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 棋盘梦 - 苇青青   李惟一还不曾知道有昆仑拨云仙境的时候,曾经站在一处雪峰峭壁之上,绝然卓立俯瞰幽谷。  此时天刚刚亮,一抹淡淡的月影还挂在天上,天边云气聚拢舒卷犹如远山起伏,李惟一脚下的冰峰和白云连成一片,直入苍穹。  就这么往前迈步,是不是能顺着云海步入仙宫?  寰宇之中某个凡人遥不可及的地方,究竟有没有一处仙境,让传说中飞升的仙人俯瞰凡尘俗世,来感叹仙境和人间的云泥之别?  梦饮酒者,旦而哭泣;梦哭泣者,旦而田猎。况且修行是讲机缘的,绝大多数修行人清修一辈子,也不过只比普通人多活几十年罢了。仙道渺渺,山中清苦,他不想这么修行下去。如果不能过自己喜欢的生活,那长生不老又有什么意思?  李惟一时常吵闹希望能够下山,可惜他师父绝不肯答应。他现在的修为,也没能耐自己下山的,所以只能修行再修行。实在无聊的时候,就在山中大闹一番,闹个鸡犬不宁。  你可能有疑问,修仙洞天福地也养鸡养犬?让昆仑玉虚宫的小师叔李惟一给您解惑,昆仑祖师鸿钧当年在昆仑传道的时候,曾经说过——“凡有九窍者皆可修仙。”所以一人得道,家中鸡犬也要带上山的。人是打不得的,赔不起医药费。用紫微七杀剑偷偷杀只鸡,然后烤了吃也是不错的。  有如此不肖的传人,创出紫微七杀剑的前辈也没有气到活过来清理门户然后再死回棺材里去。可见其实修行到一定境界可以出神入化,灵台之中烛照前世今生过去未来,从此神魂不灭的说法是不靠谱的。  无聊的紧,山上没有几个人喜欢搭理李惟一的。想想也是,谁喜欢自己一百八十多岁,随便领两个徒弟加起来也有三百多岁,却要整天追在一个活泼好动的十五岁少年身后喊师叔呢?李惟一偶尔也会主动修行修行,这天好不容易安静的打坐了片刻,却听到山门外有人呻(括号内无字)吟。偷偷出了山门,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游魂,游魂之所以呻(括号内无字)吟,是因为她身上起火了。  “喃吽野婆缚贺!”李惟一招出七道水龙冲天而起,缠绕在女鬼身上。没效果。  李惟一的师父炼丹失败了,原因是丹成的紧要关头,他的关门弟子李惟一拉着一个货真价实的女鬼闯进丹房。撞翻了需要在最后一刻加入丹炉的辅助凝丹材料……  原来女鬼是因为昆仑山门外的阵法,被昆仑紫火焚身,凡水是浇不灭的。李惟一很无语,能路痴到从黄泉路上迷路走岔到昆仑山门之前,这个游魂实在超级路痴,而且有毅力到过分。他没出过山门,可是离这里最近的黄泉路,飘过来也要十万八千里的。  女鬼其实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姑娘,在山中修养数月,成了李惟一唯一的玩伴儿,到了不得不送女鬼去投胎的时候,李惟一已有真人修为。亲自送她下山,少年心性,女鬼对御剑术格外好奇,李维一脱口而出:“将来我教你修行,让你也能这么御剑飞天。”  山中不知岁月,不知又过了几世几劫。李惟一的修为早已超出世间法的极限,然而始终进不去拨云仙境。师父于拨云仙宫之中指点他道:“真人不说假话,你可曾许过什么诺言没有实现的?”  李惟一恍然大悟,然而沧海桑田,当年的女鬼早就又轮回了很多次。当过几世的草木,还当过狐狸,还当过几世的浊男子。不过这难不倒他的,紫微星象最擅长的就是预测之术,不过他测对了地方,却没测对时间。  没关系的,他可以每天都来井边看看。当那个从水井边走回外婆家也会迷路绕道的小姑娘出现的时候,李惟一就知道,是她没错了。 第一章 梦想 - 棋盘梦 - 苇青青   顾瑶小时候的愿望是成长为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后来发现才女太孤傲冷清,太容易红颜薄命,比如花蕊夫人,比如唐婉。于是顾瑶把愿望丢掉了一半,做一个才华一般,但是美丽可爱的女子就好。  姑且不论这个愿望有多大的可实践性,顾瑶感觉成长的过程和自己所期望的不太一样。虽然先天的厚赐让她不必刻意打扮就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小姑娘,但是性格却随着年龄的增长,向着不怎么可爱,反而独特的有些过分的道路上飞奔。  初二的时候,有个男生借着班里的演唱会向伴舞的顾瑶表白,站在临时用课桌拼出的演唱台上,唱着那几年很流行的叫《老鼠爱大米》的歌,递着一支红玫瑰花,深情的望着顾瑶。  顾瑶很淡定的问:“就像老鼠爱大米?”  “恩。”男生红着脸用好听的声音唱道:“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浪漫的场面让很多女孩子在台下尖叫,在全班同学热情的关注以及善意的起哄声中,顾瑶一贯的冷静且逻辑强烈,低头小声道:“那你其实不怎么喜欢我的,老鼠是爱大米,但是八成更爱蛋糕、香油。大米对老鼠来说,有当然好,没有也是可以代替的。简称无所谓有无的存在。不过谢谢你的玫瑰花,很好闻。”  男生彻底愣在台上……  由此可见,顾瑶实在不怎么具备讨喜的性格。顾瑶的闺蜜对于这件事的评价是一句反问-顾瑶,你敢不要这么煞风景吗?在如此煽情的氛围中还保持着如此强悍的逻辑思维,你是传说中感性的女孩子吗?  顾瑶有时候也会反思,自己这种奶奶不疼,妈妈不爱,狗都嫌弃的性格脾气究竟是怎么修炼来的?  答案不太好找,是因为父母工作都很忙,经常独自一人在家看书,学偏了。  还是因为闺蜜非常有文艺范,书法奇好,所以跟着喇嘛会念经,也染了点特立独行的姿态?  还是因为小时候的奇特经历:  三年级的暑假,顾瑶去乡下外婆家住,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丽田野,大片的油菜花,水渠、水井,都让顾瑶兴奋不已。小顾瑶在井边把井绳摇起来,再松手,让打水的木桶坠回井底,玩的不亦乐乎。  这时候有个老头来打水,见到顾瑶很惊讶,一个劲的追问,“你爷爷是不是叫顾丙乾?”  顾瑶楞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对她来说爷爷从来就只是爷爷,每年上坟磕头时才喊几声爷爷,也没人告诉过她她爷爷的名字,于是只好说:“抱歉,我不知道我爷爷的名字。”  这个老头又问了很多问题,得知顾瑶的爷爷去世多年才怏怏离开。  顾瑶将这件事告诉外婆,问道:“我爷爷是叫顾丙乾吗?”  “是的,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外婆抱着顾瑶。  “一个很奇怪的老爷爷问的,井边碰见的,他穿的衣服很长很长,上面有这种图案。”顾瑶边说边折了柳枝,在院子的空地上画起来。  见到空地上,寥寥数笔,却异常传神的太极阴阳鱼图案,好脾气的外婆却反常的发脾气了,严禁顾瑶再和井边遇见的老头接触,理由是,这个老头其实是乡里无人不知的神经病,十分危险。  顾瑶很惊诧,仔细回忆,这位爷爷说话条理清晰,举止文雅,自我介绍是爷爷顾丙乾的朋友,不太像神经病啊。不过在别人都穿着短袖的大夏天,独自穿那么厚实的宽袍大袖的古典长衫,是有点可疑。不管那老头是不是神经病,为了不挨外婆骂,不见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老天似乎和顾瑶开了个玩笑,打定不再见主意的第二天,油菜花地边,密布着圆形鹅卵石的小水渠旁,一群小孩子闹哄哄的玩着老鹰捉小鸡游戏的时候,那个老头又出现了,挑着两个木桶,似乎是路过。他一现身,孩子们纷纷丢开正在玩的游戏,朝老头围过去,不知道哪个孩子带头砸了块石头,大家都有样学样儿的朝老头丢石子,丢土块。众多小孩子异口同声的喊着:“神经病!老怪物!”  老头没有躲闪,扭头望着这边。顾瑶有种感觉,他的视线焦点在自己身上。水渠里带着污泥的石头,呼啸着砸在老头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顾瑶看的心惊,这些玩伴们似乎是怕老头的,他走近一步,他们就惊恐的后退一步。她想制止大家从众性质的盲目的攻击行为,可是喊了几声,没人听她的。弱小的女孩子,从来都无法成为乡间的孩子王。孩子们已经开始比谁砸的更准了。在不忍之心的煎熬中,情急之下,顾瑶跑过去挡在老头前面,希望大家会因为不想误伤她而停手,不料玩伴们似乎红了眼,依旧砸石头。直到顾瑶被砸中头,发出一声凄厉痛呼,那些玩伴们被惊住了,才纷纷停下丢石子的动作,四散而逃。  痛!哪个天杀的,扔这么大的石头?顾瑶伸手摸了下,手心触到一片温热的液体,可能是在发际以上,没能摸到伤口。  眼前的油菜花地,老头,天空上的云朵似乎都在摇晃,绕着她转。眼前一花,在倒地的一瞬间,顾瑶忽然明白,是自己在摇晃,也许故事里晕倒前的天旋地转,就是指的这种感觉。果然,没有绝对的静止,相对运动才是真理。这是在上初中的表姐说的。 第二章 浮生梦 - 棋盘梦 - 苇青青   其实疼的时候晕过去才是幸运的,顾瑶被老头扶起来之后,一直很清醒,强烈而且清楚的痛,痛的她呼气都打颤。老头丢下水桶,抱起顾瑶。顾瑶感觉两边田地的油菜花海以自己为中心,泛起圆形水波流向四周,花像水一样流动?一定是自己眼花了,闭上,再睁眼,映入眼中的是高而空旷的木质屋顶。心中一惊,难道是自己的脑子被砸坏了,出现幻觉了?  “你……这是哪里?刚才……疼!”顾瑶感觉自己有点昏沉,说话都费劲。疑问太多以至于不知道先问什么好。  “别说话。”老头隔空朝着顾瑶点了几下,飞速的取出不知什么药膏,给顾瑶清理伤口,上药。顾瑶颤栗着呼出一口气,头上的痛楚似乎减轻了不少,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了,随着药物的覆盖面积,一种凉丝丝的冰镇感觉慢慢取代了疼痛。  “为什么要替我挡着?”老头问道,手上上药的动作灵巧轻柔。  “有点不忍心,爷爷你没事吧?”顾瑶想起刚才的情景,非常的同情这个老头子。  “家常便饭而已,几个小毛孩,能有什么事?当年批斗会我都能让那帮兔崽子打到手酸,自己滚蛋。”老头有点得意。  “打到手酸……”顾瑶喝水差点呛住。  老头为了显示自己没事,在原地来了个高难度空翻。  “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你下次被砸的时候千万别看着我,我就好意思视而不见了。说不定还和他们一起丢你几下。”顾瑶瘪着小嘴,像个小大人一样的叉腰道,她开始为怎么和外婆解释头上的伤懊恼了。昨天外婆才大发雷霆,三令五申,绝不可搭理这个老神经病。  老头笑的很夸张:“哈!哈哈,你这小丫头,心地不错,却是心软嘴硬,有意思。”  “有镜子吗?”顾瑶忽然有点破相的恐慌。  老头为难的揪着头发:“照不清楚人的那种行吗?”  顾瑶:“……刚才你洗布子的铜盆拿来。”  铜盆注满清水,顾瑶对着仔细的照,还好,伤口真的在发际以上,一点也不影响美观。  “小小年纪,这么要漂亮?”老头子有点不屑。  “我的目标是时刻都是美女。”顾瑶仰起头。  老头上下打量了顾瑶一番:“这个目标对你来说很容易,你可以考虑让才华也和长相相配一点。”  顾瑶犹豫问道:“你不是神经病,对不对?”随后意识到这么问很不好,又道:“爷爷,我不是有意的……”  老头刚恢复平静的脸上又露出一抹笑容道:“没事,难道别人喊你什么,你就是什么?”  顾瑶若有所思,最后视线停留在老头身上那件宽袍大袖的道袍上:“现在很热,你不要穿的这么特别,他们就不会认为你有问题了。”  老头有点激动:“……这叫飘逸,飘逸你懂不?算了,小丫头知道个什么,老夫也不想表现的太特别,但是要表现的一点都不特别也很难办到啊。”  顾瑶单手扶额:“刚才不是在菜地边吗?怎么突然就到了这里?”她第一次仔细的打量这个老头,相貌清癯,松形鹤立,皮肤光洁,可以称得上鹤发童颜。  “你想学吗?”老头负起双手。只看背影倒像个年轻男子。  顾瑶有点迟疑:“想学的,这是武功吗?比电视里的黄蓉飞的还快!对了,他们为什么喊你神经病?”  气氛诡异的沉默,就在顾瑶以为这老头子不准备回答的时候,老头开口了:“不是武功,是一种修行,想学明天自己来三清观。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随后将近两个月的暑假,顾瑶没有像往常那样四处玩耍,而是成为了一间破庙的常客。老头子住的三清观有点残破,但是打扫的很干净。后院还有一张石桌,是整块的白玉石雕成,上面刻着纵横十九道直线,后来顾瑶知道,那是围棋棋盘。顾瑶自己走了一趟之后,对老头非常的崇拜,她外婆家门前的油菜花地,步行去三清庙可是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老头子十分严肃的纠正:“是观,三清观,道家是宫、观,佛家才是寺、庙。”  顾瑶的自理能力很强,一向自己梳头洗漱。头上的伤势经过老头的处理,好的奇快,而且伤口十分的不明显,基本看不出来,砸石头的小孩子们,十分默契的一起忘记了这件事,顾瑶自己也不想提。所以外婆完全没有发现,顾瑶每天打着和附近小孩子玩耍的借口出门,去三清观听老头讲故事,有时候也学围棋。老头子还额外教了一种奇特的呼吸吐纳运气方法。顾瑶初时是因为觉得有趣好玩就练着,后来发现自己始终不能像武侠电视里那样飞檐走壁,就想终止练习,可是却发现习惯了,不练会难受。  数日后老头子检查顾瑶的修行进展时很惊奇,顾瑶问:“我是天才?”  “你是天才的死对头,奇怪……”老头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想不通的问题。  这天下午,老头钻了牛角尖,神经兮兮的对着棋盘反复推算,不时皱眉思索。没有了精彩的故事,顾瑶在棋盘对面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经历了两个很完整的人生。梦里她不是她自己,同时是两个人,一个是和老头子一样能够缩地成寸,有很多神奇本领的美丽修行女子。一个是普普通通的美丽女子。  修行女子的那个自己,持之以恒的修炼成长。上学,毕业,工作,结婚。不同寻常的精彩生活的背后,是无数次为了自己的坚持和守护,和其他人甚至鬼怪生死相搏的惊险遭遇。只因为悟道,获得普通人所没有的能力,是需要代价的。生死循环,周行不殆。修长生本是逆天而行,其中的惊险孤寂更是惊心动魄。最开始,午夜梦回,被噩梦惊醒的时候,还有她的普通人老公在一边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后来慢慢的,老伴寿终正寝,缺乏修行资质的子女也一个个老去辞世,她一个人过着,既挣不开过去的回忆,也不愿意投入热闹的新的生活,因为那种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开的痛苦,是她无法再次承受的。  直到有朝一日豁然开朗,镜花水月,亦复如是。焉知是庄周梦蝶,亦或是蝶梦庄周?从此情愁俱不再萦绕心间,宁静安逸。晚年的她并不显老,因为修为超出了世间法的极限,她去了一个名叫拨云仙境的异空间。那里有很多经历和她相似的修行人,他们一起享受生活,随心自在。神仙也不过如此了,没有什么不好的。但是顾瑶心中始终有点挥之不去的小遗憾――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另一个自己普普通通,就是个美丽的女子,同样的上学,毕业,工作,结婚。生活平淡的像一杯白开水。有猜疑背叛,有惊喜知足;有爱别离,有怨憎会。然而什么都无可避免的被时光的河流带远,搁浅在记忆的沙滩深处。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时过境迁之后,回忆起来都能让她发出会心的微笑。最后她梦见自己老了,老伴还是先一步而去,儿女各自成家。她和同样耄耄花甲的闺蜜成为邻居,安逸的相伴,有时候有点柴米油盐的小烦恼。黄昏的时候,和儿时好友对着纵横十九道的棋盘手谈。梦里的对弈没有分出胜负,她醒了。发现自己还是趴在破观后院的石桌棋盘上。对面,老头子正在收棋子。 第三章 选择 - 棋盘梦 - 苇青青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顾瑶对脑海中突然多出的似乎也属于自己的记忆有点犯迷糊。这海量的记忆是什么情况?做个梦的片刻功夫竟然平白的多活了三生三世?顾瑶有点怀疑她就是梦里正在和儿时好友对弈的八十岁老太太顾瑶,现在才是做梦。掐了自己一下,好疼!  老头子坐在棋盘对面,轻敲棋子道:“如果让你选,你要做修行人,还是普通人?”  顾瑶想起梦中修行女子经历的那些惊心动魄的生死瞬间,和漫长人生中那种如同独自沉入海底的恐惧和孤寂。破茧成蝶的痛不是所有人都敢于尝试的。顾瑶打了个寒颤:“我要普通的那个。”  试想海洋中任何缤纷多彩的热闹风景都和你无关,你只是一个不属于海洋水族世界的看客,在水中不断的缓慢的下沉、下沉。沉向黑暗无尽的孤寂深渊。你的惊恐无助,你的挣扎,你心底的呐喊,鱼儿听到了也不会懂。一直到你碰见和你一样沉下来的其他人,你忽然发现,其实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其实你们只是沉向本来就属于你们的宿命。你开始学着享受下沉中不同层次海水中的不同风景,甚至喜欢上这种不受任何束缚的一个人的自在生活。你早就忘记了,当初你是怎样的挣扎,怎样的恐惧在下沉过程中被孤寂的感觉窒息而死,怎样急切的想要摆脱如同被诅咒了的,永远形单影只没有知己的寂寥下沉。破茧成蝶,从内部突破自己的极限,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尝试,并且可以成功的。  “也不错。”老头子叹息。  顾瑶站起来,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腰部,回忆着梦中下棋的老太太顾瑶的感觉叹道:“哎呦,我的老腰呀。”这是她梦中下棋的时候一直想做却没来得及做出的动作。  老头子满脸黑线,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道:“看着我的眼睛!”  顾瑶看过去,老头子那双完全不像是老年人的黑白分明的、清澈无比的双眼,此刻似乎变成了一对深潭,深邃无底。顾瑶的视线在深潭中延伸,想窥测潭底的真实面目。意识却毫无征兆的陷入了一片混沌,耳边老头子柔声道:“那只是一场梦,是假的。水中掬月,满捧皆虚影;梦里观花,似有香染衣。醒来你还是你,不必追忆那些虚幻的事情。”  这声音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节奏,让顾瑶昏昏沉沉的非常乖巧,如同回到母亲怀抱的婴儿一样安心放松。几年以后,顾瑶才知道,这是一种催眠术。被催眠后的顾瑶没有再被那个梦境困扰,但是有时候,还是会表现出一点点后遗症,比如说话的口气像个大人。  往后的每个寒暑假,顾瑶都闹着让父母同意她去乡下外婆家住。老头传授的吐纳方法也渐渐增加了很多内容,比如感受天地自然之气,静守心神,甚至还有配套的步法口诀等等。顾瑶每天坚持呼吸吐纳,但是对于步法等等都是稀松的练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对于老头赠送的明显带有宗教色彩的书籍,顾瑶有时候当故事看,有时候也会怀疑他们是真实有效的。但是一切都只是设想,老头从来没有明着承认过有唯物主义辩证世界观以外的东西存在。顾瑶的好奇心也慢慢的被磨平,因为追问的多了,老头只会叹息一句:“真的遇到了未必是好事。有多大的能耐就要担负相应的责任,还是做个幸福的普通人好。”  和所有故事里的主角不一样,顾瑶既没有突然遇到一个高人师父,从此名师出高徒;也没有因为得到珍藏修炼秘本,从此可以参与拯救世界的重任。虽然老头子貌似确实是一个高人,也确实给了顾瑶几本秘籍孤本。  日子还是那么平淡的过着,小时候的毛病也没有因为长期吐纳练气而消失,顾瑶依旧记性不好,没有方向感,是个超级路痴。顾瑶的母亲是大学老师,父亲是同一所学校的后勤。家里住着那种学校统一分配给老职工的老单元楼,就在校园里。从外面看,每一户都非常相似,住在三单元201的顾瑶,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错按过二单元201的门铃。晚上散步时,打的强光手电筒,光线也不知道惊飞过多少对大学里谈恋爱的鸳鸯情侣。按顾瑶自己的说法,她视力很好,其实不需要晚上打手电的,但是她怕太黑了别人看不见她。以至于让她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比如非礼勿视的那种。  女孩子总是长大的很快,转眼顾瑶也要去大学报到了。长期依法修行的顾瑶皮肤非常好,如同婴儿般白皙柔嫩,配上本来就精致的五官,出落的越来越漂亮。而且嗅觉异常的敏锐,视力和听力也远远超出常人,轻盈婀娜,走路无声。但是没有显出任何其他特异的地方,除了有点不着调的性格。  九月,街道树呈现出黄绿、绿、金色、红色的颜色分层,非常有观赏性。正是一年中难得的适宜季节,不冷不热,秋高气爽。顾瑶一个人带着行李箱上了班车,为了不在父母眼皮子底下进行大学生活,顾瑶选择了邻市的一所重点大学。新生报到,父母都很忙,再加上她一向自立,所以只有闺蜜邓玲玲相送,邓玲玲报的大学,开学时间还要晚几天。  班车里有点闷热。邓玲玲煽情的说了一长串赚得顾瑶感动的眼泪狂飙的话语之后,潇洒告辞。顾瑶看着那些由父母帮忙拿着行礼,温馨的说着话,陪着坐车,将要一路被护送到学校的同龄人,忽然有点羡慕,女孩子太自立,也许不是件好事。  班车发动的同时,有一个黑衣男子赶上车来,朝着顾瑶旁边的座位走来。顾瑶感觉周围空气冷下来,刚开始以为是因为车子发动空调开了,但是显然这种冷和空调的感觉不一样。顾瑶直直的盯着走过来的那个人,黑衣黑帽,全身都捂得很严实,只有脸上漏出来一小部分暗色皮肤。帽檐压的很低,看不清眼睛,随着他在旁边坐下,顾瑶闻到一股说不清的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但是更潮湿更阴冷,还带着一股子让人难忍的腥臭。  这是什么味?顾瑶有点窒息,以手掩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要冒出来。可是看车上其他人的表现,显然没人闻到,嗅觉太灵的悲哀啊。顾瑶经常怀疑老头传授给她的修炼方法有问题,这种程度的灵敏嗅觉,是要修炼成警犬的前兆吗?  根据老头子被“追捧”为神经病的遭遇,顾瑶很小就知道,人是排异的动物,不要表现的太特别,比如别人都看不见听不见的东西,你非要表示你可以看见听见,那被人当异类排斥也不奇怪的。比如现在,显然大家都闻不到,那唯一能闻到的顾瑶,就算喊出来也没有人会附和,只会让大家觉得这女孩有病。  眼观鼻,鼻观心,减少呼吸次数,收敛心神。顾瑶努力让自己不因为这种异味煎熬,竟然进入了类似于平常吐纳修行时的空灵状态。  “咦?”黑衣男子似乎注意到了顾瑶的变化。他朝着顾瑶靠过来,近距离观察顾瑶。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越靠越近。  阴冷潮湿的异味扑面而来,眼看黑衣男子就快贴到自己身上了,顾瑶再也忍不下去,使劲推了男子一把:“你走开!啊……”惊呼刚出口就戛然而止。顾瑶视线所及之处,是方才她用劲推黑衣男子,男子的帽子歪斜,露出的半边脑袋,上面长满青苔,很难相信这是一个人的脑袋,正中有一个难以形容的伤口,青黑污浊的边缘,里面血肉模糊,可以看到灰色白色交织的脑花上有蛆虫爬进爬出。顾瑶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可怖的伤口,心中一惊,这样的伤口在脑部,他是活人吗?惊惧到极点,都忘记了继续惊呼。就在顾瑶惊惧的一瞬间,一股阴冷的气场包围了顾瑶,顾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被这种气场压迫,她喊不出声音,也动不了。  胃里一阵剧烈翻腾,可惜动不了,不然恶心反胃必定盖过恐惧,她肯定已经冲到一边狂吐不止了。被阴冷诡异的气场包围着,恐惧的时候无法惊呼也无法逃离实在是一种折磨。无法指挥自己的手脚,全身上下唯一还能操控的只有嘴巴,可是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无法惊动其他的任何人,如同最真实的梦魇。  顾瑶惊的身体僵硬,然而恐惧只持续了一瞬间,她就彻底冷静下来,她想起来了,有一年乡下闹鬼,死了几个人,公安破案未果,老头子半夜不知去哪里挖出一副前朝棺材搁在庙里,闹鬼事件才平息下来,那口棺材就散发出这种味道。老头子讲故事的时候说过,阴物鬼道害人的威力,和人心对它们的畏惧程度成正比。刚才黑衣男子应该就是乘着她心神惊惧失守的瞬间制住了她,所以这个时候不能畏惧。顾瑶宁神守虚,果然感觉阴冷的气场减弱了一些,手指可以动了。 第四章 有鬼 - 棋盘梦 - 苇青青   男子没有进一步动作,重新戴正帽子,压低帽檐,低声如同说悄悄话般的道:“你可以闻到?”  顾瑶想点头,随即意识到自己应该表现的动不了,只好用口型说:“是的,你放开我。”  “你保证不喊,可以考虑。”男子凑的很近,估计车里其他人以为他们在说悄悄话。  顾瑶继续口型道:“我保证不表现出异状。”  “你是修行人?”男子坐正了,用只有顾瑶能听到的音量小声道。  顾瑶点头又摇头,有点纠结,其实按照老头子的说法,她不是修行人。老头子既不肯承认顾瑶是他徒弟,也不准顾瑶喊他师父。她收到录取通知书后专程去看过老头子,撒娇似的抱着老头子的胳膊柔声道:“爷爷,我以后不喊你爷爷,喊你师父,好不好?”顾瑶的爷爷去世多年,所以她喊老头子爷爷的时候总有种拗口感。以往使出这招,老头子必定百依百顺,但是这次失败了,“师父”这个字眼,似乎会刺激到老头子。顾瑶在心里道:“让我喊声师父,会死啊?”但是看到老头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只好转移话题,说了几个笑话逗他乐。  “到底是还是不是?”黑衣男子翻了个白眼,是真正的白眼,从顾瑶的角度看,那双眼睛里几乎看不见黑瞳,眼白比例非常大,翻白眼时惊悚的一片白。  “能克制我的鬼气,必定是修行人了。”黑衣男子没等到顾瑶回答,自顾自的道。  “只是巧合,我不是修行人。”顾瑶心中道,这可是实话。  “别嘴硬了,有一件事我死也要查清楚,希望你能帮我。”黑衣男子面目狰狞。  顾瑶有点迟疑:“……死也要查清楚,你还活着吗?”  “早死了,我是鬼?你害怕了?”黑衣男子声音低沉。  “据说一般的鬼沾染过度的阳气会生病,比如见太阳光会被灼伤,接触活人也会因为被阳气冲体而受伤。就如同普通人沾染阴寒之气会生病,撞鬼会体虚一样。非常厉害的鬼才能凝聚出实体,才可以白天出来,一般要修行数百年才办得到。你不像啊?”顾瑶疑惑的盯着男子实打实的毫无生机的躯壳。  “我死于横祸,怨气难消,无法转生。同时遭难的还有好几个人,他们怨气太重,失去神智袭击普通人,都被修行人当作恶鬼强行打散了。只有我被鬼道收容,他把我的灵魂封在这幅躯体中,给我穿上这身特制的衣服,我就可以在白天行走,替他办事。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鬼道?三清观里有本残缺的笔记中记载,正一道门茅山教派曾经有个资质很好的弟子因为研习鬼道邪术而被逐出师门。没有了师门的约束之后变本加厉,把自己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最后修炼时走火入魔,以至于身为活人,竟然讨厌阳光,喜欢阴气,于是搬去酆都鬼怪聚集之地栖身。其为人脾气古怪,行事亦正亦邪,世人称呼其为“鬼道。”难道和黑衣男子提到的“鬼道”是同一个人?  顾瑶宁神,按照记忆中开天眼的方法细看黑衣男子,果然看到一个年轻男子的虚影。“书上说鬼青面獠牙,三头六臂,你看上去怎么和人差不多呢?”  “我只是死人,又不是怪物。”黑衣鬼没好气的道。  顾瑶有点想笑,可是笑不出来。她不想卷入任何不能以普通人的能力解决的事情。很久以前的那个很真实的梦境告诉她,和妖鬼打交道,很有可能危及到自己甚至家人的生命安全。老头子也曾经叮嘱过她,想要过得像所有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很容易。有一个秘诀,就是见怪不怪,她一直很小心,看到任何奇怪的东西都视而不见。可是今天,难道是因为出门没看黄历?  “别打岔,我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黑衣男子很执着。  “我不想知道是什么事,我也不是修行人,不想卷入我能力范围以外的事。”顾瑶打断他的话。她不想因为自己卷入某些诡异之事,而给家里人带来危险。  “你可以帮忙的。不用帮我查什么真相,只要帮我打听一个人,紫微七杀剑的传人。我是鬼,不方便在修行界打听消息。”黑衣男子急道。  顾瑶暗自警惕,紫微七杀剑!他想找的人难道是老头子?难道是鬼道要找老头子麻烦?这男子看上去不像是恶鬼,死状如此之惨,身上阴鬼之气依然胜过凶煞之气。而且一路小心的收敛气息,没有危害到车里其他人,就连释放鬼气也只是针对她一个,还小心的不波及旁人。可见良心并不坏。可是这黑衣鬼的身手应当在她之上,如果鬼道也牵扯其中,不能给老头子惹麻烦……  “抱歉。你说的什么紫微剑我没听过。你其实可以想办法让鬼道解除你的封印,放下执念转生为人。你现在的状态不稳定,运气不好说不定会被自诩要维护世界和平的愣头青打到魂飞魄散。天道循环,为一生而放弃生生世世是不理智的。”顾瑶低着头小声说话,有点欠钱面对债主,犯错面对父母的心虚感。  “帮忙打听个人,对你来说很容易的,说不定你师门的长辈就知道。”黑衣鬼不肯罢休。  “这么容易的事,还是你自己去打听吧。”顾瑶才不愿意暴露老头子的行踪。还要给老头子提个醒,鬼道不知道什么原因,派了个鬼出来打听紫微七杀剑的传人。  黑衣男子轻哼一声,阴冷气场又一次围过来,然而这次,没能奏效,顾瑶在运气相抗。微弱,但是精纯无比的灵气帮顾瑶把男子的气场隔开。保护她不被影响。  只是隔开,并不反击,一路僵持。双方都极力维持着不波及旁人,都格外的耗神。其实如果黑衣男子为争胜用鬼气危害到车上其他的人,那顾瑶绝不会放任他继续混在人群中的。  车到站了,车上即将报到的大一新生和他们的父母乱哄哄的抬行李下车。  “你会同意帮忙的。”黑衣男子阴恻恻的道。  “我到了。”顾瑶拖着行礼下车。  “你会……”后面听不清了,顾瑶随着人流上了华夏大学迎接新生的校车。  车上都是新生和陪同新生的家长们,走道上堆着各种行礼。顾瑶环顾一圈,噗嗤一笑。那边的超级大包,谁呀,棉被褥子都带着好几套。  “咯、咯咯、咯!”鸡叫?  闹哄哄的车厢瞬间一静,一个穿着朴素的男生背着书包上车了,后面跟着一个包头巾的花衬衫妇女,背着褥子包裹,手上拎着一只被绑了双脚,依然神气活现使劲昂着头的大公鸡。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过去,随后爆发出一阵哄笑。朴素男生脸涨的通红,回头道:“娘呦,我都说了不要带鸡。”  校车司机摇了摇头,开着人满为患的校车缓缓驶出站台。  “你好!美女,我是计算机系的新生赵磊,光明磊落的磊,可以认识一下吗?”一个戴眼镜的高个子男生向着顾瑶伸出右手。  “你好,我是生物科学系的顾瑶。瑶池仙境的瑶。”顾瑶同样伸出右手,二人掌心相握。  “呀,你手怎么这么冰!你很冷吗?”赵磊关切的问。  顾瑶腹诽,让你被鬼气围上两个小时,你也热不起来。换个人估计已经挂掉了。她的修为不够,又因为和黑衣鬼僵持消耗了一大半,身上沾染了太多的阴气,目前灵力要优先清除侵入脏腑的阴气,免得因此大病一场。再加上她修炼的功法本身就会降低身体维护所需的消耗量,具有延缓心跳速度,保持体表低温的特质。所以顾瑶此刻的体表温度就低的有点吓人了。人的一生心脏能够跳动的次数是有限的,修行则最大限度的保持身体器官的巅峰状态。顾瑶僵硬笑道:“没事,一会就好了,刚才坐的车上空调开的太大,吹的。”  赵磊脱下外套,要借给顾瑶,顾瑶心中一暖,还是礼貌的拒绝了。理由是忽冷忽热的容易感冒。  有人起头,校车内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大家纷纷自我介绍,互留联系方式。  顾瑶感觉到一道不太友善的目光锁定了自己,扭头回望过去,发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异常冷峻帅气的男生,剑眉星目,鼻梁挺直,下巴轮廓犹如刀削。棱角分明的那种帅,可惜气质太冷。咦?他身上有灵气波动,竟然是个修行人!顾瑶对着男生礼貌微笑,男生却眉头微皱,目露冷光,更加的不友善了。  顾瑶自讨个没趣,暗叹修行界果然怪胎多。果断的移开视线,她难道有得罪过他吗?无视掉,一定要无视掉这个人。有些人就是这样讨厌,整天板着个脸,好像全世界人民都欠他的似的。  片刻后,顾瑶和同专业一个叫张晓婷的女生结伴进了校门。张晓婷一路咋咋呼呼的,新生看什么都新奇。“顾瑶,你看那里!”张晓婷兴奋道。  “那只小狗?”顾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不是的,后面的草坪里。”张晓婷才发现有只小白狗。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大地以厚德载物?”顾瑶念道。家就住在大学校园里的顾瑶目前还没能发掘出太多不一样的地方。不过不得不承认,作为华夏国排名前十的大学,华夏大学环境优雅,朝气蓬勃,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恩,好高深的感觉哦。”张晓婷感叹。  顾瑶叹息,如今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华夏国的传统国学,被一部分浮躁人士盲目批判的一无是处。很多传世古籍,因为言语习惯的变迁读者寥寥无几。更悲催的是,还要被某些人硬截出只言片语来显示他自己的学识眼界博古通今。不过这种炫耀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起码也要看过思考过才能拿得出手不是吗?这是好现象。这句话选的也好,《周易》里乾卦和坤卦的释辞,顾瑶也是极为喜欢的。  顾瑶五官精致,脸型略微清瘦。皮肤细润如玉,白皙清透。一身素雅简洁的连衣裙,更显得翘臀柳腰,婀娜多姿,双腿修长且笔直。十分惹眼。张晓婷五官清秀,可爱的圆脸,皮肤白皙,身材匀称丰满。粉色上衣,包臀牛仔裤。两个人都是青春靓丽的美女。  明天就要正式开学,下午来报到的新生已经不多了,二人还没靠近生物科学专业的新生报到处,几个正闲的无聊的学长就殷情的围上来,确认她们是本专业的新生后,十分欢喜。七手八脚的接过行李,领着报到,体检,所有手续都办完之后,又帮忙给宿舍打了开水。再三嘱咐有事只管喊学长,才留下手机号码离开。  顾瑶和张晓婷碰巧分在同一间宿舍,生命科学学院其他宿舍都是6个人,分到她们这间,只剩4个人,还有两个女生不是生物科学专业,而是生物技术专业。顾瑶和张晓婷住上下铺,张晓婷下铺,顾瑶上铺。  新生报到跑上跑下的,非常消耗体力,两个女生收拾完床铺之后,听到了对方的肚子叫。 相视一笑,顾瑶道:“先去吃饭。”  片刻后,两份热气腾腾的、学校食堂特有的荤素搭配自选套餐被端上桌,额外要了两份紫菜汤,顾瑶和张晓婷边吃边交谈,气氛随意而友好。原来张晓婷是苏州人,江南白话特有的软软糯糯的温柔语调,恰好是顾瑶心目中女孩子的完美音调。饭后张晓婷提议在校园里转转,顾瑶欣然同往。  漫步在平整而开阔的林荫道上,两边的绿化带中栽满了孔雀菊、鸢尾花。一边是操场,一边是大学的体育馆。  前面地上那两张是……顾瑶怀疑自己眼花了,竟然在大学操场旁边,人来人往的林荫道上看见了符纸?不好!顾瑶伸手去拉张晓婷,却抓了个空。 第五章 失魂引 - 棋盘梦 - 苇青青   张晓婷踩到了符纸,还好并没有什么异变发生。张晓婷只是转过身,换了一个方向走。顾瑶追上去,张晓婷却绕开她。  这符纸上画的是―失魂引!失魂引并不会让人真的丢失魂魄,中招的人只会暂时的丧失神智,按照施术人的意愿做一些事情,完成后就会清醒过来。前不久老头子废了一个修行者,那个败类用失魂引在乡下迷奸女子。并杀害其中两人。还有个可怜的少女,被发现怀孕,差点被父母打死。她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无法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又因为没有任何人肯相信她什么也没有做,连她的父母也是如此,绝望之下那个少女选择了自杀,一尸两命。因为难以提供那个修行者的犯罪证据,也不能为了把他绳之以法再祸害别的女子。老头子只好用修行界的方式,招出受害人的魂魄证实了他的罪行,然后大家连手把那个败类揍成植物人,但是是永远也不可能苏醒的那种。用老头子的话说,用失魂引的,多半都不是什么好鸟。  被施术的绝大多数人都会以为自己只是打了一个盹,或者走神了片刻。只有少数人才会发现自己缺失了一段记忆。假设在看表的时候中招,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动作是看表,九点整,这个中招的人完成了施术者想牵引他去办的事情之后,他会依旧在看表的动作上清醒过来,惊奇的发现,九点一刻了!却完全想不起这一刻钟时间自己做过些什么。记忆空白!但是忙碌的生活中,偶尔健忘似乎是难以避免的。没有人会太在意,去追究究竟是怎么回事。  要保护张晓婷,最好的方法就是,现在制住她,揭掉她鞋底的符纸,用灵力给她安神。可是这样,也就无法搞清楚是谁在施术,这点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有什么目的?为什么在校园里对学生施术?是针对她和张晓婷,还是巧合?如果不把他揪出来,只怕防不胜防。  又是一个缺德的修行界败类!顾瑶不着痕迹的收起剩下的那张符,免得再有人中招。跟在张晓婷身后,无法跟的太紧,一跟近了张晓婷就开始小跑。  顾瑶十分纠结的握着手机。那个人要操纵张晓婷走到哪里去?阻止张晓婷继续走,可能那个使用失魂引的**又会选择其他目标。不阻止,那张晓婷和跟着张晓婷走的自己都可能会有危险。喊人,如果面对的是个**的修行者,那人多不但起不到作用,还会连累别人。报警吧,修为不够高的人还是怕枪子的,问题是要怎么和警察说呢?喂,我的同学中了失魂引,行为被一个修行者暂时的控制操纵着……估计警察会先把她送去精神病院……  你问顾瑶为什么不救下张晓婷,自己假装中招去揪出罪魁祸首?那不是个好办法。如果施术人的修为远高于顾瑶,很可能弄假成真。而且这个很难假装,因为没人敢确定施术人下了什么指令。  顾瑶完全没发现,不远处,一个冷峻非常的青年刚好看见张晓婷出异状,而顾瑶偷偷收起符纸的那一幕。青年锐利的目光盯着顾瑶的背影,暗中尾随着她们。  体育场已经在大学校园的边缘,不过几分钟时间,张晓婷早已走出校园,她没走校门,而是选择了爬围墙。爬墙的过程中,顾瑶发现她动作生疏别扭,够呛能爬上去,怕她摔伤,索性帮了她一把。  失魂引和附体的相同之处在于,都是操纵别人的身体。区别在于,中失魂引的人只具备她正常具有的能力,比如从前力气多大,那中招后力气也不会更大,从前怕蛇,那现在也怕蛇。但是被附体的人往往力大如牛,武力值很高。而且不具备正常的思维能力。从前连房顶都不敢上,被附体后可能能够笑着跳楼。  顾瑶怀疑施展失魂引的那位仁兄其实智商也不在正常范围之内―张晓婷这么淑女,这么柔弱,围墙又这么高。施术者的目的难道是观赏美女不断的试图爬围墙,然后再不断的半摔半滑下来?如果张晓婷爬墙的时候顾瑶不伸手帮忙,估计现在的张晓婷已经摔下来好几次了。  ……  张晓婷和顾瑶一前一后,张晓婷出了学校就一路小跑,顾瑶在后面边诅咒施术者边穷追不舍。俩个人越跑越远。现在的大学城多建设在郊区,眼看周围越来越荒僻,张晓婷看架势要进入前面的小院子。顾瑶抢先推门而入。  院子很空,正中一棵老槐树。里面是一排破旧的砖瓦房,依稀可以辨别出红墙褐瓦。中间是个老式祠堂,左右各五间房子。这槐树看上去非常有年头了,显然树龄早已有几百年。槐,木中鬼,聚阴之树。快要成精的古槐,如果有人住在这里,可能会受阴气影响而性格孤僻暴躁易怒。顾瑶蹙眉,一般住宅前后,是不种槐树的。  那个修行败类隐藏的很好,没有任何灵气波动。院中除了老槐树的树叶被风吹过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再也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这是不正常的,一般这样的院子,蟑螂或者老鼠总是有几只的。  顾瑶的超级嗅觉又一次发挥了作用,自从修炼老头子传授的太初紫气之后,天地万物的气息都变得无比清晰。连人家感冒,她都能老远闻到一股子“感冒味”,有时候别人还没感冒,她闻到味道然后就说别人快要感冒了,应该提前去喝杯热水,或者姜茶。虽然事后证明顾瑶的判断是正确的,但是没有人相信顾瑶是闻到的。顾瑶的母亲是个中医、大学教授,大家都认为这就是传说中的中医望诊。顾瑶还因为坚持说是她自己闻出来的,被闺蜜邓玲玲嘲笑许久,还给她附赠了一个外号,叫做“嗅探”。顾瑶想起邓玲玲,嘴角不自觉的露出微笑。幸好她从来没有对玲玲说过,自己是隔着几十米远的距离闻到她快要感冒了的,如果说过,那她的外号很有可能悲催的变成“警犬”。  顾瑶又闻到了,在左面正数第三间砖房,有人味混杂着鬼气。人味是那种人身体所携带的体味,只是一般人是闻不到的,或者必须要离的很近才能有所察觉。鬼气则很像今天黑衣鬼身上的那种,但是没那么重,阴而不臭。顾瑶一咬牙,运灵气拂过张晓婷枕骨下方风府穴,张晓婷昏睡过去。顾瑶把她安置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自己挡在前面。不管对方的目的如何,都不能放任张晓婷去冒险。修道之人和习武之人不同,习武之人需数十年苦功方可制人穴位,因此师承严格,能有幸得到真传,并且坚持下来,练成点穴手法的人寥寥无几。修道之人则可以借助修炼对筋骨气血的洗练,短时间内使身体强度达到点穴的硬性条件,通熟经脉奇穴之后,观察他人气血流注即可制人穴位。  砖房里的人看到顾瑶的反应,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所幸释放出气息,是一股强烈的阴鬼之气,十间房子都有,一模一样的气息。顾瑶有点想笑,那人不愿意让她猜到他的具体位置,却不知她早就闻到了,还是想让她以为里面是十个鬼?一时还真有点吃不准里面的到底是人是鬼。总之看气势强度,只怕实力差距有点大,自己顶多撑住一刻钟而已。偷偷拨打了一个110,杀过罪犯的警察身带煞气,鬼也怕三分的,就算没杀过,人多阳气足,也是有利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有人赶来?如果老头子在就好了,可惜老头子的瞬移之术有个弱点,只能瞬间到达他知道的地方。比如老头子听过华夏大学的位置,那就可以瞬移过来,顶多落脚的坐标有点偏差而已。现在顾瑶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在哪里,没法喊老头子来救她了,顾瑶第一次有点恨自己竟然是个路痴。110第一次没人接,第二次还没接通的时候,顾瑶身后传来风声。  不好,里面的人有同伙!顾瑶一直集中注意力盯着砖房内的人有什么动静,没防备身后,闪的有点迟,“咔嚓!”顾瑶的手机不幸被踢中,脱手飞了出去。  来人根本不给顾瑶反应的时间,拳脚齐上,顾瑶勉强躲过了被人踹倒的悲剧。无奈实力差距悬殊,她这种三天打鱼的稀松功夫,尤其是前后加起来练了不满一年的九宫灵狐步,就是加上灵气的护持也成不了高手。袭击她的人正是顾瑶在校车上见过的那个修行人,那个板着一张脸冷冰冰的死板凳脸!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轰隆!”不是天上打雷,而是顾瑶被对方的掌心雷击中了。  砰!啪!哗啦!顾瑶的手机此时才落地。听这声音,顾瑶估计自己的手机已经报废了,然而现在是顾不上这些的。  顾瑶单手捂着肩膀狼狈躲闪着,毫无还手之力。被掌心雷打的有点犯迷糊,掌心雷打妖物或者阴鬼一打一个准,绝对的威力十足。可是打在人身上,除了音效,和物理拍击的痛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作用?  “轰隆!”对方又打了一掌,这次在胸口,顾瑶的脸瞬间涨的通红,可恶!习惯性的伸手在腰间一摸,摸了一个空。顾瑶这才想起自己的软鞭还在宿舍的行李箱里,怎么就没带在身上呢?即使她用鞭子的烂技术完全可能会先抽中自己,但是有武器总也好过没有。  顾瑶握住颈上的玉石项链。这是老头特意为她量身炼制的法器,主要作用是让其他修行者无法感应到她也有修为……按老头子的说法,虽然你那点修为根本引不起其他修行者的注意,但是人总有个万一,藏着弱点总比明着摆出来要安全。  当然,项链里还加了一个防身的攻击型阵法,以顾瑶的修为,目前可以连着催动七次。阵法模仿的是老头子的绝技紫微剑气,不过老头子的紫微剑气有十四招,项链却只能发一招―紫微七杀剑。  冷峻男生打了两次掌心雷,愣住了。她不是鬼附身?在校车上他就注意到这个女孩子,初时是因为男子爱看美女的天性,可是看着看着他就发现,这个女孩身上有很浓重的阴气,如果是一个修行人,那有可能是因为她和妖鬼斗法受了伤,但是她身上没有灵气波动。何文斌直接排除了顾瑶是修行人,但是修为高到他看不出来的可能性。天资和他一样好的人是很少见的。带有什么隐藏修为的法宝?更不可能!现在地球灵气匮乏,古时传下来的法宝大多因为得不到足够的灵气滋养而降级或失效了,现在一件法宝有多难得?谁会无聊到去炼制那种东西。如果不是修行人而是普通人,可是普通人沾染这么多的阴气应该已经挂掉了,至少也病倒了,她却神气活现的自己拖着行李箱。何文斌思索了一会,判定她应该也不是妖类化形,虽然这么漂亮,实在很像是幻化出来的。那最有可能就是鬼物附身。如果是,这种程度的阴气,只怕已经救不回来了。  何文斌本想今天晚上设法会会她,确认一下。却不料吃好晚饭在校园闲逛的时候,恰好看见一个女生中了符咒。她作为同伴,非但不设法救人,还若无其事的收起没用掉的那张符。何文斌急忙给自己也住在本市的大师兄传讯,自己则一路尾随,更是发现顾瑶处处可疑,直到她使出拂穴手法,何文斌怒了。既然不是修行人,那绝对是鬼附身!正常人打娘胎开始练习点穴,到她这个岁数怕是也还没来得及练成的。砖房里面还有她的同伙,自己必须速战速决。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顾瑶也在犹豫,紫微七杀剑威力巨大,弄不好会死人的。她连鸡都不敢杀,何况是人呢?何况老头子也严厉叮嘱过不可乱用,何况板凳脸还是同校同学。里面他那个还没露过面的同伙,他们两个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为什么用掌心雷这种对她没有杀伤力的招数打她?为什么对她们用失魂引? 第六章 鬼道 - 棋盘梦 - 苇青青   潜伏在砖房里的家伙这时候出手了,乘着何文斌发愣,顾瑶犹豫的一瞬间,抛出一张巨网,竟然是一件法宝!顾瑶和何文斌来不及反应,其实就算两个人都全神贯注的也很难躲开。选择这个时机出手,可见里面的人有多谨慎,经验也老辣。  网形法宝被抛出的瞬间,疯涨数百米,铺天盖地的张开,朝着顾瑶和何文斌罩下来。除非像老头子一样会瞬移,或者变成飞鸟,那还有几率成功逃走,否则栽定了。  目光所及之处,尽数被巨网覆盖,无处可逃。