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高贵女奴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踏入皇宫这日,风雪漫天,南缃在内侍押解下来到九华殿外,等待被天子发落。 殿内笙歌鼎沸,立冬宫宴正隆重举行,殿外寒风刺骨,南缃冻得瑟瑟发抖。 与她同被押解来的还有两个同族姐姐,几名看管她们的宫人在一旁低声议论。 “谁能想到啊,咱楚国高贵的南临赵氏女成了罪奴。” “赵家不知好歹,拒婚亲王,还讽刺皇家卑劣,狂言族中女儿永世不与皇族结亲,子孙永不为天子效力,如此大逆不道有这下场活该。” “赵氏被抄家流放,皇上下旨将赵家女儿押解京城,不知怎么处置她们。” 南缃垂着眼帘,遮住了眸底的倔强和悲愤。 南临赵氏传承千年,乃楚国第一世家,祖上出过不少国之栋梁,家族富贵鼎盛,名扬天下。 最让人瞩目的是赵家女儿,个个贤德淑雅,容色倾城,家族千年的气质沉淀让她们成为楚国最具美名女子,世间男子可望不可求,却也因此招来祸事。 南缃从小听长辈说过,多年前,清禾姑母出嫁后随丈夫上京赴任,可好景不长,次年姑丈被查出擅自挪用国库钱财,一日间被革职抄家,男子下狱女子贬为奴。 当年还是荣王的景隆帝第一时间将姑母要了去,在押往王府路上,姑母从王府下人交谈中偶然得知,原来陷害丈夫的幕后黑手就是这位荣王,所做一切都是为得到她。 甚至为斩断她对过往牵挂,还将她三岁幼子折磨死在狱中。 悲愤欲绝的姑母跳下马车,直奔河边,破口大骂皇室亲王抢夺人妻,手段下作,宁死不踏入王府一步,在下人抓来之际投湖自尽。 彼时周围百姓不少,这件事很快传了开,祖父势要为女婿一家讨公道,亲自上京击登闻鼓告御状。 先帝彻查此事,果真是荣王所为,于是痛斥了儿子一番,禁足两月,将姑丈释放。 而这处罚对于失去女儿和外孙的家族来说根本不足以平心头恨,可又无法同皇室对抗。 至于那位荣王,传闻他性子狠戾刚愎自负,可同样不失头脑魄力,凭借铁血手腕逼宫夺位,稳坐帝位至今。 碍于双方旧怨,自他登基后赵家子孙不再科考入仕,有官职者亦辞官还乡,远离朝堂是非,只守着巨富之财远居南临。 一晃十二年过去。 直到数月前,二皇子越王奉命于南临巡视,不知从何处见到姐姐令颐,只知那日当地官员突然登门,言说越王对姐姐有意,特命人拜访,称若无婚约在身回京后即请旨赐婚。 姑母的死是家族痛处,父亲如何肯将女儿嫁与仇人之子,寻了个借口委婉回绝,听闻越王得知后虽遗憾但也未勉强。 本以为这事就此过去,可不久,父亲与交好官员宴饮,几巡酒后提起旧事,官员惋叹赵家女儿错过做王妃机会。 微醉的父亲闻言摇头嗤笑,未作一语。 可不知怎得,宴会结束后,父亲讽刺皇室卑劣,女儿永世不与皇族结亲子孙永不为皇帝效力的流言传了出。 父亲一再解释未说过那些话,可同宴的几名官员纷纷指证,加之景隆帝登基后赵氏子孙无人再入朝为官,又兼亲王求亲被拒,种种联系在一起皇帝深信不疑。 震怒下以藐视皇族大不敬为由将家族抄家流放,单将年轻一辈的赵氏女儿押解至京处置。 昔日的千金闺秀沦为阶下囚,尽管前方有万种未知恐惧可她们连死的机会都没有,皇帝下令:赵氏女胆敢自戕,全族陪葬。 散落的雪飘在少女脸上,添了几分凄美苍凉,南缃一双脚已冻得没了知觉,直到里面丝竹声止住,内侍引着她们走进大殿。 踏入殿中,满堂金碧辉煌的刺眼,两侧席位坐满了皇妃宗室,景隆帝高居于上首,目光如炬,刚毅威严。 座中人无一不打量着三名姑娘,她们有着比世间女子更白皙的肌肤,比皇妃公主更高贵出尘的气质,让满殿衣香鬓影失了颜色,纵是见过美人无数的宗室都诧异眼前绝色。 时间像静止了,南缃不抬头也知道有无数眼睛落在她们身上,如被观赏的货物,浑身不自在。 “赵氏一族大逆不道,尔等作为赵家后嗣一并发落。” 景隆帝浑厚的声音响起,他冷眼看着场下女子,“哪个是赵令颐?” 南缃明显感受到旁边的姐姐身子一抖,继而被内侍推出两步,脸色苍白地立在满场目光下。 “父皇,不能便宜了她。” 一道清亮女子声响起,南缃闻声看去,是一绛红宫裙的年轻女子,她上挑的眼尾精明傲气,那是被千娇万宠出的肆意和底气。 “拒婚亲王,不把皇家放眼里,如此狂妄自大依女儿之见应处以黥刑。” 皇后膝下只有一女,这位嫡出公主备受皇帝宠爱,及笄后景隆帝便下旨为其建造公主府,享亲王俸禄,是楚国最尊贵的少女,满殿人对其骄矜肆意见怪不怪。 景隆帝大手一挥,宫人立即去准备。 当那刻着‘贱’字的烧红烙铁出现在眼前时,令颐一阵晕眩。 这是专门针对女子的刑罚,一旦烙在面上,从此便是楚国最卑贱的女子,任何一个男人哪怕街头乞丐都能随意凌辱占有,连青楼女子都不如。 “现在知道怕了?” 嫡公主冷冷笑着,“你们赵氏女才貌双全美名天下,千百年来都是我楚国女子翘楚,世间男子求之不得,多了不起。” 说着鼻腔一哼,“把你们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不给点教训真拿自己当仙女了。” 通红的烙铁靠近,落下后将是一辈子的耻辱,令颐挣扎着往后缩,被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按压下肩膀。 腾腾灼热扑在面前,少女惊恐的眼泪打转,可柔弱的她虽会哭会害怕,但绝不会向仇人求饶。 第一卷 第2章 当众处置她们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嫡公主看的十分满意,静等那张绝美容颜被毁掉。 “哎呦!” 手持烙铁的宫人突然发出声惊呼,继而被一道身影扑倒在地。 “大胆!”大太监朝南缃怒斥,“圣上跟前竟敢忤逆。” 南缃爬起身,将姐姐紧紧护在怀里,“我父亲是冤枉的,他从未说过那些不敬之言。” 甩出去的烙铁落在了太子席位旁,男子二十左右年纪,俊朗的脸上因病容染着苍白,锦衣华服也掩不住一身病气,他目光掠过肇事者,就见那少女倔强无畏,明亮的灼人。 “放肆!”嫡公主怒斥,“你是在质疑父皇决断吗。” 望着龙椅上那个睥睨众生的男人,南缃压下满腔怨恨,保持着面上恭敬。 “千年世家家主岂会糊涂到人前羞辱皇室,将家族安危弃之不顾,我父亲没说过那些话,就是有人栽赃陷害,天子明察。” 景隆帝冷眼盯着女子,沉声不语。 “少废话。”嫡公主呵斥,“人证已在,此案再清楚不过。”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转脸收起怒容,唇边勾起抹不怀好意的笑,“你既声称被冤,那就要证明家族没有不敬之心。” “史书记载,古有牵羊礼一说,俘虏或犯人赤裸上身,身披羊皮,用绳子套在脖子上,被牵着跪爬行走,寓意像羊一样顺从。” 看向南缃,嫡公主细长的眼睛闪着狡黠,“你不是说家族没有不敬言行吗,那就在父皇面前行此牵羊礼,证明你对天子俯首敬重。父皇看到诚心,兴许会考虑你所言。” 南缃姐妹瞬间脸色涨红——那牵羊礼不仅是对身体的极大侮辱,更是对尊严的毁灭打击。 满殿人也面面相觑,一个个隐晦的低下头。 “怎么,不敢?” 嫡公主不依不饶,“那就是心口不一,果真是不敬不顺君王,看来赵家不冤,既如此,更该向天子行此礼,好好教训下。” 千百年来赵氏女独占美名,皇家帝女都被比了下去,这位嫡公主早不服气了,她今个儿是一定要将那光华胜过她的女人踩到脚下。 “不敢就是不敬君王?这是何道理。” 南缃悲愤,早闻景隆帝嫡出血脉只有一女,自幼娇宠,早早便有了属于自己的公主府,在众公主中独一份,不想竟这般骄横跋扈。 “照公主说法,公主若敬重君王,也行个牵羊礼以表真心,给我们做个表率,若不肯便是心口不一。” 话音一落刚喝下水的太子差点喷出来,抬手拢在唇边一连咳了几声,侍从赶忙递上清水,太子饮下两口后方压住不适。 嫡公主脸一拉,场上宫人看了眼皇帝面色,随即抬胳膊朝南缃抡去,“大胆女子,竟敢对公主不敬。” 面前一阵刀风刮过,疼痛还未消,又一耳光扇上来,南缃被打的脑子嗡嗡作响,接连力道下身体被迫倒下。 令颐心疼地唤着妹妹,想上前却被宫人挡在原地。 “该打” 南缃抬头就见那名公主已立在面前,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蜜合色手帕抵在鼻尖,遮住了嘴角讥笑,胸前璎珞项圈金灿灿的晃眼,中间镶着的是世间罕有的北海玉香珠。 “一介罪奴,还当自己是高贵世家女呢?这回可清醒了?” 丢下句卑贱骨头,说罢施施然走回席位,脚下莲步迈出,不偏不倚踩在南缃手上。 断指般的疼顺着手臂袭来,直直钻进心里,南缃紧咬着牙关愣是一声未吭。 回到座位上的公主哼了声,瞧着那些绝色容颜就来气,“父皇,此女顽固不服,还有她姐妹,拒婚亲王,致使皇家颜面受损,这等忤逆该以牵羊礼惩罚,以示君威。” 话落竟有不少人暗暗点头,景隆帝面色淡淡,似也认同女儿此言。 “父皇” 席中的越王站起身,男子剑眉星目,清冷矜贵,言行之果断颇有其父影子,“有错该惩治,但牵羊礼极具羞辱,我大楚文明礼仪之国,不好用此法。” “难得越王兄还帮她们说话。” 不待景隆帝开口,快嘴的嫡公主率先接过话,“不过王兄此言差矣,对待赵氏这种大逆不道的狂妄之徒,任何处罚都不为过,且她们本就是罪奴,羞辱又怎样,那是她们该受的。” 越王眸色寡淡,“我并非为谁说话。大殿何等威严,今日又是皇家宫宴,满宗室贵眷皆在此,行那等不雅之举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那就去殿外喽。”嫡公主轻飘飘道,“咱们皇室若连些小女子都制服不了,那才是笑话。” 说着笑盈盈朝君父撒娇撺掇,“父皇是九五之尊,就是要让世人知晓,君威任何人不得触犯,看谁日后还敢忤逆不顺。” 景隆帝眉眼低沉,想到宁死不肯侍奉她的赵清禾,想到被拒婚的儿子,父子两代人被赵氏女嫌弃沦为百姓笑谈,一股闷火直直涌上心头。 “准” 听到这个字嫡公主得意地晃着脑袋。 满座贵眷们神情复杂,有窃笑有嘲讽,也有同情不忍。 太子静静看着,看着南缃嘴角咬破的鲜红,默默垂下眼帘。 令颐袖中双手攥拳,指尖深深陷进肉里,“若非要泄恨,干脆把我们千刀万剐了吧!” “你们不配。”嫡公主嗤嗤笑着,她要的不是她们死,而是屈辱的活着。 宫人拎着几张羊皮走进殿,那是刚刚剥下来的,还带着余温和血污膻臭。 象征着屈辱的羊皮摆在眼前,南缃姐妹几人或惊惧或愤恨,场中女眷们也纷纷用绢帕遮着口鼻,有甚者捂着胸口,控制着犯呕的冲动。 嫡公主却兴致盎然,眼里泛着亮光,“外头天寒地冻,体谅你们身子骨弱,父皇隆恩许你们在殿内行礼,多好啊,一会儿可要更虔诚些。” 她笑看着场中女子,不忘提醒她们警记天子旨意,胆敢自戕全族陪葬。 巍峨华丽的大殿开始上演凄惨的一幕,几名女子被宫人强行剥扯着衣衫,少女反抗声充斥在上空,屈辱的场面让一些心有恻隐者不忍直视,低着头无声叹息。 而一些在赵氏女名声下黯然失色的千金女眷却幸灾乐祸的紧,着实乐意看名满世间的美人身名丧尽。 第一卷 第3章 太子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殿下!” 太子贴身小厮突然惊呼出声,“殿下您怎么了!” 突如其来引得满殿人侧目,小厮扶着晕倒的太子焦急大喊,身后两名随从也忙上前帮忙。 “恒儿!”德妃脸色大变,快步朝儿子奔来。 众人也惶然不安,纷纷站起身,乌泱泱的一群人围到太子席位,担忧声呼唤声此起彼伏。 太子的晕倒打断了场中执刑太监,他们哪里还顾不得上南缃姐妹,几人松开手眺目朝人群观望着。 “快拿药来。” 小厮慌里慌张从太子袖中取出一物,倒出来喂进他嘴里,喊着主子咽下去。 “宣御医。”景隆帝命道,又让人将太子扶到偏殿安置。 南缃就见眼前一团混乱,人来人往匆匆忙忙,纷乱间被挤到一旁,待定下神时殿中人已去了一大半。 上一刻喧闹的正殿这会儿安静了下来,平复下呼吸后怔怔看着太子坐过的位子,少女杏眸来回眨着。 嫡公主席位在太子后方,那公主数次挑衅生事,南缃每每看向她时余光都能扫过她前方的太子,虽不甚留意,可那男子不时闷咳几声,弱的一阵风能吹到,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个病秧子。 南缃对病人很敏感,那人虽身子虚,但瞧他状态还算平缓,突然晕厥大多是受了外界刺激,可显然这条不符。 若是身子发病不适,晕倒前总会有胸闷气短症状,不会毫无征兆。 南缃暗自忖度——那人该不是装的吧? 不管怎样也算躲过一场奇耻大辱,姐妹三人微微松了口气,她们都不敢想刚才若进行下去会是什么样的可怕场景。 “既然不能死,就好好活下去。” 南缃手上一暖,就见堂姐扶盈握着她被踩疼的手低喃,“家族蒙受冤屈,那么多亲人在受流放之苦,我们要活着,要救他们。” 扫过嫡公主坐过的位子,再到上首龙椅,扶盈美艳的脸上清冷决绝,“所有欺辱过我们的人,必让他们付出代价。” 被踩的手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任人欺凌的命运,南缃又看向嫡公主席位。 桌上一抹蜜合色,是对方遗落的手帕,闻着空气中的凝华香,又想到女子佩戴的金项圈……南缃环看了眼周围。 此时的大殿只剩几名宫人,因事发突然,不知宴会是否还会继续,几人相继奔走打听消息,以便安排后续之事。 确定无人注意这边,南缃悄悄走到身后熏炉旁,从下层粉盒中抓出一把凝华香。 挪步至嫡公主席位,将凝华香洒在帕子上来回搓揉。 两个姐姐不知她意欲何为,但也十分配合的立在她身前,尽量为她遮挡。 嫔妃宗室们还候在偏殿外等消息,殿内,皇帝亲自守在儿子身边,太医手忙脚乱救人。 直到太子转醒,皇帝和德妃才放下心。 看着状况还不稳的儿子,景隆帝也没心情继续宴会,吩咐让众人散了去,内侍领命,顺便又请示君王三名赵氏女如何处置。 景隆帝冥思一瞬,道:“将她们指给诸皇子为妾为婢,任凭处置,生死不计。” 赵家既狂言女儿永世不与皇族结亲,他偏将人瓜分占尽,羞辱报复。 想到投河自尽的赵清禾,景隆帝又补充了句:赵氏女胆敢自戕,流放亲人尽数杀之。 先是将拒婚的令颐指给越王,景隆帝说完又看向已清醒的太子,让他择取一人。 太子拖着病体朝君父拱手一礼,温润的嗓音中气不足,“谢父皇,儿臣无意,算了吧。” 德妃见状忙开口圆场,“皇上莫怪罪,您知道的,恒儿最是仁善,他久病缠身不愿耽误他人。” 景隆帝眉眼沉郁,“罪奴而已,有何耽误。” 德妃灿灿一笑,直道皇上说得在理,又朝儿子递去个眼神,示意他莫再反对。 知道父皇心意已定,想到那个维护亲人的倔强小姑娘,凌恒点名要了南缃。 景隆帝嗯了声,又将最后一名赵氏女,南缃的堂姐扶盈指给三皇子明王。 姐妹几人被仇家瓜分殆尽,旨意下达后各自被带了走,离开大殿前南缃看到一名婢女从嫡公主席位上取走了那块帕子。 偏殿内,景隆帝和德妃还在陪着儿子,南缃随太子侍从候在殿外。 “恒儿要好好的,万不能再吓母妃。” 心疼地抚着儿子面颊,曾经的意气风发少年,光风霁月傲视天地,而今被病痛折磨的形容憔悴,一口气像随时会消散。 德妃心痛如绞,她转看向皇帝,又一次将心中所思说出口。 “皇上,恒儿情况臣妾实在不放心,以臣妾之见还是早日把婚事办了冲冲喜的好,兴许还能有转还。” 早年间皇帝便给太子定下婚约,不想后来太子受伤身子孱弱,以至婚事拖至现在。 景隆帝沉思几许,还未开口凌恒便虚弱道:“孩儿命不久矣,怎能再耽误他人,算了吧。” 听不得这话,德妃眼眶泛红,捂着唇极力控制着哭出声。 景隆帝素来凌厉的眉眼也柔软下来,看着虚弱的爱子,这一身病痛本该是自己受的,景隆帝疼惜愧疚。 三年前皇家狩猎场上,天子意外遇刺,随在身边的太子挺身而出为皇帝挡下一箭,箭伤原本不致命,可要命的是箭头有毒。 此毒世间罕见,太医院拼尽全力救回太子性命,但体内残留之毒无法根除,受余毒折磨太子身子虚弱不堪,长期靠汤药吊着。 太医推断活不过二十岁,眼下太子已十九,正如太医判断,身子愈发消弱,十日有五日起不了身,一条命已去了大半。 “南海医仙可有消息?” 景隆帝冷声质问,内侍忙叩首禀报:“回圣上,派去的官员已回报,确定南海医仙四年前已仙逝,消息属实。” 说完深深埋下头,不敢看天子怒容。 德妃忍不住哭出声,景隆帝一拳重重砸在桌上,殿内宫人吓得跪倒一片。 楚国南海有位名医,唤作余之远,不同世间医者,此人医道诡奇,妙手高明能使枯骨生肉,人称南海医仙。 太医院束手无策之际便举荐此人,景隆帝下令寻访,可这位医仙云游四海行踪不定,几番打探无果,最终得来早已去世消息。 但也有传言兴许高人只是隐居,抱着一丝希望,几年来景隆帝不放弃追寻。 这么久过去了,没有一点消息,景隆帝再不愿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不过传闻这位医仙有个徒弟,继承其医道。” 内侍偷眼瞄着君王,小心翼翼开口,“但此徒姓甚名谁,身在何处一概不知,也无人见过,大抵只是江湖传言。” 外殿的南缃闻言神情淡然,默默垂下眼帘。 第一卷 第4章 受惊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既是传言就不要拿到圣上面前浑说,凭白给了希望又……” 德妃说不下去,痛心哽咽。 以往听到奇人异方她定心血激昂,倾尽所有也要尝试。 可三年了,多少民间高人祖传秘方,试了又试寻了又寻无一有效,看见希望又失望的经历多了,德妃已万念俱灰。 “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景隆帝开口,“命人再去打探寻访。” 侍从正要领命却被太子打断,他撑坐起身,气若游丝,“父皇,莫再兴师动众,孩儿身子也就这般了。” 数年来为给他调制病体,太医院焦头烂额,几乎成了他私人之用,宫外也遍寻名医,闹得人仰马翻。 起初他也抱着期望,可时间久了也倦了。 “孩儿认命了。” 凌恒自嘲一笑,最后三字说得苦涩无力,生命最后之际他只想安安静静走完,不再给人填麻烦。 德妃早已泪如雨下,又一次恳请,“皇上,还是办婚事冲喜吧,如今唯有此法了。” 德妃已对医药不抱任何希望,穷尽时唯有依托迷信风言。 凌恒坚决反对,少年因急切面色微微涨红,“母妃爱子之心孩儿明白,可鬼神之说是无稽之谈,孩儿已是半个身子进棺木之人,如何在死前拖累无辜,若如此孩儿死后也不安心。” 情绪激动下的人喘息急促,一连猛咳了几声,德妃赶忙给儿子轻抚胸口顺气,只道母妃知晓了。 另一边,皇宫外各府马车相继离去。 嫡公主也出了宫门,她像只骄傲孔雀,在一群婢女簇拥下走得摇曳生姿,嘴里还遗憾着那牵羊礼没行成。 马车早已在等候,她踩着跪趴在地上的小厮登上车。 刚刚坐稳,可不知怎的车子却突然剧烈晃荡起来。 “怎么回事!” 嫡公主惊得大喊,车夫也慌了,只见马儿躁动地来回踱步,乱踢乱踹,他死勒着手里绳子努力控制,却无济于事。 车内嫡公主被晃得东倒西歪,咣当一下撞在车板上,还没缓过来又磕到后脑勺,鬓发都散了。 地上婢女们吓得连声尖叫,一个个脸色煞白,紧张无措地唤着公主。 随行的侍卫也围在周围,一群人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将马安抚下来。 骚动止住后,婢女赶忙凑上去安慰主子,车夫骨碌着滚下车,一连磕头请罪。 回过神的嫡公主由惊转怒,朝车夫呵斥了几句,但也不敢再继续乘坐,气的嚷嚷着要下车。 站定后用手帕擦着额上冷汗,婢女帮她整理着鬓发和衣衫,车夫跪地解释,嫡公主没好气地骂了句废物。 一行人方缓过来,就听到刚刚平静下来的马突然发出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抬起,旋即像离弦的箭,疯了似地朝嫡公主冲来。 一堆人惊呼,炸了窝儿般四散开来,侍卫们上前阻拦却被马车撞了开,眼看场面失控,婢女只得拉着主子狂奔躲避。 这边的躁动引起附近人注意,令颐跟随越王正要登车,就听到有马蹄声滚滚传来,当中夹杂着女子喊叫。 回头看去,昏暗中似有人被马车追着跑,越来越近。 腰上忽的一道力量,令颐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被拉到一旁,一头栽到堵肉墙上,抬头就对上了张清冷帅气的脸。 与此同时,嫡公主惨叫声惊响,她像被踢出的球,飞出几步外,在地上滚了几圈,倒在令颐方才站过的地方。 被撞的胸腔炸裂般疼痛,嫡公主哇地吐出一大口血,呜咽了几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令颐看得惊讶,这时身体被人轻推了下,抬眸望去,见越王眼露嫌弃地看着她,反应过来后忙从他怀里出来。 那马还在发狂,掉过头又朝地上人冲来。 越王眼疾手快,夺过侍卫手中长枪,脚下腾空跃起,飞身落在马前几步的距离,长枪一挥,猛地朝马前腿打去。 一声嘶鸣,马儿两条前腿被迫跪地,庞大的身躯轰隆倒下,身后套着的车子也撞地散了架,在寂静夜里发出巨大声响。 越王手下侍卫纷纷涌上去将马围困。 认出地上人昏迷的女子,令颐气儿不打一处来,迅速扫了眼周围。 那嫡公主的侍卫和婢女早在慌乱中被冲了散,越王手下人此时都在马车处,无人注意这边。 没有任何犹豫,令颐拎着裙子快步朝嫡公主跑去,使出吃奶力气狠狠在女人手背上踩了一脚。 “让你欺负人!” 完了转身就走,又觉不解气,回身又踩了一脚,远远听到有人喊着公主,这才收了动作哧溜一下跑回原地,躲在马车后猫着。 紧接着就听到一群人惊恐地哭喊着公主。 令颐暗自窃喜,余光飘向侧后方,似是有道黑影,转头看去就见一侍卫装束男子立在那儿。 少女吓得一哆嗦,这里什么时候有个人! 那人静静看着她,一声不发,想到方才举动落在男子眼里,令颐脸烧得通红。 沉稳的步履声渐进,是去而复返的越王,见他回来那名侍卫迎了上去,低声说着什么,越王听着眼睛落在令颐身上。 少女缩着脖子,低头来回抠着手指,感觉到那人朝她走来,令颐心咚咚直跳,就在以为对方要惩治她时,却见男子直接上了马车。 嫡公主被抬进宫救治,越王等人也离去。 夜色沉沉,街上寂寥无人,雪后的巷子更显空旷,只有马车辘辘声。 车内令颐坐在侧方,低垂的眼眸只能看到男子衣摆,膝上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他周身冷峻之气与那位君王如出一辙,摄人心魄。 对于越王,令颐几乎没有印象,更不知当初对方从哪里遇见自己,她甚至连男子面容都不曾知晓,这个在她意识里从未存在过人,兜兜转转却落入他手中,命运这般无常。 扫了眼一直低头的女人,越王目光似夜黑暗,夹着一丝凉意。 第一卷 第5章 病痨子色鬼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二人皆不语,车内静得出奇。 同外男独处在一方小空间里,又是如此尴尬的关系,令颐被压抑得喘息困难,直到下了马车方觉呼吸顺畅。 回到王府,越王大步走在前面,侍从紧跟其后,将赵令颐远远甩在后头。 “王爷,这位姑娘如何安置呢?” 越王目视前方,声音清冽,“父皇说的还不明白吗。” 侍从试探着回应道:“王爷还未成婚,不能纳妾,那便是婢女了。” “知道还问。”越王说完径直朝书房去。 太子情况已稳定下来,景隆帝命人准备御撵将爱子送回东宫,这时一名太监步履匆匆走进来,行过礼后一通禀报。 景隆帝听得眉头紧皱,“怎么会这样,严重吗?” “皇后娘娘和太医都已经去了,公主被撞断根肋骨,心肺震荡又兼惊吓过度,太医说需得休养段时间。” 满殿宫人惊异不已,唯独南缃不意外,低下头冷冷一笑。 那嫡公主项圈上镶着的北海玉香珠世间罕见,此物自带香气,清甜芬芳;大殿所用的凝华香乃东离国所产,是东离特有的凝花制成,故名凝华香。 两种香味本无不妥,混合在一起对人体也无害,可偏对牲畜不利,吸入后会使之躁动发狂。 那绢帕上沾染的凝华香粉与她胸前的北海玉香珠味道交汇,二者皆是香气浓郁之物,牲畜嗅觉灵敏,一旦嗅入必有反应。 南缃抚摸着被踩踏的手,此刻方觉疼痛不在。 景隆帝担忧女儿,摆驾前去探望,太子一行人也离宫回府。 太子身子孱弱,平日无大宴几乎不外出,今个儿宫宴耗费了他不少精力,虚脱的人归来便歇下。 陌生的地方,记挂亲人的南缃毫无睡意。 家族蒙冤,是那个同父亲宴饮的官员造谣诬陷无疑了,可他为何要这么做?父亲一向与之交好,陷害父亲对他有什么好处。 还是越王?求娶被拒伤了颜面,假作无所谓,私下阴谋报复出气? 又或是皇帝,怨恨家族拒婚其子,又记恨当年祖父告他御状一事,新仇旧恨一起算,故意指使官员做此事? 万千思绪不得其解,转头又担忧两个姐姐处境,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次日一早便被唤起,跟随管事刘妈妈熟悉环境,安排差事。 东宫府邸端方雅致,移步换景,但……说不出的冷寂,过分幽静。 所遇奴仆皆规行矩步,轻手轻脚,生怕闹出一点动静,越往内院走人越少,像进了幽林深处。 “犯人女眷按例是要入教坊司,皇上仁慈,将你们指给宗室,不必在风尘之地过活,这是福气。” 刘妈妈边走边唠叨,“太子仁善宽和,能分到这里是幸运,只要安分守己日子不会难过。” “殿下身子不好,需要静养,在府里做事要小心谨慎,万不可扰到主子,否则圣上和德妃娘娘必不轻饶。” 南缃回想着那位太子,虚的连起坐都需要人搀扶,一看便是命不久矣,昨晚归来路上留神打量,见他面色苍白,唇色隐泛青紫,似是毒性所致。 说话间就听身后有奴仆赶来,声称太子传唤,刘妈妈领命前去,让南缃先回房间候着。 南缃独自待在屋里,没多久,就见去而复返的刘妈妈堆着笑进门。 “道喜了!” 南缃闻言甚是奇怪,就见刘妈妈已行至跟前,拉起她手笑道:“姑娘大喜啊。” 难道是家族案件有了转还? 南缃面色一亮,待听了对方所言脸猛然一沉,蹭的抽回手,“侍寝?就那病秧子?” 啪的一只手捂在她嘴上,刘妈妈望了望房外,转回头咬牙警醒,“嘴巴小心些!” 挣脱开对方手,南缃眉头紧皱,“那人虚的怕是上床力气都没有,还能……” 压不住满腔怨怼,少女呼哧呼哧大喘。 合着是个病痨子色鬼,一条腿迈进棺材了还不忘那档子事,果真男人只有死了才老实。 “太子能与否不需你过问,主子自有主意,你只管顺从殿下便是。” 刘妈妈懒得解释那么多,只将上头意思传达,而后一板一眼道:“圣上已下旨,赵氏女为妾为婢任由处置,记住,好好服侍殿下,否则若有差池你流放亲人可性命难保,皇上必让你全族偿命。” 丑话说完,刘妈妈重新绽出个笑脸,“当然,服侍得好也有赏。” “这也是好事嘛。” 刘妈妈耐心劝解,“殿下身份尊贵,从未沾过女子,你是头一个,这是殊荣。” “肚子要再争气,为殿下留下血脉,那可是大功臣,凭此功劳也能荫及家人。” 刘妈妈说的天花乱坠,仿若是多大恩赐,南缃才不认同,真这么好岂会轮到一个罪女身上,保不齐里面有什么猫腻。 可亲人性命当前亦不能冲动,南缃思虑着对策。 见少女收起逆骨,刘妈妈以为她已想通,其实想不想通又如何,罪人之后根本无法反抗。 接下来刘妈妈便忙活起来,司寝嬷嬷也入府传教。 储君亦是君,侍寝之事虽不如天子那般严谨,但也相差不远。 房间屏风后,嬷嬷让南缃褪下衣衫,检查是否有隐疾杂病。 见女子不情不愿,刘妈妈靠在她耳边道了句话。 南缃撇了撇嘴,心头默默嘟囔:就知道拿这个威胁我,有能耐换个新招儿。 虽没出声,但看她表情刘妈妈也知其意,抿唇一笑,似在说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赌气似得将衣衫褪下,当洁白娇躯暴露在空气里,司寝嬷嬷倒吸了口气———恍然明白原来冰肌玉骨四字不是杜撰。 少女肌肤仿若白玉般洁净无暇,阳光流照在她身上,泛着层淡淡柔光,整个人窈窕纤婉,那嫩柳般腰肢不盈一握,更衬得胸前玉雪丰盈,一双秀腿欣长笔直,少女亭亭玉立站在那儿,像绽放的素白百合。 深宫多年服侍过无数嫔妃,什么样美人没见过,愣是让面前小姑娘引得移不开眼,嬷嬷都能想到太子看到是何反应,转念又不由担心太子会不会过于激动出乱子。 想到这儿又将太医叮嘱告知。 “太子体虚,不可沉迷床帷,凡事适可而止,你要懂得规劝,不能任由殿下性子。” 第一卷 第6章 侍寝(一)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殿下若有不适当及时休止,一切以殿下周全为上。” 想到少女方才叛逆举动,司寝嬷嬷肃面教导,“有违规矩言行决不能再生,若有差池你知道后果。” 刘妈妈率先笑道:“嬷嬷放心,这丫头虽跳脱些但不会不知分寸。” 南缃穿好衣衫后刘妈妈退出房间,司寝嬷嬷取出本画册,指着上头白花花的一对对小人讲解。 “太子体弱,不好受累。” 指出其中两副图,告诫南缃照此行事,以为太子便利。 嬷嬷一边传教一边打量着女子神色,心头不由泛起疑云。 往常与女子说教这些听者少不得面红耳赤,羞涩的抬不起头,而眼前姑娘却淡然得很。 若非已验明完璧身,她都怀疑这姑娘早经历过此事。 司寝嬷嬷走后,刘妈妈又同南缃叮嘱晚间需恭敬听话,再三拿族人性命告诫她不准出岔子。 “诶,这是怎么了!” 正说着话就见少女双眼一翻,软绵绵倒了下去,刘妈妈忙将人扶住,安置她坐下身。 “可是哪里不适?” 南缃揉着额头,虚弱地靠在床边,缓了片刻才病歪歪开口,“我常年气血亏虚,偶尔晕眩,被押解来京一路劳顿,这两日晕眩得更厉害。” “哟,严重吗?” 南缃勉强一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气血缺失。” “今晚就要侍寝,万不好出事,还是让府医瞧瞧的好。” “都是小毛病,不用劳烦府医。”南缃柔声央告,“刘妈妈,若是方便帮我找些温补药材可好,我做碗益母红枣汤,我在家常吃这个,有效得很。” 益母草、川芎、女贞子……都是女子调气血之药,确实与症状相对,听府医这么说刘妈妈也放心了。 药膳煮好南缃尽数饮了下。 回到屋子后便紧闭了房门,从线笸箩里取出根最细的绣花针,在烛火上浅烧,撩起中衣,对准腹部穴位轻轻扎下。 天色渐沉,掌灯时分,用过晚膳后下人将南缃带到太子寝殿旁的浴房。 哗啦啦一通洗浴,待身子擦干后,两名婢女展出条宽大绸缎。 “不穿衣服吗?” 意识到是要将她裹起来,南缃不解询问。 “这是规矩,为主子安全,侍寝女子不能着装,不能佩戴簪钗发饰,储君虽非天子但也要应此规矩。” 不由分说,将绸缎裹在南缃身上。 直到被送到太子床榻,仆从退下后耳边才清净下来。 紫檀雕花的架子床,黄金茧制的蚕丝被,每一处都透着奢华,铜炉里染着草药熏香,与那人身上味道一样。 确定寝殿再无他人,南缃扭动着身子从绸缎里钻出,蹑手蹑脚走到衣柜前。 约一炷香时间,外头传来脚步声。 凌恒到时就见少女穿得严严实实坐在床边,正纳闷儿侍寝之人应不着寸缕时,却见她身上衣衫甚是眼熟。 “嘿,这丫头。”搀扶着主子进来的刘妈妈眉心一皱,“你怎” 话没说完被凌恒抬手制止,刘妈妈闭上嘴,悻悻的瞪了眼南缃,暗道:小精怪,一眼瞅不到就出幺蛾子。 顺着男子目光朝身上看了眼,知道他在想什么,南缃解释道:“外头大冷天,裹身的绸缎太薄,冻死人。” 刘妈妈还想说话只听主子让她退下,低头恭敬称是,走前不忘朝南缃递去个威胁眼神,似在说惹恼殿下要你好看。 只剩二人后房间又静了几分,凌恒朝床上衾被抬了抬下巴,“被子不比衣衫暖和吗。” 他温润的嗓音并无责备之意,南缃扁扁嘴没回应。 当然不只是因为冷,侍寝规矩要伺候储君更衣,明摆着是要她一丝不挂在男人面前晃悠,那多尴尬,虽不想穿对方衣服可总好过光着。 凌恒淡笑不语,眼里是心明的洞察,就知道这丫头不是个老实的。 少女俏生生坐在床边,乌黑长发柔顺的披在肩上,光洁娇面不染铅华,说不出的玉净花明,那双杏眸略带着吊梢的妩媚,像落入星光般潋滟璀璨。 凌恒蓦地想到幼时见过的小雪狐,清纯又娇娆,一身仙气飘飘,灵动迷人。 他衣衫穿在她身上,紧贴着那如白玉般的娇肌,凌恒不由耳尖一热。 南缃没留意对方反应,低着头,一手摸着腹部忖度着什么。 “外衫穿着不便,换上寝衣入睡。” 男子声在头顶响起,南缃抬头就见人不知何时已行至跟前,将一件月白软缎衫子放在床榻上,后又转身走到衣架旁更衣。 若让她侍寝,便不该说出换上寝衣之言,南缃琢磨着对方话意,见他背对着这边似有避嫌意思。 外衫也好内衫也罢,不管怎样让穿衣服就好,南缃一面琢磨一面快速将衣服换上。 刚妥当,那边人像算好了时间适时转回身。 “你睡外面。” 凌恒丢下一句便在里侧躺下。 南缃紧抿着唇,磨磨蹭蹭不肯动弹,覆在肚子上的手不由攥紧,心里暗道怎么还没反应。 房间静得能听到呼吸声,少女拘谨的脚趾抠着地板。 “你若不困可以念书给我听。” 一句话解了窘境,南缃登时眉眼一亮,“好啊。” 光着脚走到书架前,“你想听什么书?” “随便” 随便挑了本,南缃步履轻快返回,宽大的袍子拖曳在地险些将她绊倒。 拿起软枕立在床头,准备靠上去,就见枕下一白色小瓷瓶,似是盛药所用。 好奇地握在手里晃了晃,确定里面是药丸之类。 脑子里突然蹦出刘妈妈之言:太子能与否不需你过问,主子自有主意,你只管顺从殿下便是。 再看手中瓷瓶,一个念头闪过:这该不会就是所谓的主意吧? 里面莫不是些慎恤胶类提阳药物? 察觉到身侧没动静儿,凌恒转头看来,就见女子拿着瓷瓶发呆。 “这是我平日服用的药物,放在枕边即可。” 对方开了口,南缃便顺着他话问道:“能治好你病症?” 一边说着一边假作不经意打开,看男子没有阻止,于是倒出一粒不动声色闻着。 凌恒叹了声息,“若能治好,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将药丸装回瓶中,南缃悬着的心也放回肚里,不过是些镇痛提气之药,没有不妥。 第一卷 第7章 侍寝(二)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昨晚宴席上你晕倒,伺候的人从你袖里拿出药喂给你,也是这个吧。” 凌恒嗯了声。 “所以这是你救命药?” 凌恒的病症已不是秘密,也不需隐瞒,“算是,余毒发作时服用,缓解疼痛,不过只能救一时。” 南缃点点头,将药放回原位,正要念书身下忽地一股热流。 心头猛然一喜,嘴边不由勾起笑,可算是来了! 见女子又没了反应,凌恒道:“你若不想念书,可随便聊些什么,或是说说你们南临风土人情,我未去过,听听也好。” “我,我来……来月信了。” 南缃声若蚊蝇,最后几字轻得不能再轻。 “什么?” 凌恒一时没明白,但见她目光闪躲,面露窘迫,再反复琢磨那两字才恍然清楚。 男女对视,有那么一瞬的尴尬,直到南缃低下头避开床上人眼神,凌恒才意识到自己失态。 收回视线,凌珩轻咳了声,“柜里有厚垫子,拿来铺着睡。” 南缃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对方,她都这样了还不放过?这人疯了吧。 “不是,那个,左右也不能侍寝了,我还是回去吧。” 凌恒叹了口气,“让你做什么听着便是,自有道理。” 南缃不明白他意欲何为,但瞧男子似有什么主意,总归无法侍寝,留下也不会有损失。 “那我去椅子上睡吧。” 凌恒淡淡一笑,语气带着无奈,“怎么,你都这样了,还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我是怕打扰你睡觉。” 这人身子忒弱,随时会断气,她可不想一觉醒来身边躺着个死人。 拍了拍床榻,凌恒道了句天冷就在这儿睡,说完背过身。 看他坚持南缃知道再争取无用,于是缩手缩脚躺下,尽量同男子拉开距离。 时辰还早,闭上眼睛的凌恒也无睡意,独自沉思。 他不是不知该让对方回去,只是念及母妃只能这么做,想到母妃凌恒暗自长叹。 与此同时,宫里德妃听到下人回禀,点了点头,琢磨自己没拿错主意。 昨晚的她辗转难眠,睁着眼睛到天亮,用过早膳便将太医召来。 今日一早: “本宫想问一事,你如实答来。” 太医颔首称是,德妃屏退下宫人,略显为难道:“太子身子……可有行房之能?” 太医略略忖度,很快明白德妃所指,“娘娘意思是让殿下留下后嗣?” 德妃点了点头,长长一叹,“恒儿病情怕是无力回天,本宫就这么一个孩儿,年纪轻轻就” 喉咙一阵苦涩,德妃难再说下去,调整回心绪才道:“若能留下子嗣自是好的,不光太子后继有人,本宫也有个盼头。” “你且告诉本宫,此事可成行?” “娘娘心意卑职明白。”太医坦言道,“太子病体虚弱,行走坐卧都需人伺候,房中事怕是更有心无力。” 虽有准备可德妃还是心凉了半截,却听太医又道:“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殿下每每余毒发作都靠宁康丸救治,虽不治本但能缓解疼痛,服下后可有数个时辰精力恢复。” “再配合些提阳药物或许可行,当然,提阳之药需药性温和,否则反会耗尽殿下精力。” 德妃一下子看到了希望。 “不过卑职只是据理推测,具体还要看殿下情况。” 太医退下后德妃将心腹嬷嬷唤了来,交代事宜。 “告诉恒儿,就说是我的话,全当为我这生母尽孝。” 嬷嬷应下,却有一丝为难,“只是选何人侍奉?殿下身份高贵,寻常婢子怕是辱没殿下。” “这好办。”德妃早已想好人选,“昨个皇上指了名赵氏女,那丫头姿色出众,昔日也是世家千金,配得上服侍恒儿。” 昨日儿子挑中那姑娘她一点都不意外。 德妃记挂儿子,无心宴会,一双眼睛都在其子身上,她清楚看到儿子目光数次停留在那女子身上,知子莫若母,德妃岂会不明白。 嬷嬷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瞧那女子是个有脾气的,万一冲撞了殿下可不好。” 德妃不这么认为,那丫头是有些胆气,可看她拼命护着亲人的样子就知,族人性命当前绝不敢造次。 且能给太子侍寝哪个女人不是心花怒放,想爬床的多了,一个罪女能有这殊荣都是抬举,她若能借此得上一二宠爱日子也好过,这种事高兴都来不及。 最关键是儿子对那姑娘有兴趣,儿子本就对这档子事不上心,安排个合他心意的才有希望。 思绪回归,德妃双手合十,祈祷上天给她留下最后一点希望。 凌恒自知命不久矣,哪里愿耽误他人,可拒了冲喜一事已让母妃难过,不忍再回绝一次惹母妃伤心。 母妃说什么他应着便是,只待次日回复句有心无力,成不了事,母妃也便死心了。 “月信一事莫对外言说,如果你不想再侍寝的话。” 凌恒突然开口。 今日虽以月信避开,待身子干净后母妃还会让人侍寝,不如一次了断。 南缃不知实情,自是听得糊里糊涂,“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凌恒道了句是母妃意思。 前后捋着思绪,南缃琢磨道:“德妃是你生母吗?” 这下轮到凌恒奇怪了,转回身看着她,“何意?” “若是亲儿怎会不知你情况,还安排这些折腾你,嫌你命长?” 就不能让他安安生生等死吗。 凌恒不禁笑出声,却没与她多言,若让这丫头知道是备了提阳药不定怎么笑他,男子,谁还没个脸面。 “你只要记住,想不再侍寝听从我安排就是。” 话说到这儿南缃也弄明白了事情缘由,想来这人也是被迫的,不让她泄露月信之事,那不出意外他明日应该会以身子孱弱无法行房回复生母,一劳永逸。 这么想着不由看向对方,这人倒是有几分善心。 “你昨晚晕倒是故意的吧。” 突然听到这个,凌恒眉心一动,对上少女视线,只见她清亮的水眸隐含笑意。 “这话从何说起?” 南缃转回头不再看他,将被子提到脖子处,闭上双眼,“你心里清楚。” 昨晚便有怀疑,今个儿他又如此,南缃更确信昨晚之举是故意,大抵是为大局着想,就如那位越王所言,担心场面闹难看传出去被议论。 第一卷 第8章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莫乱言,这是安我欺君之罪。” 话落许久没有听到回应,凌恒也不勉强,静静看着女子侧颜,眼中研究越来越深。 又想到偷穿他衣服,她也能想出来?那不合身肥肥大大模样,像小孩穿了大人衣服,想着想着不禁笑出声。 “咳咳……” 胸口一阵不适,凌恒一连咳了几声。 “给我倒杯水。” 抛出去的话无人接,凌恒又重复了遍,却仍无回应。 他也不恼,侧过身一手支着脑袋,饶有兴致看着闭眼睡着的人。 她像个乖娃娃,新雪肌肤娇嫩水灵,仿若一掐能出水,就那么安安静静躺着,若不细看都察觉不到那双蝶翅般的眼睫隐隐颤动。 