗尽了了体力,眼见着他们要追上来时,却不想被一位老先生救了,而这位老先生正是乔锦月的父亲,乔咏晖。 救她的人,偏偏是情敌的父亲,她慨叹,这到底是什么缘分。 可程显威阴险狡诈,她藏得再隐秘,还是被他找到了。他们这次不但要对自己下手,甚至还要伤害乔老板。她已经万劫不复,又怎么能连累救命恩人与她一起受罪。 慌乱之中,她没有别的办法,慌忙的抓起一把利刃,想借此威胁程显威。但程显威那样的人岂会受到她这样一个落魄的女子威胁? 他抓起她,就朝乔老板推去。她不能伤害救命恩人,眼看着利刃就要刺入乔老板的胸口,她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手臂下移,利刃刺入乔老板的腹部,至少会比刺入胸口造成的伤害要轻。 可不想,乔老板还是去了,罪魁祸首是程显威,但人还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那一刻,她悔恨交加,这一切的祸事,都是由自己造成的。乔锦月因为父亲的死,悲痛欲绝,迁怒自己,把所有的怒火都迸发了出来。 她也因此恨自己,乔锦月与顾安笙感情的事,就是因为自己的参与了进去而不顺的,而如今,自己竟然害死了她的父亲。 乔锦月说得没有错,她就是灾星,扫把星。 所幸,她被押回付家后,被潜进付家的小燕救了出来。她得知母亲也重病去世了,家中没了主心骨,母亲尸骨未寒,无人安葬。 那一刻,她悲痛欲绝,曾经那个风风光光的曲家,终究是不在了。 她回到娘家后,安葬了母亲。 她这一次躲在了一个无人能找到的地方,没了付时奕的折辱,倒也能好过一些。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精心谋划,如何能到程家,杀了程显威,为父母报仇。 可不想,祸事总是来的猝不及防。日本人轰炸天津,曲宅也被炸了。她所幸躲过一劫,可小燕因此丧命。她此刻已心灰意冷,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她的人,也不在了。 她如今,背负了人命,又孑然一身,唯一能活下去的动力,就是报仇。 孑然一身,活着也没有意义了,若报得此仇,不如就此随爹娘,小燕去了,也因此一命抵一命,赎了杀人之罪。 更因此,了却毕生牵挂,便不再受单相思之苦了。 她安葬好了小燕,走在回家的路上。却不想,听到一阵惊慌的叫喊。 “顾师兄,你在哪里啊?” “我们都找了,这里没有顾师兄,他可能不在这里。” “万一他落到了外族人手里了怎么办,我们去别处找找吧。” 她听此言,不禁心里一紧,瞧打扮,她认出了这些人是文周社的弟子,口中说的,正是她放不下牵挂的他。 于是她便上前问道:“几位公子,抱歉,我刚刚听到你们说话了。顾公子,他出了什么事了?” “小姐,我们在餐馆用餐时,被日本人攻击了,顾师兄掩护我们逃跑,可现在他没了踪影。万一他落在了日本人的手里那可就糟了……” 她心中一凛,全然不顾危险的朝餐馆奔去,终究,她还是放不下他。得知他遇险,她还是会为他奋不顾身。 “安笙,安笙!” 那餐馆遍布着被外族人残害致死的客人的尸体,可她却没有找到他。她不禁慌了神,手脚冰凉,生怕他就此出了意外。此一刻,她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他的平安。 突然,听到身后又人走过的声音,她心中一喜,忙回头:“安笙!” 却不想,此刻看到不是顾安笙,而是乔锦月讶异的脸。 看到乔锦月,她百感交集,她知道乔锦月为何会在此,但乔锦月缺不知她为何在此,她只得匆忙解释道:“乔姑娘,你别误会,我知道了安笙遇到了危险,我是来找安笙的。” 乔锦月亦忧心忡忡,无心听她解释,只说:“什么都别说了,快些去找他吧。” 她亦没有多言,与乔锦月共同区寻找顾安笙。寻遍了整个餐馆,依然没有顾安笙的身影。二人心想,或许他不在此,那便换个地方搜寻。 下了一楼时,乔锦月被一个声响吸引了注意力。乔锦月循声走去,拿起了那个发出声响的东西,以为是闹表,正要放下,却被她喝住了:“千万别动!” 她大惊失色,乔锦月不识得,可她识得,那是定时炸弹,只要放下就会立即爆炸,若是不放,不出三分钟,它还是会爆炸的。 那炸弹在乔锦月手上,便意味着乔锦月很快就会因此丧生。看着时间紧紧逼近,她不禁 恍惚了。如若乔锦月就此丧命,安笙那么爱她,那安笙会怎样伤心,她又那么爱安笙,又怎么舍得让他伤心? 可安笙不爱她,若死的是她,安笙便不会伤心,反正她已孑然一身,拖着一副残躯,不过是为了报仇。既然这样,不如自己替她去死吧。 她间接害死了她的父亲,不如一命抵一命,就此赎罪。也正好,用自己的生命护下了他心爱的人,也算是为他做了一件值得的事了。 她一咬牙,下了决心,对乔锦月说:“你把炸弹给我吧,我知道避免它爆炸的方法。你出去取水,炸弹沾了水,就不会爆炸。” 乔锦月信以为真,把炸弹给了她,便走了出去。接到炸弹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在那一瞬间,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苦了一辈子,她那悲惨的一生,便要就此终结了。 “轰”的一声,那餐馆瞬间轰然倒塌,她失去了意识,被埋在了废墟之下。在乔锦月的呼唤中,她恢复了一丝意识,她知道自己还没死。 但此刻,她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剧烈的疼痛着,五脏六腑好似被移了位。 她已气若游丝,是将死之人了,她就此将一生了结,她不后悔,但她唯一的遗憾,就是至死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或许老天听到了她的祈祷,就在她快要气绝的那一刻,竟把他送到了她的身边。 她大喜,以为是临死前出现的幻觉,然而一切都不是假的,此一刻她面前的顾安笙,的的确确是真的。最后,他都明白了,他知道,她有多爱他。 她毁了自己的一生,皆是为了他。 看着她气若游丝,浑身血痕的模样,他心痛,一滴泪从他的眼角落了下来。 而此刻,她却是开心的。虽然,她的一生要就此终结了,但至少临死前,能让他因为自己落泪,她便没有任何遗憾了。 或许,她这样的一生,本就是不值的吧,但至少爱过他,她这一生不后悔。 在最后一刻,她方明白,她与乔锦月都是崔莺莺,可两个人的命运,注定是截然不同的。 只有乔锦月是《西厢记》中,值得爱与被爱的崔莺莺,而她,注定是《莺莺传》中,爱而不得的崔莺莺。即使如此,那便把自己的命留给她,让她带着自己的那份爱,好好爱他。 虽然她不在了,但至少那份爱,会永远留存。 这一次,她是真心祝福他们的。她要乔锦月好好活下去,好好爱他,并带着她的那份爱,一起爱他。乔锦月含着泪,答应了她。 她相信乔锦月对他的爱,是认真的,他有了乔锦月,自己也可以安心的走了。 “安笙,你可以叫我一声然然吗,我的亲人都是这样称呼我的,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他饱含着心酸,不加犹豫的唤着:“然然。” 她含笑:“你虽然不爱我,但我能不能在你心中留下一个重要的位置?” 他深深点头:“你这个至性至情的姑娘,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那便好……” 她挣扎的说出了最后三个字,含着笑意,带着泪痕,去了。她在临终前,得到了他的认可,她去的没有遗憾。 她离去后,他方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英文信件。他找人译出了汉语,才恍然大悟。 “我爱你,但仅仅是我爱你而已,不需要你明白。愿你平安喜乐,值得爱与被爱。你一生安好,便是我最大的追求。” 只是寥寥几句话,却道尽了一生痴情。 他终于明白,有些话,她只是要说,但她不想让他明白。 她的这份爱,极其伟大,伟大到可以牺牲自己只为他安好,又何其卑微,卑微到一生痴情,宁愿他永远不知。 从前她,盛气凌人,如今她,含垢忍辱。曾经的影坛明星,是何其骄傲,只因错爱一生,卑微到了尘埃里。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或许一切有意与无情,皆是惘然。 她终究还是去了,为他而死,亦含笑九泉,死得其所。可最终,她也没能拥有他的爱。从此,世间再无曲卓然。 若有来生,愿生于一户寻常人家。没有利益是非,没有悲伤苦楚。 只愿,亲朋常在,遇一良人,彼此携手,共度此生。平淡一世,亦安逸一世 番外:沈岸辞篇——奈何明月照沟渠(一)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我这一生,只愿为你一人,却为何,你的心偏偏不属于我? 为何你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竟抵不过你与他相识尚不到一载的情分。 或许这一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既然你的心给了他,那我便以兄长之名,护你一世周全。 他叫沈岸辞,本是一户寻常人家的孩子。家里,有父母,有妹妹,生活虽然贫寒,过得倒也安逸。却不想,一场惊天的浩劫,将这个幸福的家庭就此毁坏。 九岁那年,在津城的荷花堡,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屠城案。那是全城百姓的伤痛,也是他心中结下的永远的伤痕。 父母都被洋人害死了,他和妹妹媛儿侥幸逃过一劫。那时的他们都还年幼,没了父母,只能相依为命,沿街乞讨为生。 可是这样的日子并不好过啊,小小年纪兄妹二人,吃不饱,穿不暖,每天还要受各种白眼。 就在他们差一天要饿死街头的时候,湘梦园戏班子的乔老板,挽救了他们二人。 乔老板念在他们可怜,打算将二人收入湘梦园做弟子。乔老板说,只要他们肯听话,专心学艺,就能保证今后的日子,让他们吃饱穿暖,衣食无忧。 能结束沿街乞讨的生活,他们兄妹二人求之不得,便欣然的答应了。 于是,他成了乔老板的徒弟,妹妹媛儿成了妙音娘子的徒弟。 初到湘梦园的他,对一切都很陌生。那一天,师父出门唱戏,叫他一个人在院子里练功。 他正在压腿时,听到不远处有一个女孩的声音,在嘤嘤哭泣。他循声走过去,见那个女孩蹲在地上,哭得抽抽搭搭。 他蹲下身,轻声问道:“小妹妹,你为什么要哭啊?” 那小女孩抬起头,一双哀伤的眼睛怔怔的望着他,哀伤的眼眸中,还带着些许警惕。 顷刻,她确定他并无恶意后,便“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我好想我的娘亲啊,娘亲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一头雾水,怔怔道:“你娘亲为什么不会回来了?” 小女孩继续哭道:“我娘亲在荷花堡被洋人杀死了,我好恨他们,我好想娘亲……” 他听了小女孩的话,不禁一阵酸楚涌上了心头,他的父母,也是在荷花堡屠城案中,被残害死的。 他压住心底的酸楚,抱住了小女孩,宽慰道:“小妹妹,乖,不要哭了。” “你只有坚强起来,才能替你娘亲报仇的。你要是一直伤心,你娘亲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 小女孩没有听他的话,依然不管不顾的大哭着。他也不知该劝她什么好,只能抱着她,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哭泣。 或许是他的坚实的怀抱,给小女孩受伤的心灵添加了倚靠。顷刻,小女孩便不哭了,她抬起头,带着感激的目光看着他,对他道:“大哥哥,谢谢你肯陪我。” 见她不哭了,他便放心了,他笑道:“你没事就好,师父教我的功夫还没练呢,我得尽快去练功了。” “大哥哥等一下。”小女孩叫住了他:“你是不是爹爹新收的弟子沈岸辞啊?” 他一惊,回过头道:“你知道我?” 她咯咯的笑道:“我当然知道,你的妹妹媛儿是我的二师姐,我是妙音娘子的徒弟,乔班主的女儿,乔锦月。” “原来你是师父的女儿。”他忙道:“那是岸辞的师姐了,失敬失敬。” “不是师姐,是师妹。”小小的乔锦月拉住了他的手,甜甜道:“爹爹说我现在太小了,还不能拜师,我还算不得师父真正的徒弟。” “现在师父的徒弟只有红袖师姐和媛儿师姐两个,我还不算。你以后就是我的师兄了,太好了,我终于有师兄了。” 没想到自己的到来,让这个小师妹这么开心。师妹果然是小孩子,刚刚还不停的哭泣,转瞬间就喜笑颜开。 他心生怜爱,摸着她的脸,温声道:“好,以后我就是你的师兄,你就是我的师妹。我会像保护媛儿那样保护你,不让你受任何欺负。” 小师妹抱紧了他,欢笑道:“太好了,我有师兄可以保护我了。” 两个小小的孩童无拘无束的欢笑着,霎时间,欢声笑语萦绕了整个湘梦园。 后来的日子,他便跟着师父学会了很多的功夫。闲暇之余,便会找小师妹,与她一起玩乐。 自己渐渐长大,湘梦园也变得越来越红火,师父后来也收了更多的弟子,但是他和小师妹的感情一直都是最好的。 小师妹活泼,俏皮,时常爱找他耍玩。他也很喜欢小师妹,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第一时间留给小师妹。童年的日子就是这样,简单而又快乐。 “师兄,你把我拉到这里来做什么啊?” “嘘!”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见四周无人,便低声道:“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什么嘛?” 他把手中的包裹打开,递给小师妹:“喏,这是我悄悄去给你买的,你快吃吧,千万别让师父和妙音娘子发现,不然我就惨了。” “哇!”小师妹见到包裹,瞬间喜笑颜开:“哇,是我最爱的蜜糖糕,谢谢师兄,师兄最好了!” 她说罢,就轻轻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年纪幼小的孩童,也顾忌不得什么男女之礼,这不过是师妹表达喜爱的一种方式而已。 他摸着脸颊,心如同灌了蜜一般。 “快些吃吧,记住千万不要让别人发现,我只给你一个人买了。” “好,谢谢师兄。” 她不知,他也不会说。那几块蜜糖糕,是他省吃俭用,攒了好久的钱买下来的。 他知道她喜欢,便下定决心,一定要买给他吃,哪怕是要他饿着肚子。但只要看到她开心,他就会高兴。 往后的日子,都是快乐无忧的。他跟着师父学了不少本事,有了足够的力量独当一面。 他又是湘梦园的大师兄,师弟师妹们都崇拜他。而且又有最喜欢的小师妹陪着,更甚欢喜,这样的日子,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结束。 这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日子过了数年,他和小师妹的感情也从来没有变过。 他十八岁那一年,小师妹十四岁,两个人都不再是孩童了,便可以独自登台唱戏了。 那一天,他主动和师父请求,要和小师妹同台唱戏,师父同意后,他便和小师妹唱了一出《白蛇传》。 那场戏,是他毕生最难忘的一出戏,看客们的叫好声络绎不绝,纷纷称赞他与小师妹的技艺精湛。 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有人说,他与小师妹是天生一对,佳偶天成之类的话。 那天,在后台卸妆,他情不自禁的盯着小师妹看,十四岁的小师妹,已经有了少女姣好的容颜,那澄澈的眼眸,那桃花一般的容颜,竟如出水芙蓉般楚楚动人。 那一刻,他的心里泛起了层层涟漪。 “师兄,师兄!” 她的呼唤,唤回了他的思绪。“啊……师、师妹。” 她诧异道:“你老盯着我看做什么,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没……没什么。” 他支支吾吾的搪塞了过去,她也没有多问,但那一刻,他很清晰的知晓,他对小师妹动心了。他喜欢她,不是兄妹之间的喜欢,而是男欢女爱的喜欢。 她陪了自己这么久,未来,他一定要她做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女人。 