顾瑶终于发挥出了一次修行人应该具备的身法,飞速掠上巨大的槐树枝桠。板凳脸来了一手真人版的百步飞剑,只见一道流光飞速射向网状法宝被抛出来的那间砖房,右手第一间。  顾瑶忽然意识到,她和板凳脸之间有误会,里面的人如果是板凳脸的同伙,没道理要连他一起网的。板凳脸也没道理飞剑袭击同伙。  何文斌看到网形法宝飞出时也惊觉,事情有些不对,可惜避无可避,那就擒贼先擒王!  顾瑶也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一旦巨网收紧,她就只能任人宰割了。可惜,板凳脸好天真,巨网被从右侧那间砖房的窗口扔出来,难道对方人就在那里了?顾瑶疯狂的对着项链灌输灵力,紫微七杀剑阵瞬间成型,一片绚丽的如同梦幻般的紫色流光,每一个亮点都是一柄由灵气凝聚成形的紫色光剑。轰向右侧第一间砖房,却在无限接近目标时凭空划了一道惊艳而美丽的弧线,如同一场淡紫色的流星雨,从左面正数第三间砖房的窗口灌入。  板凳脸的飞剑击空了,他当先被巨网网住,百忙之中抽出一把匕首又割又砍,这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灌注灵力的寒铁匕首竟然也连个印子都留不下来。  顾瑶栖身的槐树被巨网法宝不断的分割成均匀的小碎块,顾瑶不得不飞身而下。  最美丽的东西,往往也是最危险的。被紫微七杀剑气击中的房间轰隆一声巨响,瞬间四分五裂,砖瓦崩飞。连带着左边的其他房子也一起塌了个干干净,中间的老祠堂也毁了一大半,倒塌还在继续。  在巨网收缩的瞬间,板凳脸飞身把顾瑶扑倒在地,顾瑶又惊又怒,之前打她胸口,现在……顾瑶推了一把,没把板凳脸推开,含怒挥拳打在板凳脸肩头,顾瑶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运灵气于掌心,就是能徒手碎砖的猛人。板凳脸闷哼一声,还是保持着扑倒顾瑶的姿势。  砖石、瓷器落地声、咒骂声,玻璃碎裂声,房屋陆续倒塌声中,伴随着漫天尘埃,一个撑着缺失了一半的黑色雨伞,满身灰土,狼狈的如同刚从难民营逃难归来的清瘦身影咳嗽着飞身而出。  被紫微七杀剑气轰飞的砖石瓦片纷纷坠地,有不少砸在板凳脸的背上,发出让人心惊的沉闷撞击声。槐树碎叶断枝纷纷而下,更是壮观。板凳脸是在保护她?  巨网彻底收紧。顾瑶紧贴着地面,看了眼上方护住自己的冷峻男子。这网如此坚韧,细丝勒在板凳脸身上,凹陷进去,他手臂上已经有血丝隔着衣服渗出来了。板凳脸不肯退让半分,努力撑住巨网。也没有因此就顺势压在顾瑶身上,他们之间还保持着一个俯卧撑的距离。  呼吸相闻,顾瑶红了眼眶,这样被网勒住很疼的吧。其实板凳脸也不是特别的讨人厌。可是,如果不是他莫名其妙的冲出来袭击自己,自己至于落到现在这种境地吗?  一手护住胸前,一手握住项链,要不要干脆再发几下紫微七杀剑?那个人已经如此狼狈,再有几下可以打倒他的吧。她正盘算着。  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道:“小丫头,你最好不要搞小动作。紫微七杀剑虽然厉害,但是以你的水准,还伤不了我。还有那个小子你也是,敢有异动,我就让你们和那颗槐树一样。”  “你是谁?为什么对我朋友用失魂引?”顾瑶不再努力为了不和板凳脸肢体接触而和他较劲,她能感觉到。板凳脸的灵气也消耗的十分剧烈。  “咳咳,你是说她吗?”清瘦男子指向墙角昏迷着的张晓婷:“我的目标是你,特制的符纸混杂在落叶中并不明显,你比我想象的要机警。”  感**家的目标是自己,自己侥幸躲过一劫没中招,然后自觉的送上门来了?顾瑶很想仰天长叹,奈何同板凳脸被缚在同一张网中。以顾瑶的嗅觉,难得遇到板凳脸这种非但不浊臭逼人,反而还干净好闻的男子气息。顾瑶脸颊微微发烫,心中别扭无比,偏偏又不敢动。如果距离再贴近一点,就是顾瑶从前在大学校园里,夜间打手电筒照到的那种情侣间搂抱痴缠滚草坪的标准动作―女下、男上,手臂交错……呸,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距离太近,看不出板凳脸的表情了,从来都没发现过,原来太近也会看不清的。可以感觉到,板凳脸全身发烫,呼吸急促,心跳速度有点心律不齐的征兆。他和网状法宝相抗,灵力要耗尽了?  “既然不是她,那你放了她吧。”  “咳咳,你还是先操心你自己吧。紫微七杀剑,小丫头,你师父是谁?”中年男子嘶哑着声音道,依旧打着只有半边的黑伞,一瘸一拐的走的距离顾瑶很近的地方。  绝对的仰视,再没有比躺在地面上看人更仰的角度了。视线一路往上:古典书生青衫,清瘦飘逸的身形,匀称颀长的比例,修长白皙的双手,细长干净的脖颈,上面是……一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脸。浓重的黑眼圈,乌青的嘴唇,瘦到只比骷髅肉多一点的脸颊。幸好之前有黑衣鬼的脑袋恶心的铺垫,顾瑶这次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我没师父。”  “不想说吗?”有时候说真话反而是没人相信的。 巨网又收紧了一点。板凳脸的手臂开始打颤,顾瑶伸手给板凳脸渡灵气,其实她自己也快到强弩之末了。  “你又是谁?打听我师父做什么?紫微斗数又不像八卦一样传人烂大街,你连我师父都猜不出来,真是孤陋寡闻!”顾瑶闻到了另一股不同于在场所有人的气息靠近了这个院子,也许会有转机。她要多说话,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老头子的紫微剑气,其实源自星象预测之术紫微斗数。紫微斗数和八卦一样专长是预测未来,但是不同于八卦在民间的广为流传,紫微斗数历来都是入世则为皇家**,或为钦天监官员,或为一国国师;出世则隐于深山幽谷,无人问津。从来都是极少数人才能够接触到的神秘学。以老头子低调的行事风格,紫薇剑气的名头竟然也会有人听说过?  “左无尘听过吗?”鬼道用嘶哑干枯的声音问道。这小丫头十分的古怪,身上没有半点灵气波动。发现鬼卒逃跑之后,鬼道一路追着气息到了华夏大学校园中,鬼卒无影无踪,却有一个身带鬼卒阴气的小姑娘在校园里闲逛。  顾瑶和板凳脸齐齐摇头。  “唉,不过十年没出来,现在的年轻人已经不认得我了。小丫头,鬼道的名头你听过吗?”中年男子有点感慨,但是他那张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脸,做什么表情都十分的诡异。  “紫微七杀剑,神仙抖三抖。酆都阎罗殿,须忌鬼道颜。”板凳脸原来还有力气说话。其实算起来他和鬼道出自同门。可是茅山对弃徒鬼道讳莫如深,连他住过的静室都封了,所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位师叔的名字。  鬼道!顾瑶忽然明白为什么之前她无法肯定潜伏着的究竟是人还是鬼了――走火入魔,身带鬼气的茅山弃徒鬼道。据说天资奇高,曾经被当做茅山下一任的掌教来培养的人。原来他叫左无尘。  刚才那股陌生气息停在院外了!  “年轻人还算有点见识,如今天下道门,世间传承无非南正一,北全真,其余尽数式微。不才在下和紫微七杀剑的传人无名氏一并享誉江湖,不胜荣幸。小丫头,你师父是不是无名氏?说不定按辈分你还得喊我一声叔伯的。”鬼道似乎心情很好。  “世间传承?” 顾瑶很疑惑:“难道还有世外传承的?”  “据说是有的。传说世外道家有仙山昆仑、幻境太虚。佛门亦有南海慈航普渡。俱是不问世事的修行之所。不过都是古籍所载,没人亲眼见过。”鬼道叹息:“飘渺之说未必空穴来风,只是如今世上灵气稀薄,修行如此艰难,怕是难以有人得证九转金液还丹之道,你师父无名氏的修为已经是拔尖的了。”  “我没有师父,传我修行之法的人也不允许我打出他的旗号行走。”顾瑶哀叹,为什么一定要安个师父给她呢?  鬼道发出刺耳的笑声:“怎么,如今紫微气剑已经弱势到不敢明着收徒弟了?还是你这软绵绵的紫微七杀剑,你师父怕砸了邪道第一高手的招牌?”  “你才是邪道!”顾瑶微怒。老头子嫉恶如仇,朴素善良,连乡里那些无知愚昧的妇孺追打他辱骂他,他都能秋毫无犯。顾瑶小时候很不理解老头子的这种隐忍,还发脾气用诅咒术让用脏水泼老头子的凶悍村妇连摔了几个跟头,摔的鼻青脸肿,还磕掉了门牙。顾瑶只是想摔她几跤,对于这颗计划外的门牙唏嘘不已,因为用诅咒术是会有果报的,阴毒狠辣的诅咒术基本全部都会折寿。  后来顾瑶才明白,老头子有他自己的世界,他的守护和坚持。他永远也不会向世俗妥协,从来也不会把自己置于大众的价值天平之上来衡量。胸中自有青山在,何必随人看桃花?别人诽他谤他,或者赞他誉他,又与他有何干呢?旁人的毁誉又何曾给他的生活减一分光,或者添一分彩?  像老头子这样的修行人如果是邪道第一高手,那只能说,其实邪道的人已经全部放下屠刀皈依我佛,发誓从此忍字当头,慈悲为怀了。或许老头子有同门入了邪道?  “我不和你计较,紫微气剑难得还有传人,给你一个忠告,发紫微七杀剑须心无挂碍,一往无前,挡我者死!要心中有杀意,杀意越强威力越大。像你这样是不行的。”鬼道俨然一副长辈的口吻,自己有多久没说过这么多废话了?  “邪魔外道!”板凳脸缺乏身为阶下囚的觉悟。   “我永远不杀人的。”顾瑶坚决道。她如何没听过牵挂太多会有碍修为。“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可是人若无情无爱,无牵无挂,那又何必来世上走一遭呢,有谁会记得你来过,有什么能证明你存在过?  陌生气息离开了,顾瑶有点失望,只是一个路过的人吗?鬼道莫非自以为和我那莫须有的师父关系很好?顾瑶试探道:“你是不是打算放了我们,不然你指点我怎么使紫微七杀剑,不是白费口舌?”  “不是你们,是你。”鬼道纠正。  “单放我一个人是不够的,还有这个男生,还有那边的女孩子,你要让她安全的返回学校,还不能够让她看见你,不然会吓坏她的。”顾瑶蹬鼻子上脸。 第七章 脱险 - 棋盘梦 - 苇青青   鬼道被顾瑶不知死活的要求给气乐了,故意板起脸恐吓道:“这可不行,必须要留下一个。让我杀了消消气,你选吧。”这女娃子的口气,怎么听着自己才像是被天罗千丝网制住的人呢?  顾瑶心中一动,她不想也不能出事,她如果出事了,父母要有多难过?可是,看了眼努力护着自己的板凳脸,还有角落里不省人事的张晓婷,顾瑶无法选择,每个人都应该有选择自己生命的权利。  这时板凳脸大声道:“不用管我,你们自己安全脱身就好。他和你师父相熟,你走他不会为难你们的。”  “啧啧,真让我反胃,年纪轻轻的从哪学来的这副假仁假义的嘴脸。说你怜香惜玉好呢,还是说你傻?茅山弟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鬼道在板凳脸背上轻踢一脚,板凳脸终于支撑不住摔在顾瑶身上了。  “啊!”顾瑶发出一声惊叫。板凳脸面色通红,又咬着牙支起手臂道:“和仁义无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鬼道冷哼一声:“女娃子你怎么选?”  “我不选,你说过你的目标是我,那他们的到来纯属意外。如果你是要杀我,我怎么可能现在还可以在这里说废话?”顾瑶现在可以肯定,今天的黄历上一定写着,不宜出行。  “女孩子太聪明了并不招人喜欢的。差点忘了问,你身上沾有我那私逃的鬼卒的气息,你可曾看到一个黑衣男子,全身只露出口鼻的那种?”  黑衣鬼是私自逃出来的?对她们下失魂引就是为了问这么个问题,真是个怪人。“是你养的鬼啊!我坐班车来学校报到,他坐我旁边,发现我有修为,于是斗了一路,晦气。你发现的时候直接问我不就得了,还下什么失魂引?”顾瑶隐藏了一部分内容。  何文斌听到这里什么都想通了,她本来就耗损了修为,自己还疑心生暗鬼,害她雪上加霜。能发出那么强的气剑,自然是修行人了,可是为什么感觉不出她有灵气波动?  “中了失魂引的人才不会说谎。再说我身为前辈,自然是你们来见我,难道要我屈尊前往?说说看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位置的?”鬼道善于潜藏,今天竟然被一个女孩子窥破了真实位置,有点耿耿于怀。  刚才那股陌生气息又来到院外了,还多了一股子脂粉气。顾瑶想再搏一把:“你先放开我们,我就告诉你。”  “这是不可能的。”  “那你附耳过来。这是我师门法术的秘密,不可以让别人听到。”  “这个容易,我杀了他。”  “别,你如果杀人,或者伤害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死也不会说。”  “真是个麻烦的小丫头。”鬼道制住顾瑶和板凳脸的穴道,收了天罗千丝网,一脚踢开板凳脸,把顾瑶拎起来,顾瑶低声道:“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修行的功法有点特别……”  “哐当!”顾瑶的话被打断,其实顾瑶本来也没打算继续说下去,顺势住口。一男一女破门而入,来人救起了板凳脸,和张晓婷。一前一后站定,前面的是一个高大俊秀长相很阳光的青年。后面是个身材高挑的艳丽女子。  鬼道拖着顾瑶飘身后退,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小旗子。  阳光青年急道:“师叔且慢!晚辈马文真来此只为救人,绝不敢不自量力和师叔动手,也不敢尝试大名鼎鼎的鬼道招魂幡。只求师叔念在同门情分上放我等离去。正一道门听闻师叔在此,已经集结了龙虎山、茅山、阁皂宗三山高手前来清理门户。”  顾瑶闻言暗叹,茅山弟子马文真吗?可惜他前面还说的像样,后面的话则多余了。对别人可能有效,但是以鬼道的性格,如果只听前面的话,还有可能放他们走,可惜加上后面的这几句,鬼道又岂肯受人威胁!  果然,小院中瞬间鬼哭狼嚎,阴风阵阵。鬼道的青衫在风中猎猎作响,冷声笑道“你们可以试试,看是三宗高手先赶来,还是你们先死?”  马文真祭出一面铜镜,护住众人不被鬼气所侵,高挑女子救醒了板凳脸,又去试图唤醒张晓婷。  顾瑶急道“别动她!她现在醒来会吓坏的。你……”顾瑶说不下去了,穴道被制住,体内真气滞涩,剧烈沸腾的阴气让她十分痛苦,呼吸困难。鬼道发现了顾瑶的异状,精纯的灵气从顾瑶后背渡入。  顾瑶顿时一阵轻松,亦正亦邪吗?对她倒也不恶劣。张晓婷也很幸运的没被救醒。鬼道的招魂幡迎风见长,只轻轻一招,小院瞬间变成修罗地狱,阴怨沸腾,百鬼夜哭。板凳脸,马文真,高挑女子三人结阵将张晓婷护在中间,勉励支撑,险象环生,而且还起了争执。  高挑女子道:“这样下去撑不住多久的,我们先走,那个妖女和鬼道是一起的,不用管她。”  远处有警笛声隐隐传来。  板凳脸不肯离开,关切的望着顾瑶。阳光青年马文真见状劝道:“我们先走,看情形鬼道不会为难她的。”板凳脸坚决不肯:“你们先走!”  这是一个绝好的时机,果然,鬼道弹出一道流光,同时一抖招魂幡,几只罗刹鬼上前。  阳光青年的铜镜法器被鬼道弹出的流光击碎。罗刹鬼也不负厚望,瞬间让高挑女子挂了彩,三人小阵岌岌可危。鬼道嘴角挂出一丝冷笑,就此结束吧,虽然戏耍别人,观赏他们在绝境中表演奋力挣扎求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但是今天,刚才给小丫头输了灵气,自己的旧伤似乎要发作了。  警笛声越来越近,似乎目标是这个院子?  顾瑶感觉到了鬼道的杀意,轻声道:“左无尘别杀人!”拼着受制的穴道,强行集中精气神。艰难的调动双臂,双手拉住了鬼道的手。痛!气血在手臂经脉中胡冲乱撞。她在书上看过点穴的原理,穴道受制不是不能动,而是一动就痛苦,没人愿意动,也没人敢动。可是坑爹的书,怎么没写明是这么的痛苦!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同时撕咬着她手臂上的经脉。又好像把双手放在开水和冰窖中交替折磨,一会儿沸煮一会儿冰冻,实在是很难形容出来的痛楚。  马文真的目光在顾瑶身上匆匆转过。其他两个人忙着合力招架罗刹鬼,根本没发现他们已经在鬼门关前打了一个来回。  鬼道被拉住的时候一惊,险些一掌拍向顾瑶的天灵盖。随即发现这女孩子做了傻事,正疼的痉挛起来。这女孩子有着一双十分干净美丽的好像会说话的丹凤眼,眸光清澈的望着他,那种纯净的黑白分明的清澈仿佛可以净化心灵。很像一个人。鬼道心中忽然一软,用灵气帮她疏通起经脉。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目光了?有多久没人喊过他的名字了?上一次的时候,是在茅山吧,那时候他还是人人称赞的天才,手上还没有沾过血腥气。  “罢了,我不伤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判断出我的藏身之处的?”鬼道自从走火入魔之后身体状况一直很差。帮助小丫头梳理经脉,避免她双手残疾之后,有点压不住体内的鬼气了。  “是闻到的,我是狗鼻子。”鬼道闻言剧烈的咳嗽起来。叹了一口气,收了招魂幡,把顾瑶抛向那个看上去很关心她的年轻人。  何文斌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他们将要支撑不住,差点被鬼怪分尸的瞬间,满院的鬼哭狼嚎瞬间消声匿迹,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顾瑶还在鬼道手里!何文斌正要冲上前去试图解救顾瑶,却被师兄马文真一把拉住。随即,鬼道将顾瑶向着他抛过来,何文斌张开双臂。这次他师兄虽然极力想要拉开他,他却不肯躲。如果不是自己,顾瑶很可能不会有此一劫,就算有诈,他也不该躲开。  鬼道见状微微一笑,悄然远遁。  “师弟小心!”这是大师兄马文真的声音。  “当心有诈,你个笨蛋!”这是谁啊,师兄带来的女帮手……  双臂一沉,手臂上肌肉被砸的生疼,软香温玉抱了个满怀,惊愕之中再搜寻鬼道的所在,哪里还有半点踪影?  恶名昭著杀人不眨眼的鬼道就这样走了?  抱着一个女孩子原来是这种感觉,何文斌如同飘在云端。顾瑶身上有一种非常好闻的香味,刚才就是这种香味让他心跳加速,血脉喷张。仔细闻想辨别究竟是什么香这么好闻的时候,香气又似有还无。  “正一三山的高手呢?”顾瑶有点担心鬼道会和他们遭遇。刚才她有感觉到,鬼道用灵气疏通她的经脉之后,气息紊乱,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妖女,要是我师父他们真的来了,你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高挑女子冷言冷语。  马文真摸了摸鼻子:“假的,实在没有信心面对那个魔头,才谎称正一道门要协助我茅山宗前来清理门户。”转身又道:“张师姐,紫微七杀剑也未必就是邪道。紫微气剑据说传自古昆仑派玉虚宫。平和中正,威力巨大,绝对的正宗道家秘术。”从他发现师弟何文斌遇险,到他火急火燎的拉了个帮手赶到,其间一直小心潜藏。也没敢发门派传讯符,甚至不敢靠的太近。那样鬼道会知道他们在附近,给掌教真人打了个电话汇报而已。  “问题是紫微气剑如今的传人,只剩下一个连姓名都不敢透露的邪魔外道。何况到底有没有昆仑派还是个未知数呢!如果有,为什么没人见过?”被称作张师姐的高挑女子不依不饶。  “你胡说!”顾瑶疑惑,自己难道得罪过她?老头子的名字叫李惟一,道号李平微。名字虽然没什么人知道,疯癫的神经病平微老头却是乡里妇孺皆知的。他们说紫微气剑唯一的传人不敢透露姓名,那一定是另有其人,而老头子通晓紫微气剑的事情还不为人知,一定是这样子。  警车汽笛声在院外的小巷子中响起。马文真一拍额头,对了,他还打了个110的,说听到院中有爆破声……  “先离开这里再说。”马文真试了下,竟然救不醒那个昏迷中的叫做张晓婷的女孩子,只好先把她背在背上。必须先离开,否者怎么和警察说明为什么昏着一个人?  “快放我下来,板凳脸。”顾瑶轻捶何文斌。手臂还是疼,使不上劲。  “恩。”板凳脸是喊我?何文斌的心从云端坠下,胸中刚刚温起来的柔情蜜意瞬间冷却。  顾瑶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双脚一落地就去寻找之前她那个不幸被踢飞的手机。恩,报废的很彻底,虽然是以皮实而著称的砖头版诺基亚,但是经过板凳脸的踢踹,碎的凄惨,裂的均匀。  何文斌俊脸一红:“对不起。”放下顾瑶,他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忍不住回忆刚才萦绕鼻端的幽香,掌中纤腰柔若无骨的触感。还有之前,他被鬼道踢趴下的时候感觉到的坚挺饱满的弹力十足的双峰……鬼道那一脚踢的不错,如果不是正邪势不两立,他一定高高兴兴的喊他师叔。  顾瑶没发现板凳脸在走神,陪伴了她五年的小诺啊,就这么挂掉了。忍着狂扁板凳脸的冲动,抱着又酸又痛的双臂干笑道:“按照惯例,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声没关系?呵呵,你也不用太过意不去,这手机用的很久了,连诺基亚都被微软收购了它还健在。现在挺好,刚好换个新的去。”  一边说着一边撤离,众人商议之后,没有先回学校,而是前往马文真的单身公寓,准备先修整一番。  一番互相介绍之后,顾瑶知道板凳脸叫何文斌,医学院新生,是马文真的师弟。两个人都是茅山俗家弟子。马文真毕业已有三年多,在本市的古玩收藏市场开着一家玉器古董店。高挑女子姓张名倩,张倩来自龙虎山,现在是华夏大学中医系在读的硕士研究生。  马文真替张倩处理胳膊上的伤口。又替何文斌上药。  张晓婷依旧昏迷不醒,何文斌折腾了半天也没能把她救醒。师兄弟二人齐齐看向顾瑶。  顾瑶修炼的功法吸收天地灵气之后,会转化成一种叫做太初紫气的仙灵之气积累在体内,太初紫气性质很特别,不同于其他功法的阴阳五行泾渭分明的灵气。太初紫气在体内没有阴阳之分,但是可以化作任何一种属性的灵气。简而言之,就是太初紫气可以包容任何一种灵气,但是其他灵气却无法代替太初紫气。顾瑶点的穴位,只有同样修炼太初紫气的人才能解开。  顾瑶已经调息了好一会儿,感受了一下依然酸麻胀痛难以正常活动的一双手。苦笑道:“稍微再等一会儿。”  “哼!”张倩发出一声不太和谐的冷哼。  马文真对着顾瑶歉意一笑:“张师姐脾气不太好,你别介意。”  顾瑶微微一笑,她不怎么喜欢张倩那样的人,但是也不讨厌她。会叫的狗不咬人,会咬人的狗不叫。这种明着表现出和你不友好,看你不顺眼的人,往往心机不深,没有什么危险性的。所以顾瑶一般对这样的人都是敬而远之,直接忽略掉最好。  马文真给顾瑶温了一壶酒,顾瑶喝了一杯驱寒,其余的酒马文真用棉布浸了和着药沫,轻轻擦拭着顾瑶的手臂和手掌。真是个细致的男子,当医生的好料子。顾瑶在心中赞叹。  “你受伤了?”何文斌关切道。  顾瑶无法开口,今天流年不利,本来已经阴气侵体,又雪上加霜。她正运行太初紫气修养。开口会泄气。  “妖女,不想救人假装的吧。”张倩一贯的不友好。  马文真道:“今天是她救了我们。她穴道受制,勉力拉住鬼道,伤了手上经脉。鬼道不知为何,竟然对她格外容忍,索性把我们也一并放了。”  “这还能为什么!她和鬼道是一伙的,你眼瞎啊。”张倩不满。  何文斌道:“他们不是一伙的,顾瑶不认识鬼道。鬼道认识的应该是顾瑶的师父。”  “紫薇七杀剑无名氏更是杀人狂魔一个!有这样的大魔头当师父,这妖女肯定好不到哪里去。”龙虎山曾经在无名氏手里折损数名高手,其中还包括张倩的舅舅。身为龙虎山弟子,张倩实在无法对顾瑶有好感。  马文珍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都安静,别影响她疗伤。”  辛辣的酒液从喉头一路往下,顾瑶丹田中升起一股暖流。全身暖洋洋的,舒服的好像泡在热水中。不对,这股灵气是,酒里有灵气?  翌日清晨,顾瑶早起打开宿舍窗户,一只乌鸦停在窗前,口吐人言:“小丫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紫微气剑威力绝伦,正邪两道蠢蠢欲动,好自珍重。”嘶哑的声音,顾瑶心中一动,是鬼道。 第八章 挟持 - 棋盘梦 - 苇青青   多想无益,昨日一番折腾,顾瑶的修为竟然增长了不少,隐隐触到了突破边缘,最好稳固一下。顾瑶盘腿坐在床头,眼睑下垂,右手抱左手,(男子需左手抱右手,因为女子右手为阳,而男子左手为阳。阳居外而阴居内。)拇指交叉,虎口相接,气息绵绵若存……正是老头子传授的太极决静功筑基之法,静坐片刻。其余三个女生也陆续醒来,一番洗漱过后,大家一起去食堂吃早餐。  昨天唤醒张晓婷之后,因为不好解释她记忆中空白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顾瑶不得不对她进行了催眠。张倩看到顾瑶施展催眠术之后更加认定了顾瑶是妖女,当先愤愤离去。马文真被茅山掌教招去问话,何文斌把她们送到宿舍楼下。  现在张晓婷只记得她和顾瑶饭后在校园里散步,有个医学院的帅哥叫做何文斌的,死皮赖脸的跟着她们,还坚持要送她们回宿舍。  第一堂班会,生物科学专业的四个小班,共计150个学生被集中到一间大阶梯教室。在班主任的主持下,每个学生依次起立作自我介绍。还有人畅谈自己的理想,气氛热烈非常。  张晓婷刚开始还努力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到后来班主任开始按照惯例作新生开学讲话,她就开始打起瞌睡来,眼角余光发现一个十分白净帅气的男生,有着一双和顾瑶相似的丹凤眼,俊美柔和,英气勃发。怎么看都好看。  课间张晓婷起身上厕所,白净帅哥走在前面,一前一后到了公厕。张晓婷没有看标志,直接选择了和帅哥不同的另一边。帅哥用十分古怪的眼神看了她几秒钟,推门进去了。这还用看吗?帅哥进了那边,那她当然是进另一边了。张晓婷看也不看就推门而入。  迎面是一个走廊,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水池,里间才是厕所,这学校的公厕设计的真特别。张晓婷掀起里间的门帘,愣住了,里面是好几个男生,其中一个敞着厕门,正在提裤子,然后保持着那个动作看着张晓婷愣住了。张晓婷和那个男生同时发出一声尖叫,前者狼狈的一路狂奔出了男厕。  公厕门口。气还没喘匀的张晓婷看见,几个女生同样惊慌失措的从旁边女厕的门里跑出来,边跑边系皮带,纷纷指着女厕里面愤怒的叫骂着,**之声此起彼伏。  然后,张晓婷就看见刚才那个白净帅哥一脸怒气的跟出来,握拳道:“喊什么喊,我是女的!”  ……  张晓婷什么都明白了。想起自己本来是在进入女厕的方向上,是被这个人误导才换了方向的。想起之前这女生投来的古怪眼神,现在看来必然是发现她走错了厕所。越想越怒,张晓婷一个箭步冲上前拉住那个“白净帅哥”道:“刚才进去的时候你明明看见我走错了,为什么不喊住我?”  “我为什么要喊住你?”女生显然情绪糟糕,冷着脸甩开张晓婷的手,留下一道远去的背影。男厕里那几个男生也陆续出来了,用各种诡异的眼神打量门口的张晓婷。  张晓婷郁闷无比,确实,人家有什么义务喊住她呢?索性躲入女厕,解决完个人问题之后,张晓婷回到教室。拉着坐在她旁边位置上的顾瑶,小声道:“你看后面一排,左面正数第三个男生。他……”  顾瑶扭头道:“是那个帅哥吗,他怎么了?”  “他是女的。”张晓婷十分委屈。  “噗!”顾瑶喷了一口茶水:“女的!搞错没有?”  看顾瑶的反应,张晓婷放下心来,看来并不是自己的判断力有问题。她在教室里搜寻帅哥,把所有男生看了一圈,只有那个人的相貌能和昨天晚上送她们回宿舍的何文斌相比。没想到竟然是个女生。  下午休息,第二天开始新生军训,军训之后才是正式上课。午饭后顾瑶说了声有事,就找不见她人了。张晓婷和宿舍另外两个女生蒋晴晴、王招弟三人一起被大二的学长喊出来,和院里其他学生打排球比赛。  打了一会儿排球,大家熟悉起来,开始聊八卦。  院里某男老师谢顶,在上课的时候讲到,头发稀疏的男士肾不好。于是大家都在心里问――“老师,你的肾安好吗?”  女生宿舍楼407号闹鬼,暑假期间有个查房的女辅导员老师从407窗口跳楼了。有人半夜在四楼水房看见披头散发衣衫雪白的女鬼。  院里原先的院花大三女生李梦莹已经落马,被大一新生顾瑶取代。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张晓婷自己在本届新生美女中排行第三……竟然被那个男生打扮的给比下去了,看来现在真的是中性美时代。  新一任校花也正在热选中,有无聊人士收罗了无数新生美女的照片,顾瑶的呼声很高……  三人玩了一下午,吃过晚饭,才散着步结伴往宿舍楼走。在宿舍楼门前张晓婷被何文斌喊住,蒋晴晴和王招弟见状自觉闪开,前往楼内等张晓婷。  何文斌依旧气质冷峻,板着一张脸。张晓婷老远就看到何文斌捧着一个礼盒,站在楼下,难道是找自己?  “顾瑶呢?”何文斌的目光在结伴归来的三个女生附近搜寻了一圈,最后向着唯一认识的张晓婷问道。  张晓婷发现自己自作多情了,淡淡道:“她有事不在。”  “她有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不知道哎。”  “我像板凳脸吗?”  “贴切,谁起的外号?这么有才。”张晓婷忍不住笑起来:“你别老这么严肃嘛,没事多笑笑。”  何文斌僵硬的笑了笑,沉默片刻道:“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交给顾瑶?”双手递上一个精致的小礼盒。  一进宿舍,蒋晴晴和王招弟就围上来。  蒋晴晴道“那个帅哥是谁?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张晓婷:“医学院新生何文斌,文武双全的斌。”  蒋晴晴一脸羡慕:“你男朋友?好气质呀。可以去演《盗墓笔记》中的闷油瓶了!”  王招弟:“这盒子好漂亮,快打开看看是什么?”  张晓婷:“……不是的,昨天才认识。这盒子现在还不能开。不是给我的,是给顾瑶的。等她回来自己开给你们看。”张晓婷脑中浮现出何文斌冷峻且棱角分明的帅哥形象,心道让他出演闷油瓶子还真合适。  “呦,院花就是魅力大呀。”蒋晴晴丢下酸溜溜的一句话,拉着王招弟去试新发的军训迷彩服去了。  时间倒回到当天中午。  顾瑶饭后本来想和宿舍人一起回去,又突然想到没有手机用实在是个麻烦事。昨天借用张晓婷的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向老妈报告自己已经顺利报到,一切安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手机不小心给摔坏了。  本来以为老妈会骂人,谁知道她很温和的说:“用了五年,也该到寿命了,去再买一个吧。生活费不够我和你爸再给你打点。”一番话说的顾瑶心中暖暖的。  正好下午休息,去买个手机再说。  大学城周边就有很多小市场,什么东西都能找得到,竟然还有专门教女生织围巾的。顾瑶拦了一个过路的女生问明方向,七拐八绕的找到一排专卖手机、电脑、MP4的小巷子。巷子两头是两个规模不小的网吧,中间很多手机专卖店。顾瑶抬脚走进其中一家手机店,五分钟后,拿着一款vivo智能手机心满意足的出来了。她对手机要求很低,也不想开口再让老妈打生活费。自己还没有收入,父母的钱也来之不易,所以顾瑶从来不和别人攀比。手机能打电话,能发微信上网就好了。其他的比如看视频打游戏什么的,她带的有笔记本电脑,也更喜欢用电脑来做那些事。  五分钟后,顾瑶又一次出现在卖手机的小巷子中,心中哀叹,该喊个人陪着一起来的,自己又犯路痴了,想离开小市场的,竟然给转回来了……  十分钟后,顾瑶又感觉到似曾相识。抬头映入眼帘的,恰好是她买手机的那家专卖店的巨型蓝色招牌。顾瑶快要抓狂了。老头子说过,老在一个地方转不出去,有可能是因为遇到了鬼打墙,可以试试直角90度转弯继续走。  顾瑶转了个90度直角继续走,前面是一个死胡同……  好吧,其实这种范围有点大,街道又不太规整的自由市场,对于顾瑶这种程度的路痴来说,相当于迷宫。再说又不是鬼打墙,她拐个什么直角呢?猪都是这么笨死的。小时候从老头子的破观回外婆家都经常迷路的顾瑶,甚至更乐意自己碰到的是鬼打墙。如果不是考虑到影响不好,她会选择把灵气惯于双腿,直接从房顶上走。  就在顾瑶抓狂的时候,身后一个不怎么让她舒服的声音响起:“妖女,终于找到你了!跟我走,我师父要见你。”  不用看她都知道,这是那个什么龙虎山的张倩。顾瑶开始研究新手机的功能:“你也知道是你师父,你师父又不是我师父,你师父要见我,又不是我要见你师父,让他自己来。”  张倩怒道:“你放肆!我师父可是龙虎山张天师的首席大弟子。”  “咳咳,听你的口气我还以为是张天师呢!”顾瑶继续研究手机功能,恩,不错,功能齐全,比预想的好用很多。  “你到底走不走?”  “不走,谁要见我让谁自己来找我。”  张倩暴起一脚,顾瑶闪身避开,还没站定,身后传来破空之声,“暗器!”顾瑶心中一惊,当初怎么就没好好练习过老头子传下来的九宫灵狐步呢,像《天龙八部》中的段誉一样,“凌波微步”,让你们打不到也是好的。慌忙再躲,险之又险的避开,“啪!”一声脆响。一颗石子擦肩而过。深深嵌入顾瑶身后的水泥墙中。  张倩和一个陌生中年男子一前一后把顾瑶围在这个死胡同里。顾瑶一阵后怕,这要是打在身上,她不敢想下去。伸手握住项链,哎,也不可以,死胡同是商铺的背面,如果在这里用紫微七杀剑,会伤及无辜。再说她和张倩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  可恨的老头子,从来不拿她当徒弟!满嘴什么的:“求道而非求术,法为本,术为末。存法去术,证道在心。”现在好了,她被人家围着打,却毫无办法,除了紫微七杀剑,她不会其他的任何一种攻击法术。更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脱身。  “够了,我跟你们走。”顾瑶狠狠剜了一眼用石子做暗器的中年男子。这人耳后见腮,正是相书中描述的刻薄无情之相。绝不是好人,素不相识的,就用这种完全可能暗中把她打到住院的狠辣手法。顾瑶收起手机,当先走出死胡同。  一出小市场,就被张倩请上了一辆私家车。说是请,其实是挟持。顾瑶本来还想找机会溜走,现在看来机会渺茫了。中年男子手中把玩着几个小石子拉开后车门,张倩推着顾瑶上车。自己坐在前面,让中年男子在后面看着顾瑶,顾瑶伸手拨耳边被风吹散下来的头发,都会让他们紧张不已。尤其是张倩,竟然叮嘱司机不能看她的眼睛。  离学校越来越远,顾瑶也开始紧张,张倩一口一个妖女的喊她,难道张倩要拉上她师父一起斩妖除魔灭了她?不肯把不安表现出来让张倩那个死女人看笑话,顾瑶故作轻松的道:“这是要去哪里?我明天还要军训的,要是上龙虎山就免了,太远。要是拖到晚饭时间,你们管饭吗?”  “呸,邪魔外道,就你也配去龙虎山?我师父在城郊的南山别院等你。看你有没命去吃晚饭了。”  顾瑶腹诽,有你在耳边聒噪,保管有命也没胃口。还有为什么北方每个城市郊区都有个南山?起名字敢不敢有点新意啊!  所有故事中主角遇险的时候,都会有神秘侠客前来相救,自己现在算不算遇险?估计还没人发现她被挟持了。  车子在郊区高速公路上行驶了十几分钟,拐进一个出口又继续开了大约十几分钟,停在一幢独门独院的郊区别墅前。南山别墅?坑爹,顶多就是能看到山的轮廓好吧。  顾瑶下了车,散步似的在别墅院子里转了一圈,才被看不过眼的张倩强行拖进会客厅。 第九章 突破 - 棋盘梦 - 苇青青   “你以为这是逛你家后花园啊?”张倩讽刺道。  “既来之,则安之。当成我家后花园游览一番又有何不可?”顾瑶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仿佛听不出张倩的讽刺。其实顾瑶只是下车的时候看见了一只非常眼熟的鸽子,还有一只有点眼熟的乌鸦。都停在别墅附近的密林之中。不得不说修炼老头子传授的功法很不错,别人看不清的,感觉不到的,对她来说都很容易。鸽子是老头子养的那只,乌鸦估计是鬼道的。  发现鸽子的瞬间,顾瑶惶恐不安的内心一定。老头子是打算赶来罩住她了吗?在没有发现她确实是个没有师父罩着的菜鸟之前,鬼道也会护着她的吧,鬼道表现的和她那个莫须有的师父那么熟悉的样子。  会客厅装饰的很雅致,此刻主位上仍然空着。墙上挂着一幅太白醉酒图,题词写着:“有大人先生者,以天地为一朝,万朝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庐,暮天席地,纵意所如……”  极漂亮的草书,字迹潇洒率性,恣意张狂。好像一个书生信马由缰,在蓝天白云下纵横驰骋。又好像一个侠客,醉中执剑,起舞狂歌。多亏了老头子的熏陶,否者顾瑶根本就认不全这篇草书。这题词正是晋代竹林七贤之一刘伶的《酒德颂》。这是老头子的最爱呀。顾瑶虽然不饮酒,也对这篇《酒德颂》爱不释手。  “咳,在下龙虎山张本初,张天师座下大弟子。这位是我师叔守静真人。”一个中年男人挺着肚腩和一个佝偻老道联袂而出。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随从,看样子是两人的弟子或者晚辈。二人互相推辞谦让一番,张本初邀请佝偻老道守静在主位上坐定,自己坐在下首,年轻随从立马奉上茶水,点心。又给押着顾瑶进来的张倩和中年男子搬来椅子。张倩大刺刺坐下。那个耳后见腮,一脸刻薄相的中年男子却并不入座,而是侍立在张本初身后。  顾瑶恋恋不舍的收回欣赏《太白醉酒图》的目光。打量起张本初和守静老道。张本初西装革履,富商打扮。五短身材,肚腩凸出,发福的厉害。一张胖脸上油光发亮,五官带着点凶相。整个人就像踹一脚就能滚出去老远的冬瓜。有相无心相从心灭,有心无相相从心生。但凡心地好的人,即使先天相貌丑陋,顾瑶看着也是很舒服的。张本初却看着有几分凶相,莫非心境有问题?  守静老道双目微闭,看上去时刻都在打瞌睡。鸡皮鹤发,身材佝偻干瘦,看身形想必年轻的时候是很高的。这两个人,真心对不住顾瑶幻想中道家高人潇疏轩举、湛然若神的形象。  “你就是顾瑶,紫薇气剑的传人?”张本初摆出一副审犯人的架势。  “我说不是你们信吗?你们龙虎山这是要私设公堂吗?”顾瑶知道她自己目前形势不利,可是摊上了一副见了棺材也不落泪,撞塌南墙都不回头的性格。实在做不到低头服软。  “小丫头倒也伶牙俐齿,你师父是谁?”张本初眯着眼睛打量顾瑶,让顾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不是修行界的人,也没有师父。请你们别打扰我平静的生活。”顾瑶想到老头子,有点失落。老头子传授她道法之时,曾名言二人没有师徒关系,顾瑶也并非修行弟子。不必遵循修行界的规矩,只存法去术,学点延年益寿的养身手段,做个安分守法的普通人即可。关于一切灵异事件的处理方式,只有一句:“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并且让她立誓:修行之事不可和任何人提起,包括父母。除非危及紧要关头,否则绝不可在人前使用任何异术,尤其不可对普通人用。总而言之,就当你不曾修行过。顾瑶从小到大,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我再问一遍,你的紫薇七杀剑从何处学来?你师父是谁?”张本初有点不耐烦。竟然发出一股威压针对顾瑶。  顾瑶的紫微七杀剑还真不是老头子教的,是她带上老头子送的项链之后,根据项链中的紫微七杀剑阵自己琢磨的。项链则是老头子精心炼制了数个月,用来庆祝顾瑶初中毕业的礼物。顾瑶的项链不但可以让别人察觉不到她的修为,还可以减少诸如强势气场对顾瑶的压力,所以顾瑶对张本初发出的威压丝毫不觉,只感觉眼前这人像斗气的公鸡一般样。  只见顾瑶慢条斯理的道:“第一,我没有师父。第二,我就算有师父,你这种态度问我我也不会说。第三,我师父是谁,紫薇七杀剑如何学来关你什么事?我倒希望我也有个师父给我撑腰,这样我也可以在街上横着走,就像张倩一样。看见不顺眼的人抬脚就踢,踢不中就喊个帮手在背后暗算偷袭,反正我师父要见你,所以我做点什么卑鄙无耻的事来胁迫你都是应该的。”顾瑶被张倩强行带来就已经很不满了,被这么一审问更是怒气上涌。这人和张倩真不愧是师徒,一样的蛮不讲理。  “倩儿、闫鹏,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要以礼相邀吗?”张本初看向自己的徒弟。  张倩被顾瑶气的俏脸发青,无奈她师父在,不好发作。师父问话还得回答:“这妖女,她不肯来,我们不得不用了一点小手段。”  之前暗中用石子偷袭顾瑶的中年男子也开口道:“师父,当时,我们在大学城附近的商贸市场。这妖女不但不肯来,还意图动手,我们怕误伤旁人才制住她的。”  原来这个刻薄相叫闫鹏,顾瑶终于对上号了。  “这女孩子大有蹊跷,能使用紫微七杀剑,身上却感觉不到任何灵气波动,搜一搜她。”一直沉默的守静老道开口了。  “你们别欺人太甚!修行界中人师父传法之时都会下一个灵引,一来证道容易,二来可以方便识别其修行人的身份。你们看我蹊跷,只因为我确实没有师父,没被下过灵引。修行只为延年益寿而已。我若真有一个厉害的师父,哪里容你们这般无礼!”顾瑶身上其实没什么东西,唯一的武器紫岚鞭,还在宿舍的行李箱中搁着。该死,又忘带了。顾瑶现在十分的想抽人,完全忘记了以她的身手,用鞭子打人抽中自己的几率实在很大。  虽然没什么可以搜的,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任由他们搜,这是尊严问题。对了,还有项链,可是项链是别人无法取下来的,除非她自己取,或者她死了。顾瑶心中一紧,这些人不会丧心病狂到硬摘她的项链吧。老头子还没到吗?  众人看向张本初,张本初下巴上肥肉抖动片刻,开口道:“搜,说不定她带着紫微气剑剑决。”  几个晚辈弟子一拥而上,顾瑶躲闪不及。众人七手八脚的按住顾瑶双臂,张倩在顾瑶身上细细摸索了一番。无头饰,无耳洞,有条样式奇特的玉石项链,张倩暗暗试了试,并无异常。全身上下除了从口袋里翻出两块金帝巧克力糖之外,再别无他物。又继续翻顾瑶的手提包,一部手机,一包心相印纸巾,学生卡、银行卡各一张,一点零钱,一支唇膏。还有一张署名为“我是独孤求败我怕谁”的纸条:“美女,可以认识一下吗,我也喜欢金庸的小说,我的微信号是……”。  张倩示意没有搜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张本初道:“没道理什么都没有,会不会藏的太隐秘才没有发现。”  “衣服首饰都可能隐藏紫薇剑诀,再喊几个女弟子来,把她带去内室仔细搜。”守静道长起身,似有亲自监督的意思。  顾瑶双目微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他们如此欺负她,老头子都没有出现,鬼道也没有,没有人前来救她。只能自己保护自己吗?顾瑶咬牙挣脱了被按住的手臂,因为用力过猛,刺啦一声,连衣裙的袖子也被撕下来半截子。按住顾瑶的几个龙虎山青年弟子一下子被甩出去两个,剩下的几个也因为反应不及,没有收回力量而失去平衡。提起一口气跃上后方的桌子。顾瑶站在桌子上居高临下手握项链喝到:“都别过来!再有人敢搜我身上,我就一剑把你们一起埋在这里!”声音不大,可是在场的青年弟子都同时感受到一股巨大压力,就好像周身的空气突然凝成实质了。  负责按住顾瑶的青年弟子们摔了一地,只剩张倩愣愣的拎着顾瑶的手提包。守静老道和张本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以顾瑶挣脱众人表现出来的实力,以及她此刻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她的修为应当远远高于张倩,比之结丹期修为的自己也不承多让。这样的修为怎么可能被张倩给制住押回来,又为什么被搜身也没施展任何法术反抗?这妖女别是有什么阴谋。  闫鹏的修为低劣,根本没看出顾瑶的变化,扣紧手中的石子,又待故技重施偷袭顾瑶。谁知道他刚刚心念一动,石子都还没来得及出手。顾瑶竟似心有所感,怒瞪过来。一道绚丽的紫色剑形流光从闫鹏右胸穿入,又从后背透出轰击在地板上。一切发生的太快,守静道长还保持着起身的动作,张倩还没放下顾瑶的手提包。刚才被顾瑶甩出去的青年也还都没爬起来。待到众人反应过来,闫鹏早已惨呼着倒在地上抽搐。后背上还插着几片碎裂的地板砖。之前众人纷纷躲闪被轰飞的碎地板砖、水泥块、杂物粉尘。待到会客厅内尘埃落地,众人看清闫鹏的惨状以及地板上的深坑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瑶在意识到没有人会前来保护她的瞬间,柔弱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她从来没有一刻会像现在这样,能把每个人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甚至能提前感到闫鹏想袭击她。周边的天地灵气缓慢的向着顾瑶聚集过来。  顾瑶的手颤抖的厉害,她不愿意伤人的。但是控制着剑气避开闫鹏的致命要害,入地之后才爆裂,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没有老头子那种发出的剑气还能收回的神通。缩小版的紫色流光剑是顾瑶临时起意发明的,不发动项链中的整个紫微剑阵,只触发其中的一道剑光。这样施展起来很迅捷很轻松,只是威力也有限。伤人不是她的本意,问心无愧就好。顾瑶定了定神,心静下来,这才感觉到四周聚集而来的天地灵气正在源源不断的涌入她体内。难道要在这个时候突破?  张本初紧紧捏住手中的茶杯,天地灵气剧烈动荡,别墅上空隐隐有风雷之声。这妖女要突破到结丹期了?这怎么可能!看她的样子还没满十八岁吧?倾龙虎山门派之力,灵药不断供给的精英弟子张倩,也不过才筑基而已。茅山宗的杰出弟子亦是如此。张倩用杀人般的目光瞪了顾瑶一眼,俯身替闫鹏止血包扎。闫鹏此刻已经昏迷不醒,必须先止血上药,否则估计还没送到医院就一命呜呼了。  顾瑶怀疑张本初要摔一个杯子,然后就像戏文里唱的那样,摔杯为号之后,一群刀斧手冲出,群砍单刀赴会的英雄好汉。不同的只是张本初摔杯子之后,一拥而上的将是龙虎山的弟子,各位修行者要群殴的人则是自己。  所有在场的龙虎山弟子都看向张本初。张天师闭关未出,教中所有事物都决于天师大弟子张本初一人。只待他一声令下,大家就要齐齐上前拿下顾瑶。眼看局面就要一发不可收拾,门外却突然闯进来一个人。竟然是茅山的马文真。张本初瞪向门外怒道:“越来越没规矩了,来人了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第十章 特来一游 - 棋盘梦 - 苇青青   会客厅外静悄悄的,没一个守卫回答张本初。马文真上气不接下气的施礼道:“张师伯,不好了,守在外面的龙虎山弟子尽数被人给放倒了!”  “什么!”张本初大惊失色,命令身后的几个青年弟子立刻出去查看情况。众弟子不敢怠慢,迅速冲出会客厅。谁知道他们几个人前脚刚踏出会客厅,紧接着就被人给制住穴道扔了回来,速度比冲出去的时候更快,飞速倒摔回张本初的脚边。  同时门外有个嘶哑的声音张狂笑道:“龙虎归元气,倒踩七星步!果然名不虚传。”是鬼道的声音,顾瑶一喜。她听老头子提起过,龙虎山的内修心法叫做“龙虎归元气”,而“七星步”则是龙虎山弟子替人降妖捉鬼之时最爱卖弄的一种天罡步法。此步法依北斗七星排列的位置而行步转折,宛如踏在罡星斗宿之上。  据说当年大禹治水之时,数日不眠不休劳累过度,生生的跑瘸了双腿。后世道士施法时将牵引天地灵气用的七星步一瘸一拐的施展出来,以纪念大禹治水的功德。所以又称“禹步”。门外的人显然是在嘲笑龙虎山弟子被扔进来摔倒之前的瘸拐狼狈之相。  当然也有认为一瘸一拐不够飘逸的另类道士,比如说老头子,老头子的七星步那是绝对的星移北斗,俊逸无双。好在使用七星步的时候究竟瘸不瘸对七星步的效用并无影响,刻意的瘸还会使得七星步所能牵引的天地灵气以及北斗星辰之力大打折扣。  