玩儿心顿起,凌恒伸出手轻轻抚在少女面上,见她仍无反应,于是顺着脖颈慢慢下滑,经过锁骨时指尖清晰感受到女子紧紧提了口气。 不猜都知衾被下的人紧绷的精神,凌恒压着唇角笑意,手继续往下,缓缓探入衣领,心底默念三、二…… “哎呀!” 一字刚生出南缃便迅速弹坐起身,一把拍开男子手,少女紧紧攥着领口,那张娇俏的脸上满是防备。 凌恒好笑的看着她,“倒水去。” 探得他眸底的戏弄,南缃脸色涨红,没好气跳下床。 走到桌前先是倒了杯水仰头饮尽,才拿起另一杯子添满送去。 看着她一举一动凌恒暗笑,真不是个吃亏的,使唤她倒水都不忘自己先喝杯。 咚的一声,伴着惊呼声南缃扑倒在地。 只顾着闷火没注意脚下,踩到长袍的人摔了个狗吃屎,手里被子滚出几步远,溅出的水花泼洒在脸上。 “哈哈……”凌珩不禁笑出声,“咳咳,不用行这么大礼。” 少女又羞又愤,腮帮子气的鼓鼓的,凌恒忍住笑,南缃这才爬起身重新倒了杯水。 直到各自躺下后才消停下来,凌恒嘴角始终噙着笑,今晚的他难得一笑再笑。 南缃也背着身暗自沉思,与外男同卧一处,闭上眼怎么也睡不着,又忧心两个姐姐,不知她们处境如何。 尤其令颐,不知会不会被越王欺辱报复,想着想着南缃心揪成一团。 同样的夜晚,越王府也一片安静。 洗完所有衣物,令颐拖着疲惫身子回到房间,就见同屋的丫头都已睡下。 烛火微弱,桌上盘子里放着个窝头和一碗清得见底的米汤,以及半碟咸菜。 中午归来时就只剩半碗白米饭,还是糊了的锅底,一整天下来她几乎都没吃东西。 素白纤手被冰水泡得没了知觉,皱皱巴巴,令颐贴在脸面暖了暖,缓过劲儿后却是又疼又痒。 拿起窝头毫无精神咬下,嚼了几口不由眉心拧起,忙将嘴里东西喷吐出来。 竟是馊的了! 令颐苦着脸,将窝头丢回盘子,她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无奈只能连喝下几杯水充饥。 七八人的大通铺,令颐来到自己铺前准备休息,刚爬上去却发现手下一片湿冷,当下心头一惊。 “怎么会这样!” 细看下大半个褥子都被浸湿,被子也没躲过。 低低响起的笑声在寂静房间里尤为清晰,令颐悲愤的看向左右闷头躺着的两人,“谁干的!” 一声怒喊打破了房间寂静。 “大半夜喊什么喊!” 几名婢女接连坐起身,屋里一下子喧杂起来,“要睡就睡,不睡滚出去,打扰了我们休息看不扒你皮。” “我没招惹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婢女们不以为然,一个个歪在床上,“嘁,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不服告诉管事啊,看管事给不给你做主。” 令颐紧抿着嘴唇,面色苍白。 管事当然不会为她做主,否则也不会刻意给她安排繁重差事,管事说的很明白:是奉上头意思行事。 宫宴上那越王曾劝阻行牵羊礼,嫡公主被马车撞飞时他还出手帮她,令颐曾认为这个男子品行不坏,可如今……果真人心难测。 “瞧那可怜巴巴模样,这儿没男人,跟我们使这套没用。” 又一婢女嬉笑嘲讽,“还以为王爷会可怜她做个通房呢,也不过如此嘛。” “赵氏一族忤逆混账,王爷没把她丢进青楼泄愤已经是便宜她了。” “我算知道什么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当初王爷有心娶她做王妃,若早些答应这会儿已是府里女主人了,哪会是这般光景,一妻一婢的区别可当真大啊。” 几名女使嘻嘻哈哈调侃,其中一人挤眉弄眼笑意颇深,“何止是王妃呀。” 话虽未说破可大家都听得明白。 太子和越王是皇室最出色的两位皇子,自小得君父看重,谁人都知下任帝王必出自二人之中。 太子年长,兼性子明朗豁达,比起清冷拒人千里之外的越王更易得朝臣拥戴,故此立储呼声胜过越王。 而今太子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有恙越王必是新的储君人选。 眼下的越王妃就是将来的太子妃,在世人眼中赵令颐错失的何止是王妃之位,是国母位子。 “真是个没福气的,骨子里的低贱。” 说罢不再理会那个可怜女子,几人乐悠悠躺下,各自进入梦乡。 床铺已无法安睡,令颐失魂落魄走到外屋。 生如蝼蚁任人踩踏,无力反抗亦不能自尽解脱,暗无天日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少女趴在桌上抽泣。 // 夜色深沉,静谧的东宫寝殿偶尔一声细弱痛吟。 南缃紧捂着肚子,下腹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蜷缩起身子,催经针法用猛了,这次月信远痛往日。 “怎么了?” 动静扰醒了凌恒,借着稀薄月光,隐约看到女子眉心紧锁,额头挂着细汗。 听她说肚子痛,凌恒虽对女子之事不甚了解,但也听过信期腹痛之说。 “吃颗药丸吧。” 痛中的南缃哭笑不得,“药也是混吃的?” 凌恒也不确定,“都是镇痛,应该能管用。” 想起那丸中含有止痛提气药材,南缃眨眨眼,拿出颗药丸再一次嗅闻。 “虽苦,但不至于难以下咽。”以为她怕苦,凌恒解释道。 确定里面没有不妥药材,南缃吞下一颗,又寻了汤婆子暖着腹部。 服下药后疼痛似有减轻,但仍未消除。 片刻后汤婆子也没了热乎气儿,被南缃踢下床,困得不清醒,痛得又睡不踏实,混混沌沌的人来回辗转。 少时,腹部传来阵温热,暖暖柔柔的,不似汤婆子生硬,温度也恰好,将那股痛劲儿一点点融化驱散。 第一卷 第9章 误会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身子舒缓不少,南缃终于沉沉睡去。 凌恒手覆在她肚子上,见她拧着的眉心舒展开来,合上眼睛,不消一会儿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熟睡后的人手滑了下来,腹部温热消失,没一会儿那隐痛感又袭来。 “嗯……” 睡梦中的南缃闷嗯了声,似对温热离去不满,又像找寻,凌恒朦胧睁开眼,又将手放在她肚子上。 掌心温度隔着软缎传来,将疼痛压了下去,南缃头一歪释然睡去。 凌恒苦笑,真不知到底谁给谁侍寝。 可打心底却没有半分怨言,是对弱女子的照顾,也是为自己病残之体还能帮到人的欣慰。 一夜转逝,天微微亮,清晨薄雾笼罩着庭院,下人已静候在房外。 晨曦映照着少女娇憨睡颜,白皙的面颊染着粉红,像白玉铺了层淡淡胭脂,一双眼睫纤长卷翘,双唇似蜜桃般粉润,随着呼吸微微张合。 独眠多年第一次与人同榻,竟有些不真实,凌恒眼神柔和宁静,静静看了许久,直到听到外头响动。 “起身吧。” 轻唤了声没反应,凌恒又伸手推了推她。 正熟睡的南缃被打扰十分不满,困怔中哪知身在何处,眼都不睁喃喃了句再睡会儿。 软糯的嗓音听得凌珩耳热,心仿若化成一滩水,声音也不觉放柔几分,“不早了,不好再睡了。” “别吵我。” 女子一翻身,眼看手脚袭来,凌恒忙不迭接住她挥来的胳膊,又压住她不安分的腿。 长长呼口气,凌恒无奈地瞅着身前人———差点又被打了。 上半夜帮她捂了半宿肚子,终于安生下来,不想这姑娘睡觉忒不老实,后半宿先是被她杵了一拳,后又被踹了两脚。 他都怀疑这丫头是故意的,若非有了前车之鉴方才又得挨打。 见她睡得熟凌恒不忍再唤,少女如瀑青丝散落在枕边,凌恒顺手帮她捋了把,发丝流泻在指尖像丝绸般柔滑,辗转绾绕在男子手心。 屏风后的小厮蹑手蹑脚返回房外,一出来刘妈妈赶紧凑了上来。 “怎么样,殿下可好?” “好得很好得很。”茗山乐得跟偷腥猫似的,压低声音坏笑道:“还抱着呢,两人亲近着呢。” 刘妈妈这才放心,庆幸地捂着胸口直道那就好。 随即晃着脑袋得意道:“小丫头有脾气,圣上面前都敢倔强,到了殿下这里还不是乖乖顺服,还是殿下有本事。” 茗山也骄傲,“咱们殿下天纵英明,又生得俊朗非凡,还怕拿不住只小野猫。” 转念又哀叹一声,为主子病症惋惜,真真是天妒英才。 房内静悄悄的,看着怀里人恬静睡颜,这张脸完美得几乎挑不出一点瑕疵,凌恒怔怔出神,感慨上天怎么打造出这样钟灵毓秀的容颜。 帝都不乏盛名美人,宫中更是佳丽如云,皇家子何样美人没见过,对于南临赵氏女的美名虽自小听过,可也只觉是千年相传,不免夸大其词。 而今亲眼见证,这般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子,难怪让年轻时的父皇不顾身份伦理抢夺,让冷峻孤傲的二弟一见倾心。 怀里人软软糯糯,少女的幽香萦绕在脸庞,又轻又软,凌恒醉酒般的迷离,第一次对温香软玉有了亲身体会。 南缃睁开眼时就见一张憔悴俊脸,上身下身还被他禁锢,四目相对近在咫尺,男子眼睛泛着说不出的柔光。 意识一点点凝聚,清醒后一个激灵慌忙将人推开,南缃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住,纳闷儿怎就睡他怀里了。 瞧她一脸警惕防备,凌恒拉回思绪,不紧不慢坐起身,“我非故意,是自保。” “说什么呢。” 凌恒甚是无奈,“你果真没扯谎,睡觉是会打扰人,早知就该应你所言睡椅上。” 又忍不住为她日后丈夫惋惜,少不得英年早逝。 南缃听的似懂非懂。 外面的茗山听到响动开口询问,得到允许后端着洗漱用具走进房。 收到凌恒眼神暗示,南缃趁着下人服侍他更衣无人关注这边,迅速将弄污了的男子寝衣和垫子卷起揣怀里,夹着胳膊快步出房。 茗山伺候凌恒洗漱,刘妈妈和婢女前去收拾床铺。 看到褥上印着点点血迹,两人相视一眼,捂着嘴偷乐,而后不动声色撤下褥单,重新换了套干净的铺好。 凌恒洗漱完回到这边时,刘妈妈等人已经抱着褥单退了出去。 “母妃若差人来,带来见我便是。” 茗山听了应下。 回到房间的南缃赶忙擦洗身子,没有月事带,身下一片狼藉,那张厚垫子也污的不成样。 收拾妥当后又将垫子等物装到布袋里,扔到后厨垃圾处。 德妃一早醒来便差人前去探问情况,满怀希望盼着好消息。 派去的小太监刚出宫门就遇到前来回禀的刘妈妈,热泪盈眶的刘妈妈拉着对方一通诉说。 刘妈妈是真高兴啊,作为太子乳母,她是看着太子长大,说句僭越话,一直把对方当自己孩儿疼,眼瞅太子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生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疼。 若能留下后嗣可是大幸,刘妈妈又哭又笑,小太监也眼眶泛红,一蹦三尺高返回宫里。 听到事已成,德妃激动的眼里泛泪,谢天谢地作揖。 凌恒还在府等着母妃差人询问,却不知误将月信血当做落红的刘妈妈早激动的按捺不住去报信儿。 两个当事人还不知外头情形,德妃这边已迫不及待把消息告诉皇帝。 景隆帝昨晚宿在皇后处,今个儿休沐不需早朝,赶上众嫔妃来向皇后请安。 “这是好事。”景隆帝听后欣慰。 皇后也笑微微道:“若是如此,也可依德妃妹妹所请,早些让太子完婚,既冲喜又可为殿下诞育后嗣。” 说这话时皇后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淑妃。 淑妃不抬头都知皇后在看她,女人妩媚的脸上像挂了层霜。 景隆帝沉默不语,兀自思量:爱子一直反对冲喜,若强行下旨恐儿子难过伤身,思虑着此事还需再议。 众嫔妃揣摩着天子脸色,不敢随意开口,直到景隆帝离开也未置可否。 皇后散了嫔妃,人一走,嬷嬷便窃笑道:“娘娘可看见淑妃神色了?那脸都绿了。” 第一卷 第10章 就是你们苛待!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皇后哼笑了声,慢悠悠拨弄着茶盖,“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该她受的。”嬷嬷乐呵呵陪着笑。 皇后与淑妃膝下皆无子,自立储后都想将母族侄女推上太子妃之位,淑妃最得圣宠,多次枕边风下捷足先登。 婚事定下,淑妃欢天喜地,落了空的皇后着实窝火。 不成想没多久太子便受伤孱弱,太医断言活不过二十岁,那位未婚妻也从满京城贵女艳羡对象变为同情对象。 皇后这口闷气可算顺畅了。 “自太子出事,淑妃那厮定后悔这门婚事,可退婚两字她哪儿敢提。” 皇后洋洋得意,慵懒地摆弄着手上护甲,“德妃一直撺掇大婚冲喜,皇上始终没松口,淑妃且庆幸呢,巴不得熬到太子身逝,届时婚事也就作罢。” “而今太子有行房之能,为后嗣着想皇上少不得同意完婚,她侄女嫁去逃不过守活寡,淑妃忙活一场,却是白让母族搭上个闺女。” 皇后愉悦的容光都焕发,像年轻了好几岁,嬷嬷也乐,“终是算计到头一场空。” “不过娘娘,太子病弱这几年皇上重用越王,太子身子怕是熬不出来了,将来定是越王为储,娘娘要不要早些撮合侄女和越王。” 皇后闻言目光沉下来。 若搁从前她定然筹谋安排,可经淑妃一事也长了教训。 “不急,世事变化无常,没准头不能轻易下注,以免走淑妃老路。” …… 德妃回到寝殿后贴身嬷嬷迎了上来。 “刘妈妈只顾激动,忘了请示娘娘,是否给那姑娘服用避子汤,到底殿下还未成婚,先有庶子少不得遭人议论。” “不必” 德妃态度坚定,“恒儿情况特殊,前路未卜,真能留下后嗣便是上天垂怜,还管什么议不议论。” 想到南缃,德妃又道:“既然这姑娘合恒儿心意,就让她好生伺候着,也算个通房丫头了,本宫也不亏待她,月例用度可按姬妾份例。” 消息传到东宫,刘妈妈便命人将正院耳房收拾出来,让南缃搬进去,又送来几套崭新裙衫珠钗头面,告诫她日后随侍太子身侧。 “昨晚不是说好了吗,怎么我现在成通房丫头了?” 南缃跑来询问,凌恒也摸不着头脑,查问一番才知缘由。 两人愣怔,竟弄出这等误会。 得知母妃闻讯喜极而泣,父皇也知晓了,此刻澄清双亲少不得情绪大起大落,又惹母妃一番伤心。 思及此,凌恒开口道:“先不要声张,待过些日子寻个合适机会我会同母妃说明。” 南缃点点头,“那你记得哦,莫忘了。” 看着少女生怕同他扯上关系的模样,凌恒苦笑:他有那么招人厌吗,大抵还是病弱之身遭人嫌弃。 其实何止她,太医院、东宫伺候的人有几个不烦的,想是都恨不得他早日归西,人人好能松闲下来。 凌恒心头一阵酸楚。 过去的他也是鲜衣怒马少年,心怀家国书写天下,而那份风发意气早已被数年病痛消磨残噬。 胸腔一阵闷痛,手拢在唇边连咳了几声,“我知道。” 被厌烦早该习惯,自己已是大限将至之人,何苦再计较。 怅然又无奈的语气闻者凄凉,那抹黯然哀伤南缃看得清楚,她不是不知一个英年等死之人是何心境,可想到他父皇,想到被流放的亲人,死去的姑母……南缃漠然离去。 // 这日,越王应明王之邀来府赴宴。 相较越王的清冷寡言,明王倒是开朗健谈,他一身银白束袖蟒袍,面如冠玉,目似繁星,好看的桃花眼时刻带着笑意,通体风流潇洒,清隽非凡。 酒足饭饱之际,明王称有礼物相赠,起身亲自前去拿取,越王闲来无事,信步走出房间,立于廊下闲观风景。 远处的扶盈窥见明王离去,终于等到机会的她迈步朝这边走来。 “拜见王爷。” 越王侧目看去,一眼认出此人,他没开口,只静等女子自报来意。 扶盈态度恭顺,柔声道:“恕小女子唐突,扶盈有个不情之请,斗胆求王爷相助。” 越王虽未开口,但那样子分明在等她继续说。 “明日是令颐妹妹生辰,这是她喜欢的水晶糕,得知王爷今日来府,我特意备下,若王爷方便可否代为转送。” 见男子看着她手中食盒沉默不言,识趣的扶盈灿灿一笑,“王爷不便就算了,恕扶盈僭越。” 生辰当然不是重点,点心更不是,不过是担心令颐,想知道她如今情况,以此为由头切入而已。 南缃胆大伶俐,还可稍稍放心,可令颐不同,先不说是娇柔弱女,就是曾经拒婚一事,而今落对方手里处境总是姐妹中最危险的。 不论越王回应什么,只要是跟令颐有关的她都想听到,哪怕是只字片语也能探出些消息。 正在扶盈失落准备离去时,越王看了眼身侧随从,随从会意,接过扶盈手中食盒。 扶盈欣喜,忙拜谢。 虽越王没有任何言辞,可单单这个举动也可探得出他对令颐态度,扶盈终于微微放心了些。 扶盈离开后越王也回到房间,庭院外,归来的明王静静立在拱门下,恰巧将方才一幕收入眼底,男子眸色复杂,不知在忖度什么。 之后兄弟俩的闲谈中,明王目光总有意无意落在侍从手里的食盒上,直到越王离去。 另一边的越王府,花园上空充斥着女子叫骂声。 “看看你干的好事!” 女使金兰指着地上碎了的花盆怒斥,“这绿萼是梅中珍品,花匠悉心照料才养成这般,是要摆在王爷房间的,就这么被你毁了。” “只是花盆碎了,重新换个盆花一样能长。”令颐据理力争,“且我也不是故意的。” 这几日她每天从早到晚繁重劳作,顿顿吃不饱,又累又饿几欲虚脱,以至搬花盆时晕眩倒地。 “真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啊。” 金兰一口啐地,“遇事不先反思自己,你差事干不好,回回归来晚赶不上吃饭,还怨府里不给你饭吃,这是诬陷王府苛待下人吗。” “本来就是你们苛待。” “反了!” 金兰猛地将人推倒,“我是资历深厚的一等女使,你个低贱小蹄子敢顶撞,有没有规矩,还敢污蔑王府,活腻了吧。” 第一卷 第11章 豁了出去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令颐扶着磕疼的腰背,抬头就见金兰那张尖钻刻薄的脸上扯出抹邪笑。 “差事出了岔子还狡辩不服,依照府规该仗责三十,不过瞧你弱不禁风的,也不为难你了。” “从我胯下钻过这事儿便过去了。” 几名同伴女使看着热闹纷纷娇声低笑。 揉搓这个跌下云端的女子成了她们日常消遣,上头态度已明,无人担心把事闹大。 令颐悲愤的怒视着她,“你好歹在王府当差,有没有教养!” “少废话,收起大小姐那套吧,罪奴猪狗不如,三等粗使都比你高贵,钻胯算什么,这都便宜你了。” 见女子气的胸膛剧烈起伏,金兰笑得更欢了,“怎么,这就受不了?没关系。” 抬脚将地上的修枝剪刀踢了过去,“不是说王府苛待你吗,不想过这日子也容易,捡起来,自我了断。” 听出话外音,几个婢女又一阵娇笑,七嘴八舌起哄。 “对啊,死了便可解脱。” “早死早投胎,快些动手吧。” “看在相识一场份上我们会凑钱给你弄副棺材。” 眼前一张张鄙夷笑脸,酸言恶语充斥在耳边,像被牛鬼神蛇包围,令颐脑子嗡嗡作响,她茫然地看向地上剪刀,颤巍巍伸出手。 “不用担心黄泉路上孤独,有的是亲人陪你,哈哈。” 入京以来受的一幕幕欺辱涌上眼前,令颐紧咬着唇,很快血腥味在嘴里蔓延,攥着剪刀的手愈发紧。 金兰得意地仰着脸儿,将世家千金踩在脚下让她十分爽快,捋了把额前碎发,胳膊还未落下便听到一声惊呼炸响。 转头就见一团影子扑来,地上人不知何时起身冲了过来,手里剪刀猛地扎下,金兰始料不及,急忙躲身但仍被扎破肩头。 尖锐的铁器刺入皮肤,女人凄厉惨叫,旁观几人均震恐不已,吓得纷纷避开。 “你竟敢伤我!” 金兰不敢相信,又惊又气,颤抖地捂着伤口,那温热粘腻的鲜血从指缝流了出。 “我跟你同归于尽了!” 嘴里血腥味燃起令颐斗志,濒临绝境的她气血冲顶,疯了般又朝对方扑去。 有了防备的金兰急忙躲开,又朝众婢女大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抓住她!” 几名同伴这才反应过来,一窝蜂涌上,令颐疯狂挥着手中剪刀,逼退了想上前的人,婢女们害怕伤及自己,不敢再靠近。 知道自己此次难逃处置,可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抱着这个念头,身体所有力量顿时被激发出来,瞅准金兰,这个一直带头欺辱她的人,令颐又扑了上去。 金兰吓得尖叫,可有伤在身又没武器傍身,明显战斗力下降,混乱中又被扎了两次。 瞧着赵令颐豁出命的模样,周围婢女万分惊惧,愣是不敢插手,眼睁睁看着两人打成一团。 “大清白日打架闹事,反了!” 闻声赶来的管事大喝,令手下婆子将打斗的两人分开。 没了退路的令颐不要命似的抓住金兰头发不松手,金兰疼得吱哇乱叫,婆子对着令颐胳膊又掐又打,可依旧扯不开。 人人看的诧异,不知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哪儿来的爆发力。 “反了,真是反了!”管事气的直哆嗦。 …… 越王一回到府,心腹侍从便迎了上来,听了禀报越王面色凝重,“消息属实?” “是。”侍从紧跟其后,“太子确实宠幸了名婢女,就是指入东宫的赵氏女。” 停下步子,越王沉眉思虑,后附着的手紧紧握拳,“所以说太子身子好转。” “不好说。”侍从低声回应,“但只要能行房便有留下子嗣可能。” 越王未再开口,黑曜般的眸子深不见底,良久才迈出步子。 穿过庭院,行至园林时忽闻前方传来女子斥责声,夹杂着哭泣。 见主子面色阴冷,侍从忙上前查看,就见一群人正围着地上一人打骂。 “你们做什么!” 听到此声园中人止住喧闹,待看清侍从身后人时立即警醒过来,忙排排站好恭身行礼。 “王府威严,胆敢聚众闹事,还有没有规矩。” 金兰颤巍巍抬起头,怯怯道:“回王爷,是赵令颐,她摔了花盆还强行狡辩。” 委屈哒哒地展示着自己受伤的肩头,“奴婢不过说教几句,她竟要杀人,大家亲眼目睹,都能作证。” 管事也忙回禀,称自己正在管教行凶者。 随着他们话,越王目光转落在赵令颐身上,只一眼,男人眉心不由皱起。 少女抱膝坐在地上,一头墨发散乱,白皙的面上赫然两道抓痕,露出的一截手臂也被抽破,显然是被管事手中戒尺所伤。 越王看得愣怔。 初遇她是在南临春日里,碧草初生,落花如雨,她站在樱花树下,脸上染着淡淡柔粉,莞尔一笑比绽放的繁华还要美上三分。 玉软花柔的妙龄少女,暮春暖阳也不及她笑颜温婉,那抹柔情散逸在春风里,轻轻抚过他沉寂冰封的心,不知不觉荡起层层涟漪。 而此刻的人……却像被风雨摧残的泣血花瓣,凋零溃败。 “君子坦荡立世,若有怨杀了我便是,用这种方式折磨女人算什么本事。” 越王眼睛一眯,直直盯着女子。 “放肆!”侍从怒斥,“胆敢对王爷不敬。” 令颐嘴角溢着血,她坦然对视着越王眼睛,“我父亲从未说过大逆不道之言,我曾怀疑过你,怀疑是你对拒婚怀恨在心,暗中指示人恶意陷害。” “宫宴上你劝阻牵羊礼一事后,我还羞愧自己小人之心,可直到进了府。” 受了这男人指示,整个府邸上下对她搓揉欺辱。 令颐冰凉的目光带着不屑,“在外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让所有人以为你不计前嫌宽和仁善,私下实则虚伪阴狠,伪君子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往日温柔婉约的少女崩溃到失态,破碎的嗓音撕心裂肺又坚定无畏,“如此心性做派,我现在确定无疑,父亲蒙冤就是你故意报复!” 侍从心一凛,众婢女也愕然——这女人是疯了吗。 越王眉宇越来越深,见主子面色阴沉侍从吓得不敢说话,满园鸦雀无声。 第一卷 第12章 捉弄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书房外,涉事几人跪在院中等候发落。 房内似阴云笼罩,压的人喘不过气,越王立在窗前久久不语,侍从和管事屏息静气的等着主子指示。 “王府是地狱吗。” 许久越王终于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管事嬷嬷心一下子提起来,反复琢磨主子话意,战栗不安的人不知如何回应。 明白主子意思,侍从朝管事道:“这般苛待下人,传出去王爷名声何在。” 嬷嬷扑通跪地,额头冒汗,脸色煞白,“王爷恕罪,老奴不敢,是,是……” 是赵家拒婚狠狠下了王爷颜面,王爷定对那女人憎恶啊。 圣上下旨赵家女为妾为婢,既然主子没把人留在身边那必是没兴趣了。 侍从看了眼背对着这边沉声不语的主子,又看回管事,“你倒是想得挺多。” “王爷心意岂由你们揣测,身为下人当令行禁止,主子可曾说过让你们磋磨苛待?自作主张谁给你的权利。” “王爷恕罪。”嬷嬷后背层层冷汗,一边磕头一边哆嗦回应,“是老奴胡乱揣测,误会了王爷心意。” “可王爷,老奴等人本心是为王爷打抱不平,不想会错了意,求王爷开恩。” 一声冷笑,越王仍未回身,“是为本王出气,还是持强凌弱消遣。” 嬷嬷心虚,猛磕着头声声哀求。 “杖毙” 淡淡吐出两字后越王朝里屋走去,嬷嬷大惊,捣蒜般磕着脑袋,哭喊饶命,最后被侍从毫不留情赶出房。 哀嚎声响彻后院上空,惊走枝上寒鹊,冷硬的庭杖击打在肉身上,十几棍下去几个女子被打得血肉模糊,泣不成声认错求饶。 屋里的越王置若罔闻,淡漠的脸上没有任何怜悯。 侍从静静陪在一旁,暗自分析:其实这些人罪不至死,想来主子这么做不仅是因为这帮人败坏了他名声,更重要的是——连累主子被那姑娘误认为是伪君子,再多想一步,怕是更多的是为对方出气。 凄喊声越来越弱,直到几人彻底没了气息板子才停下,草席一卷,家丁将几具尸身拖走,庭院又重新回归安静。 弥留在上空的血气被冷风席卷至整个府邸,人人胆寒心明。 豁出去的令颐没等来以为的处死,却等到府医为她看伤,可这遭打斗也让她身心受创,一整日不吃不喝。 越王得知没说什么,只命人将那碟水晶糕送去。 看着熟悉的点心,认出是出自堂姐手,令颐攸的红了眼眶。 仿若一下子回到了过去,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像是上辈子的事,遥远的无法触及。 软糯的点心拿在手里,感受着亲人的手指温度,令颐想起被押解到京城的那日。 囚车中的她们像被困的羔羊,一路穿过数条街道,到处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无数目光肆意的刮在她们身上,漫天嬉笑嘲讽声,堂姐将她和南缃护在怀里,为她们遮蔽一道道目光。 堂姐性子冷傲,自小对兄弟姊妹爱答不理,可这一路来却承担起照顾妹妹责任,竭尽所能护着她们。 泪水悄然滑落,令颐珍宝般凝望许久后方含泪吃下。 随后听到几个婢女被杖毙消息,而后的日子更让她意外。 新上任的管事不仅给她安排了单独房间,一日三餐及药膳都亲自送去,嘘寒问暖不敢有一丝怠慢。 ………… 东宫寝殿,太子静静坐在桌前,听着小厮叽哩哇啦禀报。 “叫她在殿下身边伺候,她可倒好,说一句动一回,不说绝不动弹,一点眼力劲儿没有。” “刘妈妈说教一番,让她好好伺候殿下,嘿,还不如不说呢。” 茗山一肚子怨怼,“跑去把后院竹子砍了两根,说给殿下做什么竹筒饭。” “那可是殿下最喜欢的竹林!” 茗山说着都心疼,“我们平日爱惜的跟什么似得,她可倒好,听了反倒砍得更来劲儿了。” “做个饭差点把厨房烧了,逮只鸭子把后厨闹得鸡飞狗跳。” “转头又要给殿下做鱼吃,若非我盯得禁,池里两条龙鱼差点被她烤了,那可是圣上赐的。” 听着茗山描述,凌恒脑子里想象着那一场场画面,心下暗笑:怎么有这么跳脱的姑娘。 没注意主子神色,茗山还在滔滔不绝抱怨,“可偏偏她打着为殿下做菜的名头,我们也不好指责。” “还不如不伺候呢,尽添乱。” 茗山苦着一张脸,“殿下,回头您说说她,给她上上规矩。” 那姑娘如今是通房丫头,也算主子枕边人,没些分量的谁敢随意指责。 说曹操曹操到,南缃端着托盘走进来,脸上挂着难得的清甜笑意。 看清盘子里的两截竹子,茗山轻扶了下太子胳膊,提醒主子快看,这就是罪证。 “这是我做的膳食,殿下尝尝。” 放下托盘,南缃笑的明亮,“本想烤条鱼配着饭吃,却被人拦了,殿下凑合吃口吧。” “你……” 这丫头还告状! 茗山不服气,“都跟你说了这竹子是殿下喜爱的,瞧被你嚯嚯成什么样了。” 南缃眨了眨眼,“不管是观赏还是吃进肚,物有所值就好。” 茗山一句谬论,转开脸不再搭理,南缃也不在意,殷勤的将竹筒和一蝶小菜摆好。 凌恒刚拿起筷子就被茗山拦下,瞅着黑黢黢的小菜,提醒主子这东西不干不净莫入口。 凌恒笑了笑,继续夹去,一口慢慢品着,茗山紧张的眼睛都不眨。 “第一次用这里锅铲不太趁手。”南缃解释,“菜烧过头了,是不是有点糊味?” 放下筷子,凌恒轻咳了声,“也只剩糊味了。” 茗山一副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赶忙将菜碟撤到一边。 “菜虽有点糊,但竹筒饭还是不错的。”南缃将东西递上去。 晶莹的米粒配着青豆和胡萝卜,看上去倒是赏心悦目。 浅尝后这回凌恒倒是说了句不错,“带着竹子清香,甚好。” 见此茗山也终于放心。 南缃也不是个完全没分寸的,玩弄归玩弄,总要有个能入口的,否则全都难以下咽明摆着找打。 “你是赵家女儿吗?” 凌恒突然的一句听得南缃云里雾里,少女水润的眸子懵懂眨着。 “什么意思?” 看着面前竹筒饭,凌恒眼里隐含笑意,“世家千金会弄这些?” 第一卷 第13章 骗子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原本弄点小吃食也没什么,闺中小姐偶也做些点心之类,只是砍竹子,下水捞鱼,逮鸡抓鸭…… “赵家女以贤德淑雅美名天下,你却言行跳脱,少有闺秀风范。” 一语道破,茗山此时也察觉出问题。 “该不会是家变之际赵家不忍女儿受苦,寻了她人顶替吧。” 听了主子之言茗山如被醍醐灌顶,“殿下说得有理。” 说着重新看向南缃,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 南缃歪着头暗自思量,那双星光双眸来回转动,旋即又惊又叹。 “这都被发现了!” 茗山瞪大眼睛,张着嘴巴满是不可思议,凌恒却面色依旧,仍笑微微看着她。 满眼崇拜地望着男子,南缃赞道:“茗山总说殿下英明睿智,果然如此。” 转而又叹息一声,一本正经中带着无奈,“罢了,既已败露我也不瞒了。” 重新摆正神色,少女目光恳切,“殿下明鉴,其实我只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从小服侍,与小姐情同姐妹。” “不忍看她被抓,于是抄家之际和小姐换了衣衫,顶替小姐服罪。” “还真是这样!”茗山诧异。 凑到太子身侧,南缃可怜巴巴看着他,“殿下,我家里还有爹娘,我一走他们定然担心,本就身体不好,怕是更忧心。” 凌恒收回视线,侧转过身,南缃又颠儿颠儿追到这一侧。 “还有年幼的弟弟妹妹要养活,没有我他们不行的,说不得都熬不过这个冬日。” 嘴角一垂,挤出几滴泪,南缃蹲下身靠在椅子腿上哽咽道: “殿下,既然我身份已明,不是皇家要的人,殿下仁慈,可不可以放我出府,让我回去照顾家人。” “殿下大恩大德永世不忘,日后不管在哪里我都会为殿下祈祷长命百岁。” 茗山听得眼眶也红了,看女子的目光怜惜又敬佩,“也是忠仆啊,难得。” 看回主子,茗山吸喽了把鼻涕,“殿下,这么说起来她也无辜,殿下不如成全她一片孝心吧。” 低头捂着嘴,南缃一边啜泣一边呜咽着点头。 茗山也动容地陪着掉了两滴泪,看女子的眼睛再没了先前的不满。 “行了,表演到此结束,退下吧。” 啜泣声止住,南缃仰头看向男子,就见那双清明的凤眼里闪着戏谑。 对视间,随着凌恒嘴角笑意渐浓,南缃脸色越发低沉,在男子即将爆笑之际少女气哼了声,悻悻离去。 一踏出门身后便响起笑声。 茗山愣愣瞧着,反应过来后一拍脑袋,朝着离去人大喊,“骗子!” 摸了把脸,白瞎了几滴眼泪。 透过窗望着离去的背影,凌恒笑着摇头。 若非她与赵令颐这对同胞姐妹相似的眉眼,若非她被打时赵令颐情真意切的担忧,以及她对皇家的抵触怨愤,说不得真信了她。 “这个鬼丫头,一肚子歪肠子。” 茗山连声抱怨,再看主子笑得愉悦,只觉也值了,奉上竹筒饭请主子继续吃。 心情愉悦胃口也转好,凌恒这顿吃得比往常都多。 茗山看得也高兴,心思集中在竹筒饭上,“可惜眼下是冬日,若是春夏季想来竹香味更佳。” 凌恒点头,直言所说有理。 “那就等来年春夏之时再给殿下好好做些。” 茗山说得欢快,而听了这话凌恒拿着筷子的手却一顿,笑意渐渐淡去,默了一瞬,终是将筷子放下。 见主子神色微变茗山不知是何缘故,忖度间就见主子摆手让他退下。 凌恒独自靠在椅背上怅然失神。 来年春夏……他怕是撑不到那时候了。 ———— 明王府 扶盈将连夜做好的绣品交上,管事嬷嬷拿在手里反复观摩,满意的勾了勾唇。 “到底是名门出身,女红果真一绝。” 扶盈揉了揉酸疼的手腕,还没缓过劲儿就听管事道:“回去再做几个,尽快交来。” 扶盈张了张嘴,点头应下。 人人都知当今天子恨透了赵家,羞辱皇室的罪名及可恶远胜杀人放火。 自入府至今明王对赵扶盈不闻不问,下人都是揣摩主子心思行事,拜高踩低已是常态,扶盈的处境还不如个普通婢女。 知晓大家闺秀自幼习女红,手艺大多出众,孙管事便命扶盈帮着做绣品,再拿到外头卖钱,当然,所得钱财尽数进了孙氏腰包。 尽管如此扶盈亦不能反抗,若不顺从少不得被上头管事挤兑,日子只会更难过。 出了房间,扶盈朝自己房间走去,经过假山时突然被一道力量攥住了胳膊,生生将她扯进了假山后。 身子被人抵在石头上,一直大手紧捂着她嘴巴。 “别出声。” 男子声在头顶响起,抬眸看去竟是府里管家。 他松开手,指尖却未从扶盈脸上离去,摩挲着那艳若桃李的面颊,贪婪的目光像盯着猎物的豺狼。 男人立在假山口,把路堵得死死的,压下心头厌恶,扶盈挤出个笑,“张管家,您这是做什么,大白日的小心被人瞧见。” 又碰上这人,扶盈烦闷。 自入府这男人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有事没事凑到跟前,只要无人便动手动脚的占便宜。 张管家又靠近一步,脸快要贴在女子面上,“这两日忙没见着,真是让我惦念,躲哪儿去了。” 侧开脸,扶盈忍着胸腔的泛呕,“岁数不小了,说这些也不怕被人笑话。” 管家笑的更欢了,拉起她手握在掌心揉搓,“入府这么久王爷也没让你陪宿,瞧着是对你没兴趣。” “姑娘家,孤身一人无人照应也可怜,不如跟了我,往后我罩着你。” “您说什么呢。”扶盈想抽回手却被攥的更紧,她不急不躁,缓缓道:“您都是有妻儿之人,我还怎跟你。” “别提那个母夜叉。” 管事一口啐地,“又丑又凶,丧门星一个。” 再看回扶盈时双眼笑成条缝,“哪像你,漂亮又懂事,男人就喜欢你这样的。” 扶盈似笑非笑,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冰冷。 “瞧瞧这小脸儿,天上仙女也不过如此,成日做苦活我看着都心疼。” 眼前女子生得艳美绝伦,像暗夜妖娆的玫瑰,妩媚天成,淡淡一勾唇,轻轻一挑眉,道不尽的风情万种,眼角那分若有若无的清冷让她更显高贵冷艳。 第一卷 第14章 收拾歹人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色眯眯的眼睛快要黏在女子身上,“只要跟我好,我保证,以后在府里没人敢欺负你,好吃好喝我都给你留着。” “姑娘家跟多朵花似得,就得有人疼有人爱,跟了我你也有个依靠。” 见扶盈不应声,管事也不急,笑中三分阴邪三分散漫,“你知道的,我是府邸管家,我若让你日子好过你便能好过,若不想让你好过……呵呵,你知道后果。” 扶盈自是清楚此话。 刚入府时这人摸不清明王对她态度,不敢轻举妄动,随着日子过去明王一次不曾提过她,似忘了她的存在,男人便开始暴露心思。 每每见了少不得被污言逗弄,有次没给他好脸色,这人便给她穿小鞋,恶意寻事,让上头嬷嬷罚了她两日不准进食。 “您真对小女子真心?” 扶盈回过脸,美眸流转着旖旎,似带着勾子,让男人移不开眼。 听美人松了口,管家兴奋又急切,“当然,我要说假话天打雷劈。” “那您得说话算数,将来多多照顾我。” 扶盈委屈地朝男子诉苦,“旁的不说,上头管事总针对我,克扣用度不算脏活累活都挑着给我,你得给我做主。” 管家美的嘴角咧到耳朵根儿,“那还用说,我不疼你还疼谁,回头我就提你做一等女使,让她再也碍不着你。” “好吧。”扶盈展颜一笑,欣喜的朝他摊开手。 张管家看的不解,询问她何意。 扶盈嗔怨的拍了他一掌,雪白娇面染着绯红的羞赧,“我要没记错今晚你当值不回家,班房钥匙给我,你忙完快些回来,我等你。” 男人眼睛瞬间迸出亮光,心花怒放的人急忙从怀里摸出钥匙塞到女子手里。 扶盈笑得妩媚嫣然,收了下,管事更美了,说了句我会早些回来,走前还不忘在她腰上掐了把。 人一走扶盈脸上笑意消散,紧攥着手中钥匙,眼底装满冰凉冷厌。 罪奴不同寻常仆从,没有赎身的可能,身份低微随便一个管事都能压在头上,还有这些苍蝇似的臭男人骚扰。 无权无势的弱女子,仰人鼻息行动受制,自身都难保更别说查案为家族洗冤,简直痴人说梦。 望向正院方向,扶盈目光清冷,有些事不能再拖了。 拿定主意后她迈出步子,看着前路扶盈眉眼坚定。 王府朱红大门下一道俊逸身影踏入,两侧守卫纷纷躬身行礼。 明王一路朝内院走去,翩翩少年风流倜傥,明朗的笑像春风笼罩,融化了冬日的凛寒,他与小厮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主仆俩步履悠闲,偶尔笑声飞出。 刚过了垂花门,突然听到有人唤着王爷。 女子声音轻柔破碎,闻声望去,就见一姑娘慌慌张张小跑过来,直直跪在身前。 “王爷救命!” 小厮率先一步挡在主子面前,指着来人呵斥,“哪院婢女,这么冒冒失失。” “王爷救我,救救小女子!” “是你。” 认出来人明王一愣,就见她像受了极大委屈,美艳的脸上柳眉紧蹙,一双凤眼泫然欲泣又努力克制着眼泪,望着他的目光凄然哀切。 这样子让明王疑惑,“出了什么事?” 仰头望着男子,逆光下看不清他面容,扶盈凄声道出,“府里张管家欺辱奴婢,几次三番轻薄于我,今日更过分,竟命我晚上去他房里,还威胁若不去日后必不让我好过。” “奴婢斗胆,就是寻常大户人家管事也不能这么随意辱占婢女,何况王府尊贵。” 一滴清泪滑落,扶盈边哭边道:“奴婢自知身份低微,但也是圣上亲自指给王爷的人,生死去留王爷说了算。” “王爷若将我配出,扶盈不敢有违,可若没有王爷话任何人不能随意染指。” 明王听后脸上笑容消去。 下人行事不正他做主子的脸上也没光。 小厮也听得气愤,罪奴微薄之身虽不足道,但当中有主子颜面,着实不像话,“这个张管家,那么大岁数,儿子都要娶妻的人了还这么不正经。” 扶盈埋头啜泣,“恳请王爷做主。” 似听到一声惋叹,紧接着面前光线暗下,胳膊被人轻轻扶起。 抬眸对上双澄明的桃花眼,明王嗓音清朗,“起来,待事情查清楚,本王会公正处置。” “谢王爷。” // 张管家被带到时就见扶盈跪在堂中,明王坐在上首,俊逸的脸上布满阴云,房间气氛压抑肃沉,不由让他心头打鼓。 听了主子传唤意思张管家猛地抬起头,短短迷惘后急忙解释。 “不,王爷,小的没有,她胡说八道!” 狠狠瞪了眼身侧扶盈,反应过来的人又气又恨。 “王爷,小的在王府多年,从来本分行事,不敢说功劳但也未出过岔子,您莫信这女人一面之词。” 咣当一声,明王将钥匙丢在他面前。 “这是你房间钥匙,还敢抵赖。” 张管家惊慌忐忑,看了眼低头抽泣的女人,恨不得将人掐死。 “冤枉啊,这是她朝小的讨要去的。” 管家焦急辩驳,“小的不才,好歹是府里管家,她想小的以后多照拂她,于是色相引诱,这钥匙就是她朝小的讨去,说要晚间来寻。” “王爷明鉴,小的不敢隐瞒,真的是她主动讨去。” “你这话不成道理。”扶盈看向管家,凄哀的目光转为惊怒。 “什么叫让你照拂,我虽为奴为婢,但入府以来也不曾受人委屈,王爷宽和御下,府里上下安守本分各行其职,日子不曾难过,何必献身讨好你。” “满嘴谎言!”张管事当即反驳,“分明是你说上头管事嬷嬷总针对你,克扣你衣食用度,这才让我照拂你。” 扶盈一口否认,冷冷瞥着对方,“管事嬷嬷何曾苛待于我,你莫泼人脏水。” 二人争执不下,明王将孙嬷嬷唤来问话。 听到王爷传唤孙嬷嬷本就心慌,但听管事指认她苛待下人,又见扶盈在此,着了慌的人以为赚私房钱一事暴露,吓得脸色惨白。 “老奴不敢啊王爷,老奴从来恪守规矩,同是奴仆,哪里敢托大拿乔欺辱婢子。” 嘴上这么说的人却是脑袋扎到地下,根本不敢看上头主子。 惊慌之际就听扶盈开口道:“王爷在上,孙嬷嬷从未苛待我,全是张管家污蔑。” 第一卷 第15章 赢得他心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孙氏一愣,未曾想到对方帮自己隐瞒,当下欣喜又激动,忙附和道:“是是,赵姑娘作证,老奴绝没有。” 说罢斜目睨了眼管家。 