那一场演出,师父对他二人的表演十分满意。并准许,以后让他做小师妹的搭档,与她一同练功,并同台唱戏。那一刻,他高兴极了,小师妹也高兴极了。 往后在戏台上,二人合作的戏目越来越多,看客们的称赞声也越来越多。说二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看客越来越多,他听在耳里,喜在心里。 对她的感情,也日益浓烈。她与自己唱戏的时候,每一次都很开心,与自己,还是像小时候那样要好。他喜欢她,她也一定同样喜欢他吧。 本是两小无猜的两个人,是注定长大后的一直连理。他们二人,注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总有一天,他会对她表露心意,让师父做媒,让她成为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 “师兄,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你送我什么生日礼物啊?”她一身精致长裙,梳着披肩的长发,跑到她的身边,眨着眼睛,娇俏的问道。 他笑着执起她的手,将早已准备好银镯子戴在了她的手腕上,宠溺道:“就知道你会来,礼物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喜欢!”她那桃花面容满含笑意:“锦月就知道师兄对锦月最好啦!” 她喜欢自己的礼物,他也十分心悦,摸着她的发丝,笑道:“锦月,你十八岁了,已经成大姑娘了,以后可不是小孩子了。” “不嘛不嘛!”她摇着他的手臂撒娇道:“在师兄面前,锦月永远都是小孩子。” 他笑着点了一下她的眉心:“你呀!” “嘻嘻。”她笑道:“师兄陪我出去散散步吧!” “好!” 两个人走到了一处小溪旁,她靠着大树坐了下来,仰面享受着春风。 春风抚过她的发丝,给她本就清丽的容颜,更添了一丝清逸。望着她的轮廓,他不由得痴了。 十八岁的小师妹,已经褪去幼年的稚嫩,渐渐的有了少女的模样。 这清丽的容颜,姣好的身姿,虽及不上九天玄女,却是他眼中最美的模样。 他不禁动了心弦,情不自禁的握住了她的手:“小师妹……” 她倒是也没有抽离,闪着一双纯真的眼睛,望着他:“师兄,你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话到嘴边,他却住了口,将那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本是想说,小师妹,我喜欢你,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我想娶你为妻,想让你成为我命中注定的女人。” “可转念一想,时机尚未成熟,现在说,怕是会惊到她。反正日子还长,她喜欢的也必然是自己,待到一切稳定了,再把自己的心思告诉师父,一切让师父来主持。 可谁曾想,事情远非他所愿,他一直以为,小师妹是喜欢他的,就像他喜欢她的那样,直到那一日,他方才明晓。 那一日在北平演出,他犯了急病,被送入医院,与小师妹的那场演出便没有办法正常进行了。 他从昏迷中醒来时,得知,是文周社的公子顾安笙替自己上场,与小师妹合演《白蛇传》,才躲过这一祸事的。 起初他也未曾多想,只当顾安笙是好心相助,还对他的救场心怀感恩,可不想,小师妹对他,竟有了别样的心思。 在医院照顾他的小师妹,好像对那个顾公子格外在意,提起他,笑容便会情不自禁的凝结在脸上。 那天照顾他,累得趴在他的床上睡着了,可她醒来后,竟听得她口中呼唤着顾安笙的名字。那一刻,他开始担心了,他怕,他怕小师妹喜欢的人不是他,他怕小师妹的心被顾安笙勾走了。 他问小师妹,你是不是喜欢上顾安笙了。 结果他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她一跳,但她却连连否认,可是提前顾安笙,她眼中的温情,脸上的春意,却是藏不住的。 小师妹虽然自幼依赖于他,但在他面前,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神情的。 那个时候,他开始郁郁寡欢,他怕小师妹真的会从他身边离去。他的心思,被妹妹媛儿看出来,媛儿说,喜欢她,就要告诉她,若是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想到了妹妹沈媛儿和师弟杜天赐之间的感情,他们两个和自己与小师妹一样,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搭档。天赐自幼喜欢媛儿,媛儿也喜欢他,天赐对媛儿,是没有理由的好。 他们两个,是湘梦园成双入对的一对。为此,他很羡慕妹妹和师弟的感情,他想,他和小师妹也是两小无猜的搭档,他和小师妹,也要像媛儿和天赐一样。 那一刻,他下定决心,在自己伤势恢复后,准备一场浪漫的告白,正式追求小师妹。 他相信,两个人相护陪伴了这么久,两个人的感情更是旁人无法比拟。 只要他肯用心,小师妹,就一定会是属于他的。 正在他和媛儿商量,该如何告白之时。又一件烦心事,猝不及防的袭来了。 那是湘梦园与文周社联合举办的封箱仪式,顾安笙竟提出,要和小师妹合唱一出《牡丹亭》。 为此,他心中大为烦忧,但此事事关湘梦园与文周社的交情,他虽不喜,却也无法阻止。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师妹欢天喜地的去找顾安笙排练,而他,只能失落在心里。 封箱的那一天,是所有人难得开怀的一天,可却是他最失落的一天。 那一天,小师妹没有像往常那样,总围在他的身边打转,而是一直跟在顾安笙的身旁,与他有说有笑。这一天到晚,她几乎就没有离开过顾安笙片刻,他看在眼里,懊恼在心里。 然而,更令他懊恼的是,他们两个合演《牡丹亭》时,台下的看客竟有说他们郎才女貌,是天作之合的。为什么,凭什么! 明明和小师妹是天作之合的人是他,他才是陪小师妹一起长大的那个人,他顾安笙不过只认识了小师妹不到半年,他凭什么把小师妹从自己身旁抢走? 他懊恼的从侧幕看着台上的小师妹与顾安笙,小师妹看顾安笙的眼神,娇柔中带着羞涩,和看自己的眼神是完全不同的。 她看自己时,只有崇拜和依赖,是没有这样的柔情的。该不会,她真的喜欢上顾安笙了吧。 不,不会,不可能,他自欺欺人的劝慰自己,小师妹除了湘梦园的师兄师姐,再没有别的朋友,她不过是交个朋友,一时新鲜而已,她不可能喜欢顾安笙的。 她喜欢的人,只会是自己,不会是旁人。 终于,在上元节的那几天,他和媛儿准备好了给小师妹告白的仪式。他准备了好多烟花,准备在上元节的那天夜里,用烟花向小师妹告白。 不过遗憾的是,上元节那天,是湘梦园的开箱典礼,他和小师妹还有一场表演。 为了准备表演,便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准备告白的事了。可是,开箱完毕后,小师妹就没了踪影。 为此,他也没有多想,小师妹生性贪玩,上元节这么好的日子,她定是和漫莹师妹她们去玩儿。 他作为大师兄,留在剧场帮师父处理完了杂物后,天已经朦朦黑了。 他想着上元节,大街上必定有买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的,小师妹就喜欢这种东西,不如去买一个,讨她欢心。 他看中了一个灯谜铺子的蝴蝶花灯,可他天资愚钝,不会猜灯谜,便和老板商量,花高价买下这个花灯。 拿到花灯后,他心里异常愉悦,心想,小师妹看到这个蝴蝶花灯,必定会十分开心的。 然而,接下来看到的一幕,竟让他的心,瞬间从天边跌到了谷底。走在回湘梦园的路上,他瞧见了小师妹与顾安笙。 小师妹依偎在顾安笙的身边,在明亮的月光下,小师妹深情的望着顾安笙。更甚,她竟然主动的吻了顾安笙。 他亲眼看到,她踮起脚,满面柔情的吻上了顾安笙的唇,顾安笙亦揽住她的腰,深情的回应着她的吻。月辉下,映着的是二人浓情交吻的画面。 二人被浓情蜜意包裹,却不知,这一切竟被躲在树后的他看得一清二楚。 这一切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他满心欢喜的为小师妹挑了一个精致的花灯,到头来,小师妹竟然与别人浓情蜜意。他还什么都不知道,还等着她回应自己的感情呢。 她果然和顾安笙在一起了,她果然爱上了顾安笙,担心的一起都已经发生了,那他怎么办,这份感情怎么挽回? 他气急败坏,不由得发出了一个声响,惊动了甜蜜交吻的两个人。他一惊,忙拿着花灯落荒而逃。 不,哪怕是亲眼看到了,他还是不愿相信。他只道,小师妹是被一时的情感蒙蔽了,她还是自己的小师妹,只要他肯挽留,她一定会回到自己的身边的。 当晚,小师妹回到湘梦园时,他就一脸肃穆的把小师妹叫到书房,询问她与顾安笙之间的事。 那一刻,他终于鼓起勇气,把自己压在心里多年的感情尽数的倾吐了出来。他说,他也喜欢她,现在和她告白,还来不来得及。 结果,他得到的,是让他的心支离破碎的拒绝。小师妹说,她喜欢的人是顾安笙,她已经把所有的情爱都给了顾安笙。 于她而言,自己不过是她的师兄,她一直以来最崇拜最依赖的大师兄。她喜欢他,是妹妹对兄长的爱,但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那一刻,他的心碎了。 “小师妹,你和顾安笙不过相识一载,你们两个,怎么能抵得过我们多年的情份?” “不,大师兄,那是不一样的。我一直很尊重你,喜欢你,这一点从来都没有变过,但我对你,只是妹妹对兄长的喜欢。我与安笙是男女之爱,你我之间的感情与我和安笙之间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可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妹妹,你一直都是我最喜欢的人,我想娶你为妻。你离开顾安笙,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对不起,大师兄,你的这份感情,锦月承不起。锦月已经把自己的爱给了安笙了,锦月不能答应师兄……” 他绝望,无奈,他不肯相信,一直苦苦纠缠,要小师妹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做他一个人的小师妹。 他哭了,小师妹也哭了。他的这份爱,小师妹无力偿还。辜负了他,小师妹也心如刀绞。都晚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已知如此,再苦苦纠缠又有何用,到头来,只能两败俱伤。 他咬着牙,忍着心痛,装作淡然的样子,对小师妹道:“小师妹,你不必难过。我想明白了,既然你喜欢的是顾安笙,他也是真心爱你的,那你就和他在一起吧。看着你幸福,我就放心了。以后,我还是你的大师兄。我会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就像对媛儿那样,呵护你,爱护你。” 小师妹哀伤的眼眸闪过一丝希冀:“真的吗?” 他含笑点头:“当然是,我们一起学戏,一起长大。我们之间的情分,岂是说变就能变得了的?我永远都是你的大师兄,这一点不会变!” 她终于露出来笑颜:“太好了,谢谢大师兄,以后,我还是依赖你,缠着你的那个小师妹!” 看着她开心,便是他最大的心愿。至于自己的感情,就永远的埋在心底吧。 他还是把那个蝴蝶花灯给了小师妹,她的确很喜欢,还好,这一厢热情,还是得到了她的欢心。 她对自己的感情没有变,只不过,是这些年自己一直误认了。她一直以来,只把自己当成兄长,从没有过男女之情,是他误会太深。 说什么愿意放下,说什么会把她当成妹妹,这一切不过是不想让她有负担,诓骗她的,自己对她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 而小师妹不知是心性单纯,还是太过于相信自己,他说什么,她都会信。他说他愿意把她当妹妹,她就真的相信了。 她还说,希望师兄找到一个真心所爱的女子,与她白首偕老。那一刻,他的心又一次被刺痛了。真心所爱?我这一生真心所爱的人,除了你,还可能有别人吗? 当晚,把小师妹送回了房间后,他喝得酩酊大醉,把准备了许久,向小师妹告白的烟花都烧了。 终是自己一厢情愿,甘愿默然。这份感情,不过是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罢了。 后来,小师妹有了顾安笙后,与自己在一起的时间也少了。不知是她长大了,还是因为顾安笙,她懂得避嫌了,她和自己,远没有以前那么亲近了。 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抱他,拉他的手,二人之间,已经有了寻常男女之间该保持的距离了。虽然他早知会如此,可他的心,还是会痛。 他对小师妹的这份爱,只会越来越深,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逝。 番外:沈岸辞篇——奈何明月照沟渠(二)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他对小师妹,从来都是义无反顾的。 一次剧场发生了意外,他毫不犹豫的护住了小师妹,自己被吊灯砸的重伤。他不知昏迷了多久,醒来后,依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 此时此刻,他多希望他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是小师妹。然而,他睁开眼后,并没有看到小师妹。身边的人,只有妹妹沈媛儿和师妹唐伊。 他一惊,莫不是小师妹受伤了。他慌忙起身想要去看小师妹,结果被媛儿拦了下来。媛儿说,小师妹没事,不过是有事出去了。 他提心吊胆的等着小师妹回来,一个小时后,小师妹终于回来了。 他惊慌的打量她,看她有没有受伤。那心直口快的唐伊师妹说,小师妹没有受伤,她刚刚,只是去送顾公子去了。 媛儿示意她别说,怕自己伤心,可是他还是听到了。那一瞬间,他的心灰了下来,哪怕自己拼了命去救她,她想着的,还是那个人。 罢了,这些都是自己早就知道的,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又能怪谁。好在,自己豁出了命去救她,能换得她近两个月的悉心照料,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后来,年岁一天天渐长,到了适婚年龄,他依然没有娶亲的意思。 师弟师妹们都问过他,他说,他现在只想跟师父学戏,想着成为津城名角儿,成亲的事,等着以后再想。 但他们不知道,他真正不想娶亲的原因,是他已经把心给了小师妹,除了她,他心里再容不下任何人了。若那个人不是小师妹,他宁愿终身不娶。 小师妹对顾安笙如何情深,他都看在眼里。顾安笙天桥坠落受伤,小师妹夜以继日的照顾他,哪怕他要瘫痪,小师妹还是会追随他。 顾安笙被人陷害入狱,小师妹茶饭不思,只为寻找救他出狱的证据力证他清白,哪怕他即将面对的是身败名裂,小师妹依然会追随他。 哪怕小师妹被迫要嫁给徐星扬,她还是会豁出命的守护顾安笙。这一切,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不过,一已无所谓了,他已经决心成全他二人,就由着小师妹去吧。只要,他能以兄长的名义守在她身边,对他而言,就已足够。 安逸的日子终有一天会过去,后来,不知从何时起,外族人潜入津城,时常欺压百姓,打破了以往的安宁。 恰逢这时,师父意外离世,班主的去世,让整个湘梦园群龙无首,在那一段时间内,整个湘梦园都陷入了悲伤中。 作为师父的大弟子,他必须明晓自己身上的责任,班主虽然不在了,但湘梦园不能垮,从此后,他就是湘梦园的顶梁柱。 不唱戏赚钱,生计是铁定维持不下去的,哪怕再悲伤,戏,终归事要唱的。 师父丧期一过,他便组织湘梦园重新开张唱戏。那一天在剧院开场,刚开始进行的很顺利,可就在自己与小师妹准备唱戏的时候,闯入了四个外族人。 外族人对他们百般羞辱,要他们唱戏给他们听。