守静老道要掠出去查看,却被张本初拦住,示意其稍安勿躁。来人能同时收拾数个龙虎山的精英弟子,修为绝不在他和守静老道之下。张本初扬声道:“鼠辈!藏头露尾的见不得人吗?”他要冷静,让暗处的敌人走出来,扳回局面。否则他这个代掌门难免在龙虎山中威信大减。  “鬼道特来南山别墅一游,张本初何在?几年不见,龟壳神功越发的精进了,躲在龙虎山小辈的后面叫嚣。”嘶哑的声音在门外笑的更狂了。  张本初气的脸上肥肉颤动不已,真的摔了茶杯。龙虎山的头号仇人鬼道!张本初再也坐不住,领了守静老道等一干人追出门外。  顾瑶威风凛凛的站在桌子上,几乎笑岔了气。别墅四周的灵气都疯狂的向着顾瑶聚集过来。天空中隐隐有风雷之声。不过只是因为灵气流动太过剧烈造成的。其实只有妖类或者鬼物等阴气过重的东西,境界提升之时才会遇到雷霆天劫。其中尤以蛇妖修炼吸收阴怨之气化为虬龙之时为最,会连降九九八十一重雷霆天劫。不过龙的实力,也是妖类中最顶间的存在。  人类修真者的天劫是从来也不会如此简单而粗暴的。修行人一生会遇到很多劫数,有天劫也有人劫。但是除非修炼了杀戮过重的功法,或者一生之中杀孽太多,导致阴怨煞气缠身。否则是不会遭遇雷霆天劫的。因为结丹、乃至结胎出神,其实都只是一个量变引发质变的过程。雷霆天劫的作用主要是洗练阴气杀孽,妖物渡劫是因为遭天道所忌,所以天降雷霆。人渡劫却是被鬼神所忌,所以渡劫时往往是幻像缠身,坠入心魔之中难以自拔,阴火从足下涌泉穴烧起直透泥丸宫。(泥丸宫也称上丹田,在眉心与后脑之间,是一处空窍,传说是灵魂居所。)渡劫失败则肉身成灰,百年修行毁于一旦。  龙虎山众人齐齐追出门去,只留下张倩照顾昏迷的闫鹏。马文真此刻正惊讶不已的打量着顾瑶:“昨天我就猜测你的修为要比我们都高,没想到还是太低估你了。这里不是地方,跟我来。”  马文真拉住顾瑶的手就要离开,却被张倩挡住去路。  张倩手里攥着符箓,怒视马文真道:“正一三山一向同气连枝,你怎么能帮着这妖女?”  马文真少有的严肃:“你让开,顾瑶并非妖女。正一三山同气连枝,却也没要求门人弟子要恩将仇报!”  张倩呐呐无言以对。她并非诚心要找顾瑶的麻烦,只是向师父张本初汇报发现紫微七杀剑的传人之事,奉命行事而已。  马文真推开发愣的张倩,拉着顾瑶飞奔而出。院子里有个普通龙虎山弟子刚好撞见这一幕,却见马文真面色不渝,没敢上前阻拦。一番飞檐走壁之后,二人离开了张本初的南山别院。  顾瑶早就有个问题想问马文真,现在终于逮到马文真落单了,连忙道:“昨天那壶酒里你放了什么东西?我喝了之后灵力增长了不少。”  马文真笑而不语,只是拉着顾瑶一路飞奔,眨眼功夫到了一处相邻的别墅,掏出钥匙将顾瑶领进一间静室道:“这是家师静修的房间,你将就在此吧,我来给你护法。”  其实早在顾瑶和张倩进入别墅之后,别墅楼外,院中的守卫都不知不觉的昏睡过去,没有发出任何一声预警。一个大晴天打着黑色的伞,身穿青色长衫的清瘦男子出现在院子里。  鬼道昨天给顾瑶输了灵气之后旧伤复发,急急赶回事先预备好的住处。连服了三颗酆都幽冥宫特制的归藏丸,忍着体内阴阳二气相争暴烈冲撞的灵力,调息了一整夜,直到黎明前才把旧伤压制住。这种归藏丸是用来引导灵气归入丹田,藏入五脏六腑稳固修为的。但是以鬼道目前的身体状况,吃这个无异于饮鸩止渴。下一次发作的时候只会更厉害更痛苦。  出现在邪道众人面前的鬼道依旧精神奕奕,无人敢拂其意,至少明着是不敢的,暗中那就防不胜防了。不顾邪道众人对紫薇七杀剑的越越欲试,鬼道放出话来,顾瑶必须由他亲自来处置,其他任何人如果动她一根汗毛,就是和他作对,后果自负。想到鬼道的狠辣手段,以及鬼道麾下的魑魅山庄动辄灭人满门的行径,众人噤若寒蝉。  谁知道邪道尚无风波,顾瑶却先被天下正道之首,正一道门龙虎山的弟子给带走了。得到消息,正在喝汤药的鬼道匆匆赶来。命令豢养的神鸟三足乌伪装成普通乌鸦充当自己的耳目。顾瑶一进别墅他就放倒了守卫,大刺刺的在院子里别墅楼旁找了个阴凉地儿休息,这里距离正好。对别人来说可能太近,随时都有被发现的风险。但是对鬼道来说,他最善长隐形匿迹,否则也不可能在正一三山无数次兴师动众的清理门户行动中安然无恙。这个位置很合适,凭借他的修为已经可以听清里面的人和顾瑶的对话。  路上赶的太急,体内气息又有点不稳的迹象。鬼道一边暗暗调息,一边听张本初审问顾瑶。当听到顾瑶那句“我也希望有个师父给我撑腰”的时候,微微一笑,随即叹息,如果自己没有走入歧途,自己就可以当顾瑶的师父。  就在这时,鬼道的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轻的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鬼道大惊,自从十七年前他修为大进之后,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能悄无声息的靠近他了。更别提能毫无征兆的偷拍他的肩膀。  一个玉颜华发、松形鹤立、风神潇洒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鬼道身后。鬼道细细打量这人,和自己一样不合时宜的长衫。不同的只是老头的月白长衫前胸有一个异常传神的太极阴阳鱼图案,这个图案和普通的太极图不一样,看上去是时刻在流转变化的。不是阴阳鱼图案本身在动,而是妙到巅毫的线条勾勒出的意境。让看到这个图案的人,心中生出一种图中黑白正在彼此的征伐交战中相统一的错觉。阴阳二气相生相克,阴极生阳,阳极生阴。时刻处在变化之中,和谐对立,难分彼此,可不正是如此吗?  两个人都很默契的没有发出任何动静。这老头的表现绝不是正一道门的人,如果是,此刻已经在除魔卫道了,不会和他这个正一道门必定要清理的人物一起客客气气的站着。鬼道也不担心这老头有敌意。如果这老头来意不善,那刚才就不必拍他,直接来一下狠的,什么事都省了。这老头子显然也不愿意发出动静打草惊蛇,比划着个禁声的手势,凝神听着别墅内的动静。鬼道微微点头示意,他也不愿意发出动静节外生枝,此番前来只为个人恩怨,一个人正面对敌龙虎山众人是胜算渺茫的。  就在这个时候,鬼道感觉到有两个人飞速接近了别墅院子。老头子早已抢先一步闪身而出,鬼道急急跟上。这死老头的身法根本就不是人,连以身法如鬼魅而著称的自己都跟不上他。鬼道好不容易赶到,刚好看见自己的哥哥左琼玉和他的弟子马文真被老头子不动声色的制住。  再次见面,惊诧而滑稽。鬼道有多少次试想过再和哥哥碰面的时候会是如何情景——是正邪不两立,生死相搏。还是放下魑魅山庄和正一三山的对立,依旧像当初同在茅山学艺时那样,当上片刻的左琼玉、左无尘兄弟二人?  答案被这个死老道粗暴的打断,只有被打晕的左琼玉,和猛然发现那个倒霉蛋竟然是自己亲哥哥的左无尘。正邪会面究竟要不要拔剑说话的隐忧全都多余了。检查了片刻,发现左琼玉并无损伤,应该是被某种奇异的法术暂时弄晕了。鬼道松了一口气,真是个老怪物,还好并不曾下重手。  马文真张着嘴,半天没发出任何声音,鬼道示意他不可妄动。老头发现了鬼道的异常行为。眨了眨眼睛,嘴唇不动,打了个禁声手势示意鬼道也别出声。传音入密道:“你们认识?”  鬼道摸了摸鼻子,如法炮制也传音道:“你打晕的这个是我哥哥左琼玉。你按住的这个是他的徒弟马文真。”上次看见马文真,鬼道感觉有点眼熟。今天终于想起来了,可不就是以前还在茅山的时候,整天屁颠屁颠的跟在自己身后,挂着鼻涕满山跑的那个小脏孩儿马笑笑嘛,难怪那天喊自己师叔呢。话说什么时候改了名字了?长大了,干净又英俊,完全认不出是同一个人。  “不好意思。”老头子也发现了,左琼玉身上有表明茅山长老身份的玉碟。鬼道虽然身带鬼气,但是看心法气息亦是出自茅山。  示意马文真别出声,老头子放开了他。马文真重获自由,立马扑到左琼玉边上,发现师父气息平稳,并没什么事,才放下心来。伸手在地上写到:“师叔,马文真此来只为帮顾瑶脱身,不论正邪之别。”  鬼道看向老头,老头喜道:“真好,正愁我不方便露面的。”老头背起马文真。鬼道藏起左琼玉。二人彼此防备着,一路靠近了别墅会客厅。鬼道心中赞叹:果然不愧是能悄无声息来到自己身后的人,藏匿潜行技术不是一般的好。背着一个人还是比自己快。二人比拼似的,轮流出手放倒别墅内部的龙虎山弟子。再往前就是会客厅了,可以清楚的听到有人觉得顾瑶十分蹊跷,想要搜她身上。张本初真心不要脸,还想搜出剑诀来?  鬼道正要出手,却被老头子制止了。同时一缕声音直传入鬼道耳中:“你要做什么?你的身体状况最好不要再动灵力。”  鬼道也如法炮制道:“正一道门自诩天下正道领袖,却放任龙虎山弟子欺压一个小姑娘,我看不下去。”鬼道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自然是不动灵力更好,可是怎么可能做得到?  “那个小姑娘是你什么人?你这么好心。”老头子继续不动口舌的无声对话。  “不是我什么人,但是她师父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不能袖手旁观。”鬼道想起多年前穷途末路的那个夜晚,他以为郊外荒居即将成为自己丧生之地的时刻,却因为紫薇七杀剑捡回一条命。虽然那个胡子拉碴的男子的本意绝对不是要救他,但他还是感激的。还有自己那只传说中负责背负太阳出行的神鸟三足乌,也是那个人送的。  “咳咳,她师父是谁?”老头子的语调有点激动。  “不知道名字,但是还能有谁呢?就是被称作无名氏的当今邪道第一高手。据说紫微七杀剑的传承几乎断绝,就剩了他一个人。”鬼道偷看到张倩从顾瑶裙子口袋中搜出两块巧克力糖,嘴角挂起一丝微笑。  “紫薇气剑什么时候断过传承了,一帮井底之蛙。”老头子这次传来的话语气不善。  沉默了一会,鬼道听见张本初还没搜够,竟然还要继续搜。再也忍耐不住想出手给张本初找点麻烦,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又被老头子给挡住了。鬼道又惊又怒,吃不准这死老头子究竟是何来意。正要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先搅了局再说,耳中又传来一句话:“别动,不塞不流,不止不行。她正在境界突破的边缘,需要外力激发一把。”说罢又单独给鬼道传音道:“你的状况很不好,切忌不可动怒,慎用灵力。”鬼道无语,他这幅虚弱的身体,听到顾瑶有事后急急赶来,能好到哪里去?三个人继续暗中偷看…… 第十一章 赠尔剑诀 - 棋盘梦 - 苇青青   话说张本初率领龙虎山众人追出会客厅,只见走廊两边、别墅的各个出口、院子里,龙虎山弟子横七竖八的躺着,不知死活。张本初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惊的,浑身发颤,对鬼道穷追不舍。身材清瘦的鬼道从前还没被逐出茅山的时候,身法就远远快于同气连枝的龙虎山师兄张本初。今日却偏偏不远遁,不快不慢的,不远不近的,遛狗似的领着张本初围着别墅转了三圈,其间有个龙虎山弟子想要帮忙拦截鬼道,被鬼道一把制住抛给张本初。  守静老道检查了几名像杂货一样堆在一起的弟子,发现只是昏睡过去了,看手法正是鬼道的手笔。也加入围堵鬼道的行列。  当张本初费了好半天的劲,终于率领龙虎山弟子和守静老道一前一后把鬼道截在一棵桃树下的时候,破空之声乍起。张本初和守静都不很在意,但是也不敢有丝毫马虎的挥剑去斩飞来之物。因为到他们这种境界,习武之人特有的暗器类玩意儿已经很难对他们造成伤害了。  谁知张本初一向引以为豪的一手快剑,竟然没能斩中黑影,更让他吃惊的是,这东西竟然无视他的天罡护体真气,实实的打在他胸前。张本初被击中的同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声,手捂前胸。然后感官才恢复正常——不疼?  守静那双永远半开半闭的眼睛此刻终于睁开了,瞪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大更圆,低着头看打中他的那团黑影。众龙虎山弟子一拥而上扶住二人,只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中人欲呕。张本初缓缓松开捂住胸口的右手,守静喉头发出咯的一声,伸手颤巍巍的摘下身上的暗器,赫然是两坨狗屎。  一个白发玉颜,松形鹤骨的老道翘着二郎腿,不知何时已然稳稳的坐在桃子树细弱的枝桠上,淡淡的道:“别怕,只是臭一点而已,死不了人的。”鬼道在树下放声大笑。老头乘着鬼道和龙虎山众人追逐的时候,救醒了左琼玉。左琼玉既不肯走,也不肯参与围追鬼道,远远的缀在众人身后。听到鬼道的笑声伸手握住剑柄,然而直握到指节发青,始终也没能拔剑出鞘。  张本初脸上的肥肉扭曲变形,面色涨红,将狗屎向着老道弹出,同时飞身而起,三尺青峰化作一道光华。守静全身骨节咯咯作响,一扬袖子,一道青影飞出绕向老道身后。竟是一条青色小蛇。  桃树上老道士并没什么动作。张本初却越来越心惊,在他看来瞬间即至的那么一步的距离,此刻如同隔着天堑。他能感觉到自己一直在向前飞,迅捷如同离弦之箭。但是他和眼前的老道的距离丝毫不曾缩短过,有一种登上高楼试图伸手摘天上星辰的茫然无助感。更惊悚的是,守静的青蛇竟然吐着长长的信子张口向着他咬过来。张本初手忙脚乱,气急败坏。守静和众龙虎山弟子却面面相觑,完全不能理解张本初挥着剑站在原地蹦跶做什么?直到张本初挥剑给守静养的青蛇来了个一削两半。蛇的毒液和胆汁从空中洒下,几个不幸被毒液淋到的龙虎山弟子惨嚎着滚做一团。  驯养多年的小蛇精死状凄惨。守静大怒,扔出一包蛇毒解药,众弟子互相解毒救治。守静自忖张本初不知着了什么道,自己又远远不是这古怪老道的敌手。向树上拱手道:“阁下修为高深,守静佩服。斗胆一句,正一三山与鬼道的恩怨,还请阁下不要插手为好。”  老头傲然道:“我插手什么,不插手什么,凭你们还管不着。倒是正一门下沦落到逼问一个小姑娘,世间道门衰微可见一斑。可怜张真人尚一心力挽狂澜,想领正一门重现昔日声威。”此言一出,树下众人尽皆垂首。连鬼道也黯然无声。老头随手折下一截桃树枝,轻抽了张本初一下。张本初大惊,踉跄几步险些撞上树干,这才醒过神来。怒道:“妖道!”  老头微笑:“刚才就是你想看紫薇剑诀吧,我可不是小气之人,在你背上了。”  一众龙虎山弟子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偷偷瞟向张本初的后背。原来张本初加宽码的西装背后,不知何时用狗屎写着:“天地为证,无名氏特赠紫薇剑诀于此,无他秘法,切记万物如一,此本初彼狗屎,于道一也。”茅山左琼玉第一个忍不住笑出来,龙虎山弟子则想笑忍着不敢笑。堵住鬼道清理正一门户的严肃气氛顿时荡然无存。  张本初怒而出手,天空中云气飞速聚集在南山别院上空,越压越低,厚厚的黑云压的年轻弟子喘不上气来,风起云涌之间,一连数道惊雷闪电凭空劈下。整个地面都颤了几颤,别院中桃树林一片焦灰,瞬间化作不毛之地。连地面也塌陷下去一长溜子,出现一道黑漆漆的深沟。却只听一声叹息道:“可怜了一片好林子。”鬼道和自称无名氏的老头踪影全无。  此事过后张本初彻底忽视了顾瑶的存在。在各大名门正派间尤其是正一三山的茅山和阁皂宗奔走。畅谈邪道第一高手——紫薇七杀剑无名氏,已经和鬼道狼狈为奸。极力号召众人尽早除去鬼道清理门户,其焦躁程度让无数同门咂舌不已,仿佛鬼道再多活几天,魑魅山庄的鬼就会多过正一三山的道士一般。  很久以后顾瑶才听鬼道描述了这段发生在她离开南山别墅之后,在静室战胜心魔,突破幻境,成功结丹期间发生的事。  听到鬼道转述的老头子赠给张本初的紫微剑诀,顾瑶点头笑道:“紫微剑诀总结的简练一些,还真就是那么一句——万物于道一也。” 第十二章 槛外 - 棋盘梦 - 苇青青   老头子给顾瑶讲解过,世间法若按境界大致可分为九层:一筑基,二得药,三结丹,四炼己,五还丹,六温养,七脱胎,八得玄珠,九赴瑶池。此即为九转金液还丹之道。其他或有不同名称,但是大体境界相当。  一般而言,筑基、得药、结丹对应引气入门。入门阶段必须有师父时常在旁引导。只因修仙本是逆天而行,入门阶段最为凶险,也最为关键。万丈高楼平地起,若是地基没打好,将来难免遗患重重。根基不稳却不能像楼房不合格一样推倒重建了事。就算可以,所付出的代价也是你难以承受的。此阶段若没有师父在一旁护持极其容易走入岔道,修为尽毁还是轻的,就怕命也是保不住的。  到结丹为止才算是真正步入修行的门槛。修行界中的绝大多数人终身都无法完成真正的筑基,而是如同武者一般使用真气。他们如果学习法术是有害无益的,因为消耗的将是自身的先天元气。史上有很多杰出的相师英年早逝,或者孤寡残疾。市井传言他们是因为泄露天机过多而遭到天谴。其实不然,只是因为频繁的使用预测之术,却缺乏相应的修为,元气耗损所致。  炼己、还丹、温养对应真人境界,至此可以收徒传法了。世间所有关于修行的文字记载也止于此。各大门派传承的丹道秘籍到此也到头了,再往后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所谓:“道可道,非常道。”要看个人的机缘造化。  脱胎、玄珠、赴瑶池对应出神入化之境界,世间法不过出神入化,神仙来到世间,能发挥出来的法力也只有出神入化而已,只是境界可能会更高。只因出神入化已经是这个世界所能承载的能量的极限,超出这个极限,真的会山崩海啸,天塌地陷,世界末日。据说是上古仙人定下的规矩,修为再高,不遵守这个规矩也来不到人间。  顾瑶把老头子的划分方法告诉马文真,马文真嘴巴张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我的老天呐,要按这个划分境界,那茅山上下能算做入门的也寥寥无几。闹了半天大家修行了快半辈子,还在修行界的门槛之外徘徊呢。”  顾瑶暗叹,老头子果然不愧是怪物。所幸自己按他的标准已经成功入门了。结丹高手哎,相当于和张本初一样的修为。  张本初的南山别墅大乱。左琼玉身份特殊,是鬼道的亲哥哥,再加上放走顾瑶的马文真正是他的宝贝徒弟。左琼玉留着总有几分看笑话的嫌疑,在收到无数白眼之后,干脆直接打道回府。还没进院子,就闻到一股烤肉香味,只见之前打晕自己又救醒自己的玉颜老道,正和弟弟左无尘一同席地而坐,在他亲手栽种的竹林边烧烤着什么。邪魔外道在自家院子里烤肉吃,究竟是拔剑还是不拔剑?这是个问题。拔剑吧,如何同亲弟弟斗法?况且自己也根本不是这老**的对手。不拔剑,又如何对得起在祖师爷画像前立下的誓言?  铮锵一声,左琼玉拔剑在手:“道不同不相为谋,岂容你们……”话没说完,因为长剑一出鞘,一块烤肉轻巧飞至,刚好串在剑锋上。老道头也不抬道:“刚刚烤好的,尝尝看。”  鬼道含糊不清的道:“好吃!正邪不两立,哪有吃饱肚子重要?再说众目睽睽之下,你的宝贝徒弟巴巴的赶去放走了小妖女,你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左琼玉恨不得把自己不争气的徒弟拎出来扒皮抽筋。这小子从小就是非不分,鬼道被逐出师门多年,恶名昭著。他倒好,还是一口一个师叔的喊着。弟弟是大魔头,左琼玉在茅山的日子十分的不好过,经常有同门对他冷嘲热讽。久而久之左琼玉有两套生活模式,一套叫“安分守己,独善其身。”二套叫:“管他#妈#的”。现在左琼玉显然已经进入第二套“管他#妈#的”模式,干脆也席地而坐,吃起烤肉来。  竹林篝火,复又和弟弟左无尘一同烤肉,左琼玉走了片刻神。吃了没几口,不远处张本初的南山别墅又是一阵骚动,还伴随着张本初本人惊天动地的怒嚎声,貌似是丢了东西。老头挤眉弄眼,鬼道嗤嗤偷着乐。左琼玉忽然觉得手中的烤肉沉重起来。“这肉……”他看向鬼道,鬼道点头确认:“这是张本初最心爱那只苏俄猎狼犬。别瞪我,是旁边这老头子干的,我拿的东西在这里。”鬼道拿出一个卷轴慢慢展开,正是之前让顾瑶赞叹不已的那副太白醉酒图…… 第十三章 李惟一 - 棋盘梦 - 苇青青   左琼玉正觉得有肉无酒有点遗憾的时候,马文真扭扭捏捏的从里面出来了,抱着两坛子酒。原来顾瑶已经顺利结丹,正在稳固境界。左琼玉真不知道是该抽马文真还是该夸赞他有眼色。  马文真也知道师父情绪不佳,低头轻声道:“师父、师叔,还有前辈请用酒水。”  老头子和鬼道齐齐夸赞马文真,左一句善解人意,右一句文质彬彬,什么一表人才、青年俊杰之类的词更是不费唾沫似的源源不断的冒出来。左琼玉被自家徒弟的优秀杰出惊的几乎泪流满面。马文真俊脸通红。老头子哈哈一笑,放下酒碗,说了声去去就来,伸手凭空一划,原地消失。留下鬼道和左琼玉师徒惊叹不已。近代道法衰微,御器飞天尚有脱胎出神高手可为之。倏忽之间于心念起处,瞬息而至千里之外的法术却早已失传,成了连修行界也是只有传说而无人得见的幻影移形神仙术。  世界上最快的东西是什么?请不要和我说是光子。“蛇怜风,风怜目,目怜心。”依仗地面爬行的蛇虽然速度快,但是快不过御风而行的仙人。仙人御风而行虽然快,但仍然有所凭借,凭借风就难免受到风的速度的限制,快不过目光。目光所到之处,可是光速。按目前人类的物理学认知来说人体达到光速是不可能的,因为物体达到光速时动能无穷大,反之推算――只有静止质量为零的光子,才能始终以光速运动。光虽然快,却需要传播介质,依然有所凭借。所有凭借外物的最终都会反过来被外物所限制。只有思想才能够无拘无束,恣意翱翔。心念倏忽间可跨越千载光阴;瞬息间无所不至。比光还要快的多,甚至可以说光速和人心比,速度弱爆了。  如果要给这种倏忽千里的神仙术起个名字,可以叫“无距”或者“天涯咫尺”。据说缩地成寸修行到极致就是如此。但其实这在昆仑叫做“一气化三清”,这个“三清”和世俗传说中的“上清原始天尊,玉清灵宝天尊,太清太上老君”可不是一回事。李惟一施展的“一气化三清”的“三清”指的是万物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的一个过程。  通俗点说就是过去,现在,未来。超过光速理论上可以看到过去。一气化三清的终极修为其实是可以穿行在过去、现在、未来中的任何一个时空段。但是世间法不过出神入化,在世间是无法施展到这个程度的,所以李惟一只能施展出相当于“无距”的效果来。除非他飞升去拨云仙境。  左琼玉师徒和鬼道毕竟修行多年,向往片刻便自觉收摄心神。沉默半晌,鬼道开口:“大哥在茅山过的怎么样?他们可有为难你?”  左琼玉叹息:“还是和从前一样,至于那些小人,理他们做什么?”马文真却在一旁悄悄的红了眼眶。  又是片刻沉默,左琼玉开口:“这无名氏的修为,只怕还在当今正一盟主之上。你的魑魅山庄有他坐镇,高枕无忧了。”  鬼道苦笑:“这老道不是你们以为的那个无名氏。也并非我魑魅山庄之人。”兄弟二人探讨一番,一致认定此人很有可能就是传授顾瑶紫微七杀剑之人。只是不知何故,不愿透露身份,也不肯师徒相称。只因如今天地灵气稀薄,各大修真门派门中的精英弟子,耗费无数天材地宝也不过筑基修为。比如龙虎山的张倩,又比如茅山的马文真。小门小派可能连一个结丹高手都没有的。以顾瑶的年纪就有结丹修为实在匪夷所思。但是这老头神秘兮兮神通广大,传人出众特别些,似乎也是应该的。可惜他们还不知道,顾瑶着实是个打修行人脸的半吊子吃货。修为境界固然是出众的,会的法术却是寥寥无几。如果摘掉项链,没了被阵法加持过后的紫微七杀剑,打起来估计还没马笑笑厉害。否则他们必然更加困惑。  吃饱喝足,左琼玉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和邪魔外道饮酒畅谈了一番。豁然起身,握住剑柄,在竹林中来回疾走。夕阳的余晖透过竹林,把一片斑驳的光影偷偷印在左琼玉的衣衫上。随着左琼玉的走动,光影如同水纹一般从衣衫上一圈圈的漾开。剑光则淹没其中摇曳不定。  鬼道意识到哥哥又在正邪势不两立中天人交战。叹息一声,带着他那只“乌鸦”悄然远遁。鬼道走后,左琼玉大发雷霆,教训马文真红颜祸水,红粉骷髅。马文真自有一番歪理――无论枯骨或者红颜,无论是在孤坟荒冢前卜三生情缘,还是在软玉温香中求芳心暗许,若不曾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又何谈放下?  左琼玉被噎了半晌,命马文真在院子里跪着,自己心烦意乱。勾结邪道的罪名可是不小,以自己如今在茅山乃至整个正一盟的尴尬处境,若是张本初跑去茅山添油加醋一番,马文真轻则面壁十年,重则废去修为逐出师门。  要不要现在绑了马文真去给张本初道歉?或者干脆自己做主赶他远走高飞,免得别人赶时下重手废了他的修为。左琼玉正在考虑如何是好,左右为难的时候。刚才离开的老头拎着一个品牌女装手提袋回来了。去扶跪着的马文真,马文真不敢起来。老道赞许的点点头,对左琼玉道:“让你的好徒弟起来,我有话要说。  三人一起上了楼,左琼玉领到客厅,拉起落地窗帘,恭请老头上座,又让马文真冲泡了茶水。第一壶水洗茶,第二壶每人一杯。老头饮了一口茶才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李名惟一,道号平微。乃避世清修之人,滞留红尘之中,只因尚有一个承诺不曾兑现。顾瑶的道法是我所传,也不算坏了修行界收徒必须下灵引的规矩。更和什么邪道无名氏没有半点干系。此事正一盟主也是知道的。你们不必担心被此事牵连。”  左琼玉闻言心中一动道:“传闻紫微气剑出自昆仑玉虚宫,平微道长莫非来自昆仑?”  “正是如此,不过昆仑已避世数千年,还请阁下不要宣扬我的来历。”李惟一暗叹,鬼道曾明言后悔自作聪明,在校园中下失魂引,致使顾瑶卷入紫微剑诀纷争,将来恐怕难有安宁之日。却不知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世上岂有真正清净无为之归处?就是幻境太虚、仙境拨云、南海慈航,也还是有争斗的。琉璃灯芯境中倒是清净,只因燃灯祖佛早已圆寂,只留下舍利子被僧侣供奉在佛塔地宫之中。  可惜他同顾瑶的牵连,已然同入局中。预测之术譬如下棋,旁观之时只因与自身无关,无利益牵扯,无感情羁绊,明心见性之下,一切危险洞若观火。入局之后七情乱心,六欲障目。凡事一旦牵扯到顾瑶,他就无法静守心智。一如当年他测不对何时会再遇见女鬼一样,从此当局者迷。已然无法推算的准确了。得狠下心来尽快提升顾瑶的自保之力才好。  当顾瑶的结丹境界稳固下来,打开静室门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饭时间。老头子以手掩鼻道:“什么味儿,还要不要美女形象了?赶紧去洗洗。”随着声音,还有一套新的连衣裙递过来。顾瑶心中一暖笑道:“偏不赶紧去,先熏死你这个死老头,报了见死不救之仇再说。”她估摸着这味儿其实不大,莫非老头子的嗅觉早就赛过警犬了?  晚餐马文真用野蘑菇炖了鸡汤,另有几个清淡小菜。顾瑶喝了一口汤之后,双目发光,一直盯着马文真赞叹。李惟一也去盛了一碗,尝过之后老偷瞧马文真。马文真被这一老一少所发出的类似于猫狗向主人祈食的目光盯的坐立不安。左琼玉轻轻咳嗽一声道:“劣徒烧饭的手艺是极好的,你们若是喜欢可以常来做客。”  顾瑶这才意识到失态,低头喝汤。李惟一却执迷不悟道:“你真有口福,我也想去寻一个烧饭好吃的徒弟。”  马文真师徒差点晕倒,这位昆仑高人的收徒目标真心不敢苟同。顾瑶无语,二货的世界,果然不在正常人所能企及的高度。顾瑶已经不再为李惟一不肯收她当徒弟而怄气了。今天结丹的心魔幻境中,顾瑶明白了一件事――李惟一缺的是一个朋友,而不是一个徒弟。李惟一一向待她极好,她也是个知足的人。再说李惟一不方便收徒,昆仑只收世外之人,李惟一却不忍心让顾瑶忍受世外清修之苦。在他看来,做人应当拥有一个玩耍无忌的童年,有一个完整的人生。隐入深山,与世隔绝的修行人生是不美满的。况且李惟一辈分奇高,是货真价实的老不死。若是收个徒弟,修行界的人见了只能喊师叔祖的师叔祖。  却不知李惟一是真心想收个做饭好吃的徒弟,恨不得去挖左琼玉的墙角,直接把马文真扯来当徒弟。为了口腹之欲,让别人在称呼上添点堵,坏一坏昆仑的规矩,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李惟一,早就把昆仑的天捅了几个窟窿了。 第十四章 缘起何处 - 棋盘梦 - 苇青青   饭后李惟一鸠占鹊巢,在左琼玉的书房之中传授顾瑶法术。又给了顾瑶一个造型别致的玉扳指。原来并非老头子吝啬于传授顾瑶傍身之术,实在是因为担忧顾瑶年幼,怕她沉迷于奇术之中舍本逐末,以至于将来筑基期之后再发现根基不稳,悔之晚矣。如今顾瑶已有结丹修为,且根基打的极好,可以开始学习法术了。  玉扳指名曰“瑶光”,乍一看玉质普通,既不通透也不温润。仔细看则可以发现碧玉之中隐隐有云纹流动,不是花纹,而是天空中的云彩不断变幻的形态在扳指中的缩影。若是当天顾瑶所在的地方晴空万里无云烟,瑶光就是一枚翠绿通透,无花纹无杂质的玉扳指。  瑶光是李惟一的师父亲手炼制,堪称神器。内中别有洞天,还住着一条名叫耀月的蛟龙。(龙的分类:有鳞无翼曰蛟龙,有翼无角曰应龙;有角无鳞曰虬龙;无角无鳞无翼曰璃龙。)耀月是李惟一的朋友。据说一千七百年前,昆仑紫翠丹宫的长老公输白曾于长江水患之中收服了一条蛟龙,赐名耀月。其后数十年,公输白的妻子香消玉殒。公输白大痛,把自己关在紫翠丹宫静室之中足不出户,命耀月为其妻子守墓三千年,保一方风调雨顺。以赎其当年水淹七郡,荼毒生灵无数之罪。  转眼千年,公输白早已羽化于昆仑紫翠峰。寿终时修为离飞升只差一步之遥,然而这一步至死也终究没能迈过去。耀月则千年屈居于一隅,不得离开它负责守卫的墓地半步。李惟一偶然和耀月相识,非常同情它还要继续守墓千余年的悲惨命运――死人又怎么需要活物来守候呢?  执掌昆仑九宫之一的玉虚宫之后,李惟一派人打听到了公输白后裔的下落。出门前卜了一卦,特意换了一身寒酸衣衫敲响了公输氏后裔的宅门。公输氏如今早已衰落,后人修为低微,不识耀月的真身,试图把它当作一个普通的杂役一样呼来喝去。龙性极为骄傲,耀月又怎肯听命?于是公输家已有数代使唤不动耀月。耀月也一向并不搭理他们,只是幻化了人形守在公输家的祖坟左近。李惟一的寒酸打扮,进门先遭了门卫一记白眼,待到说明来意,竟然是来投奔公输家的守墓人耀月,老爷子要求不高,只要同吃同住即可。更是被公输氏后裔冷嘲热讽一番。祖坟中不知道什么来历的只会浪费口粮的废柴守墓人已经很多余了,竟然还有人想来添张嘴一起吃白饭?公输家又不是开慈善机构的!  当代公输家主公输乐当即决定轰走这个两个吃白饭的。一番争执过后,李惟一搜索寒酸的行李,没钱,也拿不出一样值钱的东西。这样两个穷鬼离开的路费都成问题。公输乐心中更加鄙夷。  翻找之间,一块石头从行李中掉了出来。公输乐一看,竟然是一块上品的炼器材料星陨之石,而眼前的寒酸老头身上并无灵气波动,显然是个不识货的普通人。公输乐假意大发善心,表示愿意出点盘缠给二人应急。旁敲侧击,原来石头是寒酸老头在荒郊野外捡的,据说城里富人流行摆设奇石赏玩,老头儿就背在身边想换点钱财。公输乐欣喜若狂,当即大方的花钱买下“奇石”,还详细打听了捡到石头的具体位置,说是拍卖石头炒作之用。高兴之下,还附赠了李惟一骡子一匹,用来驮着那个半死不活的废柴守墓人耀月出王母山。  事情至此,皆大欢喜。公输乐用自家只会吃饭的废材守墓人换到星陨之石这样的炼器好材料,当晚在家中大摆宴席。李惟一如愿以偿,和耀月同入瑶光之中,一人一龙相视大笑。  李惟一得意非凡:“我说老伙计,作为一条蛟龙,竟然能混的如此凄惨,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一般龙就算本领再不济,收服他们的家族也会待若上宾。耀月打了哈欠:“凭……凭什么……让……让……让那些草包来驱使我!装个……又聋又哑,办什么事……砸什么事,除个坟头草还能砍伤自己脚;只会吃饭的守墓人。岂不是既省事又清净?”耀月三百年不曾开口,咋一说话,开始的时候难免有点结巴。  李惟一和耀月相约,耀月只需指导顾瑶炼丹术一年,同时顺便当一年顾瑶试炼法术的活靶子,便可自行离去。  顾瑶有点疑问:“一年是不是太短?万一来不及学会怎么办?”她正愁住校之后难寻便于修行吐纳之地,老头子就送来自带空间的玉扳指瑶光。还嘱咐她说――耀月曾经跟随昆仑紫翠丹宫的长老修行,炼丹造诣非同一般,让她好好学炼丹术。有了瑶光,和其他人同住宿舍也不会耽误修行了。顾瑶高兴之余,不免担心,一年来得及吗?老头子对她的信心未免足的有点可疑。  其实李惟一讲这么多内容,根本不曾开口,只是用手指在顾瑶眉心一点,不废一秒钟功夫,直接就印在顾瑶的灵台中了。听到顾瑶的疑问,李惟一很是心虚,嘴上道:“你进去看过就知道了,包管学什么都来得及。我要回昆仑一趟,若是到时没赶来,你可自行送耀月离去。”心中道:顾瑶啊,可别怪我狠心。我也想让你简简单单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但终究是奢望。  长生不老是修行人最大的欲望。以顾瑶这样的身手,修炼着号称最易登仙的昆仑太初紫气――紫微气剑的内修心法,犹如三岁孩童抱着金砖蹒跚于闹市之中,怕是有胆没胆的都要争抢觊觎一番。没有人能时时刻刻的保护另一个人。今日若心软让顾瑶安逸度日,只怕她将来不知道怎么死的。  华夏大学校园,动物科技学院大门紧锁的标本存放室中,一个玉颜华发的老道和一个身着连衣裙的娇俏少女凭空现身。正是李惟一和顾瑶。顾瑶拒绝了马文真送她回来的提议,她不好意思再让马文真来回奔波。李惟一是这么说的:“不开窍的小丫头,现在让他一天送你三趟他也不嫌奔波。”  两个人还没站稳,就齐齐的屏住呼吸。标本室里浓重的福尔马林药水味迫使这两个同样嗅觉很灵敏的人一起改成了胎息。数列长长的标本架子、还有冷冻展柜让一间原本很宽广的标本室拥挤异常。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标本陈列在这些架子上。顾瑶对所有的标本都感到新奇,绕着毛色鲜亮的蓝鹦鹉标本欢快的转圈。  李惟一有点走神,仿佛时光倒流,他再次看见了当初在昆仑绝顶,绕着奇花异兽飘飞转圈的女鬼。《中荒经》云:“昆仑之山,有铜柱焉,其高入天,所谓天柱也。围三千里,周围如削。”万山朝昆仑,连云都只飘在山腰以下。玉虚峰更是日月相避隐为光明之地。当女鬼兴奋的拉着李惟一上蹿下跳,笑声回荡在亘古寂静的昆仑山九宫七十二洞天之中的时候,所有泥塑木雕的神像都鲜活亮丽起来。楼阁宫观琼花玉树影影绰绰之间,千峰冰雪都不再冷寂。  如果说男孩最初的友谊缘于一起闯过祸。李惟一和顾瑶的友谊则开始于八百年前的昆仑――李惟一偷着在仙人家的院子里杀鸡准备带回玉虚峰烤着吃的时候,被参加蟠桃盛会归来的仙人撞了个正着。仙人当机立断,关门捉贼。李惟一被堵在鸡舍外的竹林中进退两难。危急时刻,仙人家后院起火。不用问也知道是女鬼的杰作,李惟一趁机脱身,一人一鬼狼狈逃窜。仙人气急败坏,驾着云彩,领着家中黄狗穷追不舍。李惟一和女鬼慌不择路,逃至昆仑西南的支柱承渊山,误入千年虎妖洞中。  虎妖可不识得什么昆仑小师叔,只当是一份午餐肉送上门来。双方大战一场,昆仑小师叔又岂是省油的灯,直打的天昏地暗,承渊山上的玉楼连塌了十二座,峰顶被硬生生削出一片方广平地来。最终李惟一拔了虎妖满口虎牙,吃了一记虎爪惨胜。可怜威风了千年的山中大王,从此只能喝肉粥。此后山中群妖见到李惟一都绕道走。这货看着年幼可口,却专毁人家吃饭的家伙,咱惹不起躲得起。  很多年后李维一才知道,那仙人当时矛盾的很,终于撞见了一直偷自家公鸡的兔崽子,正待抓住了暴打一顿,却不料正是避之不及的惹祸精昆仑小师叔。不追吧,着实不甘心。追吧,万一追上了,难道还能以晚辈的身份教训师叔?如果当时就逮住李维一,更是尴尬,能做的只能是喊几声师叔而已,总不能为这么点小事就闹上玉虚宫去。追是必然要追的,不然小师叔改天会继续前来觅食加餐、放火偷东西,但是又不能追上……仙人当年来昆仑求道,走了十年零八个月,历经艰险,也没觉得如此为难过。  如果说女孩最初的友谊开始于分享秘密,那顾瑶和老头子的友谊开始于三年级的那个暑假将要结束的时候――快要开学了,顾瑶回到家中。老头子亲自登门拜访顾瑶的父母,以顾丙乾至交好友,外加市围棋协会会员及书法协会会员的身份,同顾瑶的父母高谈阔论。最后由顾瑶的父母主动登门送礼百般示好,恳求老头子教授顾瑶学习围棋兼书法。老头子推脱再三,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李惟一摇头微笑,顾瑶和女鬼是一个人,可是已经不能算同一个人了,小丫头一定自以为他们是偶遇的。等顾瑶兴奋的游览了一整圈,李惟一这才拉起依然意犹未尽的小丫头。再次凭空一划,两人出现在顾瑶宿舍楼附近的一处不起眼的草坪中。临别嘱咐顾瑶道:“我观鬼道不像歹毒之辈,此番他前来助你,虽并非为你,你仍是受益之人。他日若有机缘,不妨试试用太初紫气化解鬼道体内隐患。”  顾瑶进宿舍的时候,张晓婷、蒋晴晴和王招弟三人正围在蒋晴晴的笔记本电脑前看韩剧。顾瑶洗漱一番,正打算也加入韩剧的观众阵容。张晓婷叫住顾瑶道:“何文斌托我给你带了礼物,放在你铺上了,快去看看。”  顾瑶从上铺取下一个精致的小礼盒,有种预感,里面应当是一部手机。如果何文斌当面送她,她可能不会收的,毕竟已经买好手机了。坦然打开礼盒,里面是一部崭新的iphone5苹果手机。宿舍女生集体发出感叹:“什么时候男生追美女已经如此大手笔了?”  顾瑶唯有苦笑,想来何文斌是因为踢坏了她的手机心中过意不去。如果何文斌当面送给她,她会选择不收,毕竟已经买好新手机了。问题是要怎么联系何文斌呢?顾瑶心中一动,打开苹果手机,果然通讯录中存着一个联系人――何文斌。  拨打过去,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接电话的却不是何文斌,只听一个陌生男子用非常娘娘腔的声音嗲嗲的道:“美女,稍等哦,小六子,电话!”  顾瑶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位真心有才,顾瑶自问作为女生也嗲不过他。等了片刻,何文斌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你好。”  “你好,我是顾瑶。我……我买了手机了。谢谢你,但是我不能收。”顾瑶忽然有点不知道要怎么组织语言。收下肯定是不明智的。如果顾瑶的父母知道她随便收下别人送的苹果手机,估计会认为他们对于顾瑶关于女孩子是千金,要像公主一样矜贵且有礼貌,不贪小便宜的教育彻底失败了。  “你收下吧,我踢坏了你的手机,这是赔给你的。”何文斌道。何文斌宿舍六个人,老大是东北人,名叫李宜,是个娘娘腔。平常喜欢没事就摆个兰花指,自称“宜主子”,于是宿舍其他男生的绰号就悲剧了,依次叫:小贵子(张贵丰)、小靖子(刘靖)、小杜子(杜平)……大家强烈抗议,奈何这娘娘腔非但不当回事,还越喊越顺口,带着整个宿舍都刮起一股乌烟瘴气的清宫风暴。何文斌极力反对被喊作“小文子”,于是按宿舍的年龄排行,被称作“小六子。”  “不用你赔,什么时候有空,我还给你。”顾瑶换手机之后感觉何文斌那一脚踢的真是恰到好处。用新手机的感觉一个字――爽。  “我送出去的东西绝不收回,不管你怎么处理,总之不能退给我。”何文斌说完就挂了电话。  张晓婷好奇道:“什么不用他赔?”顾瑶抱膝坐在上铺道:“他之前摔坏了我的诺基亚砖头机,然后要用这个苹果赔给我……”把手机搁在一边,顾瑶打定主意学会炼丹之后,要给何文斌和马文真一人送一瓶子丹药,省得老感觉拿人的手短。  “这么好的事,真希望他摔的是我的手机。”张晓婷感叹道,何招弟立马附和。蒋晴晴道:“他肯定是故意的,这办法泡妞极好,就是成本有点高。”  四个女生唧唧喳喳的聊起天来。张晓婷复述了白天她们从学长那里听来的八卦。当顾瑶听到“四楼水房出没披头散发的衣衫雪白的女鬼”的那段传闻的时候。顾瑶轻抚长发,很一本正经的道:“做鬼都要保持着长发飘飘、外加时刻衣衫雪白?这要有多难啊。”宿舍里笑成一团。  顾瑶原本一直惦记着要去瑶光中看看,然而大家聊的高兴,宿舍熄灯了之后依然谈性正浓。顾瑶不好在别人和她说话的时候毫无反应,只得压住想去瑶光中看看的欲望。聊着聊着,顾瑶不知到什么时候睡着了。梦见自己飘浮在夜空之上,好像云一样从郊区飘到了市中心。隐隐可以看到星空之下,万家灯火。夜色中的街景光怪陆离,霓虹闪烁。高楼灯如昼,天上星暗淡。然而所有的东西都是倒着的,街道在上方,星空在下方。包括那些高楼,那些灯红酒绿之处进进出出的人们,都是倒立的。  顾瑶一个激灵,醒了。发现自己真的飘在夜空中,因为保持着仰躺的姿势,脑袋夸张的倒垂着,看什么都是倒的。这一吓可不轻,顾瑶翻身跳起来,然后一脚踩空,从高空中坠下。越坠越快,顾瑶脑中却乱七八糟,全是一些奇怪的念头――要摔死了?除了亲人好友之外,有人会为自己伤心难过吗?做不了英雄就做大恶人的说法十分的有道理――不管是流芳千古,还是遗臭万年,都好过她这样悄悄的活了一辈子,注定会被所有人遗忘。今天还没给家里打电话、还没去瑶光中看过,还没尝试过传说中爱情的滋味……  遗憾太多,闭上眼睛。**的失重感让一向从容的顾瑶也难得的发出了高分贝的尖叫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声音道:“原来你会叫啊?还以为是哑的呢。”身体落入一个怀抱之中。 第十五章 耀月 - 棋盘梦 - 苇青青   接住她的人顺势又向下飘了一段距离,其间缓缓减速,最终停下来。好半天时间顾瑶都处在下坠失重的惊惶感中清醒不过来,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顾瑶涩涩发抖,脑中一片空白,手足疲软,全身的力气都被吓丢了。感觉那人的手突然松了一下,似乎要把她丢下来,顾瑶赶紧伸手扯住那人的衣服。  那人戏谑道:“你是打算赖在本尊怀里不起来了吗?”  很好听的声音,可是他说的这是什么意思?谁要赖着他!顾瑶继续闭目装死片刻,才醒过神来。她现在应该是在市区一处高楼的楼顶。待看清接住她的男子的相貌,顾瑶几乎吐血。这可不就是李惟一记忆中那个蛟龙耀月最初的样子嘛?  毫不犹豫的飞起一脚,耀月似早有预料,在被踢中之前把顾瑶轻轻抛下来。顾瑶旋身站定,眼前的耀月,容颜俊美无双。天上星辰的光彩也好像都集中在耀月深邃的黑眸之中。纤尘不染的碧海青天色云纹锦袍,外罩绛紫霞光披,似有两袖风。腰缠墨玉带,足登流云靴,头束紫金冠。原来世上是真的有那种让人移不开眼的美男子的。  “踢不中,你这么凶,会嫁不出去的。”耀月依旧是戏谑的口气。  这厮说话如此不中听,白白浪费了一副好相貌。顾瑶仰起脸道:“我嫁不嫁的出去,还用不着你来操心。我怎么会在这里?”   “本尊生怕有负李惟一之托,一直在瑶光中等着你进来练习法术,连个盹都不敢打。你倒睡得舒坦,扔出来飘在天上都不醒。”耀月实在很鄙视这个人类的女孩子。又懒、又弱、又胆小。真想不通李惟一念了八百年的好友怎么会是这样一个除了相貌简直一无是处的人?不过,能睡的像猪一样死的人是幸福的。  “你,你……”顾瑶很生气,可是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睡着了没去瑶光中修炼法术虽然不是她有意为之,却也是事实。可是耀月怎么可以把一个女孩子衣衫不整的丢到大街上来!顾瑶环顾自己身上的睡裙,还好,很严实,只是有点短有点单薄。没穿**出现在外面很尴尬,幸好没人会看到她。顾瑶抿着嘴走到楼顶边缘,赤足走在粗糙的水泥楼顶上有点扎脚,一望之下,更是气结。本来想不理耀月,直接自己回去,可是这楼太高了,她下不去。  耀月嘴角溢出一丝坏笑:“这可是全市最高的楼了,叫一声帅哥,本尊就带你下去。”  顾瑶没好气道:“蟋蟀的“蟀”吗?现在流行犀利哥、乞丐装知道吗?就你在公输家的那身造型也比现在帅多了。”恨不得把老头子揪住,问一问,确定要让她跟着这么一副德性的龙学习炼丹术吗?  “蟋蟀?那你在这看风景吧,本尊不奉陪了。”耀月说罢化作一道青光,一闪不见。  “别走!”顾瑶快步追到刚才耀月站立的位置,四下搜寻。找不到耀月,用神识感应也是如此。楼顶空空荡荡的,除了避雷针,只有她一个人。大喊一声,四周传来无数回音——别走!别走……  用劲拉了一把,从楼顶下到顶层的通道竟然安了铁窗,还从里面锁住了。顾瑶蹲在楼顶边,抱着自己的膝盖,鼻子发酸。女孩子第一次离开父母亲人住校,很缺乏安全感。耀月突然离开,又让顾瑶有一种被丢弃的感觉,刚才从云端**的时候就很想流泪,只是太害怕反而哭不出来。人间灯火和天上繁星争辉竞彩,璀璨耀眼。顾瑶眼中却只有一片模糊的光点,盈满泪水又忍着不肯哭出来。不是不想哭,是没在家没人惯着她,不敢轻易哭。  忍了好久,泪水终于咽回去的时候。背后又是一声轻笑,耀月出现了,带着让顾瑶恨不得一拳砸在他脸上的得意表情道:“你是猪啊,不是有结丹修为吗?打烂那破铁片下去啊!喂,你不是要哭吧?”  不说还好,一说顾瑶再也忍不住,一串珠泪挂下脸颊,无声的哭了。她习惯当一个普通人了,根本没有作为一个结丹高手的自觉。耀月大急,连声道歉。抱着顾瑶下了楼顶,谁知刚一落地,就被顾瑶轻踢了一脚,小丫头破涕为笑道:“这回踢中了吧?”  “刚才就应该把你扔在楼顶上。”耀月伸手在顾瑶的额头上轻弹一记。  顾瑶挣脱下来,好巧不巧的足下是一条仿欧洲麻条石街道的石子路步行街,路面布满不规整的尖石头。据说这种街道可以按摩路过的行人的足底穴位。这可苦了顾瑶了,赤足站在上面扎的要命。选了个相对平的巴掌大小的地方,曲起一条腿,单足立着抹眼泪,不料刚才在楼顶蹭了一手灰,一抹之下成了花脸。  耀月暗暗好笑,伸手去拉顾瑶,想把她抱起来,免得她扎脚。人类的女孩子真是又娇气又脆弱。顾瑶却不领情,小鹿一样灵活的一闪,让耀月抱了一个空。  “哎哟!”随即顾瑶抱着脚跳起来,眼中又升起一片蒙蒙水雾,原来她踩到了一块尖石头上扎住了脚。这下顾瑶终于明白她没法自己回去了,乖巧的蹭回到耀月旁边,娇声道:“耀月!”  “哼!”耀月虽然冷哼一声,面带讥笑,但还是伸手轻轻把她抱起来。腾云驾雾。这小丫头终于老实了,安静的蜷着。低低的念咒声从远处传来,耀月按下云头一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本尊带你去看热闹。”除了耀月立足的这片云,其他的云都飞速的向远处聚拢。顾瑶的修为听不见有人念咒,但是看天象确实有异事。  荒郊破庙外,秋虫嘶鸣,鸟雀惊飞。空气中有股浓重的血腥味。星星月亮都被滚滚黑雾遮住,透不出一丝光彩。空中乌云翻滚,吞雷吐电。一道道惊雷滚落下来,震耳欲聋。却掩盖不住一个男子发出的凄厉啸声。  男子黑衣黑帽,周身黑雾缭绕,掌心绿幽幽的一团鬼焰,状似癫狂的和一个灰衣人缠斗在一起。速度太快,顾瑶看不清灰衣人的面貌。不过黑衣男子是黑衣鬼无疑。  不远处张倩手持符箓,衣衫湿漉漉的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又一道惊雷落下,正正的劈在黑衣鬼身上。张倩眼疾手快的打出符纸,黑衣鬼惨嚎一声,身上黑雾被打散了一小部分,身形却丝毫不停顿,掌中绿焰轰向灰衣人胸前,灰衣人以掌相接,如断线风筝一般被击飞出去。  片刻间又有两拨人由远及近,当先是一个面色蜡黄的光头和尚,落后数步却是张本初领着七个龙虎山弟子和马文真师徒一起赶来。刚才被击飞的灰衣人此时才坠地,摔进数十米外的草丛中,踉跄爬起,伸手一看,掌心黑气已然蔓延过手肘,张口欲呼,口鼻同时淌下黑血,又跌倒在地,竟然是守静老道!  草丛中已经有好几具尸体,风吹草低,隐隐可见尸体残缺不全,面目青黑浮肿、肚肠外翻,样子极为可怖。  顾瑶胃里一阵翻腾,挣开耀月的怀抱,趴在一旁干呕。险些又一脚踩空从云端跌下去。耀月鄙夷的再度把她抱起来,漫天黑云黑雾中,耀月所架的五彩祥云格外显眼,只见一个极其俊美轩昂的男子怀抱一人驾着五彩祥云翩翩而下。 第十六章 剑诀风波 上 - 棋盘梦 - 苇青青   一时间,众人都抬头看着耀月腾云而来,忘记了打斗。只有风雷隐隐在上空作响。还有顾瑶发出的轻微但是刺耳的干呕声音。耀月刚一落地就把顾瑶丢开来道:“莫要脏了我的衣衫。”  顾瑶也没力气和它计较,几步冲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吐的一塌糊涂。只希望不要有人注意到她。却不料马文真已快步上前,伸手来扶她,颇为关切。