扶盈料定苛待下人这种事孙氏不会承认,只要卖她个人情,对方必感激,否则将苛待之事道出,孙氏恼羞下必同管家站一条线上针对自己,他二人都是府邸老人,一旦一致敌对自己难以招架。 “你们……”张管家傻了眼,这下如何也说不清,随即怒指着扶盈,“就是你亲口跟我” “王爷” 扶盈朝明王叩首,打断了对方言辞,“张管家数次调戏,如今事情败露便东拉西扯反咬他人,全是他辩解之言。” “你胡扯!”管家恼羞成怒,“若非你主动,我岂能随意把房间钥匙给你,落人话柄。” “那是因为你确定王爷对我无意。” 看向明王,扶盈泪眼朦胧,眉宇间流露着诚挚和无辜。 “奴婢初入府时张管家还收敛几分,而后见王爷不曾将奴婢留在身边,断定王爷对奴婢无意,于是污言秽语骚扰,手脚不干不净。” “仗着自己管家身份,威胁我顺从他。” 指向嬷嬷,扶盈继续道:“孙嬷嬷能作证,她也曾见过。” 孙氏一激灵,见明王正看着自己,脑子迅速分析。 张管家这老东西竟抖出她苛待下人,这般不讲情面,倒是扶盈,非但没记恨她往日磋磨,还帮着说话,该站哪边孙氏心如明镜。 “是,老奴见过。” 孙氏斩钉截铁,“老奴曾撞见张管家把人堵在路上,动手动脚。” “你放屁!”张管家气得口不择言,“你们串通一气,你们” “王爷,张管家不光调戏婢女,还私吞府邸财物。”孙氏挺直腰板又告一状。 今个儿已把人得罪,若不将对方彻底击倒绝了后患,日后少不得遭其报复。 一不做二不休,孙氏将自己知道的尽数道出,“他利用管家之便,将王府财物偷运出去变卖,还不止一次。” “可怜老奴人微言轻,担心被对方记恨报复,不敢禀报王爷。” 张管事刷得红了脸,后槽牙几欲咬碎,“你这个贱” 砰的一声明王一掌击在桌上,下方吵闹声顿时止住,屋里陷入死寂。 事情到此明王再清楚不过,先不说人证物证俱在,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赵氏主动讨去钥匙,但凡姓张的心敬他,就该拒绝对方。 更别说盗卖府中财物,横竖这人是留不得了,没有任何犹豫,一句将人拖下去严查处置,不再给管家解释机会。 两名家仆将人强押出房间,男人求饶声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到,扶盈手抵在唇边轻泣,垂着头,掩住了面上的冷漠不屑。 小厮朝外呸了口,忍不住怨愤,“忒不像话,偷王爷钱财还惦记府里人,混账东西。” 看着地上的扶盈,明王叹息一声,温朗的语气带着歉意,“是本王疏忽了,让歹心人有机可乘。” 她处境低微,偏又生的仙姿艳逸,这样的女子少不得招人觊觎,可又无反抗之力,他的忽视无疑将人置于险境。 明王闲云野鹤性子,无心政事,赵家案子他不甚在意,且冤有头债有主,赵家主君已治罪,从来怜香惜玉的他对失了家的弱女子总是几分怜悯。 “王爷言重了,今日之事谢过王爷做主。” 事情处理完,孙氏和扶盈也退出房。 出了正院,孙嬷嬷拉住扶盈手千恩万谢,“方才多谢姑娘,不然今日我也难逃厄运,过去多有得罪,难为你不记恨,姑娘放心,日后我必好生相待。” 扶盈淡淡一笑,“都是做下人,相互照顾应该的。” 想到明王方才对这姑娘态度,孙氏眉开眼笑,“赵姑娘生得漂亮心也善,将来必定大有前程。” 正说着话就见明王身边小厮追了来。 “传王爷话,即日起赵姑娘调至王爷身边伺候。” 扶盈听闻神色淡淡,似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领命称是。 小厮走后孙嬷嬷笑盈盈奉承,“瞧瞧,方才还说姑娘是有福气的,这就应了,日后还望姑娘多照顾老奴。” “嬷嬷抬举了。” 扶盈附和了几句,笑意却不达眼底,回望着正院方向,少女坚定心念。 既然无法脱身,那便在当下争取到最佳处境——赢得明王心。 有了他的宠爱才能府中立住脚,保全自身,不必再不受制于人,且日后不论打探收集证据或培养心腹人手,行事总能便利些。 ———— 令颐身子刚转好,这日一名婢女笑盈盈前来,将狐毛披风给她穿上,引着人来到外头。 这是令颐来这里后第一次走出府,大门外停着辆华丽车架,车帘掀开就见越王已在里面。 这些日子休养不曾见过这个男人,今儿突然带她出府令颐很是奇怪。 外面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车内却安静异常,越王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他不开口令颐也不说话,静静坐在侧方。 垂眸而坐的年少美人,小脸儿埋在雪白狐毛里,眉尖染着淡淡哀愁,那双圆润的眼眸没了昔日光彩,只剩灰白,晶莹如玉又破碎凄清。 “本王从未阴谋报复。” 越王突然开口,令颐眼皮微微抬了下,却未直视男子。 “信与否随意,记住这话便可。” 他面上始终冷漠如霜,说完便闭目养神,不再言他。 车内再无一语,马车辘辘行驶,令颐靠在车板上,一路晃晃悠悠,没一会儿困劲儿便上头,不知不觉眯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车子已停了下来,令颐揉了揉眼睛,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车子是何时停下,外面十分安静,听不到任何嘈杂声。 看了眼静默而坐的越王,想问他这是何地,为何来此,可一连串的问题在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时,彼此陌生又复杂的关系让她又懒恹开口。 看着侧方背对着他的人,越王一言不发,两人就这么安静坐着,直到越王掀帘下车,令颐也跟了下去。 站定后环看着四周,这里已远离闹市,入目是山峦流水,景色异常秀美,清新气息沁人心脾。 不过令颐无心观赏美景,只纳闷儿为何来此。 第一卷 第16章 意外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越王未作言辞,顺着石板台阶朝山上走去,婢女示意令颐跟上。 石板路直通山顶,爬至一半令颐气喘吁吁,回眸俯瞰时已至半山腰。 听到身后脚步止住,越王停下步子,却未回头,婢女见此忙催促令颐继续。 行至离越王几步下的台阶,只见男子背身而立,眺望着远处山峰,似是欣赏景色。 随行下人不敢出声,静静等候。 左右停了下来,瞅了眼背对着这边的越王,双腿累到打战的令颐悄悄退到一侧枯树干旁,依靠在上面抓紧时间歇息。 仆从们中规中矩候着,几人的队伍愣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婢女也缓着气息,片刻后只觉脚下有什么东西动弹,低头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婢女吓得惊叫出声。 “耗子!” 乍然声响打破了沉寂,周围人纷纷侧目,旁边两名婢女也惊叫四起,慌忙跳脚躲避。 那只耗子也被惊得没头苍蝇似的在几双脚下逃窜。 令颐先也一哆嗦,看着乱作一团的几人,再看那只还在捣乱的黑老鼠,少女一咬牙,箭步冲了上去,瞅准地上耗子猛地踢去,动作利索一气呵成。 吱的一声叫,可怜的耗子飞了出去,断线风筝似的滚落下山腰。 少女紧绷着嘴,眼睛瞪得圆圆的,胸腔呼哧呼哧大喘,直到那个小黑点再也看不到才解气的哼了声。 消灭了祸害,这才回想起刚刚,令颐低下头怔怔看着自己脚,不由打了个冷战,坐在台阶平复着喘息。 定下心后,蓦然发觉周围异常安静,回头看去就见数道惊异目光落在身上。 仆从婢女们愣愣地看着台阶上的人,诧异那番动作出自这个看上去娇软柔弱的姑娘。 转回头,令颐抱着双腿,头缩在膝盖上,玉白的面颊涨得通红,那只踢过耗子的脚这会儿只觉软绵无力。 越王眼一眯,凝视着女人,恍然回到了初见她时的样子。 那日南临樱花树下惊鸿一瞥,他脚步不由跟随她而去,想看看这是谁家姑娘。 她的马车一路穿过闹市,在一巷口停了下来,不知为何,她随行的几名家丁和两个街头壮汉打斗在一起。 这种情况下大多闺秀会吓得躲起来,而她,跳下马车,捡起地上石头朝敌人扔去,帮着家丁将那些人打了回去。 这姑娘看着纤弱,外表似只小白兔,骨子里却是个女侠客。 后才得知,那俩壮汉是窑子打手,当街对一弱女子拳打脚踢,逼良为娼,那女子被打得口鼻喷血,朝路人苦求相助,恰巧这时遇到她。 救下人后,在二者交谈间才知晓,她是南临赵氏女,赵家的二房嫡女。 楚楚可怜的娇软小姑娘,炸着翅膀往前冲,娇憨可爱的模样甚是好笑,方才脚踢耗子的一幕,那奋勇劲头像极了当日的她。 约一盏茶时间,越王终于迈出步子,缓过劲儿的令颐也有力气继续登山。 山峦之巅豁然开朗,高耸入云的牌楼上刻着锦山泉宫四字,后方是几座大小殿宇,巍峨华贵又不失幽静雅致,其风格不似民间建造。 果然,一身着管事服的大太监带着几名手下笑迎而来,朝越王行礼。 越王转身朝东边偏殿去,一小太监则引着令颐和婢女来到西面一处房间。 “这里是皇家温泉宫。” 进房后婢女跟令颐解释,“温泉可助血气流通,姑娘前些日子做重活腰酸背痛,又被人伤了筋骨,泡温泉疗养再合适不过。” 房间妆台和洗漱之物一应俱全,婢女边说边给令颐褪下衣衫。 另一边,换上宽松长袍的越王在小太监引领下来到一处温泉外。 泉外以一排翠竹做屏障隔开,温热的烟气透过竹子飘出,夹着淡淡沉水香,让人闻之心境平和。 “王爷,里面都安排好了,奴才在此候着,有吩咐您随时唤奴才。” 贴身随从和小太监立在竹门口,越王褪下鞋独自进去。 汉白玉围城的泉边,三面环绕着四季常青的绿植摆设,清灵的水流声,金丝笼里几只百灵叫声清脆,水雾缭绕间像进了绿野丛林。 汤泉中间一座汉白玉雕刻的石台,上面摆放着几盆红梅,一圈鎏金烛台围绕,灯光点缀下水流波光荡漾,如梦如幻。 走进池内,温热的泉水漫绕身躯,如春风拂过,轻柔舒缓。 越王坐下身,双臂搭在两侧池边,隔绝了尘世烦忧,褪下一身沉杂甚是平和惬意。 忽听一声细微声响,男人眉心一拧,原本松闲的目光瞬间警惕。 顺着声音方向望去,正要开口询问,就听到哗啦水声,玉石后走出一人。 “什么人!” 这一声把那人也吓了一跳,四目相对,尖细的女子惊呼声乍然响起。 “你是谁?”一丝不挂的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双臂护在胸前,声音抖得不成样,“怎么有男人在这儿!” 越王蹭得转开脸,扯过一旁衣袍,大步迈出温泉,惊慌失措的女子一个趔趄扑通倒在水里,又喊又叫。 “王爷出什么事了!” 随从箭步冲进来,小太监也匆匆跟来。 接连几人涌入,水里姑娘吓得惊叫连连,背过身缩在水里,抱着双臂凄声哭喊。 “天爷!”小太监像被雷击中,“这,这怎么,怎么回事?” “小姐!” 一丫头装扮的女子跌跌撞撞跑来,见到这情景吓得魂不附体,迅速抖开手中衣服,想也不想跳下水,嘴里担忧地唤着小姐,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 手脚忙乱地将衣衫披在她身上,背对着这边紧紧将主子护在身前,“怎么会这样,奴婢不过去拿了件衣服功夫,怎就这样!” 越王已走出竹门,男人眉心拧成疙瘩,重重喘着粗气。 “王爷恕罪。” 小太监被侍从揪着拎出来,瘫跪在地浑身颤抖,“王爷恕罪,奴才也不知怎么回事。” “你不知?”侍从咬牙切齿,“这里是你安排伺候,你如何不知!” 撞上越王杀人眼眸,小太监三魂儿丢了两魂儿,“王爷明鉴,奴才真的不知怎么回事,明明来前儿检查过的,真不知何时进去个女子。” 里面姑娘还在哭泣,凄柔的嗓音一声大过一声。 闻讯赶来的管事太监也面色惊慌,里外看了圈,最后目光落在跪地的小太监身上。 “你怎么把王爷带到这个泉口?” 第一卷 第17章 女子清名被损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小太监不明所以,战战兢兢望着管事。 “糊涂啊!” 管事太监一浮尘打在他身上,“昨个儿不是说了吗,南面泉口已修缮妥当,给王爷换回那边,你怎又把王爷领到这儿了。” 小太监一脸懵,茫然地直摇头,“没人说过此事啊,奴才不知,不知啊。” “兔崽子怎么当差的!” 管事太监又狠狠咒骂了几句,后又朝越王作揖解释,“王爷恕罪。” “泉宫七八处泉口,依规矩,东面最大两处是帝后和太后所用,南面为宗室,西面是宗室内眷或得到天子赏赐的贵人使用。” “南面两处泉口正修缮清理,故临时给王爷安排在此,可昨日已修缮完毕,今个儿可以用。” 说着皱眉看回小太监,“我已让人传话下去,给王爷换回南边,这西边的已另安排了位贵眷,你怎不听!” “真的没人告诉奴才啊。”小太监重重叩首,一连解释,“奴才不知道,奴才真的不知道。” “废物!”管事太监恼火,一脚将人踹倒,又忙着给越王赔礼道歉。 “这么重要的事怎能弄混。”里面婢女满脸悲愤的走了出来,“你们怎么做事的,我家小姐名声都被毁了!” 翠竹后的那道身影还在掩面哭泣,瑟缩在里面不敢出来。 越王脸色阴沉的吓人。 那婢女又急又委屈,只管朝管事太监讨说法儿。 管事太监一面给越王赔罪一面给里面人解释,急的额头满是汗。 “那位小姐是什么人?”侍从询问。 管事太监张了张嘴,像有难言之隐,嗫喏着说不出口。 竹后人几经迟疑才挪着步子出来,披风紧紧裹在身上只露着个头,低垂的脸快埋进脖子里,像只受惊的小鹿,捂着唇不断啜泣。 得知女子身份后越王浑然愣怔,侍从也惊得张大嘴巴。 此女不是旁人,乃兵部尚书千金许昭妍,淑妃的侄女,不过她最重要的身份不是这些,而是———太子未婚妻。 ……………… 皇宫御书房,女人哭声断断续续。 “皇上,您要给臣妾做主啊。” 淑妃靠在景隆帝怀里哭的梨花带雨,“侄女风寒初愈,臣妾特意让她到泉宫疗养,皇上恩准,本是母家荣宠,不想却碰上这种事。” “事情已查明,是泉宫差使传达出了岔子,听说当时昭妍不着寸缕,被越王……看了个干净。” 淑妃越哭越伤心,“可怜姑娘家一身清名毁了。” 女人哭声嘤嘤咛咛,让人听得心怜心痒,景隆帝拍了拍她手以示安慰。 锦山泉宫之事宫里已知晓,出了这么大事,身为未来婆母的德妃自是要处理,匆匆赶了来。 皇后作为后宫之主也当问过,两人前后脚出现在御书房外,就听说淑妃已在里面,不由相视一眼。 见到来人淑妃拭了拭眼泪,起身将位子让出来,乖顺地立在景隆帝身侧。 “皇家泉宫竟出了这等纰漏,实在不成体统。”皇后愤愤不平,“皇上,让臣妾处置吧,定好好查问整顿一番。” “事情已经弄清楚了。”淑妃率先开口,“就是那传话太监不尽心,玩忽职守,上头命令没及时传达。” “管事大太监气极,将人杖责三十,不想那人也是身子骨弱,竟断了气。” 皇后双眼一眯,隐晦的目光打量着淑妃,被对方侧脸避了开。 “听说越王已向圣上禀明,欲严查此事。”德妃开口,“圣上和亲王还未下令,一个管事太监便自行处置了?这等没规矩。” 淑妃水汪汪的眼睛泛着懵懂无辜,“越王甚怒,又要上禀君王,管事御下不严出了这种事也是又气又恨,便先打了几板子解气,不料那人那么不经打。” 皇后闻言似笑非笑,“淑妃妹妹说的是,此事也是管事御下不严,致使亲王贵女名誉受损,该好好教训。” “朕已传唤。”景隆帝开口道。 “皇上英明。”皇后说完眼睛掠过淑妃,就见女人垂着脸,看不清是何表情。 这时内侍步履匆匆进殿,向帝后行过礼后一通禀报,皇后听了当即沉下脸,德妃也眉心紧皱。 “死了?”景隆帝冷眼睨着地上人。 内侍公公应了声,躬身解释,“管事太监年岁大,素有心悸顽疾,大抵是听闻圣上要亲自过问受了惊,发现时已死在进宫马车内。” 皇后厉目射向淑妃,就见女人一副无知不明所以模样,皇后膝上双手紧攥,死死盯着她,须臾,终是愤懑撇开脸。 “皇上” 淑妃眼泪又流下,娇滴滴的人如泣如诉,“昭妍回去后寻死觅活,可怜的孩子,臣妾原是想疼疼侄女,不想却弄成这样,臣妾内疚啊。” 听到这儿皇后唇角一勾,笑的颇隐晦,“宫妃与母族不能互通消息,淑妃妹妹久居深宫却对母族内事了如指掌,真是……” 后面话没说完,可人人听得明白,德妃垂下眼帘,遮住眸底的清明了然。 淑妃眉尖一挑,短暂愣神后啜泣道:“昭妍是臣妾看着长大的,她性情臣妾最清楚,从懂事起就被嫂子和教养嬷嬷日日教导妇德妇功,最喜读女则女训。” “大家闺秀,出了这种事不想都知,为护女子清名和家族颜面只有这条路可走。” 不再揪扯这个问题,淑妃跪下身,泪眼盈盈凝视着皇帝,“皇上,是臣妾耽误了侄女,臣妾心痛啊,侄女要有个三长两短臣妾也没脸活了。” 皇后不动声色地朝女人投去厌恶一瞥,又静静观摩景隆帝神色,等候君王态度。 第一卷 第18章 抗旨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片刻后,景隆帝一声叹息,让人扶起淑妃落座。 “自责无用,出了事就解决。” 仅这一句,众人便知皇帝心意,纷纷低下头。 皇后暗暗叹了口气,识趣的闭上嘴再不说话,面上却是愤懑不甘,却又无奈。 德妃敛下眼中的失望怨怼,起身向景隆帝端端正正行一礼。 “皇上,许小姐出了这种事,与恒儿的婚事定是无法再维系了。” 瞥了眼还在抹眼泪的淑妃,德妃又朝景隆帝叩首,“臣妾恳请皇上下旨取消婚事。” 淑妃听了哭声更甚,痛惜地捂着胸口。 未婚妻被小叔瞧了光,婚事是无论如何不成了,景隆帝恩准。 德妃谢过隆恩坐回椅上,她神色漠然疏离,又含着暗暗隐恨。 淑妃泪眼望着德妃,哽咽惋叹,“还想同德妃姐姐做亲家,终是侄女无福。” “侄女也是命苦,如今遭遇这番往后还不知是何境地,怕是只有,只有” 淑妃说不下去,又捂着唇抽泣,景隆帝见状又安慰了两句。 德妃冷冷看着,未发一语,淑妃这幅样子看得皇后也窝火。 皇帝态度已明,深知其性子说一不二,再言无益,于是二人告退离去。 两人走后淑妃重新回到景隆帝身前,屈膝跪坐在地,头轻轻贴在他腿上,软软地唤了声皇上,像只受了伤的猫儿且说且泣。 出来后的皇后朝寝殿走去,行出一段又回头望向御书房殿门,鼻腔一哼。 回到宫殿,屏退了闲杂之人,皇后靠在椅上揉着额头,嬷嬷奉上茶盏被她挥手退去。 “淑妃这厮还是耐不住出手了。” 嬷嬷也甚是不忿,“涉事之人先后丧命,淑妃言辞漏铜百出,这般明显皇上怎就看不出来!” 皇后闭上双目深深一叹,“皇上未必瞧不出。” 嬷嬷品着这话,琢磨过几分味儿来,“淑妃深受宠爱,皇上怕是为美迷心,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可老奴就不明白,皇上竟能袒护她至此。” 皇后睁开眼,冰凉的眸底夹杂着恨意,“还不是那张和赵清禾五分相似的脸。” 听主子这么说嬷嬷也感慨,“这么多年了,难道皇上还没放下那女人?” 捕捉到主子眼中的阴冷幽怨,和那抹藏不住的隐痛,嬷嬷低下头不再开口。 // 德妃这边也没好到哪儿,一路脸色阴沉回到寝殿。 “淑妃姑侄是故意的!” 贴身嬷嬷满腹怨怼,“什么意外,哪儿有那么多意外,定是淑妃和尚书府事先探明打点好一切,分明是嫌弃咱们殿下身子孱弱,设计摆脱婚事。” “不只摆脱婚事。”德妃狠狠扯着手中绢帕,“还赖上越王这位未来储君。” “可不!”嬷嬷愤懑,“人人都知除殿下外皇上最看重越王,攀上越王,太子妃之位还属她母族。” 既从太子这里脱身又得了越王,还落个受害者不被埋怨,一箭三雕啊。 淑妃和许家的贪婪无耻远超她的想象,德妃说着都嫌弃。 “虽我张罗完婚冲喜,可我儿一直不答应,儿子如此我岂会强迫,许家根本不必做什么,我儿有恙婚事自然作废,他们静等便是。” 怒气上头,德妃一掌拍在扶手上,“他们竟这般耐不住!” “忘了当年她是如何与我示好,如何百般恳请皇上求来这门婚事。” 都说人走茶凉,而今人还没走茶便凉透,德妃怎能不凄苦,闷痛得难以释怀。 缓了许久,妇人长长呼了口气,“罢了,这种满腹阴谋,贪恋权势无情无义的亲家本宫也不屑,沾了东宫门边都嫌脏。” 嬷嬷唉声叹息,“淑妃下一步定是要撮合其侄女与越王,但愿与皇上不同意,不然太便宜他们。” 不同意?想起方才皇上态度,德妃摇头冷笑。 皇后也猜测到淑妃接下来的行动,哪里肯让对方称心如意,且当中还有自家侄女前程。 深知此事德妃必也怀恨,于是次日嫔妃请安散后将德妃单独留了下,意欲说服对方共同对敌,阻止淑妃如意算盘。 哪知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到宫人禀报:圣上已下旨,将许氏女指婚越王,册封越王妃,择日大婚。 “许家女失了名声寻死腻活,外头都传遍了,如今除了嫁越王别无出路。” 传话太监恭恭敬敬将事由称述给皇后,“皇上说虽长幼有序,但太子” 看了眼座中德妃,太监小心翼翼道:“太子情况特殊,其弟先成婚也无妨,泉宫之事外界议论纷纷,又涉及贵女性命,事已至此只能尽快成婚以平议论。” 事情来的太快,皇后半晌没回过神。 待思绪回归妇人满腔愤恨。 淑妃速度竟然如此之快!皇后一张脸黑了又白。 德妃听闻先是一怔,随即冷冷嗤笑。 圣旨已下再说无用,皇后强作欢笑与德妃攀扯,关切了几句太子身子,赐下些名贵补品打发人离去。 “淑妃这个贱妇!” 人走后皇后再也压不住脾气,“这就请了圣旨,动作也忒快了!” 嬷嬷不知该说什么,早就劝主子撮合自家侄女和越王,可主子偏不听,又让对手抢了先。 “是我行事过于保守了。” 皇后恨得一把打翻茶盏,“只顾谨慎,以至让那贱人先下了手。” 错失良机,皇后郁结满怀。 // 越王本要入宫询问泉宫追查一事,却见内侍太监捧着圣旨前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兵部尚书许淮之女昭颜,名门毓秀,温惠贤德。” 越王眉头一拧,但听内侍太监宣读,“朕闻之甚悦,择宗室婚配,二皇子越王……啊!” 面前一阵风过,内侍惶然一惊,回过神时手中已空空如也。 “王爷,您不能……” 越王握着圣旨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望着那道身影内侍惊得眼珠子快掉下来,一行随从也吓得不敢吱声。 // 御书房,看着紧握圣旨满面冷沉的儿子,景隆帝屏退了殿中宫人。 一甩衣袍,越王单膝跪地,恭敬的声音坚定决绝。 “父皇英明睿智,儿臣不信父皇看不出此事端倪,许家阴谋算计论罪当诛,如何成全他们?父皇明鉴,赐婚旨意恕儿臣不能从命。” 淡淡看了眼地上人,景隆帝沉默许久。 房间静得出奇,越王双手举着圣旨,眉宇坚决。 “证人已死,如何以阴谋定罪?” 越王闻言抬起头,“两名涉事太监虽死,但还有许家参与此事之人,严刑拷打必有吐口。” “放肆!” 景隆帝不悦,冷声斥责道:“许家二品高官,岂是随意审讯打骂。” 君父如此袒护不说也知,都因那位妖妃,越王恨得牙痒。 景隆帝略略收起些怒意,“许尚书是扶持朕登基的肱股之臣,夺位之际其弟为朕冲锋陷阵重伤丧命。” 还有淑妃,虽娇纵些,也……有些小心思,可对他是真心敬仰爱慕,多年来服侍细心周到,一片深情全扑在他身上,是所有妻妾里待他最深情者。 早些年,淑妃三岁的幼子夭折,丧子之痛让她肝肠寸断饱受苦楚,他心疼都来不及。 第一卷 第19章 狠心娘们儿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三岁……景隆帝凝眉神伤,赵清禾三岁幼子曾被他秘密处死在狱中。 这大抵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是他的罪行连累了淑妃母子,每每念及,但凡淑妃请求景隆帝不忍回绝。 “就当是为朕报恩还债吧。” 景隆帝语气淡淡,“别让天下人议论朕忘恩负义,不念功臣。” “且不管泉宫之事内情如何,许家姑娘清誉毁于你总是事实,人人皆知。” “许氏女又是上吊又是投井,许尚书挂心女儿今日早朝都未上,你若执意不娶,那姑娘只有死路一条,难道让世人指责皇家无情不负责任吗。” 景隆帝算不得好人,甚是冷血狠厉,可身居九五之尊的他偏看重万世圣名,哪怕做过不光彩之事也不愿被人诟病。 “泉宫一事后儿臣封锁了消息,只禀报宫中长辈,不想才半日时间宫外传得沸沸扬扬,何以如此?分明是许家刻意散播。” 越王额上青筋暴露,从未有过的愤懑,“若真是贞洁烈女岂能散播此事闹得人尽皆知,真想寻死还能几次被人救下?一切不过是给皇室施加压力逼儿臣就范。” “父皇”越王不改初衷,“儿臣不愿娶那” “一个女人而已!”景隆帝厉声打断。 没了耐心的人恢复了一贯的威严强势,“娶了能怎样,不喜摆着就是,大不了纳几房合心意姬妾。” “男子汉大丈夫,心思志向当放在朝堂天下,岂能为女人之事婆婆妈妈。” 想到淑妃哀伤的目光,那熟悉的眉眼,深情凝睇望着他,景隆帝又坚定了一分心念。 “圣旨已下,宫内外皆知,你想让朕收回旨意被天下耻笑吗?” 不容再质疑,命越王跪安。 ———— 赐婚消息很快传遍京都高门府邸,人们无一不私下议论此事。 有人说是许家阴谋算计,也有人说是越王,说他早觊觎这位未婚长嫂,故意设下此局夺取美人,逼君父成全,一时间宫内外众说纷纭。 东宫殿内,茗山一张嘴正唠叨着。 “泉宫宫人也不知怎么当差的,竟弄出这等意外,让皇家蒙羞,那俩太监死得活该。” 凌恒静坐在桌案前,望着窗外,平静得像事不关己,南缃也默不作声,整理着架上书籍。 “殿下也不要难过。” 茗山安慰着主子,“男女姻缘讲究缘分,大抵也是上天注定。” “说来许家女也是忠贞,听说几次寻死,其父朝都不上守着女儿,这姑娘也算为殿下尽心,不枉婚约一场。” 一声笑打断了言语,那笑声带着明显嘲讽,与气氛格格不入。 茗山瞪向南缃,“姑娘笑什么?” 摆弄手中着书,南缃嘀咕了句没什么。 有些人说话她实在听不下去,转身准备退出房。 “说说吧。” 凌恒突然开口,阻断了女子要离开的脚步。 “你怎么看此事。” 南缃回了句没什么看法儿。 知道她有所忌讳,凌恒让她放心直言,说好说歹皆恕她无罪。 “什么意外,分明是那姑娘嫌弃太子,另投前程。” “赵姑娘!” 南缃话刚说出口茗山就打断,他压着火气咬牙低声道:“别乱说话。” 凌恒摆手让茗山闭嘴,朝南缃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见太子没有怒色,瞧出这是个愿听实话且有肚量的,南缃直接把话摊开。 “许家女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殿下母妃一直有意大婚冲喜,那姑娘能愿意嫁过来守活寡?” “我来京不久也听说了,殿下养病这些年越王十分得君王看重,不少人暗道这是未来储君。” “就算冲喜之事不办,熬到太子离世,可做过太子未婚妻的人也难再嫁其兄弟,眼看太子妃之位落空许家能甘心?” “泉宫一事根本是许家暗中筹谋,将女儿从太子这儿转到越王府,太子之位在哪儿许家就往哪儿跑。” 难得听到实话,还句句一针见血,凌恒来了兴趣跟她探讨,故意道:“有传言说是越王暗中筹划,你为什么不认为是他?相较嫔妃臣子,亲王更有能力操作此事。” 南缃一口否定,“越王既有可能是未来储君,那不论许家女冲喜与否,只要越王想要,等日后登基大权在握之时,重新给她个身份收到身边便是,届时这都是小菜一碟。” “何必在这个时候冒险行事,弄不好失了名声和圣心,影响自己前程,女人和储位哪个重要他岂会分不清。” “再者,先前越王有意娶我姐姐,怎么可能这么快又移情到其他女人身上。” 茗山听得焦心,忍不住插言,“什么乱七八糟的,哪儿有这么多说道,就是个意外而已,殿下您别听她胡咧咧。” 南缃白了他一眼,“哪儿有那么多意外,就算池中撞见是意外,接连死了两个太监也是意外吗,一连串意外撞一起就不可能再是意外。” 凌恒笑听着他们辩论,转望向窗外,不再开口,茗山见状趁机将南缃拉出房间。 “你怎么回事!” 出来后的茗山怨愤叨叨,“说那些做什么。” “不管到底是谁设计,真相是什么,咱就只当此事是个意外,只有这样才能把对主子的伤害降到最低,你懂不懂!” 茗山恼恨地盯着面前人,“你当我看不出当中有猫腻吗,可不论是越王还是许家女,最终伤害最大的都是主子,我不过是担心殿下难过,难受寻些好话安慰,你做什么扯破。” 南缃听得好笑,“那也叫安慰?你歇歇吧。” “成日赞你家太子天资聪颖,睿智英明,你都看出的事当他看不出?还用你在这儿颠倒黑白胡乱圆说,让人听着膈应。” “我……”茗山不服气,“我是不会说话,那也好过你,都像你似的直言直语冲撞,全不顾对方感受才好?” “殿下被嫌弃背叛难过都来不及。” 茗山说着眼前腾起水雾,指着面前人控诉,“你还在伤口上撒盐,狠心娘们儿。”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对皇家有怨,逮着机会就宣泄,往殿下心窝扎针很痛快吧,你故意的!” 南缃冷嘁了声,懒洋洋靠在廊柱旁,“一码归一码,我只是据实分析,再说,方才是他让我说的,且有没有扎针刺激到你看不出来吗。” 第一卷 第20章 对她好奇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那人明明听得很满意。 “都欺负我们殿下身子不好。” 茗山顺着墙根儿滑下,蹲坐在地上哭的抽抽搭搭,“搁从前谁敢这样。” “你打住,一个大男人动不动掉眼泪有没有出息。” “要你管。”茗山拽起衣摆蹭着泪水,“我们殿下够可怜了,你们还欺负他,你们没一个好人,呜……” 茗山哭得跟死了爹似的,瞅着这副德行南缃唉声叹息。 说到里面那个男人南缃也心情复杂,一日日守着这个病秧子———他身子弱,不出门不问外事,如同隐居之人,连带自己陪着他困在这里与世隔绝般,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寻到证据救亲人出苦海。 茗山还在抽泣,一声大过一声,打断了南缃思绪。 “得了,你也算忠心。” 回过神,南缃朝他数落道:“安慰要安慰到点儿上,你也说了你家主子是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最忌讳虚伪装腔。” “装也行,你倒是装的像点,我一个旁观人听得都想吐,也就你们殿下知你没坏心,换别人还以为你是许家派来的奸细。” 茗山撇了撇嘴,“殿下都没说什么。” “那是他知道你傻,懒得跟你计较。” 南缃继续教说,“许家趋炎附势,太子心里不快但不好辱骂,有失身份。他不能但你可以啊,还不如唾骂几句替你主子出气。” “什么无情无义啦,为富贵权势脸都不要啦,狗屁名门显贵骨子里腌渍低劣。” “说得对。”茗山狠狠点着头,转念又道:“不过实话是实话,可殿下儒雅不喜这种粗俗东西。” “耳朵不喜心里痛快,顶多作势说句莫失了规矩,总好过你满嘴胡话。” 茗山缩回脑袋,“我,我那是也是善意谎言。” 瞥了他一眼,南缃恨铁不成钢,“当事人不知情下用善意谎言,什么都清楚了还要谎言作何,平白让人堵心。” “心腹,若连真话都不跟主子说还算什么心腹,没有一个英明主子会因心腹坦诚之言迁怒他,若真迁怒那也算不得英明,自也不值得效忠。” 茗山似懂非懂点着头,再看向南缃又忍不住幽怨。 “别老说我,瞅瞅你自己,你要是个懂事的倒好好宽慰殿下啊,好歹也是你主子。别的姑娘轻声细语温柔解意,你呢,野猫性子加狐狸肠子,白瞎了这副皮相。” “说谁呢!” “你!” “你才是!” 两人谁也不让谁,横眉怒对地叉着腰,你一言我一语吵吵不止,就差打起来。 “干什么呢!” 一声呵斥打断了两人,刘妈妈板着脸走上前,“殿下就在里面,你们还敢在这儿吵闹。” “疯了吗!” “都是贴身伺候的人,越发没规矩,不像话。” 又警告了几句,刘妈妈将他们推开,从两人中间穿过,进了房就见太子静静坐在桌案前。 放下托盘,将药膳端到主子跟前,却不见他任何反应。 顺着主子视线看去,是在石凳下坐着的南缃,忖度主子定是听见了外头闹声。 “赵丫头一时冲动,扰了殿下清静,殿下莫见怪。” 凌恒笑了笑,目光始终没移开,“她是小孩子脾气,我知晓。” “殿下宽和。” 刘妈妈将药碗放到桌上,“老奴会好好说教她,上上规矩,定不再犯。” “不必,这样挺好。” 看着外头轻灵身影,凌恒眼神温柔。 调教什么,她说的那么在理,难道要把她调教成一个哑巴或是溜须拍马之人吗。 且这些年为了静养,内院仆从能调至外院的都调了出去,东宫上下一片死寂,静的如脱离尘世。 担心他身子,人人挑着好听话奉承,他都不知多久没听到过直言爽语。 他喜欢看她欢脱样子,那样鲜活的生命,勃勃生机,像夏日骄阳照亮一切灰暗,也是他此生再无法拥有的光明日子。 刘妈妈退下后凌恒端过药碗,如喝水般麻木饮下。 一日三顿的汤药,一喝便是几年,现在的他是名副其实的药罐子。 “你跟那位许小姐感情好吗?” 突然响起的说话声把凌恒唬了一跳,刚咽下的汤药呛在嗓子里,一连咳了几声。 南缃靠在窗外,胳膊搭在窗台上,一手撑着下巴满是好奇的看着他。 凌恒轻拭了拭嘴角,平稳下呼吸,“赐婚后她随双亲进宫谢恩时见过一面,没说过话。” 这么说南缃就明白了,难怪面对未婚妻背叛他无所反应。 弄清了两人关系,南缃接着道:“既然没有深厚感情,也不必为不值得的人浪费心神。” “越王若是头脑清明,必看不上这种女人,她嫁过去日子也不好过,自有人替你出这口气。” 凌恒低低笑着,他没有回应,似认同对方之言。 那位弟弟是什么脾气他很清楚。 “高兴了吧。”南缃笑看着男子,脸上有那么丝讨好意味,“既然高兴了,可否也让我高兴下?” 窗上少女笑眸清亮,午后阳光照在她脸上,如玉的面容晶莹剔透,光芒下格外动人。 难得看到她好脸色,凌恒也莫名跟着喜悦,“你想怎么高兴?” “你有什么需要外出采买的东西吗,我可以跑腿去办。” 凌珩瞬间心明,笑道:“府里有专职采办之人,不需你。” 瞧对方不松口,南缃扁了扁嘴,老实道出,“好,是我自己想出去。” 双手扒在窗台上,少女朝里探了探身,“我来至今还未出过府,可不可以出去放放风,否则都要发霉了。” “这话说的,东宫又不是囚牢,何来放风一说。” 这姑娘总能轻易让他心情大好,凌恒兴致盎然跟她探讨,“再者,大家闺秀足不出户,如何就待不住?难道你在闺中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见他不应,南缃收起脸上的讨好,缩回身准备离开。 “想去打听你姐妹消息?” 凌恒一下子猜到,南缃也不否认,转回身静静看着他,似在问可否。 “你若告诉我为何你这般跳脱,不似传言中赵家女娴雅温柔,也许我会考虑。” 南缃不以为然,“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有什么稀奇的。” 凌恒笑着摇头,直道敷衍。 南缃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忍下,凌恒见状又追问。 她很想说他忒啰嗦,想说他这副笑语悠闲不知他人疾苦,还有兴趣打探闲事的模样让记挂亲人的自己看着心烦。 可念及对方身份,彼此立场,难道奢望这个仇人之子体谅她处境,理解她心情?岂不可笑,最后只会落得个不敬东宫,再被惩治上一番。 第一卷 第21章 哄他吃饭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话在嘴里滚了几圈,几次要吐口终是咽了下去。 十五岁的小姑娘还不善掩饰自己情绪,凌恒看着她每一个表情,便知她心境复杂,有气难出。 “有话直说,恕你无罪。” 许是瞧对方话出自真心,许也是担忧亲人心头憋闷的厉害,南缃直言道:“太子身份尊贵,这些话我原不该说,少不得被斥责不恭不敬,但现在可是你让我说的。” 凌恒笑容温和,“你放心说。” “你既知我牵挂亲人,准我出府打探便准,不准便罢,本来我也没抱多大希望,但不必花马吊嘴说那些有的没的。” 凌恒愣愣地看着她,“我说什么了?” 南缃极力克制着情绪,“人家担忧家人吃不下睡不着,你却还有心境打听闲言闲事,我性子怎样有何相干,这重要吗?” “只顾调侃笑议,当真是不知人间疾苦。” 小姑娘越说越气,娇俏的脸颊涨得微红,继续待下去说不得再冒出些大逆不道之言,干脆迈步离去。 “小心!” 凌恒话刚落就听咚的一声,南缃额头袭来一阵剧痛。 心里闷火的人方才转身就走,未留意对开的门窗,直直撞了上去。 “要紧吗?” 凌恒扶着桌案站起身,想伸手看她额头。 南缃狠狠瞪着那扇门窗,发泄似的朝窗子抽了一巴掌,拎着裙子跑开。 凌恒手还在半空,看着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默默收回胳膊重新坐回身。 “不知人间疾苦。” 男子苦笑,目光落在药碗上,“众生皆苦,谁又好到哪儿去。” 不远处的刘妈妈望着这边情形,摸不着头脑。 刚才少男少女还聊得欢喜,前来收药碗的她见状特意止住步子,没上前打扰,可转眼俩人不知又因何闹了气。 到了寝殿就见太子低眉深思,继而向她朝她吩咐事宜。 …………………… 这几日越王府被阴云笼罩,气氛极是低沉。 自赐婚圣旨下达后越王便将自己关在书房,一连数日不出,时不时有砸碎声传出房间。 知道主子心情不佳,下人们也惶惶不安,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生怕触出主子眉头。 又一次的膳食被纹丝不动退出,侍从南风愁眉苦脸,冥思一瞬后直奔后院而去。 “我?” 听了南风来意,令颐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我不去。” 南风不意外女子反应,只耐心劝说,“说来王爷也是因带姑娘去泉宫才碰上此事,论起来也同姑娘脱不了干系。” 越王杖毙了那些欺辱赵令颐的人,对女子辱骂之言亦不计较,还带她去温泉疗养,傻子都能瞧出主子心意,何况是心腹的南风。 想来这姑娘出面能安抚王爷。 “眼下王爷因此烦心,一连两日不吃不喝,姑娘理应去探望下。” 令颐对皇家有怨恨,如何肯,且她是真发怵与越王同处,那个男子气场太摄人,身上寒气拒人千里之外,与他在一起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 “赵姑娘你不能这样。” 南风有些急了,“王爷专程带你去温泉疗养,如今出事了你不能坐视不理。” “也不需做什么,就探望一眼,劝王爷用些膳便是。” 南风再三劝说,令颐始终迈不开腿,婢女坠儿见状将南风叫出房间。 “你也别撺掇。” 坠儿低声劝说,“这种事姑娘家若非心甘情愿,弄不好事情办不成反倒惹恼王爷,届时你再落个弄巧成拙。” 南风也为难,“王爷不吃不喝,再这么下去身子可要垮了,这可如何是好。” 透过窗看着屋里那道身影,南风忽地灵机一动。 随即跑去厨房命人重新做了道银耳莲子羹,妥当后亲自端到书房,与主子道了句话,而后退出房间。 南风走后坠儿来到令颐身边,再三思虑还是决定把话说出来。 “姑娘别怪我多言,我也是为姑娘考虑。” 坠儿柔声道:“人人瞧得出王爷对姑娘照顾,王妃不日就要入府,成婚后便可纳妾,我斗胆猜一句,照王爷如今态度,姑娘以后定是抬妾了。” “依我看,姑娘该趁着王妃还未嫁过来,多跟王爷处着,攒些情分,有了王爷眷顾,姑娘将来日子也好过不是。” 当日泉宫之行坠儿也在,对事情经过自是清楚,又听了不少外界议论,照此看来,那位许家女可不是省油灯,如此算计胆大,定不是个好相与的。 “后宅女子前程都寄托在家中主君身上,王爷是姑娘在此地唯一依靠,想想刚入府时日子,再看现在。” 坠儿长长一叹,“处境好坏全在王爷一念之间。” 从人尽可欺挨饿受累,到现在人人客气,令颐当然知晓其中关系,可那人是景隆帝的儿子,是仇人之后……若非担心连累族人,她早已自我了断。 另一边,南风下午到书房送文书时就见那盅汤碗已空,心下甚是欢喜,只觉自己拿对了主意。 虽说了假话,可只要能让主子用饭,哪怕将来主子怪罪他也值了,王爷身子康健才是最重要的。 ……………………………………………… 晚间,东宫寝殿烛火点亮,凌恒坐在桌前执笔作书,光晕洒在他身上,像披了层金色纱衣。 灯下公子眉目淡然,俊朗的脸上染着病气的苍白,即使如此也还是那般雍容高贵。 他目光集中在纸上,一笔笔勾写,偶尔闷咳几声,握笔的手微微颤抖,凌恒放慢手速,努力让字迹保持着工整。 烛火晃动,灯影投在案上忽明忽暗,余光瞟过窗外,一团黑影立在那里。 男人心口猛然一震,手一抖,宣白纸上落下浓黑墨滴,晕染了一片字迹。 “你怎么不出声。” 凌恒呆怔地看着窗前人,心咚咚直跳。 “我看你写得认真,没好打扰。” 长呼口气,凌恒无奈地放下手中笔,“下次出些动静儿。” 