虽然他们是梨园弟子,身份不尊贵,但作为有骨气的中国人,怎么可能会给那些残害同胞的外族人唱戏? 他和小师妹十分坚决,哪怕死,也不会给日本人唱戏。他们惹怒了外族人,外族人对他们起了杀心,他们带着师弟师妹迅速撤离。 眼看着都撤离出去了,可是小师妹却落在了外族人的手里,他怎么可能弃小师妹于不顾。他让师弟杜天赐带着其余的人离开,自己奋不顾身的去救小师妹。 作为梨园弟子,他是有些灵巧劲儿在身的。他凭借自己的功夫,杀死了三个外族人。 就当他以为要脱离险境之时,一个晕倒的外族人,支撑着起了身,手握枪杆,对准小师妹。 他一惊,忙挡在小师妹身后,替小师妹挨了三枪。他怎么可能让小师妹出事,哪怕是自己死,也不能要她死。 随后,救援军赶了来,击杀了最后一个外族人。最终,小师妹安然无恙,而他,只剩一丝残存的气息。 可他却是欣慰的,至少,是他用自己的命,换得了小师妹的安然无恙。 至少,他英勇的击杀了外族人,做成了儿时梦想中的英雄。 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把自己所有的心意,全数说与了小师妹。因为,他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小师妹,我救你,并不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师兄。更因为,你是我最爱的女人。虽然我知道,你爱的人是顾安笙,但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啊。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妹妹,你一直都是我最爱的女子。” “大师兄,对不起,是锦月害了你,锦月对不起你……” 她伏在他的胸前,哭得不能自已。 他亦心酸的落下了泪,他怎么舍得让她难过。他临了了,心中最放不下的,就是她。 他要她必须答应自己,不要难过,要好好的活下去。她流着泪点点头,答应了他。 她肯好好活着,他便可以走得安心了。许是临终了,眼前竟然出现了幻觉,仿佛看到了他们小时候,两小无猜,欢声笑语的模样。 他笑了,那个时候多好,没有任何忧愁与烦恼,每天嬉戏玩闹,从没想过这样的生活会结束。那时也没有顾安笙,小师妹只是他一个人的。 可是后来,他们长大了,那些日子便再也回不去了。童年的两小无猜,终究是被永远埋在了记忆之中。此时此刻,他好想回到小时候。 “小师妹,我好像回到我们小的时候,那个时候多好啊,我们无忧无虑,尽情嬉戏,好像这世间只有我们两个。可是,终有一天,我们长大了,那些日子就再也回不去了。” “小师妹,从小听师父说戏文的时候,我特别崇拜杨家将,穆桂英,这样为国杀敌的英雄。今天,我也做到了,你说我是不是,也算作是英雄了。” 她含泪颔首:“师兄就是英雄啊,师兄永远都是锦月心中的英雄!” 这一刻,他绽放出了久违的笑容。其实,他在小师妹的心中,一直是至关重要的。只是,小师妹对他,没有他想要的那份爱情。 没关系,这于他而言已经足够了,能为小师妹而死,并在她心中留下这样一个重要位置,还做成了自己儿时梦寐以求的英雄,也不枉此生了。 这一生虽短暂,却也值了。终于,他带着微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离开了人世。 他就这样,带着对小师妹最炽热的爱恋,身赴黄泉。 为何,襄王有梦,神女偏偏无心? 又为何我我一生爱你入骨,你的心,却偏偏给了旁人。这一生,只一次心动,这一次心动,却要用一生来偿还。 她是纯白无暇的月亮,是他心中的一方明镜,可月光照耀的,并不是他。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或许这一切,只不过是他一人的一厢情愿罢了。这一生,为她喜,为她忧,临了,为她命丧黄泉。 但愿,多年以后,但愿,她和顾安笙成亲后,但愿,她暮年白发苍苍时,回首年少,还能记得,曾经有过一人,炽热的爱过她,且爱她入骨。 番外:辰莹篇——愿做鸳鸯不羡仙(一)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 乱世风云,在山河破碎,兵荒马乱中,能躲过颠沛流离,躲过生死别离,最终相依相守到白头的有情人,才是人间万幸。 初遇时,他是文周社初出茅庐的少年公子,他玩世不恭,桀骜不驯。 她是湘梦园不知名的小角儿,虽是南方姑娘,却一身的傲气与泼辣。 那一年,那一眼,惊艳了时光,此后,便成就一世白头的人间佳话。 只记得那一年,她正值二十芳龄,他亦是弱冠之年。 那一天正是文周社与湘梦园的封箱典礼,他二人都有表演。 她本是个闲不住的主儿,耐不住这样无聊的等待,于是,便趁师父无暇管束她们之时,悄悄跑到了侧幕一方去玩耍。 却不想,她本是无意朝戏台上望了一眼,却不曾想,第一眼便看到那个戏台上,红口白舌的那个相声角儿。 只见他相貌英俊,剑眉星目,那玉树临风的模样直直撞在了她的心魂之上。 那一刻,她便痴了,心田的桃花霎时间盛开,此刻,只觉得他就是她的人世间。 她心中已无旁物,只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却不知何时,思绪竟被自己的师妹小七拉了回来。 她不禁有些懊恼,好端端的,竟无端打破了她心中的人世间。 后来她才得知,是她自己太过入神,竟整个身子都落到了戏台之上。 了 可是,她竟一点也没有察觉,事后才觉后怕,还好有惊无险,看客们只专心看台上的表演,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她。 若是被师父知道自己的唐突,可就免不了一顿责罚了,还好小七及时把她拉回。 小七叮嘱她,若是真的想看,就躲在侧幕中看,但万万不可冲到戏台之上。 说罢,小七就离去了,她便继续一个人在侧幕中悄悄观看。 只见那公子容颜俊美,面若春风,只一眼,她便深深的沦陷了。 顷刻后,他的相声表演到了尾声,她也准备离去。 却不想,离去之时不知被谁撞了一下,一个踉跄,竟险些跌到。 可哪知,映入眼帘的,竟是让自己乱了芳华的那俊美的容颜。 他含笑:“惊动了姑娘,实属抱歉,姑娘您没事吧?” 他那笑容,令她的心中小鹿乱撞。 不过,激动虽激动,可她并没有因为见了他而慌了心神。既然遇到了,何不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 她十分热情的和他打了招呼,并向他介绍了自己,还请他观看自己即将上场表演的评弹《苏州好风光》。 她也不管他答不答应,转身便溜走了。 他望着她的背影,暗自含笑。 他只觉得这个姑娘可爱,有趣,她既然邀请自己看她的表演,何不应了她的邀请,看看这可爱的姑娘究竟会是什么样的表演风格? 于是,他便在她表演的时候,悄悄的站在戏台一侧,专心的看她的评弹。 台上的她,一身锦绣旗袍,衬托出她那玲珑有致的身材。她那杏眼,柳眉,仿佛壁画中的仙子,他这才注意到,原来,她也是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姑娘。 台上的她与台下的她,给人的,竟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台上的她温柔,含蓄,和台下的她判若两人。 他不禁对她起了兴趣,她下台后,他又找到了她,并邀请她,封箱结束后,一同去用餐。 她兴高采烈的答应了,没想到,自己一见钟情的人儿,竟也对自己十分在意,她欢悦至极。 那一天晚上,他请了他的两个最要好师兄的师兄来,并也让她邀请与她最要好的姐妹一同前去。 她便请了与她最要好的大师姐苏红袖与小师妹乔锦月,六个人共进晚宴。 那一天的晚宴,是他二人毕生最难忘的一场相遇。 她虽然钟情于她,可她爽朗的个性终归是她的本性。她泼辣,热情,不拘小节,哪怕是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她也不愿伪装成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 他让她点菜,她便毫不客气的点了好多自己最爱吃的菜。在他面前,她依然像从前一样,和小师妹打闹。 恰巧,这样泼辣,直率的性子,让他很是喜欢。 他出入戏台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美貌佳人见过无数,但大多数都是一板一眼,端庄持礼的闺秀。 时间久了,他越来越觉得那样循规蹈矩的女子无趣,而她这样率真可爱,又棱角分明不做作的姑娘,倒是第一次见。 他很喜欢她这样的性子,默默的看着她和师妹打闹,竟然移不开眼。也许就在那时,心中为这个姑娘泛起了微波。 晚宴结束后,他与她说,二人一见如故,他很愿意交下她这个朋友,并让她时常来找自己玩,看自己的表演。她也十分愉悦,满心欢喜的答应了他。 而后的日子,两个人的心中便都装进了彼此。年轻的少年少女或许不知,这割不断的魂牵梦萦,便是往后余生的一生挚爱。 两个人一同玩乐,一同用餐是日子过了几个月,始终是以朋友的身份陪在自己的身边。 其实,那个时候两个人已经都把彼此深深的刻在了心中,只不过,谁也没有说破。 那是令她毕生难忘的一天,那一日原本也不过是寻常,她在剧院唱戏。 以她的名气,在湘梦园一直是不温不火的,及不上大师姐和小师妹,所以来看她唱戏的看客也不是很多。 可那一天却格外出奇,不多的看客,却不知是谁送上了那么多的彩头。一时间,全场讶然,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 “这彩头都是在下送给夏姑娘的。” 只听得那熟悉的声音,长身玉立的俊俏公子迈着缓缓的步伐向她走来:“夏姑娘的表演深得我心,从此后,我愿一心一意捧夏姑娘一个人!” “哎呀,这公子出手好阔卓啊!” “难得见到有人给这么大的排场啊!” 一时间,台下一片哗然。 皆是赞叹与艳羡,那一瞬间,她风光无限,心内无数桃花绽放,而他,便是她的世外桃源。 卸了妆后,她去剧院外找他,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等待在一颗大树下。 她也和以往一样,嘻嘻哈哈的跑到他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海辰,今儿怎么这么心血来潮,给我这么多的彩头。” ”你不知道,刚刚我在台上的时候,多有排场!” “漫莹。”他此刻,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上前一步,认真的执起她的手。 肃穆道:“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她不由得怔了一怔:“什么?” 他缓缓靠近,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诚挚道:“漫莹,我喜欢你。很喜欢喜欢的那种,我想要你做我的女朋友,未来做我的妻子。” 这告白来的猝不及防,她一时间红了脸,心中狂跳不止。微微低下了头,却抵挡不住嘴角的笑意。 了 他瞧着她这副神情,挑起了她的下巴,带着一丝玩味的笑,道:“你呢,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望着他那眼眸,她的心湖又一次荡起了涟漪。她没有说话,只嘴角噙着笑意点点头。 他也笑了,揽紧了她的腰,吻上了她的樱樱红唇。 一向跳脱的她,难得乖巧的依偎在他的怀里,接受着那个绵绵的吻。 从此,这世间便是他二人的人世间。 从此后,两个人的关系便正式的成为了情侣,那段时间,是他们毕生最快乐的时光。 她怕师父不同意二人在一起,硬是没有告诉任何人。不过她是铁了心要和他在一起的,就是无人看好,她也要和他在一起。 他亦没有把他们的事告诉身边的人,一则父母远在奉城,他不想把自己的终身大事交由父母。 二则,他算不得师兄那样的相声名角儿,不想让师兄弟为他的事费心。 可是二人密切的往来,渐渐的,他们的事便被很多人知道了。 但他二人不以为然,依旧没有避讳,大大方方的来往,好似默认了他们两个的关系。 所幸,没有人阻拦他们来往,亦没有人说不看好他们,他们便还像往常那样花前月下,郎情妾意。日子渐渐长了,两个人也渐渐清楚了彼此的心。 她演出时,他几乎场场都会捧她,她不开心时,他也会默默的陪在她身边,给她依靠的臂膀。 他曾因为一场演出的意外,被禁足一个月,那时他受了打击,失了信心。 她便不离不弃的守在他身边,给他勇气和信心,直到他恢复演出。 这样日复一日,长长久久的陪伴,那份初次邂逅的心动,早已化作了心底的深爱,两个人都知道,彼此已经深深的融入在了自己的灵魂中。 番外:辰莹篇——愿做鸳鸯不羡仙(二)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殊不知,这样浅淡的时光,总有一天会结束。那个时候,外族人侵袭进了天津城,整个津城都陷入了混乱。 湘梦园的班主,大师兄接连离世,令她伤心不已。 偏偏这个时候,他的父亲给他发来了电报,说家里生意上出了意外,强烈要求他离开天津,回到奉城帮助父亲处理生意场上的事。 如若他不回去,父亲就会与他断绝父子关系。 那一刻,他进退两难,若是回了奉城,与她的缘分怕是就终结了。 若是不回去,继续留在天津,那就成了大逆不道的逆子。 他既不能辜负她,也不能做逆子,这令他踌躇不已。她此刻,也极为纠结。 他与她情深似海,她怎么忍心就此断了这一份感情,与他天涯陌路? 她亦不愿看到,他为了她背弃父母,成为不孝逆子。 这样的纠结与踌躇,令二人苦恼不已。 最终,她的小师妹锦月与他的大师兄安笙为他们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她追随他,同去奉城。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让她离开生长了十几年的天津,离开陪伴她那么久的师兄弟师姐妹,离开心爱的戏台与唱念做打,这一切的一切,她如何能舍得? 可是,她爱他入骨,为了他,她甘愿放下这一切,她固然不舍,但她知道,没有他,她会肝肠寸断。 那一天,她与他乘着列车,离开津城,到了遥远的奉城。 初到奉城,他把她安置在了高家的别院,没有立刻告诉父母自己带回了她。 起初,她对一切都很陌生,也很害怕,远离了天津的亲人们,她时常会对他们日思夜想。原本泼辣活泼的性子,突然间变得不爱说话,郁郁寡欢。 他也看出了她的难受,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守护在她的身边。 他原本想等到安顿好了一切之后,再把她带到父母面前,扬言要娶她为妻。 但他实在看不下去她再这样郁郁寡欢,没有名分的跟着自己。 生意上的事情还没稳定,他就毫无顾忌的把她带到父母的身边,说,她是他最爱的女人,他要娶她为妻。 起初,父母并不看好她,他们本是高门大户,父亲不甘心让他娶一个戏子为妻。 但是他却十分决绝,他立誓,这一生只爱她一个人,若不能娶她,便终身不娶。 父母怕他执拗下去,对生意场上的事不利,无奈,便只能同意他们的亲事。 终于,他们如愿以偿,他许给她了一场地老天荒的婚礼,她亦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她虽感动于他对自己的痴情,也开心终于做了他的妻子。 但是,在这陌生的城市,只有他一人可信赖,她始终诚惶诚恐。 好在,他一直深爱她,哪怕他又恢复了富家少爷的身份,依然没有忘记平庸时的相知。 他还想从前那样,对她一心一意,也没有像其他的富家公子那样,想着三妻四妾。 她的性子本就讨喜,与她相处久了,公婆也都渐渐的喜欢上了她,并接纳了她,她也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她是高家名正言顺的二少奶奶,每天,帮着婆婆与嫂子打理家事,晚上,陪他一起花前月下。 而他,每日和父亲兄长处理生意上的事,傍晚,陪伴在爱妻身旁。 他们虽然不能像从前那样的登台表演了,但这样的日子却别有一番滋味。 这样举案齐眉的夫妻生活,亦是人间至味。 