黑衣鬼很不正常,一般的鬼是无法直接伤人的,而是通过气场影响人的精神状态,操控类似于生物磁场的法力让人陷入恐怖幻像之中自残而不自知。黑衣鬼就算有躯体借力,这种舍己之长的癫狂打法也是十分可疑的。  马文真早已认出之前蜷缩在那个飞天高手怀中的人是顾瑶,心中酸涩难言。但是担心顾瑶的状况,不知不觉已经抬脚走到跟前来。  张本初扶起守静,守静右手被毒焰腐蚀已然见骨,整条胳膊都现出青黑之色,体内真气乱窜。张本初连忙运起灵气护住守静心脉。龙虎山的七个弟子结成北斗天罡阵隐隐同和尚对峙。和尚却不看龙虎山弟子,只向耀月和顾瑶反复打量——好俊的男子,面生的紧,哪里又冒出来一位飞天高手?还有这小丫头,没有灵气波动之人若是出现在修行人的打斗现场,要特别小心。说不定就是修为高到你看不出来。  张倩俏脸发白,捏着符纸的手微微发抖。黑衣鬼仰天怒吼,状似疯狂,身上黑雾又重新聚拢,遮满了半边天。所过之处飞沙走石,双手指甲发出灰白光芒,扑向张倩。张倩绕树避过,黑衣鬼爪到之处树木摧折,草木迅速焦枯腾起绿焰。  眼看张倩连连遇险,马文真师徒先后飞身而起,和黑衣鬼斗在一处。“铛!”马文真的佩剑斩在黑衣鬼身上竟然发出金石相交之音,黑衣鬼还是反常的癫狂之状,对左琼玉袭来的炫目剑光视而不见,掌中腾起绿焰拍向马文真头顶。若不是左琼玉及时将徒弟一脚踢开,只怕马文真的下场已然比守静更惨。  和尚观察了片刻,已经忽视了顾瑶的存在,这小丫头吐的面色苍白,站都站不稳,实在是不像是什么高手。倒是耀月和张本初派头十足,和尚多看了几眼才笑道:“龙虎山以多欺少,还嫌不够,连飞天高手都请来了?”  耀月负手而立,恍若未闻。张本初心下稍安,看来这飞天高手和那三耳妖僧不是一伙的,三耳和尚要这么以为,他也乐得不点破。一面将守静扶到一边盘坐好,一面笑道:“三耳妖僧若是怕了,现在跑还来得及。”  三耳和尚并非是有三只耳朵,只是俗家名字中带个“聶”字。料想飞天高手不至于和龙虎山的小辈一起动手,他自恃有保命的绝招,扬声道:“但凡有无耻下流的正一门人倒下的地方,和尚必定要来踩几脚才开心。”率先发难,冲入龙虎山弟子的北斗天罡阵中混战起来。片刻间已伤了一名弟子,张本初看本门弟子左支右绌,扯下外套扔在一旁,也加入混战,才勉强和光头和尚打了个旗鼓相当。  马文真被左琼玉一脚踢在胸口摔出去十几米。顾瑶此时连胃酸都要吐尽了,蹒跚着脚步去扶马文真。刚走了两步,黑衣鬼又是一声凄厉嚎叫,连空中翻滚着雷电的乌云都被黑雾遮住了。对左琼玉的剑光视而不见,掌中绿焰腾起向张倩扑去。张倩早已脱力,站在一边喘着粗气,见到疯魔般的黑衣鬼再度扑来,呆若木鸡。左琼玉飞剑削下黑衣鬼半截胳膊来,然而黑衣鬼势如猛虎,形若疯魔,只微微一顿,便继续向张倩抓去。  顾瑶心念一动,紫岚鞭从瑶光中飞出,后发先至,竟突破黑衣鬼护体的黑雾,缠在他的脖子上向后一拽。黑衣鬼被拽的身形一顿,随即握住鞭梢,猛的反拽。  马文真打斗中被左琼玉一脚踹在胸口,剧痛彻骨,想起方才绿焰当头生死一瞬,后背出了一片冷汗。又担忧师父左琼玉的安危,爬起来之后,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观战。这时发现张倩和顾瑶齐齐遇险,忙向这边飞掠过来,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幸好耀月及时拉住了紫岚鞭,顾瑶只是摔了一跤。马文真赶紧扶起顾瑶。张倩脸色惨白的坐倒在地,刚才黑衣鬼疯魔般的利爪离她的脸三寸都不到。  左琼玉恶战中早已发现黑衣鬼癫狂强横之极,竟能以鬼气遮天蔽月,让张倩施展的龙虎山五雷天心大法威力大打折扣,到后面彻底失效。而且对攻击不甚躲避,只避开能伤及其鬼魄的符箓,出手尽是同归于尽的招式。这非常的无赖,鬼附在一具尸体之上,就是一剑来个穿心也无法让他再死一回,如此打法当真憋屈的很,若不是他的两仪阴阳剑造诣非凡,三尺青峰上还刻着炎阳符文,正好克制鬼气,早已吃了大亏。  “是你!”黑衣鬼断臂中流出恶臭黏稠的绿汁,滴落在草地上腾起绿烟,草地瞬间燃起鬼火。黑衣鬼似乎从癫狂状态中清醒过来,单手死死撰住鞭梢。獠牙外翻,嘴巴越张越大,从口中吐出一物飞向顾瑶道:“我今日是走不了了,求你一件事,把这个交给鬼道。”  顾瑶面色青白,那东西上带着剧烈的腥臭之气,黑衣鬼的帽子在打斗中不翼而飞,可怖的脑袋露在外面,顾瑶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马文真担心有诈,用袖子隔着接过,发现没问题才挥剑除下外封递给顾瑶。他虽然闻到一点淡淡的腥味,但是绝想不到顾瑶不是因为害怕东西有问题而是因为异常灵敏的嗅觉才如此。  顾瑶强忍着接过一看,是一本泛黄的小册子,竟然是紫微气剑的剑谱。惊道:“哪里来的?”黑衣鬼道:“别问,鬼道若是修炼这个就可以保住性命,求你……”  顾瑶粗略的翻看了小册子,十分不忍心,但还是摇头道:“这个对鬼道没用的。”册子中舍本逐末,尽是花哨招式,却无配套的心法,是不具备化解鬼气的功效的。  “你胡说!帮我给他!不然我魂飞魄散也不放过你。”黑衣鬼面目狰狞。张倩却发出一声惊呼道:“紫微剑谱!”  顾瑶很后悔刚才出手拦住黑衣鬼,其实让鬼灭了这个死女人也是不错的。果然,呼声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左琼玉看见自家徒弟毫不犹豫的挡在顾瑶身前,发出一声轻叹。  三耳和尚扯下一串血色念珠一抛,念珠当空升起,发出十分刺耳的呜呜声,猩红血光笼罩四野,瞬间强过了黑雾,血腥之气犹如实质。顾瑶宁神静心,这血光惑人神智,耳边如有厉吼连连,眼前血红一片。原理和妖鬼扰心如出一辙,修为不够的几个龙虎山弟子眼前已经是一片杀戮幻象。北斗天罡阵瞬间大乱,有个修为稍低的女弟子挺剑刺向同门,张本初大急,伸手弹飞女弟子的长剑,连声长啸。众弟子神智一醒,然而三耳和尚已乘机连伤三人,北斗七星阵告破。念珠分出数道血光袭向在场众人。和尚发出刺耳的笑声,震的众人耳膜生疼。身形不停,向顾瑶掠去道:“小丫头,剑诀给我!”  张本初只恨爹妈少生了几只手,又要护住受伤的弟子,还要兼顾自己,却是顾不得守静了。左琼玉暴喝一声,身形冲天而起,双足犹如踏空而行,三尺青峰硬生生在血雾中劈开一条路。把击向守静的血光尽数斩灭。  黑衣鬼扔了鞭梢,周身黑雾带起无数沙石,单掌凝出幽碧色火焰,抓向和尚胸前。只听一声巨响,夹杂着金铁破碎沙石滚落之声,和尚伸掌拍在黑衣鬼顶门,黑衣的脑袋坍陷下一个手掌的形状,脑浆飞溅。手上虎口迸裂,掌中赫然是被腐蚀的残缺不全的血色念珠。一缕魂魄从黑衣尸体眉心逃出来。和尚又怎肯放过,正要用佛光化了鬼魂,顾瑶却将小册子远远抛出道:“紫微剑诀,谁捡到是谁的!”乘机用瑶光收了鬼魂。  和尚当即追着剑谱而去。张本初本想分一杯羹,奈何根本不是这三耳妖僧的对手,看向左琼玉,左琼玉却只顾给守静驱毒,头也不抬。  和尚剑谱到手,张狂大笑,却还不满足,掏出一物,黑黝黝的暗藏血丝,毫无光泽,像是一截手指骨。张本初大惊失色:“血炼佛舍利!”三耳和尚笑道:“有点见识,紫微气剑剑谱虽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传出去总是个麻烦,今日就送你们一起下地府。”  众人但见天际黑雾血光尽数散尽,地面剧烈震荡,无数祥云霞光托着一尊金佛升起,佛光万丈,慈悲普照,无边方广极乐世界近在眼前。耳边隐隐有梵唱,大意是:南无燃灯上古佛。南无过去现在未来佛。南无千里宝月光佛。八荒六合一切众生,十方七世诸天神魔。诸尊菩萨摩诃萨,摩诃般若波罗密。愿以我佛慈悲,济三途苦。闻我声者,发菩提心。识我愿者,得清净果。知我心者,升极乐国……  顾瑶只见随着三耳和尚音调古怪的梵唱,地面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漆黑如墨,看不出里面藏着什么。裂口不断向外扩张,无数藤条鬼手张牙舞爪从地底伸出。藤条犹如蛇一样昂头爬行延伸,鬼手如瞎子探路般在地面摸索。缠绕在张本初、张倩等人身上,将他们拖向地底。黑不见底的窟窿犹如九幽地狱的大门,张开巨口欢迎着他们,他们却对危险豪不自觉,面带微笑,对着佛像虔诚膜拜。左琼玉怒喝一声,飞剑射向三耳和尚,然而飞剑到和尚身外数尺,就被佛光困住,不得寸进。左琼玉只得僵持着挥剑如雨,辛苦护着守静不被拖向地底。耀月犹如事不关已,身前一片青光同佛光分庭抗礼,倒是连带自己和马文真都沾了光,不曾被蛇藤鬼手侵扰。  马文真和顾瑶对视一眼,同时出手,马文真飞剑斩断拖着张倩等人的藤条鬼手,顾瑶则挥鞭,太初紫气果然特异,紫岚鞭竟然透过层层佛光,实实的抽在三耳和尚的脑门上,和尚大惊失色,反手猛拽,念经声一顿。被蛇藤鬼手缠住的众人都惊醒过来,现场顿时乱作一团,哭喊声,骂娘声,刀剑挥砍声纷杂闹耳。张本初更是连滚带爬,退到远离深渊之处。顾瑶躲避不及,被和尚用鞭子倒缠了,甩向地底的深渊。马文真飞身追来,身影被藤条纠缠,危及中抓住顾瑶双足脚腕。和尚又继续念经,佛光大盛。修为浅的弟子面上又带起微笑,顺着鬼手牵引的方向慢慢前移。无数藤条鬼手扯住顾瑶,拖着顾瑶和马文真一前一后滑向无底深渊。 第十七章 聘来的 - 棋盘梦 - 苇青青   左琼玉衣袍真气鼓荡咧咧作响,心中有一丝悲凉,正一盟今日可算是一败涂地,龙虎宗后辈弟子中竟无一个心智坚定之辈?血炼佛舍利虽然堪称神器,然而世上之事又岂有定数?今日就和这妖僧拼个同归于尽!当下并指在三尺青锋上抹过,鲜血滴落,剑身符文瞬间光芒大盛,红如正在燃烧的烈焰,有细细的火线爬动闪烁。飞身而起,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刺三耳和尚心口。张本初本来认出和尚所用凶器,心胆俱丧,只盼那个飞天高手能出手相救。此时见到左琼玉毫无惧色,有进无退,虽千万人吾往已的胆气,心神一安,陡然生出一股豪气,凝神蓄力,修为竟似强过平常许多,大喝一声,逆着佛光冲天而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时候不是笨,而是勇气!  三耳和尚此前还不曾失过手。只因人心总有阴暗之面,血炼佛舍利一出,但凡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乱心者,必然被佛光所乘,虔诚拜服,任由屠戮,连飞天高手也难以幸免。可惜此物出自阿修罗道,嗜血阴邪,伤人先伤己――害人的同时也会严重损害到施法者自身的修为,事后更需喂食活人的精血,他绝不敢轻易使用。否则哪能轮得到那个什么紫微七杀剑无名氏来当邪道第一?眼见左琼玉心智坚定之极,非但不受佛光蛊惑,还能飞身刺来。三耳和尚暗叹,正一道门传承千年,果然非同一般。迅疾划破手腕,舍利子疯狂吸食鲜血,佛光陡然凝实如墙,然而左琼玉速度虽稍减,剑锋红芒却更盛,依旧直直的向着和尚心口刺到,和尚双掌夹住剑锋,手心剧痛,如夹烙铁,灼烫若焚,如举铜鼎,重逾千斤。口中诵经念咒之声却不敢稍停,只因尚有数人被蛇藤鬼手牵引着走向地底,张本初更是从侧面袭来,正艰难逆光而行,若是停口只会死无全尸。舍利子疯狂吸食鲜血,和尚同左琼玉僵持在空中。张本初也发挥出前所未有的实力,威猛如虎,逆着光离目标越来越近。  然而有人是等不得的,眼看顾瑶就要第一个坠进黑暗中,只听一声长啸,犹如龙吟沧海,风云变色,青光铺地,星月重现九天。光芒耀目到所有人都眼花了一瞬,耳边有个声音道:“你妹!最讨厌听死秃驴念经,还没完没了的!”视线清晰之时,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三耳和尚落地,将地面砸出一个小坑。身体整个比之前缩小了一码,皮肤皱皱巴巴的贴在骨头架子上,仿佛全身的血肉已经被吸食殆尽。左琼玉的佩剑火纹七星剑从和尚的后心口透出,剑锋露出来一大截。和尚脸朝下匍匐在地,一动不动。  左琼玉当时只觉阻挡自己的力量瞬间消失,剑锋一送插入三耳和尚心口,三耳和尚却无声无息,犹如死人。血炼舍利子佛光尽失,黑黝黝的骨节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裂纹,从空中坠下吸附在三耳和尚心口处疯狂吸食精血,只见三耳和尚的身体抽搐着迅速干瘪下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干尸。左琼玉暗暗心惊,果然是邪物,当即松了剑柄,用剑鞘抄住舍利子,和张本初的身影在空中交错而过。  耀月扬手,紫岚鞭从地上飞起,整齐的盘好落回耀月袖中。身上碧海青天色云纹锦袍和头上金冠在夜色中灿然生光,格外耀眼。  马文真刚一脱困,连忙扶起顾瑶。却见顾瑶全身皮肤上并无伤痕,依旧是冰肌玉骨,肤光胜雪。反倒是自己身上有几处划痕,惊讶之余,也放下心来。顾瑶方才虽然无法摆脱蛇藤鬼手的拖曳,但是这些东西被太初紫气隔开,并没有直接勒在她皮肤上。不断的被拖曳向黑暗之中的场景,隐隐让顾瑶想起好像做过一个类似的梦,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具体梦见了什么。她并不惊慌,耀月不至于会旁观着她出事,大不了躲进瑶光中去。没有立即躲藏,只是因为不到万不得已,不想暴露瑶光是神器,可藏活物的秘密。但是马文真抓住顾瑶脚腕的时候,顾瑶屏住的气息一乱,加速被拖向地下。感觉到马文真被连带着拖曳,手上却丝毫不松劲,反而越抓越紧,握的顾瑶脚腕生疼。顾瑶心中忽然闪念:“他愿意陪我坠下去?”当下捏紧带着瑶光的手指,只待危急时刻,若是耀月不出手相救,就和马文真一起躲进瑶光中。  左琼玉看向旁边负手而立,身穿碧海青天色云纹锦袍的俊美男子,他隐约有点明白刚才是怎么回事,想开口向男子道谢,却不知道怎么称呼好,自己看上去比人家老的多了,喊前辈合不合适?微一犹豫,耳中已传来一句话:“你的修为倒还看的过眼,那秃驴死于嗜血阴邪神器‘血炼佛舍利’的反噬,你们正一盟要怎么处理都好,总之不可多事牵连到旁人。”  左琼玉闻言微楞,随即释然,先前见这人带着顾瑶一道腾云而来,已然猜到他身份特殊,也并不在意他出言不逊。何况受益的终究是正一盟。自己徒弟喜欢上顾瑶,不知将来是祸是福?当下不再多想,俯身行礼退到一边。抽回火纹七星剑。将失去光泽**在地上的半串子血色念珠挑起来装进一个特制的小袋子里,舍利子也如法炮制。  张本初也猜到方才是耀月出手相帮,领着众弟子向耀月拱手道谢,然而耀月毫无反应。张本初以张天师大弟子身份,向来备受礼遇,如今却在耀月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又见到左琼玉收起三耳妖僧的法宝,当场拂袖。去把死和尚翻过来,只见和尚全身血肉萎缩殆尽,皮肤褶皱粘在骨架子上,面皮耷下来的模样十分可怖。张本初是亲眼看到和尚被左琼玉一剑穿心刺死的,见到尸体死状恐怖,却不像是死在火纹七星剑下,惊疑道:“左师弟,这和尚是被你刺死的?怎么死相如此诡异?”检视一番,身上并无其它法宝,所幸还有一本剑谱在,拿起翻看数页,喜不自胜。  左琼玉微一沉吟道:“并非死在我剑下,我刺他之时,剑锋被他伸掌夹住,只刺出一道浅浅血痕就再也无力寸进,谁知血炼佛舍利嗜血反噬主人,吸干了他的精血。我才能一剑穿心而过。”  此事过后正一盟声威大胜,不少散修慕名来投。三耳和尚作为和龙虎山张天师同辈的高手,又统领魔门三宫之一的幽冥宫。收拾一帮后进弟子,却被自己的法宝反噬而亡,从此名声臭了大街,一世英名付之东流,一度成为正邪两道脍炙人口的笑话评书主角。连幽冥宫座下的弟子,都怀疑他们前任宫主是浪得虚名之辈。这是后话。当下张本初和左琼玉确认守静无性命之忧,只是日后难免要当独臂人了。派未受伤的弟子细细察看现场以及四周,张倩也忙着替众人裹伤。  “你没事吧?”马文真和顾瑶同时开口,发现对方问的是同一句话,相视一笑。顾瑶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单薄宽大的淡粉色睡裙,裙子在夜风中轻轻飘动,显出极其柔美夸张的腰臀曲线。长发披下来快要及腰了,赤着玉足立在草地上,横臂抱在胸前,笔直的长腿裸露在外,耀眼的白。嫣然一笑,柔婉清丽,顾盼流光。和初见时的惊艳不同,别有一番滋味。马文真看的心摇神驰,眼睛都直了。  耀月在一旁发出一声冷哼。马文真心中突然有一股妒意灼烧起来,眼角余光中那个耀眼的不可一世的男子,刚才就是他抱着顾瑶的,他是顾瑶的什么人?伸手按住胸口,告诫自己――不可胡思乱想,人心最经不起猜忌。  顾瑶发现马文真不太对劲,以为他受伤了,拉住马文真的手想给他切脉。马文真的手微微一缩,随即松了劲任由顾瑶拿住脉门。顾瑶根本不懂无论修行人还是江湖游侠,拿人的脉门都是大忌。只因此处受制,动弹不得,相当于把身家性(括号内无字)命(括号内无字)交在别人手中。  马文真的目光不经意的在顾瑶身上扫过,单薄的粉色睡裙胸前,入目是两个对称高耸的凸点。隐约可见挺翘饱满的圆形双峰轮廓。顿时心中一阵乱跳,气血上涌,直冲脑门。努力移开视线,然而又忍不住盯过去。看了一会儿,俊脸通红,就差没喷出鼻血来。呼吸也随之一乱。  本来顾瑶闲下来之后一直在为穿着睡裙出现在马文真眼前感到尴尬难堪,方才一时着急忘记了,此时陡然发现马文真脸红,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大为窘迫。复又抱起双臂,晕染双颊,从脖子一直到耳根都是一抹艳艳的桃红。马文真看的痴了片刻,伸手脱下外套,披在顾瑶身上道:“以后不准这样出来。”  顾瑶低着头道:“谢谢你,我……”。不知道想起什么,话语中断,贝齿轻咬,向旁边的飞天高手瞪了一眼,裹紧外套。马文真看她情形,心中一动――披头发、着装暴露点不奇怪,可是这年头哪有人光着脚满地跑的?更不会不穿漂亮点的衣服而选择宽大的睡衣。何况出门什么都不带?急忙拉住顾瑶道:“你真的没事?你不是自愿出来的对不对?”  顾瑶咬唇道:“我没事的。”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耀月终于意识到自己怄气把熟睡中的顾瑶扔出来有些不妥了,干巴巴的道:“走,送你回去。”  马文真拦住二人去路,顾瑶见他关心自己,颇为感动,眼看耀月就要发作,连忙将马文真拉到一边小声道:“这人是李惟一用一块星陨之石聘来教我学法术的,脾气怪的很,习惯就好。我不小心在宿舍睡着了,没去练法术,就被他扔出来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和他计较。你师父刚才那脚踢那么重,你没事吧?”  马文真但觉耳边吐息如兰,轻声细语娇柔悦耳。心中一暖,握住顾瑶的手,温软纤弱,柔若无骨,一股甜蜜之意充斥心田。喜欢一个人固然有患得患失的酸涩痛楚之时,但是不喜欢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尝到这种如饮蜜糖如在云端的柔情蜜意。  握了片刻,耀月在一旁咳嗽数声,顾瑶低声道:“我得走了。”马文真从怀里摸出一面满布裂纹的铜镜微笑道:“恩,你早点休息,我也没事,我师父拣着踹不伤的地方踹的。”他没受什么伤,只是被蛮力震荡的厉害。师父那一脚踹的极重,本来为一双的两面铜镜法宝至此全都毁了。  耀月拉起顾瑶腾云而去。马文真在地面上追了几步,目送五彩祥云消失在天际。才回到师父身边,左琼玉哼了一声道:“终于舍得过来了?”马文真讪笑不语。 第十八章 瑶光 - 棋盘梦 - 苇青青   远山冰封素裹,近峰松柏长翠。群山环抱之中,一池湖水惊艳而静谧。不是常见的那种湖水碧绿的清波湖,而是宝蓝色的湖水,纯澈奇幻,犹如世间最美丽最明亮的眼眸,蓝天白云,千里雪峰,满山苍翠尽收眼底。  顾瑶一进入瑶光中的空间,就呆住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美景。山林中的泉水溪流在谷口处汇聚成数十米宽的瀑布,飞瀑水帘自高空倾泻而下,在下方形成一高一低的两汪相连的深潭。潭水满溢又分出数道小瀑布,注入下方宝蓝色的湖中。吐珠溅玉,瀑中有瀑,恰如银河落九天,雾纱虹桥恍如仙境。几处红墙褐瓦的雅致院落依山傍水而建,花木掩映观之忘忧。  之前腾云归来,眼看就要到了宿舍,耀月却耍起脾气道:“本尊不过是一块星陨石头聘来的教头,不远了,你自己走回去吧。”  顾瑶对这个小心眼很无语,笑道:“抱歉啊,人家怕直说你是龙会给你惹麻烦的,据说修行人最爱封印了龙魂的法宝。可惜传世的不过那么几件。你的身份一旦泄露出去,包管每天一堆尾巴追在你后面要捉你回去炼器。打不过你也先烦死你。”  耀月拂袖,如果不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真想把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丢下云端摔死算了。眼下还摔不得,不过等高度再低一点,推一把还是可以的。  随着耀月拂袖的动作,夜空中刮起一股狂风。草坪中的落叶杂物纷纷被卷上高空。顾瑶以手掩面,耳边四周树木在狂风中呜咽哭嚎。正竭力稳住身形以防摔倒的时候,后背被重重的推了一把。顾瑶猝不及防,一头跌在草坪中。头上顶着几片落叶爬起来,只见耀月正眉眼带笑的在一边看着她道:“结丹的猪,你这么重。草坪没事吧?”说完也不等她,当先进了瑶光中。  顾瑶在心中问候了耀月的爷爷,也跟进瑶光中。满腔怒气瞬间被那一汪美轮美奂的宝蓝色湖水净化,正沉醉在湖光山色中,心旷神怡。一个鬼魂揪住顾瑶,修行人的阳气要远远胜过普通人,黑衣鬼没了躯体的庇护,直接揪住顾瑶吃了不小的苦头,顾瑶的护体灵气灼的他手如火焚,可是他却不肯放开,急道:“剑诀呢?”   顾瑶轻轻把他甩开道:“你站好听我慢慢说,不然我还没说完,你先魂飞魄散了多不值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认为那剑决可以救鬼道?”  “上乘的剑诀练成之后,修为大进,化解鬼气自然会更容易,剑诀还我!”黑衣鬼看架势又要扑过来。  顾瑶后退和他拉开一点距离道:“别激动,你有没听过一个说法,重病体弱之人用不得猛药,且不论病能否治好,太过虚弱的身体首先就承受不了过于猛烈的药效。”  黑衣鬼面色发青:“你想说明什么?还是你想自己留下剑决?”  顾瑶有点对牛弹琴的感觉,但是还是耐心说道:“那本紫薇剑诀,没有内修心法,招式又太过刚猛,修炼起来极易伤及自身经脉。就算练成了,也不会比正一道门原先的心法更高明,不具备驱除鬼气的作用,只不过是杀伤力大一些而已,并不适合给鬼道用。”  黑衣鬼面目狰狞,又冲上来拉住顾瑶道:“你胡说,你分明是想独吞剑诀!”  顾瑶忽然有点明白他们之间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问题究竟出在何处了。她本来就看过全本的紫薇气剑,又怎么需要贪图别人残缺不全的剑诀呢?凝神将灵力抽成一条细丝缚住鬼魂,把他拖开一段距离,免得他被阳气灼烧到重伤不治。扬手向着宝蓝色的湖面。无数细小的紫色剑形流光在湖面上空凝聚,密密麻麻的就像一场梦幻中的细雨。  “你已经在偷练了!我和你拼了!”黑衣鬼疯狂挣扎,想要脱出顾瑶的灵力束缚。顾瑶差点吐血三升。这鬼究竟是什么逻辑?大声道:“我本来就,啊!”  “哗!哗啦!”顾瑶话没说完就成了落汤鸡,宝蓝色的湖面上无风掀起千层浪,地动山摇。滔天的水浪凝成一柱直冲天际,一条玄青色巨龙破水而出,风雨迎头,浮云逐尾,一身玄青色鳞甲在云端时隐时现,见首不见尾。  “本尊要洗澡,你确定要一直在湖边看着?”伴随着声音一起传来的,还有密密麻麻的雨点。顾瑶衣服长发贴在身上,完全可以拧一盆水出来,身上滴着水,心中咒骂着。当下拖了黑衣鬼,抬脚冲进距离湖面最近的一间院子。  这院子非常的与众不同,别的院子多少都有些奇花异草,此间却只有湘妃竹,斑斑点点,犹如泪痕。层层叠叠,围成一个天然的聚灵阵。院子分前后三进(目字形的院落)。将黑衣鬼绑在门前的拴马桩上。顾瑶进了屋子,屋子里很空,一案一床一柜子。书案上有方石砚,一个笔架。顾瑶想找件衣服换,拉开柜子,里面却是几幅卷起来的画。顾瑶吹干手,小心的展开其中一幅丹青。  是一个少女的画像,一个美丽到让人心痛的女子飘在云端,天人之貌。上衣淡淡犹如月华染就,裙摆凝碧,长长的飘在空中,似拖曳着三湘春水。顾瑶看着看着,总感觉似曾相识一般,痴痴的念着画上的题辞:“卿不见,以天为被地为炉,芸芸众生皆寄旅。卿不见,昆仑亘古神仙乡,光阴百代皆过客。玉虚云烟缈红尘,紫气东来第一宫,千山冰雪梦中梦,回望人间峰外峰。御剑重宵影相随,天生我辈意何如?此去落花逐流水,不问芳魂何处归。”词句一般,倒是字迹出尘绝俗,了无定式,如行云流水一般变化无方。顾瑶耳中嗡嗡直响,连忙收起画卷,闭目敛神,字迹是老头子的,画中女子却又是谁?好奇心起,把剩下几幅画也都看了一遍,都是同一个女子。浅笑回眸的、嗅着花草的,在雪峰顶上发愣的。看得顾瑶头痛欲裂,好像魂魄要挣脱出来飞走一般。 第十九章 剑诀风波 下 - 棋盘梦 - 苇青青   恍惚间顾瑶感觉自己似乎飞驰在九天之上,碧空无极,脚下万里云烟忽过。心怀大畅,俯瞰雪景,千山万谷冰封素裹,淡到极致,反而别有一种妖娆动人心魄。雪峰之巅,有奇树万影千花,清辉如月。碧玉琼华之宫在云气中若隐若现,近处几座高峰上飞角画檐,宫观遥相呼应。天际紫烟云锦蔽日,有的山峰整座都泛着玉色光泽,难以逼视。宝蓝色的湖水中天光云影徘徊,穿过这些天光云影,顾瑶忽然惊醒过来,自己仍旧在木屋之中,画中女子依旧对着千峰冰雪发愣。  不敢再看画中女子,怕不小心把水渍染到画上。顾瑶忍着头疼用灵力把画搁在书案上,一幅一幅的慢慢的卷起来。初次用灵力来模拟手的动作,非常的不适应,脑中仿佛有根弦紧紧的绷着,一口大气都不敢喘。还剩一最后一幅画了,凝神轻轻的推卷,脑后生风,顾瑶微微一侧身,黑衣鬼扑了一个空。怒道:“剑诀呢?”  这鬼,定是方才她头疼的时候,乘机挣脱出来了。黑衣鬼失去了躯体的保护虽然攻击力弱小的一塌糊涂,但是胜在灵活。他的耐心并不好,片刻不见回答又作势要扑。顾瑶释放出太初紫气,鬼魂一靠近明显被太初紫气烧灼着弹开,黑衣鬼却不肯罢休,真是个死心眼的鬼,顾瑶只好又把他缚住轻声道:“你要救鬼道还是要剑诀?我并没有打算吞没你的剑诀,我本来就会紫微七杀剑。但是要先见到鬼道本人才能确定具体怎么施法。”  黑衣鬼冷声道:“当年六大门派连手屠了天心观,搜出半部紫微气剑秘籍,能模仿出几手流星雨似的紫微七杀剑又有什么稀奇的?剑诀本来就不是你的,你若贪图绝世秘籍,哪怕抄录一份自己留着也可以,但是东西还是要还给我,我要拿去救命的。”  “谁稀罕你的剑诀了!再说流星雨有什么不好的,湖光山色,何必用那些打打杀杀的招式煞风景?再说紫薇气剑要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又怎么会被人灭门呢?”顾瑶暗叹,好人难当,总有那个几个人,要恶意揣测你的用心,以为你别有所图。  “紫薇气剑千年来只在天心观一脉单传,观中素来人丁单薄,据说人数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七个道士。仗着紫微气剑的威名无人敢犯,后来观中仅有的三名高手在抗战时期使用禁术两死一伤,伤的那个修为尽毁形同废人,收了一个名叫做林若虚的乞儿为徒,回到观中重立门庭。居心叵测之人多番试探,后来乘着那个时代扫除一切牛鬼蛇神的号召鼓动红卫兵前去拆观,红卫兵将天心观主殿拆的片瓦不留,三清像砸的稀烂,始终也没什么异事发生。于是中原各大修真门派集结高手前去讨要秘籍,扬言天心观已然后继无人,不应该埋没了好东西。交出紫薇气剑秘籍就饶过观中道士性命。结果大出意料,参与争夺的各大派死伤无数好手,尸骨在天心观残破的主殿地基上堆的比原先的三清殿还要高。连着三天山下的溪水都是红的。天心观年轻的观主林若虚却不过身受重伤而已。修行界震惊胆寒。又过二十余年,林若需羽化,观中只剩几个修行未成的小道士。原来林若虚当年重伤难愈,二十年来都缠(括号内无字)绵病榻。众人大为后悔当初怯退,又集结高手杀上门去。谁知仍旧是死伤惨重,最后杀红了眼,数倍的伤亡也没换得一个活口,掘地三尺,只搜出半部秘籍。为这半部紫微气剑的归属问题又是一番明争暗斗,最后崆峒派步了天心观后尘,其余五个规模稍大的门派每派一份剑诀手抄本,外加一份崆峒派千年积累的珍藏宝藏。其他小门小派竹篮打水一场空。然而这秘籍缺失的部分只怕更为关键,练来练去,竟然和耍杂技放烟花的效果相当。修行界各大门派却就此衰弱下来,门人弟子青黄不接。只有正一道门不曾淌这趟浑水,反而从战乱造成的修行功法断代失传中重新崛起,隐隐领袖群伦。修炼绝世秘籍需要机缘,不然也不会二十多年过去了,却没出一个练成紫微气剑的人。你把剑诀还我,若是鬼道因此得以续命,我会求鬼道传你紫微气剑。”  “那正一道门为什么没去?二十几年都没人练成,总不见得修行界没一个天纵奇才的人,说明剑诀本身就有问题,你又凭什么断言鬼道可以练成呢?再说既然没人练成,天心观又覆灭了,无名氏又是怎么回事呢?”顾瑶想起张本初翻死和尚的贪婪样子,实在不像能置身事外的高人。至于鬼道,还真机缘不浅的,老头子都开口说要找机缘帮鬼道,可不就是天大的机缘吗?  黑衣鬼道:“这正一牛鼻子为什么不去插一脚,我又怎么会知道。鬼道天纵奇才,这世上若有能从半部剑诀中练成紫微气剑之人,必定是鬼道无疑。传说无名氏本是天心观中负责洒扫砍柴的少年杂役,林若需收徒传道,每日坐在堂前听讲的没一个练成,却被扫地偷听的悟出了法门。按修行界的规矩,偷师应当废去修为,封印记忆逐出门墙。林若需怜悯这杂役一心向道,勤勉刻苦。于是格外开恩,说无意中闻道而意会不算偷师,反而是有缘之人,于是收为观中看门童子。允许他每日完成杂役的活计后来三清主殿前听讲。不过始终不曾传授一招半式。天心观被屠前一日,童子在门前捡到一个婴儿,不知何人所弃。天心观新任观主叶长青命童子带其亲笔书信一封,送这婴儿去了茅山。待到童子从茅山回转,已经过了一月有余,天心观早已片瓦不存。废墟地上虽清理过数遍,仍旧泛着赤色,隐隐有血腥之气。童子见到很多人在天心观废墟上反复掘地翻找搜索,询问之下,怒极癫狂,然而动起手来,不会一招一式,身中数十刀,被众人击落山崖。谁知这厮命硬,这样都没死。七年后横空出世,修为高深,六亲不认。扬言凡是沾了天心观道士鲜血的人,一个都别想善终。也并不讲究什么光明正大,往往潜伏数日,仇家微一放松警惕,就痛下屠刀。逼得好几个天心观血案的当事人都发疯了。名声渐渐盖过以往的任何一个魔头,人称无名氏。杀人反反复复就一招紫薇七杀剑,招式虽然简练,还没各大门派得到的剑谱上记载的变化繁复,却是威猛无俦,当者即死。传说程咬金三板斧打遍天下,这无名氏只凭一招紫薇七杀剑光寒正邪两道。更是让人对剑谱垂涎欲滴。据说这十几年中,修行界修长生却不得善终的人,倒有一半是想要剑决死在这无名氏的紫薇七杀剑下。剑诀还我!”  “你说各大门派都有剑诀,却没一个人练得像样的,那说明就是剑诀本身的问题,鬼道要你那本剑诀也没用的。”顾瑶心想,老头子说的果然没错,没了太初紫气,紫薇剑诀一点儿也不高明。  黑衣鬼怒道:“你胡说,鬼道天纵奇才,别人练不成他也一定可以!”  顾瑶懒得和他争辩,撤去束缚放开黑衣鬼,微笑道:“你先老实呆着等我一会儿,我保证鬼道有剑谱救命。”湿衣服再继续穿着就要悲剧的在身上晾干了,这屋子里没替换用的衣物,莫非在后面的小阁楼中?  黑衣鬼紧跟在后。对鬼如此容忍的修行人还真少见,黑衣鬼虽然猜不透小丫头打的什么主意,却总感觉这小丫头特别之极。顾瑶发现了飘在身后的尾巴,撇嘴道:“我去换衣服,你回避。”黑衣鬼不以为意:“用不着吧,我是鬼,魂魄灵体又没几个人能看得到的,多少女人都在我面前洗澡换衣服的。再说阴阳永隔,你有什么好看的。”  可恶,顾瑶甩出一道灵力把他缚在门口了事。阁楼上倒是有套衣服,不过是古装。轻软的淡紫色衣裙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裙摆袖口,连月白抹胸上都绣着云纹,和瑶光扳指倒像是一套的。顾瑶不太会穿古装,比划了半天才有点眉目,好不容易穿上,系裙带却又花了眼。突然有人推门,她毫不犹豫的把刚换下来的湿衣服兜头罩过去,怒道:“出去!把门带上。”耀月隔着湿衣服闷笑道:“头发长见识短,知道龙是怎么看人的嘛?是感应体温轮廓,你穿什么对本尊来说都没区别。本尊只是想提醒你,抹胸穿反了。外面那根丝带也不是腰带,是束发用的。本尊有事找你,只数三声,速度系好裙带,系不好也先把你拖出去。” 第二十章 吃货女侠 上 - 棋盘梦 - 苇青青   顾瑶深吸一口气,暗自克制着不发脾气。好怀念李惟一,这瑶光中有个正常点的人吗?  “一、二……”  “哐!”顾瑶不等第三声数出来,绕过耀月踹门而出,拔足飞奔下楼,不理会这条严重缺乏修养、没有风度的龙。谁知道裙子太长,绊住了,这一摔眼见是脸朝下向着楼梯滚落,所幸顾瑶反应敏捷,及时伸手在楼梯栏杆上借力翻身,落地时已然站直。将裙摆提起,抬脚正要继续下楼。耀月却轻哼一声,一抖紫岚鞭,鞭梢在顾瑶腰间缠了个结实,也不走楼梯,直接用鞭子拎着顾瑶从窗口飘出。  顾瑶又惊又怒,双手极力拉住紫岚鞭,减轻被拦腰吊在空中打秋千的苦楚。一瞥之间,只见耀月的嘴角挂着轻蔑的笑意。心中一动道:“你很讨厌我是不是?”  “不光是你,我讨厌所有的人。”耀月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高空中遥远苍茫的某处,不知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整个人都带起一股肃杀之气。顾瑶道:“为什么?”耀月的声音飘渺低落,远远近近的从四面八方带着回音传来道:“如果再回到一千七百年前,我还是选择水淹七郡。”  顾瑶忽然有点明白李惟一为什么非要耀月在瑶光中住一年了,沉声道:“你的所有人包括李惟一吗?”耀月神色缓和下来:“他不一样。”顾瑶松了一口气:“放我下来吧,有什么事情快说,我还要回宿舍休息一会儿,明天早上军训。”  “李惟一没告诉过你,外界一日,此间一年吗?这三个月你不许出去,就在这里练法术。”耀月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嬉笑的欠揍样子。  顾瑶猛然想起李惟一那句――“包管学什么都来得及。”才醒悟到,李惟一才是头一号坑货。瑶光中的三个月顾瑶过的极累,每天早餐前吐纳一个时辰,上午练习驱物,夹杂着学法术。午餐后打坐养神片刻,下午学习炼丹,晚饭后稍作休息,还要练习九宫灵狐步。吐纳还好说,顾瑶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老头子传授的功法不讲究什么子时、午时修炼。虽然子时恰好是一天中阴极生阳的时刻,而午时则是阳极生阴的时刻,一般大部分修真门派都认为子午交汇之时吐纳练气事半功倍,是极好的时机,但是修炼太初紫气,子午交汇和平常并没什么不同。  练习驱物就要艰难的多了,不是顾瑶想象中的驱使飞剑来回穿刺目标。耀月每天给顾瑶摘几片碧玉般的仙草叶子,让顾瑶将灵气均匀灌注到叶片中,灵气加持的仙草叶锋利如刀,操控着这些叶子在石壁上给耀月琢刻雕像。这法子极其刁钻,刻像对灵力的操控水准要求极高,大到雕衣服轮廓,需劈山开石,小到刻头发,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而且还要时刻控制住草叶中的灵气浓度,灵气淡了刻不出印子反而草叶本身会被石壁磨坏,灵气浓了草叶会直接被撑裂。力竭之时就学习御风术、避水咒等等。一上午雕刻下来顾瑶往往满头冷汗,疲惫不堪。耀月还要在一旁冷嘲热讽。譬如:猪,你的头发长的跟牙签一般粗?胳膊都给刻断了是什么意思?想欺师灭祖?  下午炼丹更惨,每天要辨识三十种药草材料,最开始的时候并不炼丹,而是控制着灵力加热丹炉,并背诵药草的药性,以及相互间的配伍禁忌等等。耀月舒服的在丹炉里面泡温泉熏蒸汽,稍有温度不适就破口大骂。晚间练习九宫灵狐步的时候,才发现,耀月这厮原来还可以更加的没人性。顾瑶徒步飞掠登山,耀月捧着茶水坐在云端,手执紫岚鞭,动作稍慢就直接用鞭子缠着脚腕倒拎着扔到山脚下重新爬。好在不慎跌倒也摔不下山崖,因为跌倒和动作迟缓是同一个待遇。  顾瑶实在气急了就在心中问候耀月的祖宗十八代,但是始终没开口抱怨过耀月一句话,反而有点同情它。李惟一说的一年,对她来说是365个白天的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和每天晚上在瑶光中努力提升自我的几个月时光。对耀月来说却相当于365年当年古墓囚困生活的延续。  至于黑衣鬼,顾瑶让他和鬼道联系之后大家商讨决定,军训结束后的十一长假,顾瑶会先去拜访鬼道,再回家。  耀月很少从瑶光中出来,他无法离一个女子的牌位太远,只能在牌位周边活动,也无法触碰那块牌位。他想让顾瑶帮忙的事情就是砸了这块小巧的玉质牌位。顾瑶试过之后发现不行,因为施术的时候承受攻击的人是耀月。为此顾瑶专门联系了老头子,得到的答案是――那牌位其实是一种失传已久的诛心锁,如果耀月永远也不为水淹七郡生灵涂炭之事真心悔过,学会尊重其他生灵生存的权利,敬畏生命。那他永远也离不开牌位所在之地。公输白口中的三千年不过是一个虚指。诛心锁是一种十分特异的诅咒,外力无从入手。牌位是和耀月的心魔连在一起的,强行斩杀就等于杀了耀月。如果有一天耀月能够从内心做出突破和改变,诛心锁就会不攻自破。顾瑶将这话转述给耀月。  耀月闻言沉默许久道:“不见那些面目可憎的人,没什么不好的。大不了我想去哪里就把你拎上。”顾瑶本来还在为耀月的不自由感到唏嘘同情,听到下半句话就认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军训的第六天,也就是周六中午。大家终于接到通知,可以休息一天半下周一再继续训练,就是说下午和星期天都休息,几个女孩子兴高采烈的吃了午饭,回宿舍洗澡换下迷彩服。张晓婷把顾瑶扯过来一起站在镜子前,本来她们是差不多白的,但是现在,很明显的,自己晒黑了。对着镜子沮丧的照了一会儿,张晓婷提议道:“今天时间早,我们先去逛街晚上聚餐吧,我想买防晒霜。”  蒋晴晴何招弟附和。顾瑶毫无反应,对着一包糕点傻笑。脑中反反复复都是中午马文真拎着纸包,站在一边等候的时候的阳光笑容。有耀月的反复无常和百般刁难作为对比,马文真中午送点心,晚上送羹汤,目前还没发过脾气,简直就是好到完美无缺。这几天顾瑶对马文真的好感度直线上升。张晓婷见顾瑶没发表意见问她道:“顾瑶你去不?”顾瑶嘴里塞满绿豆冰糕,边点头边含糊不清的示意她们也尝尝。蒋晴晴取了一块绿豆冰糕道:“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别问她了,直接拖走。呀,真好吃!交给你个任务,明天去问问你的好哥哥点心在哪儿买的。”  张晓婷也拿了一块咬了一口,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口感极佳。顾瑶嘿嘿傻笑,何招弟对绿豆冰糕赞不绝口,笑道:“老实交代,每天来送吃食的那个帅哥是谁?”  顾瑶这才回过神来道:“刚才说要去聚餐?”张晓婷无语,直接拖走。蒋晴晴道:“为之前那个大手笔的苹果默哀,对一个吃货来说,不能吃的苹果抵不过一包可以吃的绿豆糕。”  四个女生相处了一段时间,虽然偶尔会有点小摩擦,但是总体来说还算不错。只不过顾瑶柔弱清丽的外表欺骗了大家。院里所有同学都把顾瑶当做娇弱恬静的林妹妹,发十几本课本都帮她搬上楼去。何招弟这个大嗓门,军训点名时一声“到”都能响亮到振聋发聩。在宿舍对顾瑶说话的时候都难免收起八分功力不敢大声。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昨天下午,顾瑶在站军姿的时候盯着校园里一棵有些年头的古树怔怔出神,教官伸手准备轻拍她的肩膀一下,谁知手掌堪堪要触及顾瑶的肩膀之时,这位怔愣中的美女下意识的就是一个过肩摔,动作无比的威武霸气,身高一米八的教官挺拔笔直的身板响亮的拍在水泥地面上,所有人都蒙了,怎么也想不通眼前这个娇柔惹人怜的女学生怎么会有如此惊人的爆发力。顾瑶发现是教官之后连声道歉,声音轻柔好听,和她们年纪相仿的小教官看着来扶自己的女子,依旧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有点不敢相信刚才的过肩摔真的发生过。众人的眼镜掉了一地,小教官整整一个下午脸色都时青时红。蒋晴晴当晚宣布林妹妹华丽的逆袭成为了红线女侠。所有人都发现,人真的不可貌相。顾瑶对大家的解释是她的爷爷当过道士,她跟着学过几手养身的十段锦。  四个女生结伴走在步行街闹市,忽然前面人群中一阵骚乱,有人的可乐拿捏不稳泼在地上。一个瘦高青年飞奔着从街边的首饰摊位上方踩过,在摊主的叫骂声中,撞在一个怀抱婴儿逛街的妇女身上,妇女生怕摔着孩子,在摔倒的瞬间护着婴儿自己的后背撞在卖烤红薯的推车上。瘦高青年也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形径直向着四个女生的位置狂奔而来,四周的人惊呼着躲开,人群中传来焦急的呼喊声:“抓小偷!抓小偷啊!”有人去扶刚才被撞倒的妇女。却没人敢去拦住小偷。张晓婷愣愣的看着瘦高青年的身影在眼中不断放大。双腿犹如灌了铅一样沉重。瘦高青年一心逃跑,慌乱中发现又要撞到人的时候,想换方向已经来不及了。  蒋晴晴发出高分贝惊叫,伸手去拉张晓婷。何招弟站的稍远,只见顾瑶身形一闪,也没看清有什么动作,她已经和张晓婷调换了位置。顾瑶不想表现的太过惊世骇俗,趁着瘦高青年奔到跟前的瞬间,微微侧身向旁边一让,手上顺势将青年加速向前带,脚底却伸足一绊,青年发出惊呼,以恶狗扑食的姿势向前摔出数米远,脸先着地,摔的极重,张口吐出两颗带血的门牙。痛哼着回头怒瞪使绊子的人:“妈的敢绊你爷爷我!”  这一耽误,矢主也喊着抓小偷挤出人群了,是一对中年夫妇,方才惊呼着躲开的人又都围上来。围成一个水泄不通的人墙圈子。圈子的边缘还在不断的加厚。中年男子微胖,五短身材,长相憨厚,他的妻子中等体型,颇有几分姿色。男子掏出手机递给妻子让她打电话报警,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着小心的靠近小偷,妻子被偷的钱包非常的厚实且狭长,这瘦高青年全身上下一览无遗,竟然完全没有能藏下钱包的地方。  瘦高青年从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爬起来一脚踹翻中年男子,用匕首对着中年妇女凶神恶煞的道:“现在把手机扔了,立刻!”中年妇女看向四周围观人群,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妇女只好扔下手机,电话已经接通了,顾瑶可以听到对面有声音询问。瘦高青年一脚踏在手机上,挥舞着匕首喝道:“你们哪只眼睛看到小偷了?谁他妈的看到我偷东西了,站出来!”伴随着清晰的手机裂屏声,人群又是一阵骚乱。瘦高青年握着匕首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前排的围观群众极力的向后躲,然而里面的人看到雪亮的匕首怕被误伤,想往外挤出去,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面的热闹又使劲推搡想挤进来。当场就有一个小孩子被挤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  顾瑶凝神,将一股冷静、平和、安宁的意念笼罩在人群中,防止那个小孩子遭到踩踏。人群慢慢静下来。本来顾瑶和张晓婷、蒋晴晴夹在最前排的围观群众中,刚才一乱,大家都往后退,就凸显出来顾瑶拉着张晓婷的手站在最前面。何招弟被隔在外面,焦急的拨打着报警电话。  高瘦青年看到顾瑶,顿时火冒三丈,握着匕首三步并两步的就要冲过来,顾瑶听到张晓婷的惊呼,直直的盯着地面。张晓婷只觉的顾瑶紧紧一握她的手再微微一松,自己提到嗓子眼的心突然平静下来。中年妇女在一边哭道:“包我不要了,别作孽了。”青年毫不理睬,匕首对着顾瑶刺过去,下一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青年仰天滑倒了。匕首划伤了自己的胳膊。中年男子大为振奋,向人群中喊道:“来个人帮我一起按住他!快!”自己当先抬脚踩住青年的胳膊,伸手去按他。  围观群众无动于衷。青年的身手颇为灵活,腰部一挺,一脚踢在中年男子肚子上,中年男子被踢的惨叫着着地滚开,他妻子心疼的眼泪直流,扑过去扶他。青年冷笑着过去踩在男子背上,用匕首指着他妻子的脸道:“现在不是你们要不要包的问题,爷爷我受到了惊吓,精神损失费呢?警察可没那么快来,爷要是心情好,立马就走。心情不好,就捅你几刀!”中年妇女哀求着,围观群众却无人敢帮忙。青年握着匕首瞪视周边,本来有几个想出头的人也不着痕迹的退回去。  顾瑶心中泛起一股寒意,现在的人都如此冷漠了吗?她把小偷摔倒了两次,都没一个人敢出面?哪怕随便来一个有点力气的男子帮一把手,也不至于让一个小偷如此猖狂。看来不想引人注意也不行了,叹一口气,顾瑶示意张晓婷她们站在原地别动,自己走上前去。 第二十一章 红线女侠 下 - 棋盘梦 - 苇青青   瘦高青年看见顾瑶顿时目露凶光,然而这少女优雅从容犹如闲庭信步般的样子又让他心中莫名其妙的一慌,随即掌中匕首微寒锋利的手感又让青年正在流失的胆量迅速得到补充。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青年当即握紧明晃晃的匕首,大吼一声,就向着顾瑶冲过去。顾瑶斜身移步,右手翻掌在青年手腕处不着痕迹的一切,左手已经把匕首夺过来。暗中用灵力顺势把青年向前一引,这次带着怒气出手不免重了几分,青年又摔了一个狗扑。看在围观众人的眼中,倒像是青年主动冲过去递出匕首,然后因为奔的太极太快,收不住脚给摔倒了一般。青年剩下的几颗门面牙也磕的掉下来,鼻血长流,一使劲右手手腕剧痛无比,像是伤了骨头,心中大骇,勉强爬起身来想溜。  围观人群中终于出来几个大胆的男子,试图帮忙抓住瘦高青年,青年一向横惯了的,拳脚相向,一副不要命的疯狂打法,一时间众人都被惊住,还真没人能拿下他的。青年撞倒两个人,趾高气扬的威胁道:“不长眼的东西,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罩的地盘!你们等着,有本事别走!”就想开溜。  顾瑶闻言抬脚踢在他膝后,青年应声跪倒。被失主以及几个帮忙的一拥而上扭住双臂,这下再也挣扎不脱了。顾瑶道:“这是谁罩的地盘?”这时终于隐隐听到警笛声。青年却并不惊慌,反而面有喜色,大声**,满口漏风的道:“刀疤刘老大会帮我找回场子的!你们等着!他一出马,黑白两道谁敢咳嗽一声?有你这多事的小贱人哭的时候!”  任何凶恶的相貌配上长流的鼻血外加缺失的门牙也只有滑稽逗乐的效果。顾瑶没有笑,很淡定的问道:“不敢咳嗽?莫非是刀疤丑男,性温微寒,止咳平喘,镇痰祛热,不须炮制,一见生效?”这是长期背草药药性的后遗症。这笑话有点冷僻,只有少数几个人笑了。  逛街东西没买到,顾瑶和宿舍女生被请到警察局做笔录。原来这青年叫做李涛,是个惯偷,早就当进局子和家常便饭一般样了。单盗窃的笔录已经积累了厚厚的一打档案纸。张晓婷她们作为目击证人,并不用进入审讯室,分别被询问了几句话做笔录之后就在审讯室外等候顾瑶。看不到审讯李涛的过程,据说因为涉案金额太小,批了一个拘押教育了事。反倒是顾瑶,被李涛反咬一口,说是防卫过当,有故意伤害嫌疑。有一脸血迹、缺失的门牙、手臂上鲜血直流的深深刀痕,以及完全不能活动的骨裂了的手腕为证。中年夫妇极力辩解,说明前因后果,证实顾瑶是见义勇为,正当防卫。顾瑶心道,果然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有文化,一个职业贼偷还知道用防卫过当来维权。  然而李涛伤的确实有点凄惨,要怎么辩解才有说服力度呢?顾瑶所幸表现的和李涛差不多惨,一瘸一拐的走进审讯室,抱起玉足,凄凄惨惨一副痛极的样子,梨花带雨的道:“我站在步行街边上,这小偷行窃后慌不择路,差点把我撞倒不说,还踩伤了我的脚。