一天内被她在同一地方吓了两次,他身子可经不住这些刺激,凌恒平复好心境,询问何事。 第一卷 第22章 争辩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南缃面色温静,看他的眼睛还带着一丝愧色,轻喃道:“茗山和我说了,两个姐姐处境还好。” 那句谢她没说出口,但少女脸上的感激之色已显明。 白日两人不欢而散,不想下午茗山跑了来,告知她家中姐妹在各自王府都好,让她放心便是。 南缃便知定是太子让人前去打探,难为他不计她的直言直语,还帮着询问。 凌恒看她靠在窗边,不言不语低头抠着边框,难得的柔顺,只觉好笑,“这倒有些女儿家模样了。” 南缃听了不知嘀咕了句什么,转身离去。 对这位太子的看法南缃十分矛盾,有时觉得他人不错,可有时又会因他父皇的关系而连带着对他隐恨。 回想着少女方才嘴型,仿若在说:你还不算个坏人。凌恒轻笑,拿开弄污的纸张,重新提笔书写。 南缃刚走出一段正巧遇到前来送汤的刘妈妈,一见到她刘妈妈就将托盘推过去,“你给殿下送去。” “我刚从那边出来。” “那又怎样,再去一趟又何妨。”刘妈妈撺掇,“年轻姑娘跟朵花似的,殿下看着也高兴,比我们这些老脸强。” 见她不伸手,刘妈妈脸一沉,“娘娘特意交代让你随侍伺候,敢不顺从当心” “当心我族人性命。”南缃一把夺过托盘,就知道要拿这个威胁她。 “别不耐。” 瞧着离去的背影刘妈妈还在教说,“殿下是你男人,该你伺候的。” 南缃听得浑身鸡皮疙瘩。 看着去而复返的人,不知何人何事惹到她了,少女脸色眼见的不好,一如当日在宫宴上初遇模样,凌恒猜测大抵是其姐妹消息让她联想到赵家败落之事。 “既来之则安之,成日不忿能如何,平白自讨没趣儿,先前教训还不够吗。” 南缃先是不解他何出此言,愣愣看着,略一思索也猜到了其意,所谓教训应该是指宫宴上被打之事。 收回视线,嘀咕了句胜利者自然能心平气和讲大道理,说完便退出房间。 她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却还是被凌恒听到了,经过窗子时就听里面人道:“这话说得怪。” 凌恒脸上不见任何怒色,目光仍停留在笔尖,像在说一件寻常不过之事,“你父亲羞辱皇室,家族如今也算罪有应得,有何不服气。” 一句话直直戳中了南缃逆鳞。 她脚下步子停滞,退回门窗前,盯着里面人一字一句道:“若我家族罪有应得,今日所有我自当认了,可我父亲是被人陷害,他根本没说过那些话。” 凌恒眉宇一挑,依旧神色淡然,“许是说过酒后忘了。可话说回来,不是都道酒后吐真言吗。” 南缃不服气,“我父亲当日是饮了酒,可没喝多,清醒得很。” 相较南缃的激动凌恒十分平静,他放下手中笔,徐徐分析,“那我且问你,自父皇登基后赵家在朝官员以各种理由辞官,子孙亦不再科考入仕,此事可虚?” “越王求娶被拒可有假?” “家中女儿永世不与皇族结亲,子孙永不为皇家效力,你父亲所言与家族所为一一相符,让人如何不信。” 凌恒继续剖析,“当然,我也不否认,一切源头在我父皇,赵家有怨也是情理之中。” “可怨气这种东西,若没足够实力依托还是藏在肚中的好,不然只会自取灭亡。” 南缃摇头,反驳道:“我承认自你父皇登基后家族不再为君效力,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家族与天子有旧怨,族中为官者定不得君王重用,再多想一层,天子若记仇,说不得还会打压赵氏官员,弄不好按个诛九族大罪。” “担心给家族招来祸事,所以这些年族中男子不再入朝,与其说不肯为君王效力,实则是害怕你们只能躲得远远的。” 凌恒品着这话,未置言论,只道:“那越王被拒婚一事呢,若非心存怨恨,何以回绝。” 要知道,那位王爷未来身份贵不可言。 “你姐姐无婚约在身,越王青年才俊,完全配得上,你也说了,越王日后……” 凌恒顿了顿,继续道:“若非特殊缘由,赵家岂会放弃那个天下女子都艳羡的位子。” 凌恒说的言语不详,但他知道面前女子听得明白。 南缃沉默不语,她很想说父亲不会把女儿嫁给仇人之后,哪怕是国母位子也不稀罕。 可这话无法言说,否则是坐实了父亲之言,更说不清了。 见女子不说话,凌恒淡淡轻笑,“所以说,赵家还是心怀旧怨,现在还觉冤枉吗。” “其实怨也好,气也罢,谁人没个情绪,且你们确实委屈在前,可在皇权面前一切不满藏在心里便是,你们” “够了。” 南缃火气翻腾,“这些道理你懂,我们自也明白,所以绝不可能傻到人前羞辱皇室。” “难不成千年家主只为一时口舌之快不顾家族死活?若如此我赵家如何传承千年,早衰败没落。” “我父亲没说过那些话,就是有人栽赃陷害!” 一拳砸在窗台,南缃恨得大喘,“早晚查出真相揪出幕后黑手,把他千刀万剐了。” 凌恒只摇头笑着,看不出他对案情到底是信与不信。 这模样落在南缃眼里,以为对方还是认定家族不冤,喷火的杏眸怒盯着男子。 这些日子相处,瞧着他宽和好脾气,还以为是个明事理的,尤其经过白日之事,还生了几分感激,先前对皇家子的偏见削减不少。 合着也是个糊涂虫! 仇人之后终是仇人之后,小事上他不计较,甚至照顾,但在大事上始终坚守自家立场,说到底,仇怨双方永不可能和平共处。 心下一声冷哼,南缃迈步离去。 几乎同时凌恒喊声响起,一句当心,话音还未落就听到咚的一声。 “哎呦!” 迎面撞上一冷硬之物,熟悉的触感,熟悉的痛,南缃捂着额头,疼得眼眶都泛红。 “怎么这么不小心。” 又撞在窗上,还是同一扇门窗,凌恒都不知说什么好,想要看看她伤势被对方拂开。 南缃气得一跺脚,指着门窗控诉,“好好的窗口装什么窗户,讨厌!” 看着赌气跑开的人,再回看这扇门窗,一天内她在这里被撞了两次,而他也被她吓了两回,两人都跟此处杠上了,凌恒无奈笑着。 同样的夜,明王正在书案前提笔作画。 点染着石青色的笔尖在宣纸上挥洒自如,他眉目时而凝神,时而舒展,一腔精力尽数倾注在纸上。 半晌后,一幅美人图跃然呈现。 明王细细端详,美则美矣,可总觉缺点什么。 淡淡清甜飘入鼻翼,流光闪烁的珠帘后一位紫衣美人端着托盘朝这边走来,她步履轻盈娴雅,如仙子般飘逸。 第一卷 第23章 王爷吃醋了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寻常婢子的衣衫也掩盖不住她的绝世风姿,上前后的人并没有打扰男子,只将托盘放在一侧小案几上,又取下灯罩,拨了拨灯芯。 明王静静地看着她一举一动,美人从容优雅,端庄又不失风情,暖光照在她身上,勾勒出那动人的窈窕身姿。 灵感迸发,手中狼毫又在美人图上添了几笔,重新看着画作,明王终于满意地放下笔。 “王爷喝杯水吧。” 见男子落笔,扶盈将备好的水奉上,明王接过细细一闻,果真方才的清香出自此处,“这是什么水?” “是清早收集的露水,加以玫瑰花瓣和蜂蜜调和。茶水提神,天色已晚不宜再用,玫瑰蜂蜜有助睡眠安神,睡前饮用最佳。” 明王慢慢品着,“果真清新,甜度也刚好,不错。” 扶盈温柔一笑,目光落在画卷上,画中是位妙龄女子,背身立于莲池边。 画工上乘自不必说了,重要的是笔触临摹极为细致,可见作画人心思。 明王见状顺口询问她画得如何。 妙目流转在纸上,扶盈轻启朱唇,“乍一看画中人出尘素净,可清雅中暗藏淡淡妩媚,不至太过不食人间烟火而失了风情,雅中见媚,甚是耐人寻味。” 一语中的,明王眼露惊喜,她竟能看穿他画中精髓!这让醉心书画的明王甚是开心。 不评画工也不论着色,重看意境,他喜欢这样不落俗的品鉴。 “到底是名门世家出身,一眼看破。” 扶盈谦和笑着,“恕奴婢斗胆,若王爷应允,可否让奴婢填上几笔。” 明王欣然答应,南临赵氏女才貌双全,他很乐意与她探讨领教。 扶盈提笔而落,那只画笔在她手里灵巧生风,简单两处渲染,明王面上赞赏之色愈发浓厚。 “妙啊!” 明王一再惊喜,“这便是点睛之笔,浅浅两处添置,整个人似活了一般。” 再看面前人,明王大有遇知己意味,“赵氏女果然如传闻所言,才情斐然。” “王爷高兴就好。” 她说的意味深长,听出弦外之音,明王忽的想起这两日之事,脸上略显不自在,敛去笑意将画作收起。 扶盈没说话,走到内室铺床,耳朵细听的那边动静,似在来回踱步。 没一会儿,脚步声渐进,她不动声色忙着手中活,假作没察觉。 “你自己说说吧。” 男人口吻带着审问意味,扶盈转回身,美眸懵懂,“王爷在说什么?” 明王神情严肃,开门见山挑破,“你也说过你是父皇指给我的人,既知是我的人,为何给别的男人做荷包。” 想到小厮身上佩戴的荷包明王就不爽,不管他对面前女子有无心意,总归名义上是他的人。 给小厮做荷包,有这兴致怎不给他做一个? 明王是公认的皇家容貌最俊美者,人人口中的风流王爷,倾慕他的女子不再少数,而这女人,一面自称是他的人,一面却公然给外男做贴身之物。 此事后明王有意留心观察,这女人虽对他婉顺,可更多的是恭敬,看小厮的眼里却藏不住的柔情,难不成在她心里自己还不如小厮? 从未有过的挫败感,越想越闹心,这种情绪下近两日忍不住对她冷脸,她定也察觉到了他的不悦,故才说了那句王爷高兴就好。 “你若真对他有意,本王成全你们便是。” “全凭王爷做主。” 扶盈回应得恭顺又平静,没有一丝不满。 明王一张俊脸当即绿了,“你还真有这份心思,果真是有私情。” 合着自己真被小厮比下去了! 被美人如此嫌弃,明王说不出的憋闷。 瞧着男子气愤泛酸的脸,琢磨火候差不多了,扶盈温柔解释,“何来私情?” “吉祥的荷包是他母亲在世时所做,他念及生母不肯将荷包离身,可那荷包旧损得不成样,我就顺手帮着补了下,别无其他。” 明王张了张嘴,虽没回应,但面色明显有所好转,可只一瞬又拉下脸。 “你给越王的是什么?” 突然提及此,扶盈一愣,明白过他意思后老实将实情道出。 这回明王脸色终于恢复,见女子歪头看着他,打量到她眼中的隐约笑意,明王撇开脸,转身前去洗漱。 男子醋意又傲娇的模样看得扶盈心下一笑,跟上去服侍他洗漱。 她没做过伺候人的活,动作带着生疏,却又努力做到最好,明王看在眼里心尖柔软,十分配合地完成。 “既如此,刚才为何婚事答应得那般爽快。” 想到她看小厮的柔情目光,明王不依不饶追问。 这些日子相处,扶盈也摸出些男子脾性:自信率性,开朗洒脱,有些聪明但城府不算复杂。 扶盈精致的娇面浮上层淡淡怅然,声音轻柔又委屈,“王爷要把我指出去,我能如何,难不成违抗?岂不惹王爷怒气。” “且女子总是要有个归宿,王爷若给扶盈指位好夫婿,扶盈也感激。” 明王听后不乐意了。 回答这种问题难道不该说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没有外心,终身侍奉云云。 还‘好夫婿’,偌大的王府还有比自己更好的夫婿?她有外嫁之心,这是打心底没考虑过他,说来说去还是没正眼看自己。 这让明王想到被拒婚的越王,他们这些金尊玉贵,天下女子都在梦寐相许的皇家子在赵氏女眼里根本不屑一顾。 刚刚抚平挫败感瞬间又不淡定了,皇家子与生俱来的征服欲渐渐上头。 扶盈像没意识到对方情绪,静静凝视着他,一双凤眼流转着万种旖旎,嫣红唇瓣在轻咬下愈发红润。 明王气归气,可一肚子闷气在对上这张颠倒众生的脸后又发泄不出来。 灯下美人比白日更为诱惑,明王看得神迷,情不自禁抬手抚在她脸上。 指尖在那诱人红唇上轻轻拂过,柔软的触感一点点融化了少年闷气,却又惹起一簇簇欲望火苗。 她是名动天下的世家女,没有一个男子能拒绝的绝色尤物,是父皇赐给他的人,他要她明白,他才是她的归属。 扶盈身形一晃,双脚突然腾空,惊呼声还没出口就被明王打横抱起稳稳落在怀里。 看着前去的方向,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抓着男子衣襟的手紧紧攥着,强压下心头那份本能抵触,暗暗给自己打气。 第一卷 第24章 预判了她的预判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一件件衣衫被丢在地上,锦帘落下,遮住了一室春光。 窗外寒风露重,房内铜炉里的红箩炭烧的旺盛,烛光暖帐,映着帘内一对交缠身影。 夜色深沉,烛台上灯火已燃尽,晃动了半宿的帐幔终于回归宁静。 身边男子已志得意满睡去,扶盈独自静躺,她呆呆的望着漆黑上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抄家前夕,母亲还在为她议婚,对方是姑丈的侄儿,听说是个才貌双全的年轻人,姑丈说下次再来时会将人带来,让家族过过目。 姑丈是端方君子,他一手带大的侄儿定错不了,虽还未见面,但家人已然默许,母亲甚至都开始给她准备嫁衣。 情窦初开的少女,纵然嘴上不说,可无人之时也暗暗猜想过那位公子是何模样,憧憬自己穿上嫁衣的样子,若是一切继续下去,她十有八九是嫁给那位公子的。 本该在家族宠爱下一生顺遂的她,直到那日官差闯进家中,打破了原本安逸的人生。 双亲的庇护宠爱,故乡无忧无虑的日子,过往一切走马观灯般涌现在脑海。 良久,扶盈深深叹了口气,回过神才发现脸上已冰凉一片。 她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梦里的她回到了南临,回到了熟悉的闺阁,还是那个日日弹琴作画,与诗书为伴的闺中小姐。 直到被贴在脸上一阵温热扰醒。 怔怔睁开眼睛,外面天已大亮。 思绪一点点凝聚,昨晚的一幕幕潮水般袭来,覆盖了梦境的美好,一切又回到了现实,女子一颗心坠坠沉沉。 在对上男子视线时,她眼中的冰凉瞬间又转为万丈柔情,与之恋恋交缠。 初尝云雨的明王回味着昨晚的蚀骨销魂,抱着女子的手又收了紧,扶盈假作乖顺地倚在他怀里,似将自己一切托付于他。 美人的信任和依赖让明王心情大好,软玉在怀,男人呼吸渐重,眸底涌动着的暗潮似要将人吞没,随即抱着怀里人翻身而下。 日头渐渐升起,房门却始终紧闭,下人们心知肚明,捧着洗漱之物在外恭顺候着。 直到日上三竿,房门终于打开。 阳光洒在房间,照出斑斓的光,伺候主子洗漱后下人退出房,扶盈服侍明王穿上外衫。 想到她昨夜说的归宿,明王温柔地拍了拍她手,“安心待在我身边,待大婚后我会抬你做王妾,让你余生安稳无忧。” “谢王爷。” 扶盈状似欣喜,面上展露出感激动容。 被万千男子奉为天仙的赵氏女臣服于自己,明王陡然升起一股骄傲。 收拾妥当后明王走出房,他一离开,扶盈脸上笑容尽数消去,只剩清冷疏离。 当日收房消息传至府邸,人人暗道赵扶盈终于熬出头。 唯有那一方印湿的绣枕,知晓夜深人静时女子流下的眼泪。 ………………………………… 自南缃和凌恒又一次不愉快争论后,南缃数日没露头。 凌珩知晓她心里有气,也未唤她伺候,更多的时候则独坐在桌案前看着窗外出神,似期盼着什么。 细心的刘妈妈察觉到主子这几日郁郁寡欢,想到几日前少男少女不欢而散,时至到今日南缃甚少露面,思量着许是与这有关。 于是撺掇南缃前去伺候,问问太子午膳可有吩咐。 彼时茗山也正巧在寝殿请示主子午膳事宜,凌恒想了想,道:“常吃清淡膳食,今个儿倒想用些有味道的。” 太子一向对膳食不上心,每每也吃不了几口,难得听他如此说,茗山赶忙追问。 “做个鲜辣虾锅吧,少些辣。” 茗山欢喜应下,“殿下有胃口就好,这也是身子转好迹象。” 主仆俩正说着话,被刘妈妈催促前来的南缃也进了房,询问午膳之事。 “殿下说了,准备个” “随意。”凌恒开口打断。 茗山眨了眨眼,就听主子继续道:“只要不是辛辣和鱼虾之类便可。” 南缃哦了声,应下后退出房。 茗山甚是纳闷儿,人一走便迫不及待开口,“殿下,您方才不是说……” 凌恒笑着抬手止住他话,见主子如此茗山不再追问,心里却翻来覆去琢磨。 直到午膳端上桌,看到那道鲜辣虾锅和青花椒烧鱼,凌恒嘴角扬起,茗山却傻愣在原地,茫然地眨着眼。 虽说是主子想要的午膳,但主子明明同赵丫头说不要这类菜肴,不由看向南缃,“殿下说了,不要辛辣和鱼虾之类,这是怎么回事?” “不要辛辣和鱼虾?”南缃不解地眨着大眼睛,“殿下不是说只要是辛辣和鱼虾之类便可吗。” “你说什么呢!”茗山更懵了,“殿下明明说的是:只要不是辛辣和鱼虾之类便可。” 那个不字茗山加重了语气。 南缃一愣,茫然道:“我明明听的是‘只要是’,竟还有个不字?” 看看菜肴,又看向凌恒,南缃甚是为难,像个无心做错事的孩子,嗫喏着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就这么着吧。”凌恒挥手让她退下。 南缃点点头,“那委屈殿下凑合用些,我下次定注意。” 凌珩压着嘴角笑嗯了声,南缃说完退出房。 瞧着她装乖扮俏样子,人走后凌恒再也忍不住笑出声。 小姑娘跟他置气,一身逆骨的她必得寻机“报复”,那可是个机灵鬼,少不得捣乱搞破坏。 茗山这会儿也明白过来,直赞主子高明。 鱼虾入口鲜香,一顿饭直到用完凌恒笑意就没下过脸。 和这样有趣的女孩儿在一起实在开心,他忽地生出一个念头:若没有这一身病痛该过好,便可同她长长久久相伴。 如死灰的心第一次对生命有了渴望,可这份渴望让凌恒心绪更加复杂怅然。 ……………………………………………… 进入腊月,越王府忙碌起来,内务府按照亲王娶妻礼制进行大婚筹备。 虽是大喜之事,但因越王对这门婚事的抵触,府中上下不敢大张旗鼓,甚是低调地布置婚礼诸事。 腊月二十二这日,越王奉旨迎娶许家千金。 第一卷 第25章 婚礼事故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迎亲队伍到达尚书府时,门外已围满披红挂彩的男男女女,鞭炮喜乐响起,人群欢呼声沸腾,好不热闹。 得知队伍抵达,尚书夫妇走出正堂,候在院中等待女婿。 等了片刻,却始终不见新郎官身影,外面热闹声也消了下去,夫妇俩正纳闷儿,就见管家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听了禀报许尚书眉头一拧,正要继续询问就见一侍卫装束之人跟了来。 南风朝许尚书行了礼,恭敬的语气夹杂着淡漠:“王爷今早晨起练武不慎扭伤了脚,行动不便,无法亲自前来,还请尚书大人谅解。” 话落满场哗然。 “这……”许尚书被噎了住,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几十人的院落霎时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似明白,但又不敢说破。 回过劲儿后,尚书脸色微微泛青,强压着闷气。 相较丈夫的愤懑,尚书夫人倒是从容,她面色如水,不喜不悲,端端正正陪在丈夫身侧不发一语。 闺房中的喜婆迟迟不见新郎官出现,未免误了吉时派人前来相问,得知前院之事,喜婆不知所措,只等主家发话。 南风也不着急,静等尚书态度。 许尚书是真气啊! 他何尝看不出越王是故意,纵然猜到越王对这门婚事不满,但想着有圣旨赐婚,就是再不高兴可考虑到圣上也得将场面是做圆了,不想这越王竟如此肆意。 眼下怎么办? 就这么把女儿打发出阁岂不落人笑柄。 可若不上轿,双方就此僵持也不是办法,难不成误了这门婚事? 许尚书百般纠结,前所未有的憋闷,苦恼之际一道轻柔女子声响起。 “王爷贵体有恙,自当好好休养。” 转头看去,就见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子在左右婢女搀扶下立在不远处。 “你怎么出来了?”尚书甚是不满。 大婚之日,新娘子都是听从礼数规行矩步,哪里能随意行动,此刻本应守在闺房的新娘自行出动,不仅许尚书,满院人皆睁大了眼睛。 似不在意这斥责,许昭颜朝父亲福一礼,在下人搀扶下又往前行了两步,“父亲,王爷身子要紧,圣上赐婚也不可耽误,请父亲送女儿出阁吧。” 她声音温柔又坚定,举止不急不缓,没有一丝一毫新郎未来迎亲的尴尬和羞窘。 许尚书朝女儿迈出步子,在她面前停下,婢女知晓父女俩有话要说,懂事的退出几步外。 “谁许你出来的。”尚书低声斥责,“身为大家闺秀准王妃,穿着嫁衣胡乱走动像什么样子,胡闹!” 双亲在场,女儿却冒然插言婚礼之事,满院人对这位新娘的出格举动稀奇。 尚书夫人则一直立在原地,保持着端静淡然,浑然一副置身事外模样。 不知父女俩说了什么,许尚书步履犹豫的返回到这边,又朝南风不死心询问,“王爷伤的重吗?” 心知对方实乃故意,许尚书不想就这么妥协,但又不敢态度过激,于是为难道: “莫怪老夫多事,实在是成婚之礼重要非常,别说宗室贵族,就是民间,不到万不得已也没有新郎不来迎亲之理,这传出去……” 南风欠身一礼,“尚书大人意思在下明白,只是王爷受伤确实无法前来,总要先顾及王爷身子,此番委屈大人和小姐了。” 许尚书还想说话,被许昭妍轻声打断,“父亲莫再为难对方。” 许昭颜迈步朝这边走来,红盖头下看不到女子面容,只见她微微抬了抬头,沉稳的语气透着盖头流出。 “王爷身子为重,仪式都是俗礼,不论王爷亲自迎亲与否,女儿都是圣上亲封的越王妃。” 她一字一句说的再清晰不过,与其说是同父亲说,更像是昭告在场所有人。 尚书夫人淡淡瞥了眼,她像个局外人,全程未置言辞。 许尚书也明白,这桩婚事争取来不易,不能在这些俗礼上耽误,先忍一时之气,进门要紧。 鼓乐声重新响起,许家众人送女儿出阁。 皇室娶妻最为隆重热闹,街上百姓老早凑来围观盛大排场,而这队没有新郎的迎亲人马走在街上更引得百姓议论不断,嘲笑声传至陪嫁之人耳里,分外讽刺。 越王府悬灯结彩,华丽车架停满一整条街,府内外宾客如流,目之所及尽是锦绣华裳的贵人,道喜声不绝于耳。 厅门前围满笑脸,新娘在喜婆搀扶下众星捧月般来到正堂,准备拜天地。 一声鸡叫,就见腰缠喜带的下人抱着一只公鸡走进大堂,立于新娘对面。 见此情景,热闹的正堂瞬间安静下来。 陪嫁的侍从也愣在原地,贴身丫鬟如意扶着自家小姐,看向对面公鸡,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 “这是何意?” 南风笑了笑,不紧不慢解释道:“王妃知道的,王爷受伤无法行动,但拜堂之礼不能耽误,依照世间习俗,由公鸡代为行礼。” 话落人群立即响起窃窃私语。 公鸡拜堂不稀奇,可这种事在皇家前所未有,满场宾客交换着眼神,嘀咕声不止。 如意明显感受到小姐搭在她胳膊上的手紧紧一握。 今日宗室重臣、命妇贵眷皆在此,场面这样大,闹出这种事日后小姐还如何在女眷中立足! 替主子委屈的她不禁声调拔高两分,“王爷伤得这般重?拜堂都不能?” 南风闻言脸色一沉,“这位放肆了。” 意识到言语出格,如意看了看周围人群,乖觉地低下头。 胳膊上那只手青筋暴露,指尖深深陷进肉里,如意吃痛却不敢吱声。 须臾,紧握的手松了力道,明白小姐意思,如意扶着她前去拜堂。 堂内掩不住的低低笑声,在无数道嘲讽目光下新娘与公鸡拜了堂,一行陪嫁人员臊得抬不起头。 第一卷 第26章 新婚夜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直到将新娘送进新房,关上门,几个丫头终于耐不住,一肚子牢骚倾泻而出。 先是指责王府礼数不周,后又抱怨越王分明故意,最后又叹息主子往后日子。 许昭妍坐在床上,静静听着。 注意到主子一直没开口,知道她定心情不佳,几人又忙着安慰,却见她站了起来。 “小姐去哪儿?” “我已嫁进来,王爷受伤,身为王妃自当前去探望。” 如意好言劝阻,“小姐还顶着红盖头,行动不便,还是在这里歇息得好,派我们前去问候声便是。” “那怎么行。”许昭妍驳回,她声如碎冰,“本王妃挂心王爷,自当亲自前去,扶我去便是。” 如意领会主子意思,不再多言,搀扶着主子出门,吩咐守在院中的王府管事带路。 “王妃留步,王爷已下令,不需任何人探望,还请王妃回房休息吧。” 似不意外王妃此举,管事直言解释,说完又让人给王妃准备膳食,不留丝毫回转余地。 许昭妍深吸口气,无奈转身回屋,一行婆子丫鬟也各个没好气。 书房内,身着宽松长袍的越王桀骜不羁,卧佛般慵懒地倚在榻上,手中拎着一罐酒坛,漫不经心地一口口饮着。 “当时许尚书都不知所措了,这位王妃却淡定得很,没有半分窘迫,反还劝说安慰其父。” 南风将今日尚书府情形细细回禀。 “娇养的深闺女子不经风浪,遇到这种事少不得慌了神,躲在爹娘身后听从安排,怕是哭鼻子都是有的。” 回忆着这位女主子,南风感慨的语气带着隐隐嘲讽,“哪个新娘不是羞手羞脚,这位却不见一点矜持,大庭广众下竟自己个儿走了出来。” “王爷是没瞧见,那口气和姿态临危不乱,真真是掌控全场的派头。” “依属下看,八成尚书在家都听这女儿的。” 越王边听边饮着酒,唇角一直挂着讥讽。 趋炎附势,抛弃未婚夫,豁出名节算计宗室,若说这些可能是家族出谋划策,她只是听命行事,可今日之举…… 面对没有新郎的迎亲队伍,比久经朝堂的老父还能从容面对,掌控全局的派头?呵,这性子绝非受人摆布之辈。 由此看来泉宫之事她并非单纯参与,说不得还是她的主意。 更让越王窝火的是,如今外头甚至有传言:说他早垂涎这位长嫂,泉宫一事是他暗中筹谋,以此抢夺美人,逼太子和君父成全。 被迫娶了心机女人不说,还被扣上觊觎兄长女人的罪名,半世名声都被毁了! 再多想一步,这谣言说不得就是许家为给自家开脱故意放出。 仰头饮下一大口烈酒,越王眼底是寒霜般的凉薄,“许家不是善男信女,本王府邸也不是等闲之地,她既然敢闯进来,日后就自求多福吧。” 外头热闹声还在继续,管家迎来送往招待着宾客,整日婚宴下来新郎官没露一面,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婚礼,赴宴之人无一不再私下笑谈此事。 暮色降临,宾客散尽,喧闹了整日的王府终于回归安静。 厢房内,烛光照入床帷,令颐掩在锦被里沉沉睡着,娇美的面颊在暖光环绕下如暮色芙蓉。 她忽觉脸上轻痒,朦胧地睁开眼,就见面前一张放大的人脸。 女人一下子惊醒,爬起身往后缩着,“你,你怎么来了!” 越王侧躺在她身边,一只手撑着头,迷醉的黑眸不眨地盯着她,涌动着海水般深邃的暗潮,却又炙热如火。 令颐看了看门外,不知他何时进来的,更纳闷此刻应该在新房的他为何出现在这里,一连串问题还没问出口,就被一只铁臂圈在怀里。 “你做什么!” 令颐大惊,使劲儿推脱却撼动不了那道力量。 挣扎间寝衣被扯开,露出的素肩洁白胜雪,在暖烛映照下有种耀目的光,松散的鬓发流泻而下,一张芙蓉俏脸粉面焦灼。 浓烈的酒气扑面袭来,令颐恍然明白过来,“你喝多了,走错房间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怀里人纤婉皎洁,楚楚惹人怜,那碗她亲手做的银耳莲子羹他便明白她心意,她终究是关心他的。 这么想着,越王抱着她的手愈是紧。 “你在说什么,快放开。” 不理会怀里人反抗,越王自顾自地反复低喃着我知你心里有我,他声音暗哑低沉,又隐藏几分欣喜。 那双深如寒潭的眼里燃着嗜血的火焰,令颐惊恐地推搡着对方,而这落在半醒半醉的越王眼里以为是女儿家的害羞矜持。 男子动作强硬,不论她如何挣扎劝说失去理智的人皆置若罔闻。 烛台上灯火忽明忽暗,转瞬熄了灭,将房间响动淹没在黑暗中。 另一边的琼华院,新房内大红喜字高悬,龙凤花烛静静燃着,许昭妍端坐在床边,询问现在是何时辰。 听了回复,她抬手扯下红盖头。 “呦,王妃不可,盖头要新郎亲自揭才好。”如意想阻拦却已晚。 将盖头甩在地上,许昭妍幽幽道:“放心,他今晚不会来了。” 主子过分冷静的样子看的几个婢女不敢再开口,手脚警醒的服侍她洗漱安歇。 月落日升,一夜转瞬而逝。 晨光洒进房间,照在女子沉睡的脸上,仿若春花沾染着晨露的微光,白瓷般纯净玉洁的面颊上双眸微肿,樱唇干涸嫣红,让本就娇柔的人愈发楚楚可怜。 越王静静凝视着,目光落在她胸前,点点红痕似无声诉说着昨夜的疯狂,他不记得昨晚折腾到几时,只知柔弱无骨的人让醉酒下的他近乎疯狂。 她好像哭了,好像反抗挣扎。 酒意消去,越王这会儿才发觉自己的冲动。 可他不后悔,她是他的女人,早晚会有这一日。 琼华院的下人也开始忙碌,伺候主子起身,许昭妍坐在铜镜前闭目养神,任由婢女上妆挽发。 如意从外头碎步走进房,面色愤懑凝重,凑到主子身侧嘀嘀咕咕回禀着。 “什么,王爷昨夜留宿婢女房间?” 许昭妍还未开口,两名小丫鬟闻言后率先惊怒,她们愤愤不平地看着彼此,“怎么能这样,这不是明着下咱们小姐脸面吗。” “就是,太过分了!” 几人叽叽喳喳为主子打抱不平,许昭妍依旧静坐,她深深吸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小姐,越王分明是故意,一而再再而三如此,小姐定要讨个说法,不然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啊!”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记响亮巴掌,吵杂声戛然而止,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第一卷 第27章 新婚次日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婢女被打蒙了,惊愣的望着镜中人,回过神后扑通跪在地上,其他几人也吓得大气儿不敢出。 许昭妍慢悠悠收回手,脸上是水般平静,仿若刚才只是抬了抬手,她优雅的拿起桌上一支海棠金簪,对镜比划在鬓间。 “这件事任何人不准再提,我从未听过。” 如意似明白过来,殷勤奉承道:“是,小姐说得在理。” 边说边走上前,将地上丫头挤开,接过主子手中金簪帮她佩戴,“越王不懂事,大婚之日任性妄为,小姐顾全大局不计较,才是大家气度,受了这等委屈,皇上知道了也会埋怨自己儿子,对咱尚书府更加愧疚。” 许昭妍对如意的话一笑了之,只欣赏着镜中容颜。 被打的小丫鬟起身后战战兢兢退到一旁,看着小姐不气不恼的样子,又摸了摸火辣辣疼的脸,那一巴掌是牟足了劲儿的,小姐当真是面上的风轻云淡? 用过早膳后就听外头传来话,马车已备好,准备入宫向帝后请安。 得知越王已在府门等候,许昭妍勾唇一笑:这不就暴露了。 “走吧。” 女人脸上终于露出笑,大有看好戏意味,“某人要自己打自己脸了,就看他如何跟皇上交代吧。” 明白主子意思,如意也陪笑附和。 昨个儿还说伤了脚,大婚之礼都不能参加,今儿一早就康健了,这不摆明昨日是装的。 大门外,果然越王正立在马车前,他眉头微拧,似等的不耐烦,正要登车就听到守门道了声王妃安好。 转头看去,就见一阵香艳风扑面而来。 众丫头簇拥着大红宫裙的许昭妍迈出门,女子云鬓高挽,珠翠环绕,一双柳眉吊梢,凤眼流转着春情,身段婀娜,妖妖娆娆。 人人好奇这位越王妃,不禁偷眼瞄着,待看清后纷纷暗自诧异。 明明是王妃仪制的朝服,端庄典雅,可穿在她身上却百般风流,让人一下子想到春闺床帷。 越王眸色低沉。 上次泉宫遇见,她披着斗篷闷头哭泣,未曾细打量,今个儿这么一看:这女人身上没有一丝闺秀气息,若非知晓她身份,就这副媚俗模样还当是哪家的花魁娘子。 许昭妍看着越王,眼睛落在他利落登车的腿上,含笑的眸子闪着不打自招四字。 夫妇二人乘马车进宫,一路无话,拜见过帝后,越王被景隆帝单独留了下来,许昭妍看的明白,恭顺退出殿。 既进了宫自是要探望姑母的,姑侄俩在寝宫里说着体己话。 “外头人都议论泉宫之事,说咱尚书府不择手段。”淑妃说着长叹一声,“想来越王也是因此才这般对你。” “议论又怎样。”许昭妍全然不在意。 “我依旧是圣上亲封的越王妃,日后的太子妃国母,那些个嚼舌根的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嫉妒而已,我才不在意他们说什么。” 想到方才皇后脸上的隐隐笑讽,许昭妍冷哼,“太子妃之位就在那儿摆着,谁也没拦着谁,大家各凭本事争取,自古只以成败论英雄,甭管什么手段,赢了就是道理。” “那些没争取到的,也只能背地里编排几句出出气罢了,还能怎样,即便满京城女眷非议我,到了我跟前还不得卑躬屈膝。” 红唇一勾,女人精明的凤眼里满是不屑,“成王败寇愿赌服输,那些个没本事赢还输不起的才是真正丢人。” “说得好。”淑妃欣慰,轻拍着侄女手。 “眼下招越王怨又怎样,我侄女照样是王妃,先占据越王妃头衔,将太子妃位子攥手里,把名分敲定才是要紧。” “至于宠爱,日后再慢慢拢回呗,总好过那些连门边都踏不进的,只能眼巴巴看着干着急。” 淑妃是宠妃,在她眼里,将男人勾到手,获得宠爱根本不是什么难事,略略用些心思就好。 就算挽不回越王心又怎样,有太子妃皇后名分在就好,只这点也够了。 家族旁支有的是姑娘,大不了再塞两个过去便是,总有受宠的,总之,未来国母位子,下下任君王,务必出自家。 淑妃温柔地给侄女捋着额前碎发,“昭妍如此我也放心了。” “你小时候最是乖巧,虽懂事,但过分端庄守礼,被你母亲调教得只知妇德妇功,木头一个。” 淑妃说着,眼里是回忆的神采,“那年你遇险受惊后,精神一直萎靡不振,高人说是被业障缠身,指点你前去寺院带发修行,在神佛前净化祛除冤孽,这一去就是四年。” “我还担心,你这孩子本就规矩,再去修行岂不更老实巴交,这性子日后如何应付后宅争斗,不曾想这一去倒是开了窍。” 看着侄女,淑妃欣慰又赞赏,“而今不一样了,这几年变化不小,心思魄力姑母都刮目相看。” 许昭妍笑了笑,“长大了总会有所改变。” “是了。”淑妃打量着侄女容颜,“不光性子,还有容貌,模样长开了,愈发不见小时候样子。” 许昭妍面上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她微微侧开脸,“女大十八变嘛。” 撇开这个话题,许昭妍说起往后日子,淑妃帮着参谋出主意,姑侄俩相谈甚欢。 又坐了一刻,从淑妃宫里出来,就听到越王还在御书房,许昭妍冷笑,一句身子不适,称病先出了宫。 归来后的人换下朝服,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歇息,抬手摸过鬓间时,女人忽的一挑眉。 “我金簪怎么不见了?” 婢女闻讯赶忙寻找,妆台,房间,院子,挨个找过却不见踪影。 许昭妍沉下眉,“那是我最喜爱的金簪,无论如何要寻到。” 如意边回忆边道:“方才进府门时明明还在王妃鬓间,这么一会儿就不见了,定丢在府里哪处了。” 一声令下,众丫鬟顺着主子走过的地方一路寻去。 一帮人来来回回找了几圈仍是没有,如意兀自分析,“定是被哪个捡去私自昧了下。” “查,继续查!” 说罢带着一众婆子丫头往下人房间搜检。 府里闹闹哄哄,此时的令颐还在睡梦中,昨晚泪水流尽,累到晕厥,直至现在还未醒来。 昏沉间恍惚听到屋外有纷乱脚步声,像是许多人朝这边来,中间夹杂着妇人吵嚷。 门咣当被踹了开,令颐被惊醒,困怔中就见一帮人气势汹汹闯了进来。 第一卷 第28章 王妃寻衅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简单一句搜查,几个婢女便朝房间各处奔去,跟抄家似的翻箱倒柜,抽屉架子一通乱翻,如意也不闲着,挨个角落细查。 令颐还没弄清眼前情况,就听到一句找到了。 如意高举着手里金簪,朝众人展示,一副人赃俱获模样。 还未从被夺去清白的痛楚里走出,又遇到这糟心事,不待令颐开口就被一道力量从床上拖了下来。 琼华院内,两排婆子家丁排列而立,许昭妍慵懒地坐在正前方椅上,一袭百蝶穿花的绯红长裙艳丽夺目,她妆容精致,妖艳的脸上是目空一切的傲慢,仿若众生都是她脚下蝼蚁。 下人们屏气敛声,垂着头恭谨而立,满院气氛幽冷肃沉。 “捡了不是自己的东西,不上交反藏了起来,这么没有规矩?” 许昭妍语气淡然缓慢,神色再闲适不过,可依旧让满场人听得冷汗浃背。 媚眼瞥向院中站着的女子,许昭妍笑得轻蔑,“都说南临赵氏女才德无双,看来也是沽名钓誉之徒,真真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我没有动过这金簪。” 迎着许昭妍夺人气势,令颐腰板笔直,不卑不亢,她清楚看到女人脸上那耐人寻味的算计和隐恨宣泄的得意。 “我一直睡到方才搜查之人进房才醒,门都未出过,怎可能捡到金簪。” 令颐心知肚明,想来那婢女进房时手里便藏着簪子,今日这一场分明是她们串通陷害,不猜也知是为了昨晚之事。 昨晚…… 想到昨晚令颐心绪低迷,她不是不知现在的自己身份低微,不是不知罪奴的她躲不过这些,可哪怕命如草芥,面对这种事又有几个女子能坦然接受。 当目光再转向许昭妍手中的金簪时,令颐幽恨的眼神瞬间软了下来,闪烁间带着一抹回忆的悠远和神伤。 这簪子她再熟悉不过,是十五岁那年母亲送给她的及笄礼,是母亲亲自绘制的图样,找名匠打造而成。 今日在此遇见,令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如今簪子落在越王妃手里也不奇怪,家族变故,所有财物被尽数抄没,上缴了国库,许氏被册封王妃,大抵这是景隆帝赐下的赏赐。 “你说没出过门就没出过?”如意听了这解释嗤嗤冷笑。 “谁知道你到底何时醒来的,保不齐是你捡到金簪后又回到房间重新躺下,假作从未起身以躲去嫌疑。你若说一直在房间,可有证人?” “那你又有何证人证明我出过门。”令颐反驳。 “府里这么多人,但凡我出过门总有人看到,你尽管查问,问问那段时间是否有人见过我。” 如意冷哼,“府里人虽多,但也不是每处都有值守,兴许你出门那会儿恰好就没遇到任何人。” 两人争论不止,就见许昭妍站了起来,如意见状乖觉地闭上嘴巴。 迈着雍容的步子,许昭妍缓缓走下台阶,曳地的裙摆逶迤在身后,她微抬着下巴,嘴角始终挂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一步步朝令颐走去,直到停在对方身前一步的距离。 细细察详着面前女子,许昭妍眼睛眨也不眨,她就那么看着,一直看着,仿若要把女人每根汗毛都打量遍。 这眼神不仅把令颐盯毛了,满院下人也不解其意,庭院静的诡异。 “你一直在房里睡着没醒?” 许昭妍终于开口,似火的红唇勾着一捋讥笑,她嗓音鬼魅,轻的仅二人能听道,“昨晚浪叫一宿很累吧,这身骚骨头可满足了?” 令颐闻言眉尖紧蹙,看许昭妍的眼睛惊异又愤懑。 别说高门贵女,就是寻常女子也不会这般污言秽语! 兵部尚书官居二品,是实打实的名门望族,大家闺秀哪个不是受着礼仪教养长大,纵然不敢说所有千金小姐皆品行上乘,但最起码外在的教养不会缺失,怎可能满嘴脏话。 而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了,还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不在意女子反应,许昭妍邪魅一笑,转身款款走回椅旁坐下,继续摆弄着手中金簪。 “一个簪子原也不打紧,本王妃也不是小气之人,不会为此抓着不放。” “可偏偏这支金簪是我最喜爱的首饰,是我母亲三月前高价买回,出阁前特意给我添做嫁妆。” 许昭妍自顾自说着,没在意那边令颐震惊的双眸。 “也别怪我揪着不放,长辈心意,意义不同,且本王妃初来乍到就遇此事,若不严惩日后还如何服众。” 此刻的令颐已顾不得琢磨女人的怪异和被冤枉的悲愤,满脑子都是那句:三月前高价买回。 她清楚地记得,抄家那日身上所有值钱东西都被强行除去,这支金簪也被从鬓间扯下,连同其他首饰丢在一起,被官差成箱搬走。 清点了多日后,一箱箱财物连同她们姐妹三人被一起押解上京,她还记得,抵达京城那日是立冬。 满打满算,姐妹三人与家族财物来京至今不过两月有半。 三月前高价买回,那岂不是说这支金簪比她们早到半月? 这怎么可能! 令颐脑子飞速分析:难道是家族财物分批入的京?在她们离开南临前已有一部分提前送出? 这一念头刚冒出就被否定。 被押解来京路上,那些官差时常惊叹家族的富贵,言谈中听得出来,押送财物的队伍只此一批。 且抵达京城府衙后,财物被官府接应,当时交接之人也亲口说过:赵氏抄家所有财物皆在此,而后她们姐妹三人被带入宫。 如今的金簪是什么情况?令颐脑子纷乱,她紧紧盯着女人手中的东西,再一次确定自己没有认错。 母亲亲自绘制的图样,由家族名下的珠宝行打造而出,知道这是主家特意交代的,金匠绝不会将图纸流出,令颐无比肯定世间不会有第二个。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这么不知深浅地作死,那就别怪本王妃拿你作法子。” 