可一切远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美好,安逸平凡的生活,没有持续多久,便迎来了炮火连天的战争。 战火打响,奉城赫赫有名的高家只在一瞬间,家破人亡。 父母和兄嫂接连因战争离世,偌大的高家,一瞬间,变成了一片荒芜。 高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二人亦是一无所有,无奈,他只能带着怀有身孕的她,在战乱中寻找安宁的栖息之地。 她怀胎十月,本该是静养之时,却无奈因战乱,只能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 他与她都忘不了那一天,那是在一个战火连天的日子,她在炮火声中,拼尽了半条命,生下来了这个孩子。 “啊……”她躲在残破的茅屋里,痛苦的呻 吟着。 “漫莹,生了没有啊?”他守在屋外,心急如焚。 “还没有……”听着窗外的炮火声,她不由得忧心,吃力道:“海辰,外族人……外族人打过来了没有啊……” “没有,他们暂时不会打到这边来。”他宽慰道:“漫莹,你别急,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我会一直在这里一直陪着你的。” “海辰……”她此刻只觉得痛到了骨髓里。 似乎已经力尽到虚脱,她撑着用残存的力气叮嘱道:“若是我不能平安的诞下这个孩子,你记得一定要保孩子不要管我,若我不在了,你要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 “胡说什么呢!”他又心痛又担忧的呵斥道:“漫莹,你和孩子都必须平安,你们都不能有事!” “嗯……”她此刻已气若游丝。 她在茅草屋里痛得冷汗涔涔,他亦在屋外急得冷汗涔涔。 “哇……”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听到了那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漫莹!”他心中一惊,忙冲进屋中。 只见草席中躺着气若游丝的她,还有那啼哭声明亮的孩子。 他忙把孩子抱起,用早已准备好的襁褓将他包上。 他抱着孩子,蹲在她身边,喜得连声音都带着颤抖:“漫莹,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他是个男孩!” 她疲惫的转过身,伸出手,摸着孩子的额头,柔声道:“海辰,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他这才发现,她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浸湿了,面容憔悴不堪,可嘴角仍然噙着笑意。 。她为了给他生这个孩子,差一点失了性命,她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又何尝不是一个伟大的妻子? 他不禁心酸,摸着她的发丝,心疼道:“漫莹,你为了生这个孩子,真的是拼了性命。” “你生他的时候,我一直在外面提心吊胆,生怕你们出了意外。” “还好,你们母子平安,我也放下心了。看着你这么受罪,我真想替你受这些苦,真是辛苦你了,我的妻子。” 她含笑,摸着他的眉梢,温声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做母亲的生孩子哪有不会疼的。你别说我,你看你,眉头都皱成什么样子了。” 他握住她的手,二人相视一笑。任外界如何兵荒马乱,此刻这小小的茅草屋中,尽是阖家欢乐,岁月静好。 他对她道:“漫莹,这个孩子是你拼命生下来的,他的名字,就由你给他取吧。” 她想了想,说道:“就叫他逸凡吧,高逸凡,你看怎么样,海辰?” 他点点头,若有所思道:“高逸凡,安逸,平凡,这的确是一个好寄托。就听你的,以后就叫他逸凡!” 她含笑:“他生在这兵荒马乱的乱世,我不求他将来能有何等作为,但求他一生安逸,平凡。” 他亦含笑,揽住她的肩,温声道:“愿他安逸平凡,也愿我们夫妻,一生亦安逸平凡。” 此一刻,外界如何风雨飘零,都是与他二人无关,这岁月静好,只属于茅草屋中的二人。 战乱中的日子虽然艰辛,但有一心人为伴,再艰辛也是甜蜜的。 在这炮火连天中,两个人带着孩子,躲到一个免受战乱的小村庄中,粗茶淡饭,以此度日。 这样的日子,与在高家做少爷与少奶奶的日子是天壤之别。他每日做苦力赚钱,以供一家三口生存肚子,她则在一户破旧的小院中,照顾孩子,为他洗衣做饭。 这样的生活的确艰苦,做最苦的工,拿最低的收入,二人把能吃的东西都留给了孩子,常常食不果腹。 但他为了她,没有厌倦这样的生活,她亦没有埋怨他,没能带给她优渥富足的生活。 因为,他二人都明白,在这样兵荒马乱,无数人妻离子散,流离失所的状况下,两个人还能不离不弃的相守在一起,已实属难得。 便只想过好眼下,不再奢望富足。做了父母的他们,都在那一刻变得成熟稳重了。 他一改昔日的桀骜不驯,变成了辛苦劳作的当家男主,她一改昔日的泼辣蛮横,变成了勤俭持家的贤妻良母。 这样的日子虽艰苦,却也应了二人之愿,安逸,平凡。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年,不知过了多久,日军被击退,正式向中国投降。 这一刻,全中国都沉浸在了喜悦之中。两个人这样艰苦的日子,也接近了尾声。 奉城重建,两个人带着孩子回到了奉城。 他对她说,他不想做什么富家少爷,他只想守护着她和孩子,过岁月静好的生活。 她说,她不求过得多么富足奢华,也不必做什么少奶奶,只想有他陪伴,相夫教子,就以足够。 就像他们从前说的,安逸,平凡。 于是,他二人依照心中所想,在奉城开了一家餐馆。 二人在短暂的时间里,学会了厨艺,并很快的将餐馆经营了起来。 如今的日子,虽不如做少爷少奶奶那样奢华,却强过在村庄做苦力的日子。 每天靠做饭营生,倒不至于生存拮据,食不果腹。这样的生活,便是真正的岁月静好,平凡安逸。 “妈妈,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小小的逸凡在她的怀里,喏喏问道。 “逸凡,乖。”她抱着逸凡,柔声道:“爸爸在餐馆工作呢,马上就回来了。” “漫莹,逸凡!”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海辰!”她抱着孩子走到他身边,假意嗔怪道:“你怎么才回来,让我和逸凡等你那么久?” “漫莹。”他揽住他,戏谑道:“那你不能怪我啊,要怪就怪咱们家生意太好了。” “我的逸凡呐。”他又抱起了逸凡,亲昵道:“几天没抱你,又沉了。” 他将逸凡放在了地下,对他道:“逸凡,隔壁家姐姐在外面找你玩呢,她在院子里等着你呢,你快去吧。” “好呀!”小逸凡兴高采烈的跑出了屋子。 望着儿子小小的身影,她不禁欣慰道:“不知不觉,孩子都这么大了。” “我还记得当初在天津,在封箱典礼那日与你初遇之时,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多年了。” “是呀!”他亦感慨道:“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经历了山河破碎,风雨飘零,我们依然能够安然无恙的在守在彼此身边,过着我们想要的生活,真的不容易。” 她靠在了他的肩上,柔声道:“海辰,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悉心呵护我和孩子。经历了富贵与贫贱,你都对我不离不弃。” 他揽住了她的腰,在她耳畔温声道:“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有一个这样体贴的妻子,还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孩子。这岁月静好,便是我一生所求。” 她脸上漾着幸福,柔声道:“正所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 这世间之美妙,尽为二人所遇见。 少年时的两情相悦,战乱时的依依相守,平凡时的举案齐眉,成就了一段不留名姓的人间佳话。 经历了风雨飘零,能够幸免颠沛流离的,便是这世间最幸福之人。 如卿所愿,一生安逸,平凡,岁月静好,执之子手,到白头。 番外:大婚篇——白头之约至百年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最喜不过一袭凤冠霞帔,合卺嘉盟,执子之手,与君相携一世白头。 “果然是要出嫁的姑娘,就是漂亮!”周敏一边为乔锦月梳妆,一边赞叹道。 乔锦月望着铜镜中自己的容颜,一面桃花妆,朱颜绛纯,高挽发髻,头戴凤冠。 精致的妆容映得她容颜姣好,恰如少年时的模样,竟丝毫看不出此时已年过三十。 她看了一眼周敏,不禁失笑:“还什么姑娘啊,敏姐,我都三十一岁了。” 周敏拍了拍她的肩,含笑而言:“你这么漂亮,哪里像年过三十的人啊,就是个倾国倾城的美貌佳人呐!” “师姐真的好美啊!”一旁的小环望着她那倾世红妆,感叹道。 “是啊。”珮真亦说:“师姐就是师姐,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个精致的美人儿。” 乔锦月笑嗔了她们两个一句:“好啦,你们两个就别拿师姐打趣了。” “吉时已到,妹妹,该走了。”周敏为乔锦月梳完了妆,对她道。 “师父,随我来吧。”乔锦月站起身,素心扶住了她,为她盖上了大红盖头,准备送她出嫁。 欢喜之中,她的心中竟有了些许的忐忑,犹如一只小鹿,在心头乱撞。她不由得止步不前,对周敏道:“敏姐,你说我,这个时候我竟有些紧张了。” “大喜的日子,紧张什么呀!”周敏笑道:“快去吧,小顾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嗯。”她点点头,随素心走了出去,虽然忐忑,但早已被荡漾在满心的欢悦掩盖。 这一刻,等了太久太久,这一刻,竟等了十年。 这十年间,历经了无数艰辛,终于盼到了这一天,一袭凤冠霞帔出嫁,与一心人白首偕老。 一个月前。 重逢的那一日,彼此都含了满腹的喜悦与心酸。相隔了整整八年,这八年,染了霜华,变了容颜,已不复少年时候。 乔锦月绵绵的靠在了顾安笙的肩上,望着云层中淡淡的那抹夕阳,轻轻道:“安笙,这八年,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 “我等了你八年,终于等到你了。这一次,敌已灭,国已安,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顾安笙揽紧了乔锦月,温声道:“这八年,我何尝不是对你日思夜想?跋山涉水,终于在天津找到了你。这一次,我说什么都不会放手了。” 乔锦月望着湖面倒影着二人的容颜,慨然道:“战乱让我们颠沛流离,如今你我已经长了年岁,已不复昔年的少年意气了。” 顾安笙扳过乔锦月的肩,凝望着她的双眸,深情道:“我已经错过了你的年少时刻,你的后半生,我绝不会缺席。” “余生便交由我吧,我会护你一世,再不言离弃,与你相携一世,直到白头。” 乔锦月点点头,亦深情道:“锦绣年华空潭月,浮生安稳觅笙歌。战乱时,你我颠沛流离了那么久,这美好的心愿便只能是奢求。” “而今,终于等到了天下太平之日,这个未完的心愿,便留给我们用后半生来实现吧。” 顾安笙的手抚过乔锦月的发丝,深沉道:“月儿,十年前,我就说过想要缔结一纸婚约,明媒正娶迎你过门。但无奈,在那风云诡谲的乱世中,我始终没能如愿,许你一场地老天荒的婚礼。” “我们等了整整十年,这一次,我不会再等了。我一定要许你一袭凤冠霞帔,迎你过门,做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乔锦月握住了顾安笙的手,嘴角噙着笑意,柔声道:“等了十年,盼了十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刻。这一次,便是天荒地老,这一次,我们都不会缺席了。” 顾安笙想尽快的迎娶乔锦月过门,便与杨家夫妇商定婚礼的事宜。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筹备,就将一切准备就绪,一纸婚书,一身红妆,迎娶心爱的人儿过门。 扶着素心走出了门,乔锦月不由得恍惚了,脑海中飘荡的,是两个人十年之间的沧桑。 历经了无数的悲欢离合,终于在这一刻,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这其中,饱含了太多难以诉说的沧桑,盖头下的她,不禁红了眼眶。 “太好了,师父终于如愿以偿的出嫁了!” “念安阿姨今天好漂亮啊!” 屋外是亲朋好友的喧哗之声。在乔锦月与顾安笙二人看来,他们的婚礼,便只是属于两个人缔结婚约的仪式。 所以他们没有请太多的人,也没有办得太过奢华,仪式大多能免则免。婚礼上的宾客,也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乔锦月虽然盖着红盖头,看不到外面的人,但他们的赞叹之声她都能听到。门外有自己的徒弟,有街坊邻居,也有文湘戏社最忠实的看客。 这些年,虽然她已经变得喜静,但在这婚礼上的喧嚣,还是会让她满心欢喜的。 虽然是她喜爱的中式婚礼,但那些三书六礼的繁琐仪式都减免了去。 她虽然看不见,但她感受到了顾安笙正向她缓缓走近,执起她的手,将她送到了车轿之中。这一刻,双手紧握,彼此心中都荡起了波澜。 不知过了多久,车轿载着乔锦月到了新房,素心扶着她缓缓下了车轿。 她在盖头下,只见顾安笙默默的走在她的前方,不知为何,只要看到他的身影,就会莫名心安。 面对满堂宾客,二人手握红绸,慢慢走进了了厅堂。 “一拜天地!” 二人随着口令声,缓缓俯身行礼。心中的温存缓缓绽放,这一刻,终于如愿以偿。 “二拜高堂!” 高堂之上,坐的本应是父母双亲,但此刻,二人父母双亲都已不在了,拜得便只能是杨泽和周敏夫妇。 这些年来,乔锦月身边比她年长又待她亲厚的,只有杨泽和周敏这一对夫妻。 周敏年长她十岁,虽然算不上长辈,但在乔锦月的心里,已经当她是自己最亲的人了。高堂上该坐着的,理所应当是他夫妇二人。 周敏和杨泽皆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招呼二人起身。乔锦月苦过的这些年,周敏都看在了眼里,如今终于能看到她出嫁,周敏也算是真正的安心了。 “夫妻对拜!” 这一声号令,二人缓缓俯下身,朝着彼此一拜。 “礼成,送入洞房!” 这一刻,算是真正的礼成,这一刻,二人成为了真正名正言顺的夫妻。这一天这一刻,他们等得太久了,整整十年,从青春年少,到满面沧桑。 那个烽火乱世中,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遗憾,终于在这一刻,圆满了。等了十年,盼了十年,终于在这一刻实现了梦寐以求的心愿。 乔锦月又是喜悦又是心酸,一时间百感交集,含在眼眶中的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不过她也很快的意识到,这是大喜的日子,无论如何也不能流泪,自己在红盖头下也不能拭泪,只能尽量的克制自己,不让眼泪落下来。 他二人不喜吵闹,以往婚宴上闹洞房之类的规矩都取消了。顾安笙只是简单的应付了宾客的酒席,便回到了房中,去陪乔锦月。 乔锦月坐在床上,静静的等待着顾安笙。这样的婚礼是前所未有的,她虽然喜悦,却依然忐忑。 她的心里在不停的打鼓,不知在屋外应付宾客的顾安笙何时会回来。 此一刻,她既希望顾安笙快些回来,又怕他掀起红盖头的那一刻。 顾安笙远比她想象中回来的要早,她听到他咚咚的脚步声,她的心也咚咚的跳个不停。当他掀起了她的盖头之时,她不禁闭上了双眼。 睁开眼睛时,望着他那深情的眼眸,她不禁羞涩的红了脸,垂下了眼眸。 她今日这妆容本就倾城,那娇羞的模样,更如含苞待放的荷花一般楚楚动人。顾安笙不禁荡起了心中的涟漪,此情此景,恰如她们年少初遇时的模样。 顾安笙不禁动情,坐到了乔锦月的身边,双手抚过她的发丝,揽住她的腰肢,缓缓的吻上了她的唇。