他自己跑的太快不小心绊倒磕掉了门牙,反而心生恶念,用匕首来刺我,我躲开之后,他自己奔的太快不慎摔倒,划伤了手臂,这扯不上我防卫过当吧!我要是不躲开,被他一刀刺死了呢?他携带凶器行窃,我虽然出面帮助失主抓小偷,但是心中也是很害怕的。小偷没刺中我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受伤了也不是我的责任,只能说他运气不好,没有两把刷子还要进行高危举动误伤到自己。总不能小偷行凶伤人就可以,见义勇为之人躲开避免被伤害反而不对?”  警察俯身察看,果然发现顾瑶脚背上青紫一片,肿的吓人。当下问了几个目击证人,没人看见顾瑶绊李涛或者殴打李涛,也没人看见李涛踩到顾瑶,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可以作证李涛手持匕首针对顾瑶意欲行凶。只是按照顾瑶的说法,未免有点不合逻辑,有持刀行凶过程中,自己不断跌倒还摔伤的罪犯吗?  调来监控,监控视频中的顾瑶从容温和,从头看到尾只看见她侧身躲闪,没有影像能证实顾瑶有袭击李涛的行为。除了最后防止李涛逃跑时踢在他膝后的那一脚。看上去也挺轻的。反而是李涛穷凶极恶,挥舞着匕首指东刺西的,匕首的霜刃闪闪发光。他摔倒的几次从画面上看,都像是他自己奔跑的太快,鬼使神差的失去平衡扑倒的。只有最后那个单膝跪地是顾瑶踢出来的。于是李涛反咬一口的指控不了了之。警察十分热心,叮嘱顾瑶――审讯时所有人都是隔开单独做笔录的,李涛不会知道其他证人是谁,但是他已经记住顾瑶了,将来只怕会报复顾瑶,以后要多加小心,尽量不落单,有意外及时报警。还留下了分管大学城那一片区的警官的联系电话。  双方对峙看监控录像的时候,李涛怒气冲冲的道:“她是伪装的!她进来警察局之前活蹦乱跳的,自己走的好好的,进来以后反而脚疼瘸掉了?”警察也看向顾瑶。  顾瑶双目微敛,面无表情的道:“警官大人,我之前实在太紧张了,脚上的神经反射弧又比较长,进到公安局之后见到各位警官有了安全感,放松下来才感觉到脚背上疼痛难忍。”  做完笔录,中年夫妇继续留在公安局和李涛对质请求警察追讨赃物。四个女生互相挽着胳膊走出警察局,张晓婷柔声对顾瑶道:“脚痛的厉害吗?我们搭车回去。”蒋晴晴道:“以后别逞强了,多危险啊,抓小偷是警察的事。”何招弟接口道:“是啊,我看见那把明晃晃的匕首,魂都吓丢了。”  顾瑶心中一暖,笑道:“我没事的,找家馆子吃晚饭吧,我请客。”帮人帮到底,吃好晚饭她就去追回中年夫妇的钱包。那里面没多少现金,但是证件全部在里面,证件丢失了十分麻烦。  饭后顾瑶要单独行动,蒋晴晴蹙眉道:“偷窃关不了几天的,那人的口气很大,怕是有什么背景。说不定还会来报复我们,听说每年有将近五百个警察因为公事被报复而殉职。你千万不要落单。”  顾瑶只好搬出马文真道:“我去找马文真,就是中午送豆糕的那个,他的身手比我还好。再说我是红线女侠,打几个小混混不会有问题的。”蒋晴晴道:“那你记得让他把你送到宿舍楼下。”张晓婷道:“早些回来。”何招弟道:“宿舍楼锁门之前必须爬回来,不来报警。”  顾瑶笑着点头应了,独自转回到步行街。这个点的步行街比下午更加繁华热闹。华灯初上,人们三五成群,谈笑着穿梭往来。顾瑶在一个卖宠物的手推车前站了片刻,棉被下小猫小狗钻出头来朝外看,亲昵的舔着顾瑶的手指,非常可爱。顾瑶缓缓呼出一口气,转身离开。一路上走走停停,鼻头微动,最后在离步行街很近的一条街道旁的垃圾箱中,发现了中年妇女的证件。  原路返回,这次经过卖宠物的推车时只是微微一顿,没敢停留,万一忍不住买一只,这个月最后一天会连饭都吃不起。顾瑶准备先把证件送到公安局去,然后就打道回府。然而没走多远,就发现有人跟踪自己。是十来个身上烟味汗臭都十分浓重的人,还有李涛!不是在拘留的,这么快就出来了?  也不点破,捡荒僻的街道走,又行了半小时,已经在新区,新修的广场还没完工,正在挖人工湖,看规模修好之后会很漂亮。准备再走偏僻点动手的,身后跟踪的人却等不及了。  “大哥,就是这个小贱人绊我的!大伙儿小心点,她有功夫。”有些人就是这样,从来不反省自己,只记住别人坑他的时刻。  转身环视,对方一共有十四个人。十二个围在跟前,还有两个站的很远,关注着周围的动静。李涛手腕上缠着绷带,说话的时候声音明显漏风。顾瑶微微一笑道:“你其实应该先反省一下,是不是亏心事做的太多了,怎么平平的路面上也会摔成这样呢?据说平路上摔倒是因为有鬼在地上拖你的腿。”后半句话语调带着奇怪的节奏,众人只觉的脚腕凉飕飕的。  李涛手上其实是有几条人命的,但是他从来不相信世上有鬼。开什么玩笑,真要有那玩意儿,怎么不见来报仇呢?他不敢自己动手,站在一个刀疤男子身后,叫嚣道:“兄弟们别把她给打死了,我要把她的双脚剁下来。”旁边一人相貌平平,脖子上长着个肉瘤子,干笑道:“狗屁,这么漂亮的小娘皮,你舍得剁她的脚……”十二个混混你一言,我一语的,后面的话越发的不堪入耳,粗俗淫秽。  顾瑶微怒,然而始终顾忌着不可惊世骇俗,须得表现的像个习武之人才好,取了紫岚鞭在手。众位混混只见虚影疾闪,眨眼功夫已经一个不落,全部抱着小腿滚倒在地。棍子,水果刀散落了一地,没一个人能冲到顾瑶周身五米之内。远处望风的两个混混也没能幸免,被顾瑶追过去唰唰两鞭子放倒。顾瑶所抽之处是腿上的麻经,最是疼痛难忍。  刀疤男子滚倒之后却立即弹起,警惕的盯住顾瑶,这才看清袭击自己的武器乃是一条鞭子,淡紫色的鞭身极长,带着繁复的银色花纹,隐隐有光华流转。盯着看了几眼,眼前一花同时看到了好多条鞭影,心中一惊道:“你是故意引我们到这里的,你到底是什么人,跟斧头帮有什么过节?”他头上因为强忍疼痛出现大粒的汗珠。脸上刀疤从眼睛下方一直延伸到下颌骨,半张脸都瘫着毫无表情。身材壮硕,足有一米九的个头。在路灯月光的映衬下越发的凶恶丑怪。  顾瑶盘算了半天,也想不出要怎么处理这些混混才能永绝后患,让他们不敢再来找自己的麻烦。刀疤刘见她沉吟不语,一颗心渐渐沉到谷底。却听小丫头开口问道:“斧头帮的人出门不带斧头的吗?”  刀疤刘一时语塞,打熬了多少年,各种大大小小的斗殴群架,没有一场是连对方的武器都看不清的,也没有一场出现过这样的问题。身边的小混混已经缓过来几个,爬着去捡水果刀。刀疤刘看到地上散落的钢管,刀子,终于恍然大悟,怒道:“妈的,消遣你爷爷我!”从裤兜里摸出手枪,抬手就是一枪,任你功夫多高,还能挺住枪子?  然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明明看见打中了,一个小丫头却变成了三个。子弹就像没有打到实物上一样穿过去,背面一个刚爬起来的混混不幸被打中腹部,发出杀猪似的惨叫,抖如筛糠,捂住伤口的手的指缝间淌下鲜血,身子弓的虾米一样,蜷缩着倒地。  顾瑶长期苦练,身手早已有了质的飞跃。人的肉眼能分辨的速度是有限的,如果移动的太快,人眼中会留下残像。连贯的画面可以播出动态电影就是这个原理。刀疤刘看见三个顾瑶,其实顾瑶只是移动了两下。脖子上有肉瘤的混混道:“老大,点子扎手,我们撤吧。”  刀疤刘正要挥手示意撤退,四周响起一片惨嚎。竟然是小丫头又给每人的同一位置补了一鞭子。刀疤刘大怒,举起枪怒道:“你待怎样?划下个道儿来。”  “也不用怎样,你只需记住,做事情最好留点余地,你们不可再找我的麻烦,也不能为难我身边的人。你答应就可以走了,不答应那我只好下狠手了。”顾瑶挥鞭,将刀疤刘的手枪抽的四分五裂。她有点感激耀月百般刁难的训练了,如果不是她的实力提升了不少,今天刀疤刘这一枪就能把她送进医院去。  刀疤刘没看清鞭子究竟是怎么抽过来的。直到手枪碎裂,握了一手壳,还是不敢相信有人不怕子弹。当即领了众人抬着伤者退去。  这里没什么行人,离郊区的大学城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但是时间还早,顾瑶索性不折回去搭公交车,直接施展御风术,飞掠前行。反正有夜色的掩护,别人也看不清是一个人影过去了。  还是有一种强烈的被跟踪的感觉,然而一连回转身数次,也没看见半个鬼影。传说润九月鬼门关不开,死去的人魂魄无法下地府,只能在人间游荡。月影下,东边山脉的轮廓黑漆漆的,像蛮荒巨兽仰天咆哮,阴森恐怖。有数道土岭蜿蜒着俯首在一处高峰之下。黑衣鬼说过,那座高峰叫做龙首峰,周边共有九道土岭,传说此地曾有九条妖龙作怪,民众朝不保夕。有一个游方道士经过此地。说自己能够降服妖龙,但是缘不可空手而求,须得大伙儿捐献材料在山上替他修一座道观作为交换。  众人将信将疑,道士笑道:“没有三把神砂,也敢倒反西岐?”径直上山和九条妖龙打了个天昏地暗,大中午的黑夜数度降临,伸手不见五指。但闻龙吟虎啸声震九天,东山上有怪光划破天际。到下午天象恢复正常,九条妖龙都消失不见,东山之上只余一座完整的高峰,山下却多了九道土岭,蜿蜒如龙。从此东山改名叫龙首峰,九道土岭就叫做九龙岭。那道观就是后来的天心观。  被跟踪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顾瑶怕回宿舍会给大家带来麻烦,掉转方向狂奔,片刻间已经越过九龙岭登上龙首峰。正琢磨着哪里应当是天心观旧址。却看到一处断壁残垣之下,马文真和一个艳魅入骨的红衣女子对峙着。 第二十二章 天心月圆 上 - 棋盘梦 - 苇青青   夜风送来袭人暖香,环佩之声似有还无。空中一轮圆月清辉如梦。女子红裙夺目,媚眼如丝。观之如春风拂面,衣衫未被拂动之时心已先动。顾瑶愣愣的站在竹林中,屏住气息。她从未见过如此天生媚骨的女子。视线停留在红裙胸前开缝之处,看着女子一览无遗的幽深傲人乳沟自己先红了脸。不知该出来,还是该继续躲着。马文真背对着竹林,看不见他的表情。身上并不是他常穿的那种户外休闲运动服装,而是一身灰白道袍。  “小子,你每夜来这荒山野岭的,莫不是为了想见姐姐我?”娇软魅惑的声音,让顾瑶都骨头发酥,在心中大赞尤物。  马文真却不答话,转身就要下山。顾瑶心中一紧,这要是奔进竹林发现自己在一旁偷窥,着实有点尴尬。幸好红衣女子拦住了马文真的去路,媚笑道:“怎么,不敢看我吗?”  “素不相识,还请道友勿要相扰。”马文真淡淡的。顾瑶暗暗把自己和红衣女子比较一番,心中微酸。都说女子若美丽到极致,容光难以逼视,就如太阳直视久了会晃眼。马文真的样子真有几分像不敢看那红衣女子。莫非自己没有她漂亮?  “这里从前是一处道观的大门,我知道一个被人放在这门前的婴儿的故事,公子想必会喜欢听的。”红衣女子幽幽的道,顾盼生情。  马文真道袍微动,霍然上前,站在离红衣女子很近的地方道:“什么故事?”  “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女子咯咯娇笑。马文真握住掌心又松开道:“你不想说就算了,告辞。”说完向着竹林迈步。  道观门前?莫非马文真就是当年被送去茅山的婴儿?顾瑶的心提到嗓子眼,轻轻游走开一段距离,大气也不敢出,免得被马文真经过的时候撞破自己在偷听。  “呦,真没耐心,公子可听过当年各大门派是怎么攻破天心观的吗?据说老观主林若虚虽然逝世,新任观主叶长青的修为也是不可小觑的。紫微气剑的内修心法非常奇特,是各种阴煞戾毒之气的克星。威力又极大,难以正面匹敌。传说修行界有一种九幽玄冥掌,中掌之人要是没人帮忙用灵气来压制体内阴寒之气,必死无疑。就算有人肯耗费修为来帮忙压制,也不过延续数日性命。若要彻底康复,多半非要紫微气剑的传人施法不可。有人想到一个极好的法子,攻打天心观的前一天,把一个中了三掌九幽玄冥掌,仍旧一息尚存的婴儿放在天心观门前。婴儿衰弱之极,哭都哭不出来,却因为魂魄被人用法器镇住,不得咽气。叶长青那个傻瓜果然耗费修为来救,哈哈!”  “够了!不要再说了。”马文真声音微微哽咽,手上青筋暴跳。顾瑶听着红衣女子的笑声从心底升上一股寒气,天心观的覆灭背后竟然有如此隐情!有些阴谋诡计早已不再新颖,但是吃准了叶长青不会见死不救的性格,依然见效。她很想去安慰马文真,可是被跟踪的感觉又冒出来了。总感觉残垣断壁周边鬼影幢幢,像是埋伏着人一样。  “不说?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个婴儿的父母怎么样了?”女子有点得意,自以为看到了一个人的懦弱。  “怎样了?”马文真的声音已经出奇的平静下来。  “有修行天资的人万中无一,就算有资质,也极少有能承受住九幽玄冥掌还能不死的。那想出法子的人怕年纪大的人被看出端倪,引起叶长青的疑忌之心,决定选用赤子婴儿,然而遍寻方圆千里,也不得一个高资质的婴孩。拿个资质一般好的只打一掌又怕耗不掉叶长青的修为,索性用自己刚足月的亲儿子印了三掌,哈!哈哈!真不愧是做大事的人!”红女子娓娓道来。  顾瑶只觉遍体生寒,不管这个故事是真是假,马文真听了一定非常难过。心中微疼,很想走过去握住马文真的手,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人的时候,陪着他站一会儿也是好的。再看红衣女子已经完全不觉得她美艳动人了。蛇蝎美人,赤练仙子,就算再美,心中也难以怜惜的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跟踪之人不知何意一直不露面。或者就是一个错觉?  顾瑶刚前行了几步,夜风中渐渐开始夹杂着各种体味,潜伏在原地,凝神感应,有不少人先后赶来埋伏在另一侧。顾瑶抽出紫岚鞭在手暗中戒备。只见女子搔首弄姿,手抚胸前雪白的双峰。用极其柔媚惑人的声音娇喘道:“公子别想不开心的事了,快过来,到姐姐怀里来,姐姐疼惜你。”  不好,销魂魔音!顾瑶握紧紫岚鞭。马文真却并没上当,只道:“你说的这个婴儿的故事已经听完了,不奉陪了。”转身向着竹林,顾瑶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白如冠玉的脸上隐有泪痕。  “红娘子老啦,连一个毛头小子都搞不定,还是让老夫来吧!”一个身影从对面暗处的阴影中走出,高冠古髻,广袖缓带,颌下三缕长须。边说着,袖中一物飞向马文真。  对面林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之声,黑暗中一连七道身影飞掠出来。一个跛足胖和尚,一个癞头道人,农民工、学生、富商打扮的各一人,还有一妇女牵着孩子。有一人仍旧隐藏在林中未出,顾瑶闻到气味越来越近,凝神细听,却只有风吹竹林的细微轻响。这人修为只怕还在掠出去的七人之上。顾瑶悄无声息的退后潜伏,又回到最初藏身的位置。  月光下只见一物圆圆转转带着白色豪光,去势甚急。马文真挥剑一斩,圆盘忽然散成八片落下,眼看就要形成一个阵法。马文真抢先击碎了其中五片,阵法没能布成。马文真衣衫随风微摆,昂然卓立,毫无惧色,竟有几分左琼玉的影子。  红娘子娇声笑道:“柯老儿可看清楚了,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毛头小子,龙生龙,凤生凤。不是我搞不定他,是舍不得。主上怎么说的?要是听完故事心神大乱被我的销魂魔音迷住,就任我处置,杀了他最好,省得将来给主上丢面子。若是没被迷住,就带回去见主上。”  柯老儿手抚三缕长须道:“都别跟个铁塔似的杵着了,若有单独把这小子拿下,还不伤他筋骨的本领,也不会摊上这份差事了,一起上捉活的。”牵小孩的妇女仍旧站在一边,其余六人围住马文真。  顾瑶屏住呼吸,刚才那人已经悄悄穿过竹林,潜伏在斜前方三丈远的地方。修为只怕不低于自己。月色下,那人高鼻卷发,番僧打扮。裸露的胳膊上盘着一条三角铁头石斑蛇,一双鹰目死死盯着场中的马文真。马文真已经和红娘子、跛足和尚、农民工打扮的人等斗在一处。  柯老儿不断弹指,刻着符文的骨质碎片接连不断的按照某种顺序排布起来。红娘子从身上扯下数尺红绸,竟然裸露出私处,红绸疯涨数米飞去缠马文真。跛足和尚敲着一口铜钵,身带黑气的毒蜂不断从钵口飞出。癞头道人驱使着三柄靛青飞刀,来去无声。除了带小孩的妇女,其余人尽数上前夹击。  顾瑶见马文真的剑法深得左琼玉的真传,时而剑光如虹,划破长空。时而摇曳不定,首尾相顾。招式严密,泼水不进。微微安心。潜伏在前边的番僧只怕才是劲敌。  马文真快剑得心应手,不时还能抽空打出符纸干扰众人。只是每次面对红娘子的私处,难免有些滞涩。几次突围,都因此无功而返。然而始终没人乘机下杀手。  马文真发现他们有所顾忌,索性剑招一变,凌厉无匹,锋芒毕露,招招向着要害,逼的围攻众人一阵手忙脚乱。险些被马文真突出重围。红娘子故技重施,脱开红裳,以私处迎着马文真,马文真狠下心,瞪着眼刷刷连刺两剑,红娘子娇声浪笑,叫道:“哎呦,公子这样狠心,会插出人命的。”马文真终究是分了神,后背被农民工打扮的青年重重踢了一脚。回剑斩落偷袭的毒蜂,借力飞身避开癞头道人的靛青飞刀。身形冲天跃起,眼看就要飞出重围。领小孩的妇女将小孩子向着马文真抛出。  马文真微一犹豫,剑光一凝,始终是斩不下去。激斗之时全力以赴尚且险象环生,何况犹豫。一只腿被红娘子的红绸缠住,挥剑斩断红绸,不慎被癞头道人的飞刀点中膝上梁丘穴,膝盖上一麻,一股寒气已然上窜到胃部。农民工、学生、富商打扮的人一起纵身扑上。将马文真从空中扯落。 第二十三章 天心月圆 下 - 棋盘梦 - 苇青青   小男孩的哭声响在耳侧,马文真被扯住双腿下坠的瞬间,心中陡然生出一股狠绝之意,挥掌击落在跛足和尚头顶。茅山的周天混元功也是名下无虚。和尚登时七窍流血,手中铜钵脱手,仰面倒了下去。马文真看着擦身而过的小男孩终究不忍,落地前伸手在被抛过来的小男孩背上轻轻一托。只觉入手疙里疙瘩,似乎有东西在蠕动。堪堪把小男孩的身体扶正,就重重摔落在地,周身要害都有法宝针对着动弹不得。  “哐!嘭!”和尚的铜钵和身体先后砸在地上,一蹬腿眼见是不活了。红娘子等人见到同伴毙命,面上却神色如常,毫无反应,麻木的看都懒得多看一眼。马文真怔怔的看着小男孩稳稳的落地。能把孩子向着剑锋抛出的,必然不是亲娘。自己小时候虽然也没有父母疼爱,但是师父左琼玉待自己是极好的。  “乖乖的跟我回去,有好处等着你哦。”红娘子媚眼一抛,将红绸系回腰间,总算遮住了那要命的地方。小男孩眼中蓄着泪,深深的看了马文真一眼。妇女伸出手,恶声恶气的道:“还不过来。”也不等小男孩走近,粗鲁的一把扯过去。  眼看马文真已经逃脱不得,林中潜伏的番僧却骤下杀手。伸手往怀中一掏,跟着扬手,一蓬骨针向着马文真疾射而出。臂上毒蛇也一昂蛇头,吐着信子飞袭过去。看架势竟是要取他性命。红娘子等人都忙着制住马文真,用捆仙索将他五花大绑,好带回去复命。哪能料到会有人暗中偷袭?  顾瑶一直在留意番僧动静,早在番僧气机稍动之时就挥出紫岚鞭,卷起一棵竹子将毒蛇绕住,用番僧的蛇将一蓬骨针尽数接住。意念微动,三道紫色流光,追着番僧而去。番僧大惊,祭出一件袈裟法宝想要兜住紫色流光。顾瑶毫不停留,闪身飞掠出了竹林,右手紫岚鞭带着太初紫气迅疾无比的连抽数下,学生和富商打扮的修行人瘫倒在地,昏死过去。同时左手送出一道符纸直飞出去,柯老儿着地打挺避开,红娘子闪避不及被符纸贴在额前。  这符纸只有落叶大小,就是当初被顾瑶收起来的那张失魂引。顾瑶在瑶光空间中研究了好几个晚上,也看不懂这符究竟是怎样制成的,但是却摸索出了使用方法。  奉命捉拿马文真的一干人中,就数癞头道人身手最为灵活,他眼角余光中见到有同伴中鞭子倒地,立即飞身闪开。却不料还没站稳,红娘子已经张开双臂,娇媚的扑过来,投怀送抱。癞头道人连忙躲开,老脸微红。只见红娘子对着自己搔首弄姿,脱掉上衣。月色下,毫无遮拦的雪白双峰一抖一抖的,就像两只要跳出来的小白兔。道人的脚步渐渐虚浮,好似喝醉了酒。  马文真手足被捆仙索绑的严严实实,这帮人也真心有才,单捆仙索就用了足足有八条。趴在地上,眼前是和尚失去光泽的铜钵,钵内灰白聚满死气,阴风环绕钵口,不知道烧过多少死人骨头在里面才会炼制成这个样子。红娘子额上的符纸看着有点眼熟,想不起在哪见过。但是他现在没心思去想这个,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顾瑶。  顾瑶警惕的打量着一个番僧。番僧高鼻鹰目,胡子上有烧焦的痕迹,身后的竹林一片狼藉。手中持着一件袈裟法宝。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盯着顾瑶。  皓月当空,顾瑶淡雅的连衣裙上仿佛凝着月光,纤尘不染。长发简单的扎成一束,在风中飘动。手中淡紫色银纹的鞭子带着微光,突然挥鞭卷起自己。  番僧抬手又是一蓬骨质毫针,仍旧向着马文真,针尖青黑,显然淬着剧毒。顾瑶扯住马文真身形一闪,轻巧避过。回身挥出一蓬紫色剑雨。  农民工打扮的青年和领小孩的妇女对视一眼,一起站到柯老儿身后。顾瑶数次呼唤耀月出来帮忙解除马文真身上的捆缚,耀月却毫无反应。她不会解除捆仙索这类玩意儿,试了几次都不得其法,情急之下用灵气凝出一抹紫刃,割断了事。  番僧鹰目一亮,旋转袈裟法宝,这次知道厉害,没等紫光透出袈裟,就疾步避开。扭头回看,方才立足之处,地面上犹如马蜂窝一般,密密麻麻的深坑,有几处还出了泉水。  马文真一脱困,伸手一招,被领小孩的妇女收去的长剑已然飞回掌中。当下执剑和顾瑶并肩而立。自从他偶然间听到自己的身世,就极力打听天心观的往事。总幻想会在这里再次和父母亲人相认。据说就是这样一个月亮很圆的晚上,他被人放在天心观门前的。刚才红娘子那个故事着实让他难受,心痛的好像有把利刃在心口绞动。不愿意去想那个故事。但是又忍不住怀疑故事是真的。直到顾瑶出现,虽然顾不上说一句话,但是看到她关切的眼神,心中忽然静下来。  柯老儿的阵法此时才堪堪布好,轻叱一声,将除了番僧之外的所有人尽数护在阵中,抚须道:“灵鸩上师,我等是奉主上的命令将二公子完好无损的带回去,上师虽然是少主的人,坏了事也是担当不起的。”  “啪!”却是美色当前,癞头道人挪不动脚步,将红娘子揽入怀中。红娘子额上符纸骤然脱落,醒过神来,抬手就是一巴掌。  灵鸩上师收回袈裟抖开,寻常法宝连个印子都留不下的金蝉丝袈裟上,密密麻麻的破洞透出月光。心中隐隐猜测主上突然要寻回二公子的用意。刚才那剑形的紫色流光,说不定就是紫微气剑。如果是这样,那当初的抛弃也好,如今的认回也好,不都是为的一样东西吗?不能让任何人取代少主的地位。灵鸩摇头笑道:“你们如此没脑子,难怪一辈子都做这种跑腿的差事。出手捉拿二公子,难免要激怒他。将来二公子若是得势,又岂能给你们好脸色看?不如帮我一起杀了二公子,还能讨得少主的欢心。再说主上也说过,二公子若通不过考验可就地……。”  顾瑶不等他说完,又是三道紫色流光疾射灵鸩上师胸口。这时地面隐隐传来震动声响,龙首峰上无数鸟雀惊起。柯老儿和红娘子几人聚在一处,嘀嘀咕咕的商讨起来。竹林中哗啦啦一阵响,夹杂着悉悉索索的声音,当先钻出来好多爬虫、野兔、老鼠,蛇等等,俱是没命的奔逃,那蛇也顾不上吃老鼠,飞快的向着对面山野逃窜。  场面登时大乱,灵鸩首当其冲,当下祭出一把血色长刀,引着紫色流光袭向兽群。顾瑶心念微动,紫光斜掠飞离龙首峰,炸在虚空之中。  林中奔出的野兽体型越来越大,连野猪,黑熊都夹在其中狼狈逃窜。被顾瑶抽晕的学生和富商眼看要被兽群给活活踏死,顾瑶挥鞭,将他们拖进柯老儿的阵法之中。似乎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就要经过峰顶。 第二十四章 魔门少主 - 棋盘梦 - 苇青青   灵鸩上师凝神听了片刻,喜形于色道:“少主到了,尔等若还是不肯早作决断,可就是作死了。” 顾瑶只觉周边温度急剧下降,隐隐有号角声由远及近,呜呜犹如百鬼夜哭。想起之前远望东山之时,心中发毛的感觉。莫非灵鸩说的那个什么少主,当时就在九龙岭?悄悄拉着马文真的一只手给他渡灵气。马文真之前被癞头道人击中的穴位属于足阳明胃经,多少会有点影响腿脚功夫。须得疏通一下,万一等下需要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的时候,也好一起逃之夭夭。  红娘子环视众人道:“我只听主上的,既然二公子没有被销魂魔音迷住,那就是通过了考验,我必定要护送他安全回去。”柯老儿颌下三缕清须微颤道:“还请灵鸩上师在主上面前替我等美言几句,无论是否能帮忙免去重罚,我等都必定感恩戴德,跟随上师忠心不二。”说罢挥手收了阵法,当先追随在灵鸩身侧。  灵鸩微微点头算是应允,什么忠心不二之类的屁话,起码要先掰下来一大半扔到茅坑里去,但是眼下少主正是用人之际,多一个助力总是好的。农民工打扮的青年微一迟疑转身想逃,被灵鸩一刀劈成两段,血溅了一地。癞头道人心中明白逆着少主绝无好结果,然而却舍不得红娘子,犹豫再三,看着红娘子微颤的娇躯挪不动脚步。妇女拉扯着小男孩,男孩却死活不肯过去,手背上被妇女的指甲划破,伤口微微发青迅速肿胀起来。这妇女的指甲上有毒!  马文真对这小男孩同命相怜,当即并指点向妇女手腕,妇女缩手后退。柯老儿冷笑道:“若是没有黑巫阿娅的药丸,这小杂种的五脏六腑不出七日就给蛊虫吃空了。你以为你在帮他吗?”  马文真皱眉,这妇女竟然是苗寨的黑巫!当下掀起小男孩的上衣一看,手不可控制的抖了一下。只见男孩的后背上凹凸不平,体表疙里疙瘩遍布凸起的虫卵,有的虫卵在皮下移动,有的已经孵化出来蠕动着啃噬男孩的皮肉,咬出一个血洞钻出头来。  顾瑶看的倒吸一口凉气,头皮发麻。传说苗寨巫师一般分为黑巫和白巫,黑巫多是女子,她们精通下蛊之术,所养的蛊虫必须定期的放出来噬人精血,不然就会反噬自身。白巫多是男子,用医药治病救人的居多。马文真扶住小男孩,柔声道:“那老伯伯说的什么药丸,黑巫阿娅带在身上吗?”阿娅若无其事的开口:“带是带了,不过每次出门只带一枚,你要是不想这孩子肠穿肚烂五脏蛀空,现在把他交给我还来得及。”  马文真有点犹豫,又为这小孩子所遭受的非人虐待感到异常愤怒。小男孩拉住马文真的袖子哭道:“我不要和她在一起!就七日也足够了,求你别送我回去。”这时兽群已然远去,呜呜的号角声也不知何时停了。山涧中升起了薄薄的一层轻雾,在月光下,雾气现出妖异的淡淡红色,山野间异乎寻常的死寂。  灵鸩看见红雾之时心中大定,少主必然已经断了此处与外界的联系,任你什么手机,什么传讯符,也休想将消息传到山下。不耐烦的挥手道:“既然不识时务,那就一起去死吧。”扬手就是一片淬毒的针雨,将红娘子、小男孩等人都笼罩在内。身形紧随着激射而出的骨针,挥刀扑向马文真。  马文真把小男孩推给顾瑶。同时左手掐决,山间枯木落叶纷纷飞起,将针雨尽数拦下。身形不闪不避,挺剑迎上。当的一声刀剑相交,火星迸溅。灵鸩使一柄血色弯刀,进退趋避之间形如鬼魅。马文真执一把秋水长剑,直刺斜挑变幻之际洒脱如神。  红娘子从怀中掏出一把只有巴掌大小的银色雕弓,扣弦的瞬间小弓疯涨数寸,待到拉弓如满月之时,掌中已是一把铁胎强弓。瞄准对面还未曾动手的柯老儿和苗族妇女阿娅。蹙眉轻声对癞头道人道:“你身法快,速去给主上报信,这里没人能追的上你,若是我们中能逃得一人,少主就不敢将我们斩尽杀绝。”癞头道人微一咬牙,化作一溜青烟朝峰下奔去。柯老儿和阿娅欲出手阻拦,被红娘子的连珠箭逼退。  灵鸩本来以为能够轻松斩杀马文真,谁知这小子剑法了得,竟然成了缠斗之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癞头道人绝尘而去。顾瑶凝神观战,只见灵鸩的血色弯刀每挥动一下,都有红芒乍现,草木山石,沾之即溃。之前农民工的半截尸体被红芒斩在脚尖,一双脚顿时兹兹作响,冒起恶臭浓烟,血肉腐蚀融化消失,一路向上,眨眼功夫小腿以下的部位都腐蚀殆尽。马文真秋水长剑进退自如,上面敛着白色豪光,同红芒平分秋色。身上有天罡真气护体,倒也不惧这些歪门邪道。  顾瑶观战的时候也没闲着,她不敢硬将虫卵从小男孩的体内逼出,只得用灵气包裹限制住蛊虫的移动。片刻间已然腾出手来,扬鞭抽向柯老儿。柯老儿狼狈躲闪,头上一紧,发髻已经被抽散下来,白发乱舞。顾瑶却不停手,乘着阿娅和红娘子打斗无暇分身之际,一鞭绕住阿娅的脖子,隔空制住她的穴道,扯到跟前问:“药丸呢?”  阿娅哆哆嗦嗦道:“在我袖子里,你自己取。”顾瑶正要伸手去掏,红娘子叫到:“不可碰她身上!”顾瑶顿时警觉,是了,苗家黑巫的身上,指不定带着什么蛊毒,谁知她袖子里是什么东西?当下凝出一抹紫刃比划着道:“药丸到底在哪里,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是说的不对,我就用这个在你脸色刻些窟窿,刻到和这个小男孩背上的伤口一样多为止。”为了增加这话的威慑力度,顾瑶意念一动,紫刃瞬间在地面上刻了一个马蜂窝。  “在、在我上衣内侧缝上去的小布袋子里。”阿娅看着地上的马蜂窝脸色煞白。果然,只要是女子,哪怕不很漂亮,也是怕被毁容的。顾瑶操纵紫刃划开妇女说的小布袋,里面有一个纸包,用神识感应了下,应当是三颗药丸。她长期跟随耀月辨识各种草药,闻气味已然知道这药丸应当可以驱虫养心。这小男孩说不定有得救,有空让耀月给他看看。正走神着,被人从后面揽住纤腰打横抱起来,带着她飘身后退。  顾瑶大惊,鼻端闻到一股幽幽香气,非常好闻,又软又甜会醉人的感觉。扭头只见抱起自己的是一个青年男子,长相俊雅却不失男子英气,气质清逸之中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眉目间依稀和马文真有几分相似。男子用折扇挑起顾瑶的下巴。顾瑶微怒,反手将掌中紫刃刺向对方,又怕伤了人命,控制着力道。  “少主当心!快扔开那小丫头!”灵鸩竟然不顾马文真的剑光,向这边飞扑过来。马文真也早已无心伤人,飞身掠至。然而两人都迟了一步。  顾瑶本以为这一下怎么也会重伤对方,然而紫刃刚刚触及对方胸口,对方的胸口却突然内陷,这一刺只是划破数层锦衣护甲。手腕已经被人捉住,身上的力气陡然消失,脑中也有几分昏沉。男子在耳边吹气道:“美人儿,你刺这么轻,是舍不得伤我吗?”被刺的位置有一点痒,男子摸索锦袍上破口之处,发现从外边的锦袍到贴身的宝甲已然尽数被剑气刺穿。一抹血痕出现在掌心。心中也是一惊,这小(括号内无字)妞用灵气凝结的紫刃竟然可以划破以龙鳞炼制的极品宝甲玄天甲!  “放开她!”马文真的秋水长剑映着寒光,直取男子眉心。顾瑶听到他的声音,挣了一下,然而灵力提不起来,全身毫无力气,挣脱不开。灵鸩从旁截出,又和马文真斗在一处。是自己多事了,少主穿着玄天甲,又怎么会有事呢,魔门少主的窃玉软香蚀筋散果然名不虚传。  男子将折扇抖开,摇了两下又收起来笑道:“我欧阳无忌到手的美人儿,是绝不放下的。”  马文真和灵鸩修为本在伯仲之间,然而此时灵鸩一心要在少主面前表现,血色弯刀挥砍劈刺,每一下都带出蚀人兵器的血光。马文真心中大急,招式反而不如先前严谨。登时处在下风,好在红娘子弹弓相助,每每化险为夷。  打斗之间有重重鬼影将天心观旧址团团围住。有几个人手持号角,招魂幡等物件跟随在后。竟然是驱赶着百鬼夜行而来。一个侏儒出列,掐着一副公鸭嗓子单膝跪地向着欧阳无忌道:“属下护驾来迟,还请少主恕罪。”顾瑶终于明白之前那种鬼影幢幢的感觉从何而来了,修行人的数量是极少的,可是今日东山之会却已然牛鬼蛇神齐聚天心观旧址了。 第二十五章 招魂曲 - 棋盘梦 - 苇青青   欧阳无忌挥手示意侏儒起身,问道:“听说方才逃走了一个?”侏儒膝盖打颤,又跪地道:“属下无能。癞头齐三老道是我神教之中腿脚最快的人,只怕要飞天高手才能追得上他,属下已经传讯给少主的心腹,绝不会让他活着见到门主。”  顾瑶看到马文真连连遇险,心中焦急,越急越运不起太初紫气,不是克制所有的阴邪凶煞之气吗,为什么不管用了?她却不知这窃玉软香蚀筋散并非阴邪毒气,只是让人空有一身修为却使不出的迷药罢了。眼角余光中四周鬼影贪婪的盯着他们,形貌恐怖,口角流涎,个别鬼魂只有半张脸。不分敌我的对所有活人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似乎随时会扑上来择人而噬。顾瑶打了个寒颤,欧阳无忌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道:“美人儿怕了?”顾瑶扭头却避不开,急的几乎流下泪来。在心中使劲呼喊耀月,耀月仍旧不理不睬。自从耀月知道诛心锁的事之后,一直很消沉。顾瑶安慰它说――既然李惟一说过一年之后会放你离开,你就必然走的了,李惟一是不说假话的。但是除了指点她练习法术、炼丹之外。耀月还是异常的沉默。  马文真急中生智,一连数剑斩在弯刀的同一个位置上,假装一个趔趄卖了一个破绽。灵鸩不察,挥刀来袭,被马文真一剑斩断弯刀,同时一张请神符贴在脑门之上。登时双眼翻白,嘴角流下涎沫,嘻嘻傻笑着唱起儿歌来:“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的快……”  灵鸩平日诵经的那种平板粗哑的声音,唱起儿歌来格外渗人。众人听的几乎散功,也不知道这是请了周围围观的哪一位小鬼上身。红娘子手持强弓连珠弹射,一改妩媚之气,每一下都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逼的柯老儿手忙脚乱。马文真身形飞掠而起,疾逾飞鸟,挥剑直刺欧阳无忌。  欧阳无忌飘身后退,已有数人上前截住马文真,刀来剑往,吹角摇铃,招魂幡舞动的咧咧作响,因为润九月鬼门关不开而游荡人间的魂魄,被魔门三宫之中最擅长牧鬼的幽冥宫俘获奴役,鬼哭震天,被驱赶着蜂拥而上,围攻马文真和红娘子。  欧阳无忌的手指开始描摹顾瑶的眉眼轮廓。顾瑶惶恐不安,暗暗运转灵力,又失败了。欧阳无忌似乎有所察觉,月光虽然淡,但是并不影响他的视线。怀中的女子体态婀娜风流,容貌着实让人惊艳不已,身上带着非常好闻的处子幽香。皮肤白皙柔嫩犹如婴儿,臂弯中纤腰柔若无骨。忍不住伸手在她腰间捏了一把。顾瑶吃痛发出一声轻嘤,欧阳无忌心神一荡,俯身吻下去。  没有触及到想象中的柔软芬芳,欧阳无忌吻到一片薄薄的又脆又潮的东西。伸手捻起来,是一片如同枯叶般大小的符纸。耳边传来一声轻咳,一股强横之极的力量裹挟着天地灵气向着自己的天灵盖拍落下来。欧阳无忌大惊失色,伸手格挡,怀中一空,小美人已经被人劈手夺去。来人一击而退,口中唱着曲调古怪的招魂歌:“魂魄归来兮,东山不可以托。长人千仞兮,惟魂是索。十日代出兮,流金铄石。彼皆习之兮,魂往必释。魂兮归来……”  顾瑶被欧阳无忌惊的不轻,脑中短路了三秒。只觉夜空中星移斗转,身体已经被人轻轻托住,飘退到数丈开外。熟悉的颀长身影,让顾瑶心中一安。鬼道左无尘不知用什么法子遮住了体味,难怪今日她一路疑神疑鬼,始终觉察不出半点端倪。急忙四下环顾,只见一只黑漆漆的乌鸦张口喷出烈焰,护住了被鬼怪觊觎的小男孩。  随着古怪的招魂曲在山间回响,一股劲风吹的围攻马文真的鬼魂阵势大乱,开始试图挣脱奴役,更有几个生前凶恶的,开始围攻驱赶他们上山的魔门中人。狂风中绯红诡异的雾气凝结成血雨洒落下来,打在山石之上噼啪作响,留下暗红色浅坑。远处山林嘶吼,瀑布倒流,九龙岭剧烈震荡,土石纷纷滑落。魔门众人竭力稳住身形,欧阳无忌却顺着震荡之势微微飘动,身形犹如巨浪中轻巧穿梭的扁舟。有历啸声声刺耳,凄厉仿佛来自九幽地狱。似乎有什么东西急待破土而出。  柯老儿东倒西歪,白发乱舞形状狼狈。急道:“此处不可以招魂!这九龙岭下真的镇有龙魂!若是破了封印,九龙齐出,只怕天下大乱。”  鬼道哈哈一笑道:“天下几时不乱?多几条龙还有趣些。”他虽然这么说,但是闭口不再唱招魂曲了。  欧阳无忌打量来人,身形颀长,青衫磊落,只是一张脸僵硬干瘦,浓重的黑眼圈,乌青的嘴唇。倒像是极其俊逸风流的美男子身躯,拼了一个死人头在上面。心中一动行礼道:“鬼道前辈肯出手指点晚辈,晚辈感激不尽,只是魔门三宫和魑魅山庄同被那些自诩正道的伪君子所忌,素来守望相助,还请前辈顾念彼此的情谊。三耳大师前几日不幸遭到正一道门的暗算身故,魔门幽冥宫宫主之位空悬,家父很期望先生肯屈尊将就呢。”  这边马文真见到来人救下顾瑶,顿时大喜,上前道:“师叔!”鬼道点头微笑:“你既然喊我一声师叔,我自然不能坐视你被鬼撕了。”又对欧阳无忌道:“令尊的盛情美意,在下惶恐。伤病之躯,苟延残喘而已,不敢担此重任。还请少主代为谢过。这茅山的小子我带走了。”  欧阳无忌轻摇折扇上前道:“前辈又怎么忍心让我空劳往返,不如把那个小美人赏了我吧。”顾瑶闻言微微一颤,扯住左无尘的青衫。  “少主说笑了,什么样的美人少主没见识过?我另有一份小礼物送给少主逗个乐子。”鬼道说罢一摆手,只见之前口喷烈焰的乌鸦身形暴涨,瞬间黑羽蔽月,羽毛中又伸出一只金色鸟爪来,竟然是一只神鸟三足金乌。三足金乌清叱一声,展翅高飞,带起一阵飓风,片刻间已然回转山头,口中叼了一人,正是之前的漏网之鱼癞头道人。红娘子发出一声惊呼,花容失色。  欧阳无忌眉头微挑。鬼道淡淡的道:“用这人来换怎么样?少主若还是执意要美人儿,那我只好把这人丢到令尊面前去了。”  欧阳无忌拂袖,抬脚将身边的侏儒踢了一个跟头。鬼道纵声长笑,抱着顾瑶,领着马文真和小男孩扬长而去。 第二十六章 银狐犬 - 棋盘梦 - 苇青青   一路无话,马文真执意要接过顾瑶,鬼道只好和他交换抱起小男孩。小男孩骤然见到鬼道那张鬼脸,吓的哇哇大哭。鬼道手足无措的哄着。俨然邻家慈父。半点也看不出魔头的样子。  马文真接过顾瑶,顿时心中一紧。顾瑶精神萎靡,手脚冰凉,全无半点力气。想起关于魔门少主喜好对女修士下药,夺其先天元阴修炼的种种传言。焦躁难安,摸出一粒丹药就要给顾瑶服用。鬼道轻声咳嗽着制止他:“只是中了迷药,喂她喝点清水,给她顺顺气就好了。”递过来一个葫芦又道:“你师尊近来可好?”  马文真黯然道:“正一盟听说师叔近来在雍州活动频繁,已经把师父召回茅山了。”三耳和尚死状诡异,正一道门鉴定为妖物所为。张本初一口咬定左琼玉知情不报,将鬼道和左琼玉同时现身南山别墅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番。茅山掌教虽然相信左琼玉的为人,但是左琼玉始终不肯透露帮助鬼道大闹南山别墅之人的身份,也不肯说明出手击杀三耳妖僧的妖物究竟是何方神圣,掌教为堵悠悠众口,只得将其召回。  顾瑶本来强撑着精神,此时松懈下来一路都昏昏沉沉的。夜风轻拂,吹起一缕发丝吃进嘴里,马文真伸手轻轻的替顾瑶拢头发。手指触到顾瑶小巧娇艳的红唇,两个人都是一颤,好像电打了一样。顾瑶从小身手就远远好过绝大多数人,绝对不是什么小鸟依人类型的小女生,譬如野炊遇见蛇,别的女孩子大约可以拔腿就跑,更不济的也可以惊叫一声,然后昏倒在地了事。顾瑶只能是那个非但不抖不跑,反而大喝一声,冲过去捉蛇七寸远远丢开,还要扶着晕倒的女孩子离开的特例。像这种柔弱的有气无力的蜷缩在别人怀中的情景,从小到大还真是头一回。怔怔出神,耳中响起耀月的声音:“我刚才不肯出手帮你,你心中怨我吗?”  顾瑶心道:“不怨,也没道理怨,你若肯帮忙,我自然感激不尽,若不肯,也是应当的。我开口求你,你自然可以答应也可以拒绝。你又不欠我什么,没有什么分内的理所当然必须帮我的事。”她其实不是什么大方的人,也经常会有想痛揍耀月的冲动,但是此刻心里甜蜜的很,怨念暂时被丢到九霄云外了。  耀月突然发现这女子也不只是容貌出众,还是有别的优点的。沉默了一会,嬉笑道:“李惟一调教的人儿,果然是个明白人。本尊答应过李惟一这一年中保护你毫发无伤,但是你蠢的跟猪一样,看着就来气。被人跟踪要去人多的地方,你倒好,跑去那鬼地方喝风,活该!”  九龙岭中困着龙魂,耀月见了只怕心情又很不好,非常不好。顾瑶一点也不在意,骂几声而已,又少不了什么。这个世界上骂她能让她很难过的,大约只有亲人故友,那些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在马文真的辅助下,顾瑶体内的灵气很快就运转如常。看了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女生宿舍楼门上锁。当即神气活现的拦住鬼道,叉腰道:“为什么跟踪我?”  “只是路过,突然兴起,这次你又是怎么发现有人跟踪的呢?”鬼道对自己的潜行技术十分有信心,小丫头几次回头,看的都不是他潜藏的方向。  “没有发现,可能是我第一次一个人走夜路,太紧张了,看什么都像藏着鬼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老怀疑身后有人跟着。”顾瑶回想起来,这次真的只是一种直觉,没有任何的发现证明有人跟踪。  鬼道彻底无语,结丹高手因为怕走夜路而疑神疑鬼……  顾瑶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照例在进行每天晚上睡前的最后一个环节――蒋晴晴鬼故事。顾瑶先去水房洗漱一番,回来推宿舍门的时候大约和鬼故事中正在进行的某个情节巧合了,宿舍三个女生齐齐惊叫。发现是顾瑶之后,蒋晴晴伸手拍了拍胸口道:“美女,这样是会吓死人的,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呢?”  顾瑶一愣:“真的没声音?”又来回走了几步,宿舍人齐齐点头。张晓婷补充到:“确实,就没听见过你的脚步声。”何招弟道:“人家会功夫的嘛,腿脚轻便。”  蒋晴晴将声音压低,阴沉沉的继续讲道:“门被一把推开,张莉只见门外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没有。耳中却听到脚步声,蹬、蹬、蹬的越走越近,脖子后面有人吹了一口凉气……”她说着,忽然在张晓婷脖子上吹气,伸手在她肩上一拍。张晓婷惊叫一声,跳下床抱住顾瑶,瑟瑟发抖。顾瑶一向都把鬼故事当笑话听的,拉着张晓婷坐在下铺。两人刚刚坐稳,吱呀一声,宿舍门真的开了。一股冷风刮进来,纱窗微微作响,楼道里灯光忽明忽暗,门口半个人影也没有,这下连蒋晴晴都惊叫出声。过了片刻,门口传来几声犬吠,听着是只小狗,顾瑶起身去查看,发现正是之前在宠物车上舔自己手指的白色小银狐犬。  马文真面红耳赤的站在女生宿舍楼下,他如果知道里面的女学生穿着三点式就满楼道跑,绝对不会答应替鬼道送只银狐犬上楼的。推开顾瑶的宿舍门之后,发现除了顾瑶和她旁边的女生穿的还算整齐,其余两个一个正在擦背只穿着裤衩,另一个在上铺换衣服,身体一览无余。也不敢现身,狼狈逃下楼去。鬼道笑的幸灾乐祸,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潇洒远去。 第二十七章 极品功法 - 棋盘梦 - 苇青青   月黑风高,南山别墅,熊熊火光照亮了张本初油光光的愤怒面孔。场面非常混乱,本以为得到紫微气剑的剑诀是一件极其走大运的事情,谁知道躲在密室闭关修炼了几天,不但没有炼成什么绝世高手,双腿的经脉还日渐萎缩,有先炼出一个张瘸子的征兆。  更可气的是,每天半夜都有不明人士潜入别墅,欺负他腿瘸似的,明目张胆的四处翻找,搅的鸡犬不宁。新买的狼狗被药成了哑巴狗不说,还总是有弟子半夜起来如厕的时候,被不明人士莫名其妙的打伤逼问。最悲催的一个,上街买了一斤红枣,就被人绑架了。闹的龙虎山各位驻守弟子惶惶终日。  张本初发誓要把前来盗取剑诀的人抓住,然后大卸八块以儆效尤。今日特地躺在床上假寐,龙虎山的一众高手埋伏在别墅周边喝了大半夜的西北风,还特意预备了一份假剑诀放在密室,只等请君入瓮。  谁知道今夜来的这位仁兄,来的时候毫无动静。直到他发出咳嗽声,众人才惊觉有人来了。但是这人远远的站在院外。根本就没有进来翻找剑诀的意思。众人不解其意,正踌躇是追出去好,还是继续等待对方潜进来好的时候。对方丢进来一只乌鸦,众人正一头雾水,只见乌鸦身形暴涨,黑羽张开,遮天蔽月,三只金色的爪子一伸,别墅的大门就不翼而飞。众人终于反应过来,院外这人兴许不是为了秘籍而来,却为时已晚。只见三足金乌清叱一声,张口就喷出一股滔天烈焰,别墅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张本初险些成了烤猪,假寐也终究破功,率领众人追出院外,只见四野茫茫,秋草萋萋,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张本初气急败坏的喝骂声在静夜之中格外响亮,偶尔夹杂着几声犬吠传过来。马文真缩在师父左琼玉的别墅之中,听着外边的动静哭笑不得。他绝口不提师父被召回茅山的细节,可鬼道还是猜中了。  走入静室,将各种杂音关在门外,取出两个玉瓶和一卷竹简。青色玉瓶是当年和他一起被送上茅山的,里面原本有十枚太清紫金丹。太清紫金丹是修复经脉损伤、增进修为的极品丹药,各种神话传说中能够生死人肉白骨的老君仙丹其实就是指的这个。当时书信上说,七枚金丹并秘籍一本用来酬谢茅山收养孤婴的善举,剩下的三枚丹药请留给这孩子将来自用。他日天心观必有厚谢。现在太清紫金丹只剩两枚了,有一枚被他放在给顾瑶服用的酒水之中化了。白色玉瓶是顾瑶送来的增元丹,这两种丹药据说早已失传了。丹方都在,只是凑不齐药材。  竹简是傍晚十分鬼道在院子里劈竹子现刻的,上面记载了鬼道自创的一门招魂役鬼术,和被鬼道改进过后的茅山极品功法太玄上清功。鬼道指点马文真入门,又提点了日后修炼中的注意事项。看时间已经到大半夜了,张本初应当刚刚睡下,就急匆匆的登门放火去了。现在看情况,已然得手了……  马文真的天资也是极好的,但是因为身世不明,或许还因为师父左琼玉在茅山不受待见,从没接触过什么像样的功法。而且天心观还没来得及厚谢就覆灭了,无名氏送来一只半死不活的乌鸦,说是代替天心观叶长青许诺的谢礼。众人失望不已,乌鸦被检视一番之后发现就是一只乌鸦,险些被饿死山头,幸好当时还在茅山的左无尘收留了这只乌鸦。掌教李钰曾经允许马文真用太清紫金丹兑换一种上层功法来修习,但是他没有同意。他一直认为,丹药是天心观救了他性命的人留下的,也有可能是他父母的遗物。他不想拿来交换任何东西,甚至舍不得用。  马文真平常修炼的就是所有茅山普通弟子修习的那种小周天混元功,据说修炼这种功法,一旦有朝一日失去童子之身,功力会直接折损七成。他入学极早,中间还跳过两次级,所以毕业三年才二十二岁。不过身边美女如云,却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滋味,实在是不怎么好受的。所以他一般都是和师弟何文斌混在一起,而不是去指点师妹们修行。  关于鬼道走火入魔的原因众说纷纭,一说是因为鬼道自恃才高,胡乱修改茅山传承千年的上清灵宝法门所至。一说是因为失手弑师被废去修为逐出山门,自暴自弃走入歧途所至。茅山还有一种传言,说当今掌教李钰一心认为自己是掌门大弟子,理应接掌茅山,不满掌教之位传给小师弟,用了美人计引诱其修习魔门功法。自己小时候时常跟在这位师叔身后,所见所闻今日想来,师叔左无尘的天资固然是极高的,擅自篡改修炼法门也或有其事,但是弑师是不可能的。正想着,有人连按数下门铃。 第二十八章 吃惊 上 - 棋盘梦 - 苇青青   蒸汽氤氲,浴池中雪肤花颜若隐若现。欧阳无忌身着正红色的镶黑边绣金丝睡袍,领口的墨玉盘丝扣没有扣上,俊雅之中带着三分邪魅,缓缓的走近浴池。飞身掠起,从水面下捉起一双玉臂,将一个媚骨天成的美人儿拖出水面搂在怀里。  发梢上微凉的水滴沿着胸前峰峦间的沟壑,滑落进小腹下的一丛幽深中。美人儿娇躯一颤,发出一声轻吟。随即双臂攀上欧阳无忌的脖颈,幽幽的道:“求少主饶了红云儿好不好?红云儿绝不敢怜惜修为,不配合少主修炼,实在是希望留着性命,好多伺候少主一些时日。”  欧阳无忌肆无忌惮的上下其手,红娘子越发的娇媚。楚楚风情却是任欧阳无忌见多识广,也不曾领略过的。还真是舍不得亲手葬送掉这么一个尤物,欧阳无忌喘息着柔声道:“再来一次今晚就饶过你,爷已经派人去捉拿我那亲爱的弟弟了,你缺失的功力就用他采补回来。”  红娘子想起之前皎皎明月光下的那一抹灰白身影,美目微阖。和欧阳无忌相似的俊颜,只是锋芒内敛一些。看到她的身体会脸红回避,明知是敌非友,也不忍心打伤她的男子,这些年来也就只有二公子,可惜了……  今天休息,顾瑶宿舍的四个女生非常有默契的集体赖床了。其实顾瑶已经醒了,只是懒得动。这么躺上一会子真是无比惬意。可惜好景不长,片刻后急躁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顾瑶爬下去开门,是张倩。  张倩额头上微微有汉,一见顾瑶就一把拉住,同时小声道:“我师父把马文真给关进密室了!还请了三位师叔一起看守着。”  顾瑶大吃一惊:“为什么关他进密室?”  “来不及了,你快跟我来,路上再说。”