许昭妍还在继续,“且人赃俱获,做错事总得受到惩罚,没什么可说的。” 像随手捏死只蚂蚁一样,轻飘飘抛出句杖责二十。 这话一出来如意当即吩咐人拿家伙行刑,主仆俩一言一和,不给令颐留一丝解释机会。 第一卷 第29章 杖毙她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知道赵氏女在王爷心里不同寻常,管家闻讯赶了来,跪求王妃宽恕,言说这是王爷的婢女,如何处置还是等王爷回府亲自定论的好。 许昭妍嗤嗤一笑,端的是高高在上,“本王妃秉公执法,不怕王爷动怒,再者,身为王府女主人,管教下人乃天经地义,就是闹到金銮殿也不惧。” 大婚夜越王留宿此女房中,让自己独守空房,这等奇耻大辱不发泄出来她岂不成笑柄,将来还如何立足于世。 最重要的是,趁眼下赵氏还没任何名分,不过一个罪奴,随便寻个由头便能打发了,旁人也不会说什么,若等到对方有了名分,收拾起来总是要费些心。 何以那会儿称病先行离宫,为的就是趁此间隙先一步将人除掉。 至于越王,左右那人也不喜自己,不怕再多得罪他一回,先除掉眼中钉要紧,且人赃俱获,越王再如何也不能因发落了个罪奴而明着治罪于她。 “王妃,眼下新婚大喜,见血不吉利啊。” 许昭妍好笑,“此言差矣,应该是恰好给大喜日子添些红。” 板子凳子很快备了好,不管管家如何劝说许昭妍都充耳不闻,陪嫁的家丁手脚利落的将令颐绑了按趴在凳子上。 又冷又硬的板子击在肉身上,令颐感受到何为彻骨之痛,女人叫声凄厉,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流下,与泪水混在一团,遮住了视线。 看着被血渗透的红,像猎物嗅到血腥,许昭妍眼底跳跃着兴奋的光亮,那一声声惨叫听得她通体舒畅,昨日憋在心口的闷气终于消散了些。 管事心急如焚,担心闹出事,又感慨这王妃的任性,如此不听劝,这是非要往刀尖上撞啊。 疼痛一丝丝拉到骨头缝里,令颐脸色惨白,肉身的疼痛覆盖了昨夜的酸楚,仿若成了另一种宣泄,被强行夺去清白的屈辱和悲痛似在这一刻得已释放。 若就这么死了,是不是也算解脱,此后她不再是卑贱的奴人,不再是连死都不能的玩物,再没有人能左右自己,一切终于可以结束…… 落在身上的庭杖是痛苦也是救赎,紧攥着的手渐渐松了开,她脸上泛出一抹笑,笑的凄迷又温和。 二十庭杖原是不会要人性命,但要看执杖者手上分寸,是打到皮外伤还是伤筋动骨,亦或致命,执杖者皆可掌控。 许昭妍向家丁递去了眼神,家丁领会,握着庭杖的紧紧一攥,牟足了劲儿朝令颐要害处击去。 “住手!” 冷冽的男子声打断了那致命一击。 看到来人,满院仆从纷纷跪倒在地,许昭妍先是一愣,随后又恢复姿态,起身迎了过去。 一声王爷还没唤出口,就见男人一阵风似得从面前走过,看都没看她一眼。 越王大步上前,就见令颐已晕了过去,身上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脸色白的吓人。 南风上前探了探她鼻息,确定还有气息才舒了口气。 越王额头青筋暴露,想抱起她,可又担心触动她伤口,命人寻来春凳将人抬回房间救治。 “王爷,赵令颐捡了妾身丢失的金簪,私藏不交,故妾身以” 撞上越王杀人目光许昭妍心头一凛,后面的话生生说不出口。 男子冷冽的气场如万年寒冰,许昭妍忍不住后背发凉,她暗暗调整着心绪,保持着面上的镇定,将今日案件叙说了遍。 “本王的人也是随便动的?” 许昭妍眨了眨眼,“赵令颐一介罪奴,父皇曾下旨,赵氏女任凭处置生死不计,何况又是她有错在先。” “是任凭皇子处置,与你何干。” 许昭妍面色一僵,而后淡淡一笑,“妾身是府里女主人,难道还没权利处置个做错事的罪奴吗?” 见主子脸色极度难看,南风解释道:“王妃,赵姑娘是王爷房里人,再大的错也得由王爷亲自处置的好。” “房里人?” 许昭妍像是听到意外之事,愣怔过后又茫然地看着对方,“你是说,赵丫头是王爷近身服侍的……” “诶呦呦,原来是王爷房里人!” 似明白了过来,许昭妍乍惊乍慌,“怎么会这样,我哪里知晓,也没人告诉我啊。” 她幽怨的看向管家,责备道:“你也是,方才怎么不说明白,只说她是丫头,我自当只是个罪奴婢女,若明言告诉我,我也不至于那般铁面无私。” 管家心一提,眼神慌乱的望着她,“小的……” 昨晚之事府里何人不知,新郎一晚没进新房,新娘子怎么可能不打听丈夫去处,就是清楚她知晓内情,怕戳她伤心事才不敢明言,也是当着下人面给这位女主人留些颜面,不想却反被咬了口。 管家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叩首求饶。 “瞧瞧这事儿闹的。”许昭妍懊恼又自责,双手来回揉搓着。 “王爷也是,您怎么也没跟妾身说过,早知如此,从她房里搜出东西后我也不审讯问罪了,那金簪她既喜欢就给了她,全当送她的见面礼了。” 满院人偷偷交换着眼神,暗道这位王妃真是随机变通,简单几句话便把自己摘了出来,还把过失反扣在他人身上。 此刻众人才反应过来,为何王妃这般放任行事,原是早已想好后路。 清早被打了耳光的陪嫁婢女也终于明白了为何主子不准她们提昨晚事,那一句她从未听过,都是为此刻做准备。 “怎会弄成这样。” 许昭妍还在懊悔,连声幽怨无人告知她真相,转头又眨着无辜的眼睛看向越王,“她何时侍奉王爷的,为何没有收房?” 越王眼睛一眯,漆黑的眸子盯着面前人。 这话人人听得明白,许氏分明是让越王亲口承认,承认昨晚宠幸了此女,换句话说,是让越王承认新婚夜怠慢新娘,不敬嫡妻。 许昭妍满目纯真,懵懂的望着越王,静等答案,仆从们也偷眼窥着,只看主子如何回应。 “昨夜是本王与令颐的洞房花烛夜,整个府邸都知道,你没听说吗?” 一句把许昭妍噎住了,张着的嘴巴都忘了合上。 第一卷 第30章 灭口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除了王府下人,许家陪嫁之人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种话他也敢说出口?许昭妍不可思议地望着越王。 他不仅坦然承认了昨晚宠幸她人一事,还特意冠上洞房花烛,这个属于正妻的字眼,他是在宣告世人赵令颐才是他心中妻子吗! 这一无形巴掌打得许昭妍颜面尽失,赤裸裸的羞辱让女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原本想讽刺对方,不想却让自己栽了脸。 转而又琢磨:这越王言行怎会如此放任肆意,面子上的功夫都不做,他究竟是个什么人。 如意等人也暗自诧异,本来经过昨日后越王就少不得被扣上宠妾灭妻的帽子,今个儿还这般言说,这是嫌帽子戴得不够正,亲自再扶一把? 而越王才不在意这些。 世有传言,说他早觊觎尚书千金,故意设下泉宫一事夺取美人,他虽从不以君子标榜自己,但绝不容这等垂涎兄长女人的龌龊污名。 昨日对外称扭伤了脚,不能赴成婚之礼,今早出门腿脚却无任何异样,他此举就是明明白白让所有人知道:昨日就是装的。 这一切除了是对许家不满的发泄,也是告诉世人:他对这位尚书千金没有一点好感,觊觎兄长未婚妻一说根本不存在。 至于宠妾灭妻,他灭的就是她。 “王爷” 如意站了出来,行过礼后柔声劝说道:“恕奴婢斗胆,王爷身份尊贵,宠妾灭妻的名声对王爷实在不利,有些话还是慎言的好,王爷清名要紧,万不能因此失了名声。” 这越王太欺负人了! 如意为主子抱屈,主子不好开口,作为贴身心腹怎能不帮着说话。 说完许久没听到回应,鼓起勇气抬眸看去,就见越王刀锋似的目光钉在她身上。 如意吓得脖子一缩,赶忙退回步子。 越王却没打算放过她。 令颐虽没有名分,但吃穿用度不缺,他命人送去珠宝锦衫无数,对方根本没必要私藏什么劳什子金簪,必是有人栽赃。 越王不信许昭妍才进门便能买通王府下人帮她做事,且府里人哪个不知他对令颐态度,谁又敢冒这个险。 金簪既然能出现在令颐房间,那便只有一个解释:是搜查之人自己带进去的。 正要找她呢,这人倒自己撞出来了。 明白主子意思,南风一脚踢在如意腿上,女人扑通跪倒在地。 “敢指责教说王爷,你几条命!” “奴婢不敢,王爷恕罪。” 眼看越王要处置,许昭妍赶紧开口,“王爷,如意是我陪嫁之人,若言行有失,妾身自会处置。” “王爷知道的,哪怕是民间,陪嫁之人生死去留也是女家说了算,还是让妾身处置吧。” 越王冷冷一笑,“你也知谁的人谁处置?那你处置本王人时如何想的。” 许昭妍抿了抿唇,竟无言以对。 “一句王府女主人,便可不经同意随意发落本王的人,你的人,本王教训下都不能,这王妃当得比本王都有派头。” 睨了眼地上跪着的人,越王冷哼,“一个陪嫁婢女都能说教本王,看来这王府日后要姓许了。”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许昭妍连忙解释,“王爷说笑了,妾身以王爷为天,如何也不能越过王爷,更何况下人。” 继而怒瞪向如意,“你什么身份,王爷与本王妃说话岂容你插嘴!规矩都到哪儿了,简直丢我尚书府脸。” 如意一连磕头认错。 “惹得王爷动怒,本王妃必是要罚你了。”许昭妍说完朝家丁吩咐,命他将人杖责二十。 如意心明,这二十板子虽重,可主子只要处置了越王便不好再说什么,否则等越王发令,那处罚可就不止这个了,且打板子的家丁是自己人,下手自有轻重。 于是故作求饶几声,抹着眼泪走过去领罚。 本以为不过受些皮外苦,却不想一板子下来就要了她半条命,如意疼得吱哇乱叫,哭喊着饶命。 听着哀嚎声,许昭妍没有一丝动容。 瞧着越王态度,她清楚,接下来必要追查金簪之事了,这男人敢说敢做的性子超出她预料,如意落在对方手里弄不好会吐口,届时她才是真正颜面丧尽———先下手为强,让她永远闭上嘴。 板子一声重过一声,如意凄厉哭喊,陪嫁的丫头们看得惊慌,再这样下去人怕是撑不住的,不由看向自家小姐,却见她侧身避开那道求救目光,不予理会。 “这就着急杀人灭口?” 越王话一出,南风立即命人停下杖责。 许昭妍有些慌了,她故作镇定道:“王爷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懂。” 越王也不与她争论,冷笑着看向被打的人。 如意泪流满面,那要命的板子她岂能不明白主子意思,两眼含着泪,凄声哀求饶命。 “要不要招,自己考虑清楚。”南风提醒道。 如意呜呜哭着,自己一片忠心却不想主子这般狠辣,竟要杀她灭口。 左右许昭妍决意要她命,此番如何也逃不过了,可就算死也不能便宜了对方! 抱着这个念头,心寒心恨的如意咬牙道:“是王妃,王妃记恨新婚夜之事,指使奴婢陷害赵姑娘。” 刷刷刷!数道眼睛落在许昭妍身上。 许昭妍却淡定得很,浑然不在意这些目光,如意忍着痛将实情经过全部道出,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弱,渐渐没了气息。 围观的几名婢女不忍再看,咽下眼中泪水,再望向自家小姐时眼里只剩惊惧。 “还有什么可说的。”越王看都不想看许昭颜一眼。 “王爷何必如此。” 无视众人眼神,许昭妍气定神闲,她慢悠悠抚了把发髻,朝着越王浅浅一笑,“妾身瞧出来了,赵姑娘是王爷心尖上的人,为给对方开脱,屈打成招啊。” 瞧着她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越王想到了南风口中的“临危不乱,掌控全场”,他都能联想到昨日女人出阁时的模样。 “弄清楚,下令打杀她的是你。” 许昭妍嘴角一抽抽,她不接这个话头,只苦笑道:“王爷宠妾灭妻,非要给我按个罪名,我一弱女子能如何。” “罢了,出嫁随夫,只要王爷能高兴,妾身再苦也甘之如饴。” 她说着看向越王,一双媚眼带着钩子,嗔怨又魅惑,“谁让妾身这般心敬王爷呢。” 第一卷 第31章 淑妃告状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那娇嗔的声音和姿态仆从们看的诧异,暗暗感慨这位女主人言行之诡怪。 “是吗,你先前不是心敬太子吗,抄经礼佛为太子祈祷早日康健,心意转变的倒是快。” 越王说的直截了当,禁忌话题被他堂而皇之扯出,满院人再一次大跌眼镜。 许昭妍察详着男子,短短愣神后唇边绽出一抹笑,她凑近一步,娇媚的嗓音带着蛊惑,“王爷是吃醋了吗。” 她声音低得只有彼此能听到,抬手拂了拂越王衣肩上的褶皱,轻柔的动作带着若有若无的撩拨。 “王爷宽心,若真想探明妾身心意,不妨我们私下细说,妾身必同王爷知无不言。” 二人目光交缠,许昭妍报以温柔一笑。 那双潋滟流转的眼睛似藏着无数秘密,幽深得像口井,吸引着人上前一探究竟,却一不小心会被卷入其中。 “本王没兴趣。” 嫌弃地弹了弹被她碰过的肩头,越王冷声道:“许氏栽赃陷害品行不端,有失嫡妻风范,不配执掌中馈,日后府中内事仍按过往执行。” 越王说完转身离开,临踏出院门时又回头补了句,“纠正下,你不是王府女主人,是琼华院的女主子。” 越王大步离去,留下一众仆从面面相觑。 琼华院女主子?这意思是偌大的王府王妃只可管辖自己院儿? 这还算哪门子的当家主母! 而许昭妍脸上却没有一丝不悦,反而挂着似有似无的笑。 这一遭没有除掉情敌还搭上了心腹性命,自己也失了脸面和中馈权,她恼归恼,可想到越王…… 那个桀骜不驯的清冷王爷,敢说敢做,不按常理行事,这般个性的男子让许昭妍眼里的兴趣越来越浓。 “我倒是有点喜欢你了。”女人低声咕哝,眼睛一直盯在越王离去的方向,“跟这样的男人过招才有意思。” ……………………… 皇宫御书房,淑妃嘤嘤咛咛的啜泣声飘在房间。 “越王昨个儿说扭伤了脚,大婚之礼都不能亲自去,可今日一大早便健步如飞,若真伤得那般重怎会这么快恢复。” 淑妃委屈哒哒地抹着眼泪,“此事再清楚不过,越王分明是故意的。” “皇家娶亲何等隆重,满京城人都看着呢,先是迎亲没新郎,后又是跟公鸡拜堂,这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根本就是下母族脸面。” “母族为顾全大局没计较,也难为昭妍那孩子,受了这么大委屈,可不曾想” 淑妃捂着胸口痛苦啜泣,哽咽道:“不曾想昨晚越王未入新房,竟是在婢女房里留宿。” “皇上啊,这真真是把我母族脸面扯下踩地上了,我许家日后还如何立足啊。” 身子又挨近一分,淑妃娇滴滴靠在景隆帝肩头,嗓音可怜又软媚,“皇上,臣妾母家可是受了大大的委屈,求皇上明察,为我们做主啊。” “泉宫一事不少人议论,是许家阴谋设计,要不也明察一番如何。” 淑妃一怔,哭声止住,她颤巍巍的看向男人。 景隆帝那双英锐的眼睛轻而一瞥就让淑妃魂不附体,吓得忙从他肩头挪开。 “皇上”淑妃双唇颤抖,“您……” 景隆帝黑眸深如寒潭,看了她片刻,不紧不慢道:“淑妃啊,有些事,你清楚,朕也清楚,不说破是为大家面上都好过。” 淑妃赶忙站起身,提起裙摆跪下,仰望着天神一样的男子,“皇上,臣妾惶恐,求皇上垂怜。” 看着身子战栗的女人,景隆帝不语。 房间静悄悄的,淑妃都能听到自己心跳声,时间一点点过去,在女人精神即将溃散之时景隆帝终于开口。 “许家有着从龙之功,你又是朕最宠爱的妃子,你们想要的,朕愿意给。” 淑妃不敢抬头,浑身汗毛直立,尽管对方口吻平淡,但一字一句落在她心上仍有千斤重。 “朕可以一道圣旨让越王娶亲,成全你们,但至于你侄女进门后能不能得到越王宠爱,朕无能为力。” 淑妃叩首在地,她想解释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说。 景隆帝何尝不知儿子此番作为下了尚书府颜面,可,他不怪儿子,甚至可以说赞成。 许家心思他心知肚明,泉宫一事不拆穿是给功臣和宠妃面子,不想伤了他们心。 但不代表对他们没有一点怨气。 太子也是景隆帝的爱子,被未婚妻背叛抛弃,做父亲如何能不心疼,许家趋炎附势算计皇室之举景隆帝也恼恨不屑。 越王举动狠狠下了许家脸,景隆帝也觉痛快,这样的结果在他看来最是好。 父子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成全一个打脸,许家这番甜枣也吃了,巴掌也挨了,让他们知道皇家不是任人玩弄。 “皇上恕罪。” 淑妃慌得牙关打颤,本想请皇帝做主不想成了这样。 她清楚,皇上对越王出格行为不怪罪,便是对母家存了不满,君王一句话将人捧上天,一句话也可让整个家族下地狱,淑妃这会儿吓得魂儿都没了。 “此事到此为止。” 待听到这一句,在生死边缘的淑妃如蒙大赦,飞散的魂魄终于归位,含着泪叩谢圣恩。 景隆帝收回目光,慢悠悠地拨着手上扳指,“越王方才请旨,为赵令颐求侧妃之位,朕准了。” 淑妃猛地抬起头,纵然满腔愤懑可也不敢直言反对,只无声地摇着头。 “碍于赵氏罪奴身份,纳妃之礼就免了。” 淑妃再三鼓起勇气,用再可怜不过的语气道:“皇上曾说过,让赵氏女为婢为妾,若封侧妃,岂不,岂不……君无戏言呐。” 封代替新娘洞房的罪奴做侧妃,这是真把尚书府脸面扔臭水沟了。 可饶是如此淑妃也不敢再拿家族颜面说事,只能在君无戏言上打转。 “侧室不也是妾吗。” 景隆帝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正妻以下皆为妾,如何有背先前之言。” 这话似也在影射淑妃身份,淑妃咬着唇,满脸泪痕的人不敢再吱声。 越王在这桩婚事上也受了委屈,为了自己美名强行让儿子娶了个不中意的女人景隆帝也愧疚。 第一卷 第32章 算本王求你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皇家子不能背上觊觎兄长女人的恶名,世人皆知儿臣曾求娶过赵氏女,而今不计身份封她侧妃,让世人以为儿臣一直心有所属,将那些传言攻破,也免了王兄多心,伤了手足感情】 景隆帝心知,这不排除是儿子为赵令颐求侧妃之位的借口,但确实说得也在理,景隆帝也想借此事打压下尚书府,为太子讨回口气。 深知家族惹了帝王,淑妃识趣地不再争取,她是被宫女扶着回到寝宫的,歇息了小半日才找回神。 前些日子的得意已化作低迷,淑妃惆怅满怀,本以为经过赐婚一事可见自己在深爱男子心里地位,而今才知,君王始终是君王,他会宠她,但不会没有边际。 “接下来就看昭妍的本事吧。” 淑妃叹息,“本宫也尽力了,但愿她能赢得越王心,稳固自己地位。” 心腹宫人在跟前劝解,淑妃也不是个容易服输的,很快便重振精神。 她不后悔所有计划,眼下皇上虽恼,但事情总会过去的,不管怎样先占据越王妃之位没有坏处。 这些年同皇后明争暗斗早得罪了对方,还有后宫那些嫔妃,她多年盛宠早成了诸妃眼中钉。 眼下有皇上在,无人敢欺负自己,可若皇上驾崩在前头呢。 皇后是嫡妻,不论将来哪个皇子继位皇后都是太后,可她膝下无子,一旦失去皇上这唯一依靠,届时必遭皇后百倍报复。 只有让下任皇后出自母族她才能有所依仗,家族也有荣光。 “本宫相信昭妍,她胆大聪慧,定能应付得了。” ………… 自许家女被赐婚,皇后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得知这两日之事,憋了许久的闷气终于通畅了些。 “就说皇上不会那么糊涂。” 嬷嬷也跟着高兴,“这次婚礼之事已是人人口中的笑料谈资,许家这回真是丢人丢大了。” 主仆俩说笑了几句,嬷嬷又叹道:“不过侧妃之位虽是妾,可总是个地位高贵的妾,赵氏女一介罪奴如何配得上。” “所以说皇上这是狠狠打许家脸。”皇后雍容地靠在软榻上,“越是不配,才打得越狠,给他们上上紧箍咒,日后定不敢再造次。” “也是为太子出气,皇上最疼太子,儿子被人这么嫌弃皇上怎么可能忍,也算给太子一个交代。” “赏中带罚,既罚又赏,这就是帝王驭人术,另者” 想到早年前的赵清禾,皇后敛去笑意,“皇上对赵氏女终是有眷顾的。” ———— 令颐伤势已处理好,可一直昏迷不醒,房门外响着越王斥责声。 “不是无碍性命吗,为何到现在还不清醒!” 府医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吓得满头大汗,“王爷恕罪,小的尽力了,本是不碍性命,可赵姑娘喝不下药,致使高热反复,生生耽搁至此。” “小的惶恐,赵姑娘像……像是没有求生欲望,不肯配合,汤药喂不进去小的也没办法。” 越王一拳砸在廊住上,重重喘气,随后大步迈进房间。 令颐昏睡着,发丝凌乱地散落在枕边,惨淡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越王深吸口气,低沉的嗓音带着命令口吻,“把药喝了。” 床上人一动不动,越王再次开口仍是没反应。 “本王让你把药喝了听到没有!” 越王烦躁至极,压抑的愤懑难以克制,他知道,她意识是清醒的,更明白她此举何意。 难道做他的女人让她这般难以忍受? 过去求娶被拒,让他一国亲王成了笑话,如今他的碰触又让她如此反感,反感到要借故死去。 被美人厌恶至此,皇家子与生俱来的骄傲被击碎一地,他恨得想一掌将人拍死,可这样不过是成全一心求死的她,她若真死了岂是他想要的结果。 越王又气又恨,又闷又痛。 “赵令颐,你以为这样死了就能解脱?拒不服药形同自戕,想拖着你族人一起死吗!” 女人仍旧没有回应,越王气极,拿起药碗,动作强硬地掐住她脸颊,“给我喝了。” 手下触感灼烫,越王心一惊,松开钳着她的手。 轻轻翻开女子眼皮,只见那灰暗的瞳孔全无转动。 整个人烧得不省人事,可她竟也能凭意志拒绝服药。 今早的人还如玉兰花瓣一样皎洁柔软,被他抱在怀里,眼下却似北风吹落的残叶,可虽枯萎凋零,却依然坚持着一份倔强,让人心怜又心痛。 气性瞬间塌了一半,越王将人轻轻托起靠在肩头,语气软了下来,“好好把药喝了。” 陷入昏沉的令颐根本听不到,越王把药碗抵在她嘴边喂去,可药汁却顺着下巴流下。 越王气恼却又无法发作,第一次拿一个人没了办法。 “听话,把药咽下去,算本王求你……” 话说出口越王自己也觉诧异,从记事以来他从未用过这个字眼,他也不知为何,又慌又急下就这么说了出来。 怀里人没有任何意识,越王彻底没辙了,重新将人放回床上,起身朝外吩咐。 “派人去东宫。” …… 南缃听到越王差人前来征求太子意思,要她过府探望姐妹,心里咯噔了下。 越王突然允许她们姐妹见面无外两个原因,一是姐姐与越王相处融洽,得到对方恩准,二是姐姐那边出了什么不好的事。 南缃了解令颐,她外柔内刚,不是个轻易向仇人妥协的人,料定情况不乐观,于是在太子应允之言刚落下便飞奔了去。 去的路上从下人嘴里得知情形,纵然已有心里准备,可在看到人时,一向坚强的南缃还是忍不住眼泪打转。 床上人面无血色,高热下人事不醒,那后背伤痕累累,一些地方已皮开肉绽,在雪白肤色上异常狰狞。 娇养大的闺中女儿何时受过这种折磨,幼时她们被风筝线划伤手,不过一道细细血印娘亲都心疼得掉眼泪,倘若知道他们的掌上明珠现在这样子不知要如何。 南缃唤了两声,又在她几处穴位上揉按,令颐终于有了意识。 看清眼前人,熟悉的脸,令颐攸的红了眼眶,还未开口泪珠便滚滚流下。 屋外的越王听到女子哭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又命人重新熬药送进去。 “死是最容易的事,可爹娘怎么办,你想让她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南缃开导着姐姐,是说给她听,也是劝解自己,“我这么倔的人都放弃死的念头了,你还犯什么傻。” 第一卷 第33章 越王妃身世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知道令颐心里过不了的坎儿是什么,南缃谎称自己也给太子侍寝了,安慰她道:“至少比流落教坊司强吧。” “家人还在流放地受苦,我们要救他们出苦海,先保重自己才有能力救人。” 提到家人,令颐恍然想到那个金簪,她抹去脸上泪水,定了定神,将那日自己看到的尽数告知妹妹。 南缃也察觉出问题,直觉告诉她们这条线索与案件有关。 不管是为查案还是为稳定令颐情绪,让她好好活下去,南缃劝解道:“需弄清楚越王妃是从何处得来的金簪,顺藤摸瓜查下去才能知缘由。” 令颐明白,此事需她查证。 黯然呆滞的眼睛终于有了几分光亮,见姐姐沉静下来,若有所思的样子,南缃便知她已想通。 下人将熬好的药端了来,南缃喂她服用,这回令颐乖乖喝了下去。 姐妹俩又说了会儿体己话,眼看天色渐晚,两人才恋恋不舍分离。 坠儿将炕桌摆在床上,布好晚膳,瞧着令颐趴在床上独自冥思,以为她还在郁结被打一事,又想起大婚当晚在房外听到的哭喊声,对她拒不服药原因也才猜出七八分。 “王爷给姑娘请了侧妃位份,在我朝,就是五六品官员之女也未必能做侧妃,可见王爷对姑娘心意。” 坠儿柔声劝解,“姑娘该好好珍惜这福分,不说旁地,就看你两个姐妹便知。” 令颐没说话,满脑子想着如何从越王妃那里探明金簪来处。 “听说她二人都被收房,扶盈姑娘还好,日后明王成婚后兴许还能抬个妾,可南缃姑娘就不好说了。” 坠儿自顾自絮叨,“太子身子人人都知,哪日有变故,东宫伺候的人必会遣散,届时南缃姑娘又不知要落得什么处境。” “就算是为了自家妹子,姑娘也该好好保重自己,万一哪日南缃姑娘那边真遇困境,也好有能力相助不是。” 边说边扶她起来用膳,令颐撑着身子缓缓坐起来,坠儿见她配合十分欣喜,把软枕放在她身后靠着,妥当后又忙着布菜。 背上伤口灼烧般的疼,虽没有胃口但令颐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些,坠儿以为劝说有效,继续笑盈盈同她言说。 饭毕后,越王听了回禀,得知她肯吃饭,紧皱了一日的眉头终于松了开。 再想到许昭妍…… “高门显贵的嫡出千金,满腹算计言行轻佻,没有半点闺秀气韵。” 越王沉声分析,“还曾在寺院代发修行数年,修了个什么行。” 南风顺着主子话想去,也觉这位王妃蹊跷。 满腹算计也便罢,高门调教出的女子虽该端庄娴淑,但人性这个东西太复杂,大家闺秀中有贤德才干者,可也不乏善妒尖钻之人,有单纯柔弱的,自也有九曲心肠阴毒之辈。 高门深似海,在其中长大的女子更多是有心思的,只是论心思好与坏的区别,但无论哪种,甚少看到像许昭妍这种满身风尘艳俗气的。 “好好查查。”越王交代道。 今晚的许昭妍无心用膳,姑母答应她必定请圣上为自家做主,可如今越王非但没遭到君父斥责,还册封了赵令颐为侧妃,一切完全出乎意料。 她高估了圣上对姑母的宠爱,低估了越王的冷血桀骜。 一宿无眠,次日三朝回门,不出意外的,越王以要紧公务在身为由,未同许昭妍一起。 许尚书窝火却也无奈,自从明白了圣上敲打,现在的他哪里还敢挑理儿,低调都来不及。 贵婿未来,许尚书也无心应付场面,与女儿浅浅聊了几句便回了书房,而尚书夫人得知消息更是连房门都没出。 本该是喜庆日子这会儿却冷清寂落,而今处境虽不尽人意,可许昭妍没有一丝后悔。 总好过给那病秧子太子冲喜,将来守寡度日,误了终生。 哪怕有幸躲过冲喜,挨到太子死后婚事取消,可一想到被其他女人占据太子妃之位,许昭妍一颗心像爬满了蚂蚁。 思及此,许昭妍坚定心念,独坐了片刻后起身前去给母亲请安。 // “夫人早起身子不适,这会儿刚躺下歇了。” 嬷嬷立在台阶上,瞅着来人冷言冷语道:“说小姐心意夫人领了,请安就不必了,回去吧。” 许昭妍不意外这态度,朝房间窗户上睨了眼,转身离开。 她一走,嬷嬷冷哼了声,看着女人站过的地方,又吩咐下人把院里重新洒扫遍。 屋里,尚书夫人正跪在玉观音前礼佛,就听嬷嬷骂骂咧咧走进来。 “瞧她那副派头,真真是小人得志!” 关上门,嬷嬷还不解气地朝外咒骂,“羊穿上衣服就能充人了?去她的,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是做了王妃也是个下流货。” 尚书夫人眉眼平静,提醒了句菩萨面前言语注意些,嬷嬷轻叹了口气,将檀香点上后静静陪在一侧。 这些年主子时常诵经礼佛,每每到这时候她便知道,主子是想女儿了。 再想到方才那个冒牌小姐,嬷嬷恨得牙痒。 多年前,许尚书前去扬州公务,遇到了名动扬州城的花魁娘子杨氏,二人情投意合,于是尚书低调为其赎了身并带回京城,意欲纳入府为妾。 因杨氏是贱籍,其出身瞒不过妻子,许尚书便与妻子商议,对外只说杨氏是贫寒人家女子,隐去她风尘经历。 出身名门的尚书夫人怎肯同娼妓共侍一夫,说什么都不答应。 妻子态度异常坚决,许尚书虽恼火但又不好发作,否则惹急了妻子恐她将此事捅出去,赎络风尘女子为妾足以让他声名扫地,无奈下只得将人养在外头。 次年杨氏生下女儿,许尚书再次与妻子提及抬妾一事。 彼时的尚书夫人也初为人母,对无辜孩儿心存怜惜,言说既是丈夫的血脉她可以认下,但认小不认大。 杨氏得知不干了,声称与女儿乃一体,要么一同进门,要么都不进。 尚书夫人岂会瞧不出她这是用女儿做筹码威胁,自是不吃这套,双方僵持不下,许尚书也为难,就这样又过去了数年。 第一卷 第34章 大限将至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直到嫡出千金十一岁那年,游山踏青之际不幸遇到劫匪,混乱中,中了箭的马车滚落下山涧。 待寻到时只剩一地毁坏的车板,人们猜测小姐定是坠落到了河里,一路沿河岸找去,却没有任何踪迹。 许尚书料到女儿必是遭了不测,当时的他和淑妃早已有将女儿推上后位之心,尚书府只有这一女,女儿身亡之事一旦泄露等于让家族失去后位。 于是乎放出消息,声称在下游岸边寻到了女儿,私下则是将杨氏之女接回顶替。 为掩人耳目,将一众奶妈丫头那些熟悉嫡女的下人尽数打发出了府,又编出女儿被业障缠身之言,前去佛前带发修行驱除冤孽。 待“功德圆满”归来已是四年后。 过去的许昭妍养在深闺,本就甚少出门见客,又兼多年不见,亲眷们对许昭妍容貌已模糊,而发觉异常者也不过认为是女大十八变。 至于尚书夫人,纵然不想女儿的位置被私生女顶替,可痛失骨肉的她精神备受打击,连病了几场后身子也垮了,身心受创的人哪里还有精力跟丈夫争执。 且此事涉及夫家利益,若执意反对无疑是伤了夫妻感情,又兼母族这些年实力大不如前,再无底气与夫家抗衡。 夫妇俩如此,外头那些对许昭颜容貌心有疑虑者,譬如淑妃,自然更是没有一分怀疑。 “老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果真什么人养什么儿。” 想到许昭妍的作为,嬷嬷着实不屑,“跟她那风尘娘一样,一肚子歪歪肠子,缺养少教。” “老奴就是想不通,老爷竟也任由她胡作非为,现在外头都在议论尚书府趋炎附势,不择手段攀附,好好的名声都被毁了,如今圣上也敲打,这遭真是丢人丢大了。” 尚书夫人神色淡漠,手里转着佛珠,“自作孽不可活,老爷乐意,随他们去吧。” “说的就是这个。”嬷嬷唠叨着,“老爷真是引了祸害进门,家门不幸啊,早晚被那女人拖死。” 尚书夫人冷笑,一句都是被权势富贵迷了眼,说完继续闭目诵经。 尚书府经此婚事成了满京城笑柄,本是出口了气的德妃却没精力看笑话。 年关将至,太子就要及冠,也意味着到了大限之期。 这些日子东宫比往日更加冷寂,里外仆从皆提着心,节前,宫内外操办着新春事宜,大街小巷的百姓忙碌又喜庆,映射的东宫更加悲情冷寂。 景隆帝和德妃几次前来探望,次次德妃红着眼睛离去,为避免外界猜疑,景隆帝不准任何人透露太子病情。 这几日凌恒时常对着窗外发呆,一看便是半日,似乎想将这世间印在心里。 对待死亡他早已心如止水,甚至于他而言是种解脱,只是牵挂双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也惋惜他半生所学,满腹济世治国之道没能造福天下。 凌恒回忆着过往,从六岁起,寅时起床温书,巳时上书房,午后习兵法军事,骑马练箭至晚间,随时接受君父检查,日复一日从未有一丝懈怠,直到受封后分府别住。 皇子们的教养作息比寻常人更为严苛,可他从未有过抱怨,这是身为皇家子肩上的责任。 他还记得,在中箭受伤的前一个月正是春闱科考,殿试之际,他们几个成年皇子就坐在偏殿,与参考贡士一同答写卷宗,陪考历练。 若非皇子成绩不计入名次,他便是那届的一甲状元。 过往种种,而今却只剩一副病残之体,所有抱负都化成空。 今日的暖阳分外好,凌恒望着外面,目光像在寻找什么,而后眼中落入几分失望,继续静静欣赏着风景。 茗山进来时就见主子又在独坐出神。 “太医院一直在为殿下研制新药,听说是在宁康丸基础上又添了几味药材,效果会比宁康丸更佳,一会儿就送来,这回说不得能治好。” 凌恒笑了笑,他的身子他最清楚,除非神仙出手,否则根本没救了。 茗山说完又劝主子去床上躺下歇息。 “我不累。”凌恒温和道,“马上年关了,府里上下的节礼赏赐可都打点好了?” “都好,已照往年分例备了下,只等除夕下发。” 凌恒听后道了句在分例上再多添一倍。 茗山颔首应下,就见主子又望向窗外,“眼看快除夕,府里怎么一点喜庆都不见。” 这话茗山不知该如何回应,主子这种情况谁人有心情张灯结彩,且也不敢呐。 凌恒知晓他们心思,不再多问,只吩咐道:“过节怎能没有热闹气氛,让人放手去办。” “年关最是忙,府里下人在外有亲人的,命管事调配时间让大家回去帮着置办年货,我这里没什么事,不必都守着我。” 茗山听得心酸,喉咙苦涩得说不出一句整话,只使劲儿点头嗯着,待主子说完不敢多一刻的停留,快步退了出去。 出来后先是躲在无人角落哭了几嗓子,而后前去安排主子交代之事。 太子身边不能没有伺候之人,南缃是个闲人,在外也无去处,茗山便让她去守着太子,以备主子随时吩咐。 新春乃一年最大节日,人人欢喜得很,只是碍于太子身体无人敢露出笑脸,如今得了太子话,这下都放开了张罗。 挂灯笼,贴春联,府里上下忙得热火朝天,在外有亲眷的都跑去管事处听从调配,分批回家探亲。 南缃一路走来就见人们喜气洋洋布置着府邸,经过太子寝殿窗户时忽的停下步子。 她歪头打量着两扇门窗——没有记错的话这两扇窗是朝外开的,如今却朝里开了。 摸了摸曾经被撞了两次的脑门,南缃抿了抿唇,继续朝里走去。 凌恒见到前来的人倒是高兴,若说整个府邸没心情过节的怕只有他们二人了,两人凑一起倒是合适。 南缃整理着书桌,一双眼睛却总在门窗上打转。 那窗子分明是新砌好的,想到这儿不由朝暖榻上人看去,就见他靠在软枕上认真看着书。 书桌收拾妥当后又走到床边,将被褥整了整,凌恒偶尔会抬眸看女子一眼,虽两人都不开口,但就这样他心里便很开心。 第一卷 第35章 薨世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一切整理好后南缃再没其他事可做,凌恒移步到书桌前坐下,本想让她帮着研磨,却也知少女怕是不耐与他同处一室。 “我有些饿了,你做的竹筒饭不错,再做一次吧。” “好” 南缃正愁在这里待得别扭,她痛快应下便出了房。 人走后凌恒继续看着手中书,没过一会儿,胸腔突然起了阵闷痛,他猛地咳了几声,意识到又要病发,抬手去拿放置在笔架旁的药瓶。 却发现日日在此的药瓶不见了。 扫了眼桌案,不见瓶子踪影,随手又打开两个抽屉,仍是没有。 凌恒心里奇怪,但身体愈发明显的疼痛让他顾不得考虑这些,撑着桌案站起身,踉跄着朝床榻走去。 掀开枕头,凌恒眉心一拧,这里竟也没有! 当即一股疑虑涌上心头。 宁康丸是他的救命药,为能病发时第一时间服下救治,他的枕下、书桌,这些常待的地方一直备有药瓶,贴身伺候的人都知道,对此也十分上心,保证药丸的日常补给,几年里从未间断。 眼下却尽数消失了! 没有了宁康丸的救治,疼痛很快蔓延至全身,如被万蚁啃噬,剧痛与虚弱下凌恒倒在床上,他朝着外头唤人,可几声下去始终无人应答。 虽说自他受伤后为保证养病清净,院中除了必要仆从外其余人等皆遣至了外院,但总有一两个侍从在院中把守,而今却都不在。 事出反常,凌恒清楚这并非意外,拿走他的救命药,又将伺候的人支开,这无疑是置他于死地。 谁人会这么做? 凌恒脑子里瞬间出现一张脸。 能出入他的房间,还对皇家有怨恨,且有胆量心思做这些的也只有那个人。 是啊,方才就是她收拾整理的书桌和床铺。 胸腔越来越憋闷,喉咙似被封堵了住,凌恒再也喊不出声,他艰难地大口呼吸,可吸进去的空气已不足以支撑喘息。 他已是病入膏肓,所剩没几日,那姑娘就这么耐不住吗?还是一定要亲手了结他为家族出气? 身体的溃散容不得他再多想,也没有多余力气再去恼恨。 其实是她又如何,早晚这一天会来,也算给了自己个解脱。 病魔迅速吞噬全身,痛到极致后反倒没了知觉,仿若一切都要解脱,凌恒眼前渐渐模糊,混沌中似听到外面悬灯贴联的笑闹声。 若可以,他只想撑过这个年节,让众人好好将年过完,凌恒嘴角一丝苦笑,临了,他终究还是连累了大家。 但也是最后一次了。 院内侍从帮着将大门灯笼悬挂好后,又来到院中张贴春联剪纸,不敢打扰主子,几人轻声说笑着,手里来回比画着窗花。 南缃端着做好的竹筒饭返回,正巧遇上归来的茗山,茗山接过竹筒饭后给太子送到房里。 南缃立在院中闲看着众人忙碌,她体会不到大家的欢愉,喜庆的气氛只会将她记挂亲人的忧愁无限放大。 寝殿突然爆出阵哀鸣,众人听闻不禁一愣。 都是长期在此伺候的下人,听到这个声音似猜到了什么,纷纷警觉地收起笑。 紧接着就见茗山涕泪纵横地踉跄着出来,他跪倒在门前,哭喊了句:太子薨了。 大红的灯笼咣当掉地,南缃就听到周围一片哭声惊起。 消息传到皇宫时,景隆帝正在淑妃宫里与之调笑弄情,听到宫人禀报,景隆帝周身一震。 淑妃眨了眨眼,女人第一反应便是:侄女要做太子妃了。 短暂愣神后她压下心头雀跃,故作心痛地劝着景隆帝,“可怜殿下年纪轻轻,皇上节哀啊。” 景隆帝一把将人推到旁边,淑妃吃痛地娇呼了声,察觉到男人双眸赤红,铁拳紧握,淑妃识趣地紧闭上嘴。 心像被狠狠砍了一刀,景隆帝强忍着要掉下的眼泪大步走出殿。 东宫笼罩在凄哀声中,刚悬了不久的红色尽数被揭了下来,入目是一片白茫茫。 寝殿里,妇人哭声不断。 “殿下交代好好过节,下人年节赏赐要多上一倍,还让大家回家探亲。” 茗山跪在床前,将太子最后言行尽数禀报给帝后和德妃。 “现在想想,大抵是殿下知晓自己快不行了,临走前最后给大家次恩赏。” 茗山说得泪流满面,人人都知太子油尽灯枯,大限将至,是以无人对他的死有疑虑。 德妃早哭晕了一回,纵然心里早有准备可还是难以接受,皇后在一旁安慰着她,又感慨太子仁义,最后也不忘恩惠下人。 景隆帝看着为他而死的爱子,一向刚毅的人也流下行清泪。 “太子是朕长子,贤明英睿,仁善宽和,为救驾身受多年病痛之苦,朕心痛焉,而今身逝,准以天子之礼葬之,以示厚重。” 宫内外彻去了一切节日披红挂彩,原定的宫宴和各项活动也尽数取消,朝臣万民以国丧之礼共同为太子哀悼。 景隆帝亲自守在东宫,陪儿子最后一程,朝政大事不便耽误,于是命越王在此期间代他处理紧要事务。 明王一直陪在君父身边,扶盈本想借此机会去东宫探望眼南缃,奈何其身份不能随同,只得自寻机会前去。 明王府上下都知扶盈是王爷的通房宠婢,日后的侍妾,如今府里除了明王无人会为难她,偶尔也能出门采买个物什,行动还算自由。 于是以为明王送披风为由意欲混进东宫,可因天子在此,守门之人不准闲杂人等进入,只替她转交了衣衫。 无奈下扶盈只能离去,回王府路上顺便又去了趟药铺。 自明王开了床笫之事,血气方刚年纪的人隔三岔五让她陪宿,先不说明王未娶妻前不能先有庶子,扶盈本心也不想有孩子,为大局委身仇人之子便罢,决不能再给他生下子嗣。 抓了几副避子药,刚要踏出门时却被一道身影挡住了去路。 “可是赵扶盈姑娘?” 眼前男子大约二十出头年纪,身姿欣长,眉目舒朗,扶盈端详着此人,“你是哪位?” 陌生男子柔和一笑,他嗓音温润,友善地抱拳一礼,“在下姓沈,家中叔父与姑娘渊源甚深,故人相见,可否请姑娘移步对面茶楼。” 第一卷 第36章 亲人相助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扶盈默念着那个沈字,再看面前男子,思虑一瞬后应了下。 二人来到茶楼一雅间,推门而入,就见窗前立着名青衣男子,听到他们声音那人也转回了身。 对方三十几许的年纪,面容清俊,沉稳端方,见到扶盈便对着她微微一笑。 “姑丈” 认出面前人,扶盈又惊又喜,回过神后忙上前拜礼。 沈复亲自扶起她,“一家人不需多礼。” 