四唇相接之间,绵延着的是甜蜜而又苦涩的吻。 。 这缠绵悱恻的感觉,已经许久许久没有体味到了。已过中年的二人,不由得恍惚到了年少的时候,荡漾在那赤诚的爱恋之中。 许久后顾安笙渐渐的离开了她的唇,似乎意犹未尽,轻轻的靠近她的耳边,在她耳畔温声道:“月儿,你今天好美!” 乔锦月一侧身,顾安笙正把她揽到了他的怀里,她伏在他的怀里,轻声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顾安笙温声道:“我不是着急回来陪你吗?新婚燕尔的,我怎么能让你在这里一个人守着那么久啊!” 乔锦月心生感动,环紧了他的腰,欣然道:“安笙,真好啊,等了十年,这一刻,我终于做得你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是呀!”顾安笙摸着乔锦月的发丝,亦慨然道:“终于圆了年少时候的梦。从此以后,你前乔锦月便是我顾安笙名正言顺的妻子,我们之间,再无离分可言。” “对了,安笙。”乔锦月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拉着顾安笙的手走到了桌子旁,并盛满了两盏酒。 一盏自己举着,另一盏给了顾安笙,并道:“这是合卺酒,听说,缔结了婚约,喝了合卺酒后,才是真正的夫妻。” “好,那就听你的。”顾安笙与乔锦月双臂交织,一同饮下了这交杯之酒。 将酒盏放下,乔锦月目视顾安笙,欣然道:“安笙,现在我们终于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了,日后我就是你的妻子,一心一意的伴随着你。” 顾安笙颔首,含笑道:“我亦如此,只愿做你的夫婿,一生一世的守护着你,与你白首偕老。” “安笙!”乔锦月凝望着顾安笙,那一瞬间,既感动又心酸,不由得噙着笑意落下了两行泪水。 “傻月儿,你哭什么呀?”顾安笙微笑着拭去了乔锦月脸上的泪,温声道:“这是大喜的日子,我们终于如愿以偿的做了夫妻,应该高兴才对,哭什么啊!” 他这温柔的模样,一如十年前的那个翩翩少年,虽然长了年岁,但这细腻的温存,却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改变的。 “我不哭。”乔锦月吸了吸鼻子,笑道:“安笙,我只是太感动了。这十几年,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现在,我们终于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 “从年少时的两心相许,到战乱时的颠沛流离,再到上海失陷时,你我天各一方,这中间经历了太多太多。” “熬过了八年的苦苦相思,终于盼到了今天,圆了年少时的梦,做了你名正言顺的妻子。” “是呀!”顾安笙亦唏嘘不已:“想当年那个风雨飘零的时候,我们为了家国舍弃了你我之间的情爱,那种痛是何其的刻骨铭心?” “这八年里,没有一刻不是相思入骨的。现如今,终于熬过了这八年,在天津找到了你。” “那些年,我没能承诺给你一个地老天荒的婚礼,始终是我心中的遗憾。今天,终于能够如愿以偿,娶你为妻了。” “安笙。”乔锦月含笑道:“没有你在的这些年,我过得都是浑浑噩噩的。只有你在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我们应该为我们的未来好好计划一下了。” “你来,我们坐下说。”乔锦月拉着顾安笙,回到床边坐下,轻声问道:“安笙,你对未来我们的生活,有什么打算吗?或者是说,你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 顾安笙思忖了一下,望向乔锦月,温声含笑道:“能够和你在一起,过着岁月静好的安逸生活,便是我最大的愿望了,如今都已经实现了,便别无所求了。” “若说未完成的心愿,我只是觉得我们从前都是角儿,因为战争,我们很久没能唱戏了。” “现在风云已定,我不想让这些传统曲艺就此销声匿迹,我想与你继续在天津弘扬我们喜爱传统的曲艺。” 乔锦月点点头,欢心道:“我正有此意,我们这儿的文湘戏社就是参照从前的文周社与湘梦园创建的,现在我是班主。” “在杨家夫妇的帮助下,我收了好多徒弟,我把我毕生所学都交给他们了。现在,他们也有能力独当一面了,他们登台后,也收获了不少的客。” “现在你回来了,以后便由你做这个班主。我们可以多收几个徒弟,并教他们戏曲和相声,让他们把这传统的曲艺发扬光大!” 乔锦月兴致勃勃的说着,此时此刻,似乎又恢复了年少时的朝气蓬勃。 这些年,饱经沧桑,她的性子由热情变得冷漠,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真正放松的开心过了。只有在顾安笙面前,才能在她身上找到从前的影子。 顾安笙依旧像少年时那般,宠溺的望着她:“如此甚好,从此后,文湘戏社由我们两个一起来主办。你教他们戏曲,我教他们相声,让他们这些年轻人来发扬曲艺,传承曲艺。” “我和你,就这样看着他们,在这浅淡的时光下,一点一滴的实现我们的心愿。” “这样真好!”乔锦月靠在了顾安笙的肩上,心悦道:“颠沛流离了十多年,终于在这一刻,能够过上我们梦寐以求的生活了。” “不过月儿。”顾安笙扳过乔锦月的肩,双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道:“你的计划里,是不是忘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乔锦月怔怔道:“什么事?” 顾安笙眯起眼睛,笑道:“关乎我们之间的事。” 乔锦月一头雾水,思量道:“我们之间的事不是都计划好了吗,还有什么是我们没有说的?” 顾安笙轻声在她耳畔道:“我们之间是不是应该有一个孩子呀?” “哎呀。”顾安笙这一说,乔锦月竟害羞了起来,忙闪开了顾安笙,低下头,搓着袖口,小声道:“竟把这事给忘了,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的。”顾安笙扳起了乔锦月的头,含笑道:“月儿,你不想要一个孩子吗?” 乔锦月不由得红了脸:“我当然想啊,但也不用那么着急吧!” 顾安笙温声道:“该有的时候,就会有的。” 乔锦月还想说什么,顾安笙便已然附上了她的唇。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却是第一次吻得那么浓烈,这浓烈的感觉已经融入在了她骨子里,让她无法回绝。 那炽热的吻慢慢的朝她蔓延而来,亦如惊涛骇浪般的袭卷着她,她亦热烈的回应着。 炽热包裹着一对璧人,霎时间,撒下了一室旖旎。 不知何时,头上的凤冠被卸了下来,长发如瀑般的倾泻而下,轻解罗裳,帘幕微合,芙蓉帐暖中,蔓延着一室的旖旎。 一双红烛燃到了天明,晨光熹微,窗边的一缕朝阳,洒下了一室的芬芳。 枕边二人交颈而卧,熟睡的是一心人,这一刻他们已经彻底的把自己交给了彼此。 晨早起身,望着卧在自己枕畔的一心人,二人相视一笑,所有的情意,都已心照不宣。 起身换衣后,乔锦月在妆台旁静静的梳妆,顾安笙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 乔锦月被看得羞涩,低头笑道:“你老盯着我看干什么,看了那么久还不够啊?” 顾安笙深深笑道:“当然不够,看一辈子都不够!” “都多大了,还这么油嘴滑舌。”乔锦月笑嗔了一句,并走到顾安笙身旁,挽住他的胳膊,柔声道:“好了,我们去给杨大哥和敏姐他们请安吧!” “好!” 二人手挽着手,朝着厅堂走去。如今的顾安笙依然丰神俊朗,只是脸上多了些青色的胡茬。 乔锦月的倾城之姿中,带了一丝柔和,高挽的发髻已然是少妇的打扮。 这相互依偎的模样,恰如年少时,浓情蜜意的模样。只是如今,添了年岁,少了些懵懂,多了些稳重。这携手同行的,俨然是一对琴瑟和鸣的恩爱夫妻。 到了正厅,杨泽周敏夫妇,还有小环,珮真以及他们的孩子易之,雅雯,小徒弟素心都在正厅等候。 “敏姐,杨大哥,请喝茶!”二人将茶水递到杨家夫妇面前。 “好!”周敏笑道:“你们新婚夫妇快到那边坐着吧!” “嗯。”顾安笙携着乔锦月的手,缓缓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下来。 二人的亲昵的举动被满堂众人尽收眼底,看在眼里,皆欣慰在心里。杨泽不禁笑道:“这新婚第一天,就如此恩爱,这日后可如何是好啊?” 乔锦月亦笑着打趣道:“杨大哥可别光说我们,你和敏姐成婚时,还不是这样过来到现在的?” 杨泽望了周敏一眼,笑道:“我们这老夫妻都这么多年了,现在儿女双全,这不知不觉都已经四十多岁了。” 周敏点点头,慨然道:“是啊,我还记得当初,我们两个去听小顾的相声。” “那会儿我们俩还没成婚呢,我们俩也不过二十岁多一点,小顾也不过十几岁,还是刚出茅庐的角儿。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们才喜欢上传统曲艺的。” 顾安笙笑道:“那一次我一直也忘不了,当年我没什么名气,那时候听我相声的看客少之又少。那场表演时,我们的看客陆陆续续的都走光了,是你们夫妇二人一直看着我们表演,陪我们到最后。” “到后来我成名了,你们依然捧着我,我最应该感谢的看客,就是你们。到如今,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周敏感叹道:“那会儿我刚刚认识阿泽,还是闺阁中待嫁的少女呢。一晃儿二十几年,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我们俩的头发也快白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乔锦月道:“杨大哥和敏姐夫妻二十年,从少年到中年,一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感情一直都那么好。” “我和安笙错过了少年时候,我希望以后,我们两个也能像你们一样,一直这样平淡幸福的生活下去呢。” 周敏点点头,笑道:“会的,你们经历了这么多,现在终于在一起了。曾经同甘共苦过,这份感情一定比什么都珍贵。” 小环握住了乔锦月的手,欣慰道:“师姐,你辛苦了这么久,如今终于能够过上好日子了,小环真为你开心。” “是啊!”珮真亦道:“师姐你一直为我们,为文湘戏社操劳。如今终于等到了顾公子回来,你也终于能够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乔锦月点点头,欢愉笑道:“是啊,未来的日子,有安笙陪着我,有杨大哥,敏姐和你们,还有徒弟们在,如此这便是人间极乐了。” 顾安笙与乔锦月相视一笑,一切的温馨与欢悦,尽在不言中。 此后,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锦绣年华空潭月,浮生安稳觅笙歌,愿在静好与安平中,彼此携手一世,直到白头。 番外:婚后篇——何事秋风悲画扇(一)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因为这个富人家的女孩薛湘灵救助了贫苦人家的女孩张守贞,所以在自己家里落魄的时候,得到了张守贞的帮助,找回了自己失散的亲人。” “那后来呢,妈妈?”女儿念之眨着大眼睛向乔锦月问道。 乔锦月摸着念之的柔软的脸颊:“后来她们两个人结拜成了姐妹,从此以后患难与共,这就是《锁麟囊》的故事。” “妈妈,我明白了。”念之软儒儒的说:“这个故事是不是告诉我们,要学会帮助别人,这样在自己患难的时候,才能得到别人的帮助?” “是啊,念之。”乔锦月点点头道:“我们念之真聪明,一学就懂,那我们念之是不是要做一个乐于助人的小朋友呢?” 念之点点头:“嗯,念之要做像薛湘灵姐姐那样一个愿意帮助别人的人,念之还要像张守贞姐姐一样,学会感恩帮助过自己的人。” 乔锦月抱住了念之,欣慰的笑言:“念之说得都对,真懂事,这才是妈妈的好女儿。” 念之咯咯的笑着:“念之要永远的做爸爸妈妈的好女儿。” 乔锦月又问:“念之,那你听完了《锁麟囊》的故事,这出戏你会唱了吗?” “会呀!”小念之天真的脸上一脸自豪:“没听这个故事之前,听素心师姐唱的时候,我就会唱了。妈妈,我唱给你听。” 说罢,她便站到了乔锦月面前想,装模作样学着素心师姐的模样,唱道:“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回首繁华如梦渺……” 那童稚的声音虽不足京戏的韵味,唱词却十足的精炼。念之小小的年纪,果然继承了乔锦月的冰雪聪明。 乔锦月心悦的拍着手掌,笑道:“念之唱得真好!” 念之嘟着小嘴道:“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像素心师姐那样的的名角儿啊?” 乔锦月轻轻捏着她的笑脸,笑道:“你现在还小,你长大后,一定会像素心师姐一样厉害的。” 念之嘻嘻笑道:“那我要快点长大,像素心师姐那样登台唱戏。念之也想像素心师姐那样,成为天津名角儿,成为爸爸妈妈的骄傲。” 年仅四岁的小女孩,眼中满是大大的志向。 念之是乔锦月与顾安笙年过三十后生下的孩子,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二人总是分外的爱怜。 念之继承了乔锦月的天资,小小年纪便能将京戏学得惟妙惟肖。 二人见她有如此天资,便决定趁她年幼时悉心栽培,希望她长大后能在传统曲艺上有所造诣。 “月儿,念之!” “爸爸!”听得顾安笙的声音,念之忙兴高采烈的跑过去,扑到了顾安笙的怀里。 “小念之!”顾安笙满心欢悦的将念之抱了起来,掐了一把她那粉嫩的脸颊。年过不惑的顾安笙,虽然眉间有了沧桑的痕迹,但依然丰神俊朗。 “月儿,算时间,海辰和漫莹差不多该到了,我们去接他们吧。” “好!”乔锦月站起身,带着念之与顾安笙一起出了门。 自从几年前外族人侵袭津城之时,夏漫莹便与乔锦月断了联系,已经几年未曾相见,二人均以为对方在战乱中失了性命。 抗战胜利后,几年的内战虽然没有颠沛流离,但通讯仍然十分困难。后来等到了建国之后,彼时,传媒手段已经十分流通。 文湘戏社的日益红火,已经刊登在了周边各地的报纸上。 高海辰与夏漫莹在奉城的报纸上看到了那则新闻,得知了文湘戏社是顾安笙与乔锦月创办的,便想方设法与天津的二人取得了联系。 在奉城的两个人原想开个餐馆,平凡安逸的度过此生。但过去的亲朋们都在天津,二人实在思念,便打算带着逸凡迁去天津。 顾安笙与乔锦月得知了他二人安然无恙,并且打算回到天津的消息,亦激动不已。 “安笙,咱们与他们有十几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乔锦月边走边道。 顾安笙说道:“自从那天在车站把他们送去了奉城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十几年了,大概都变了吧。” “不过我还是庆幸的。”乔锦月又道:“经历了这么长的抗战,能安然无恙的活下来的人有几个啊。” “好在他们也做到了,没想到有朝一日,从前湘梦园的师姐还能回到我们身边。” “是呀。”顾安笙亦道:“如今没有了战乱,这一次回来之后,从此便再也没有别离了。” 说着,一家三口便走到了列车站。这个列车站就是昔年送别高海辰与夏漫莹的地方,亦是乔锦月忍痛将顾安笙送去上海的地方。 还是原来的位置,只是抗战胜利后,一切都重修了。看着面前崭新的车道,霎时间,思绪万千。 这里曾包裹着曾经太多的伤别离了,而今,这里却成了守望归眷的地方。 “安笙,他们来了!”熙熙攘攘的乘客下车,乔锦月一眼便看到了高海辰与夏漫莹,激动道:“安笙,你看,那是不是他们?” 顾安笙点点头,亦激动道:“没错,那就是他们!” 只见高海辰与夏漫莹两个人携手下了列车,一个手中拎着行李,一个手里牵着孩子。 两个人都已不复年少时的意气,脸上已有了沧桑的痕迹,身上散发出的,更多的是成熟与稳重。 “六师姐!”乔锦月向夏漫莹招手,高声呼唤道。 “小七!”