张倩道。  “你骗我怎么办?”顾瑶对张倩始终有点怀疑。  张倩急道:“人命关天,他若不是为了帮你,也不会被怀疑和魔道有勾结了。”  顾瑶不等她说完,回转身,两分钟内更衣洗漱收拾妥当,也顾不上吃早饭,披着头发边走边梳,就跟着张倩出了校门。  原来自从张本初拿到紫微剑诀之后,频频有高手潜入南山别墅四下翻找。张本初认为必定是出了内奸。暗中观察,发现参与对抗三耳妖僧的知情门人弟子之中,其他人都没有异常行为。只有马文真,经常一个人去东山九龙岭方向,形迹十分可疑。昨天傍晚马文真孤身返回左琼玉的别墅,而派去跟踪马文真的弟子一个都没回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张本初亲自带人前去询问马文真。谁知道刚刚敲开门坐下,就有魔门中人找上门来。  “那后来呢?”顾瑶发现自己的智商真的不够,原来欧阳无忌并没有打消杀掉马文真的念头。张本初抢在魔道中人之前把马文真关起来,还派人守着,等于是变相的保护了他。昨天她没多想,陪马文真和鬼道一起加餐吃了点东西。耀月幻化成李惟一的样子毫无形象的大吃大喝,满口粗话,风卷残云。还将街上偷眼瞧顾瑶的小混混随手撂倒了几个。马文真和鬼道的表情都很精彩。顾瑶在心中替李惟一默哀三秒,好好的一个玉颜美男子,就这么被一条龙给糟蹋了形象。饭后耀月还强制她提前返回宿舍,继续瑶光中的法术修炼。  张倩观察着顾瑶的表情道:“魔门来的人数有点多,双方打了一场,各有死伤。龙虎山本来处在绝对弱势,师父只领了五个弟子。别墅外又被布置了阵法,传讯符发不出去。幸亏马师弟的修为远胜从前,一个人对敌魔门中的黄泉四鬼,竟然丝毫不落下风。不然师父带去的几个弟子包括我在内只怕都要命丧黄泉。打斗了片刻,魑魅山庄的招魂右使杨啸天不知发了什么疯,领着几个人冲进来,说是在场的一个叫做灵鸩的番僧睡了他包夜的粉头,不由分说就将灵鸩打成重伤,魔门中人又岂肯罢休?于是上演了一出狗咬狗的大戏。”  顾瑶单手扶额,感觉修真界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文明,着实是一帮节操无下限的人。魑魅山庄招魂右使杨啸天,莫不是鬼道提前安排好的?看着张倩一双杏眼不断的打量着自己,顾瑶忽然心中雪亮:“就算这样,也只是张本初自己的疑心病而已,他无权做主将一个茅山弟子关起来吧?还是说你此行的目的,其实是想引我去什么地方?” 第二十九章 吃惊 下 - 棋盘梦 - 苇青青   “我们之间是有点不对付,但是这次我真的没有搞什么阴谋,只是想救人。把茅山弟子直接关起来是很不妥,问题是我师父有证据。”张倩说着,突然压低声音道:“有人跟踪你。”  “就当遛狗呗,要不是有急事,其实还可以多逛几圈。”顾瑶早就发现了,最近时常有人跟踪她,直接导致她越来越疑神疑鬼的。不过他们不敢在这里动手,据说修行人之间的打斗如果波及到普通人,并且造成严重后果的。打斗双方都会莫名其妙的失踪。  传言这些失踪的修行人是被一个神秘组织抓捕,关在一个叫做九幽绝狱的地方服劳役。也有个别穷凶极恶的会被当场击毙。不曾伤及无辜的一方待案情清楚之后,会得到补偿,并且被释放出来。修行界的刑律的头一条就是――修行人之间的恩怨,不得波及修行界以外的任何人和任何事。哪怕是仇家的亲属,只要不懂得修行也不例外。  越走越疑心,顾瑶问道:“不是去南山别墅?”  “南山别墅昨天半夜被人一把火烧了,初步断定是鬼道所为。今日去我师父的南山道场。”据说从前,正一道门中,师父最讨厌的人就是茅山内定的下任掌教左无尘。师父曾经亲口说过,当时他作为龙虎山中最有可能接任掌教之位的后起之秀,实在是很讨厌一个各方面都比自己优秀的人。无论是修为,还是相貌。亦或者是声望,甚至受重视的程度,他都没有一样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师父终日咬牙苦修,期望勤能补拙,有朝一日可以毫不逊色的和这个人并肩而立,执掌山门。谁知左无尘却误入歧途,成为邪道首领鬼道,真的好遗憾。试想你一直攥着力气对前边的身影穷追不舍,幻想追上去望其项背,甚至超过去证明你才是更优秀的那一个。谁知道这人中途自己退出了,潇洒转身,根本就不曾发现有过这么一个人,一直跟在后面试图追赶他。好像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打出一记猛拳,却什么都没打中,力气落空了。真是两个不管是盟友还是敌对,注定永远也友好不起来的人。  什么登门询问,谁大半夜的有那闲情逸致?估计是张本初的房子给人烧了,找地方发火的吧。顾瑶忽然停步,张倩心里有点发毛。越走越偏僻,后面跟踪的人已经明目张胆的缀在后面了。正要开口催促顾瑶快走,只见顾瑶面带微笑,抖开一条极长的淡紫色银纹鞭子。呼的一下,眼前一花,跟的最近的那个倒霉蛋,已经被倒卷着拖过来,吊在树上打秋千了。  后边悉悉索索的一阵乱响,所有跟踪她们的人都退开了一段距离,远远的吊在后面。  很快就到了,是一处山坳。草木蓊郁,青烟袅袅,面水背山,藏风聚气。内中雕甍绣户,雅致却又不失大气。张倩也不喊人通报,像做贼似的,避开阵法,避开同门。拉着顾瑶躲躲闪闪的潜回她自己的房间,顾瑶疑惑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张倩道:“等下我去给马文真送饭,乘机放了他,你帮他逃走。”  顾瑶以手托腮,上下打量张倩,张倩的脸渐渐红了起来道:“师父已经拿住了马师弟和魔门往来的证据,只等茅山的师长赶到,审问公示过后就要废去他的修为了。” 第三十章 探视 上 - 棋盘梦 - 苇青青   “事情也许没有你想的这么糟,先说说看张本初的证据是什么?”顾瑶暗忖,即使左琼玉师徒在茅山不受待见,但是茅山为了声誉,也会极力查清此事,不容他人诬陷的。  张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落下泪来:“他的住处藏着一个手上有魔门幽冥宫徽记的小男孩。师父问他频繁跑去九龙岭做什么,他不肯说,师父就把他关起来了。凌晨我去送饭,和几位师叔一起擒住了幽冥宫的柯不为,柯老道威胁我们放了马文真,说他是……是魔教……”  “欧阳门主的二公子?”顾瑶替她把话说完,忍不住在心中对欧阳无忌竖起了大拇指。这杀人嘛,本来也不必非要自己动手的。有时候只需要恰到好处的透露点什么,就能借刀杀人。  顾瑶没有执行张倩的计划,马文真不会愿意就这样灰溜溜的逃走的。  南山道场的迎客松下,一个美丽少女毫不客气的喝着茶水吃着点心,她吃的又急又快,但是吃相一点也不难看,反而显得很可爱。一盘点心顷刻间下去了一大半,顾瑶轻抿了一口茶水润肠,看着张本初徐徐走近的椭圆形身影,继续扫荡着盘中的各色点心。她发现一个问题――张本初走路的时候,腿脚似乎不太灵光。  “这本剑诀是真的吗?”张本初掏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放在桌上。看小妖女吃东西的样子,这点心莫非很好吃?张本初拈起一块,咬了一口,眉头微皱,又甜又腻。  顾瑶那双会说话的丹凤眼透出笑意,示意再上一些早茶点心,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如果单看招式,可以说流传出来的紫微剑谱都是真的。因为紫微气剑可以用纸笔传承的内容都记载在上边了。若要修炼,却又远远不够。从前有许多武学宗师人过壮年之后反而衰老的比常人更加厉害,疾病缠身、甚至英年早逝。据说是因为他们的外门功夫太强太过于刚猛,内养修为却跟不上。譬如打出一拳有八百斤的力,敌人的身躯固然承受不住,但是其实他们自己的脏腑也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爆发力。随着身体渐渐衰老,元气流失,这些隐伤就会发作出来。比如七伤拳,打人的时候伤人伤己的原理就是如此。修炼紫微气剑也是一样的,剑招太过刚猛,激发剑气需要的灵力又太多太过于精纯,没有配套的内修心法,勉强练习相当于慢性自杀。”  张本初若有所思,片刻后哈哈大笑,掌中小册子化成片片枯叶黄蝶,随风四散。起身施礼道:“多谢你告诉我。不过一事归一事,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和魔教勾结的人。”这几页剑决他早就记的烂熟于心了,留着反而多生事端。至于配套的内修心法,想起那天在自己衣服上留字的玉颜华发道士,张本初感觉,一切都是奢望。  “这是自然,我只求公正。英雄不问出处,不应当以一个人的生身父母有不妥就判定这个人有罪。毕竟这属于一个人无法自行选择,只能坦然接受的既定事实。我相信正一道门不是没道理可讲的地方。”顾瑶起身还礼。如果可以选择,没有人会愿意选择一个不惜押上亲生儿子的性命,只为赌一本未必有用的绝世秘籍的父亲。  片刻之后,张倩点燃一炷香,护着香火插入瑞兽描金紫檀香炉之中,青烟凝成一束盘旋升起。张本初和顾瑶相邻丈许,盘坐在明黄色的蒲团之上。张本初拒绝了顾瑶入密室看望马文真的请求,但是同意顾瑶以出神之法,在不扰动任何东西的前提之下,去看看马文真。  顾瑶刚学会出神之法不久,如果熟练了,其实可以不用燃香护持。入静片刻,神魂出窍,穿墙过户,来到一处密室外围。张本初的神魂跟在一旁监视,密室外布着天罡伏魔大阵,有六个道士守在密室周边,却只有一人睁眼,向着顾瑶和张本初飘在空中的神魂看过来。  这人年过半百,相貌平平,一头乱发犹如鸟巢。眼神倒十分的锐利,直勾勾的盯着顾瑶。刚一靠近密室,就有罡风扑面,冷厉刺骨,顾瑶一个激灵,险些神魂归位。张本初示意放行,鸟巢头抬手暂停了阵法,微微侧身让出一个换气孔。 第三十一章 探视 下 - 棋盘梦 - 苇青青   密室之中无电源,水晶照壁,顶棚嵌满灵石。一个年近古稀,面容慈和,额上带着紫色胎记的老道士面壁而坐,头发的脏乱程度和外边那个鸟巢不相上下。张本初稽首道:“胎光师叔。”上前说明来意,老道士微微点头,看到顾瑶的时候微阖的双目陡然睁开。  顾瑶伸手轻触虚空,密室左边的这个位置看似虚无一片,但是气机流动明显和四周不同,难道是传说中的结界?胎光老道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取出一面沙盘模型,手指轻拂,虚空中微光一闪。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地方,现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来。  马文真神色坦然如常,赤着上身在里边席地静坐,双手掐诀,应当是在修炼。他的衣衫都盖在旁边一个小男孩的身上,小男孩身下垫着密室中所有的蒲团,睡的安稳。  除了老爹,和邻居家的小屁孩卢俊男,顾瑶还没见过别的坦胸露背的男士。视线落在马文真光洁结实的胸膛上,微微怔楞。和电视里肌肉隆凸的武术高手不一样,马文真虽然也长年习武修道,但是他的肌肉线条柔和而有张力,非常的匀称,没有那种肌肉男的上重下轻的不协调感。  她越来越崇拜马文真了――被关在密室里前途未卜,还能心无旁骛的凝神修炼。顾瑶自忖是做不到的。不管怎么样,他没事就好。虽然明知道马文真看不见自己,顾瑶还是对着他微笑起来。马文真似有所感,突然从定境中醒来,看向顾瑶神魂飘立的那一处虚空。他当然什么也没看到,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想盯着那个位置,如此而已。  胎光收起沙盘,密室之中又只能看见一个老杂毛面壁而坐了。顾瑶收回目光,向胎光老道行礼,神魂归位。就在这个时候,南山道场的入口之处传来一声惊天巨响。  顾瑶和张本初一前一后掠出,只见浓烟翻滚,遮住整个谷口。下边隐隐透出火光,好在道场中设有护阵,火烧不进来。谁这么缺德,在外边纵火?  张本初气冲冲的领了一大票人掠向谷口。顾瑶独自反方向掠去密室所在,来人肯定不是为了放火而放火,必然有所图谋,说不定就是声东击西之计。跑到密室门口,看着眼前严阵以待的六位道长,顾瑶忽然发现,自己想多了,这阵势,似乎也很难图谋关在里面的人。究竟是为什么来放火闹出动静呢?  这时张倩铁青着脸折回来了,对顾瑶道:“外面的人是找你的。”  “不是吧,谁啊?帅不?”顾瑶随口一问,忽然想起来的路上,身后跟着的那几个尾巴。心中哀叹,不帅就算了,还全都是怪胎。每天跟前跟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让人情何以堪啊。  “我师父请你立刻协助龙虎山众弟子赶走他们,不然为了南山道场的安宁,我们只能送你出去了。”张倩做了一个鬼脸。  顾瑶一副哀怨的表情,跟着张倩来到谷口。果然,塌面孔龅牙哥、鸡皮老太太,绿头发、红头发的长脸小青年各一位。相比之下,一个秃子实在是很寻常了。一个都不少。也不对,还多了一个,有一个人带着银色面具,在火舌风口之中,同张本初打的难解难分。  龅牙哥看见顾瑶手执长鞭瞪过来,连忙后退,早上被顾瑶挂在树上荡秋千的倒霉蛋就是他。然而他实在不了解耀月的恶趣味。顾瑶吃点心的时候,耀月闲得无聊,在瑶光中用了三天时间,重新炼制了紫岚鞭。现在鞭子已经可以随着心意加长缩短了,这是为了耀月可以在顾瑶练习九宫灵狐步的时候,更加优雅帅气的喝茶。  不过第一个享受到改进后的紫岚鞭的效用的人不是顾瑶。只见紫光微动,龅牙哥又给挂起来了,这次挂在他们花了将近半个小时辛苦伐木,临时搭建的鼓风箱上边。龅牙哥登时被滚滚浓烟呛的涕泪横流。这制作风箱偷懒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不就是有一条伸出来的树桩子没锯断吗? 第三十二章 江湖不太远 上 - 棋盘梦 - 苇青青   低低的念咒声,被鞭影粗暴的打断。顾瑶揉着手指,一双美目透出迷茫且无辜的神色。抽老太太真的很不道德,可是她念的那咒语,不晓得让她念完会出什么乱子。  戴面具的男子看不见真容,身躯佝偻,弓腰驼背,两鬓斑白,显然不年轻。吞吐升腾的火焰中,张本初凌空飞渡,长剑劈风,带起晴天霹雳,直刺面具男子面门。男子微微后掠避其锋芒,手中折扇横过来一挡,七道青芒激射而出。顾瑶总感觉这折扇十分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顺手给绿头发的长脸青年赏了一鞭子,留下红头发和秃子继续被龙虎山的弟子群殴。长得丑就算了,跟踪我我也可以不计较。问题是这头发染的,有点审美观吗?实在是忍不了一头绿发在眼前晃悠啊,山坡那边的驴子都看过来了。  一缕暗香夹杂在烟尘中弥漫开来。顾瑶闻到这熟悉的软香,立即屏息喝道:“烟雾中有迷药!”张倩看见有几个同门摇晃了两下,软倒在地。好在和他们相斗之人也相继倒下了。  这戴面具的人,莫不是欧阳无忌乔装的?顾瑶紧紧的盯着银色镂花面具。  张本初长剑指天,空中风云变色,黑云聚集,雷电翻滚。顾瑶瞅准张本初使出五雷天心大招的档口,挥鞭直向面具而去。面具男凌空抓起昏迷中的鸡皮老太太,抛向空中替自己挡下雷霆一击。同时攥住鞭梢,伸手摘下面具笑道:“小美人儿,你就这么想见我?”  张本初收手后退,怒瞪顾瑶道:“谁让你插手的!”他的天罡护体真气极其霸道,丝毫不受迷药的影响。但是作为龙虎山掌门大弟子,自恃身份,绝不肯和小妖女联手。  冷不防鞭子上传来一股巧劲,顾瑶顿时拿捏不住,紫岚鞭脱手被欧阳无忌收去。她皱起眉头,看着再无半分佝偻之相,长身玉立的男子。和马文真相似的俊逸相貌,只是一个锋芒毕露,一个温和内敛。鼻端闻到一股烤肉烤焦糊了的味道,看着老太太惨不忍睹的尸骨从空中坠下,摔的稀烂。顾瑶胃里一阵翻腾。  正一道门的功法素来以平和中正著称于修行界。据说龙虎一脉是太上老君法门;茅山一脉属于上清灵宝法门;阁皂一脉则是传自玉清元始天尊。魔门之所以被称作魔教,并非是因为教中邪魔云集,只是他们修炼的功法歪门邪道居多。比之正一道门,早期可能速成,战斗力略高,但是后期则提升艰难,不如正一道士修为扎实。  虽然修行界有正统之争,门户之见,但是绝不会出现双方一见面毫无原由的就先打个你死我活的局面。修行是为长生,不管修炼的法门平和也好,阴邪也好,终究只是殊途同归,探索长生久视之道而已。不至于因为你在正一门,我在幽冥宫,我们碰面就先互砍起来。修真者都是很惜命的,不会像世人想像的那样,每天降妖除魔到处杀伐。事实上,妖也是天生地养。同是世上生灵,杀戮无辜妖类和杀人并没多大区别。不管修炼什么法门,如果杀戮过重,都是有很大几率引下雷霆天劫,被劈个魂飞魄散的。不然怎么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呢?  张本初持剑傲立,望着中了迷药委顿在地的弟子七窍生烟,寒声道:“阁下何人?这窃玉软香蚀筋散又是从何得来?”  “你问我啊,在下无名小辈,贱名不足挂齿,专程前来一睹美人芳颜。”欧阳无忌黑眸看着顾瑶,抚摸着紫岚鞭喃喃道:“匪汝之为美,美人之贻。”  欧阳无忌分明是在拖延时间,究竟是哪里不对?总不会就是想来放一把火玩儿的。顾瑶心中一紧,飞速向密室掠去。她想不出欧阳无忌还有什么别的目标。 第三十三章 江湖不太远 下 - 棋盘梦 - 苇青青   密室是凿山而建,上方百丈高崖,古木参天。到得密室左近反而寸草不生,怪石嶙峋。如果不是来过,很难想到怪石之后隐藏着一处洞天。  六位道长依旧是天罡伏魔阵相待。鸟巢头道士手持拂尘,曲指为礼拦住顾瑶道:“小友两次三番的擅闯密室外围的天门迷石阵,当我徐守业是摆设吗?”自己引以为傲的阵法,却对眼前的小姑娘丝毫不起作用。徐守业怀疑自己一心修道,两耳不闻窗外事,已经落伍了。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能耐的?昨天半夜,那个茅山弟子也是自己走进来的。  徐守业不知道,这天门迷石阵纵然神妙之极,也需要通过迷惑他人的眼睛等感官来发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作用。这就要求被迷惑的人首先要具备正常的方向感。顾瑶恰恰是一个路痴,不怎么具备方向感这种东西,她是闻着味道过来的。  而昨天的那个茅山弟子,阴差阳错的被张本初冤枉,有苦说不出。忍不住回想自己的遭遇。多年来他心心念念的父母,每个午夜梦回都渴望与之重逢的亲人。却正是差点亲手葬送他生命的罪魁祸首。他们不但没有后悔过,还不介意再杀他一次。对他视如已出的师父左琼玉,又每每因为师叔鬼道,被同门奚落欺辱。越想越是凄苦怨愤。不知不觉的陷入心魔之中,恨不得出手攻击张本初。这时脚下突然绊了一个踉跄。原来是数年前和张倩经过此地之时,看到过的一株焦枯古树,倒地腐朽多年的主干之侧又发新枝。顿时心中杂念澄清,空明一片。隐隐有所开悟,信步顺着南山道场中天地灵气的流动方向就过了天门迷石阵。  顾瑶回望着身后按某种规律排列的巨石,后知后觉的行礼道:“抱歉,守业真人。我有急事,请问刚才是否有人进去过?”原来这些十分挡路的巨石是一个阵法。  “代掌教领着茅山宗的人进去了。”徐守业本来不想说,可是看到小姑娘焦急的神色,担心出了什么漏子,还是照实说了出来。  “有人冒充张本初!”顾瑶大急,抬脚就要往里边冲,手臂被徐守业的拂尘卷住,进退两难。徐守业眉头微皱道:“代掌教有令,没有他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进入密室。”  顾瑶心急如焚:“张本初正在谷口和魔门少主打的难解难分,进去的那个不是他!”  徐守业不为所动,并不松开拂尘,扭头道:“本尘、本心,你们两个一起进去看看。”说罢将手印在光滑如镜的石壁上,石壁登时浮起一圈圈的波纹。本尘、本心搬开石壁下方的石堆,将龙虎山长老身份的玉碟在一处凹陷上印了一下,石壁上的波纹张开,露出一处透着微光的洞口  阴风扑面,一股血腥气从山洞深处传出来,众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本尘取出符纸,撩起道袍下摆当先而入。本心正要进去,被徐守业拦住道:“你们守在外面,我和本尘进去。”  山洞中很静,静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顾瑶死皮赖脸的跟在后面。之前用出神之法来过一次,穿墙过壁的感觉比这样走近的多了。山洞岔道口倒毙着一个被机关射成刺猬的男子。还有很多缺胳膊缺腿的红眼妖鼠在啃噬他的尸体,血腥气的来源就是这里。顾瑶不敢再看,用手蒙着眼睛走路。  徐守业突然传音道:“你不懂江湖规矩吗?未经允许就跟进密室,杀了你也没人会认为你冤枉。”顾瑶不懂得如何传音入密,无法回答。江湖离她太远,如果不是因为不认识路径,她会走在最前面。 第三十四章 不期而遇 - 棋盘梦 - 苇青青   咔咔的机括声音,密室的石门缓缓滑向两边。只见一个青衣道士抱着一个小男孩坐在香案之上,周身如有雾气缭绕。玉颜华发,湛然若神。胎光老道的沙盘丢在一边,气息奄奄的倚着水晶照壁,双手按着小腹上的伤口,溢出的鲜血浸染在深蓝色的道袍上,呈现出绛紫之色。  马文真披着李惟一的月白道袍,袍子上太极阴阳鱼的图案灵动之极。正俯身研磨药膏,看见顾瑶进来抿嘴一笑,又低头忙去了。  徐守业拂尘微动,却见胎光老道对着自己和本尘微微摇头,没敢贸然出手。本尘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香案上那个不应当出现在这里的玉颜道士身上,没发现师父胎光的暗示。一扬手,一张符纸飞驰而出,口中念念有辞:渺渺三清天,重重业障山。太上搜无影,邪魔……  事实证明,打架的时候,如果不具备和鬼道左无尘一般快的身法速度,选择念咒是极其不明智的。因为一般都来不及念完就被打倒了。徐守业根本就没有看清怎么回事,刚才本尘站立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地面上又多了一块灵石。徐守业大惊,拂尘上千丝万缕延伸开来护住周身要害,抬眼看向胎光,只见胎光师兄摇头道:“守业师弟,先过来。”  不期而遇,看见李惟一的这一刻,顾瑶嘴角微扬,不过她自己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笑了。一个箭步飞奔过去,拉起李惟一的袖子左看右看道:“不是一年嘛?这么快就回来了?”之前发现被李惟一坑了的时候,她总忍不住偷偷的骂几句死老头子,可是见到李惟一本人,只有喜悦。  “着实想念这小子煮的汤,谁知道不远万里的赶将过来,汤还没喝上一口,就得先帮他揍人。”李惟一摊开手,掌心是几颗灵石。顾瑶抬头,果然密室顶棚上正对着香案的地方,石头缺失了一小片,心下了然。笑道:“不白揍,一个石头一顿饭,稳赚不赔的。”  李惟一目光灼灼,望向马文真。马文真替胎光老道上药的手微微一顿,点点头,瞥了顾瑶一眼。顾瑶朝他吐舌头做鬼脸。马文真心神一荡,手上药膏差点涂歪了。  胎光示意徐守业帮他捡起沙盘,染血的枯手在沙盘上轻轻拂动。徐守业目瞪口呆,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地面上,很整齐的码着一堆人,本尘赫然在最上边趴着。徐守业忙不迭的走过去扶起本尘,原来只是昏迷。又从人堆里拖曳出来一个油光发亮的矮胖子,发现虽然和张本初一模一样,但是入手明显是易容的,分量都差的远了,卸下伪装,竟然是同门本玄,他不是被代掌门派去跟踪马文真了吗?  张本初这时才领着人一阵风似的刮进来。原来在谷口斗了片刻,茅山的人刚巧赶到,欧阳无忌见势头不妙,溜了。茅山道士一共来了三个,顾瑶只认识左琼玉。左琼玉向李惟一行礼,旁边的茅山道姑哼了一声,神色不屑。左琼玉不以为意,直接帮着马文真一同替胎光老道裹伤。  张本初本来是手持长剑一马当先冲进来的,环顾密室,发现李惟一坐在香案上,顿时又惊又怒。横剑后退和正一道门其他道士站在一处道:“妖道!你……哎呦!”  毫无悬念的,话音未落,张本初的脑门上已然多了两个包。喊暴君为暴君是相当危险的;喊小人为小人也同样十分危险;但是其实喊李惟一为妖道更加危险,因为李惟一立马就会教训你,根本不会顾忌你是谁。  李惟一坐在他人供奉师祖用的香案之上,引来无数侧目。但是他丝毫不觉,还一本正经的对左琼玉道:“你这徒弟很好,资质也不错。你们茅山不要,我可就收去了。”  气氛一时僵住,李惟一在各种探究的目光中泰然自若,和在他自己的三清观中一样随意,还拿出糖果变戏法逗小男孩。童颜无忌,小男孩并不能理解大家突如其来的严肃,笑的清脆爽朗,声音在沉寂的密室中远远传开。  徐守业和本尘拆下一块木板抬起胎光老道,张本初顶着两个肿包,用杀人般的目光瞪了李惟一一眼,铁青着脸当先出了密室。众人押着俘虏鱼贯而出。 第三十五章 赤子无心 - 棋盘梦 - 苇青青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这样在意一个人了?顾瑶跟在马文真后面,直到张倩神色黯然的制止她进入大厅。目送那一角月白道袍消失在门内,才默默转身。几处藤蔓绕树爬墙,红叶参差。菊花丛中,李惟一微微捻指,不知在掐算着什么。衣袂飘飘,不缕凡尘。  耀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瑶光中出来了,站在李惟一身旁。耀月俊美无俦,恣意张扬,人群中你会第一眼看到它。就像仰望夜空的时候,很难忽视空中的姣姣明月。李惟一则和光同尘,人群中不太容易先注意到这么一个人,但是当你不经意的一瞥之间,就再也舍不得移开目光。仿佛今生今世所有求不得的苦楚都暂时忘怀,潇洒回眸,万丈红尘中只余一抹高远苍茫的俊逸背影。  两个美男子站在一起,相得益彰。顾瑶正犯花痴,暗叹养眼的时候。只听耀月道:“这黄毛丫头没法子培养成高手,紫岚鞭被人抢走了都没反应。”顾瑶这才想起鞭子还在欧阳无忌手中。这是迄今为止,惟一一件自己亲手炼制的法器。讪讪低头:“我得空就去抢回来。”现在她可不敢走开去做别的事情,万一正一的牛鼻子真的不讲道理呢?  李惟一摸出一面青铜古镜,铜绿斑斑,上面刻着太乙玄光纹。顾瑶凑过去一看,果然,李惟一的镜子没有一面能照人的。下一刻,镜面一阵模糊,变得光滑如新,显现出大厅内的场景来。李惟一把铜镜塞给顾瑶,抬手在虚空中画圆。时空仿佛被撕裂开来,千里山河光影人迹交错变幻,一条淡紫色的银纹长鞭已然被李惟一摄空取来。耀月接过鞭子收入袖中,白了李惟一一眼道:“结丹的猪就是这么惯出来的,多大点事,也不舍得让她自己去!”  李惟一忽然发现,原来顾瑶的身手不好,自己有直接责任。虚空一划,找鬼道喝酒吃肉去了。其实还有一段时间才轮到李惟一回去坐镇昆仑,他最近几天都在鬼道的住处混吃混喝,发现魑魅山庄并不像传言中的那般乌烟瘴气。相反,各路魔头恶人一旦入了魑魅山庄,就会受到鬼道的约束,不得不收敛行为,基本上没机会再四处作恶害人。难怪以鬼道的修为竟然健康状况堪忧,原来是打理着这么一个劳心费神的烂摊子。更难得的是,左无尘为人如此洒脱率性,和李惟一的脾胃。才几日,两人已经是忘年之交了。  顾瑶捧着铜镜,马文真的身份引起了轩然大波,厅堂内众人吵的不可开交。他这个当事人反而被晾在一边,没有一声辩解,安静的和一个小男孩一起吃糖。已经证实了内奸是张本初的亲信,但是这个问题反而被忽略了。众人争执的焦点竟然是该不该废去马文真的修为,甚至是该不该杀了他给居心叵测的魔门一个下马威。至于逐出师门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了。就在张本初和左琼玉快要动手掐架的时刻,张倩扶着胎光老道进了大厅。  “谁说是魔教欧阳门主的公子就该杀的,站出来!”胎光老道说话的时候明显中气不足,但是因为他的辈分资历是场中最高的。众人都安静下来。胎光继续道:“马文真入茅山之时,尚且是婴儿。赤子无心亦无辜,何曾有错?就算有什么阴谋诡计,也和他无关。我正一道门就这么点气量?你们谁能选择自己出生在哪家的,我就准他动手。” 第三十六章 又见七杀 - 棋盘梦 - 苇青青   厅内静了片刻,只见张本初上前道:“以前是没有做过对不起我正一道门的事,以后可就难说了。如果不废去他的修为,谁敢保证茅山宗的功法不会流入魔道?还有那个屡次出手欺我龙虎山的妖道,如果不是魔教妖人,左琼玉为什么不敢说出他的来历?”顾瑶在心中呸了一声,真够无耻的,你不先找事,李惟一有空理你?  胎光有点犹豫了,蹙眉不言。张倩急的在原地跺脚。   “我答应过不透露平微道长的来历,自当言而有信。”锵的一声,左琼玉的火纹七星剑出窍,挡住张本初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不劳诸位动手,左琼玉自会清理门户。眼下不谈以后,还没发生的事情谁敢下定论?徒弟没有做错事,谁要动他先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马文真眼眶微红,一改内敛的气势,走出左琼玉的庇护,和师父并肩而立。冷冷环顾众人道:“我可以离开茅山,也可以没有修为。但是有一件事须得讲清楚――我知道身世以后不肯说出来,不是因为我有心隐瞒身份要图谋什么,只是希望能够继续留在茅山,多陪我师父一些时日。我没有勾结魔道,魔在你们心中!被心魔左右的不是我!”他的长剑昨夜被没收了,但是此刻,他整个人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寒芒锋刃。  呛啷,有人抽出兵刃,有人取出符纸围上来。徐守业道:“胎光师兄,还记得当年的鬼道左无尘吗?废去修为有什么用,不是照样统领魑魅山庄为祸修行界!龙虎山九子如今只剩你我,不正是拜鬼道所赐?我们好心放他一条生路,他却修炼鬼道,还勾结无名氏,几乎屠尽我龙虎山高手。要我说不如永绝后患,杀了这小子,祭奠那些被魔门残害的师兄弟们。”  “就是,你们有没有发现,马师侄虽然看似温和平庸,其实和当年的左无尘有七分神似?修炼低级功法周天混元功也能有如此修为的,正一道门还能找出第二个吗?魔门中人易容突袭密室,连修为最高的胎光师叔都身受重伤,马师侄却毫发无损,说他和魔门没有来往,谁信啊。”这茅山道姑看马文真的神情很奇怪,就像看着另外一个人。顾瑶感觉怪怪的。  胎光道:“当年的事也怨不得鬼道,是我等出言不逊在先,激怒了无名氏。无名氏脾气暴躁,嗜杀成性,出手时何曾区分过是鬼道还是正一盟?紫薇七杀剑,名不虚传。区别只是鬼道的修为略高一筹,逃过一劫。龙虎山九子,却只有我们两个侥幸不死。马文真的身世自然不适合再留在正一道门,但是他毕竟没有过失,我们若是滥杀无辜,又跟魔教有何区别?就废去修为,逐出师门,好自为之吧。”  顾瑶再也看不下去了,收起铜镜,在一楼阳台上微微借力,跃上双层楼顶。一记紫色剑光破开楼顶的保护符阵,跟着又是一记轰开屋顶,扔下一张替身符。南山道场上空响起刺人耳膜的警报声。顾瑶早已飞身而下,冲向楼门。  只见顾瑶身形随着坍塌的精钢水泥连坠两层楼,刚落进大厅。人还在半空中,已经成了活靶子。本心毫不犹豫的飞剑而出,本尘祭出开山印砸向空中的少女,同时一扬手,一张黄符疾飞而去。众人也纷纷效仿,各种法器招呼上去。张倩高声尖叫,马文真爆喝一声,飞身而起,被他师父一把拖住。左琼玉没料到徒弟几日不见,已然修为大进,这一拖险些被拽倒。竟然有点制不住自家徒弟了。好在他素来性格坚韧,死拽着不放手。却只听大门哐当一声巨响,轰然倒下,门外又是一个顾瑶。  只见一片紫色光幕瞬间成形,向着众人飞在空中的各种法器而去。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各种法器落了一地。空中的美丽少女被紫薇七杀剑剑气波及的瞬间,就重新变回一张符纸,缓缓飘落。低阶法器基本是一触到紫色剑光就瞬间损毁。高阶的法宝也多少都受到创伤,被巨大的冲击力带离了本来的方向。本心的长剑噗的一声,深深插入墙壁,任他怎么掐诀招剑,仍旧兀自在墙上闪闪发光。至于符纸,早就在紫薇七杀剑的光幕之中燃尽了。整座楼都震了几震,剧烈的法力碰撞产生了气旋风刃,楼顶阵法被破坏的地方又塌了一片,要不是楼中的保护符阵刻的足够繁密,搞不好已经被这一下给折腾塌了。  饶是如此,将来张本初也可以直接坐在大厅里夜观星象了。想到这一点,顾瑶心中偷着乐。专门在外边站了一会子,等到各种杂物落地,这才潇洒飞身,跃进门口,踩在倒塌的大门上方。马文真愣愣的看着门口的娇俏少女,不但没表现出惊喜,反而急道:“快走!别进来!”他的担忧是对的,焦点已经成功转移,所有人都望向大厅门口。  紫薇七杀剑!胎光老道额头上的紫色胎记皱起来道:“你就是张本初说的那个小妖女,无名氏的徒弟?” 第三十七章 役魂禁咒 上 - 棋盘梦 - 苇青青   “我不认识无名氏!也……”不等顾瑶把话说完,徐守业手中拂尘化作千丝万缕,无声缠来。顾瑶见难以躲闪,心念一动,紫岚鞭陡然伸长数丈,把一名龙虎山弟子卷起,扔向拂尘千丝网。徐守业怒哼一声,收回千丝万缕,拂尘凝成一束和顾瑶相斗。这两人一个在大厅门口,一个在大厅最里边的上座位置,相隔着数丈距离斗法,手中的法宝却都能够伸缩自如,变幻无穷,看的众人眼花缭乱。  有徐守业带头动手,大厅中众人顿时一拥而上,看架势是要围住顾瑶。左琼玉的速度最快,身形一闪,第一个带着徒弟赶到门口。顾瑶对左琼玉师徒没有防备之心,谁知左琼玉突然运力,将她和马文真双双掷出门外。随即横过剑锋,拦在门框前道:“你带他走!要是我徒弟像当年的左无尘一样被人废去修为,左某死不瞑目!”  这一掷的力量之大,顾瑶只觉身如离弦之箭,冷风刮面。身不由己的飞出数十丈远,两边的绕树红叶、傲寒菊花飞速倒退,本以为这一下必然要被摔个眼冒金星,五脏移位。谁知落地前腰间被人托了一把,竟然奇迹般的稳住身形,伸手在地面轻轻一撑,已然站定。嘭!马文真摔在身后不远处,原来托她的人正是马文真,而且为了帮她卸去力道,马文真摔的极重。  众人第一次震惊的发现,这个被他们嘲笑奚落了多年的魔头的哥哥左琼玉,无论是修为还是剑法,都堪称一代宗师。在场除了胎光,单打独斗竟然没人能胜的过左琼玉的。他一手两仪阴阳剑严谨精妙之极,暗合天道。进退趋避犹如空中不断变幻的云彩,下一刻的形状无可预测。招式变幻之间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时之间,竟然无人能夺路追出门来。  当年左无尘并没有偷学鬼道,他只是在研究茅山掌教代代相传的残卷――役魂禁咒。只是除了哥哥左琼玉,谁会相信只在历任的茅山掌教之中传承的秘术役魂,练习起来会是鬼气森森?眼睁睁的看着弟弟左无尘被人废去修为而无能为力,刚一出手就被李钰制住成为一个无用的旁观者,这件事情对左琼玉的刺激非常大。这些年来他不像从前那样只追求心境的开悟,更多的时候,他都在以一种近于自虐的方式练习搏击道术。只为有朝一日,可以有足够的能力来守护自己的家人。  左无尘被废去修为逐出茅山之后另有奇遇,过了约有一年时间。修为更胜从前,回山拜见师父马淳一。马淳一是当时的茅山掌教,也是李钰和左家兄弟共同的师尊。当时左琼玉在外办事,收到茅山召集同门的信号急急赶去,谁知竟然是左无尘弑师出逃,大师兄李钰领着正一三山的高手追杀小师弟左无尘。往事不堪回首,师父马淳一魂魄尽失,连招魂问明真相都做不到。  顾瑶扶起马文真,马文真抬脚就往回冲,顾瑶赶紧拉住他。心中很是为难――要是放任他回去,难免被人废去修为。要是按照左琼玉的交代把他带走,万一左琼玉有个三长两短,只怕马文真会遗憾一辈子。这时马文真道:“你快走,别试图向他们解释!他们不会放过紫微气剑的传人,不管你和无名氏有没有关系都是如此。”   话声未落,人已经挣脱顾瑶,返身飞掠向大厅方向。左琼玉剑法如神,极力挡住众人,不让别人包抄到背后偷袭。然而张本初领着本尘本心从二楼窗口跃出,和里面的人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左琼玉顿时岌岌可危。只能且战且退,火纹七星剑染了鲜血,火光大盛,剑身上每个炎阳符文都发出夺目红光。舞动之间,远远望去,就像一团火烧云缓缓烧出来。  张倩不知何时追出大厅的,拖住马文真不让他加入左琼玉和张本初等人的恶斗中。马文真想要挣脱,被张倩一把抱住,顿时懵了,只见张倩流着眼泪跺脚道:“你个笨蛋,快走啊,你跑了,左师伯才有办法脱身。顾瑶,快来帮忙!” 第三十八章 役魂禁咒 下 - 棋盘梦 - 苇青青   顾瑶本来打算帮把手,和张倩一起把马文真打晕带走。还没出手,就发现徐守业正在偷袭左琼玉,下意识挥鞭迎上拂尘千丝,这次紫岚鞭和拂尘搅在一起,似乎打结了。徐守业心中隐隐高兴,他的修为虽然略高于顾瑶,但是如果顾瑶一直躲在远处,长鞭倏忽来去的这么和他耗下去,他还真奈何不了这个小丫头。但是现在,完全可以借助拂尘千丝运灵气突袭,重伤对方经脉。谁知他心念刚动,只见数道紫光扑面而来,饶是他急时撤了拂尘躲开,肩头还是被紫光擦过,挂了彩。  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原来顾瑶也感觉徐守业闪来躲去的太难缠,才故意卷住拂尘千丝。同时暗中激发紫微气剑。紫色流光在空中迅疾来去,神出鬼没,这东西不像有实质的飞剑会受到空气阻力等等限制,速度奇快。和绝大多数真气外放凝成的气剑也不同,一般法宝很难挡的住,远远比鞭影更加难以防范。徐守业被逼的手忙脚乱,忍不住开口咒骂。  张本初指挥本尘、本心等七人和他一同结成天罡伏魔大阵,将左琼玉围在中间。这传承千年的阵法,威名远扬,据说就算真的用来降龙伏魔,也是绰绰有余的。只见张本初等七人身形变幻之间,七人的法力竟然连为一个整体,却远远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而是七人中任意一人出手,都可借用到其他同伴的修为。只不过众人的法器基本都毁在紫微七杀剑之下了。竟然没有称手的家伙好用来痛击左琼玉,未免有点美中不足。  尤其是本尘,他都快哭了。省吃俭用积攒材料,前前后后历时近十年才炼制成功的宝贝法器开山印,就这么一下就被紫微七杀剑毁的不成形状了。顾瑶不知道,如今天地灵气衰微,炼制一件法器有多难?没钱没势力,首先材料就找不齐,根本不用妄想其他的。就算有钱财有人帮衬着,找齐了材料,还有可能炼制失败。谁也舍不得在炼器一道上反复试验的,赔的起钱也没那么多材料来给你炼制。像欧阳无忌那种有一个盟主爹的,或者像顾瑶这样有昆仑李惟一近千年的收藏支撑着的人又另当别论。一件称手的法器更是难得,很多修行人直接取百炼精钢剑,再掺一点寒铁炼制一番就充当飞剑用了。刚才这一记紫微气剑,很多人倾家荡产炼制的法器都报废了。  张本初一剑劈下,携裹雷电,风云变色。左琼玉被众人围攻,避无可避,勉力格挡,口喷鲜血。马文真见师父受伤,目眦欲裂,发出一种类似于次声波的高频怪音,正是昨夜鬼道左无尘传授给他的招魂役鬼之术。  顾瑶只觉神魂不稳,连忙捂住双耳,可是怎么也挡不住这声音钻入耳膜。张倩也在同一时刻松开马文真,捂住双耳。幸好马文真的音波是针对龙虎山的天罡伏魔阵而发,大约是他初学咋练不太熟悉的缘故,才会微微波及到她们。  张本初只觉神魂激荡,似乎自己的魂魄就要挣脱出来,离体而去!三魂七魄撕裂般的剧痛,张本初剑指马文真,却一个字也说不来。开口泄气,神魂受到的伤害只会更大。修为稍低的本心两眼一翻,魂魄险些被抽离出去,再也顾不上阵法,就地盘坐,运功相抗。接连又有数人盘坐下来。天罡伏魔阵不攻自破。还好左琼玉并不趁机伤人。  胎光老道脸上皱成一团,身躯摇摇欲坠。他重伤之后,着实经不起这般摧残,脑中针扎斧劈似的,大好头颅好像随时都会裂开来。神色凝重道:“杨藏风,这莫非是茅山役魂术?”  “这怎么可能!役魂术是茅山禁咒,只有历代的茅山掌教才可以修炼,一脉单传。而且早在明末清初的乱世之中,随着当时的掌教神秘失踪而失传了。虽然茅山存有役魂术的残卷,但是几百年来,没人能通过严重残缺的咒文重现这役魂奇术。”此前一直不曾开过金口的茅山老道颤微微的接口。面如金纸,豆大的汗珠子滚滚而下。  左琼玉完全不在意徒弟究竟用的是什么咒,他现在只担心一件事――传言但凡禁咒,使用起来必有极大隐患。否则也不会成为禁术了。顾不上给自己疗伤,就奔过去想看看自家徒弟。却发现徒弟被两个美女一左一右的围着,张倩梨花带雨,扶着摇摇欲坠的马文真。顾瑶娥眉轻颦,掏出一个玉瓶,素手喂食丹药。似乎根本没自己的位置啊。 第三十九章 有妖气 - 棋盘梦 - 苇青青   胎光叹息:“后生可畏,藏风,我们都老了。这小子身怀绝技,却任由我们关押盘问,可见确实问心无愧。罢了,容他去吧。”  “是啊,一大把年纪了,该享清福了。左琼玉师徒没有乘着我等神魂不稳的时候痛下杀手,可见良心并不坏。我要将此事禀报掌门再做定夺。”杨藏风黯然。天才一个接一个的被逐出山门,茅山宗后继无人。当年左无尘弑师的事其实存在很多疑点,只是无从查证。  其时鬼道左无尘参考役魂残卷自创的招魂役鬼之术,对施术者自身并没有太大的副作用。鬼道的身体伤患难愈,他一向都避免使用反噬力度太大的法术的。  马文真之所以会摇摇欲坠,只是因为他的功力不够大范围的施展这种奇术,念咒的时候自身的神魂也受到震荡。站不稳摇晃了几下。结果张倩一着急,一把从后面把他抱住了。后背明显的感觉到两团柔软,正被挤压的变形。惊人的弹性让马文真全身一僵,没舍得起来。偏偏这时候顾瑶也凑上来,抱着胳膊喂丹药。软香温玉环绕,马文真幸福的发晕,温柔乡是英雄冢,跌进去一般舍不得起来。  现在,虽然已经换了个不至于让自己狂喷鼻血的姿势,但还是不敢立马就好好的站起来,张倩要是反应过来,只怕立刻就会赏下来两耳光。顾瑶完全有可能一起抽。  南山道场上空,警报声响个没完没了。方圆千里的修行者都被剧烈的天地灵气波动惊扰,匆匆赶来南山,只是不敢擅自进入正一盟的地头,一个个的在外围伸长了脖子张望。他们没盼到任何一个从里边出来的知**士,只听一连串刺耳的紧急刹车声,几辆警车停在谷口的缓坡上。  当先下来一个异常冷峻的青年,竟然也是个修行者。棱角分明的帅气,正是何文斌。何文斌暗中掐诀,开启南山道场外围与世隔绝的法阵屏障,就这么领着一队普通人特警一溜烟的进去了。  众人目瞪口呆,议论纷纷,这青年开启护阵的手法,分明就是正一道门的人,这是唱的哪一出?  片刻之后,杨藏风打电话让人命令特警退出山谷。铁青着一张脸,目光在何文斌和马文真之间来回扫视。最后瞪着何文斌,花白的胡须抖动道:“好,好,好!真是我茅山的好弟子,一个二个的都反了天了!你倒是说说看,要是我真的决定废去你马师兄的修为,是不是还要让警察把我押走的?”  “师叔祖,弟子不敢。”何文斌冷峻的面孔看不出任何情绪。  杨藏风笑道:“不敢!是不是说你心中就想这么办,只是不敢做而已?”  何文斌一言不发,跪在地上。  “罢了,起来吧,其实我也舍不得废去那小子的修为。如今天地灵气衰微,我茅山这一辈就这么几个杰出弟子,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杨藏风其实也不忍心将如此人才逐出师门,只是马文真的身世似乎注定了他无法继续留在茅山,如之奈何?  马文真对着师父叩首,涕泪俱下。左琼玉扶他道:“起来,等你藏风师叔祖禀明掌教之后再拜别不迟,我们走。”师徒二人相携着向外走,马文真忽然顿步道:“糟糕,楚世杰还在里面。”  “楚世杰”就是那个幽冥宫小男孩的名字。顾瑶道:“我去,等我一下。”转身掠进大厅,将小男孩收入瑶光空间中。刚踏出门框,张本初拦阻道:“小妖女不能走!”说着一挥手,天罡伏魔阵招待。  一个人被围在阵法中,才知道天罡伏魔阵有多恐怖,天罡星位移形幻影之间暗合天道,将周围的天地灵气尽数纳入阵中。被围困的人竟然难以借取周边的天地灵气!这不是有败无胜的局面?顾瑶蹙眉,握住项链。  杨藏风道:“这样不妥,不如放她出去。让她带话给无名氏,别再四处追杀当年上过东山的人,否则我正一道门只能出面开个除魔大会,号召天下修行同道齐心协力除去无名氏了。”  胎光道:“都散了,别再丢人现眼。一个黄毛丫头,胜之不武,要打也应当找她师父无名氏。”  马文真师徒和何文斌急急赶来,却都被隔在阵外。张本初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示意龙虎山众人微微后退让出路,只是依旧保持着阵法。  “无名氏算什么东西,她师父在这儿呢!”耀月脚踏五彩祥云,立在半空。一身云纹锦袍,头上紫金束冠,广袖迎风飘飘如神仙,俊颜耀目。傲然道:“我跟你们打个赌,龙虎山的天罡伏魔阵十息内拿不下我徒弟。”  好强的妖气!胎光骤然变色,暗中扣住沙盘。 第四十章 实战练剑 - 棋盘梦 - 苇青青   顾瑶的脸色垮下来,可惜没时间抱怨。胎光哼了一声,抚着沙盘的手指微微一动。张本初一挥手,罡风凌厉如刀,吹的顾瑶都快站不稳了,天罡伏魔大阵再次发动。  千里之外,云雾缭绕的山中木屋。一个青衣道士正挽袖研墨,面前的沙盘上突然出现了一行小字。青衣道士推开木门,从发髻上取下一柄银色小剑,于万丈霞光中御剑而起,化作一抹流光。  张本初一改花哨的剑招,朴实无华的一剑当头刺下来。顾瑶心念一动,飞身后退的同时,紫色剑光磅礴华丽的迎上张本初。劲风灌耳,本尘并指为剑,从侧面杀到。顾瑶将御风术发挥到极致,犹如背生双翼,斜刺里闪开,手中紫岚鞭暴涨三丈,向着阵中修为最弱,远远站着用符纸偷袭她的本心抽去。以顾瑶的修为,本来应该无法抗衡天罡伏魔阵才对,但是她灵敏的嗅觉完全可以区分哪些是幻影,哪些是真实的杀招,使得阵法一大半的威力发挥不出来。  就算这样,也十分的不好受,不光引不到天地灵气,阵中飓风刮的就像在下刀子,张口也吸不上空气。七个人的功力合到一处,又得到阵法加成,威力简直所向披靡。顾瑶的紫微七杀剑和张本初的长剑相撞,声震九天。两人之间的地面都出现一道裂痕。张本初剑锋受阻,长剑裹挟的呼啸罡风,却声威不衰,依旧拍向顾瑶。  耀月在上空不冷不热的道:“瞧瞧人家这一剑,多有气势,看看你那软绵绵的紫微气剑!”  顾瑶的脏腑被罡风震荡,喉头微甜。然而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又是三人袭来。徐守业的拂尘千丝暗中贴地而来,缠在顾瑶左脚腕上。  “顾瑶的师父在指点她,别插手。”左琼玉拦住了何文斌,阻止自家徒弟发动招魂役鬼之术,徒弟体内的灵气刚才已经耗尽,功力恢复不到三成。再施法会耗损先天元气,折寿。  顾瑶咬牙,紫色剑雨凭空凝聚,瞬间笼罩住天罡伏魔阵中的七人。同时右脚在地面上一点借力,顺着拂尘千丝拉扯的方向疾速扑向徐守业。徐守业灌注灵力冲击顾瑶的经脉,谁知灵气一进入顾瑶体内他就失去操控权,犹如百川归海,根本掀不起太大的风浪。顾瑶在半空中又是一记紫微七杀剑。这次含怒出手,紫微气剑光华暗敛,远远不如第一下华丽耀目,却要凝实的多。  徐守业如临大敌,一连祭出七道玄光壁。下一瞬间,紫光如利刃穿透玄光壁,击在徐守业张开的拂尘千丝网上。天罡伏魔阵将气剑的大部分威力都分散在虚空中。徐守业连退数步,没有受伤。空中飘下几缕白光,赫然是徐守业的拂尘千丝。杨藏风眉头微皱。胎光轻轻叹息,他最清楚徐守业的千丝拂尘是什么材质的,紫微气剑果然非同小可。  “这下还可以,只是速度不够。不要试图凭借风等慢吞吞的东西,要追求比光更快,转念间神出鬼没。”耀眼点评道。  有道理,可以凝聚在自己身前,怎么就不能凝聚在敌人身前呢?顾瑶心念一动,这次剑雨凝成一把小剑,直接出现在张本初胸前数寸开外,虽然只有一道不起眼的剑光。张本初挥剑一挡,铮的一声,长剑上出现一道裂纹。耀月终于看够了热闹,瞬间落下云端,抬脚将张本初踹飞出去。这时机卡的极准,无论是早一步还是晚一步都无法在天罡伏魔阵的保护下踹伤张本初。  顾瑶闪身退出阵外,刚好十次呼吸的时间。徐徐呼出一口浊气,这才感觉到极度疲乏,体内灵气接近枯竭。马文真摸出一瓶丹药,只见何文斌也拿着一只一模一样的白玉瓶,瓶身上都雕着一条神气活现的蛟龙,鳞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瓶口则刻着同样的古朴的符文。师兄弟俩大眼瞪小眼,顾瑶楞了一秒钟反应过来,直接取出第三、第四只一模一样的白玉瓶嘿嘿傻笑。  天罡伏魔阵缺了一个人,威力大减。被耀月一脚一个,一个比一个踹的远。  何文斌冷峻的接近面瘫的脸上也流露出一抹惊讶――这只剩下上古丹方,既凑不齐药材也没人有把握炼制的增元丹,在顾瑶手中竟然是量产的!