方才的年轻男子自称姓沈,又与自家渊源甚深,扶盈便猜到几分,“果真是姑丈。” 在异乡见到亲人,扶盈意外又欣喜。 沈复招呼他们落座,又关切的询问扶盈如今可好,得知她日子还算好过这才放心。 去年他去南临探望舅兄时见过扶盈一面,那时的她还是家中的千金,而今再见却已…… “我了解二舅兄,他绝不可能说出那些肤浅惹祸之言,当中一定另有隐情。” 敛下心头怅然,沈复慈爱地看着晚辈,“赵家变故让人唏嘘,又听说了你们姐妹被押解上京处置。” 赵氏姐妹入京那日他亦在人群里,这些姑娘是她妻子的侄女,他怜惜她们,更有责任照顾她们。 “听闻你们被指给几位亲王,我一直让人暗中关注,寻机会同你们见面,终于等到今日你独身出门。” “谢姑丈记挂。” 扶盈听双亲说过,姑丈出身书香门第,与姑母成婚后二人夫妻恩爱,姑母的死对他打击很大,自那后不愿再为皇家效力,辞去官职,转而从商。 深爱妻子的他未再续娶纳妾,十二年过去了,至今孑然一身,无儿无女。 赵清禾虽去世多年,但沈复一直同几位舅兄来往亲密,仍似一家人,他生意遍布多地,而今也是一方富商。 “这是我侄儿,名今安。” 沈复向扶盈介绍身侧的年轻男子,“我兄嫂都不在了,侄儿这些年在我膝下,我们相依为命,是叔侄也如同父子。” 沈今安站起身,重新朝扶盈见礼,扶盈亦起身还礼,两个年轻人对视间,皆有那么一瞬的尴尬和微妙。 扶盈知道,这便是母亲曾经提过的那位公子,差点成为她未婚夫的男子。 沈复和扶盈说着家事,沈今安在一旁静静聆听,他目光几次落在扶盈身上,又默默垂下眸子。 “牵羊礼?”沈复冷哼,“竟要用这等法子在众目睽睽下羞辱几个弱女子。” 不顾伦理夺人妻,不念父子之情逼宫夺位,如此心性,果真是那人做派。 探出姑丈对景隆帝的怨恨,扶盈试探着询问,“姑丈,有件事恕扶盈直言相问。” “你说。” “我听说几年前景隆帝狩猎时遇到刺客,险些被伤,时至今日朝廷也未查到刺客底细。”扶盈看着姑丈,“那刺客……可与姑丈有关?” 沈复闻言但笑不语,他没有直接回答,但这样子扶盈也心明,此刻看男子的目光钦佩又惊叹。 那是皇家狩猎场,姑丈不在朝堂还能部署这一切,能做到这步很是了不起,可见姑丈心思才能。 “可惜啊,让他躲过了。”沈复叹了声,“太子替他受了那一箭。” 想到太子薨世,沈复感慨中夹杂着丝愧疚,“说来太子倒是与景隆帝不同,他天资聪颖,仁善豁达,原不该如此。” “若非太子救他,今日这国丧便是景隆帝。” 多年部署没有手刃仇人,沈复甚是遗憾。 扶盈眼里闪着晶亮又坚定的光芒,“姑丈莫灰心,现在又多了我们姐妹,我们不才,但也算在皇家内部,总能做些什么。” 为家族洗冤大业面前,扶盈也顾不上自己脸面,直言道出自己意欲赢下明王心,自保的同时也可打入皇室内部的计划告知。 沈复点了点头,初次见扶盈时他便看出这姑娘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沉稳,那双清艳的眸子似能洞察人心。 本该在父母庇护下的深闺弱女,却在落难之际挑起家族重任,为亲人倾尽所有,在夹缝中周旋生存。 她有着贵如天女的气质,亦能为大业低下身段,沈复甚是心疼这些晚辈。 “以后遇到任何难处随时可以找我。” 转回正题,沈复又将名下几间商行告知扶盈,“这些铺子的掌柜是自己人,他们都能联系到我。” 沈今安听后开口道:“叔父曾在朝廷为官,又是赵家女婿,若与扶盈姑娘来往过密,时间久了难免引人注意,日后还是由我牵线传话吧。” “也好。”沈复点点头,再看向扶盈时又提议道:“你现在是婢女,出府还算方便,待日后做了王妾就难了,最好还是在府里有自己心腹帮手。” “外面人靠不住,我这里有合适人选,你只要寻机会让王府采买奴仆,我就把人送去,你不便时就让他与我们传达消息。” 扶盈感激谢过,在重振家族路上多了亲人并肩而行,这份意外的温暖如冬日里的一缕阳光,温柔地穿透寒冷,让她的世界多了力量和慰藉。 “眼下要紧的是南缃。”沈复继续道,“太子过世,南缃不知又会落在何处。” 提及此扶盈也忧心,“我也在担心这个,这次出来就是想去东宫看她,可连门边都踏不进。” 扶盈倒是有心请明王出面,等丧仪过后寻个由头将妹妹要到王府做事,可明王如今对她还没到百依百顺的地步,她亦不能冒进。 “令颐现在是越王侧妃,想来能说上话,她是南缃亲姐姐,必定也会想法子。” 又坐了片刻后扶盈准备离去,沈今安跟随相送,二人走出茶楼,沈今安将药包递还给她。 扶盈见了一笑,“多谢,差点忘了。” “这是你喝的吗?”沈今安不知里面是何药材,只关切道:“可是身子不适?” “不是什么大病。” 从男子手中接过避子药,扶盈心情复杂。 这是双亲曾为自己议亲的夫婿,若非家变,二人此刻说不得已是夫妻了,世事变化无常,而今那药包经过他手递来,一抹酸楚和狼狈在扶盈眼里飞逝而过。 可也仅一瞬,她迅速收起那些伤感心绪,告辞离开。 看着远去的人,沈今安久久未收回视线。 越王这两日早出晚归,清晨去东宫吊唁,完后便代替君父处理政务,每每很晚才回府。 他不在许昭妍也自由了,这日女人从东宫祭拜出来后便直奔西街,马车穿过闹事,进入条僻静巷子,停在一处两进院子外。 第一卷 第37章 外室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确定周围无人注意,许昭妍命随行在此候着,她独身下了车,亲自叩响门环,进入后大门又紧紧闭了上。 内院,女人笑声清亮,一个身着枣红色裙衫,眉眼与许昭妍几分相似的妖娆妇人迎了出来。 “我的王妃闺女终于来了。” 杨氏碎步上前,拉着许昭妍上上下下打量了遍,欣喜之色溢满脸庞。 许昭妍唤了声娘,杨氏随口一应,目光仍停留在女儿的衣冠上,“瞧瞧,做了王妃就是不一样。” 国丧期间不能穿红戴绿,但纵是素服也透着皇家尊贵,摸了把她鬓间翡翠步摇,又细细揉着衣上的苏绣花样,杨氏眼底泛着金光,“这通身派头就是风光。” “这算什么。” 许昭妍挑起眼尾,“待日后凤袍加身,那才是真正风光。” “说的对。”杨氏一面说,一面挽着女儿胳膊进房。 两人许久未见,杨氏一张嘴说个不停,略略关切了闺女几句,更多的则是称赞女儿如今的身份。 难得见一面,娘儿俩备下桌酒菜,准备好好聚聚。 饭桌上杨氏有说有笑,欢喜得跟过年似的,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高兴,娘是真高兴!” 杨氏红光满面,“太子死翘翘了,想来越王不久就会被立褚,女儿就要做太子妃喽。” “没想到我前辈子活得低微,后半辈子竟能当上储君岳母,真真是生了个金凤凰,哈哈。” “闺女出息了娘也跟着有光,你爹说了,等国丧过去就把我接进府,给我弄个侧室当当,以后再不用躲着见不得人,也不必再居无定所。” 这些年许尚书为保外室之事不泄露,将杨氏藏的严严实实,未免招人注意,每隔半年便给她换个住处,连尚书夫人都不知其行踪。 许昭妍给她夹着菜,杨氏还在兴奋的滔滔不绝,“哼,这回那姓周的贱妇再别想拦。” 说起尚书夫人杨氏就来气,那可是她此生的死对头。 “还名门出身,我呸!” 灌下一杯酒,杨氏咚地将酒杯摔在桌上,“真要有大家教养,就该以夫为纲顺应丈夫,臭娘们儿分明是小心眼善妒,还不要脸地拿清高说事儿。” “还有她生的小崽子,都是尚书府千金,凭什么她闺女金尊玉贵长大,我闺女就得在外见不得人。” 杨氏破口咒骂,骂完又哼笑出声,“嫡女又怎样,她们不让我们痛快,老娘也不让她们痛快。” 母女俩相识一眼,二人会心一笑。 “听说那贱妇日日以泪洗面,天天烧香礼佛给她死去的闺女祈祷。”杨氏想着那场面忍不住哈哈大笑。 说到真正的尚书嫡女,许昭妍唇角一抹嘲讽,她慢悠悠地呷了口茶水,“死都是便宜她。” “是啊,那也是个小贱人。” 杨氏挖苦,“在福窝儿里被珍珠宝贝了那么多年,世人只知她是尚书千金,谁又知我女儿,这般不公平,必然让她比死还痛苦才能讨回这口气。” 想到那个同父异母姐姐如今的处境,许昭妍勾唇一笑。 杨氏也得意地翘着二郎腿,“啧啧,那老贱妇自命清高,看不起我出身风尘。” “我偏把她女儿也扔到青楼楚馆,被千人骑万人跨,哈哈。” 说完又美滋滋地饮下一杯,“我是真想看看啊,看看那贱人知道她嫡亲女儿流落风尘后是何反应。” 幻想着那场面,杨氏乐出声。 “不过也快了,等我过了门必想招儿把那贱妇弄死,在她死前告诉她一切,让她死不瞑目。” 许昭妍笑微微听着,给母亲夹着菜,又帮她添满酒。 几杯酒下肚,杨氏愈发飘,“待我日后扶正,做了尚书府当家主母,咱娘儿俩就真正活出来了。” “当年那女人吝啬一个妾室名分,看不起我们外室私生,而今还不是被我们干掉取代了,让她后悔去吧。” 想到以后的自己是尚书妻子,太子丈母娘,杨氏喜得合不上嘴,摇头晃脑哼起小调。 忽然腹中针扎似的一疼,杨氏嗓音一顿,本是没当回事,不料那痛劲儿又接连而起。 “哎呦……” 阵阵绞痛袭来,女人忍不住呻吟,“怎么回事。” 杨氏怀疑自己吃坏了东西,疼痛难忍下喊着女儿快去寻郎中。 而许昭妍却一动不动。 “你傻了,快,快给我找……” 许昭妍静静坐在对面,对此刻状况没有一丝意外和忧急,这样子看得杨氏狐疑。 注意到女儿杯里的酒纹丝没动,再看自己杯子,杨氏猜到了什么,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你……”杨氏眉心紧皱,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女儿,“不,不会的……” 许昭妍泰然稳坐,她不慌不忙放下筷子,轻轻哀叹了声。 “娘亲,别怪女儿。” 心中疑惑得到了证实,杨氏容色大变,“真的是你!” 疼痛让妇人从椅子上跌落在地,她震惊又难懂地望着亲生女儿,“你,你给我下药?你疯了?我,我可是你娘,你亲娘啊!” “竟然对我…下手,你失心疯了不成,你到底要做什么,到底为,为什么……” “女儿也没办法,怪只怪娘亲自己。” 许昭妍看向地上人,眼中无奈又悲哀,“你性子太肤浅,无才又好斗,得了意便猖狂,这脾性进了尚书府早晚会出事。” 杨氏还是不可置信,捂着肚子不停抽搐,她痛的眉头拧成一团,看女儿的眼神惊惧、不解、痛心。 “还想做府中嫡妻?”许昭妍默念着这话。 她从小在母亲膝下长大,过去不觉怎样,可自踏出这个院门,见识了高门贵妇的礼仪教养,再想到自己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母亲,那粗陋不登大雅之堂的做派,许昭妍苦笑着摇头。 “你自己什么出身不清楚吗,妾室便罢,居于后宅不能外出见客,可嫡妻是要出门应酬,要周旋于各府夫人间。” “先不说你能否应付得了,可有想过遇上你在扬州时的旧客,被人认出来。” “你这个小畜生!”杨氏眼底血红,剧烈的疼让她呼吸困难,身子痛苦的蜷缩成一团。 “才…出去几天,见了世面…瞧不起你老娘了,兔崽子你……” 第一卷 第38章 逆天改命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许昭妍捏着眉心,一叹再叹。 顶替嫡女一事只有她们娘儿俩和父亲与嫡母知晓,父亲自不必说,此事是他定下,关乎全族的欺君大罪,定不会走漏风声。 尚书夫人与丈夫夫妻一体,共荣共损,夫家出事她必也受牵连,弄不好还会连带母族,事关重大性子沉稳的她自有分寸。 唯独生母。 许昭妍明白,母亲凭着撒娇扮俏,一身风骚把父亲哄得团团转,可这招数也就跟男人使使管用,真到了后宅…… 她太清楚生母性子,压抑了半生的人,如今得了意必得纵情散欢,就看她以亲王岳母自居的猖獗,一旦走出这道门少不得给她惹来麻烦,尚书府人多眼杂,稍有不慎必会连带自己身世暴露。 越王那边超出她掌控,已是困难棘手,她实在分不出精力再去约束看管母亲,且眼看越王就要立储,太子妃之位就在眼前,这个时候怎能出岔子。 “我,我是你亲,亲娘啊!” 听着母亲痛苦呻吟,许昭妍有那么一瞬不忍,可想到太子妃位子,女人眼中那抹柔情瞬间消散。 她绝不允许有对自己威胁的人和事存在。 “女儿走到今日不易,娘亲已耽误我这么多年,就此为止吧。” 杨氏眼中含泪,反复说着不。 什么叫耽误?她不懂,更不明白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怎么能对她狠得下心。 “您也知晓我是您孩子?即是亲骨肉,您又何曾真正为我着想。” 许昭妍痛心又幽怨,她仰头望着屋顶,控制着要掉下的眼泪。 “我本是有机会回到尚书府,哪怕是庶出,也能做个正儿八经的官宦小姐,可是你……” 许昭妍颤抖的声音带着怨恨,“将我当成你入府的筹码,为了一己之私把我强留在身边。” 明明是高官之女,却只能困于外人不知道的角落,那十几年的耽误,所缺失的大家教养和闺秀皆通的四艺女红,是她现在再如何努力学习也赶不上的。 “从小你就嫌弃我是个女孩,没能让你母凭子贵。” “为多见父亲几面,你寒冬腊月给我洗凉水澡,把我弄生病。” “幼时我摔伤胳膊,你故意不给我用药,拖延病情只为引得父亲惦念好常来此处。” 类似之事数不胜数,许昭妍痛心,“父亲不来你便打我骂我,拿我出气泄愤。” “你根本就是拿我当争宠的工具!” 而最让许昭妍不能释怀的是生母的身份,致使她顶着个私生女名头长大,还是个风尘女子的私生女,这是贴在她身上永远洗不去的污点。 她艳羡那些阳光下的高门贵女,更厌恶世人看待私生女的不屑目光和嘲讽。 这让生来一颗倨傲的心许昭妍对权势有着超乎常人的渴望,逆天改命是她此生的唯一目标。 她会抓住每一丝机会,不择手段朝着最尊贵的位子爬去,俯瞰所有人。 而自小缺失亲情关爱的许昭妍也养成了冷血狠辣的性子,在这条路上,任何对她有威胁阻碍她的人都得死。 杨氏嘴角流出黑血,渐渐失去了挣扎,许昭妍跪在地上,泪水刷地流下,她不知这眼泪是为自己还是为母亲而流。 “娘亲是个自私之人,你或许也爱我,可你更爱你自己。” 地上人已停止呼吸,许昭妍轻轻将母亲双目合上,她看着相伴了十几年的生母,含泪的眼眸苍凉又决绝。 “娘能亲眼看着女儿夺到嫡女身份,做了王妃,看着你死对头痛苦度日,该知足了。” “娘亲放心,女儿会坐上世间女子最尊贵的位子,将所有人踩在脚下,您安息吧。” 将尸体拖到床上,帮她整理好鬓发衣衫,又从袖中拿出封信件搁在枕边,最后看了眼逝去的人,许昭妍迈步离去。 房门打开,刺目的阳光让女人侧首避开,待适应光线后,她擦去脸上最后一滴泪痕,步子坚定地离去再没一次回望。 归来后的许昭妍独自在房间待了很久,许是心里堵塞得厉害,想找个宣泄口,于是来到令颐居住的揽月居。 “回王妃,王爷有令,不准王妃踏足揽月居。” 那男人竟这么直白?许昭妍眉尖一挑,望了望头上匾额,声音低得仅能自己听见,“倒是护得紧。” 随后又向侍卫道:“赵侧妃有伤在身,本王妃好心前来探望也不行?” 侍卫又躬身行了一礼,“王妃恕罪,属下是按王爷交代行事,请王妃见谅。” 许昭妍笑着点了点头,侍卫见她没有为难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不料下一刻一记巴掌甩在脸上,侍从吓得身子一抖,忙跪地解释。 “王妃息怒,属下没有不敬之意,真的是按主子命令行事。” “我听到了啊。”许昭妍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像是方才从未打过人,“我耳朵不聋。” 侍卫惊疑地望着她,“属下……不知做错了何事。” “你没做错什么。”许昭妍摸了把头上步摇,漫不经心道:“主子责打下人需要理由吗。” 在侍卫难懂的目光下女人款款离去,侍卫半日没回过神。 越王归来时天色已晚,行至书房就见许昭妍在此候着,尽管素服加身却也难掩通体的妖娆风流,一看见他便笑着迎了来。 “随意责打下人是何意思。” 许昭妍一愣,继而轻声娇笑,“王爷消息倒是快。” 可真是对那姓赵的上心! “我打他了吗?不过是见他小脸儿俊俏,摸了一把而已。” 本是油腻轻薄之言,她却说得轻松,嘴角噙着甜美微笑,恍若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越王面上无惊无怒,手中整理着卷宗眼皮都不抬。 许昭妍眼睛一眯,男子淡定自若的样子……只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没有观众的台上小丑。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越王心明,这女人别具一格的言谈不就是想引他注意勾起他兴趣吗,不惊不理就是对她最好的回馈。 “好一个不守妇道,那王爷可有尽过夫道。” 许昭妍慢步走上前,拿起墨条在砚台上磨着,嗓音娇滴滴的诱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王爷可不要让妾身背上这罪名,妾身害怕。” 白皙的兰花指缓缓在砚台上转着,像只雪白的鸟,很容易牵动观者眼球。 越王目光却始终停在卷宗上,只被窗外传来几声野猫嘶叫声吸引,朝外道了句来人。 第一卷 第39章 越王心思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南风走了进来,问主子有何吩咐。 “近来发情的牲畜太多,撵走。” 研着墨的手顿了住,许昭妍嘴角一抽抽,分辨不出他是在说猫还是说自己。 听到外头的猫叫声,南风明白过来,领命前去。 人走后越王看向许昭妍,“你还不走?” 这回确定了对方意思,许昭妍又气又窘,丢下手里墨条悻悻离去。 走出一段后,女人又止住了脚步,她回望了眼亮着烛火的窗子,脸上那抹难堪渐渐消褪了下去。 “好有个性的男子,你真是勾起老娘兴趣了。” 娘亲说过,书生本“色”,斯文败类,真正长情的从来不是那些自命风流的酸儒才子,他们是温柔多情,可就是因此才会给每个女人一个家。 反而一些粗人武夫,虽肚子里没墨水,但也因此不懂大道理,只知道喜欢的女人就得宠着。 还有那些看似冷情的男人,实则面冷心热,这样的男人不动情则已,一旦坠入情网必是千古痴汉。 “天长地久,等着看你拜倒在老娘裙下是何嘴脸。” 许昭妍扭着腰继续离去,刚出了庭院就听到南风追来传话。 【许氏言语放浪,不顾国丧在身,有失体统,禁足一月以示惩戒】 南风走后婢女忍不住抱怨,“王爷怎能如此,随随便便就处置王妃,先是夺了中馈权,现在又禁足,一点夫妻之情都不顾念。” 这还算哪门子的正妻! “你懂什么。”许昭妍却没有一丝恼恨,“做事雷厉风行不拖泥带水,这才叫男人。” 虽被如此对待,可那个冷酷又帅气的男人就是让她着迷。 至于中馈,反正她也不会打理,更没兴趣学,有这功夫她更愿意琢磨下如何拿下那个男人,左右有王妃头衔在,还担心府里饿死她不成。 婢女目瞪口呆,着实是摸不清主子性子,感觉主子精神好像有些不正常,头脑喜好总是与常人不同,有那么些许……扭曲。 可也不敢多言,低头跟着离去。 “暗卫禀报,今个儿王妃从东宫出来后去了一处民间小院,行动神神秘秘,连贴身之人都未跟着,进去许久才出来。” 南风回禀着消息,“事后暗卫打听那处人家情况,却得不到任何有用消息,街坊邻里也不清楚住的是什么人,甚至都不知是何时搬来的,无一人见过家主模样。” “越是打听不出消息才越有问题。” 越王看着女人研过的磨,砚中清水加多了,那磨汁稀得无法直视,一个高门贵女竟连这么点事都做不好。 “言语轻浮,行事无状,养成这种性子一定有原因,可陪嫁的贴身婢女偏没一个自小服侍的。” 换句话说:无法探得那女人过往。越王越想越觉有问题。 沉思间察觉到窗外有动静儿,转头就见有个小脑袋扒在那儿,一双大眼睛偷偷窥探着他。 “赵令颐,你是要偷袭本王吗。” 见她抿了抿唇,面带怯生,越王朝南风交代了句继续追查后让人退了下去。 “我这两日很忙,没多余精力处理旁的事。”越王拿起桌上卷宗翻看着,“你可以问问我吃饭没有,辛不辛苦之类。” 一上来就把她想说的话堵死了,令颐知晓这定是猜到了自己来意,于是低头哦了声便转身离开。 这就走了?越王没好气,果真不帮忙就不配被搭理。 一声站住,令颐立即停下脚步折身返回。 瞧着女子行云流水的举动,连贯得没有一丝卡顿,分明是料准了他会留人,合着刚才她是故意离去的,就等着他主动开口。 越王窝火:她是懂拿捏的。 丢下手中卷宗,冷冷道了句有事直说。 “太子薨世,待丧仪完毕后东宫的人定会被遣散,我想知道我妹妹会被如何安排。” 越王对此不意外,就知道无事她不会主动前来,更料到她会问这个。 在楚国,天子驾崩后妃嫔们安置规矩:膝下有子的可随儿子王府居住,生育过女儿的也算为皇家开枝散叶,可在宫中养老;无儿无女的则要剃度出家,为天子守身祷告。 “父皇以天子之礼为太子下葬,依惯例,你妹妹十有八九会被安排出家。” 令颐听的焦急,“妹妹还那么年轻,遁入空门实在……” 说着又小心翼翼看向男人,轻声相求道:“可不可以打点下关系,重新为她安排个好去处。” “你还真不客气。” 越王嗤嗤笑着,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可以啊,我不介意把人要过来,你们姐妹共侍一夫。” 南缃做过太子的人,怎可能再改嫁对方兄弟,知道这人是故意的,他还有心思说闹话,这让令颐有些气恼。 “我朝有礼制,你凭什么认为我有能力做此事。” 收起谈笑,越王语气淡淡,“我又为何要帮你。” 令颐诚恳道:“我知道是给你添麻烦了,你若不肯帮忙我没资格怨恨,若愿意帮忙我会感激你。” “至于有没有能力做此事,毕竟太子不是天子,伺候的女子不照后妃那般安置应该也能说过去。” 看对方脸色不错,令颐继续道:“太子已故,谁人都知你日后身份,就当是自己得了……” 得了势心情好,给别人些恩惠。 后面话令颐没好说出口,适时闭上了嘴。 可心明眼睿的越王怎会听不明白——她是在暗讽他窃喜太子病逝吗? 男人当即变了脸。 他承认自己对皇位有野心,也承认太子的死给他腾出了位置。 中宫没有嫡子,他与太子都是庶出,二人皆天资聪颖,出身和才能伯仲之间,作为皇室最耀眼的两名皇子,人人都知下任君王必出自他们两人之间。 在皇室这种地方,这无疑让兄弟俩感情变得微妙隐晦。 他不记得这种感觉是从何时开始的,仿似自懂事起便存在,久而久之,兄弟两人间便形成了一种不言而喻的潜在竞争。 他也想过,这也是因自己对皇位执着才如此,否则也可像与世无争的明王一样与众兄弟亲密友爱。 可,他偏就生来对皇位有野心。 他清楚自己的心,更会争取自己想要的,但从没为此不择手段过,他会努力做到最好,努力博取父皇看重,向世人证明他配得上那个位置。 第一卷 第40章 噩耗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太子胜在年长,且明朗的性情比冷峻的他讨喜些,更易赢得人心,最终储位落在了对方头上。 却不料后来遭遇变故受伤病弱。 可太子从受伤到薨世又非他所为,女人这话弄得好似他小人得志似的。 怒气下越王砰地站起身,伸手从令颐腋下穿过,一把将人提起拖抱进窗子。 令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摁坐在书桌上。 “在你心里我就是个伪君子小人吗!” 上次被她冤枉陷害赵家一账还没算,今个儿又如此,越王脸色铁青。 见女人面容痛苦却又紧咬着牙关不吭声,这才察觉自己攥着她肩膀的手力道重了。 收回手,越王冷声提醒,“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话刚落就听到扑通一声,只见女人利落地从桌上跳下跪在地上。 “求王爷出手相助。” 令颐动作快得没有一丝犹豫,越王看的愣怔。 原以为她会艰难挣扎上半日,最后再忍屈含泪地恳求,不想却是如此,越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令颐腰板挺得笔直,看对方的眼神澄澈坚定,南缃是她的嫡亲姐妹,求人算什么,就是豁出去也得为妹妹争取。 见越王不开口,令颐躬下身准备磕头,还没扎下脑袋衣领突然一道力量,跟只小鸡似的被拎了起来。 越王火冒三丈,这女人是成心气他吗,该说她听话乖顺还是专往他肺管上戳? 可偏求人之言出自他口,又无法指责,气来气去最后咬牙丢出句没出息。 令颐听在耳里却不在意,她不要出息,只要帮妹妹。 那双蝶翅般的双睫在暖烛下闪着晶莹的光,伤势初愈的人较先前更为消瘦,小脸尖尖,苍白的似水中清透白玉。 越王忽的有些后悔方才话,他没想难为,只是不善表达感情的他习惯了冷言冷语,尤其对于眼前女子,更不知该以何种方式与她相处。 不论赵家是否如她口中的被冤,被拒婚一事让他成了笑话总是真。 他对此并非不恼不怨,但也知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与弱女子无关,不该迁怒于她。 可不论和她有无关系,外界的议论偏是把二人绑在一起,让他挣不开脱不掉。 想关切可低不下头,不屑一顾却又做不到,这种复杂关系下让本就不擅同女子相处的他更加无所适从。 直到那碗银耳莲子羹出现,仿若两人间终于有了破冰曙光。 可事后她一心求死的态度又让他陷入挫败迷乱。 眼看那张凄美的脸渐渐垮了下去,越王心一紧,一句我会考虑脱口而出。 令颐心头一喜,感激地点着头,暗淡的双眸终于有了光彩。 而越王说完又觉自己没出息了,他竟然就这么轻易的被她左右心意。 可转念又想,她一个失了家的弱女,在这偌大的世间除了他还能求助依靠何人,若非走投无路又怎会求到他跟前。 再看到那双闪着泪光的笑眸,越王心尖柔软,只要她开心就好。 寒风吹进房间,越王陡然回过神,抬手将窗子关上,道了句时候不早了准备休息吧。 看着他朝床榻走去,令颐知道,今夜怕是不可能避免地重演那晚之事,心情复杂的人双手来回绞着腰间衣带。 可为了帮妹妹她必须顺承对方,小手揉搓了半晌,迈出步子跟了上去,心底默默给自己打着气,伸手去帮他解衣襟。 越王一愣,只见面前人一副慷慨献身之态,他纳闷儿地打量着她,“你想干什么?” 令颐不明白他何意,衣襟上的手解也不是,不解也不是,“服,服侍你就……寝啊。” 这不是他的意思吗? “你想什么美事!” 以为女子是要讨好逢迎,越王板着脸朝她斥责,“国丧期间禁止一切娱乐,你是要置于我不忠不义吗。” 救妹心切也不看看时候。 再想到刚才的许昭妍,越王郁闷:这些女人怎么一个个的都想睡他。 令颐懵懂地眨着眼,“方才是你自己说的,说准备休息。” “我说休息,可有说让你留下吗?” 令颐双手灼烫般背到身后,脑子里思绪纷乱,反复回想他当时之言,随即小脸刷地一红,为自己领会错意羞愧窘迫。 可也不能怪她啊,这人那会儿言行分明就是……换谁谁能不误会。 再抬头时果然看到男人眼里闪着丝好笑,令颐没好气地辩解,“可你也没说让我离开啊。” 他哪怕说个他要休息了也好,自己也不至于曲解。 双臂环在胸前,越王似笑非笑,“那你既然这么想留下本王也没意见。” 令颐脸红得能滴出血来,越说越乱,羞恼的人落荒似的逃离了房间。 回想着方才的人和事,那张羞恼又委屈的脸,越王低笑了两声,褪下外衫,准备唤人备水洗漱。 “就是你没说清楚!” 跑了的人不知何时又返了回来,立在门口又羞又愤地控诉着,“自己表述不清还赖我。” 想到男子戏谑的眼神令颐就不服气,弄得好似她上赶着想占他便宜,发狠般跺了下脚,蹭得又跑了开。 越王却不恼,嘴角始终挂着笑,他倒喜欢看她发火动怒,好过那副生无可恋模样。 ———— 东宫丧仪浩大,这两日宗室朝臣接连前来吊唁,今日是发丧之期,外头从早到现在闹哄哄的。 南缃这几日听下人私下议论最多的,无非是每个人将来何去何从。 景隆帝以天子之礼下葬太子谁都未料到,在世人眼里她曾为太子侍过寝,按例是要青灯古佛度过余生了。 不过太子曾说过,他已私下告知德妃,二人间乃清白,她只是个普通婢女而已,南缃不知自己最终会被如何安置。 好的结果是同其他下人一样被遣散,自谋生路,坏的则是出家为尼。 思虑间,咣当一声房门被推了开,南缃就见一行人闯了进来,气势汹汹不似善类。 为首的嬷嬷面生,瞧着不是东宫的人,她冷脸冷语将天子口谕道出。 “什么?”南缃诧异,“殉葬?” 嬷嬷口吻冷硬,“此乃圣上旨意,你接旨便是。” 景隆帝的意思是民间还有冥婚之行,太子生前孑然一身,未免儿子去后孤冷,总要有女子陪侍左右。 太子无妻无妾,南缃是景隆帝亲自指给太子为婢为妾的女子,这殉葬的人选自然落在了她身上。 第一卷 第41章 陪葬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南缃现在才知道自己先前的担忧多余了,原来她连出家的机会都没有。 此刻也不必再揪扯有没有给太子侍过寝,景隆帝根本不会在意,他要的是有人陪伴其子。 “给她换衣服。” 不由多想,两名身强力壮的婆子一左一右将她拉起。 南缃本能地反抗,生前厌恶皇室不说,难道死了还得守着那鬼男人,她做鬼也不安心呐。 可这里没有人会为她说话,几个婆子毫不客气地把一套华丽衣裳强行给她换上。 为防止南缃再反抗,那些人直接把她双手绑了起来,后又将她鬓发整理妥当。 南缃是被捆了手脚塞进马车的,不知行径了多久才被人拖下来。 眼前之地磅礴空旷,屹立着几座金瓦红墙的宫廷建筑,周围环绕着整整齐齐的大片松柏林,甚是庄严冷肃,南缃当下便猜到这里是皇陵。 一路被拖着走去,所经之处遇到的奴仆皆眉眼冷漠,他们各自忙着手里差事,对被强扭来的南缃视而不见,像是没有感情的石人,又像飘忽在此的幽灵。 不知从什么入口走进了去,仿佛是条下坡路,越走光线越弱,两侧墙壁点着灯火,压抑又寒森,再往里走空气也阴冷下来。 这里是皇陵地宫,太子的灵柩已停在此,几十根蜡烛环绕在房间,刘妈妈等人早已跪满一地,送主子最后一程。 被推搡着经过汉白玉棺时,南缃扫了眼里面的太子,不知为何,只见他面色没有逝去人的灰白,仿若只是睡着一般。 还没来及多想就又被推着朝前走了几步,刚站定,两颊突然被人捏了住,迫使她张开嘴,那嬷嬷手里拿着一物直往她嘴里塞。 不知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带着股香灰气味,南缃口中泛着恶心,下意识地要吐出来。 “混账!此乃殿下生辰八字,你敢吐出来,这是对殿下大不敬。” 未免误了时辰,嬷嬷懒得再训斥,直接命人将针线取来,又将那装着生辰八字的锦囊重新塞进南缃口中,准备把嘴缝上。 “把她给我按住了。” 银晃晃的针尖在灯火下闪着寒光,南缃拼命反抗,那嬷嬷却没有丝毫动容,她像来自地狱的打手,冷得没有一丝人情。 手下几人也个个沉着脸,仿若见惯了这种场面。 “桂嬷嬷” 刘妈妈快步凑上前,打断了那准备要穿透唇瓣的针尖,“还是算了吧,弄得血肉模糊,折损了容颜殿下要不高兴的。” 桂嬷嬷手一滞,自觉这话也有道理,兀自沉眉忖度。 刘妈妈赶紧又看向南缃,嗓音哽咽地劝着,“丫头,你听些话,莫再反抗还能少受些罪。” 桂嬷嬷还是不放心,“不把她嘴缝上,我们走了她又吐出来怎么办。” 刘妈妈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道:“咱只把眼下差事做好便是,待地宫门一锁,届时与世隔绝,吐与不吐出来外头人谁又能知道。” “就当是为自己想想,以免对方化成鬼追着你不放,何必给自己惹那怨气。” 这么说桂嬷嬷才彻底想通,见南缃也安分了些,于是不再抓着不放。 所有事宜妥当后,宫人将玉棺盖上,待时辰一到,除了南缃外的人都退了出去。 “能与殿下同穴而眠是你福气,在这里好好陪着殿下。” 桂嬷嬷说完转身走出。 刘妈妈立在外头,她看着被缚了手脚丢在里面的南缃,捂着嘴啜泣了声,不忍的转过身子。 绝望在南缃眼里一点点化开,她看着石墙缓缓落下,带着沉重绵长的声音,眼前的光线连同心里那道光亮一起暗淡了下来。 直到彻底隔绝了外界,少女无力地闭上眼睛。 她不怕死,只恨死的窝囊死的不值,没能在有生之年为家族洗冤,没有手刃那陷害家族的歹人。 景隆帝与后妃宗室以及官员们皆在皇陵大殿前,百名僧人在此诵经超度,场面肃穆宏大。 德妃已哭得眼睛肿成核桃,摇摇欲坠的人似下一刻就要晕倒。 与之相反的是淑妃,她随众嫔妃立在人群里,低垂的眼睛却是暗藏着窃喜之色,以及侄女许昭妍,姑侄俩一样的心境。 许昭妍虽被越王禁足,可太子的出殡大礼是必得参加的。 这几日每每去东宫吊唁,所遇之人哪个不是对她恭敬奉承,上赶着巴结她这位未来的太子妃,许昭妍很是受用这些,再看眼前的丧礼,更加认定自己及时投转越王是对的。 南风悄悄凑到越王跟前,小声回禀着什么,越王听后面色一僵,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南风,似在怀疑消息的真假。 “是真的,人已经关进地宫了。”南风悄声道:“此事是低调进行的,没有声张,属下也是刚得到消息。” 得到肯定回答,越王陷入呆怔,本想等丧仪结束后,东宫遣散下人时想法子将赵南缃妥当安置,不想竟…… 不由看向不远处人群里的令颐,昨晚的她听到自己愿意帮忙时是那样欣喜感激,一想到那双眼睛会痛苦会失望,越王心口堵的厉害。 丧仪结束后众人散去,许昭妍远远看到父亲正朝她这边眺望,那样子似是有话同她言说。 见越王带着南风离开,许昭妍避开人群朝父亲走去,父女俩碰头后上了马车。 察觉父亲面色凝重,还带着些许悲伤,许昭妍已猜到缘由,她只佯装不明,但听父亲说着。 “什么?娘亲她,她自尽了?” 许昭妍惊疑的望着父亲,随即眼眶一红,忍着泪摇头道:“不,不可能,娘亲好好的怎么会自尽?她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 许尚书拍了拍女儿肩膀,劝她莫激动,自己也缓了缓心绪,喉咙苦涩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我要去见娘亲。”许昭妍似精神溃散,她拉着父亲胳膊放声哭喊,“爹爹,我们现在去见娘亲,我要去看她。” “女儿冷静些。”许尚书压着悲痛劝说,“你这样子为父看得心疼。” “父亲知道你现在心情,但还是不见为好,见了只会更难受,且你现在身份也不适合随意外出,不然被人察觉可不好,要知道,你娘就是为了你好才这样。” 许昭妍眼泪刷刷流下,她难懂地看着父亲,询问他何意。 第一卷 第42章 奇迹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你娘在遗信里说了,你如今已是王妃,得了好归宿她很欣慰,可你的出身却是大忌,她的存在只会让你蒙羞。” 想到杨氏信中所言,许尚书老眼微红,“她说她对不起你,没能给你好的出身,让你跟着她受了多年委屈,她一生没带给过你荣耀,也帮衬不到你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拖累你。” “不!”许昭妍痛哭流涕,“娘亲说的什么话,什么拖累,什么蒙羞,她生我养我,我感激她爱她都来不及,哪里谈得上拖累。” 许尚书给她擦着眼泪,哀声叹道:“你还年轻,不懂为人父母的心思,做娘的都是为了女儿好,你兴许不介意那些,可是你娘都会为你想到。” “娘亲怎么那么傻。” 许昭妍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女儿现在日子好了,正是回报她生养恩情时,可她却走了,连尽孝道的机会都不给我。” “娘啊,你怎么那么傻!” 许尚书也没想到那个妩媚风情大大咧咧的女人会做出这举动,她是烟花出身,是见不得人的外室,可纵然身份低微,但那份爱女之心却着实让他意外且动容。 许尚书愈发觉得对不住她们娘儿俩,再想到家中嫡妻,脸色不禁沉了下来——若非她当年执意阻拦,杨氏早已入府,也不至于落得这般光景。 这么想着,许尚书不由对妻子生出怨怼。 “你娘亲一心一意为你着想,对你的爱不求回报,所以女儿啊,你更该珍惜你娘亲的心意,好好在王府过日子,这就是对她最好的报答。” 许昭妍呜咽着嗯了声,继而靠在父亲肩头继续哭泣,在许尚书再三劝解下才稳定下来。 离开时,许尚书又叮嘱她收好情绪,莫让人发觉端倪。 …………… 地宫静得让人毛骨悚然,台上蜡烛燃尽了几支,外头偶尔传来一两记捶打声,那是外头工匠在做最后的整葺。 南缃蜷缩在墙角,她想念姐姐,想念远在流放地的亲人,记得分离时她还坚定地向双亲保证,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为家族平反,让他们保重好自身,等待一家人团聚。 而此刻的爹娘哪里知道她就要永远离开他们,一家人再见无望。 还有在京城的两个姐姐,她们应该会很快知道她的事,说不得又是怎样的难过。 时间一点点过去,南缃一颗心已如冷水,在孤独绝望中静静等死。 一丝微弱的声音隐隐响起,似是有人咳嗽。 南缃心口一凛,她睁开眼睛警觉地看了看周围,屏着呼吸竖耳听着。 这里除了她不再有任何有生命的东西,猜测大抵是自己幻听了,也或许只是外头传来的动静。 轻轻呼了口气,重新靠回墙边闭上眼睛。 “咳咳……” 突然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南缃刚平复下的精神登时又紧绷,浑身汗毛直立。 外头捶打声此时已停了下来,静谧中那微弱的咳嗽声清晰了很多,这一次她确定自己不是幻听。 “闹鬼了!” 南缃头皮发麻,眼睛直直地盯向玉棺——声音发出的地方。 当再次听到里面有声音时南缃惊得心跳到嗓子眼儿,她死死贴着墙壁惊疑地看着那边。 “怎么回事,连死都不让我安生。” 身侧的墙壁又冷又硬,南缃只恨不得自己有穿墙术,从这里穿出去远远避开。 “这,这里……咳咳……是哪儿……” “怎么……这么黑……”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南缃先是惊恐,后又想起方才进来时略过的那眼,一抹疑虑涌上心头。 这人该不会……真的没死吧? 那会儿就察觉他有些异常,只是当时没精力多想,而今…… 摁下狂跳的心,南缃壮起胆子顺着墙边爬过去一段,试探的询问道:“殿下,你真的醒了?” “我胸口……好闷……这里是,是哪里…” 凌恒虚弱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他边咳边说着,“来人,茗山……” 南缃心头一跃,他果真还活着!恐惧的心瞬间被惊喜取代。 凌恒没死南缃也看到了生的希望,仿若被一下子从地狱捞起,她激动地又往前蹭了几步,爬起身用身体使劲儿推着棺盖。 那玉石沉得很,她手脚又被绑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推开些缝隙。 空气一通,凌恒大口呼吸了几许,那股憋闷劲儿才渐渐缓过来。 “你真的没死,太好了!” 南缃继续推着棺盖,兴奋的人嘴里絮絮叨叨说着这两日的事,凌恒定下神后也想起自己病发却无药救治之事,很快明白了眼下情况。 凌恒想帮着她推,奈何身上没多少力气,只待有足够的空间抽身时才勉强爬出来。 帮她把手脚解了开,当知晓她是被迫殉葬时,凌恒说不出的愧疚。 与他而言只是“沉睡”了几日,却不知外头闹的翻天覆地。 南缃顾不上这些,跑到石门前一声声喊着太子没死,满心希冀那些工匠还没离开。 可喊了半日没得到任何回应。 “扶我过去。” 凌恒亲自同外面喊着话,可几声下去同样也无人应答。 “完了” 刚刚还无比雀跃的南缃又坠入谷底,“他们都走了。” 不死心地又喊了几声,南缃眼底渐渐被失望占据,随后一屁股瘫坐在地,方才的欣喜此刻已荡然无存。 一墙之隔,生死两界。 石门关下的那刻她从未幻想过会有奇迹发生,原本的心已如死灰,可偏偏上天给她打开了希望,可却是白高兴一场,这种看到希望又失望的感觉只会让人更沉闷。 凌恒也黯然失神,他长长叹了口气,在南缃身边坐下,两人沉默不语,房间静得只能听到彼此呼吸声。 “就当是我陪你吧。” 看着颓废潦倒的人,凌恒柔声安慰,“我们两个一起面对死亡,总好过你守着具冰冷尸体孤独等死。” 南缃没开口,手指在冷硬的石墙上轻扣着。 “现在可后悔当日让我死?” 凌恒这么说着,却没有抱怨意味,“你我不能同生,却是同死了。” 南缃眉心一蹙,她转回脸看着凌恒,“你在说什么?什么我让你死?” “不是你把我房间里所有的宁康丸拿走的吗。” 南缃听得云里雾里,她反复品着对方话意,琢磨出几分味儿来。 