夏漫莹听到那声音,一眼便瞧见了乔锦月,忙扑过去抱住了乔锦月,情不自禁的潸然泪下,哽咽道:“小七,这一别十多年,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小七?这称呼熟悉又陌生,已经好久没有人如此称呼过自己了。这一声“小七”,把乔锦月又带回了那个时候,她的心不禁泛起了一阵酸楚。 她忍不住的泪水倾泻而出,抱紧了夏漫莹,抽噎着:“是啊,六师姐,这么多年的战乱,我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师兄,多年不见,你还和以前一样的玉树临风。”高海辰望着面前的顾安笙,笑道。 “瞎说什么呢。”顾安笙摇头笑言:“我今年都已经四十岁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文周社的公子了。” 说着他又打量了一番高海辰,拍了一下他的肩,说:“倒是你,这些年,比从前那个时候成熟稳重了不少。” “嗨。”高海辰不由得叹息:“这几年经历了抗战,又过了好今年食不果腹的生活。我现在已经成了丈夫和父亲,怎么可能还像以前那样呢。” “安笙,海辰。”乔锦月唤他们:“这么冷的天别在这站着了,安笙,咱们带他们回去说话吧。” “好!” 两对夫妇带着他们的孩子一同走回了文湘戏社。 “一路风尘仆仆,你们两个先喝口茶润润嗓吧。”乔锦月将两盏红豆薏米茶放在了二人面前。 “好。”湘梦园将那盏茶一饮而尽,笑道:“小七,这么多年,你还是爱喝这红豆薏米茶。” “是呀。”乔锦月绽放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有些事变得,有些事是永远变不得的。” 说罢,便与顾安笙相视一笑,所有的情意,尽在不言中。 夏漫莹也看出了二人之间绵绵的情意,望着坐在方桌对面的二人笑道:“小七,你喜欢这红豆薏米茶,是因为安笙吧。” “我还记得年轻的时候,安笙把这红豆薏米茶推荐给了你,你便要我们整个湘梦园都喝这茶。” “这么多年,你当真是一点都没有变,你们两个经历了那么多,现在终于能够不离不弃的守在一起,这样的感情真好。” 乔锦月亦看着对面的高海辰与湘梦园,笑道:“你们两个不也是一样吗?” “当年你为了能和海辰在一起,舍下了一切随他去遥远的奉城。如今过了这么多年,你们也还像当初一样一往情深。” 夏漫莹感慨万千,不禁唏嘘:“其实啊,我们两个经历过做富家少爷少奶奶的富贵生活,也经历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贫苦生活。” “无论是富贵,还是贫苦,我们的感情都没有变质过。如今,山河无恙,国泰民安,以后也更没有什么能把我们两个分开了。” 高海辰又问:“师兄,你和锦月这几年在天津都在做什么呀?” 顾安笙说:“我们的文湘戏社你们都知道了吧,这是月儿当年一手建立的。是结合了当初文周社的相声班子,和湘梦园的戏班子重新建立的。” “现在我们都收了徒弟,我们这些年便专心教徒弟们学艺。看着他们登台,成角儿。” “现在我们年岁也大了,便基本上不再登台,主要是看着徒弟们表演。看着徒弟们继承我们的心愿,在新中国成立后,继续发扬传统戏曲和曲艺。” “真好。”高海辰不禁赞叹:“弘扬传统曲艺,正是师父当年的愿望,如今师兄你做到了。” 乔锦月又问:“那你们两个这些年都在做什么呀?” 高海辰说:“战火打响后,我们高家已经不在了,我们也不再是少爷和少奶奶了。” “抗战结束后,我们就在奉城开了一家餐馆,靠厨艺为生,生意也还算兴隆。这些年和漫莹,还有儿子在一起,倒也还安逸。” “哦,对了。”夏漫莹招呼过来在一旁耍玩的逸凡,对乔锦月与顾安笙道:“这是我和海辰的儿子,他叫高逸凡,今年刚满十岁。” 她又对逸凡道:“这两位是爸爸和妈妈年轻时的朋友,快叫顾叔叔,乔阿姨。” 逸凡恭敬的向顾安笙与乔锦月行了一个礼,道:“顾叔叔,乔阿姨好!” “好孩子。”顾安笙从上之下打量一下逸凡,小小的孩童已经有了少年的模样,顾安笙不由得赞叹道:“这孩子模样真不错,长得跟海辰很像,这灵巧劲儿倒是更像漫莹。” 高海辰点点头道:“这么多年,我和漫莹就这么一个孩子。漫莹生他的时候,正值战乱,我们也不希望他以后有多大的成就,只希望他未来能够平平安安的。” 乔锦月亦赞同道:“你们说的没有错,这也是我和安笙的愿望。我们是从战乱中过来的,战争的苦楚我们都懂。” “现在到了和平年代,再无风雨飘零,我们只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不要像我们那样颠沛流离。” “念之,你过来。”顾安笙将念之叫了过来,对高海辰和夏漫莹说:“这是我和月儿的女儿,我们也就只有这一个孩子。” 他又对念之说:“念之,这两位是爸爸妈妈的朋友,你应该叫高叔叔和夏阿姨。” 念之用着软儒儒的声音说:“高叔叔,夏阿姨。” 说罢,她又对乔锦月和顾安笙说:“爸爸,妈妈,我想和逸凡哥哥去玩,我喜欢逸凡哥哥。” 逸凡也向高海辰与夏漫莹央求:“爸爸,妈妈,这个念之妹妹很可爱,我也喜欢她。你们就让逸凡带着她去玩吧,逸凡会好好陪这个小妹妹的。” 两个孩童一语既出,两对夫妻都哑然失笑。夏漫莹边笑边道:“这两个小孩子,倒还真是一见如故呢。” 乔锦月拍了拍念之的肩膀,笑言:“那你就和逸凡哥哥去玩儿吧,记得注意安全啊。” 见乔锦月同意,夏漫莹便也答应了下来,对逸凡道:“你陪念之妹妹去吧,你是哥哥,要好好照顾这个妹妹啊。” “知道了,谢谢妈妈,谢谢乔阿姨,念之,我们走吧。”说罢,逸凡便牵着易之的手,兴高采烈的出了屋子。 望着两个孩童童稚天真的背影,四个人也不禁感叹,昔年梨园学艺的师兄弟,师姐妹,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天真烂漫? 两个孩童出去后,夏漫莹向乔锦月与顾安笙问道:“安笙,小七,自从那年离别后,到如今已经有十四年了,这十四年,你们都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从战乱中过来的?” 提前那些已被尘封的带着血泪的往事,乔锦月的心不禁又一次隐隐作痛,她含着泪说道:“你们走了之后,津城便已经沦陷了。” “文周社和湘梦园都不在了,我们从前的师兄弟师姐妹,到现在只剩下了我和小环珮真,那些接连失去亲人的痛苦是怎么熬过来的,我至今都不敢想象。” 夏漫莹听了,不禁红了眼眶,凄然道:“没想到这一别便成了永别,师父,师兄,师姐,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乔锦月亦凄然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津城被攻打的时候,我和安笙也差一点丧命。那几年因为战乱,我和安笙分散了整整八年。” “这八年,我们天各一方,不得相见。这八年的苦苦相思,我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过好在,这八年我们我们都安然无恙,抗战胜利后,我们又在津城找到了彼此,这一次便再也不会分离了。” “什么,你们曾分散了八年?”高海辰听了不禁讶异道:“没想到你们曾经分离过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和我们一样,一直在一起面对战乱的呢。” 番外:婚后篇——何事秋风悲画扇(二)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顾安笙摇摇头,说:“我也想和月儿一同面对战乱,只奈何天不遂人愿。那个时候,师父被困在了海城,无法脱身,师娘又病重,我只得亲自去上海救出师父。可我到了上海时,师父已经被害死了。” “后来我加入了救国运动的卧底之中,无法还乡,月儿来上海找我。就当我们两个要离开之时,车站被外族人炸了,月儿被列车带走了,我却被困在了海城。” “这八年,我被困在了海城,没有一天不思念月儿,海城的车道一修复,我就立刻赶回来见月儿。好在,我终于在津城找到了月儿,这一次,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夏漫莹唏嘘不已:“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们分别了八年后,还能在原地找到彼此。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八年?你们两个这份感情真的是至死不渝了。” “这些年你们竟然经历了那么多,比我们两个经历的还要多。好在终于等到了国泰民安的这一天,一切都过去了,此后再无战乱。” “你们颠沛流离了这么久,终于也过上了普通夫妻的日子,从此后便再也不会再有离散了。” 乔锦月与顾安笙相互对视一眼,淡然笑着:“曾经刀山火海的日子过得,如今柴米油盐的日子自然也过得。” 夏漫莹仔细的打量一番乔锦月,但见她精致的面容上没有留下太多岁月的痕迹,不过比起昔年的娇俏,现在的她更多的是娴雅从容。 样貌倒是没有太多的变化,不过比起年少时,气质已然是两个模样。 她不由得感叹道:“小七,一别十四年,你的容貌几乎没什么变化。但总觉得你给人的感觉和从前大不一样了,你好像没有了曾经的莽撞,就你坐在这里的样子,倒是和师父从前有些像呢。” 乔锦月吸了一口气,声音中满是意味深长:“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我也不再年轻了,怎么可能还像年少时一样莽撞无知。” “你们不知道,那年在海城被迫与安笙分别,我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津城,便大病了一场。” “从那以后,所有的人都说我变了,都说在我身上看不到从前那个活泼娇俏的乔锦月了。但是他们不知道,我不是变了,只是觉得世间再无悲喜可言,便把一切看得淡然了。” “虽然现在安笙回到了我的身边,但我知道,我也不可能再做从前那个不经世事的乔锦月了。” “我已经是好多个徒弟的师父,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你说我和师父从前有些像,大概是我也为人师,懂得了什么是责任了吧。” 夏漫莹微微有些心酸,望着乔锦月,感慨道:“想起来从前咱们在湘梦园唱戏的时候,那个时候你是最小的小师妹,凡事都要师兄师姐们照顾着你。”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便不再是处处依赖别人的小师妹了,你也自己的责任了。当时或许我们都不明白,现在懂了,也许这就是成长吧。” 乔锦月望着夏漫莹,笑道:“六师姐,你别说我,我变了,你不是也变了吗?” “记得你那个时候性子泼辣又得理不饶人,处处拔尖,有事没事的总和别人吵架,从来不肯受一点委屈。” “现在的你和那个时候真的是判若两人了,你何尝不是变得成熟稳重了!” 夏漫莹笑着点头:“你说的是啊,想想那个时候做的事,真是又可气又好笑。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怎么可能还像从前那样呢。” “不瞒你说,奉城沦陷的时候,我们整个高家遇害,幸存的只有我和海辰两个人了。我们一瞬间,从高家的少爷少奶奶,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之人。” “我怀着逸凡的时候,正值战乱。我是在一个战火连天的时候,在一个破旧的茅草屋生下逸凡的,生他的时候我差一点丢了性命。” “后来我生下了他,但战争还没有停。我便和海辰,逸凡暂时安居在了一个小村庄。海辰每天做苦力赚钱,我便留在家里照顾逸凡。” “那几年,我们当真是苦过来的,我也是那个时候,明白了什么是责任,真的的学会做一个称职的贤妻良母。” 顾安笙若有所思:“这世间有的人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有的人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 “你们曾共富贵过,也曾共患难过,这些事都能共同经历过的夫妻,才是真正的情比金坚。” 高海辰望了望坐在身边的夏漫莹,笑言:“我还真是没想到,我年轻的时候一直玩世不恭,总觉得我的一生中会遇到无数个女人。” “却不想,封箱那天见到的那个热情泼辣的小丫头,便注定了我一生只会爱一人。” “海辰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回想旧事,乔锦月打趣道:“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六师姐看海辰看得痴迷,竟整个身子都落到了帘幕外自己还没发觉。” “还好我及时把你给拉回来了,要是让师父发现了,你可免不了一顿责罚。” 夏漫莹笑白了乔锦月一眼,亦打趣着她:“你别说我啊,你忘了你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了。你那时候有事没事的往外跑,我们问你这么频繁的出去干什么,你说你去练功。” “你不好好在湘梦园练功出去练,谁会信啊。你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和安笙去约会了啊!” “哈哈哈哈……” 提前年少时做过的那些傻事,四个人沉浸在了昔年的欢愉之中。 夏漫莹不禁回味道:“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封箱典礼结束,我和海辰,你和安笙,红袖师姐和仲怀,咱们六个人一起去聚餐。” “咱们六个,就是三对少年神仙眷侣。现在,我们这两对都成了夫妻了,也都为人父母了 而红袖师姐……” 提起那个最亲最爱的大师姐,乔锦月不禁一阵心痛。夏漫莹知道苏红袖已经不在了,但她不知道苏红袖是怎么离世的。 说到此处,她不由得戛然而止,心似乎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凄凄道:“这么多年的战乱,大师姐,她,她是不是也已经不在了……” 乔锦月低下头,黯然道:“大师姐已经离世多年了,仲怀和师姐在一场大火中没能逃离,双双葬身火海……” 顾安笙亦道:“红袖和仲怀是一块去的,虽然他们都不在了,但至少他们死在了一起,从此以后也没有什么再能把他们分开了。” 夏漫莹叹了口气,幽幽道:“还记得那个时候,我们和他们两个,真的宛若神仙眷侣一样,如今战乱已平,我们都成了家,有了儿女,只有他们……” 高海辰垂下了眼,不禁慨然:“还记得那你封箱的时候,他们两个合唱了一出《梁祝》,却不想,他们的结局竟真的成了梁祝。不过也好,至少他们死在了一起,最终也没有分开……” 恍然间,整个房间似乎被一种悲伤的氛围包裹,想起逝去的人儿,四个人都陷入到了黯然的沉默之中。 顷刻,乔锦月为了调整这悲伤的气氛,吸了口气,复又说道:“好啦,不说那些伤心的事了。” “六师姐,海辰,你们两个一别天津十四年,这一次回来有什么打算,日后你们都不会再走了吗?” 高海辰说道:“原本我们是想在奉城安居,但是奉城已经没有亲人了。你们是我们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我们便想着回到津城安居,留在你们身边,以后都不会再走了。” “那真是太好了。”乔锦月欣然道:“十几年了,战争过后,从前的人都不在了。如若我们几个还能在一起,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顾安笙又问道:“那你们两个在津城,打算做什么?我们的文湘戏社现在正红火,如果你们愿意,也可以重入梨园,继续登台。” 夏漫莹与高海辰对视一眼,摇摇头,淡然而言:“不必了,我们已经告别戏台多年,如今长了年岁,怕是也无法再重新登台唱戏了。” “我和海辰只想带着逸凡过简单幸福的生活,从前我们在奉城开了一家餐馆,如今我们也想在天津开一家餐馆,靠厨艺为生。” 顾安笙点头:“也好,这样平淡的生活,也正如你二人所愿。你们要开餐馆,我和月儿也会全力的支持你们。” 高海辰亦点头:“能有妻有子,有良友相伴,过着这样安逸平凡的生活,便是我们的一生所愿了。” “安逸,平凡。”