马文真早已见怪不怪,顾瑶身边连平微道长那样的高人都有,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呢?张倩扶起张本初,又是泪眼汪汪,顾瑶暗叹,真是个水做的人儿。  就在这时,一片迷蒙雾气笼住了耀月。虚空中一个青衣道士的身影慢慢的显现出来道:“何方妖物在此撒野?”  顾瑶大吃一惊,虚空中这人衣襟带风,眉眼平平无奇,气质平和自然。隐约可见发髻上似乎插着一柄银色小剑。 第四十一章 赌约 - 棋盘梦 - 苇青青   各种脚步声纷至杳来,众人无论距离远近都依次上前对着虚空行礼下拜。耀月曲指在碧海青色的云纹锦袍上轻轻一弹,仿佛拨云见月,笼住耀月的雾气消散于无形。青衣道士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只见那妖物身形腾云而起道:“你这道士不厚道,仰着脖颈看人多累啊。”  青衣道士笑起来:“现在平起平坐了,敢不敢打个赌?你我斗法一番,谁先踢到对方算谁胜。要是我侥幸获胜,你就随我回龙虎山去。反之,我保证龙虎山弟子不再为难你徒弟,也不再插手紫微剑诀之争。”  顾瑶对这青衣道士的敬仰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这个赌约多合算,胜了多一条龙当跟班,败了简直是没有损失啊。耀月哼道:“这赌注得改一改,本尊巴不得有人送上门给徒弟练手的。至于剑诀,你们爱争不争。本尊若胜了,就借龙虎山的镇派之宝凝魄灯一用。”  “你要凝魄灯做什么?生死循环自有天数不可逆转,强行作为只怕未必是好事。”青衣道士看着耀月的眼睛。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耀月周身的空气突然一凝。在场所有人的意识都被一股死寂的绝望之念笼罩,神识陡然陷入无边的黑暗中。但是黑暗中偏偏还有一线光明不肯消散,这是由希望和不甘交织而成的难以挣脱的枷锁。  顾瑶心中微疼,突然下了一个决心――她要帮耀月抓住这一丝希望,不管有多难。寂静中突兀的响起抽噎之声,张倩又哭了……  “好!你若答应不用凝魄灯做任何有违道义的事,我就赌一场。”青衣道士稽首,发髻上的银色小剑化作一抹流光,迎风见长,握在道士手中的时候已经化成一柄无锋重剑。  耀月点头道:“我答应。”伸手一招,一柄黑漆漆的长枪从瑶光空间宝蓝色的湖水中破浪而出,瞬间出现在耀月身前。  “本初、本尘,再退远一点。”青衣道士看向胎光。胎光手中沙盘微光一闪,已经在虚空中布置了一道结界。  “是,师父。”张本初一改嚣张气焰,低眉俯首。顾瑶审视青衣道士,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张天师,怎么看怎么像高人。不得不为耀月捏一把汗,正一天师道嫡传的五雷天心大法可谓是妖物的克星,耀月这倒霉孩子只怕不死也要掉一层皮。  就像暴风雨前的平静,耀月和天师谁也不肯先动,在空中僵持了数秒,天师背后的浮云中突然探出一截枪头。天师青袍微动,人已立在数丈开外。耀月的长枪却如影随形,两道身影之间的距离丝毫没有拉长。天师回转剑锋,兵刃相交的瞬间,虚空撕裂扭曲,空中出现吞噬空气和光线的漆黑裂缝。  各种诡异的视觉效果惊的顾瑶合不拢嘴,虽然早就知道阡陌纵横没有三维空间这么简单,但是真的亲眼看到,还是疑惑不解。虚空中的两道身影各种的折射错位,完全不像是正常人的体魄。尤其是耀月,看上去足足有九个头,双腿却远离身体,在另一边踏空连踢。难道传说中哪吒的三头六臂就是这么来的?  上边斗的惊心动魄,下边也不甘寂寞。  只见天地灵气剧烈动荡,风云变色,不是胎光的结界不管用,而是马文真要渡劫了!左琼玉一跺脚,拎起徒弟奔到一处山泉附近。此处山势聚拢,正是整个南山道场中藏风聚气的地眼,灵气最是浓郁。  这死小子,渡劫的时机真操蛋,左琼玉把全部家当都拿出来设置法阵,避免徒弟受到外界干扰。随着两大高手在上空越打越猛,风云激荡。急速飞驰的雷云映的马文真脸上忽明忽暗,只见他一张俊颜扭曲着,后背微微发颤。 第四十二章 心魔 - 棋盘梦 - 苇青青   生死之间有大恐惧,被遗忘的恐怖记忆在又在幻境中重新经历。九幽玄冥掌侵入体内摧枯拉朽的瞬间,马文真全身都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一共打了三掌。奇怪的是看不清出掌之人的面容,记忆深处,只有一角黑袍。  第一掌,一个女子冲进来,发出惊呼声。脏腑仿佛在沸水中滚着,四肢却极度的冷。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其实脏腑更冷,储藏了几乎所有入侵的寒气。冷到极处,和沸水烫煮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的相似,痛的好像要死了。女子哭的撕心裂肺,扑过来挡住自己哽咽道:“这是你的孩子呀!”随即被人强行拖下去,一袭绿纱裙消失在门后,哭喊声越来越远。  “我儿如此天资,怎么会一掌都受不住呢?”第二掌击落,全身的经脉都被阴寒之气撑裂,骨髓深处有一种奇异的痒。如果还有力气动,恨不得把骨头抽出来劈了,生不如死,睁着眼睛却看不见东西。传说中的炼狱煎熬是不是就是这样?感觉到有人上前来检视了一番,叹息道:“可惜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紧接着第三掌印下,这次没有感觉。好像飘在虚空中,所有的疼痛都远去了。  可是,他已经不是毫无心机的婴儿了,滔天恨意啃噬着心田。从小到大受过的奚落和羞辱一幕幕转过心头。脑中响起一个声音――杀了他们,杀了这些可恶的人!把他们像蝼蚁一样踩在脚下。既然苍天无眼,世道不公,就由我来杀出一片清朗乾坤!  马文真双眼渐渐变的血红,灵台中端坐的身影慢慢的被黑气吞没。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粗糙宽厚的手掌抚摸上他的面颊,小心翼翼的将他抱起来飞奔道:“观主!观主!”  随即被交到一个十分温暖的怀抱中,这人身上带着淡淡的竹叶清香。一股暖流护住自己的心脉。一个低沉的很有磁性的男子声音道:“在哪里捡的?”  “观门口,我去拾柴火,一出月牙门就看见他了。”这是捡到自己的那个人。  “我要替这孩子疗伤,天祥,你先下去吧。”  “是,观主。”  身上的衣衫被尽数除去,观主的手指微凉,轻柔的将一种药膏细细的涂遍他全身。这期间,护住自己心脉的暖流不断扩大范围,渐渐的遍布四肢百骸,奇痒无比,却没力气挠,连手指都动不了。  吱的一声轻响,一阵风刮进来。  “观主,这分明就是阴谋!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刚好就有一个婴儿中了九幽玄冥掌还不死,还碰巧被丢在我们门前?必定是那帮龟孙子故意找来耗损观主修为的。”  暖流没有中断,麻痒的感觉遍布全身。自己很虚弱,哭不出声音,也没力气睁开眼皮子。观主道:“赤子无辜,不管是什么阴谋,都和这孩子无关。松涛,书案下有一只青玉瓶,取来给我。再拿点冰糖来。”  温酒和着药香入口,还带着一丝甜味,全身好像泡在温泉中,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有液体滴在自己脸上,猛然惊醒。还是那个温暖的怀抱,只是有些汗津津的。吱呀一声,木门又被推开了,有人冲过来,伸手抓住自己的胳膊大力向外拉扯,随即一颤,松开了。  “观主!大战在即,不可耗费功力!”扑通一声,可能是来人跪下了。  “观主三思!这孩子左手的疤痕,只怕是强行去除魔门印记导致的。”这是之前那松涛的声音。  “没有人生来就是魔门的。鹤鸣,观中其他人都下山了吗?”又是一颗微苦的丹药入口,在苦味还没化开之前,一块冰糖被塞进来。这药香、是太清紫金丹!  “半个月前就都打发走了,现在只剩我和松涛,还有杂役马天祥。刚才我出去看过,龙首峰已经被围死了。场面有趣的很,号称不共戴天的正邪两道一起守在咱们观外,同进同退。我一露面,魔门的骷髅旗和九华山的佛光、崆峒的仙剑一起大放光明,壮观啊。哈哈!”鹤鸣笑道。  “你爷爷的,还能笑的出来!连着两日被魔门的七日丧命散折腾的半死不活的,真他妈憋屈!要不是观中还有一个小拖油瓶子,老子立马就出去砍人,死也先让那帮杂碎垫背!”松涛的声音。  观主叹息:“师父当年最大的心愿就是紫微气剑传承不绝,他一辈子只收了我们这三个徒弟。若不是中了毒,我倒宁可大家憋屈些,冲将出去,隐姓埋名相忘于江湖。哎,都下去吧,养神一个时辰,去前殿集合,一起出去杀个痛快!”  过了一会,又有人进屋,这人脚步声极轻,一直到观主将自己递给对方,马文真才惊觉有人来了。  “观主,我不走。”手掌粗糙,这是捡到自己的那个人。  “天祥,这孩子丢了一魂一魄,耽误不得。行李我替你收拾好了,你带他上茅山去,正一道门最擅长招魂聚魄之术。过来,我送你下山。”  幻境中时光如水,转眼他已经是茅山左琼玉的得意弟子。在这个世界里,他是一切的主宰。天心观没有覆灭,左无尘也没有被逐出师门。所有因此而来的针对他们师徒的嘲讽和羞辱都不复存在。他知道这不是真的,可是他不愿意醒。 第四十三章 胜负 - 棋盘梦 - 苇青青   “渺渺三清天,重重业障山。太上搜无影,邪魔赴幽城。”天师的袖口张开,在虚空中行步转折,宛如踏在北斗星宿之上。整个天空都暗了一暗,几道星光坠向耀月。天地灵气在咒语的牵引下形成龙卷风暴,强势的吞噬一切。结界中小到尘埃,大到风云,都身不由己的投入天师的袖子中,天师的袖口对着耀月,似乎要将天地都一起卷进去。这也是袖里乾坤?顾瑶想起李惟一,李惟一用这招的时候是没有什么动静的,只收他要收的东西。  耀月仰天长啸,身形随着风暴冲向天师,却在将要被收入袖口的前一刻,奋力将手中长枪投进袖里乾坤。身形一侧,嘭的一声,一脚踢在天师的小腿上。长枪疾射进天师的袖口中消失不见,星光飞速没入耀月的后背,一时间万籁俱静。耀月闷哼一声,摇晃了几下像没事似的站稳道:“按照约定,谁先踢到对方谁胜,我胜了,聚魄灯借我。”  天师被踢的一个趔趄,诧异的看了耀月一眼,点头道:“是你胜了。”从袖中取出一盏灯来,样式普通,看上去很是古旧。  正一道门的人都有点情绪低落。张本初瞪着耀月,一双眼睛里就像要喷出火来。他是世上最不能接受天师落败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见了他心中的诅咒。耀月从天师手中接过聚魄灯收好,突然两眼一翻,从云端**。摔下来的时候嘴角还凝着一丝微笑。本来他和天师旗鼓相当胜负难料,但是为了凝魄灯,他必须胜。  顾瑶手腕一动,紫岚鞭如一条灵蛇,将耀月缠住托起来。这厮伤的极重,已经晕过去了。得赶快离开这里才好。  天师一副这样才正常的表情,习惯性的拂袖。只是这次没能拂袖而去,只听稀里哗啦的一阵响,无数瓶瓶罐罐,书卷等杂物从袖口露出来。纷纷扬扬的从高空落下,就像一场杂货雨。原来不知何时,一截枪尖已经扎破天师的袖口探出头来,正是耀月的裁云枪。  张本初连忙取了一套衣衫递给师父,天师也丝毫不扭捏,当众换上,施展袖里乾坤收回各色杂物。从头到尾神情平和自然,丝毫没有为此感觉到丢面子,就像寻常人掉东西弯腰捡起来一样随意。倒让在场众人生出一种理当如此的感觉。  耀月只怕快要现出原形了,顾瑶乘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天师身上,将耀月收入瑶光中,脚底抹油。  何文斌拾起耀月的长枪,追上来。  眼看就要溜出众人的视线范围,天师身形一闪,出现在顾瑶的旁边道:“小友留步,还是让我给尊师看看伤势吧。”  “不用了。”顾瑶目不斜视,飞掠的更快,身形化作一道虚影。她并不是很信任天师,瑶光中灵气浓郁,耀月在瑶光中躺着都比在外边让人治疗恢复的要快,更何况耀月本身就是医道丹药的大行家。  何文斌追出南山道场,早已不见了顾瑶的踪迹,微一张望,看热闹的修行人都围上来。他和顾瑶之间好像从来都是如此,他跟在后面,赶不上她,她却丝毫都不知道。好几次军训结束后都是这样。藏锋师叔祖又在里边喊他,只好折回去。  顾瑶一路御风疾行,再三感应,确认四周没有其他人,遁入瑶光空间中。外界一天,瑶光中一年。耀月应该养伤好几天了吧?找遍了耀月平常喜欢呆的地方,都不见人影。之前进来的小男孩楚世杰也找不到人。索性抱膝坐在宝蓝色的镜湖边,边等边看风景。  “不许动,举起手来!”身后传来小男孩稚声稚气的命令。  顾瑶回头,只见楚世杰端着一把木头雕的手枪,作瞄准状对着自己。耀月一身白色云纹锦袍,立如兰芝玉树。顾瑶笑着举起双手,楚世杰欢快的和耀月击掌道:“逃犯抓住啦!本警官这就为你做主,枪毙了她。”边说着边模仿开枪的动作瞄准顾瑶道:“呯,呯呯,你快倒下啊!哈哈。”  顾瑶好无语:“凭什么耀月是受害者,我是在逃犯人?”不过很快她就发现,悲剧才刚刚开始。之后的过家家游戏中,楚世杰自己扮演孙悟空,喊耀月师父,无限追打顾瑶这个妖精……  在顾瑶把白骨精、狐狸精、兔子精等等都当了一遍之后,楚世杰肚子饿了,她终于从被降妖除魔的妖精角色中解脱出来。耀月早就笑到嘴角抽搐了。  楚世杰碰到耀月这样高明的药师,正是不幸中的万幸。耀月摆足了伤员的架子,只管开方子。顾瑶跑前跑后的配药,炮制药材,在耀月的指导下替楚世杰驱除蛊虫。一起在瑶光中住了半个月之后,小男孩体内的蛊毒已经被彻底清除,几人从瑶光中出来,外界才刚刚过了一个小时多一点,还能赶上吃午饭。于是集体前往鬼道的住处蹭饭。  午饭丰盛而且美味非常,都是魑魅山庄头号大厨子的拿手好菜。部分食材是由李惟一亲自出马,不管千里万里的,都一并取来最新鲜的。  饭后耀月将李惟一和顾瑶拉到一边商量道:“我想离开几天。”  李惟一道:“凝魄灯凝聚出来的只是形体,不具备灵魂。她不会记得你是谁,你要想清楚。”  耀月怔了一下道:“听说鬼道精通招魂之术?”  李惟一轻叹:“我不想说什么逆转生死有违天道,天道若何?你我修行求长生又何尝不是在逆天道而行?你自己多加小心。”  耀月点头:“顾瑶,把你的扳指借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了半个月小孩的缘故,耀月的脾气随和了很多。  顾瑶看向李惟一,耀月的诛心锁牌位放在瑶光中,如果他带着瑶光扳指,是不是就可以去他想去的地方了?李惟一送给她的东西,当然不会介意她怎么用,借给谁。只是她有点舍不得借出去,看李惟一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取下扳指。  “李兄,顾瑶,我走了。”话音未落,耀月已经不见了。  顾瑶这几日过得有点百无聊赖,耀月离开的第三天,李惟一也回昆仑去了。楚世杰被安顿在魑魅山庄和鬼道同住。白天军训,晚上待在宿舍。抽空去看了马文真几次,马文真一直都没能从心魔幻境中破妄而出。胎光老道用结界封闭了马文真渡劫的地方,不准任何人前去打扰他,左琼玉寸步不离的守在外面。  不远处,何文斌在山洞中面壁静坐,不时掂起耀月的长枪比划几招。他没能回学校继续军训,藏风师叔祖命他面壁思过半个月,还打电话替他请了假。一周下来,思过没思出什么眉目,武艺倒是见长了不少。正耍的飞沙走石,龙游凤鸣。枪杆上突然传来一股极其霸道的灵力,带着冰寒刺骨之气,试图挣脱何文斌的手,疾飞而去。 第四十四章 灵官像 - 棋盘梦 - 苇青青   黄海之滨,有山迂回曲折,林木参天,香茅遍野。正是句曲山,也称南茅山。不同于北茅山的游人如织,南茅山的后山颇为冷清。耀月召回裁云枪,化作一缕青烟,钻入灵官殿中。  殿内蛛网游丝,灰尘满地。几处斑鸠巢穴中幼鸟嗷嗷待哺,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打扫过。灵官神像赤发红须,手持九节长鞭,三眼圆睁,怒视着殿中的不速之客。  耀月遍寻灵官殿,毫无发现。拱手道了一声得罪,试着搬动灵官神像。俯身发现神像的鞋子上有两道清晰的手指印。耀月飞速后退,同时弹指,一道青芒射向神像。  “别!我出来还不行嘛?”一个青衣道士灰头土脸的从神像中钻出来,正是当代张天师。  耀月收回青芒道:“三眼能观天下事,一鞭惊醒世间人。当灵官的感觉如何?”  此处神殿荒废已久,本是茅山前任掌教马淳一的住处。这里的茅山指的是修行界的南茅山句曲,北茅山却是世俗宫观,诵经拜神做法事,却并非修行子弟。  天师抹着脸上的灰尘,摇头道:“本不该亵渎神灵,只是神像中似乎附有怨灵。”如果潜入的不是耀月这样的高手,他完全没必要躲进神像中,借助神像的气场藏匿气息。如果来的不是他这个天师,而是正一道门中的其他人,又绝不敢亵渎神像。当年他遍寻灵官殿毫无所获,如今这一躲反而躲出线索来,莫非冥冥中自有天意?  南山道场的警报声又一次响彻九天。大约三分钟前,何文斌紧紧的抓着顾瑶师父的长枪死活不肯松手,于是长枪载着一个人穿石破壁而出,眨眼间飞到一周前被顾瑶打破的楼顶上空,枪身突然猛的一抖,将何文斌从高空甩向楼顶。随即整个枪杆一亮,发出耀目的青光,彻底消失在虚空中。  何文斌还不想摔死,所以拼命运起灵力,在空中横移了一小段距离,摔进那个还没补好的破洞中。这是楼顶上最薄弱的地方,整座楼别的地方都修好了,只有这里,阵法破坏的太严重,补起来很困难。  于是,房顶的破洞又恢复到足以夜观天象的程度。何文斌摔下来之后没有立马起来,而是躺在地上一言不发,好像真的在仰望星空。  张本初黑着一张脸坐在大厅,他的怒气已经不是一个合理的解释就可以平息的了。  “师父喝茶”张倩小心翼翼的奉上一杯香茗,转身轻踢何文斌道:“还滚不出去,要躺在这里过中秋?”  凉亭中,张倩和顾瑶并肩而游,何文斌远远的缀在后面。一只乌鸦安逸的栖在顾瑶肩头打瞌睡。后天中秋节,今年的中秋和十一连在一起,今天又恰好是周末,这就意味着有十天长假。  顾瑶简单的收拾了一套换洗衣服,去辅导员那里签了离校期间安全责任自负的保证书,假期要先替鬼道化解鬼气,还要回家去,不能再来看马文真了。  张倩随手摘了一朵沉香托桂的白菊花,一片一片的扯下花瓣,随风丢开。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她觉得小妖女其实也不怎么讨厌的。  “小妖女,你说笑笑什么时候才能突破?”马文真小名就叫马笑笑。  顾瑶漫不经心的看着四周的霜染枫叶,并指凌空夹住一片飘落的红叶道:“据说越聪明的人思想越复杂,心魔也要远远多于常人,他就很聪明,怕是不会太快吧。”  “哦,笑笑说你突破妄境只用了半个多小时。难怪我老感觉你少根筋似的。”张倩俏皮的对着顾瑶眨眼睛。  ……  顾瑶突然发现她自己挖坑自己跳了。不过说起来,连舍友蒋晴晴都是这么评价她的。这样想起来还是李惟一最善良。以前顾瑶问过李惟一:我是不是有点笨?  李惟一的答案是这样的――当然不是,你只是心思单纯,不喜欢去揣测别人的用意。  同样的问题耀月的答案是――不是有点,是特别笨,笨到无可救药!  很快,整朵花的花瓣都四散分离,没入草丛中看不到了。张倩忽然转身叉腰对何文斌道:“你走远些,我们女孩子说悄悄话,别来偷听。”  何文斌一个起落,消失在树丛后。顾瑶肩头的乌鸦竟然发出一声嗤笑,扑棱棱的飞到一边去了。  灵官殿中,张天师神色凝重,灵官像内发现了马淳一的魂魄,可惜怨气太重,神志不清,得先做一场法事化解怨气,否则很难交流。  鬼道以役魂禁咒弑师,并强夺师父的魂魄祭炼招魂幡的说法恐怕不能成立了。灵官神像受过千年的香火供奉,有充足的念力保护附在里边的怨灵不消散,但是也因为千年积累的庞大而杂乱的念力磁场,使得怨灵受困其中,无法出来,无法和外界沟通。外界也无法察觉。  “这魂魄是谁的?难道是前任茅山掌教?”耀月猜测。  天师拂袖:“你聚魄成功了?都有空来插手正一三山的事了。”边说着,边着手布置引怨阵。  耀月道:“有魄无魂,始终也不是从前的那个人。我有求于鬼道,想先做件好事让他高兴。”  天师也好奇了,问道:“鬼道真的会役魂禁咒?”  “恩,本尊见过他招魂,当世不做第二人选。”耀月在一边帮忙,超度怨气的法事大约怎么布置他还是会的。  凉亭中,张倩站起来,高挑的身材在地上投出一道长长的阴影,看着顾瑶的眼睛道:“我和笑笑青梅竹马,我是不会放弃的。”  这死女人,怎么说的好像她横刀夺爱一样?顾瑶试想了一下,貌似张倩和她喜欢同一个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只能说英雄所见略同。如果她喜欢的人没有其他人能看得上,那才有问题呢,起码说明她的眼光太过独到。   “你这反应不像是喜欢一个人。”张倩打量顾瑶。  “那要什么反应才像?”顾瑶对于各种事情的反应,貌似就没有被别人视作正常过。  张倩在手心哈气,挠顾瑶痒痒,笑道:“感情是排他的,男人和牙刷不可以共用,有人敢打主意就杀无赦。”  “我投降了,别挠我。”顾瑶最怕痒,倒在石凳上反手扳住张倩的肩膀,侧向一滚,已经成功占据上方。跳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吹了声口哨。  一只乌鸦扑棱扑棱落在顾瑶肩头。口吐人言道:“中午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准备。”是鬼道。  “我想吃叫花鸡,再要一个汤。其他你喜欢吃什么就准备什么。”乌鸦身形暴涨,变回三足金乌的模样,载着顾瑶,扶摇直上云霄。 第四十五章 鬼市夜游 上 - 棋盘梦 - 苇青青   顾瑶回家的这几天,修行界出了三条重磅新闻,传的沸沸扬扬。  无名氏销声匿迹的这段时间,原来是潜入了魔教总坛。虽然教主欧阳弑早有防备,奈何无名氏这厮实在过于生猛,竟然在强敌环伺之中将欧阳弑打成重伤。随后发扬了他一贯的命硬堪比小强的作风,带着三十多处大小伤口杀出魔门总坛,在一众高手的追杀堵截下辗转逃亡千里,杀人如割草。  将修行界最大的两股势力都得罪了个彻底,无名氏纵横江湖的日子似乎该就此画上句号了。不知道魔门三宫和正一三山的高手在追杀无名氏相遇的时候有没有尴尬,和仇家联手砍人会不会精神错乱。  中秋之夜,无名氏油尽灯枯,被魔教和正一门合力堵在酆都鬼门关前。似乎邪道第一高手的命运已经无可更改,谁知又横生枝节,欧阳弑要亲眼看着无名氏死,于是欧阳无忌为迎接老爹的大驾,亲自在鬼门关前清道开路。打伤了一个正在烧纸钱的鬼卒。这种孤魂野鬼到处都是,根本没人会在意。  但是紧接着在场所有人都发现他们错了,错的离谱。鬼卒的主人鬼道现身鬼门关,大唱招魂曲,整个酆都鸡飞狗跳。这曲子有个特点:普通人听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神魂比鬼道还要强大的人听,也能勉强撑得住。问题是追杀无名氏的一众高手中,有人能跳出这个范围吗?于是魔教麾下有三千鬼怪脱出幽冥宫的掌控,逃入轮回。连无名氏这只煮熟的鸭子都乘机飞走了。  此事堪称修行界近十年来死伤人数最多的祸事,也是影响最恶劣的一起。追杀过程中,有校车被法力波及翻下盘山公路,导致十三名中学生死亡,九人受伤。还有一处闹市区的商业楼起火,不是普通的走火,而是魔门的幽冥鬼火,伤亡人数还在统计中。伤及普通民众的肇事修行者除了无名氏仍然在逃之外,已经尽数被神秘组织天罗逮捕,九幽绝狱人满为患。  第二件事有点荒唐:鬼道多年的宿疾一夜之间不治而愈,恢复容貌之后,醉如玉山倾倒,笑如朗月入怀,帅到没朋友。外加年纪轻轻就统领着魑魅山庄,可谓修行界炙手可热的超级高富帅。一不小心就成了很多女修士的梦中**。然而据魑魅山庄内部人士爆料――庄主起居饮食,一向都是和一个鬼卒形影不离。就是中秋夜鬼门关前的那只鬼。这么一来,鬼道的名声瞬间盖过魔教教主和正一盟主,成为修行界第一名人。无数腐女力挺鬼道和黑衣鬼,声称真爱不论性别,无视生死。  第三件事更离谱:有神龙深夜现身茅山,张天师率领正一道门众人追逐此龙,无意间撞破一桩蒙尘往事――原来茅山前任掌教马淳一并非死在逆徒鬼道的手中,竟然是因为撞破妻子和魔门门主欧阳弑通奸,心神大乱之际被欧阳弑杀害。当年给鬼道左无尘定罪的时候,有人做了伪证。这个人就是马淳一的女儿,当今茅山掌教李钰的妻子马腾。真相究竟如何,恐怕还要请当事人鬼道前来分说一下。  关于马腾为什么要冤枉左无尘,也有三种传言:一说李钰觊觎掌教之位,和红颜知己合谋陷害了小师弟。一说当年马腾暗恋左无尘遭到拒绝,因爱生恨,又一心想当掌教夫人,故意诬陷左无尘将他赶出茅山。一说马腾其实不是马淳一的女儿,而是魔门欧阳门主的掌上明珠,自然是帮亲不帮理。  顾瑶这几天足不出户,对这三件事一无所知。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拉上窗帘,也不开灯,就这么在黑暗中静坐。对面的卧室里,顾瑶的父母早已酣然入梦。屋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轻微的鼾声。  眼泪悄悄的滑下来,顾瑶抱膝坐在床头,缩成一团,下巴搁在膝盖上。她傍晚去看过马文真,刚好撞见马文真和张倩在屋里,拥抱在一起。之后马文真找上门来,顾瑶用了才和鬼道学来的失魂引,让父母赶走了他。  三件事都和鬼道有关,魔教的圣火令,正一道门的鹤羽令都在四处寻找鬼道。鬼道却丝毫都没有处在风暴中心的自觉。便装潜行,敲响了顾瑶房间的窗户。  顾瑶感应了一下,马文真还在,头也不抬的压低声音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别打扰我。”这种音量一般人听不到,马文真现在的修为应该可以听到了。其实不是想一个人待着,只是哭鼻子的时候不想被人看到。  窗外的人咳嗽了一声道:“是我,本来说好中秋带你去酆都看花灯的,结果有事耽误了,今天补上好吗?”  是鬼道左无尘,顾瑶轻手轻脚的打开窗户。也不见左无尘有什么动作,窗户上的铁栅栏自动向两边滑开,顾瑶钻出窗口,轻轻跃下楼去。  酆都鬼市,灯火亮如白昼。每个路口,都用麝香冰片等物堆出一座假山点燃,照明取暖,香雾缭绕。不时有行人收集香灰,制成莲花灯的灯芯,点燃放入河中随波逐流。鬼道说话幽默风趣,逗的顾瑶破涕为笑。  一个老婆婆拦住鬼道:“先生,您女友真漂亮,买个莲花灯吧,我这灯是酆都最灵验的,放一只一心一意一生一世,放一双比翼双飞好事成双,放……”  “咳咳,拿一双。”鬼道很干脆的付钱,气氛一时有点尴尬。很羡慕马文真,可以大大方方的喜欢一个人。不像他,大约是当鬼当的太久了,习惯隐藏一切。他喜欢顾瑶,但是不愿说破,也不肯表现出来。只要这样在一边看着,知道她过得好,就安心知足。  前边围着一群人,不知道在看什么,顾瑶踮起脚,还是看不到。鬼道护着顾瑶挤进去,原来是一张告示,上面全是鬼画符,顾瑶完全看不懂。鬼道解释道:“这是冥文,转帖的是正一道门的鹤羽令,兹有茅山……”鬼道忽然住口不念了。  “是不是昭告天下,将马文真逐出师门?”顾瑶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鹤羽令都传出来了,那就是事情再无更改的余地。  鬼道点头,塞给她一只花灯道:“有什么事情最好当面说清楚,一个人闷着瞎想,只会越想越难过。人就在后面,你自己看着办。” 第四十六章 鬼市夜游 下 - 棋盘梦 - 苇青青   顾瑶不知所措的拎着莲花灯,其实她知道马文真跟在后面,一路上多新奇的彩灯都没敢回头多看一眼。前边有扇半开的雕花木门,顾瑶想也不想抬脚就往里边躲。她最近有点神经质,患得患失的。心思被鬼道看穿之后更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一个小厮斜刺里窜出来,拦住顾瑶道:“抱歉,我们这里不接待女客。”  顾瑶抬头,只见几个艳女郎倚栏嬉笑,环肥燕瘦,向着鬼道热情招手,顿时大囧。原来这是一处青楼,楼下车水马龙,楼上大红灯笼高挂,隐隐传来丝竹管弦之声。  真是一个又傻又有趣的小丫头,鬼道暗暗好笑,取出一面令牌。他喜欢惯着顾瑶,别说只是逛**,就是要拆了鬼市,他也照样纵容。  小厮看清令牌之后大惊失色,连声道歉,一溜烟奔进内堂去了。  一个颇有姿色的年轻女子将手中的绣帕向着鬼道丢下来,鬼道接住,闻了一下。街上有好事者起哄道:“好香啊!”  顾瑶在二楼选了一个临街的雅间。侍女打起帘子来,街景尽收眼底。楼下,马文真伸着脖子向上张望。  顾瑶向下看的时候,刚好和马文真目光相交。微微一怔,立即移开目光,起身换了一个方向,背对着街面喝茶。  鬼道走到栏杆边上笑道:“还不上来。再惹出眼泪来,我可不饶你。”  马文真一个起落,已经跃进二楼雅间。  鬼道独自挑起一盏花灯道:“我有事离开下,你送顾瑶回去,不必等我。”说着青衫微动,身形飘出雅间。揽住刚才向他丢秀帕的美女,两人卿卿我我的一起进了颦翠阁。  关好门,设置了一个隔音屏障,鬼道端起茶杯道:“可有欧阳弑的消息?”  “老大,传言有点离谱,据说欧阳教主被无名氏的紫微七杀剑穿心而过,不但没死,还用九幽玄冥掌重伤了无名氏。”美女打着兰花指开口,却是男子声音。  鬼道眉头微蹙道:“有无名氏的消息吗?”  “没有,还请庄主恕罪,我和杨右使明明在他身上做了手脚,却跟丢了。无名氏油尽灯枯,应该出不了鬼市。”美女取下假发来扇了扇,赫然就是个十分白净秀气的光头男子。  “正常,无名氏若是没本事摆脱你和杨啸天的追踪,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鬼道暗暗可惜,他虽然有心帮忙,却找不到人。  “老大,可不可以不要在这卧底,人家一个堂堂男子汉,传出去一世英名付之东流啊!”光头男子戴回假发,抛着媚眼问。虽说他在青(无字)楼卧底的事整个魑魅山庄上下只有庄主和杨右使知道,可是堂堂招魂左使整日卖笑,伤不起呀。  鬼道笑着点头:“难为你了,无名氏的伤势熬不了几天。你再等三天,不管有没有消息都回山庄管事吧。”  雅间中,几盆兰草错落有致的摆在多宝格上。马文真握住顾瑶的手道:“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抱哪个是你的自由。”顾瑶把手抽出来。  马文真急道:“我……不是这样的。”  这时一个相貌平平的浓妆少妇领着两个素衣女子姗姗而来,陪着笑脸道:“贵客光临,蓬荜生辉。两位想吃点什么?我们如意楼的小菜可是鬼市一绝。”  “糖醋排骨,不要糖,只要醋。其他的拣你们拿手的上。”顾瑶撅起小嘴。  少妇瞠目结舌,看向马文真。马文真微微点头,讨好道:“女侠喜欢怎样就怎样,在下一定奉陪到底,只是别不理人,也别关机。”被逐出师门的事在意料之中,他能从幻境中醒来,就已经过了这一关了。反倒是张倩和何文斌一起喝到烂醉,找上门来抱着他又哭又笑,死活不松手,不巧刚好被顾瑶撞见。  顾瑶噗嗤一笑:“那还是要糖吧,已经足够酸了。”其实看到鹤羽令的时候,她就不生气了,只有心疼。张晓婷说妒忌和耍小性子是女生的专利,她终于和她们有共同点了。  少妇退到门外,两个素衣女子一个抱着七弦琴,一个手持碧玉箫。上前敛衽行礼,带起一阵香风,退到一边弹奏起来。琴曲轻快活波,女子边弹琴边脆声唱道:“俏冤家,说盟说誓,说情说意。动辄春愁满纸。口是心非谈空说有,满口修道静心,是哪个先生教的?”  顾瑶有点走神,结丹修为的人寿命在两百岁上下,这样算起来,假设她和马文真不离不弃,也不过不足七万天的时间。为什么世上好多有**还没一起老去,就互相厌烦了呢?  另一个姑娘箫音如思如慕,绵绵密密,婉转相和:“俏冤家,不茶不饭,不眠不休。一纸相思诉状。怜你爱你只嫌不够,唯恐情深缘浅,又怎么舍得怨你?”  “我也是。”马文真很突兀的冒出一句话。  顾瑶不解:“也是什么?”  马文真借来碧玉箫,用茶水简略擦拭,对口吹起来,正是刚才那曲子的最后一段,反反复复的吹了好几遍,别有一种温柔之意连绵不绝。弹琴的女子掩唇偷笑,唱起来:“怜你爱你只嫌不够,唯恐情深缘浅,又怎么舍得怨你?”  两个素衣女子偷笑着相携退出雅间。  顾瑶一双美目定定的望着面前的男子,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从来都不是这样子的,但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条件此刻似乎都不重要了。  马文真拉着顾瑶并肩而坐,凭栏远眺。灯会已接近尾声,街上灯火阑珊。鬼市卖东西的小贩推着车子满街走,吆喝声此起彼伏。顾瑶靠在马文真的肩头打起瞌睡来。这时突然有人推门进来上菜。顾瑶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一样跳起来,脸上一片红晕。嗒的一声轻响,一个东西从顾瑶的口袋里掉出来。某人终于想起自己去看马文真的目的,拾起来扭捏着不说话。  这年头像顾瑶这么害羞的女子十分少见,马文真忍不住想逗她。闪身从背后一把箍住她的纤腰,不让她有机会逃脱。果然,顾瑶全身紧绷着,那一抹红晕快速延伸到耳根,最后连脖子都红了。怀中娇躯玲珑浮凸,处子幽香萦绕鼻端,马文真一时间口干舌燥,心猿意马。  “这个是给你的。要滴血认主才可以用。”顾瑶心如撞鹿,自从上次中迷药被马文真抱回来之后,她经常不由自主的怀念那个带给她安全感的温暖怀抱。此刻终于又贴近了,反而有点忐忑不安,自己这是怎么了?  马文真接过这个奇形怪状的礼物。难道是个带链子的钥匙扣?环形双扣,正面用凸纹雕着星宿图案,背面密密麻麻的刻着看不懂的符文。入手沉甸甸的似金石,偏偏又带着木质纹理,下方挂着一把淡紫色小剑,剑穗上串着一颗水滴形状的晶石。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不过还是第一回有除了师父以外的人送法宝给他。  “手给我。”顾瑶一副命令的口吻,随即揪住马文真的左手中指含在口中。  马文真脑中嗡的一声响,指尖传来的前所未有的奇异刺激,让他精血逆流,心中升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欲望。紧紧的贴住顾瑶,呼吸渐渐粗重,手指所过之处能明显的感觉到肌肤在颤栗,没想到顾瑶这么敏感。  正意乱情迷无法自持之际,指尖猛的一痛,中指被咬破,顿时醒了三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起了反应,一物紧紧的抵在顾瑶身上。顾瑶似懂非懂,又羞又怯,低着头不敢看他,一个劲的向外钻,想逃开。  “你别碰我身上。”某人再次逃脱失败,声音小的像蚊子叫,还夹杂着强烈的不安。人对未知的事情总是有着本能的恐惧。  “别动!”马文真声音微哑,带着危险气息。他血气方刚,正好是男子情欲旺盛的年纪,被顾瑶这么又扭又蹭的,更加冲动煎熬。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发狂。  顾瑶吓得纹丝不动,十分乖巧僵硬的缩着。  马文真心底某处柔软的角落被触动了,忍住欲望。轻轻的抚摸着顾瑶的长发道:“别怕,不动你。”虽然现在的大学女生谈恋爱**一点都不奇怪,但顾瑶是个特例。她年纪还小,又长年清心寡欲的修炼,似乎还不开窍。  自己当初不也是这个样子——总是比班里大部分的男生都小三岁,于是别人喜欢看漂亮女生的时候,他喜欢看变形金刚。到大学中别人追女生泡妞,看苍老师的动作片打飞机。他坐静功修炼,啃《黄庭经》爬东山。这么想着,马文真笑起来,得有点耐心,慢慢调教才好。  顾瑶见他果然说到做到,不再动手动脚,放松下来。抓起他的中指,将一滴鲜血点在钥匙扣上紫微星宿图案的位置。 第四十八章 冤家路窄 上 - 棋盘梦 - 苇青青   一阵紫电青光闪过,血脉相连的感觉涌上心头。马文真忽然就明白这东西原来是件多功能的极品法宝。带着就像小挂坠一样不起眼,却能随着心意变幻。心念一动,紫色小剑瞬间长到三尺,形状和他以前的佩剑很相似,只是分量更沉,而且没有开锋,应该可以按照喜好进一步炼制。  剑穗上的晶石是昆仑神木的结晶,看上去就像一颗将要滴落的晶莹泪珠,主要作用是温养神魂。刻满符文的镂空圆环从双扣处拧开,上层星宿图案的是防御型符阵,下层符文是攻击型符阵。输入灵气就可以瞬间成形。  顾瑶在马文真的掌心写了一道口诀,示范道:每天用神魂洗炼仙剑和它沟通,不可间断,会生出剑灵。这种炼器的法门还是李惟一教的,她自己都坚持不住,紫岚鞭到现在都没炼出器灵。不过这样也好,据说养出器灵的法宝,会自己挑选主人,除非早就滴血认主过。  传说上古神器都是有器灵的,后来培养器灵的方法失传。炼器师们做了很多大胆的尝试,甚至捕捉魂魄来炼器。战国时代还有个疯狂的铸剑师,妻子自投熔炉铸成绝世宝剑。然而魂魄炼制出的法器,没有器灵,只有怨煞。不过因为怨煞之气也能大幅度的增强法器的攻击力,至今还有炼器师用魂魄炼器。  顾瑶到底有多少秘密?马文真没有问。她想说就说,如果不想说,他永远都不会问。屋外朗月无声,屋内时光静好。马文真低头摆弄法宝,看顾瑶吃的津津有味,忍不住也拿起筷子尝了几口。从前在茅山的时候,绝对不敢在半夜吃东西,师父左琼玉认为这样伤胃伤身,抓住了要罚抄经书。  颦翠楼的小菜确实不错,只是吃着吃着,嘭的一声,门外不知什么东西倒了。  “先生,这间里边有贵客,求您另选一间吧。”是刚才那个少妇的声音。  哐!雅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一把椅子从外边摔进来,嘭的一声巨响,四分五裂。一个中气十足的粗犷声音道:“撵的就是魑魅山庄的人,我们少主看中这间了,识相的速度滚出来!”楼中的莺莺燕燕一看势头不对,纷纷逃回房间,紧闭门窗。  顾瑶打量这人,是一个粗手粗脚的大汉,五官也十分粗犷,身高足有两米多。身上套着明显小了一号的西装,绾着臃肿的发髻,看起来很别扭,像一尊小塔似的立在门口。  欧阳无忌要来?还真是冤家路窄。顾瑶低声道:“我想回去了。”  马文真心思通透,转念就明白了顾瑶在想什么,伸手在顾瑶鼻尖上轻轻一刮,笑道:“放心,该面对的迟早都要面对,不妨事的。”  门外浓妆少妇拖住这大块头,赔笑道:“我的爷,魔门少主身份尊贵,奴家特意准备了僻静雅致的院子迎接少主大驾,这些个魑魅魍魉的小鬼,怎么配让少主生气?”  大块头一把将少妇推出去老远。少妇站立不稳撞在桌子上,敛起笑容道:“魔门少主自然可以想撵谁就撵谁,说出去也不过是一桩风流雅事。只不过打狗也要看主人,万一那人护起短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四周温度突然降低了好几度,欧阳无忌揽着一个红衣女子前呼后拥的上了楼。隐隐环佩轻响中,暗香浮动。灵鸩番僧搬过一张椅子摆在花厅正中央,欧阳无忌大刺刺的坐下,手中描金折扇唰的展开,扇面上山水花草泛着浮光,眼中射出摄人寒芒道:“敢拿鬼道来压人,常勇,让她看看在酆都这一亩三分地,谁才是主子!”  大块头应声而出,揪起少妇,抬起蒲扇般的粗大手掌,照着少妇的脸就要扇下去。  马文真手中一物疾飞而出,打在大块头的手腕上,跌落下来,是一只筷子。大块头口中吼叫连连,又抡起拳头去揪少妇,就像一头发狂的熊。  顾瑶心念微动,衣服袖口上一道淡紫色的装饰纹络飞入掌中,轻轻一抖,一条紫色银纹长鞭迎风展开,卷住大块头常勇拖到一边。和马文真并肩走出雅间。  “何必为难一个苦命女子,让她下去吧。”熟悉的娇媚声音,熟悉的暖香,同样的红裙,同样颠倒众生的魅惑容颜,一切都似曾相识。顾瑶却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佳人就是红娘子。红娘子看上去只有双十年华,眼前这位佳人眼角却有明显的鱼尾纹。年纪只怕要大的多了,楚楚风情似乎也更胜一筹。  “我亲爱的弟弟,俗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不如我们换着穿一下?”欧阳无忌毫不掩饰的盯着顾瑶。  红衣女子容颜惨淡,有一丝掩不住的酸楚,眸光在欧阳无忌和马文真之间流转。一滴泪落下来,想起天心月圆之夜,恍如隔世。  顾瑶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笑容一敛,挥鞭将大块头常勇向着欧阳无忌砸过去。她想起了马文真的个性签名――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原来我已经七手八脚的裸奔了二十二年。还有何文斌的个性签名――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抢我衣服,我砍你手足。  虽然认识没多久,但是马文真已经非常了解顾瑶特立独行的不着调性格,以及随时随地都能神游天外的二货境界,他甚至能想到顾瑶为什么发笑。他非常讨厌欧阳无忌看顾瑶的眼神,不动声色的挡住顾瑶道:“咱们的教主亲爹难道没教过你,战场无父子,情场无兄弟,连兄弟都不是,手足从何说起?话说你这么霸气的和魑魅山庄作对,咱爹知道吗?”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灰影从欧阳无忌身后跃起,接住常勇丢在一边。是一个十分干瘦的小老头。  欧阳无忌端坐不动,阴阳怪气的道:“就是对魑魅山庄太客气了,才惯得某些人吃里扒外。来人!除了小美人,楼上其他人都给我撵出去。”说着忽然抬手向顾瑶一指。  花厅中更冷了几分,脂粉香气呛在鼻中,闷在心里,马文真脸色一沉,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冷意。掌中紫色小剑一晃三尺。宝剑无锋,却别有一股锐利之气充斥乾坤。  二楼一阵鸡飞狗跳,灵鸩番僧来来回回的四处赶人。很多人衣衫不整的被揪出来,连滚带爬的跑下楼去。  欧阳无忌挥手制止随从一拥而上。笑道:“这个人我来收拾,也好让美人儿见识见识本少爷的手段。”说着身子霍的拔地而起,折扇上一缕绯色雾气轻轻一卷,一只火凤凰盘旋而出,仰头嘶鸣,声裂九天,直直向着马文真扑过去。  房梁上的尘土被震的簌簌落下来,火光映在眼眸中,汹汹燃烧,马文真双手掐诀,整个花厅的地面上都凝起了一层薄冰,冰火相争,兹兹声不断。雾气升腾,模糊了正在相斗的两个男子的面容。蒙蒙水雾中,无锋宝剑化作万道剑芒,金石相交之音铿锵不绝。  片刻后欧阳无忌稳站上风,也不想大煞风景的烧了花厅,收起火焰,特意把扇子耍的潇洒无比。然而几招过后,他就笑不出来了。有听不到声音的那种类似于次声波的法力隐隐鼓动神魂,束手束脚,根本发挥不出平常实力的七成。难道鬼道诚心和魔门作对,在暗中相助对方?这么想着,欧阳无忌心中一沉,招式微微散乱。  几个随从看不出欧阳无忌有苦难言,在一边大肆鼓吹,马屁连天。 第四十八章 冤家路窄 下 - 棋盘梦 - 苇青青   顾瑶只见马文真喉头微动。欧阳无忌身后的鱼缸中,水旋转起来,越转越快,忽然毫无规律的一乱。金鱼纷纷跳出鱼缸。马文真的招魂役鬼之术似乎长进了不少,已经可以毫无声息的伤人魂魄了。果然,就在鱼缸中水波混乱如沸的时候,欧阳无忌的动作忽然一滞,面露痛苦之色。  顾瑶轻轻抚平水面,用灵气小心的托起金鱼送回水中。  眼看欧阳无忌的脑袋就要被劈成两半,一道灰影闪出来,劈手将长剑带偏。正是刚才接住常勇的干瘦小老头。  铿的一声,无锋宝剑斩落在欧阳无忌的肩头。如果不是贴身的龙鳞宝甲,欧阳无忌就要当独臂人了。忍着肩头剧痛,折扇一挥,数道流光直扑马文真面门。乘机拉开距离下令道:“息长老,杀了他!”  小老头垂首立在一旁,用平湖无波的声音道:“少主和二公子都是主上的血脉,没有主上的命令,属下不敢冒犯。”息长老说这话的语调不含任何的感情色彩,像电子合成音一样刻板无情,听在耳中十分的诡异。  欧阳无忌面无表情的打了个手势,阴阳怪气的道:“那劳烦息长老把这小美人擒住给我。”他的随从呼啦一下子散开,将马文真团团包围。  息长老一身灰衣如鬼魅,顾瑶分不清他到底站在哪里,连气味都随时在改变方位。她被五道一模一样的身影围在一个五芒星光幕的中央。李惟一提到过类似的阵法,据说五芒星稳定且牢固,用来围困妖魔鬼怪是最好不过的。该死,自己还真是迟钝,怎么就站在原地看着人家施展呢。  一股狂躁的阴冷之气瞬间困住顾瑶,压的她难以移动分毫。顾瑶集中精神,紫岚鞭光芒大盛。楼上诡异的静谧了一瞬间,就像风暴前的平静,所有人都在蓄势待发。不同的是,顾瑶是为了找机会脚底抹油。  一丝温润从无锋宝剑上传来,奇异的血脉相连的感觉。仿佛仙剑也知道主人此刻的心情,懊悔自己托大争一时之气,将顾瑶置身于险地。  这时,颦翠阁中猛的响起一片拳打脚踢之声,只听有人闷哼惨叫不已。一个豪爽的男子声音道:“不长眼的东西,敢拖欠颦翠阁的过夜费,也不打听打听,里边的粉头是谁的相好!”  欧阳无忌折扇一挥,颦翠阁对着花厅的墙壁连着大门都一起倒下来,尘土飞扬中,只见阁内桌椅杯盏一片狼藉。床上的红色帷幔倒挂下来,一端缠在灵鸩番僧身上。魑魅山庄的招魂右使杨啸天正骑在灵鸩番僧的背上,拳头如雷鼓般的砸下去。  旁边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子咯咯娇笑,拍手道:“打的好!这番和尚每次来过夜都打欠条,赖着不肯付钱。杨大哥一定要替我出口恶气,打的连他老妈都不认识他!”  欧阳无忌的眼睛眯成一道缝,盯着这女子看了片刻,冷笑道:“杨右使真是好手段,每次打人的借口都一样不说,相好还是个男人!”  嗤嗤!却是顾瑶丝毫没有处于险境的自觉,忍笑忍的好辛苦。这种街头无赖打架的动作,出现在修行人之间,委实有点滑稽。偷偷的打量那年轻女子,正是之前向鬼道抛绣帕的美女,只不过细看起来,还真有几分男相,喉结也比女子要大一点。  杨啸天闻言面不改色,缓缓的站起来,用脚尖把灵鸩番僧拨到一边。他身材魁梧,浓眉大眼,这一起身端的是英气勃勃。搂住身旁的美女笑道:“宝贝儿,这秃驴到底欠你多少小费?你别怕,只管说出来,有神教的息无忧息前辈替你做主。”  息无忧眉毛竖起来,脸上满是褶子,一双眼睛基本看不到了。他扭头向杨啸天看过去,正在瞬移的身形不免一滞。就在这时候,顾瑶手中的长鞭陡然伸长数米,唰的一声,带着星光点点的紫气,抽在息无忧背上。  空气瞬间一凝,一股阴风突兀的刮起来。息无忧周身都翻滚出一层黑气,浓如黑墨,光线瞬间被吞噬殆尽。山雨欲来风满楼,顾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伸手握住项链,她已经好久没有凭借项链中的阵法来放大紫微气剑的威力了。  美女柳眉微挑,眼中放电,打着兰花指嗲嗲的道:“大哥你真坏,这种事**家怎么好意思说出口?不如就打个七折,十万两好啦。魔门少主富甲一方,千金搏一笑。替手下垫付个把银子,想必只是小事一桩。”说着一推杨啸天,杨啸天魁梧的身体疾如闪电,陡然出现在息无忧头顶上空。全身骨节犹如爆豆子似的一阵乱响。嘭的一声巨响,两人对了一掌。  息无忧很熟悉杨啸天的刚猛掌力,然而这次却是一股阴柔的内息从掌心一路向上攀爬。看似不如杨啸天的掌力强劲,却比强势的侵略更加难以抗拒。这灵力轻柔之极,似凝着愁绪,所过之处,体内筋骨酥麻,气机紊乱。息无忧心中一时愁一时喜的,痴嗔如怨女。  困住顾瑶的五芒星光幕一阵颤抖,模糊了几分。顾瑶瞅准时机,紫光鞭影齐上,马文真这时也冲到近前,淡紫仙剑上拖着长长的白芒,向着光幕疾驰。轰!光幕被硬生生的破开一个缺口,顾瑶御风而出。  “相思掌!”息无忧大惊失色,祭出血毒幡,泥丸宫突的一跳,神魂巨震。顿时心中一沉,对欧阳无忌道:“少主,魑魅山庄的鬼道和柳左使都在。”  欧阳无忌看不出喜怒,目光落在那个正捏着兰花指的美女身上,轻描淡写的道:“听说魑魅山庄的招魂左使柳青,生的十分白净,雌雄难辨。若是扮成女子有阁下七分神韵,那本少爷就算千金博一笑,也未尝不可。”说着扶起半死不活的灵鸩大和尚,领了一众手下走了。  柳青一双杏眼滴溜溜的转了几转,哀怨的瞟了顾瑶一眼。随即抛媚眼道:“小妹妹一定要帮在下求情,若不是为了妹妹,在下也不会被魔门少主识破。”  “求谁?鬼道?”顾瑶被电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忽然发现柳左使当女人的天赋很高,非常高,起码比自己更有女人味。  柳青点头,耳上一对明月珠晃晃荡荡的,传音道:“先离开再说,他们若发现庄主不在,必定折回来。”  顾瑶伸手摸着自己没有耳洞的耳垂,再一次惭愧起来。  四人一道御风疾行,杨啸天忽然问柳青:“你又怎么惹着庄主了?