乔锦月若有所思:“你们给儿子取名为逸凡,便是为了许下这样一个心愿吧。” 夏漫莹点点头道:“战乱的时候,我们经历了山河破碎,亲朋离散。如今大局已定,天下太平,我只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够过好安逸、平凡的一世,不要像我们当年一样,饱受艰辛。” 乔锦月说:“如此甚好,这也是我和安笙的愿望。我们都是从烽火乱世中过来的,如今大局已定,我们只希望往后余生,能够平淡幸福。” 夏漫莹又问:“那你呢,小七,你给女儿取名顾念之,又是何意?是你在顾念安笙,还是安笙在顾念你,亦或是你们相互顾念?” 乔锦月扬起了一抹悠扬的笑意,深沉而言:“或许是我们在相互顾念,又或许是顾念那些逝去的亲人,也或许是顾念曾经年少时的情意绵绵。念之,便是留一个一生的念想吧。” 夏漫莹吸了口气,深深说着:“心中有念想之人,都值得爱与被爱。” 她顿了顿,又问:“看念之的年岁,大概是你们过了三十岁之后生的孩子吧,你们就打算生这一个孩子吗?” “念之长大后,你们希望念之在文湘戏社学艺,还是怎么样?” 顾安笙又说:“抗战结束后,我和月儿在津城重逢已经年过三十了。” “成婚后,我们就只有念之一个女儿,我们如今年岁大了,也不能再生孩子了。这一生,便只一心一意倾注在念之这一个女儿身上。” 乔锦月补充:“念之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倒是继承了我与安笙在戏曲上的天赋。” “如若她长大后愿意,我们想让她学京戏,继承文湘戏社,发扬传统文化。” 高海辰赞叹:“这样真好,念之有你们的天赋,又能继承你们的心愿,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顾安笙亦说:“是呀,这样简单而平淡,就是我们这一生的心愿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晌午,乔锦月看了看天色,说道:“差一点忘了,六师姐,海辰,这都已经到了晌午了,你们一早赶来,还没吃饭吧。我们带上孩子,先出去吃一点东西吧。” 夏漫莹与高海辰相视一笑,对乔锦月说道:“不必出去吃了,这些年我们开餐馆,我和海辰的厨艺已经出神入化了。你们这里要是有食材,就让我们俩给你们做饭吧。” “真的吗?”乔锦月欣然道:“想不到曾经的梨园弟子,竟然学得了一手厨艺。我也想尝尝你们的手艺呢,快随我们来吧。” “好。” 四个人一同起身,走向了厨房。 年岁渐长,旧岁光阴已不在,但若如此岁月静好,安逸平凡,亦圆了毕生的心愿。 从此后,再无颠沛流离,再无风雨飘零。往后余生,皆是喜乐安然。 番外:二十一世纪元年再回首是百年身(一)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窗外响起来连天的鞭炮之声,大街小巷都沉浸在了铺天盖地的喜悦中。 这一天,是腊月的第最后一天,家家户户欢聚一堂,共同庆贺新的一年的来临。 这一年非比寻常,因为这是二十世纪的第最后一年,即将到来的,便是二十一世纪。 一个新纪元的到来,便代表着一个新的时代的开始。 “妈,我来帮你吧。”高婉若挺着大肚子颤颤巍巍的走到了厨房,对正在沏茶的顾念之道。 “哎,你可别乱动。”顾念之忙道:“你这怀着孕呢,还是回去陪着你外公外婆他们吧,别在这磕着碰着了。” “妈,你不用事事都这么小心翼翼的。” 高婉若笑道:“我都坐了一天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帮你和嫂子一块做菜吧。” 见女儿执意,顾念之也不再拒绝,便对高婉若道:“我这边快完事了,一会儿把红豆薏米茶给你外公外婆送过去。” “你要想帮忙就去给你嫂子打打下手吧,她正忙着呢。你一定要小心,可千万别磕着碰着了。” 高婉若失笑:“知道了,妈,你都说了无数次了。” 说罢,她就走到了何莉倩的身边:“嫂子,我来帮你吧。” 在灶台前忙得热火朝天的何莉倩并没有发现高婉若的到来,转过头:“诶,婉若你怎么过来了,你这怀着孕可得小心点。” 高婉若道:“我都闲了一天了,好歹也得走动走动,正好我也没事,就跟你和妈一块干活吧,这样也能快着点。” “那行,你就帮我把包好的饺子下到锅炉里吧,你小心点啊。” “好。” 何莉倩看着高婉若的圆滚滚的肚子,笑着:“婉若,你现在怀胎有五个月了吧。最近还像刚怀的时候那么难受吗?” 高婉若摇摇头,笑言:“五个月,胎相也稳了。近些日子倒是好多了,不像刚开始的时候,总是恶心想吐。” 何莉倩点点头:“那就好,我怀着远帆的时候也一样。刚怀孕的时候也特别不适,后来胎相稳了,也就好多了。” 高婉若边煮饺子边说:“我这孩子都五个月了,在肚子里还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以后是个什么样的孩子,要是能像你们远帆那样活泼的多好啊。” “哎呦。”何莉倩不禁苦笑道:“你可别提了,他刚出生的时候那个折腾,可差点没把我和你大哥累死了。要我说,男孩就是累人。像你这样,安安稳稳怀个女孩,多好啊。” 高婉若轻声笑道:“男孩女孩,可都是咱们的心肝宝贝呢。” “好了,基本上差不多了。”何莉倩望着面前的一道道菜肴,说道:“这道菜下锅,就大功告成了。” 高婉若望着面前一道道秀色可餐的菜肴,不禁感叹道:“嫂子的厨艺真好,不怪妈总说让我多跟着你学一学。” ”这菜肴做得栩栩如生,倒是和爷爷奶奶当年有一拼呢。” 何莉倩笑着摇摇头:“爷爷奶奶开了大半辈子的餐馆,他们的厨艺是没有人能比得了的。” 她顿了顿,想到此处,不禁叹息道:“只可惜爷爷奶奶已经不在了,没能等到二十一世纪来临的这样天。” 高婉若也觉得有些心酸,没有接着何莉倩的话说下去,只是对何莉倩道:“嫂子,咱们去陪爸妈,外公外婆吧。” 何莉倩点点头:“好。” 说罢,姑嫂二人便离开了厨房。 他们口中的爷爷、奶奶,正是昔年的高海辰与夏漫莹。 他们两个开了一家餐馆。二人厨艺精湛,这生意越做越大,他们的名声也越来越响,这生意一做就是一生。 何莉倩本是他们餐馆分店的一个厨师,一次因缘际会,与他们的孙子高钦泽互生情愫,后成了夫妻,便正式的成了高家人。 但就在他们结婚后的第二年,高海辰去世了,夏漫莹伤心不已,两个月后,也去世了。 那一年,他们都八十二岁,他们是无疾而终,也算是喜丧。不过只可惜,他们最终也没有等到曾孙高远帆出生。 “爸,妈,外公,外婆!” “婉若,莉倩,你们忙完了?”高钦泽见二人出了厨房,问道。 “都忙完了,大哥。”高婉若道:“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所有的菜基本上都是嫂子做的。” 高钦泽看着何莉倩,毫不避讳的在众人面前夸赞自己的妻子:“你嫂子的厨艺,还用多说吗?” 何莉倩笑白了一眼高钦泽:“哎呀,别自吹自擂了。” 顾念之亦赞叹:“那可不是,咱们家莉倩可是你爷爷奶奶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能差吗?” 坐在沙发正中央的,是白发苍苍的顾安笙,他看着面前一众小辈其乐融融。 情不自禁绽放了满是皱纹的笑颜:“这不知不觉啊,就过了大半生。看着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的都事业有成,真好啊。” 坐在顾安笙旁边,满头银丝的乔锦月亦含笑点点头,欣慰道:“时间过得真快,马上就二十一世纪了。快九十岁的人了,咱们能和儿孙几代四世同堂在一块迎接新纪元,这才是真正的人间至味啊。” 说罢,她便想拿起茶几上的红豆薏米茶,奈何年岁已老,有些力不从心。女婿高逸凡见状,忙把茶盏递到乔锦月的手上:“妈,您小心。” 乔锦月笑道:“哎!” 这一家人,四世同堂的坐在了一起,俨然是一副阖家欢乐之景。 不知不觉,顾安笙已与乔锦月携手度过了大半生,如今到了晚年,儿孙已承欢膝下,一家人其乐融融。 他们用他们的半生时光,诠释了锦绣年华空潭月,浮生安稳觅笙歌的静好与安平。 在即将到来的2000年,乔锦月已经八十五岁,顾安笙已经已经八十九岁。 两个人,从少年时,少男少女的懵懂爱恋,再到战乱时,痴缠难断的刻骨铭心,又到了太平时,中年夫妇的柴米油盐,最终到了晚年时,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终于,两个人用了一生的时间,实现了少年时心愿。 如今的子女和孙辈,亦是各个事业有成。女儿顾念之继承两个人唱戏的天赋,如今她也年过半百,成了文湘戏社的主办人。 女婿是高海辰和夏漫莹的儿子高逸凡,因高逸凡酷爱传统曲艺,高海辰与夏漫莹夫妇二人便让高逸凡拜顾安笙为师,入文湘戏社,同顾安笙一同学习曲艺。 高逸凡天分极高,顾安笙与乔锦月亦对他极其看重,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 高逸凡年长顾念之六岁,两个人又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长大后的二人互生情愫,便结成了夫妻。 彼时顾安笙与乔锦月年岁已老,便将文湘戏社交由女儿女婿与其他的徒弟来打理。 高逸凡与顾念之婚后,生了一个儿子高钦泽与一个女儿高婉若。此时已经到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正值改革开放的时候。 孙辈们是新时代的人,便没有和他们一样学艺,而是专心学习,通过高考上了大学,有了属于自己的职业生涯。 如今,高婉若是一所高中的教师,她的丈夫凌志鹏是公司的职员。 高钦泽则是外科医生,他的妻子何莉倩是一名厨师,也是高海辰和夏漫莹的小徒弟。 在新世纪的来临之际,高钦泽和何莉倩的儿子高远帆已经有三岁了,高婉若也怀了五个月的身孕,这个孩子的出生日,就在新世纪的元年。 看着孩子们事业有成,承欢膝下,一家人合乐,已至暮年的顾安笙与乔锦月都欣慰在心。 “太祖母,我也想喝。”三岁的高远帆跑到乔锦月的身边,巴巴的望着乔锦月。 何莉倩见状,温声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能喝太祖母的茶,快到妈妈这边来。” 高远帆望着何莉倩,眨着大眼睛摇摇头,显然不太情愿。 何莉倩又一次说:“远帆,过来,妈妈说话你没听见吗?” 乔锦月见高远帆那可爱的模样,不禁心生怜爱,摸着他的小脸,温声道:“没事的,莉倩,孩子喜欢就给孩子喝吧,这红豆薏米茶对孩子没有坏处的。” 说罢,乔锦月就把茶盏递给了高远帆,高远帆喝了一口,又把茶盏交还给了乔锦月,满意的咯咯笑道:“真甜,真好喝。” 何莉倩不禁失笑:“你这孩子,快谢谢太祖母。” 高远帆依言对乔锦月道:“谢谢太祖母,太祖母最好了。” 见曾孙这可爱的模样,乔锦月与顾安笙都不禁扬起了笑脸。 高远帆一手拉着顾安笙的手,一手拉着乔锦月的手,天真的说道:“太祖父,太祖母,我给你们唱戏好不好?” 说罢便装模作样的学着顾念之的样子唱起来:“苏三,离了洪洞县,将,将身来在大街前……” 小小的孩童虽然唱得调门不准,但戏词却记得极为精准。顾安笙抱起了高远帆,不禁惊讶:“远帆,你是怎么会唱这出戏的?” 高远帆看着坐在对面的顾念之,咯咯笑着:“封箱之前,在剧院听祖母唱过,我就学会了。” 顾念之亦惊异道:“你就听祖母唱过一次,就学会了?” 高远帆点点头:“是呀,祖母唱得好好听,我也要像祖母唱得一样好听。” 顾念之不由得赞叹:“你这孩子,真是聪明。” 小小孩童能唱出这传统京戏,顾安笙与乔锦月都高兴不已。 乔锦月摸着高远帆的脸,慈祥的笑道:“真想不到你这个年岁的孩子还能唱出传统京戏,你要是喜欢,以后就经常随你祖父祖母去文湘戏社去看戏吧。” 高远帆拍着小手:“好呀,好呀。” 一旁的高逸凡说:“虽然现在时代变了,但这传统的戏曲曲艺不能遗忘。趁孩子小的时候多给他们培养这样的兴趣,好让日后的年轻也能弘扬传统戏曲曲艺。” 高婉若亦点头:“爸这话说得没错,虽然我们和爸妈不一样,不是专业从事这一行当的,但是这传统文化的该弘扬,我们还是要弘扬的。” “我女儿出生后,我也打算让她从小就接受传统戏曲的熏陶呢。” 顾安笙满意的点头:“我和你们外婆多年的心愿,现在都靠你们年轻人实现了。” 番外:二十一世纪篇再回首是百年身(二)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姑姑,姑姑。”高远帆跑到高婉若的身边,摸着她的肚子,一脸期盼的说:“姑姑,小妹妹什么时候才能出生呀?” 高婉若望着高远帆,笑言:“明年夏天,小妹妹就能出生了,远帆着急了呀?” 高远帆嘟着嘴:“嗯,我想让妹妹快点出生,到时候,我要带着妹妹去玩。” 凌志鹏亦望着高远帆笑道:“小妹妹出生后,远帆就是大哥哥了,那远帆以后要帮姑姑,姑父好好照顾这个小妹妹呀!” 高远帆点点头:“嗯,我以后会好好照顾这个小妹妹的,她长大了,我会把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她。我会保护她,不会让她受欺负。” 何莉倩不禁笑:“这孩子倒是跟这个还没出生的表妹亲近的很呢。” 高婉若拍拍高远帆的肩膀:“现在计划生育,家家户户只能有一个孩子,这以后啊,他们两个表兄妹可就是最亲近的人。” 高钦泽点头道:“可不是嘛。” 乔锦月望着高婉若的肚子,笑着:“这马上就二十一世纪了,婉若这个女儿出生时,她就是新世纪的孩子了。” 顾安笙亦说:“对呀,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就不是这个世纪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就到新时代了。” 高婉若点头:“外公,外婆说得没错。二十世纪马上就要过去了,我这个女儿出生的时候就是2000年了,她就是现在所说的新时代的“千禧宝宝。” 回想往事,乔锦月不由得感叹:“不知不觉都过了几十年了,看着日益强大的国家一点点改变,这转眼就到了新世纪了。” “时代在改变,我们也老了,想想我们年轻的时候,真是恍如隔世。那个时候可远没有现在安宁,我们两个相识的那会儿,正值我国国力弱的时候。” “战争害得我们流离失所,受了不少苦,现在那种日子终于过去了。” “现在国家强大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也不用受我们受我们受的那些苦了,看着你们一个个事业有成,生活安稳,我们的心里是真的高兴啊。” 回想年少时的往事,顾安笙情不自禁的握住了乔锦月满是皱纹的手,不禁慨然:“那个时候我们两个受过的苦,是到了现在都忘不了的。” “我们是从那个风雨飘零的时候走过来的,后来看着战争胜利,看着我们的国家逐渐振兴。” “我们这些老一辈从那个屈辱的时候走过来,看着国家日益强大,心里是真的开心啊。” 乔锦月与顾安笙从少年到暮年,一路走过的沧桑,儿孙们都懂。 他们也曾把在战争时位卑不忘忧国的故事讲给了后代们听,他们亦感慨不已。 最令他们感动的,是乔锦月与顾安笙在那个风雨飘零的乱世,在颠沛流离中仍然深爱彼此,并携手到白头的情意。 高钦泽吸了口气,深沉而言:“外公外婆是从那个时期走过来的,比起我们,你们更能懂得这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 何莉倩亦说:“那个时候正值战乱,国内饱受苦痛,虽然我们没有经历过,但我们都明白。现在到了二十一世纪,我国也日益强大。” “我们生在在和平的年代也不能忘记国耻,必须要凭借一己之力,报效国家。” 作为高中历史学科教师的高婉若或许更能体会到当时的疾苦,她望着满头银丝,相互依偎的顾安笙与乔锦月。 他不由得慨然:“外公外婆相遇的那个时候,正是家国沦陷之前。那个时候平城,津城,海城接连遭遇屠戮。” “受的屈辱,流过的血与泪,是我们国家的儿女永远都不能忘记的。” “祖国日益强大,我们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幸福,再也不会重蹈当年的覆辙了。” 顾安笙欣慰的点点头:“你们这些晚辈能懂得这些就好,你们都事业有成,能以一己之力报效家国,也算是完成了我和你们外婆多年的心愿了。” 