好端端的被派去扮女人。”  柳青又哀怨的看了顾瑶一眼,楚楚可怜的道:“天机不可泄露。说出来只会死的更惨。” 第四十九章 奈河 - 棋盘梦 - 苇青青   冷月无声,黑漆漆的夜空中成千上万个发着光的红点从天际落下来,竟然是好大一群红眼蝙蝠!诡异的嘶鸣声,仿佛来自地狱的的恶魔在冷笑。蝙蝠们纷纷带着猎物回到它们亘古栖身的庞大溶洞中。洞穴深处,世上最明亮的阳光也照不到的地底宫殿――幽冥宫明王殿,两排巨大的青铜古鼎中,幽碧色的鬼火翻腾跳跃,映的殿中众人面色发青,阴晴不定。  息无忧跪在一地的蝙蝠粪便中,叩首道:“教主三思,这些年为了一部紫微气剑,我神教元气大伤。当年跟随教主打天下的十大长老,如今只剩属下和向雄向长老。恳请教主悬崖勒马,修养生息。鬼道的修为深不可测,更兼擅长招魂役鬼之术,若是贸然撕破脸,对我们不利。”  “无忌,你怎么看?”圣火台中永不熄灭的长明火照亮了一个黑衣人的身影,这人两鬓微霜,面无表情的端着茶盏,正襟危坐在冥王宝座之上。滚烫的茶水升起袅袅雾气,模糊了黑衣人的面容,让他显得更加高深莫测。  “紫微七杀剑,神仙抖三抖。酆都阎罗殿,须忌鬼道颜。鬼道必定是听这话听的多了,自以为除了无名氏就属他天下第一,越发的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魑魅山庄虽然有个把高手,但毕竟只是个刚兴起的势力,怎么比得上我神教人才济济?”  黑衣人眼中有精光一闪而逝,呷了一口茶道:“无名氏生机已绝,顶多再撑三天,不足为虑。倒是魑魅山庄一天天做大,不可不防,我要亲自去会会鬼道。”  世人传言奈河之水猩红如血,是来自地狱的冥水。以讹传讹之下,好好的一条河,也平添了几分鬼气。  鬼道提着一盏莲花灯,身形隐在柳树的阴影中。远处的河面上,隐约可见各种造型的花灯,密密麻麻的排着长龙,承载着无数心愿越飘越远。如同少年时代的梦想,在随波逐流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滚滚红尘深处。  也不知在黑暗中站了多久,鬼道终于走出阴影,随意的在河边蹲下来,将莲花灯轻轻推入微微泛红的江水中。目送着花灯远去,鬼道心中忽然一阵轻松,惬意的哼起一首小调来。  三足金乌追着花灯沿河飞了一会儿,折返的时候不知发现了什么,连人话都不会说了,对着一个树洞像普通乌鸦一样哇哇大叫。  鬼道身形一阵模糊,瞬间出现在树洞前。一个人半躺半倚在黑漆漆的树洞中,周身没有半点活人气息。鬼道拂开遮在这人脸上的树叶,顿时明白了三足金乌为何如此失态――树洞里昏迷不醒的,正是三足金乌的前任主人无名氏……  无名氏真的要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他最后的时刻,还能遇到一个有趣的人,陪着他赏奈河风月。  “你小子也放莲花灯?想和谁一生一世一双人?”  “想,但是没敢让她知道。”  “为什么?”  “我要去杀一个人,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鬼道极目远眺,莲花灯快要看不见了。 第五十章 秘密 - 棋盘梦 - 苇青青   无名氏苍白犹如死灰般的面孔上浮起一丝血色,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玩味的微笑起来:“能让鬼道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女子,我倒真心好奇是个什么样子?”  曾经年少风流,喝最烈的酒,楚腰纤细掌中轻,巴不得一醉不醒。曾经快意恩仇,闯最危险的地方,青衫磊落险峰行,大不了有去无回。一切的一切,看似潇洒不羁,其实都只是因为还没有遇见她。大约真的有命定的克星,一朝沦陷,从此当鬼都不能无牵无挂。  鬼道收回目光,难得的露出了一抹温柔神色。用喝醉酒似的口吻道:“是个很可爱的女子,心是水晶做的,又干净又通透。聪明漂亮,不屑于耍心计也懒得耍,活的简单的让人羡慕。”  无名氏开怀大笑,咕嘟咕嘟将壶中的酒喝干,忽然压低声音道:“等下要麻烦你替我收尸了,烧干净点,别让爷下了阴曹地府还得折回来砍人。告诉你一个秘密,欧阳弑练成了天魔解体大法。天心观的文献记载,把心脏祭献给魔鬼的人才有可能炼成天魔解体,不知道这个说法有几分真实。我试了,欧阳弑真的没有心,他那位置是空的。”  鬼道点头,远山眉微蹙道:“你还有什么心愿?”  “我打打杀杀的早厌倦了,可惜神魂不灭,下辈子也平静不了。到时候你要罩着我点,一起赏月喝酒。”无名氏说着纵声长笑,笑着笑着,声音戛然而止。  后半夜下起雨来,静夜之中雨声格外明显,打在窗户玻璃上噼噼啪啪的。  顾瑶翻来覆去的,生平第一次失眠了。  回来的路上,柳青不知道斜了她多少眼,眼神幽怨的就像被遗弃的痴情女子。杨啸天问他,他又支支吾吾的岔开话题,半真半假的装疯卖傻。直接导致杨啸天也不时的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顾瑶。  顾瑶有一种当了负心汉的错觉,最终忍无可忍,发作道:“看什么看?”  “你真不明白?”柳青审视着顾瑶,妩媚的杏眼亮如秋水,一瞬不瞬的,似乎想从她的眼睛里寻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明白什么?”顾瑶一头雾水。马文真的脸色沉下来,一时间气氛有点诡异。  “你抛弃了人家……”柳青嗲嗲的打着兰花指,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啸天捂着嘴拖走。杨啸天干笑了几声道:“呵呵,你们别介意,他扮女人扮上瘾了。”  顾瑶本来是不介意的,可是下一刻,柳青传音入密道:“我是撞见你轻薄我们老大,才被发落出来的,你要对老大负责。”  顾瑶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倒。真是冤枉,她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  那天去魑魅山庄替左无尘驱除鬼气,一方面是想早点回家,一方面是不忍心拖拖拉拉的让左无尘备受折磨。所以她强撑了一天一夜,收手后筋疲力尽,趴在椅子上睡着了。  将醒未醒之际感觉到一股温润暖意包裹着自己,舒服的都不想醒来。忽然想起自己本来趴在冰凉的太师椅上,心中一惊,瞬间清醒。发现自己抱着暖玉枕头,躺在左无尘的暖玉床上。而左无尘衣衫整齐,慵懒的倚在书桌前,从背影判断,应该是在打盹。  意识到自己喧宾夺主,呼呼大睡,却让一个急需休息的病患坐在椅子上熬着。顾瑶很是惭愧。轻手轻脚的起身,想再次确认一下左无尘的状况,如果没问题,她就可以回家了。  谁知道脚刚沾地,左无尘忽然发出一声轻咳,连人带椅子的转过来道:“你醒了。”  才一天,左无尘脸上的黑气已经散尽,恢复了正常,只是颇有几分清瘦苍白。“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就算是精雕细琢的美玉,打磨完美的象牙,在这个男子面前,也只能是毫不起眼吧。暗暗鄙视了一下自己的花痴行为。顾瑶走过去扶着椅子背道:“你需要多休息的,怎么不喊醒我?”  左无尘似笑非笑的盯着顾瑶,直盯的她双颊发烫,才道:“某人着急回家,逞强一次引走了全部的鬼气,结果睡着了发起冷来,爬上暖玉床抢了我的枕头,死抱着不放。”  顾瑶心中咯噔一下,椅子上是够冷的,后来的事她毫无印象。她睡觉十分的不老实。前几天睡在宿舍的上铺,半夜一不小心就翻出护栏,连人带被子摔下去了。何况修炼太初紫气的人都是怪胎,容不了别人身上的气味。属于字面意义上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那种人。她小时候偶尔和老妈睡,醒着的时候很靠谱,一旦睡着,就会一脚把老妈踢下床去。第二天发现老妈不见了,还到处找,怨老妈言而无信,明明答应陪着她,却半夜跑了。老妈说是被她踢下床才走的,她还死活不肯相信。后来表姐表妹等等都是众口一词,她才发现她只适合自己睡。  某人小心翼翼的开口,带着几分心虚:“我、只是抱枕头?有没……”有没踢你这种话,还真不好问出来。 第五十一章 天罗 上 - 棋盘梦 - 苇青青   左无尘拉开窗帘,颀长的身影逆光而立,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异样的潮红,戏谑道:“自然是枕头,你想抱什么呢?”  真是丢人,柳青给她安排了客房的,她想在椅子上稍微休息一下就过去,谁知道竟然睡着了,还鸠占鹊巢。  讪讪的告辞转身,一溜烟的踏过魑魅山庄后院半人高的蒿草丛,奔跑中一只拖鞋脱脚飞出数米,啪的一声打在假山上。顾瑶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忘了换鞋。一时怔在原地,好囧。  一声嗤笑,却是黑衣鬼飘在半空,递来一双尺寸接近童鞋的小巧短靴,正是她的鞋子。回头,左无尘青衫磊落,微笑着伸出手:“走,我送你回家。”  委实想不出柳青口中的轻薄究竟指的是什么,难道她真的踢了左无尘,又刚好被柳青撞见?  死活睡不着,隐隐仿佛有念经声断断续续的,一股说不出的烦躁涌上心头。平常可以忽略的各种杂音不绝如缕,连多年来早听惯了的酣声今夜都格外刺耳。顾瑶索性爬起来,推窗远望。天色已微微发亮,潇潇风雨中,几片红叶翻飞而下。草坪中还有几朵紫茉莉固执的顶着肃肃秋风,不肯凋零。  光线并不影响她的视力,奇怪的是,看什么都烦。连密集的雨声都会让她心中升起一丝没来由的微怒。是谁在附近念经?修行人无故烦躁易怒是不正常的。顾瑶凝神感应四周,双瞳陡然放大,映出一张半黑半白的鬼脸。在楼下不远处的阴影中,一个由黑芒和白光组成的骷髅头飘在虚空中,正是幽冥宫的骷髅旗。  若无其事的踱回床边,迅速穿上外套。正系鞋带的时候,顾瑶手上的动作突然一滞。硬生生的移开一段距离。膝盖撞在床头柜上,发出咚的一声。  “还是这么冒失,我要心疼了。”欧阳无忌搂了一个空,嘴角浮起一丝邪魅的微笑,一面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顾瑶的房间,一面缓缓走近。  黑暗中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狂躁的情绪越来越难以控制。已经分不清那该死的念经声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这时项链上突然传来一丝冰凉之意,顾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眼角余光看到,欧阳无忌眸中闪着一丝狂热,修长的玉指向着她伸过来。  在顾瑶清醒的瞬间,骷髅旗下,一个枯槁老僧凭空现出身形,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顾瑶脑中还没反应过来,身形已经在间不容发之际向后空翻,手中紫岚鞭光芒一闪,倏忽缠住不慎被碰倒的花瓶。只是卧房太过狭窄,还脚上头下的倒着,脚尖又嗑在衣柜上。这下动静太大,顾瑶的老妈在对面卧室扯着嗓子吼起来——瑶瑶!  顾瑶顿时蔫下来,背靠衣柜站着。  “乖乖的跟我回幽冥宫,不然我可不敢保证这座居民楼会不会半夜天然气泄漏之类的。天罗是不会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不然九幽绝狱早就人多的关不下了。”欧阳无忌没有再给顾瑶逃跑的机会,双手撑在衣柜上,刚好把顾瑶卡在中间。  紫岚鞭发出耀目的紫光,将整个房间照的亮如白昼。顾瑶的手紧了又紧,最终松开,紫岚鞭卷回袖口,化作一抹淡紫色花纹。用普通人听不到的音量道:“我要善后才可以离开。不然就鱼死网破,谁也别活着出去!”  那个传说中维护三界秩序的组织叫做天罗?说什么修行者无论人神妖鬼不得惊扰红尘俗世,只怕和世俗间一样,再严谨的律法也还是有以身试法之人,再公正的审判也还是有漏网之鱼。  一刻钟后,符纸燃起淡淡青烟,紫光一闪,一个纸扎的傀儡猛的立起来,晃了几晃,化作一个娇俏少女。正是顾瑶的模样,只是缺了几分灵动之意。还有五天才返校,这个傀儡会代替她在家里住着,然后到时间回学校。  “耗费先天元气制作这种无用的东西,值得吗?”欧阳无忌拉开衣柜中间的抽屉,一套粉色**叠放在最上面。拿在手中把玩,目光把顾瑶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的量了一遍。色眯眯的落在胸前隆起的弧度上。  “心安就值得。”顾瑶有种被看穿的诡异感觉,向对面父母的房间瞥了一眼,再不停留,当先翻下阳台。 第五十二章 天罗 中 - 棋盘梦 - 苇青青   闹市中一处顶级娱乐城外,顷刻间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肇事女主角极其养眼,不但相貌身材俱是一流,更兼生的冰肌玉骨,灵动清新,就像误坠凡尘的仙子。围观者都用一种同情的目光望着她,大叹可惜,这么一副好相貌,居然是个哑巴,脑子似乎也有问题。  一个西装革履,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钳制着她的双手。这男子举手投足间修养良好,表现的很绅士,只是温和中有一丝掩藏不住的桀骜不驯。  几个衣着十分考究的人围着男子正在谈笑着什么。  被围在人群中间的人,正是欧阳无忌和顾瑶。  昨天顾瑶翻下阳台之后,欧阳无忌的噩梦正式开始。乘车、坐船、上私人飞机,御风、御器、御兽飞行。在一种交通工具上待不过十分钟,必定有一道极为强悍的妖气搜索过来。其中尤以御风最是悲催,不到一分钟时间,胳膊一凉,竟然是道旁树木张牙舞爪的扯下他的一片衣袖怒吼道:“我徒弟要是少一根汗毛,我灭了你幽冥宫!”  欧阳无忌渐渐的总结出规律,似乎动用灵气越少,被发现的越慢。于是用隐形的法宝锁住顾瑶,让她难以再做手脚。亲自钳制着这个随时都要整点麻烦出来的小美女。挑选出几个精明的幽冥宫属下,一路轮换着开车赶路。  这次已经一刻钟过去,刚才那道妖气没再出现。欧阳无忌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顿时有点疲惫,折腾了大半夜,怎么能不讨点利息?欧阳无忌嘴角挂起一丝邪魅的微笑,把座位放倒,抱住顾瑶。感受到她的惊恐挣扎,之前被逼的四处逃窜的闷气一扫而空,信心满满的笑道:“小美人儿,你师父是何方神圣?”  话音未落,那道强悍的妖气再次搜索过来,这次比任何一次都更加强烈。更有一杆长枪带着耀目的青光划破天际,满天晨曦都被染成青色。欧阳无忌顿时魂飞天外,发现顾瑶手上掐着一个奇怪的指诀。赶紧制止她,再也没有心情占便宜。甚至隐隐有点后悔,怎么就惹了这么一个大麻烦呢?只是就这么放了她,未免太没面子。  总算有惊无险的赶到了魔门总坛附近。  顾瑶是绝不肯消停的,就在欧阳无忌推她下车的片刻功夫,她成功将旁边一辆正在停车的豪车的警报器弄响。法宝限制了她的身手,但是刻一个巨大的太极阴阳鱼图案在别人车上,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车主是一个谢顶的秃头中年男子,被警报声惊动,下车查看。只见自己的宝贝豪华座驾的车门上,刻着一个异常简练传神的太极图。和常见的太极不一样,这图画的异常灵动,像活的一样,看得人眼晕。  秃头男子顿时火冒三丈,冲上前来拦住顾瑶和欧阳无忌。开什么玩笑,打肿脸买了一部豪车。第一次开出来,就被人涂鸦了,一定要抓住肇事者,索赔。谁知道他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串,罪魁祸首只是张了张嘴做了个鬼脸,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秃头男微楞,这美女是哑的?随即怒道:“哑巴也得赔!”  欧阳无忌看着对方车门上的图案,眼中寒芒一闪。周边气温霎时低了几度,手上加劲传音问顾瑶道:“你画天罗首领的标志做什么?指望他们救你?别做梦了,天罗是不会插手修行人之间的争斗的,他们只为维护秩序而存在。”  说着不着痕迹的隔开秃头,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笑道:“抱歉,我女朋友受了点刺激,精神不太正常。”  顾瑶想起李惟一,李惟一从前的衣服上都有这图案。只是从回昆仑的前一周开始,他就不再穿那些衣服了。如果是这样,那老头子传她太初紫气时的种种奇怪要求,就不难理解了。  “精神不正常?送朝阳精神病院治疗啊!”秃头口沫横飞,怒气冲冲的瞪着顾瑶。  顾瑶苦于穴位被制,无法开口说话,翻了个大白眼,凶狠的回瞪过去。  欧阳无忌还是淡淡的笑着,但是秃头男子感觉到全身发冷。这时,陆续有几着装考究的人酒足饭饱,从大厦中满面红光的走出来,看见老熟人欧阳无忌紧张的握着一个美女的双手,片刻都不肯放,笑着上前来打招呼,寒暄起来。  顾瑶手腕上生疼,十指都有点麻麻的。乘机抬手低头,一口咬在欧阳无忌的胳膊上,挣脱出来。欧阳无忌不动声色的捏手印。  脚上的法宝一缩,顾瑶才跑了两步就失去平衡栽倒在地。索性着地滚开几米距离,不假思索的摸着另一辆豪车爬起来,如法炮制,眨眼功夫又是一副太极阴阳鱼。膀大腰圆的保安追在后面,却怎么也撵不上这个像猫一样钻来钻去的娇俏少女。  明明她每一步都迈的极小极慢,偏偏他们跑步都追不上。人越围越多,对着顾瑶指指点点。还有人夸张的拿着手机拍摄,不过奇怪的是,视频中的少女周身如有雾气缭绕,根本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  欧阳无忌似乎颇有势力,秃头男子的气势渐渐弱下来,最后反而赔起笑脸,谄媚的表情,恶心了无数围观群众。  这时另一个倒了霉的车主,也恰巧出来了,是个衣着低调随意的年轻人,长相一般,气度倒是颇为不凡。膀大腰圆的保安向他解释了事情原委,他对着车门上的太极阴阳鱼图案怔楞了几秒,目光落在罪魁祸首身上,忽然双眸一亮。 第五十三章 天罗 下 - 棋盘梦 - 苇青青   正午的阳光中有微尘翻飞搅动,各色各样的人物见识的多了,甚至不会对虚伪的应酬感到疲惫,早就习惯并且游刃有余了。美女也认识不少,只不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印象中,丹凤眼很是有几分难描难画的妩媚风情,是世上最有媚意的眼眸。然而眼前这女子,眸光太清澈,干净的可以净化心灵。  挥手让保安退下,青年落落大方的微笑:“老觉得这车没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这下够特别了,画工不错。”  顾瑶发现自己**了,从前碰到喋喋不休耍无赖的小人就想揍一顿,现在,看见落落大方不计较的君子更想揍一顿。这种人最可恨,就不能维护下你应有的权利,顺便替本人争取点时间嘛?  青年只见唇齿微动,却没有听到声音。照着口型默念了一遍,顿时神色古怪。眼前的女子在请求自己索赔,千万别放过她?问题是保险公司有划痕险,就算要补漆也不需要这么麻烦啊。  回头看了看车门上灵动的太极阴阳鱼,再次看向这个罪魁祸首。恍惚间似乎看见少女的手腕脚腕上,都有锁链禁锢缠绕。而旁边紧握住她手腕的男子,竟然身穿黑色长袍,还缺着一只袖子,黑袍上光晕流转,赫然是一个狰狞的骷髅头,黑洞洞的眼眶虚无的望着他。  青年心中一惊,定睛再看的时候,锁链不见了,骷髅头也不见了。男子仍旧是西装领带,没丝毫不妥的地方。只是这少女挪动的姿势,真的很像是手脚被人给绑缚住了  鬼使神差的伸手拦住对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身上莫名其妙的冷,如坠冰窟。却神色自若的笑道:“别着急走,你们是来吃饭的吧。我叫裴宇,进去喝一杯,交个朋友,我做东。”  顾瑶明显的感觉到欧阳无忌的怒气在爆发的边缘。她并不知道有划痕保险这种东西。欧阳无忌选的地方人太多,气息混杂,耀月恐怕很难快速找过来。她拖延时间的这片刻功夫,竟然有一连三道神识在暗中窥测她,却都无动于衷。难道非要破坏了修行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平衡,天罗才会插手吗?  在裴宇的印象中,正午的阳光从来不会这样忽明忽暗的,风也从来不曾这么冷。他一直盯着的那双清澈无比的美丽眼眸,突然间变得深邃无底,怎么也望不到尽头。就在他努力想收回目光稳住心神的时候,脑中一疼,隐隐似乎听到一声对不起。就失去了意识……  被欧阳无忌俘虏和被天罗抓进九幽绝狱,究竟哪个更糟一点?顾瑶露出一丝苦笑。  特殊的太极阴阳鱼图案吸引了天罗卫的注意,于是在某人胆大包天的当众施展催眠术之后,她被带走了。  当了十年的天罗卫,刘海军还从来没有见过被天罗卫逮捕却满面笑容的人。难道就像那些围观群众说的一样,这人脑子有问题?  顾瑶被两个天罗卫押着一路疾行,街上明明人来人往,却没人能看到她。片刻后,三人停在丹阳巷中。小巷的住户只排到丹阳三十八号为止,巷尾一口古井。冷酷的天罗卫伸手一推,她一个踉跄,跌进井中,落在了是个人都找不到的丹阳巷三十九号门前。  这是天罗的一处分舵,舵主姓刘名阳,也算是天罗的元老级人物了。穿过天井,留着滑稽的八字小胡子,眉毛却像个倒八字的舵主大人正在回廊上浇花,抬眼道:“这位又是怎么了?”  刘海军停下脚步,语调恭敬的汇报了一番。  刘阳倒八字眉毛竖起来道:“好大的胆子,谁指使你画的?”他倒不是夸张,那图案天罗上下就只有统领和副统领的衣服上可以绣。老统领李平微才卸任不足半个月,这图都被人画到大街上去了!还偏偏在自己治下范围内,脸往哪搁呀。不过能把这图案描出来,倒是个修行的好苗子。  要知道这图案看似简单,但是其中蕴涵的灵动之意,玄妙之极,能启人灵智,温养神魂。若非心智聪慧、纤尘不染之人,是画不出那种意蕴的。天桥上那些摆摊算命的,满地太极图,却是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花来的。 第五十五章 邙炀山之战 上 - 棋盘梦 - 苇青青   刘海军有点鄙视舵主大人,作为一个天罗成员,有点原则行不?难道不应该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当众施展迷魂术!当众催眠一个普通人或许不算什么大事,但却是公然挑衅修行者不得扰乱世俗的铁律。如果不严厉处罚,大家都有样学样,这个世界就要乱套了。  很快,刘海军就更加鄙视舵主大人了。  只见顾瑶眸光微敛道:“李惟一说过,小命最重要,为了保命,做那么一丁点过分的事不算什么。”据说被欧阳无忌虏回老巢的女修士都结局悲惨,就算能留住命,根基也毁了。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宁愿被天罗卫带走。  舵主大人听到李平微的名号之后,目光在顾瑶的项链上停顿了片刻。手中浇花的水壶不知不觉的倾斜,一注水线浇在鞋面上。他却毫不在意,立马改口笑道:“嘿嘿,没错,命最重要。你随意,喜欢画什么就画什么,嘿嘿。”  ……  顾瑶的目标本来不是天罗,耀月可以从很远的距离感应到这个图案,据他自己解释,是因为妖力越强,对阴阳二气的变化就越敏感。  脚下的地面突然微微的震动起来,渐渐的整个丹阳分舵都剧烈的震颤。回廊外的荷花池中,水位节节攀高,无数气泡从池底升起。一只小巧的青铜鼎飞出水面,大放光芒。铜鼎带起的巨浪分成数道白练重重落下,满院皆湿。  只见舵主刘阳原地一跺脚,身前亮起一片蒙蒙蓝光。压着巨鼎缓缓沉回池底。  一个天罗卫急匆匆的从外边进来,看了顾瑶一眼,欲言又止。  刘阳道:“结界出了什么事?说!”  “舵主,欧阳弑和鬼道在酆都邙炀山打起来了,都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鬼神惊惧,天崩地裂,奈河水倒流。当年划分阴阳界限的乾坤鼎受到震荡,浮出血池。只怕酆都的结界快要撑不住了。”  刘阳取出一只葫芦,御器飞天,声音远远传回来道:“速去通知新安、易居两分舵的人手前来协助我加固结界。”  顾瑶心中焦急,鬼道才驱除鬼气不过几天,功力应当还没恢复。双手掐诀,片刻后空中气旋相激,风雨大作,耀月的裁云枪带着耀目青光,掀起数丈高的水浪,从荷花池中飞出。  可怜好好的一片荷池,池水登时就见了底。数日不见,耀月身上那股张狂耀眼的气势减了几分,不再那么不可一世了。听说是鬼道和欧阳弑生死相搏,摘下瑶光给顾瑶戴上道:“进瑶光,默想酆都中你到过的地方,快!”  顾瑶依言而行,恍惚间似有风轻轻环绕,天光云影阡陌纵横交错变幻,出来时刚好在酆都鬼市。耀月早已等的不耐烦,拎起她就走。裁云枪开道,比腾云驾雾还快了许多。  顾瑶只觉周身骨节咯咯作响,似乎就要不堪重负。耀月估计是忘了,她无论是修为,还是作为人类的脆弱身体,都很难承受如此极速的时空穿插。闭目全力运行太初紫气,才稍微好受一点。  耀月还真给忘了,他此刻只担心鬼道出事,没人能帮他招魂。至于顾瑶,却是非带不可,只要还有一口气,太初紫气是能和阎君抢人的。  眨眼间犹如剔骨般的厉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冷。恐怖的黑暗一寸一寸的逼近,一点一点的蚕食光线。顾瑶试图找到左无尘的身影,却只看到无数血红的光点,密密麻麻的在黑暗中闪耀。 第五十六章 邙炀山之战 下 - 棋盘梦 - 苇青青   邙炀山上空,无数红点盘旋低飞,赫然是一双双散发着猩红光芒的眼睛,似乎在搜寻着什么。顾瑶睁大眼睛,除了那些红点,映入眼帘的,始终只是一片浓重的黑暗。没道理,凭她的修为,视线不会被黑暗限制的。难道……  顾瑶默念口诀,并指从眼前抹过,原来是好大一群红眼妖蝠。邙炀山中心,是一处熔浆沸腾的火山口,此刻腾起的火舌,却带着诡异的幽碧之色。战斗似乎已经接近尾声,一个全身包裹在黑暗中的男子立在虚空中,衣衫猎猎飞舞。他神色阴晴不定,两鬓微霜,额头上皱起明显的横纹,好像顷刻间老了。幽碧色的冥界之火不时以男子为中心,席卷八方。  顾瑶的眼皮跳了一下,心中升起一丝强烈的不安。从强大的气场来看,这就是欧阳弑了。欧阳弑身上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顾瑶轻轻扯动耀月的袖子道:“耀月,你能看到鬼道吗?”  空气中有一种奇异的法力波动,看似轻微,却不时有山体滑坡坍塌,曾经连绵不绝的邙炀山脉,此时只剩下那一处火山口还屹立不倒。方圆数里,连鬼影都不见一个。欧阳弑抬手一拂,火山口的熔浆瞬间涨高了七尺。  耀月周身都笼着一片蒙蒙青光,蔑视顾瑶道:“猪,你以为他为什么叫鬼道?普通人看不见鬼,修行人看不见他。除非他自己不想藏。”  顾瑶迷惑了,难道不是因为身带鬼气?她经常看到鬼道好吧。  就在诡异的幽碧色熔浆翻腾怒吼,将要喷发的瞬间,火山口的岩壁陡然拔高了十丈。天地灵气咆哮翻滚,犹如洪荒巨兽,整个天幕都颤了几颤,欧阳弑护体的黑光被硬生生撕开一角。一道白光拖着长长的虚影,穿过欧阳弑的胸口心脏位置。  顾瑶见过那道白光的原形,那是左无尘和李惟一酒足饭饱之际,切磋玩笑制作的一柄骨质小刀。李惟一一口咬定这刀是可以引发美好回忆的流光刃,可是左无尘私下觉得这东西像修眉刀,顾瑶怀疑它是西餐餐具,耀月认为是改良的手术刀……  一线光明坚定的亮起来,深沉无比的黑暗抖动一下,突然支离破碎。欧阳弑的身形模糊消散了一瞬,又重新聚集。狂妄的笑起来:“没有人能伤的了我!无名氏不行,你也不行!”  这时天空忽然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连云彩都被染上一层金色火焰,发出兹兹啦啦的响声。无数红眼妖蝠惨叫着化为灰烬,三足金乌仰头嘶鸣,声裂九天。生满黑羽的巨大的背部,竟然背负着一个像太阳一样灼热耀眼的光球。  灼热的光一丈一丈的驱散幽碧的冥火,在炽热执着的照射下,欧阳弑的胸口突然钻出一缕白雾。白雾凝聚成一个白衣男子,面容和欧阳弑一模一样,眉目安详的飘在虚空中,白衣如雪。  鬼道凭空现身,青衫上染着几点殷红,宠溺的拍了拍三足金乌高昂的头颅。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笑容道:“没有心,自然没有旁人能让你受伤,但是,你自己可以!”  “不可能!我早就把他打散了。”面对虚空中如同和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男子,欧阳弑长发乱舞,有几分狼狈。毕生功力极速在掌心凝聚,悄无声息的印在白衣男子心口。白衣男子只是身形一花,又凝聚起来。欧阳弑却喷出一口黑血。  “他就是你,你就是他,生时同生,死则同死。”鬼道云淡风轻的落在顾瑶身边,光照下皮肤白的透明,衣袂飘飞,就像随时会乘风归去。 第五十七章 傻 - 棋盘梦 - 苇青青   白衣欧阳弑两鬓银光点点,叹息道:“只为一句紫微七杀魂魄亡的卦辞,就去修炼天魔解体,覆灭天心观。把自己变成行尸走肉,无心无情、无喜无悲,麻木不仁的永生,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两个欧阳弑打的难解难分,黑光白雾纠缠不清,时而纷乱相争,时而和谐一统,竟有点像顾瑶画的太极阴阳鱼。这两个人都没有活人气息,顾瑶伸手握住项链,欧阳弑的状态,是魔不是人了。  黑衣欧阳弑双眼血红:“紫微七杀魂魄亡,哈哈,现在还有谁能杀我?你们指望这个看到别人杀兔子也要哭半天的小丫头吗?”  顾瑶恶寒,欧阳弑连这都看到了?住校期间,她曾在北校区的居民楼外撞见一个大妈杀兔子,技术其烂无比。用磨刀石猛砸兔子的脑袋,砸的位置不对,手劲却奇大。砸的兔子全身抽搐,屎尿齐流,偏偏不得死。  顾瑶张了张口,最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闭上。人家捣鼓自己的午餐,她有什么道理拦阻呢?耳边若有若无的细微惨叫,以及兔子发出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楚意念,导致她鼻子一酸,眼泪哗哗的决堤了。  然而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始终做不到送这只兔子早登极乐。只好把它弄晕了,让它再也感受不到痛楚。那只血淋淋的兔子紧闭的红眼睛忽然睁开,天空都蒙上一层猩红的血光。兔子仰起塌陷的脑袋,狰狞的对顾瑶吼起来:“你可以救我的,可是你什么也没做!”  顾瑶张口结舌道:“我……”是啊,她其实什么也没做。懊悔的念头一升起,全身的血液陡然冷下来,像要冻结住。神魂也被黑暗捆缚起来,一点一点沉入无尽深海,无数带着可怖触手的东西上前来撕扯她。如同梦魇,喊不出声音,哭不出眼泪,连手指都动不了。  这时,一股温润暖意从掌心传来,她心中忽然悔意尽消,她已经尽她所能去减少那只兔子的痛楚了,问心无愧不是吗?昂起头,顾瑶道:“我怜悯我的,绝不敢要求天下人都以我的标准习惯行事。若是为了自己心中所谓的仁慈,就断绝天下人正常的口腹享受,岂不是太滑稽?”  血淋淋的幻象突然消失。不知何时,邙炀山多了许多陌生身影,顾瑶只认得正一道门和魑魅山庄的几个人。柳青一身白衣,白净的面容雌雄难辨,安静的立在鬼道身后。还有魔门的人,黑压压的一大片。  好险,据说欧阳弑擅长一种凝血噬魂咒,可以瞬间把心中懊悔的人化成没有生命没有灵魂的冰块。左无尘松开她的手,掩住自己的嘴巴,轻轻咳嗽起来,几点触目惊心的红溢出指缝。三足金乌背负的如同太阳一样耀眼的光源忽然暗淡下来。  欧阳弑张狂大笑,似乎发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情。白衣欧阳弑随着光线的减弱忽然衰弱起来,化回一缕雾气,被欧阳弑封回体内。整个邙炀山又重新笼在一片黑暗之中,欧阳弑的天魔解体大法恐怖非常,许多前来旁观的高手都来不及逃跑,就被吞没化成一片血雾。  顾瑶只觉左无尘全身紧绷,似乎在极力对抗着什么,体温也缓慢的降下来。耀月摸出一丸丹药,塞进左无尘口中,摇头对顾瑶传音道:“有人比你更傻,你修炼太初紫气,中了凝血噬魂咒死不了,顶多受些罪。他以身相代,却未必能保住命。还给了欧阳弑反攻的机会。”  形势急转而下,邙炀山转眼变成一边倒的屠宰场。张天师不得不和耀月联手对抗天魔解体大法,保护其他修为较弱的人。正一门胎光、杨藏风等人和魑魅山庄柳青、杨啸天合力守护的这一小块土地,大约是方圆百里最后一片没有燃起幽碧色冥火,没有被魔门攻入的地方。 第五十八章 颠倒乾坤 - 棋盘梦 - 苇青青   风云啸聚,吼声如雷,震耳欲聋。欧阳弑魔化了,除了血红的双眼不断的寻找下一个吞噬目标,身体其他部分都化作黑雾,所过之处,寸草不留。耀月的裁云枪数度无功而返。在如此存亡危及的时刻,张天师居然伏在耀月的背上站都站不起来,他晕船了!不对,是晕龙,因为耀月移动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李惟一说过,击杀比自己强大的多的对手其实很简单,只要颠倒乾坤,扰乱他们体内的七脉生气流动。这样对方再强,也只能任你宰割。因为哪怕是神魔,体内的灵力也是有限的,强大实力的后盾,就是他们所能调动的天地元气。  顾瑶心念一动,闭目席地而坐。一面青铜古镜从瑶光中飞出来,正是李惟一借给顾瑶偷窥用的镜子。昏浊的镜面渐渐泛起波光,天空中紫微星宿突然大放光芒,分出数道星光坠下来,分别落在邙炀山四周的乾坤八卦方位。  欧阳弑注意到了天空的异象,招出浓浓血雾,向着顾瑶的方向杀过来。胎光面色突然涨红,喷出一口鲜血,掌中沙盘裂开,流沙倾泄而下,无休无止,看架势可以直接把大家活埋掉。  左无尘托住顾瑶,顾瑶只觉眼前一花,视线清晰之时已经飘出老远。她咬破手指,凌空虚画起来。耀月的裁云枪划破长空,硬生生把血雾撕裂一角,射向欧阳弑。天师大人总算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无数云气从天边聚集过来,乌云黑压压的,越来越低,空气好像凝结了一瞬。  就这么一拖延,一副血色的太极阴阳鱼图案在空中成形,只是八卦方位全部是反的。所有人的法宝光芒都黯淡下来,飞天高手惊呼着直**地。密布在邙炀山上空的乌云,和欧阳弑召唤的血雾都霎时间烟消云散。只有耀月,周身鳞甲熠熠生辉,依旧翱翔九天。  一面刻满玄太乙玄光纹的古镜,在虚空中大放光芒,和天上的星辰遥遥相应。几道紫光无声无息的从欧阳弑的黑袍中透出来,欧阳弑周身的黑雾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缩小,容颜迅速苍老。口中还喃喃道:“不可能的,我是魔,不死不灭的魔。只要世人有阴暗之心,我就不会死。”  据说封神大战之后,三界六道界限分明。神佛仙灵驻守仙界,魔魇修罗退回魔界,轻易不得踏足人间。若是倾慕人世繁华,心中起了尘念。则需转世历劫,托生为世间生灵了却夙愿。如果硬要本尊来到人间,修为会受到三界封印的限制,只能发挥出出神入化的法力,在修行者众多的人世间,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顾瑶脸色苍白如纸,摇摇欲坠,嘴角带着一丝嘲讽:“魔在魔界是这样的,只要吸取世人的丑恶扭曲意念,就可以永生。人心不可能没有阴暗面,所以魔界永不消亡。可是,你在人间,人间没有什么永恒的东西。夸父逐日,天地同枯槁。后羿射日,日月终销毁。天地日月星辰都不能长久,何况神魔?人心反复之间,鬼神也要退避三舍。” 第五十九章 料事如神的李惟一 - 棋盘梦 - 苇青青   越来越多的紫光从欧阳弑体内透出,炫瞎人眼照彻天地。欧阳弑的身形一阵模糊,这次再也没能凝聚成形。曾经叱咤风云,一统魔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搅的整个修行界腥风血雨的一代枭雄,就这么被一个结丹期的菜鸟给灭了,只留下一句遗言――谁替他手刃仇人,谁就是下一任魔教教主。  飞天高手都很忙,谁会在意一个修为低劣的旁观人士呢?所以就给了顾瑶机会,颠倒乾坤。只不过,这次真的到极限了,顾瑶眼前一黑,感应到束缚左无尘的凝血噬魂之咒消散,一百二十个放心的晕死过去。青铜古镜陡然失去光芒,从高空跌落。  魔门各大高手听到教主俩字,双眼发出狼一样的幽光。仇人不省人事,教主之位,简直是谁先下手就是谁的。无数法宝划破长空,呼啸着招呼向顾瑶。  欧阳弑生前是恶魔,死后七魄散尽,三魂仅余其一,竟然也凶煞非常。周身裹着黑雾,卷起滚滚熔浆扑向顾瑶,所过之处幽碧色的火焰焚山煮海,一副魂飞魄散也要顾瑶陪葬的架势。  鬼道吹了一声口哨,三足金乌张开巨大的黑翼,喷出一片滔天烈焰,暂时的挡了挡一拥而上的众位高手。他抱起顾瑶,身形如鬼魅,在各种攻击之间游刃有余的穿梭。无论是人是鬼,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只见招魂幡一晃,鬼道青衫飘动,面带微笑,轻轻的唱起他那首大家都熟悉的成名歌谣――招魂役鬼。  如此诡异难听的折磨神魂的歌谣,鬼道竟然能唱的满脸温柔神色,绵绵柔柔的哼着,声音充满淡淡的喜悦。  耀月一个哆嗦,将张天师从背上抖下去。自己化成人形,接住差点和地面亲密接触的天师大人。一人一龙同时看到对方嘴角抽搐,眼神猥琐。  柳青替杨啸天疗伤,抛了一个媚眼,打着兰花指道:“当初传言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得罪了咱们老大,还懂得紫微七杀剑。大家跃跃欲试,各种心思的都有,恨不得辣手摧花,去向老大邀功。如果不是我拦着你们,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  杨啸天精神奕奕,笑道:“你倒是老大的知己。当初老大召集三教九流,咬牙切齿,杀气腾腾,说什么谁也不准插手,留着这小丫头的命,让他亲手处置,否则难消心头怨气。我们都说这小丫头指不定死的有多惨,谁知道真相竟然是这样!”  顾瑶醒来的时候,睁眼看到的是高而空旷的木质屋顶,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头隐隐作痛。一只银狐犬趴在席子上打瞌睡,正是她们宿舍的新宠。  怎么会回到三清观呢?凝神感应四周,神识延伸的范围比从前大了很多倍。这破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修整一新了。耀月站在纵横十九道的石桌棋盘前,严肃的看着李惟一留下的残局。连顾瑶走过来,都没发现。  “看出什么玄机了?”顾瑶拈起一枚黑子,感受着漫过指尖的冰凉。譬如独登雪山,独涉秋水,凝结在时间深处的冷,别有睿智的光芒。  耀月眉头微挑,扣着棋子道:“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顾瑶眼皮微跳,有种不好的预感,疑惑道:“话说为什么我会在三清观?”  “为了让你安稳的休息到自然醒,这里是世上隔音效果最好,最安全的地方。等着杀你当教主的,已经可以三清观门口排到华夏大学了。”耀月幸灾乐祸。  “……这必定是坏消息了,那好消息呢?”顾瑶有点头疼,她恐怕暂时不能返校了。幸好之前制作了那个傀儡,代替她陪伴亲友没问题,而且和普通人也没区别。唯一遗憾的就是,终究不是她本人。得给天罗打个招呼,别让那个傀儡出事,不然某人死后化为青烟的灵异场景将变成真实。  “你杀了欧阳弑,无数枉死在他手上不得进入轮回的游魂都非常感激你,感激念力也是很强大的能量,你的修为在昏睡中上了一个台阶。虽说因为昏迷被庞大的念力直冲入泥丸宫,但是这么容易就修得真人境界,头疼几天也值得了。”耀月说着,递过来一只木匣子。  难怪大家都喜欢斩妖除魔,原来还有这好处。顾瑶打开木匣,里面是一柄湛然如秋水的无鞘短剑,下面压着一张泛黄的纸片,看样子是从某本堪称古董的万年历上撕下来的。纸片的空白处,有李惟一亲笔书写的御剑术口诀。  难道李惟一早就料到有一天,她会需要一手四处逃命的本领? 第六十章 尾声 - 棋盘梦 - 苇青青   一般仙人飞升的时候,拨云仙境中都会鼓乐齐鸣,凤凰对舞。花瓣雨中,各位仙人羽衣霓裳,仙童捧着礼物欢迎新成员。但是今天,气氛显然有点诡异,因为很多仙人飞升前的噩梦,具体点说是人间八百多年的镜花水月、仙界两年零三个月前的梦魇――鬼神皆避之不及的昆仑小师叔李惟一渡劫归来了。  击鼓的虎仙舔了舔没有牙的牙床,鼓点越发的凌乱。假设它的牙还在,也许它会因为暴力弑杀倾向不能成仙,还是下界承渊山中的一只虎妖。但是起码还可以痛快的大口吃肉,不必喝粥。但是众仙人显然都沉浸在各自的悲痛回忆中,根本没留意到越来越不成曲调的鼓乐声。  仙人化形,形貌只看心境。八百年前的那个昆仑少年微笑着走过虹桥云海,完全无视惊惶逃走的对舞凤凰。众仙家表情各异,也是,他哪里还想得起来,当初是怎样因为好奇西方羽毛笔是否好用,就捉住琉璃火凤凰,拔了三根尾羽呢?走过虎仙身边的时候,李惟一脚步一顿。  众仙家屏住呼吸,纷纷猜测――小师叔这又是要玩哪样?虎仙更是扑通一声,趴在天阶上,瑟瑟发抖。  只见李惟一摸出一排小工具,有刀子、钳子、盘子等等。虎仙泪如雨下,低声呜咽起来,这小祖宗,连餐具都带来了。  “小师叔,使不得呀,这老虎好歹也算位列仙班,宰了吃肉不合适。”  “……今天不烧烤,才学来的镶牙技术,试试效果。”李惟一摊开掌心,数颗虎牙闪着白色毫光。八百春秋的流年,曾经那些恶作剧似乎都恍如隔世了。一切又似乎没什么不同,按辈分算,众位仙子神君,还是得恭恭敬敬的喊他一声师叔,甚至师叔祖。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十天之后,李惟一大闹馋虫,想起人间还有十几顿饭没有兑现,悄悄下了界。其实动静也不小,把守凡间入口的天将看见李惟一,知道这小祖宗惹不起,痛哭流涕的请求李惟一敲晕他。  仙境老是亘古不变,人间却总是日新月异。十年的光阴,几乎找不到从前的痕迹。连三清观都翻修扩建,成了香火鼎盛的文物保护单位了。  虚空一划,出现在遍布幽碧色火焰的地底幽冥宫殿,为了几顿饭追到这里,还真是前无古人。  “我以为道长不会来了。”正午的阳光中,魔教教主背着剑匣,席地而坐,双目微闭。手持竹签鱼串,肥鱼在火焰上空轻轻翻转。一滴鱼油滴入火中,发出“嗤”的一声,香气四溢。眉目依稀还是当年那个茅山青年弟子马文真的样子,只是两鬓已经斑白了。  李惟一笑着摇摇头,一伸手,马文真的剑匣飞过去。匣中宝剑发出嗡鸣声,挣扎不已,剑穗上水滴形的晶石亮起微光。还是当初的那柄剑,只是已经开了锋,养出剑灵,不能缩回钥匙扣的大小了。李惟一伸指在剑锋上轻轻一弹,宝剑发出一声清吟,剑灵飘出来。凤眼横波,衣裙上仿佛凝着淡淡月华,和顾瑶有九分神似。  十年前马文真和母亲相认,渡过短暂的一个月,然后那个绿衣女子留下一封信,悄悄的走了,加入了追杀顾瑶的行列。他焦急万分,为了获得顾瑶的行踪线索,扬言为父报仇,得到了魔教**谷和圣火堂的支持。这一追就是三个月。最后一次匆匆赶到,只见母亲高高的挂在三清观的横梁上,已经僵硬了。脖颈上,淡紫色银纹的长鞭非常眼熟,是顾瑶的紫岚鞭。  手颤的握不住剑柄,不知道是希望刺中还是刺不中,是喜欢还是恨?顾瑶怔怔的站着,手足无措。  这时,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把,他能清晰的听到长剑磨过肋骨的声音,剑尖从美丽女子略显单薄的后背透出。顾瑶握住无锋的宝剑,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没有开口。  这时耀月的裁云枪撕裂空气刺过来,耀目的青光中,他闭上双眼,然后听到顾瑶道:“住手!”耀月真的没杀他,一脚踹断了他三根肋骨。带着顾瑶腾云而去。地面上满溢仙灵之气的血迹,和母亲僵硬冰冷的身体,都证明这一切真的发生了。  三天后他醒来,听说耀月当时去了龙虎山,张天师把珍藏多年的千年人参拿出来,和丹药一起化了,还没来得及给顾瑶服用,她就断了气。是张天师和耀月以及鬼道一同收的骨灰。  或许不是真的,但顾瑶从此消失了。他找到了她的骨灰坛,紫岚鞭化成的花纹盘在坛子上,招魂毫无反应。把紫岚鞭取下来,长鞭暗淡无光,才不过几日,仙灵之气已经散尽,竟然放不回去。  混混噩噩的过了一周,他将要火葬的母亲,竟然醒了,原来那只是金蝉脱壳的闭气功夫。他忽然有点明白当初顾瑶想说却又没开口的话是什么,默默无言,一夜白头。  世上的事总是这么可笑,情深缘浅,一语成谶。心中的空白大约总需要什么来填补,他开始热衷权势,张倩始终陪伴在身边。两年后他权势如日中天,幽冥宫也归入麾下。  又过一年,茅山掌教李钰携妻归隐,留下掌教玉佩和一封书信,指定下任掌教是左琼玉。左琼玉没有当面推辞,但是第二天,左琼玉入山采药,从此一去不回。不久之后,何文斌继任掌教。  他收到师父左琼玉的信,只短短的两行字――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此去勿念,各自珍重。心安处,是吾乡。  当年那个叫做楚世杰的小孩子,大约是唯一一个魔教和魑魅山庄都欢迎的人。这天他和张倩陪楚世杰玩耍,小男孩突然抱怨张倩道:“你扮妖精一点儿也不认真,比顾姐姐差远了,不和你玩了。”  他如遭雷击,揪住楚世杰道:“哪个顾姐姐?”  跟着楚世杰赶去魑魅山庄,新任庄主柳青不男不女的装扮雌雄难辨。杏眼流波,绣帕掩口,娇声笑道:“你问她呀,我也在找。死丫头一个,做鬼也不让人省心,把我们老大都给拐跑啦。扔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累死个人呦。”  如果是和鬼道在一起,也难怪他招不到魂魄。  平微道长还是像当年一样的好胃口,马文真看他的神色,似乎并不介怀顾瑶的事,忍不住问道:“道长知道吗?顾瑶死了,是我杀的。”  李惟一呛住了,咳嗽了几声道:“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你死了她都不会死。”真空、换骨、忘情三大天劫,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剑了事,换一个人,只怕做梦都会笑醒。  只是,顾瑶是极怕疼的。他在仙界用水镜术看过,外伤虽然致命,对耀月来说也不算难事。关键是心结,痛的死去活来,魂魄几次离体,多亏了左无尘寸步不离的守着,才没变成女鬼。  昆仑玉虚,天际紫烟云锦蔽日,脚下千座冰峰飘渺。醴泉水淙淙绕山,宛如玉带横空。某人举杯欲饮,突然打了个喷嚏,茶水泼了一身。疑惑道:“谁偷偷骂我?”  对面烹茶的男子身形颀长,容颜俊朗,黑发青衫犹如一副极品水墨丹青,闻言玉指轻叩:“一个喷嚏是想,今晚怕是要多添一副碗筷了。你打算怎么犒劳我?”  顾瑶慵懒的放下茶杯,轻轻踮起脚尖,在左无尘脸上轻轻一啄,又想像往常一样灵巧的逃掉。谁知脚下突然多出一丛仙草,绊了她一下,她一个踉跄,被左无尘从背后牢牢抱住。  左无尘眨了眨眼,仙草看到之后悄悄闪回原处,欢快的在风中摇曳,等待赏赐。  统领昆仑玉虚宫真好,那些个花花草草、灵兽精怪,高人异士,想在这天地灵气聚集之地安稳修行,都得给他三分颜面。左无尘佳人在怀,大是惬意。睥睨满山巍巍宫观,万里云烟忽过,才几天功夫,玉虚峰的仙禽异兽、奇花异草,貌似又增加了不少?  左琼玉忽然福至心灵,笑道“前不久耀月听琉璃火凤凰说,拨云仙境出了乱子,有个把仙人痛哭流涕,请求神君批准他们下界长驻昆仑。这乱子,莫非是指李兄?”  顾瑶噗嗤一笑:“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可怜这些个逃下界的,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全文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