凌志鹏在一旁说:“其实我更感动的是外公外婆相守多年的情意,祸乱时期那会儿风云不定,能保住性命都是万幸。” “而你们二人在那样山河破碎的时候,还能一直坚守着对彼此之间的感情,一直相依相守,到现在白首偕老。” 顾念之亦点点头,不禁感叹:“我和你爸小的时候,经常听爸妈说,那个时候国家危难,在家国面前,是容不得儿女情长的。” “你们的外公和外婆在保家卫国之中,仍然没有忘记对彼此的感情,一直不离不弃。” “从风云不定,到国泰民安,他们的感情一直都没有变过,所以才有你们如今看到的白首偕老。还有你们的爷爷奶奶,他们也是如此。” 提起已经逝去的高海辰与夏漫莹,在坐众人难免有些伤感。 而乔锦月却无悲无喜的淡淡而言:“你们爷爷奶奶与我和你们外公是一样的,都是年轻的时候互生情愫,在战乱的时候不离不弃,一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 “他们虽然已经不在了,但他们是一块去的,也是寿终正寝,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满头银丝的顾安笙与乔锦月神情的对视一眼,顾安笙感怀道:“那个时候,远没有现在发达,没有电话,没有电视,没有汽车。” “但在那个质朴的年代,有的就是最真挚的情意,爱一个人,就是一生。就想我们两个,你们爷爷奶奶那样。” 在坐一众晚辈,皆为那个风雨飘零时的情意感慨不已。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他们,或许无法切身体会到当时的不易,但那些岁月的艰难,依然在他们的心中划过了一道清晰的弧线。 “哒,哒,哒……” 听着钟表声响,何莉倩看了一眼时间,忙说:“哎呀,聊着聊着都快忘了,还有十分钟就八点了。饭也马上就要好了,我们快准备吃饭,看春晚吧。” “好。” 顾念之与高逸凡将乔锦月与顾安笙两位老人扶到电视机前的圆桌前坐下。 四位孙辈去厨房盛饭菜,一一摆放到了桌子上。整整齐齐的一家人,一边漫聊着用餐,一边看着电视机中的春节联欢晚会,俨然一派其乐融融。 “锣鼓敲起来狮子舞起来,张灯又结彩把春天迎进来。” 电视机中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第一个节目是群星演唱的《把春天迎进来》,歌舞中充满着迎接二十一世纪的喜气洋洋。 对于家中的长辈们而言,这样与时代共进,欢乐喧闹的节目,只是看看便罢,他们真正喜爱的,依然是传统曲艺中的相声与京剧。 第一个节目很快就结束了,紧接着就是第二个节目。这个节目是在坐众人所喜爱的相声表演。 主持人刚报完节目,高婉若便对着顾安笙与乔锦月欢喜道:“外公外婆,这是你们喜欢的相声表演!” 乔锦月满意的点头:“嗯,好好观看。” “你会用曲艺快板唱《焦点访谈》吗?” “怎么不会?” 看着电视机中的演员所表演的正是自己年轻时拿手的曲艺快板,顾安笙激动不已,欢欣道:“想不到二十一世纪了,这些传统的艺术还没有被忘记!” 高逸凡点点头:“传统曲艺的祖先留下的精髓,无论到了什么年代,都不会被遗忘的。” “而且这个节目中的曲艺快板创新了形式,将传统的曲艺与流行的节目相结合,倒是更能吸引年轻人的兴趣呢。” 顾安笙欣慰的赞同而言:“这样的相声节目真不错,既推崇了曲艺快板,又结合了新时代。” “逸凡你说的不错,时代在变,传统曲艺也不能像我们年轻的时候那样一成不变,得需要这样的创新,才能更吸引年轻人的兴趣,使得多些人热爱传统曲艺。” 高逸凡说道:“如此咱们的文湘戏社也要跟着学一学了。” “外公,外婆,你们快看!” 只见电视机中的演员冯巩,弹着一把三弦,而口中唱的却是对国家女足的赞美之词。 乔锦月看了不禁起了兴致,露出了微笑:“用三弦弹唱,这个倒是有趣!” 顾安笙心里涌起了一阵温馨,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在文周社听着老先生弹三弦的时候。 他不禁慨然道:“能把传统曲艺与时兴话题结合起来,以此推崇传统,这个相声《旧曲新歌》是真的不错。” “是啊。”乔锦月亦赞同:“《旧曲新歌》果然是拿旧曲,配上了新歌。这样的推陈出新,的确是恰到好处的弘扬了传统曲艺。” 一家人一边吃着晚宴,一边看着春晚。一生弘扬传统曲艺的顾安笙与乔锦月,皆为创新了的传统曲艺赞叹不已。 “外婆,你看,这是京剧啊!” 乔锦月点头笑着:“这个是《红娘》选段,我年轻的时候唱过,念之也唱过,对吧?” 顾念之点点头:“对的,这算是曾经的代表作了。” “叫张生隐藏在棋盘之下,我步步行来你步步藏……” 看着荧幕中戏曲演员活灵活现的身子,听着她们甜美的唱腔。 乔锦月心满意足的笑着:“这一个个俏皮的小红娘,和我们那会儿一样。” “这《红娘》的唱词一点也没改,现如今啊,能看到年轻人把传统的戏曲和曲艺搬上银幕,继承和发扬传统,我们老一辈是真的开心啊!” 乔锦月与顾安笙这两位老人开心,在坐的晚辈们也开心。就这样 一边吃着团圆宴,一边看着春晚。一家人话着家常,共同守岁等待着新世纪的降临。 “零点钟声还有十秒就要敲响了,让我们一起来倒计时……” “十,九,八……三,二,一!” “又是新的一个世纪了!”听着这零点钟声响起,乔锦月欣然道。 顾安笙听着窗外的鞭炮声响,看着儿孙满堂,心中荡起了层层涟漪,执起了乔锦月的手,温声说:“月儿,我们已经一起走过一个世纪了。” “从少年,到暮年,如今我们终于实现风雨飘零时的愿望,一同白首偕老。” 乔锦月神情的望着顾安笙,不禁感叹:“记得我刚刚遇见你的时候,那会儿还是民国呢。” “那个时候我是个十九岁的花季少女,你也不过二十三岁,正值意气风发的少年时。” “这一转眼啊,就是一辈子,我们都老了,孩子和孙子们也长大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都做到了。” 二人虽已满头银丝,可执手相依的模样恰如少年,这一生,亦从未变过。 看着四世同堂,儿孙承欢,二人相互依偎,沉醉在这静好的年华之中。 作者的话:他们已经相守了多年,直到21世纪,时代变了,但是他们的情谊仍然没有变。 对传统曲艺的弘扬,对家国的热爱,是心中永恒的信仰。 番外:二十一世纪篇再回首是百年身(二) - 梨园醉梦 - 沉璧影 “姑姑,姑姑。”高远帆跑到高婉若的身边,摸着她的肚子,一脸期盼的说:“姑姑,小妹妹什么时候才能出生呀?” 高婉若望着高远帆,笑言:“明年夏天,小妹妹就能出生了,远帆着急了呀?” 高远帆嘟着嘴:“嗯,我想让妹妹快点出生,到时候,我要带着妹妹去玩。” 凌志鹏亦望着高远帆笑道:“小妹妹出生后,远帆就是大哥哥了,那远帆以后要帮姑姑,姑父好好照顾这个小妹妹呀!” 高远帆点点头:“嗯,我以后会好好照顾这个小妹妹的,她长大了,我会把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她。我会保护她,不会让她受欺负。” 何莉倩不禁笑:“这孩子倒是跟这个还没出生的表妹亲近的很呢。” 高婉若拍拍高远帆的肩膀:“现在计划生育,家家户户只能有一个孩子,这以后啊,他们两个表兄妹可就是最亲近的人。” 高钦泽点头道:“可不是嘛。” 乔锦月望着高婉若的肚子,笑着:“这马上就二十一世纪了,婉若这个女儿出生时,她就是新世纪的孩子了。” 顾安笙亦说:“对呀,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就不是这个世纪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就到新时代了。” 高婉若点头:“外公,外婆说得没错。二十世纪马上就要过去了,我这个女儿出生的时候就是2000年了,她就是现在所说的新时代的“千禧宝宝。” 回想往事,乔锦月不由得感叹:“不知不觉都过了几十年了,看着日益强大的国家一点点改变,这转眼就到了新世纪了。” “时代在改变,我们也老了,想想我们年轻的时候,真是恍如隔世。那个时候可远没有现在安宁,我们两个相识的那会儿,正值我国国力弱的时候。” “战争害得我们流离失所,受了不少苦,现在那种日子终于过去了。” “现在国家强大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也不用受我们受我们受的那些苦了,看着你们一个个事业有成,生活安稳,我们的心里是真的高兴啊。” 回想年少时的往事,顾安笙情不自禁的握住了乔锦月满是皱纹的手,不禁慨然:“那个时候我们两个受过的苦,是到了现在都忘不了的。” “我们是从那个风雨飘零的时候走过来的,后来看着战争胜利,看着我们的国家逐渐振兴。” “我们这些老一辈从那个屈辱的时候走过来,看着国家日益强大,心里是真的开心啊。” 乔锦月与顾安笙从少年到暮年,一路走过的沧桑,儿孙们都懂。 他们也曾把在战争时位卑不忘忧国的故事讲给了后代们听,他们亦感慨不已。 最令他们感动的,是乔锦月与顾安笙在那个风雨飘零的乱世,在颠沛流离中仍然深爱彼此,并携手到白头的情意。 高钦泽吸了口气,深沉而言:“外公外婆是从那个时期走过来的,比起我们,你们更能懂得这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 何莉倩亦说:“那个时候正值战乱,国内饱受苦痛,虽然我们没有经历过,但我们都明白。现在到了二十一世纪,我国也日益强大。” “我们生在在和平的年代也不能忘记国耻,必须要凭借一己之力,报效国家。” 作为高中历史学科教师的高婉若或许更能体会到当时的疾苦,她望着满头银丝,相互依偎的顾安笙与乔锦月。 他不由得慨然:“外公外婆相遇的那个时候,正是家国沦陷之前。那个时候平城,津城,海城接连遭遇屠戮。” “受的屈辱,流过的血与泪,是我们国家的儿女永远都不能忘记的。” “祖国日益强大,我们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幸福,再也不会重蹈当年的覆辙了。” 顾安笙欣慰的点点头:“你们这些晚辈能懂得这些就好,你们都事业有成,能以一己之力报效家国,也算是完成了我和你们外婆多年的心愿了。” 凌志鹏在一旁说:“其实我更感动的是外公外婆相守多年的情意,祸乱时期那会儿风云不定,能保住性命都是万幸。” “而你们二人在那样山河破碎的时候,还能一直坚守着对彼此之间的感情,一直相依相守,到现在白首偕老。” 顾念之亦点点头,不禁感叹:“我和你爸小的时候,经常听爸妈说,那个时候国家危难,在家国面前,是容不得儿女情长的。” “你们的外公和外婆在保家卫国之中,仍然没有忘记对彼此的感情,一直不离不弃。” “从风云不定,到国泰民安,他们的感情一直都没有变过,所以才有你们如今看到的白首偕老。还有你们的爷爷奶奶,他们也是如此。” 提起已经逝去的高海辰与夏漫莹,在坐众人难免有些伤感。 而乔锦月却无悲无喜的淡淡而言:“你们爷爷奶奶与我和你们外公是一样的,都是年轻的时候互生情愫,在战乱的时候不离不弃,一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 “他们虽然已经不在了,但他们是一块去的,也是寿终正寝,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满头银丝的顾安笙与乔锦月神情的对视一眼,顾安笙感怀道:“那个时候,远没有现在发达,没有电话,没有电视,没有汽车。” “但在那个质朴的年代,有的就是最真挚的情意,爱一个人,就是一生。就想我们两个,你们爷爷奶奶那样。” 在坐一众晚辈,皆为那个风雨飘零时的情意感慨不已。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他们,或许无法切身体会到当时的不易,但那些岁月的艰难,依然在他们的心中划过了一道清晰的弧线。 “哒,哒,哒……” 听着钟表声响,何莉倩看了一眼时间,忙说:“哎呀,聊着聊着都快忘了,还有十分钟就八点了。饭也马上就要好了,我们快准备吃饭,看春晚吧。” “好。” 顾念之与高逸凡将乔锦月与顾安笙两位老人扶到电视机前的圆桌前坐下。 四位孙辈去厨房盛饭菜,一一摆放到了桌子上。整整齐齐的一家人,一边漫聊着用餐,一边看着电视机中的春节联欢晚会,俨然一派其乐融融。 “锣鼓敲起来狮子舞起来,张灯又结彩把春天迎进来。” 电视机中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第一个节目是群星演唱的《把春天迎进来》,歌舞中充满着迎接二十一世纪的喜气洋洋。 对于家中的长辈们而言,这样与时代共进,欢乐喧闹的节目,只是看看便罢,他们真正喜爱的,依然是传统曲艺中的相声与京剧。 第一个节目很快就结束了,紧接着就是第二个节目。这个节目是在坐众人所喜爱的相声表演。 主持人刚报完节目,高婉若便对着顾安笙与乔锦月欢喜道:“外公外婆,这是你们喜欢的相声表演!” 乔锦月满意的点头:“嗯,好好观看。” “你会用曲艺快板唱《焦点访谈》吗?” “怎么不会?” 看着电视机中的演员所表演的正是自己年轻时拿手的曲艺快板,顾安笙激动不已,欢欣道:“想不到二十一世纪了,这些传统的艺术还没有被忘记!” 高逸凡点点头:“传统曲艺的祖先留下的精髓,无论到了什么年代,都不会被遗忘的。” “而且这个节目中的曲艺快板创新了形式,将传统的曲艺与流行的节目相结合,倒是更能吸引年轻人的兴趣呢。” 顾安笙欣慰的赞同而言:“这样的相声节目真不错,既推崇了曲艺快板,又结合了新时代。” “逸凡你说的不错,时代在变,传统曲艺也不能像我们年轻的时候那样一成不变,得需要这样的创新,才能更吸引年轻人的兴趣,使得多些人热爱传统曲艺。” 高逸凡说道:“如此咱们的文湘戏社也要跟着学一学了。” “外公,外婆,你们快看!” 只见电视机中的演员冯巩,弹着一把三弦,而口中唱的却是对国家女足的赞美之词。 乔锦月看了不禁起了兴致,露出了微笑:“用三弦弹唱,这个倒是有趣!” 顾安笙心里涌起了一阵温馨,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在文周社听着老先生弹三弦的时候。 他不禁慨然道:“能把传统曲艺与时兴话题结合起来,以此推崇传统,这个相声《旧曲新歌》是真的不错。” “是啊。”乔锦月亦赞同:“《旧曲新歌》果然是拿旧曲,配上了新歌。这样的推陈出新,的确是恰到好处的弘扬了传统曲艺。” 一家人一边吃着晚宴,一边看着春晚。一生弘扬传统曲艺的顾安笙与乔锦月,皆为创新了的传统曲艺赞叹不已。 “外婆,你看,这是京剧啊!” 乔锦月点头笑着:“这个是《红娘》选段,我年轻的时候唱过,念之也唱过,对吧?” 顾念之点点头:“对的,这算是曾经的代表作了。” “叫张生隐藏在棋盘之下,我步步行来你步步藏……” 看着荧幕中戏曲演员活灵活现的身子,听着她们甜美的唱腔。 乔锦月心满意足的笑着:“这一个个俏皮的小红娘,和我们那会儿一样。” “这《红娘》的唱词一点也没改,现如今啊,能看到年轻人把传统的戏曲和曲艺搬上银幕,继承和发扬传统,我们老一辈是真的开心啊!” 乔锦月与顾安笙这两位老人开心,在坐的晚辈们也开心。就这样 一边吃着团圆宴,一边看着春晚。一家人话着家常,共同守岁等待着新世纪的降临。 “零点钟声还有十秒就要敲响了,让我们一起来倒计时……” “十,九,八……三,二,一!” “又是新的一个世纪了!”听着这零点钟声响起,乔锦月欣然道。 顾安笙听着窗外的鞭炮声响,看着儿孙满堂,心中荡起了层层涟漪,执起了乔锦月的手,温声说:“月儿,我们已经一起走过一个世纪了。” “从少年,到暮年,如今我们终于实现风雨飘零时的愿望,一同白首偕老。” 乔锦月神情的望着顾安笙,不禁感叹:“记得我刚刚遇见你的时候,那会儿还是民国呢。” “那个时候我是个十九岁的花季少女,你也不过二十三岁,正值意气风发的少年时。” “这一转眼啊,就是一辈子,我们都老了,孩子和孙子们也长大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都做到了。” 二人虽已满头银丝,可执手相依的模样恰如少年,这一生,亦从未变过。 看着四世同堂,儿孙承欢,二人相互依偎,沉醉在这静好的年华之中。 作者的话:他们已经相守了多年,直到21世纪,时代变了,但是他们的情谊仍然没有变。 对传统曲艺的弘扬,对家国的热爱,是心中永恒的信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