第一卷 第43章 困境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所以你当时是因为发病没有及时服下救命药才死去的?你意思是我偷走了药,故意致你死地?” 见凌恒没有否认南缃确定了自己猜测,霎时一股火气烧起,她腾得站起身,怒视着男子。 “你少凭空污人清白!” 南缃气的双眸喷火,“我承认我厌恶你父皇,也连带对你也不喜,可我还不屑对个病秧子下手!” 她一身医术在手,又能出入他房间接触他饮食,真想让他无声无息丧命易如反掌,何需等到现在。 “你本就病入膏肓没几天日子了,我何必再多此一举,做这种稍有不慎就会给自己和亲人惹来大祸之事。” 凌恒看她眉眼坚定,完全没有说谎样子,且他们如今将死之境,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看来是自己猜错了,凌恒垂眸沉思,这也让新的疑虑涌上心头,到底做此事的人是谁? “是我冤枉你了。” 凌恒拉着南缃胳膊让她坐下,诚恳解释道:“我原也是推测,你时常与我恶作剧,胆子大又对皇室有怨气,我自是第一个想到你。” 烛火又熄了两盏,眼下的处境让南缃没气性再为此同他置气,收了脾气坐下身。 凌恒咳了几声,经历了一番“死而复生”,又数日不曾进食,此刻的他身体虚得难以支撑。 看着男子病弱模样,南缃猜测他当日可能是因病发导致气血一时封心,造成假死之象。 这种情况若遇到医术高明且细致的大夫原是能判断出来的,大抵是因为人人皆知他行将就木,他是在所有人预期下“死”去的,故见到他昏死便顺理认为人已逝去,不会留心细查。 而封堵的气血在慢慢疏通后人便会缓过来,但不是每一个遇到这种情况的人都能转醒,当中情况复杂多变,也难为他,这般病重还能挺过来,算是少有的福大命大。 可再看眼前境况,南缃苦笑,挺过来又如何,还不是被困在此处,横竖还是个死,唯一的好处就如他所说——有人陪着自己等死了。 感受到身边人身子不断打颤,知晓他几日不吃不喝这会儿定虚弱不堪。 凌恒正低头闷咳,就见南缃拉过他手,在虎口位置按揉着,他不知有何用,但也没开口问,只任由她所为。 忽听到男子轻笑声,南缃瞅了一眼,又收回视线,“你倒是心大,还能笑出来。不过也是,你本就将死之人,就算从这里出去了也活不了几天,是该看开了。” 凌恒笑着摇摇头,“我是在想,若我们真死在这里,也算生时同床死后同穴了,这也是缘分吧。” 南缃丢开他手,递去一记白眼,“谁稀得和你缘分,跟仇家之后同穴还耽误我来世投胎呢。” 想来二人是要命丧于此了,南缃言语也没了忌讳,除了在这个时候,还有何时能肆意怒怼皇子而不担心被处置的,死前能痛快朝仇家发泄下也好。 凌恒也不恼,只笑道你真是敢说。 “怎样。”南缃这会儿是真不怕他了,“有本事治我罪啊,命人打我处置我啊,能把外头人叫来算你本事。” 凌恒顿时被她逗笑了。 见南缃站起身,以为她是生了气,却见她走到他另一侧坐下来,拉过这边的手继续按揉。 嘴巴不客气,行动却还是照顾他,凌恒心头暖烘烘的,脸上不觉扬着笑。 不知是不是她的按揉有效果,身体的不适真的缓解了不少。 南缃也没别的意思,只要他活着,外头一旦知晓他们便有生的希望,就算无人发现,至少在这里还有活人陪着自己。 见他情况有所稳定后,南缃又起身继续朝外喊着。 “省些体力吧。”凌恒已对外面不抱期望,南缃的喊声让他听得愧疚又心疼。 “那你来喊一会儿。”南缃刚说完自己就先否定了,“算了,你还是保重自己吧,争取死在我后面。” 凌恒本想说什么,见她喊得起劲儿,于是闭嘴不再打扰。 片刻后就听南缃喊声渐渐削弱,最后止了住。 她似叹了口气,整个人颓废地顺着石墙滑坐在地,头抵在墙上不言不语。 尽管看不清是何神色,可凌恒也能猜出几分,心里难受得紧。 “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他“死”得太突然,没有给东宫服侍的人安排好后路,让一个弱女子被残忍殉葬。 凌恒贴靠过去,将人轻轻拥在怀里安慰,不知是不是南缃心情太过低落,她乖乖地没有反抗。 时间缓缓流逝,地宫的蜡烛接连燃尽,光线若来越弱。 本就是寒冬腊月,又在这阴冷地宫,周围空气冷冰冰的,凌恒感受到怀里人缩了缩身,便将胳膊又收紧了些,帮着她取暖。 “你放心,我会努力坚持,争取到死在你后面。” 凌恒声音呢喃却透着坚定,“绝不让你独自在黑暗里守着个冰冷尸体,害怕又孤单。” “这次换我守着你,给你陪葬。” 他眼神温柔得像寒冬暖阳,南缃静静看着,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双眼里好像装满了她的影子。 “我们去那边吧。” 感受到怀里人面颊微凉,凌恒看了眼玉棺方向,“里面有铺着被褥,会暖和些,另外” 他顿了顿,苦笑道:“万一我们熬不过去,倒在里面好过横七竖八躺在这儿。” 正要拉着她起来,却见少女猛地挣脱开他怀抱。 “你能不能别说这种丧气话!” 南缃像点燃的爆竹,恨铁不成钢地盯着男人,“谁说我们一定会死,你与其这样等死为什么不尝试着争取活路。” 刚被关进来那会儿就罢,当时的她根本没有生的希望,而今太子没死,自然是要努力争取。 不光是为了活命,更是有家族重任在身,她不能这样轻易死去,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 凌恒愣愣地眨着眼,“你方才不也……颓败的失去斗志了吗。” “我那是喊得太过,脑子充血晕眩。” 如今缓了过来,南缃又继续朝石墙外大喊求救。 看着“活”过来的人,她像个小太阳,浑身燃着热血,似没什么能把她打倒,凌恒蓦然发觉自己还没个小姑娘有韧性。 第一卷 第44章 救还是不救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可也不怪凌恒如此,身为太子,他知晓皇家陵寝规矩。 发丧当日入了地宫,石墙落下后工匠会在外面做最后的收尾整葺,完工后便尽数撤离,待到酉时,地宫的第一道大门会彻底落锁,在此期间不会有人到他们这里的二道石墙外。 从听不到工匠捶打声开始,他就知道没有希望了。 他想告诉南缃不用白费心力,可看着她咬定不放弃的样子,实在又不想打击她。 直到听见少女声音显出嘶哑,凌恒再也不忍看她这样白费体力,忍痛将实情道出。 “听话,我们就安安静静度过最后的时间吧。” 凌恒看她的眼睛温柔又心疼,为缓解南缃的焦虑恐慌,他保持着轻松微笑,安慰道:“我们可以一起说说话。” “说实话,我对你有很多好奇,过去询问你不肯说,而今应该不需再隐瞒了吧。” “其我很喜欢你……说话直爽有趣,我们好好聊聊,随便说什么都行。” 凌恒去拉她手,却被甩了开。 “你怎么就确定这期间一定不会有人到这道墙外!” 南缃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凌恒的柔情目光上,满心只想着活路,“凡事都有可能。” 凌恒一时无言,本以为她听了实情后少不得受打击,委屈难过上一会儿,最后放弃无用的争取,却不想她根本不为所动。 “就像没人会相信你能死而复生一样,奇迹是很少,但不是没有,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能放弃,万一实现了呢。” 南缃完全不受凌恒话影响,不死心地又朝外喊着。 这姑娘竟这么倔强,凌恒怔怔地凝视着她。 南缃忽的又转看向凌恒,拍了拍他胳膊,出着主意,“我一个人喊没用,真有人听到也不会理会,还是需要你出马。” “可你身子太虚,没那么多力气喊,咱们这样,我每喊五句你便喊上一句,让人听到你声音。” 瞧着她毅力顽强的样子,凌恒不觉也被感染。 不管是同她一样也燃起斗志还是为让她高兴,他都愿意配合。 接下来两人便按计划实施,许是有了目标,气氛不再像先前那般悲凉死寂。 南缃从玉棺里拿出被褥搭在两人身上,一面喊救一面不忘帮他按揉穴位,极尽所能为他缓解身体病症。 想到两人这难兄难弟的丧家狗模样,凌恒时不时笑出声,似乎忘记了即将到头的生命。 看着少女明媚的侧颜,她盘腿坐在地上,仰着小脑袋锲而不舍地对着石墙叫喊,那模样倔强又可爱。 南缃正喊得起劲儿,脸上忽然落下一记温热,她先是一愣,继而蹭地看向男子,“你调戏我!” 捂着被吻过的脸,南缃一张粉面生威,“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占便宜!” “不是的!” 凌恒回过神,方才的他看得入迷,完全是不受控制,自己都没想到会做出这个举动,“我是情不自禁。” 南缃不买账,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好一个情不自禁,那我现在打你也是情不自禁。” 凌恒赶忙避开那挥来的手,一再解释自己非恶意,南缃却不理会,两人扭作一团。 后来的凌恒也觉自己唐突了,干脆不再躲,任她打来泄愤。 而南缃即将落在他身上的拳头也适时停在半空,她恶狠狠盯着那人,思虑把他打伤了更没人陪自己,继而又恨恨地收回手。 “罚你多喊几声补偿,再不好好办正事别怪我欺负你这个病弱之人!” 凌恒闻言一笑,这姑娘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于是像模像样“领命”,陪着好应下。 瞧着他一高贵太子却这般好脾性,南缃忽觉自己有点欺负人了,但转念一想,也不排除他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摸了摸被吻过脸,只觉面颊热乎乎的,那柔软的温热感似还在,让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可也没精力想这些,两人又继续配合求救呐喊。 一墙之隔,立在石门外的越王静静伫立,他听着里面传来的闷喊声,后附着的手紧紧相握。 太子竟然没死! 回过神的越王眉心越来越深,他望着捍不可动的石墙陷入冥思。 自得知南缃被殉葬,越王陷入困顿,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令颐,如何同她言说此事。 但事情已成定局,他亦无力回天,只待众人散去后低调来到这里,欲意同南缃说上几句话,看看她有什么需要转述给令颐的,帮她们姐妹带个话,这也是他唯一能为她们做的。 他知道,不出意外南缃一定会让他转告令颐好好活下去,他也想亲自将这话带给令颐。 却不曾想意外发现太子没死。 闷喊声还在传出,一声声钻入耳里,听着那饱含希冀又夹杂着无奈的声音,越王万般纠结。 他是打点了关系独自前来此地,这里没有第二个人,眼下再有半刻钟便到酉时,他只要装作若无其事离开,待地宫大门一落锁,太子再无活路,而不久后他便是新的储君。 可想到里面人求生的渴望,被困在那没有水没有食物的冰冷下等死……越王深呼吸口气。 救,还是不救?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喊声渐渐嘶哑无力,他能想象到里面人的绝望心境,越王迈着步子缓缓朝外走去。 一面是权势,一面是良知,越王从未这般纠结过,望着前方的光亮,他每走一步想法儿都不同。 原本不长的路似走了许久,地宫口就在前方几步外,他看到入口处守卫手里的巨大铜锁,只等他出去后便正式落锁,越王心头沉重。 南缃这会儿嗓子也冒烟了,嘶哑得再难发出声音,凌恒心疼地把她抱怀里,一句句劝说莫再喊了。 房间烛火燃的只剩下一支,南缃定定的看着那微弱光芒,渐暗下的光线一如他们越来越渺茫的希望。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但也估测到酉时已过,再眨眼时面前已是一片黑,彷若他们眼下的命运。 地宫越来越冷,凌恒用被子将两人裹住,轻拍着她后背安慰,寒冷和黑暗下他们只能紧紧依偎着彼此。 贴着她面颊,凌恒发现她至此时没有掉过一滴泪。 “没有……机会了……” 凌恒听到少女暗哑的声音断断续续说着话,以为她在遗憾没有生的希望,却听见后面是为家族平反几字。 凌恒心阵阵抽痛,这个小小姑娘的勇气和倔强让他心疼不已。 第一卷 第45章 重回人间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怀里人像睡着了,凌恒本想提醒她莫睡着否则很难再醒来,可想到对她的承诺,他没开口,只紧紧抱着她。 趁自己还有余力,让她在有温度的怀里安然离去,总好过让她守着个冰冷尸体孤独等死。 凌恒很愧疚,愧疚自己连累了无辜的人,她那么年轻美好的年华不该被葬送于此;可他也欣慰,欣慰自己与喜欢的人虽生时没能做夫妻,死后却同穴而眠,这是不是也是他们之间的缘分。 有些话凌恒放在心里没有说出口,他只暗暗祈祷——来世能与怀里人做一世夫妻,弥补今生的遗憾。 不知过了多久,凌恒渐渐感觉体力不支,昏沉间似听到有人喊着殿下,那声音像是从外面传来。 他以为是自己幻听,可越来越大的声音在寂静中尤为分明。 南缃也被动静儿扰醒,她攥了攥男人胳膊,与他确认是否也听到了什么。 待听到那声熟悉的恒儿,凌恒猛然抬起头,“母妃,是母妃!” 南缃瞬间清醒过来,她激灵地坐直身子,嘴边展开抹笑,想说外面真的有人,可奈何嗓子哑得不成调。 “恒儿你还在不在,听到回应一声!” 石墙外景隆帝焦急大喊,此时的地宫通道已立满人群,数道火把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 茗山耳朵贴在石墙上,听到太子回应后激动地直接蹦起,“殿下在!殿下说话了!” 德妃喜极而泣,扑在墙上喊着儿子,景隆帝又催促石匠快些想法子将门打开。 可奈何地宫的石墙在设计之初就是死门,为保无人打扰陵寝或窃取里面的陪葬财物,石墙落下后根本无法开启,其他几面更是铜墙铁壁无从着手。 思来想去只能在石墙上打转,可那落地之处连个缝隙都没有,人手无从抬起,几十人齐力朝墙面顶撞依旧无济于事。 这下可难住了石匠,一堆人拿着图纸热锅蚂蚁似的想着对策,面对天子的再三催促,一众人更是心慌意乱,几名重臣也七嘴八舌的出着主意。 “不若用火药?”有人提议。 这话刚一出口就被否决,“万万不可啊,火药威力太大,外面还好,引条长些的火线,人避远些即可,可里面藏身地方有限,使用不当会伤到殿下。” “这可如何是好!” “火药也不是不行,只是需把握好份量,眼下没有其他法子,也只能尝试下。” “可这样动静儿太大,会惊动寝陵的历代帝王先者,不妥啊。” 景隆帝脸一沉,“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念这些,朕只要太子无事,不惜一切代价!” 事已至此众臣不得不考虑使用火药了,于是能工巧匠都被唤了来,同数名位高权重的臣子共同商议具体方案。 根据地宫上下地形,将火药量以及摆放位置进行细细斟酌,争取万无一失。 现场布置妥当后宫人将情形告知太子,提醒他尽可能避到远处,与此同时众人也撤到安全距离外。 “皇上,安全起见御驾还是移至皇陵外吧,臣等在此候着便是。” 景隆帝眸色坚定,“朕就在这里,亲自守着儿子。” “皇上爱子之心臣等知晓,但恳请皇上还是以龙体为重的好。” “无需多言。”景隆帝纹丝不动,“朕真有不测朝堂交于越王掌管。” 说到越王,景隆帝心中动容,生在帝王家,他不是不知皇族兄弟为权争斗何等惨烈,而越王此次举动着实让他意外。 他没想到儿子能在那种情况下将太子复生消息告知,为兄长争取生机。 要知道当时那石墙外只有他一人,若他冷漠无视谁又知晓,可在权势和血情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这不由让景隆帝想起自己逼宫夺位之事,若今日换成自己,他十有八九是不会救人的,景隆帝甚是汗颜,也欣慰儿子的举动。 德妃不肯走,死活也要待在这里相陪,被景隆帝命人强行带了出去。 黑暗里,凌恒紧紧拉着南缃手,两人相互扶持一路摸索着走到玉棺后,尽量远离石墙。 蹲坐下身,凌恒将南缃护在身前,给她做遮挡。 房间伸手不见五指,南缃看不到凌恒面容,只清晰地感受到对方体温,他孱弱的身子将她护得严严实实,像是拼尽一切去保护她。 听到外面那声准备点火,凌恒又收了收抱着她的胳膊,“不要怕。” 南缃捂着耳朵,旋即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 那强劲的风力夹着巨大轰隆声袭来,当中携着散碎的石块。 尽管南缃心有准备但仍被吓得哆嗦不止,耳朵嗡嗡作响,像经历了场天崩地裂,浑身骨头似被震碎。 凌恒也周身一震,却是将南缃脑袋摁在怀里,为她挡住了崩来的碎石,虽有被褥裹在身上,可那飞速的力道依旧让他痛的闷哼出声。 “殿下!” 响动停止后外面人纷纷朝里面涌来,凌恒顾不得后背的疼痛,迅速将南缃推了开。 从来只有下人护着主子,若让外头人看到方才情景,定少不得追究处置她。 凌恒身子弱,又经这么一遭,虚脱的人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景隆帝急切地唤着儿子,随行的太医也跟了进来,现场一通手忙脚乱,紧接着凌恒被抬走救治。 那猛烈的爆破冲击让南缃心神俱震,她坐在地上缓着神,蓦然发觉耳边有温热液体流了下来。 “你没事吧?” 南缃抬头就见越王立在她跟前,还没开口就听对方又道:“你受伤了?” 摸了下耳边,却发现手上沾了鲜红的血,南缃没感觉到痛,她清楚自己没被伤到,想到凌恒的那声闷痛,猜测定是他吐出的血。 越王没再说话,只命人将她扶起来带出去。 环看着一地狼藉的地宫,越王眉目深沉,随后将这里交给工匠后也转身离去。 所有人无不在讶异太子的复生,又感慨方才救人的紧迫,越王听着身后低议声一步步朝外走着,面上是一贯的清冷。 太子复生的消息不胫而走,死去近三日竟能重返人间,这让无数人惊叹不已,纷纷感慨皇室储君果真非同凡人。 凌恒回到东宫后昏迷了一整夜,虽未醒来但情况已稳定。 直到次日上午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凌恒说不出的滋味,像是从阴间转了一遭归来。 茗山又是哭又是笑,没想到今生还有机会见到主子,激动的人扑在床上了呜咽了半晌,再念起主子的死而复生,忙又询问事发之时情形。 凌恒自也想弄清真相,查出那幕后人,可眼下此事还不能对外声张。 不为别的,只为南缃。 虽然确定偷窃药物一事非她所为,但事情一旦追查下去她也难逃处置。 第一卷 第46章 秋后盘问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当时是南缃在房里伺候,而后奉他命前去做竹筒饭,他身边不能没有伺候的人,照理说南缃离开后应及时找其他仆从接替,但她没有,致使他唤人时无人可用。 可她也非故意,到底是没有伺候人的经验,且她来东宫时间不长,也不曾实时随在身边伺候,是以根本不会考虑那么细致。 但这种事要落在景隆帝和德妃眼里,他们可不会那么宽和,拿走救命药的人是可恶,但南缃也有服侍疏漏之嫌,否则太子也不至于发病没药时无人知晓。 凌恒已拿定主意,事情要查,但需他自己查,待揪出幕后人弄清真相后,给南缃寻出好的规避理由再公开。 其实要查也不难,能进他房间的人也就那几个。 “德妃娘娘昨晚守了一宿,直到天亮后下人们再三劝说才肯去歇息,这会儿应该睡下了,殿下先洗漱,等用完膳小的再禀报娘娘,也让娘娘多休息会儿。” 凌恒点点头,用过膳后又服下汤药,缓了片刻,感觉精神倒是恢复不少。 待一切妥当正要去见母妃,就听见外头禀报:元太傅来了。 “恩师回京了?” 凌恒闻言欣喜,吩咐快将人请到书房。 当元太傅身影出现在拱门下时,凌恒便要上前迎接,见太子身形虚晃还强撑着病体,太傅心一紧,快走过去将人搀扶住。 “天寒地冻,殿下身子不好怎能站在风口,折煞老臣了。” 凌恒却不介意,“师者如父,恩师当得起,且数年不见我亦十分想念恩师。” 四十几许的元太傅温文儒雅,举手投足间透着文人风骨,宛如院中的挺拔青松,看着太子的目光慈爱又心疼。 “本是来探望,若因此累及殿下身子老臣可要惭愧,殿下快些进屋。” 元太傅官居一品,是几位皇子的恩师,十分得景隆帝和皇子敬重,三年前父亲过世,他请旨回乡丁忧,而今期满还朝。 “昨晚刚到京就听闻了殿下之事。” 太傅心境复杂,感慨又庆幸,“殿下到底是有福之人,相信经此一劫必能否极泰来。” 师生二人在书房相谈,与此同时南缃也被德妃传唤至正堂。 南缃到时就见德妃正襟危坐,身边还陪着位年轻女子,那姑娘十六七岁年纪,瞧着装扮像哪家闺秀。 不过南缃也顾不得留意这些,随着刘妈妈向德妃行礼问安,暗暗猜测对方用意。 “听说太子过世前是你在身边伺候的。”德妃开门见山。 仅这两句南缃便猜到了对方意思——这是对太子的死有了疑问,且还对自己生了疑心。 一夜未眠的德妃原本回房躺了下,可忽然一抹疑虑飘上心头。 她满脑子都是当日儿子去世时的情景,因知儿子病体行将就木,随时可能过世,以至得知消息时虽心痛但并不意外。 又因茗山说太子定是知晓自己大限已到,才在临死前最后一次恩惠下人,这一切让她对儿子的死不曾多疑。 凌恒此番若真的过世了德妃兴许不会回想这些,可如今死而复生,这不得不让德妃对儿子的死产生怀疑。 疑心一旦有了哪里还能睡得着,立即又让人将那日情形详细叙说,一番梳理后德妃发现了些端倪。 于是将目光锁定在最后见过儿子的南缃身上。 “太子曾命你准备竹筒饭,可待归来时太子已过世,本宫且问你:你在离开寝殿后是谁人在房里伺候,你可有安排人?” 南缃轻咬着下唇,果然德妃发现了! 当时的她领命离去时真没考虑过这点,做了多年千金小姐,从来都是被人伺候,哪里会想得那么周到。 而事后南缃也察觉出了自己差事的疏忽,只幸得那时无人追究此事,蒙混了过去。 若太子没有复生此事也就过去了,偏偏人活了过来,就连南缃自己都会重新梳理太子过世一事,更何况德妃,原本那些无人注意的细节少不得被提及。 但南缃也清楚,若说了实话,就凭她没有安排人接手这点,追究起来她总是难逃服侍不周之罪。 短暂思虑后南缃坚定道:“我有安排人。” 她说得诚恳,德妃瞧着不似说谎,“有安排?可茗山说归来时房里只有太子。” “啊?只有殿下?” 南缃似傻眼了,她皱着眉自言自语道:“不能吧,怎么会这样。” “你安排的何人?” “是那个……”南缃刚说出几字便又卡顿了住,她歪着头状似努力回忆,而后眉心越拧越深。 最后咬了咬唇,苦着脸望向德妃,“我,我还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旋即又一板一眼回禀道:“我从房间出来后正巧遇到了那名婢女,跟她交代了句,然后就走了。” 南缃煞有其事地讲述着,“我还记得当时她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还瞪了我一眼,似在说我有什么资格吩咐她。” “不过我看她还是朝寝殿方向去了,也就没再多想。茗山说他进房时里面只有太子?” “天爷!”南缃像反应过来什么可怕之事,“那婢女当时不会没去吧?” 转而又面露惭愧,“我来东宫时间短,好些人还记不得名字,但我还隐约记得她的模样,大大的眼睛,樱桃小嘴,个头那么高。” 说着不忘用手比画着,遂又认真地朝德妃道:“娘娘是要找此人吗,若娘娘需要我去挨个认下。” 南缃说得跟真的似的,旁观人看了很难发觉问题。 德妃同意,让刘妈妈带着她去寻人,南缃十分配合地应下。 接下来南缃便像模像样地将东宫所有婢女挨个过了遍。 “这个不是。” “那个像,不过……细看又不像。” “诶,应该是这个!可眼睛虽像但嘴巴却不像。” …… 刘妈妈陪着她过筛子般将府邸婢女过了一遍,到底是没寻到要找的人,南缃急得直跳脚,反倒刘妈妈一个劲儿劝她莫着急。 回到正堂后刘妈妈据实禀报了德妃,南缃又赶紧献计道:“娘娘,要不您下令让那人自己站出来吧,料她不敢违抗您的话。” 瞅着南缃都快急哭了,那样子丝毫看不出任何说谎痕迹,德妃垂眸思量着。 “娘娘,依老奴看那人是不会承认的。”刘妈妈说道。 “眼下这么大张旗鼓找人,人人都能猜到娘娘定是要询问那人最后伺候殿下时的情况,换句话说是与殿下过世一事有关。” 第一卷 第47章 针对她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刘妈妈徐徐分析,“此事关乎重大,那人必会害怕,赵丫头偏又对她样貌模糊,这种情况下对方绝不会主动承认的。” “照老奴分析,那人定是把赵丫头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十有八九没去伺候殿下,跑别处躲清闲了。” “到底赵丫头人微言轻,吩咐了什么那些资历深厚的女使难免不当回事,又兼当时殿下让大家布置年节事宜,还准了回家探亲,下人们得了意心都飞了出去,差事上偷懒耍滑也是有的。” 德妃顺着刘妈妈话分析也觉有理,再看向南缃,罪奴身份的她不免被人轻视,虽对外称她是通房丫头,可德妃心知女人间的妒心,越是上了主子床的越容易遭到其他婢女嫉恨。 那婢女不买她账也不奇怪,且儿子身子不好无法主事,又不久人世,有些不知好歹的仆从少不得没了章法。 话说德妃不知凌恒是因没有救命药才导致“去世”,故对此事并没太多怀疑,也只是一时心头闪过层疑虑,而今听了刘妈妈和南缃叙说,那几分疑心也渐渐消散了去。 “娘娘,不管怎样殿下如今平安就好。” 陌生的女子声响起,南缃就见是坐在德妃身侧的年轻女子开了口,她嗓音清幽,不急不缓,那气态一看就是大家风范。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殿下此次死而复生,可见是福禄之人,娘娘莫将那些杂事放在心上,还是以殿下身体为重的好。” 德妃很是认同这话,是啊,能死而复生已是奇迹,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有什么能比儿子活着更重要的,“锦书说的有理。” 南缃悄悄打量着那位叫锦书的女子,她人如其名,满身透着书卷气,一袭天水碧的裙衫飘逸如仙,鬓间簪着同样颜色的翠色玉簪,一身装扮甚是清雅高洁。 女子生的也极为淡雅,眉轻如烟,眸似秋水,她容貌不算绝美,倒是那份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更让人注目。 “太子度过劫难自是好事,但身子仍是让人忧心。” 德妃继续说着,她看向南缃,郑重叮嘱道:“恒儿在赵氏女中亲自挑中你,是对你的看重,经此一事你也该知自己与太子性命相关,日后服侍更要尽心尽力,太子好你自然也能好,若太子再有变故,你该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 听着德妃的话元锦书柳眉一动,她不动声色地看向南缃,这才重新正眼打量女子。 “这番太子身体又受了创,较之先前更为虚弱,纵然眼下情况稳定但也怕是” 撑不了多久。 思及此德妃又陷入哀伤痛心,再无心思计较琢磨别的,只叮嘱刘妈妈等人好生照顾太子。 见德妃不再追究此事,南缃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正要同刘妈妈领命时却被人打断了。 “娘娘说的是。”元锦书率先开口,“殿下身子未愈,当好好调养为上,身边伺候的人也要悉心周到,方能助殿下早日康复。” 她说着看向南缃,嗓音依旧清淡无波,“这位姑娘是近身伺候太子的人,做事更该细致用心。” “可你却在有事离开殿下时,随意寻了个婢女托付,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心也忒大了些。” “且我方才听你说话,娘娘面前竟不自称奴婢,最起码的规矩都不懂,这样的婢女伺候殿下,不免让人不放心。” 刚庆幸自己蒙混过了关,眼下又被推上风口浪尖,南缃拧眉看着说话的元锦书,只见她静如湖面的姿态下似蕴藏着暗流涌动。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尤其殿下情况特殊,小小的粗心弄不好会酿成大祸。” 元锦书看回德妃,“不论别的,就说因她行事粗枝大叶,没亲眼看着接替之人进房就走了,致使那婢女钻了空子躲清闲。万一这时殿下有恙,身边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该有多可怕。” 一语惊醒梦中人,德妃原本没想这些,经元锦书一说方回过神来。 “而太子就是在这段时间出事的。” 元锦书还在继续,她说的淡雅如风,却是每个字都精准的扎在德妃心上,“谁又知殿下当时的过世是否与此有关。” 德妃心猛地一揪,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再看向南缃时脸色又低沉下来。 “元小姐说的是在理。”刘妈妈陪着笑,“不过是与否等殿下醒来便知,届时再做定论也不晚。” “非也。”元锦书始终保持着清雅绝俗之态,“就算与此无关,她差事做得不周到总是真的。” “也是老奴管教不严,让她做事这般毛糙。”刘妈妈尽力周旋,又朝德妃解释道: “不过也情有可原,赵丫头过去是世家小姐,眼下做婢女时间还不长,有些东西也需慢慢适应,娘娘放心,老奴回头必严加调教。” “不管怎么说这次殿下复生也有她的功劳,若非她也在地宫,太子独身一人怕也难脱身,就当是将功抵过吧。” 这么一说德妃脸色倒是转好了些。 不说别的,若没这丫头在,以儿子的虚弱如何推得动那沉重的玉棺盖,就算不被活活闷死,在那里头喊得再大声外面人也听不到。 残忍让她殉葬,不曾想这个举动倒是帮了儿子一把,两人也算是患难与共了。 “刘妈妈此言差矣。” 元锦书言语淡泊,那双静如秋水的眼里满是清高出尘,连声音都透着不食人间烟火。 “功是功,过是过,功过如能相抵,那世间有功之人皆可持功做歹了。再者,她陷入地宫之时虽是帮衬过殿下,可她本心是为殿下吗?” 元锦书摇头淡笑,似天外高人看红尘俗世的轻慢,“还不是为了自己,毕竟殿下活她才能有生机,私心而已,如何冠以功劳。” 刘妈妈语塞,强颜挤出了笑,辩不过对方的她不好再争取。 南缃直直盯着元锦书,这女人怪道。 方才还帮着她说话,转头又要整治她,两人不过第一次见面,自己又没得罪过她,何以这般不依不饶。 又将几人言语重新捋了遍,南缃将重点放在了德妃那句:太子亲自挑中你、看重你…… 就是这句话后元锦书开始针对自己,再看她作未嫁女子装扮,又有资格坐在德妃身边,不猜也知身份必定不凡。 第一卷 第48章 清雅才女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此时正对上元锦书投来的目光,南缃清晰地捕捉到那清幽眸底下的探究和轻蔑,那是只有女人间才会察觉到的微妙敌意。 女人的直觉告诉南缃:若没猜错的话,这姑娘大抵是对太子有意思。 “古书有云: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南缃恭敬的朝德妃解释,“再如天下有志之士,他们读书科考除了是为效忠君王造福百姓外,也为了自身能得到隆恩以便人前显贵,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我助殿下是真心也好,为己也罢,重要的是殿下如今平安就好,那些杂事就莫放在心上了。” 听到最后一句熟悉的言辞,元锦书挑起眼尾漠然的扫过南缃。 南缃也不回避,坦然地迎着对方注视,二人对视片刻,元锦书终是先转开了眼睛。 “我倒觉得,能维持两人关系的不光是真心,也可以是利益,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哪怕彼此没有真心也一样能相处合作。” “就如娘娘所说,经此一事我也知晓了利弊,我现在看殿下比看自己的命都重要,绝对是整个东宫里最希望殿下长命百岁之人。” 德妃噗嗤一笑,就听南缃继续道:“这可比那些嘴上效忠,甚至是真心效忠的人更可靠。” 德妃也不是糊涂人,云锦书虽说得有理,但与德妃而言,这次救子之事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恒儿” 看到门外走来的人德妃立即笑开,“你何时醒的,怎么不好好躺着休息,快进来。” 失而复得儿爱子在眼前,德妃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事,满眼只剩下儿子,紧紧握着他手,那真切的温度让德妃动容的当众流下眼泪。 南缃退到一旁,她清楚地看到太子出现的那刻,元锦书原本冷清的眼神瞬间变得柔情万丈,再没从男子身上离开过。 凌恒询问这里怎么了,德妃笑笑只道无事,随即挥退了南缃等人,而后与儿子以及同来的元太傅寒暄攀谈。 远离正堂后,南缃朝刘妈妈询问那个唤作锦书的女子是何人。 “她呀。”刘妈妈一笑,“她可是整个京城姑娘们最艳羡的女人之一。” 南缃更好奇了,刘妈妈继续介绍着,“她是元太傅的女儿,太傅位高德昭,是几位皇子的老师,十分得皇族敬重,元锦书是家中嫡长女,真正的掌上明珠。” 南缃顺着这话琢磨,“可京城的高门贵女不在少数,她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自然是。”刘妈妈接着道:“元家书香清流,太傅学贯古今,元锦书作为女儿自小也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十岁起便进宫给公主们作伴读,是唯一一个给皇室伴读的女子,这份殊荣可是普天之下独一份。” 能出入皇宫,与龙子凤孙相伴,尤其是能时常见到几位皇子,这才让其他闺秀们最羡慕的。 “早年前,她曾作了幅秋菊图,配了首自己写的诗,连宫廷书画院的名士大儒看了都赞不绝口,从那后元锦书的才名便传了出去,是京城公认的清雅才女。” “她是不是对太子有意思?” 南缃问得直接,刘妈妈先是一愣,很快也反应过来,暗笑这姑娘倒是脑子转得快。 本是不想背后议论人,可想到方才煽风点火的元锦书刘妈妈也心有不忿。 刘妈妈是个直脾气的,虽然南缃跳脱了些,嘴上总数落她是小精怪,可打心眼儿还是与这丫头对脾气。 至于那位元家小姐,要说这姑娘的才情刘妈妈是认可赞赏的,可那性子——刘妈妈是真心喜欢不起来。 念及那女人对南缃的敌意,还是想着给南缃提个醒,于是把她拉到无人处低声说着话。 “别看元锦书沉静淡雅,其实心气儿高着呢,她啊,就是自持才高看不起任何人。” 刘妈妈没读过太多书,但作为太子乳母也是从宫里出来的,见过世面,阅人不少。 都说虚怀若谷,在刘妈妈看来,越有才者越该谦虚和善,而元锦书是清高过头了。 “至于你说的她是否倾慕殿下。”刘妈妈笑了笑,“这也不是秘密了。” “有太傅这层关系在,又在宫中伴读多年,自是同殿下见面机会多,她打小就喜欢殿下,人人都知道。” 说起过往闲事刘妈妈也乐,“记得过去嫡公主曾开她和殿下的玩笑,她恼了,把自己关房里不出来,任谁唤都不理会。” “太子让嫡公主去道歉,嘿,就这她居然也不露面。” 那位嫡公主南缃印象深刻,面对那么个骄横跋扈的人元锦书都不买账,也算是个有气性的。 “可不,这元家姑娘孤傲得很,最后还是几位皇子一同去请她,这才肯出来,从那以后更没人敢惹她了。” 南缃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么说她与太子也是青梅竹马了,以元锦书的出身和才情二人门当户对,那为何当初被指婚给太子的不是她呢?” 刘妈妈耸了耸肩,“自然是殿下对她无意。” 又兼淑妃抢先下手,为侄女争取到婚事。 回到正题,刘妈妈叮嘱道:“刚才的事很明显,她事前不知你身份,还肯做个好人帮着说上几句,可在清楚你身份后少不得吃味儿,自是同你作对。” “她现在已归京,我不晓得你们将来还会不会再见面,今个儿告诉你就当是提个醒,以后真要再碰上了自己当心些。” 正说着就听到前面传来话:明王前来探望太子。 刘妈妈去忙了,南缃则悄悄朝府门跑去,立在垂花门下眺望着,期待看到想见的人。 管家等人簇拥着明王朝正院走去,南缃一眼便锁定了男子身边的熟悉身影,当即心头雀跃。 原本没抱多大希望,不想堂姐真的也来了。 一行人到了正院,与此同时堂内的太傅父女也迎了出来,遇到恩师也在此明王十分欣喜,忙上前拜礼。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明王目光移到了元锦书身上。 几年不见,女子愈发翩若惊鸿,仪静尔雅,明王带笑的桃花眼溢满柔情,声音也带着隐隐激动。 “许久不见,锦书别来无恙。” 第一卷 第49章 你来勾引我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元锦书轻施一礼,“臣女都好,谢王爷关怀。” 管家恭敬地邀众人进堂说话,太傅在引领下折身返回,明王则有意放慢步子走在后面,与元锦书保持并行。 他低着声音,用仅二人能听到的嗓音柔声道:“这三年我给你写过不少信,你却从来不回,我很是记挂。” 元锦书淡然自若地目视着前方,丝毫不理会那道落在身上的柔情目光,“大庭广众的,王爷言行注意些。” 窥了眼前方的太傅,明王惭愧地咳了声,“抱歉,是我唐突了。” “只是见你一直不回信,心里担心而已。” 无视男子的满腔讨好,元锦书淡淡道:“谢王爷关心,只是男女有别,私下传书有失礼数,恕锦书不好回复。” 明王被说得面色一红,用笑掩饰着尴尬。 跟在右后方的扶盈察详着这对男女,虽然听不到他们对话,但明眼人但凡留心便能看出其中意味。 扶盈打量看着元锦书,不知为何,脑中突然出现明王所绘的那幅美人图。 只觉眼前这姑娘如清风似云烟的清雅气质与画中人如出一辙,再看明王此刻殷勤又略显拘谨的模样,扶盈心明地垂下眼帘。 直到几名主子进入正堂后,一行随从则立在廊下候着。 转头看到走廊尽头的南缃朝她挥手示意,扶盈低调朝那边走过去,姐妹俩立在拐角处说着话。 “太子复生明王高兴得很,我趁他心情好提出随他一起来,他倒是痛快答应了。” 姐妹俩难得见面,时间又有限,那些儿女情长没工夫感慨,得知彼此眼下都好便是,南缃又将令颐发现金簪之事说给扶盈。 扶盈听后也震动,知道这是个重要线索,虽还没有下文,但也给她们指出了方向,于是又把遇到姑丈一事告知了南缃。 “我们见面不易,长乐街有家雅轩茶楼,离这里不远,是在姑丈名下,若有事或是需传递消息,就去那里找位叫沈今安的公子。” 这次殉葬的事扶盈也听说了,对景隆帝的恨又多了一层。 “太子情况不乐观,虽挺过了这次,却不知哪日又会一命呜呼,你要提早为自己想后路。” 姐妹俩又说了片刻,直到听到太傅和明王准备离开。 太子身体这会儿还算精神,坚持要送恩师出门,几人朝府门走去,元锦书跟在他们身后,那双剪水秋瞳总有意无意落在太子身上。 走到府门外后,明王同太傅话别,太子则交代茗山将送给恩师的礼物放去马车上。 见父亲同明王说着话,太子身边的小厮也去忙碌了,此刻只太子独立在一处,元锦书不动声色地朝他移步过去。 “这里风大,殿下当心身子。” 凌恒嗯了声,而后没再开口。 确定无人注意这边,元锦书敛下眸子,轻柔的声音透着惆怅,“离京这几年父亲一直牵挂殿下病情,时常给殿下去信问候,我也曾寄过几封信。” “父亲的信笺殿下每次都回,我也很担忧殿下,却不曾收到一次回信。” 凌恒礼貌一笑,“多谢关心,只是你与恩师在一起,我给恩师回信便可,相信恩师也会转告。” 元锦书情绪黯然下去,带着隐隐的失落,“我与殿下相识多年,也算熟识,总是要单独问候得好。” 凌恒面不改色,“男女有别,私下传书有悖礼教,传出去对你我名声都不好。” 元锦书白净的脸微微涨红,含情凝睇的眸子被一层幽怨笼罩,水雾渐渐凝结,又在流出眼眶之际侧转了开。 凌恒像是没注意到女子神色变化,上前同恩师道别。 南缃目送堂姐离去后回到了内院,独自站在廊下出神,她低头看着扶盈塞来的纸张——这是太子所中之毒的配方。 【姑丈的意思是,如今你同太子性命相连,他活你才能活,可当初姑丈安排人行刺景隆帝时,未免对方事后被救,那箭头上的剧毒是特意找人研制所成,世间暂无解药】 【姑丈也很愧疚,没想到当年的举动而今会连累自家人,现在只能将毒药的制成配方给你,你懂医术,看下是否能解,太子若能活下去你才能长久】 南缃将纸张收好,念及姑丈这些年的隐忍复仇不由心生感慨。 “哎呦!” 忽然被人拧住了耳朵,南缃一声惊喊,“谁呀,快放手!” 凌恒也没用力,他笑看着跟只被逮住的兔子一样不断挣脱的人,“行啊你,说谎演戏的本事一流,把母妃都哄得团团转。” 知道他在说什么,南缃面色绯红,脱身后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可有揭穿?” “若揭穿了你此刻还能在这里吗。” 南缃抿了抿唇,最后道了多谢两字。 再想到眼前男人这一身病弱是出自自家人之手,南缃心境复杂,真是世事无常难料。 凌恒凝眸看着她,“我们也算一同经历生死之人了,考虑以后对我好些吗。” 见南缃没说话,凌恒猜测她还是心存别扭,“知道我要是你,会怎么做吗?” 少女抬眸望着他,那双澄澈的眼睛闪着细碎的光,凌恒太喜欢这双眼睛了,清灵又妩媚,每每看到便心情愉悦。 “我啊,必然盼着这个男人长命百岁,以免自己再被殉葬。” “你不是说家族是被冤枉的吗。” 像引诱小孩子似的,凌恒认真又笑侃的说道:“换我是你,我会想法子将太子勾到手,一点点拿下他的心,借助他的权势和宠爱为家族争取平凡的机会。” 南缃看着他,冥思一瞬又试探地问道:“先不说殉葬一事,你为什么不认为我能自己找到证据为家族洗冤呢。” 凌恒轻轻一笑,“翻案不是件容易事,哪怕是官员断的案子,考虑到自己政绩和声名也不愿轻易翻案,否则是承认自己的过失,再遇上官官相护,一个弱女子根本无能为力。” “更别说赵家案子是父皇亲自定的罪,你即便此刻捧着证据到官府,信不信也无人敢接。” “因为不是任何一个官员都有勇气翻天子定下的案子。” 见少女似若有所思,凌恒不打扰她,独自回了房间。 第一卷 第50章 我们讲和吧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其实凌恒也没其他意思,只是觉得两人间可以好好相处,他也希望他们可以好好相处,可这小姑娘太倔,一直把他做对立看待,总要让她自己想通。 坐在书桌前,就见少女还立在原地思量,看上去想得很认真,随后走回耳房。 没一会儿,茗山带着名婢女走了进来,那婢女低垂着脑袋,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行过礼后被茗山推搡着跪在地上。 “殿下房间除了我和刘妈妈以及赵丫头外,只有你和银铃两个一等女使可以进入。” 茗山面含怒气地看着她,“殿下出事前一晚还在枕下见过宁康丸,而次日上午房间所有的宁康丸却都不见了。” “我已查清,当日早上是你收拾整理的床铺,还打扫了房间,宁康丸定是被你拿去的,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婢女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吓得牙关都打战,摇头呜咽着不是奴婢。 “殿下面前还敢嘴硬,我看你是等着大刑伺候呢吧!” 婢女眼泪刷刷地流,反复喊着殿下饶命,在逼问下才无奈道出真相。 “前一晚太医院来人,说为殿下研制的新药次日上午就送到,以后旧的宁康丸就不需再用了。” “奴婢早上收拾房间时,想着新药一会儿就到了,于是就顺手将旧药瓶收了去。” 茗山听得怒火腾起,“糊涂!你就这拿走了,可有想过新药没到之前殿下若发病怎么办。” “殿下恕罪!”婢女朝前跪爬了几步,满脸泪痕望着主子。 “奴婢念着平日殿下发病都是在午间和黄昏居多,往往上午精神最佳,几乎没发过病,且新药马上就到,裁夺着不会出什么事。” 茗山一脚踹在女子肩上,“你当你是谁,凭什么拿你那点破经验做事,你可知你的自以为是害的殿下发病时无药可用!” “奴婢该死!”婢女猛磕着头,“奴婢当时真没想那么多,奴婢不是故意的,求殿下恕罪。” 茗山不屑地冷嗤了声,“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 “家里给你定了婚,你念着情郎未婚夫心早飞出去了,这段时间做事丢三落四出纰漏,心都不在差事上,还经常借着采买之名出府同未婚夫见面。” “我早发现了,不过碍于共事多年不愿揭穿你罢了。” “刘妈妈不愿贴身伺候殿下的人太早出府,担心换了新人殿下用得不顺手,故才一直不放你,我看你是耐不住要出府嫁人,所以想让殿下早些离世。” “不是的!”婢女大惊,她拼命解释,“奴婢没有,奴婢怎么敢犯这种灭九族的大罪。” 她承认自己心念未婚夫,日思夜想着能出府与对方双宿双飞,私心也盼着太子能早日离世,自己也好得个自由身。 可谋害太子这么大的事她哪里敢做! 且太子身子每况愈下,明眼人都知道没几日了,她又何必再冒险动手,给自己和家人惹上大祸。 但她也承认,那段时间的她确实心浮了,脑子里都是未婚夫,差事上懈怠不少。 太子出事那日她与未婚夫约好了上午在外见面,欢喜激动下的她一大早心就飞出了去,满心都是赶着去赴约,以至在收走主子药物时考虑欠缺。 “奴婢真的不是有心的,求殿下饶命啊。” “你有没有心殿下都因此出了事,若非殿下命大,这会儿早不在此了,岂是你一句无心就能饶过。” 婢女哭天抹泪哀求,一连磕着头。 凌恒知道她不会是故意,自己是将死之人,她还不至于连这几天都等不及,为此背上谋害东宫之名,再累及家人。 可此事若公开,父皇母妃一旦知晓他是在无药又无人的情况下“死”去,大怒下势必掀起新一轮风雨。 南缃没有安排接替之人一事定会又被掀出,躲不过被处置,再追查下去,甚至连她今日在母妃面前言行也会被戳穿,届时罪名又多一条。 凌恒不想把事闹大,也知自己病弱多年已让不少人跟着受累,实不想再连累他们。 “你走吧,出了这道门,此事不准再对任何一人提起,否则后果你知晓。” 婢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颤巍巍的看了凌恒一眼,确定主子不再追究,于是重重地叩首拜谢。 “便宜你了。”茗山将人带出房间。 人走后凌恒独坐沉思,这次殉葬之事给他提了醒,需在有生之年给身边人安排好退路,以免这类事再发生。 轻快的脚步声渐进,凌恒不猜都知道是谁,手里笔没停,只唇角微微勾起抹弧度。 “我们讲和吧。” 南缃趴在窗台上,朝里面人笑盈盈道。 凌恒嘴角笑意更加浓了,自这扇窗子改装好后,他一直盼着她能再次出现,同先前一样与他说话。 不知为何,他十分喜欢同她这样聊天,轻松又惬意。 那段时间的他日日坐在这儿等,可再没看到过她身影,今个儿终于来了。 “我觉得你刚才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有个更好的法子。” 凌恒放下笔,十分有兴致的询问她是何法子。 “我这人呢不擅长拿人心,但擅长医人病。” 凌恒听得好笑,重点都放在了前半句上。 她这还不擅拿人心? 他都不知自己是从何时开始被她吸引,待发现时已入了心,细想下许是初见之时,自那后便慢慢沦陷。 “我略通些医术,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南缃将自己想法道出。 “我把你的病治好,待你身体康健后向天子请旨,为我家族重审案子,当然了,我也会努力收集证据,有了证据也方便你更好请旨,可好?” “好” 南缃一愣,这答应得也太痛快了吧。 他甚至都不问自己为何通医术,为何有把握给他医好。 难道他知道自己底细了?南缃顿时警觉起来。 这人过去对她一直好奇,该不会是派人调查过? 可也不应该啊,在地宫时他还曾问及,显然是不清楚的。 不过这些也不重要,南缃继续着自己计划,“那我们就说好了,不许反悔。” “当然。” 看着男子脸上的笑,一副闲情随性之态,南缃脸一拉,伸手点了点桌上纸张。 “怎么了?”凌恒疑惑。 “口说无凭,白纸黑字写下来。” 凌恒一听就笑了,“我岂会失信一个小女子。” 见南缃满脸认真,凌恒点着头,哄孩子似的宠溺道:“好,多大点事,写给你就是了。” 第一卷 第51章 神医徒弟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宣白的纸上洋洋洒洒几行字,在南缃签字画押提醒下,凌恒还将他的东宫印鉴取来盖了上去。 “这回可好?” 南缃满意地捧着约定书,确认无误后将纸张搁在窗台上晾着,“你要食言了,我就拿着这个满大街嚷嚷去,让你名声扫地。” “可以。”凌恒看着她一举一动,不管做什么他都看得开心。 “把手拿过来吧。” “做什么?”凌恒听得不解。 “我给你诊脉啊。” 凌恒笑了笑,像刚反应过来似的,“对对。” 玉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手腕上,瞧她像模像样地诊着脉,凌恒忍着笑,十分配合地任由她摆布。 细细查过后,南缃收回手,“我现在去配药,你让人跟府医说一声,让他不要阻拦我取药。” “好” “从现在开始,除了我拿来的药,其他一切药物都停了,不然会影响效果。” 凌恒嗯了声。 “还有你房间铜炉里的草药熏香也都撤了。” “好” “另外就是那紫檀木床。”南缃继续交代着,“若方便最好也换了,只要不是紫檀木制的都可以。” “行” 南缃眉梢一挑——这病人听话的过分。 她重新察详着男人面色,探出对方眼里的那抹好笑和戏谑,南缃长长呼了口气。 合着他是不信她,陪她闹着玩儿的。 南缃也不恼,毕竟那是连御医都治不好的病,他不相信一个小女子能医好也是情理之中。 “告诉你个秘密吧。” 看了看周围无人,南缃朝凌恒凑近身子,手拢在唇边悄声道:“其实我除了是赵家女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哦?”凌恒像是很好奇,也往前凑了凑,“那我可得听听是什么身份。” 南缃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字地与之坦白道:“我就是传说中南海医仙的徒弟。” “真的?”凌恒坐直身子,震惊地看着她,“原来你是医仙徒弟啊!” 南缃使劲儿点着头,就在她以为对方会继续追问其中缘由时,却见凌恒靠回椅子上,淡淡地哦了声。 嘿!他竟然这反应?南缃看得奇怪。 “你不信我说的?” “没有,我信。” 南缃一撇嘴,对方的态度让她摸不着头脑,嘟囔着那你这是什么反应,分明就是不信。 “没什么不信的。”凌恒笑微微看着她,“你就说是玉皇大帝的女儿我也信。” 南缃脸一黑——说来说去他是从头到尾没信过她。 亏得这人还口口声声对她好奇,想知道她的过往,难得自己正经一回,大发慈悲跟他透个实话,不想他却是这个样子。 凌恒拿起窗台上的字据,“赵女医,哦不,医仙徒弟,快去备药吧。” 白了他一眼,南缃抽出男人手中的纸张,折起来揣好,“眼下不信我没关系,拿医术证明就是,等药到病除之时你自然就信了。” 凌恒笑呵呵的说着是,伸手做出个请的姿势,然后就见少女大摇大摆迈出步子,还不忘丢下句别忘了告诉府医我一会儿去配药。 “放心吧。” 人一走,凌恒再也忍不住笑出声。 陪她逗乐也挺有趣。 南缃回屋后便开始着手药方,斟酌半晌后终于敲定。 她来到府医这里时,凌恒倒是已知会了这边,南缃便放开手抓药。 看着她搭配的一味味药材,一旁的府医眉头越来越深。 “赵姑娘,你……”是在闹着玩儿吗? 南缃也不理会,自顾自忙活着,弄好后便跑去厨房煎药。 熬好后将汤药倒至碗里,又拿起案板上的一柄小刀,深呼了口气,对着自己手指轻轻划去。 // 太子寝殿内, “那配的可是虎狼之药啊!” 府医一惊一乍地同凌恒禀报,“卑职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那等分量和搭配。” 他在太医院当职数年,自太子受伤后又被调至东宫服侍,是资历深厚的老御医了,岂能看不出那配药的诡诞。 “殿下,这赵姑娘送来的汤药万不可入口啊。” 凌恒嘴角噙着笑,他并非完全不信南缃懂医术,在地宫时她曾给他按揉穴位,看上去是通些的,许是闺中时看过几本医术,略懂一二。 可凌恒不认为南缃医术能有多高,那姑娘性子倔,又敢说敢做,大抵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实则凌恒更多是认为:南缃不过是为避开那句“拿下他心”,故才寻了治病做替代,那姑娘机灵,想来是刻意回避二人间的感情问题。 “我知道了。” 府医不放心的又叮嘱了几句,听到外面传来南缃声音,赶紧闭上了嘴,朝凌恒告退。 出门时正遇上端着汤药进来的南缃。 见府医在此南缃愣了下,又望了眼里面的凌恒,女子狐疑的目光在二人间打转。 府医看了看她手中药碗,一声不吭地低下头匆匆走了。 “李太医来做什么?” “没事,他把太医院新研制的药送了来。” 南缃又一次提醒凌恒莫再用那些,而后放下托盘将熬好的药递过去。 “辛苦了,待放温些我再用。” 想到刚出去的府医,察觉出端倪的南缃直接拿起碗,舀了一勺送至他嘴边,“我喂你。” 凌恒:“……” 他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说,少女态度强硬,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凌恒笑的勉为其难,咬了咬牙,最后硬着头皮张嘴喝下。 躲在窗外的府医看了大惊失色,心头无数个声音在呐喊着殿下不要! “南缃,这药太苦了,你帮我拿些蜜饯果子来。” 碗里药已下了一大半,南缃也不再执着,于是将碗放回他手上,出门取蜜饯。 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后,躲在拐角处的府医快步走进寝殿。 “殿下,快吐出来!” 那药着实苦,还带着些许……血腥味,凌恒泛呕的厉害,府医刚给他拍了几下后背便哇哇的吐了个干净。 “殿下,您这是何苦呢,您身子本就不好,可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府医看着都心疼,他就不明白,一个小丫头而已,太子何必这么任她作弄受这等子罪。 凌恒坐回椅上平复着胸口的不适,又饮了几口清水才慢慢缓过劲儿。 “到底辛苦备的药,别让她寒心,随她去吧,做什么你们也配合便是。” 第一卷 第52章 开始治病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只要她高兴就好。 府医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剩下的药汁倒进花盆,还没走出寝殿就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来,猜到是去而复返的南缃,府医心惊,想走却已没了机会,这会儿出去必跟对方撞上。 为难之际就见太子指了指屏风,明白主子意思,府医忙躲身过去。 南缃将蜜饯送来,又跟太子请示晚膳想用些什么,屏风后的府医一动不动,吓得大气儿不敢出,只期盼她能赶紧离去。 “这药一日两次,现在时间有些晚了,今天就只喝这一次就好了。” 凌恒闻言如大赦般松了口气。 直到打发南缃离开,府医终于从屏风后走出来,他抬袖擦了擦额头细汗,与太子目光交汇时两人不由无奈一笑。 堂堂东宫和资深太医陪着个小姑娘玩儿,又是演戏又是躲猫猫,只为哄她高兴,这算个什么事?府医哭笑不得。 晚间,凌恒用过膳后下人将碗筷撤下,这时南缃走了进来。 “今晚我伺候殿下沐浴。” 凌恒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不知该回应什么,茗山也惊异地看着说话人。 房间静悄悄的,最后还是茗山打破了沉默,他轻咳了声,朝南缃道:“殿下身子不好,不能……那啥。” 说到后面声音又低又难为情,“赵丫头,你别……那个,有些事你……忍忍。” 一个年轻姑娘竟然这么堂而皇之的上赶着侍寝,疯了吧,就算再想好歹也回避下第三个人呐,该说她胆子大还是太饥渴了。 凌恒虽不知南缃本意,但也清楚她绝非那个意思,茗山的话让凌恒忍不住想笑,随即又应下了南缃所言。 知道茗山把她想左了,南缃也懒得解释,转身走出房间。 他一走茗山绷不住了,“殿下您听听,那是姑娘家能说的话吗!” 凌恒只让他别激动,去备热水便是,可茗山哪里能放心,主动送上门来的女人有几个男人会拒绝,主子宠着那丫头,肯定抵不住她诱惑。 “殿下,色字头上一把刀啊,您得以身体为重,万不能惯着她。” 凌恒越听越好笑,只说了句他自有分寸。 仆人将浴桶抬进房间,注满热水,待一切妥当后南缃也来了,她手里还提着个盖着盖子的木桶。 见她来了凌恒便让下人都退下,茗山将房门带上时还很不放心地看了看里面两人。 屏风后,南缃将桶盖拿开,里面是满满一桶黑褐色药汁,她把这些尽数倒进浴桶,顿时药香铺满房间。 “这是要……泡药浴?” “是啊。”南缃满意地看着药浴水,“这是我刚才熬的一锅浓浓汤药,用这个泡澡可辅助血脉疏通,补气解毒。” “你脱衣服吧,我不看你。” 南缃走到屏风外,凌恒看着浴水,思虑这外用的东西应该不会不妥,于是褪下衣衫进了浴桶。 “说起来也是可笑,治个病都得偷偷摸摸的。” 屏风外的南缃说着话,“瞧瞧李太医那防备模样,不说我也知道,他定是跟你通风报信了,让你别用我的药。” 凌恒笑了笑,靠在桶边感受着热水浸泡,“他身负服侍东宫重任,自是不敢有一丝大意。”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外头的茗山紧紧扒着门边,细听着里头动静,隐约能听到在说话,但具体说什么一个字也听不清。 “你不帮我擦下背吗?”凌恒朝着那道影子打趣。 南缃丢出句泡药浴又不是洗澡。 “可若身子干净了,药效应该更好渗透吧。” 听凌恒这么说,南缃虽嘴上嘟囔着事儿多,但还是应他所言走了过去。 带着颜色的药浴遮住了水下风光,也没什么太过尴尬的。 到底是女儿身,没太大力道,加之南缃也没伺候人经验,凌恒只觉后背似猫儿在挠,让他嘴角不由浮起笑意。 不知是热气熏腾还是药物作用,凌恒脸上微微泛红,背上那只手划来划去,像在他心头撩起涟漪,凌恒心跳加快,搭在桶边的手紧紧攥着。 他无奈地看了眼水下,蓦然有些后悔让她来擦背,真是“自讨苦吃”。 “你没事吧,我怎么看你呼吸有些紊乱。” 凌恒咳了声,嗓音微微暗哑,“没,没什么,是被热气熏得有些头晕。” 南缃一听丢下帕子,将他头靠在自己身前,手放在太阳穴上轻轻按揉,“这反应也正常,此药属热性,有以毒攻毒作用,你闭上眼睛放松身体就行。” 凌恒努力平复着被她燃起的心绪,若非他病体虚弱,怕是早将人拖进桶里了。 “可一会儿这些浴水怎么处理?” “我会叮嘱他们,放心吧。” ………………………… 次日一早,凌恒刚洗漱完毕南缃就跑了来。 “怎么样,身体可有感觉好些?” 少女明眸闪亮,满含期待,面对她清澈的眼神,凌恒心头浮起丝愧疚,温柔道:“才喝了一次,见效哪能那么快。” 南缃听后有些失落,“不应该啊。” 见她小脸垮了下去,凌恒心一软,下意识想摸她头安慰,可手伸到半空后又觉得不妥,遂收了回来。 “这有什么,病去如抽丝,又非神仙丹药,怎会立竿见影。” 南缃不满意这话,“我的药就是媲美仙药。” 她说得认真又坚定,凌恒哑然失笑,这姑娘还真是跟个孩子一样。 还没回应就见她突然又跑了出去,来去跟阵风似的,凌恒笑了又笑,愈发觉得她可爱的紧。 若能一直同她这样朝夕相处该多好,凌恒那颗原本已将生死看破的心突然有了对生命的渴望和眷恋。 没一会儿南缃便折返回来,手里还拿着个布卷,她将东西放在桌上展开,里面是一排长长短短的银针。 凌恒愣神,就见她把烛台取了过来,从中挑出根银针在烛火上烤着,随后又拉起他胳膊。 “做什么!” 回过神的凌恒赶紧止住她。 “我想了想,你前几日曾血脉封堵昏死过去,现在虽然转醒,但体内定是还没彻底疏通,导致药效无法抵达吸收。” 南缃边解释边在他胳膊上寻着穴位,“我给你行针,将血脉打通。” 看准位置,南缃准备下针。 “不,南缃,不用的!” 凌恒紧收着胳膊,喝药就得了,这扎针的皮肉苦就免了吧。 又暗道果然人不能随便说谎作假,真是有点自作自受了。 南缃攥着他不松手,“你不用怕,不会很疼。” “不是的缃缃,这个真不用。”凌恒按住她拿着针的手,快速想着对策。 第一卷 第53章 暴露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你是病人,得听大夫话。” 眼看这姑娘要来真的,凌恒赶紧道:“要不这样吧,我再喝一次药,若无效再扎针可好。” 瞧着男子这般抵触,南缃也不为难他,终于松开了手。 “好吧,那就再喝一次试试,先说好了,若不行就必须得扎针。” 凌恒忙答应下来,见她收起银针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你也不必这么费心,不是我打击你,也非不领你情,实在是我这身子病弱的严重,除非大罗神仙在,不然难以挽回。” “病弱又怎样,也不妨碍你魅力无边。” 南缃说得随性,凌恒听到甚是纳闷儿,询问她是何意思。 “那位元小姐是你相好?” 未料到她会提这个,凌恒奇怪,“为什么这么说?还是有人同你说什么了?” 南缃当然不会出卖刘妈妈,“德妃娘娘审问我,我想着法子周旋,那位元小姐起初也帮着我说话,可在听到娘娘说我是你亲自挑中的赵氏女,还得你看重后,那姑娘便转了立场,开始对我不依不饶。” 南缃不是个吃亏的主,不会轻易放过对她使绊的人,更不会给那些假清高之人遮掩,于是将当时情景一五一十转述给凌恒。 “原本德妃娘娘都已经不计较了,就是在那姑娘再三挑唆下又动了怒。” “我与她不过初次见面,她能这么针对是何缘由显而易见。” 凌恒听得明白,垂眸沉思片刻后道了句我与她没有私情。 “她是恩师之女,曾在宫中伴读,我与她也算自小认识,但也不过是寻常熟识而已。” 元锦书清高孤僻,虽不直言表露,但她心意凌恒都心知肚明,不止他,一起长大的皇子公主们都瞧得出。 南缃点点头,果然是单相思,“不过你如今这情况她还能心意不改,也是真心难得了。” “她---”凌恒叹了口气,“也是个性子执拗的。” 对于元锦书他从没有过任何儿女私情,向来只以礼相待,且又心知明王对她倾慕已久,自然会与之保持距离,面对女子偶尔流露出的心意从来礼貌回绝。 元锦书是个聪慧的,她什么都明白,可偏那姑娘偏是个认死理儿的。 “不过她今日对你的为难倒是出乎我意料。” 元锦书一向以清雅自居,清高的不与俗世为伍,不想也玩儿起了这些心思手段。 南缃回忆着那人,她外表虽一身洁净不染尘埃,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却并非从骨子里散发,给人感觉更多的是装腔做作。 收起思绪,南缃前去厨房煎药。 待药妥善后端了进来,凌恒看了眼,只道自己刚用过早膳,过会儿再饮药。 南缃也没多言,放下便出去了,她一走凌恒长长舒了几口气,生怕少女又强行喂他,好在这次没执着。 算是躲过一劫,凌恒庆幸的笑了笑,一次次这般虽费些神,但他却还是乐此不疲地配合她。 拿起药碗起身朝窗前走去,将药倒入花盆。 “你就是这么对待我汤药的!” 听到这声凌恒身子一怔,拿着碗的手僵在半空。 转过头就见南缃立在门前,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少女双眸喷火,像引着的爆竹随时会爆发。 这丫头根本没走!她刚才是故意假作离去。 反应过来后凌恒苍白的脸瞬间一红,心虚得无所适从。 “不是,南缃,那个......” 南缃大步走上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碗,“我说用了药怎么没效果,原来你根本就没喝!” “昨天那碗药你就是这么处理的吧,喝下去的呢?是不是我走后又吐了出来!” 凌恒紧张不安地看着发怒的人,想解释却又无从辩驳,“你别多想,我没有恶意的,只是因为” “因为你不信任我!”南缃打断他,“怎么,怕我毒死你吗!” “不是的!”凌恒慌忙拉住她胳膊,焦急下猛咳了几声。 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了,凌恒决定将心里话跟她摊开,“我不是担心你害我,是我清楚你治不好我病,太医都无能为力......咳咳......” 南缃气得甩开他手,看着手里剩的半碗药,“你骗我不说,还把药废了,你知不知道这药多珍贵,知不知道这里面” 有她的心血啊! 捻着带有伤口的手指,南缃怨愤又心疼。 凌恒一再解释,眼见少女恨得双目通红,还急得泛出泪光,男人心头一慌。 “是我不好。” 不再给自己辩解,凌恒赶紧承认错误,“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信任你,更不该把你辛苦备的药丢掉,我” “你爱喝不喝,病死才好!” 凌恒还想劝说,就见南缃将药碗丢在桌上转身夺门而出。 茗山听到动静儿跑进来,看到主子捂着胸口咳嗽,喘息都急促不平,赶忙过去搀扶住他。 凌恒却还在朝外喊着:“我喝,我现在就喝。” “殿下别说话了,快坐下。” 药碗已倾倒,汤药洒了一桌,凌恒看着叹息一声,说不出的自责,他拿起碗抵在桌边,小心翼翼将桌上的药汁拢回碗里。 茗山不知主子意欲何为,伸手帮忙却被拂了开。 勉强收回了小半碗,凌恒愧疚地捧在手里。 眼看主子将碗放到嘴边,茗山慌忙劝阻,“都不干净了,殿下别再喝了。” 凌恒没理会,仰头尽数饮下。 南缃把自己关在房里,赌气般骂骂咧咧,没一会儿就听到凌恒声音在门外响起。 “药我都喝完了,这次真的喝了。” 房外的凌恒扣着门,好言好语劝说,“绝对不会再吐出来。” 男人诚心诚意地道歉赔罪,“先前是我不好,不该糊弄你,我保证以后绝不再如此。” 茗山应主子话避在远处不打扰,就见主子像被媳妇挡在外的受气包似的不知说着什么。 房门一直没开,凌恒回到寝殿后坐在桌案前,透过窗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时不时前去“请罪”一番。 茗山见主子不是独坐便是去耳房外,在那里一站便是半晌,殿下病体可撑不住这般,于是提醒他回床上躺下休息会儿,可凌恒却不肯。 刘妈妈得知后担忧不已,前来规劝,奈何也没用,想着把南缃揪出来问话,却又被凌恒制止。 第一卷 第54章 进宫拜年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就这样一直到日暮西沉。 “殿下晚膳想用什么,小的让人准备,殿下用过后也早些安寝,今个儿您可受累了。” 经茗山这么一说,凌恒此时才发觉出问题。 是啊,他竟然一整日没有躺下歇息,更惊奇的是他却不觉一点不适。 要知道,他以往白天在床上躺着的时间加起来总得有大半日。 难道真的是那半碗药起了作用?凌恒半信半疑。 府医听到茗山带来的吩咐后惊讶不已,他不敢应下,亲自前去寝殿同太子回禀。 “殿下,那药决不能用啊!” 昨日南缃配药时府医就在跟前,他清楚记得都有哪几味药,眼下太子让他照着配出一份来煎好,李太医哪里敢。 凌恒再三命令李太医才无奈应下。 煎好后,李太医颤巍巍将药碗奉上,凌恒接时他还不肯松手,仿若那是碗绝命药。 随后在李太医惊惧和惶恐的目光下凌恒喝了下去。 李太医不敢离去,寸步不离的守在主子身边,生怕他有任何不良反应,直到熬过半个时辰,确定太子无事这才放下心。 翌日清晨,凌恒睁开眼睛后满脑子都是南缃生气一事,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头。 就在他准备继续负荆请罪之时,却见南缃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当下又惊又喜。 见她把药碗放在桌上,凌恒心头一暖。 她有脾气,但不任性,气归气闹归闹,到底还是顾全大局。 南缃当然恼恨这人浪费了她的药,可为了那约定再气也不能让他死了,该管还得管。 “缃缃,你的药真的管用,昨天早上喝了后我昨个一整日精神都上佳。” 凌恒声音掩不住的惊喜,又将他一天不曾躺下休息之事道出,“效果竟然这么显著!” 说起那碗药,先是被他倒进花盆一些,后又洒了不少,最后真正喝到嘴里的不过小半碗,竟也有这样的奇效。 见南缃气消了不少,凌恒终于也好受了些,连连同她保证以后必定乖乖服药。 “昨天傍晚我让李太医照着你药方熬了药,虽喝下后没有不适,可却也不似你亲手熬的那碗效果明显。” “明明是同样的药材,不知是哪里出了错,缃缃回头看看可好?” 南缃一挑眉,“你叫我什么?” 凌恒看着她,俊朗的笑眼带着丝讨好意味,“缃缃啊,怎么,你小名不是这个吗,你家里人大抵会这么唤你的吧。” “家人都叫我南南。”南缃说完转身走出房。 凌恒听后却更高兴了,自言自语道:那更好,以后我就叫你缃缃,只有我这么叫。 再回看桌上的汤药,凌恒端起一饮而尽。 之后的南缃仍对凌恒沉默寡语,但却每天按时将汤药送来,凌恒知道她心里有气,也不招惹她,回回当着她面将药喝完,让她放心。 而他的身体也渐渐有了好转,病弱了数年却在短时间内有了明显改善,凌恒惊喜于这变化。 ———— 南缃再一次见到两个姐姐是在皇宫的元日大宴上。 按照礼制习俗,新年第一天,宗室重臣以及命妇贵眷需进宫像天子拜年祝祷。 想到初次进宫时的情景,南缃是不愿来的,可凌恒却执意带她来,直到看见跟随越王和明王而来的两位姐姐,南缃才知凌恒意思。 凌恒知道南缃心里对他有气,为让她高兴,特意给她们姐妹安排了这次见面。 令颐就不必说了,宗室侧妃以上的女眷是必得来的,至于南缃和扶盈,亲王身边都有随行的伺候仆人,她们以贴身婢女名头也能跟着前来,只看其主子是否肯同意。 凌恒让人去明王府带话,请明王将扶盈也带来,是以姐妹三人得已相见。 吉时一到,皇家子和朝臣在前殿向天子朝拜,女眷们则在坤宁宫参拜皇后。 这种隆重节日人们皆盛装出席,嫔妃公主,宗室女眷,以及命妇贵戚个个珠环翠绕,衣香鬓影,此刻的坤宁宫繁花锦簇。 皇后凤袍加身,雍容典雅的坐在上首位置,接受满场拜礼祝祷。 礼毕后众人依身份尊卑长幼依次落座,宫女们鱼贯而入,将茶水一一奉上,皇后笑微微的众人攀谈。 “恕臣妾眼拙,不知那位是谁家女眷?” 淑妃娇媚又傲慢的嗓音响起,随着这声,座中人顺着她目光落在令颐身上。 皇后扬唇一笑,“不怪淑妃妹妹不识得,立冬宫宴那日妹妹身体抱恙不曾赴宴,自是没见过。” “这位就是越王侧妃赵氏。” 其实淑妃早已猜到,那姑娘虽安静低调地坐在一角,但明珠般的绝美姿容却让人想忽视都难,在满殿的莺莺燕燕里大有艳冠群芳之势,淑妃便心里有数。 “也是,怎么不见越王妃?”皇后环看着下方奇怪道。 淑妃也纳闷儿,这么大节日侄女没有不来的道理。 但听宫人回禀道:越王妃德行有失,设计陷害无辜,被越王下令禁足。 淑妃一听脸都黑了。 她恼得倒不是侄女出了差错,而是禁足一事被当众抖出,当即生出一股对皇后的憎恨。 宗室王妃不能拜节这么大的事一定会提前报备,皇后身为中宫怎么可能不晓得,还明知故问,根本是有意借着下人嘴说出,让所有人知道侄女犯了事,本意是下她脸面。 “设计陷害无辜?这是怎么回事?”一位好事的贵妇开口。 淑妃狠狠瞥了眼说话人,她认得此人,这是皇后的母族亲眷,这厮定是明白皇后意思,帮着对方继续这个话题。 果然皇后闻言做出一脸茫然状,询问宫人到底出了何事。 下人得了令,一五一十将具体经过道出。 满座妇人细细听着,而后彼此低声耳语,有叹息声,有不忿声,也有嘲讽。 淑妃如坐针毡,又气又窘。 皇后深深叹了口气,“新妇理应谦和恭谨,越王妃却在大婚第二日闹出这种事,真真是让宗室蒙羞啊。” “越王妃大抵也是想着新官上任三把火,给自己立下威风,却不想用错了心思。”皇后的那位母族贵眷顺势接过话,“说来说去,妇人家还是柔顺些的好。” 皇后赞同,“但愿经过这次越王妃能得了教训,日后从善自身,莫再出差池。” 第一卷 第55章 淑妃刁难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淑妃气的恨不得扑上去把这两人撕了,她们这一字一句分明是羞辱自家没有品行,没把子女教养好,毁的可是全族女子名声。 可事情已出,自家理短的淑妃也无法争执,再看向令颐时,便将满腹怨恨发泄在她身上。 “王妃没来,那你呢?”淑妃冷媚的睨着那边人,大有审讯意味。 “没有王妃带领你便只身前来拜见中宫,是何意思?莫不是想着王妃不在便以女主人自居。” 知道淑妃是在刁难赵令颐,拿她出气,可皇后并打算制止——这两个女人她是哪个都不喜欢。 淑妃就不必说了,二人恩怨已深;至于赵令颐,她本身没做错什么,皇后讨厌她的缘由只因她是赵清禾的侄女,那个占据了丈夫心,让皇后深恶痛绝的女人。 眼看这两人对上了,皇后乐的看热闹。 令颐起身拜一礼,朝淑妃道:“娘娘言重了,我朝宫规,节日拜礼宗室王妃侧妃都要前来,妾身只是按规矩行事,并无他意。” 淑妃冷嘁一声,甚是鄙薄的看着赵令颐,“伶牙俐齿啊,怎么,你是在指责本宫不懂规矩了?” “既提到规矩,本宫倒是有话要问你。” 淑妃也不傻,当然清楚方才的由头不足以整治对方,不过是个开胃菜而已,准确的说是在试探试探对方斤两,接下来才是正题。 “听闻越王大婚当晚,你故意留人在房,搅黄了正头夫妻的新婚夜。” “那时的你不过是个婢女罪奴,却如此不知分寸,公然不敬正室,你们赵家不是名门氏族吗,家中女儿不是贤德无双吗,怎得这点规矩都不懂了,竟如此下作争宠。” 面对淑妃的咄咄逼人,令颐不慌不忙,“淑妃娘娘误会了,妾身从未争宠,正如娘娘所言,彼时的我只是个婢女罪奴,如何能左右王爷心意。” “这意思是王爷非要宠幸你了?”淑妃呵呵冷笑,“纵然王爷心意所在,可你但凡是个懂规矩的,不知道规劝吗,我看你根本就是坐享齐人之福,说到底还是不守本分。” 皇后听着这话好气又好笑,淑妃也配说这些?她是忘了自己如何争宠的了? “妾身明白娘娘意思,可其中并非如此简单。”令颐解释道:“当中道理就如帝王后宫,天子若执意宠幸嫔妃,嫔妃能推诿吗?若推诿是否有不遵圣意之嫌,惹怒龙颜之险。” “妾身斗胆,倘若娘娘遇到类似事件,可会规劝君王?” 这问题还真把淑妃问住了。 人人都知,在后宫,若论争宠和不知分寸,淑妃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别说她不会推诿君王的宠幸,就是皇帝在其他嫔妃那里,她都会想着法子的把人抢过来。 此刻要怎么回答?说她不会,那是承认自己没规矩;说会规劝?可嫔妃都在此,她如何睁着眼睛说瞎话。 扫了眼殿中,果然那些人一个个面露讥笑,淑妃一张脸红了又白。 这场面着实精彩痛快,皇后越看越心喜。 “妾身相信,以娘娘的资历和才德,必也是规劝过的,奈何君威神圣不可冒犯,娘娘也难做,妾身说的可对?” 淑妃张了张嘴,她能说不对吗?眼下正愁无法回应那问题,对方既然帮她找了台阶下怎能不接着。 “本宫自是劝谏过得。” 令颐听了很高兴,“娘娘贤明。” “是啊,其实大到后宫小到家宅都是这个理儿,同是弱女子同为侧室,以夫为天,相信娘娘必也理解妾身。” 淑妃一愣,这才发觉自己被装进去了,待反应过来后却为时已晚。 淑妃不由懊恼,她那会儿就不该去思考赵令颐提出的问题,理应斥责对方大胆,敢拿君王帝妃说事,治她个大不敬之罪……可她却只顾琢磨问题答案,以至被对方牵着走,最后掉进对方挖的坑里。 现在追究还来得及吗?照理说这些当在赵令颐刚说出口时第一时间去指责才是,而今自己都顺着对方话说完了,现在再提摆明是告诉众人自己反应慢,不过是再闹出笑话。 不过令颐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转看回皇后,“娘娘,今个儿新春大喜,贵眷们又都在此,不愉快之事还是不提了吧,以免扰了娘娘心情。” “今日是妾身第一次正式拜见娘娘,请受妾身一礼。” 说着欠身福礼,恭贺皇后新春大吉。 “强制”结束了话题,皇后这会儿也不得不结束看热闹劲头了,摆出副端庄温和的国母姿态,接受对方之礼。 “说来那件事赵侧妃也受委屈了,挨了皮肉苦,今个儿既来了,本宫自是要赐下赏赐,以作抚慰。” 随之让人备了些布料补品赐给对方。 当然,这些东西不是照顾赵令颐,而是巴结越王。 谁让越王是未来储君,许家就罢了,反正越王也不喜他们,皇后有的是胆量挤兑许家,但赵氏女是越王新宠,再讨厌面上功夫总是要做的。 满座人不曾想到,看上去婉转娇柔的赵令颐这般能言善辩,她不卑不亢,轻飘飘的几句便让娇蛮尖钻的淑妃都吃了憋,不由感慨到底是千年世家女,柔弱但不软弱。 从坤宁宫出来,女眷们无一不在议论刚才之事,谁人不知淑妃是宠冠六宫的主,与皇后分庭抗礼也不落下风,今个儿竟被个后辈小姑娘给怼无语了。 令颐踏出宫门时就见越王已等在外面。 知道以淑妃脾气少不得刁难她,前殿朝拜结束后越王便立时赶了来。 却见她不仅顺利从坤宁宫出来不说,还得了皇后赏赐,越王忽然发觉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在听说了里面发生的事后,越王不奇怪淑妃的反应,倒是对面前女人又多了新的认识。 平日软糯柔弱的她遇事却如此机灵聪慧。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南临赵氏女的名声不是吹出来的。 两人顺着宫巷走去,转弯便遇到了正朝坤宁宫而去的景隆帝——外命妇散去后皇帝会到坤宁宫,接受嫔妃拜节。 越王带着令颐向君父行礼,御辇上的景隆帝扫了眼儿子身侧的女人,只见她温婉乖顺地立在那里,不似初见时的抵触和惶恐,青年男女,看上去倒是登对得很。 这让景隆帝想起赵清禾,她若性子柔软些,现在也能伴在他身侧,可那个女子却那般倔强。 第一卷 第56章 两败俱伤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辰儿特意为你求来侧妃位份,这是你的福气,往后好好伺候自家王爷,珍惜拥有的。” 越王有些担心,他担心令颐会因立冬宫宴上牵羊礼一事怨恨父皇,少不得不恭不敬暴露情绪,却见她端端正正朝父皇福了个礼,温声道了句谨遵圣上教诲。 “圣上和王爷恩德妾身感念在心,只是方才妾身无心冲撞了淑妃娘娘,还望圣上恕罪。” 景隆帝原本要摆驾继续前行,听到这儿不免问上一句,于是令颐便将坤宁宫发生的事陈述给皇帝。 说完她又恭谨请罪,“娘娘发难,妾身不得已解释了几句,不过娘娘最后也理解了妾身,不再追究。” “父皇” 越王抱拳一礼,“那件事是儿臣所为,与令颐无关,淑妃娘娘是拿在令颐出气。” 景隆帝了解淑妃脾气,也知道她是对越王新婚夜宠幸婢女,还封了侧妃一事心有怨恨,她不敢同他抱怨,也不好朝越王指责,拿赵令颐一个弱女子发泄是淑妃的行事做派。 “淑妃是个急性子,既然都已说通便作罢。” “是,妾身明白,娘娘也是心疼自家侄女,此乃人之常情,不过……”令颐顿了顿,而后略显为难道:“若是皇后娘娘能早些阻拦,事情也不至于发展成那样。” 这话提醒了景隆帝,是啊,皇后当时在做什么? 内外命妇皆在场,两个女人在众人前你一句我一句辩说内宅事,她能没看到?她就任由她们所为而无动于衷? 听到景隆帝询问,令颐又老老实实回禀了当时情景,景隆帝听后脸色阴沉。 摆手让他们退下,御驾继续朝坤宁宫而去。 “行啊,状都告到父皇跟前了。” 御驾走远后越王开口,他眼睛微眯,看着女人的目光似笑非笑。 继而又故意探问她,“刚领了对方赏赐,转脸就告上一状,合适吗。” 令颐也不装,坦言道:“我说的是事实,本来嘛,那么多贵眷在场,眼见场上起了事端,皇后身为中宫之主理当以大局为重,应第一时间阻止。” “可她却什么也不做,任由事态发展,是嫌热闹不够大吗。” 令颐岂能看不明白皇后是故意的,她先是刺激挖苦淑妃,气伤对方,当淑妃朝自己发难时她不闻不问,坐山观虎斗,若非自己结束了场面,她还会继续闲观下去。 今日事端何尝不是由她挑起,却妄想躲在后方看热闹,那不能够,必须把她揪出来。 “至于那赏赐,若真待我亲近,淑妃刁难我时她怎么不帮我说话,所谓赏赐不过为了巴结你而已,做给你看的。” 她倒是看的通透,越王压着嘴角笑意,随后又故作清冷,“那你有没有想过,今日这遭下来,你是痛快了,可也得罪了皇后和淑妃。” 令颐却不在意,“我没有得罪她们时,她们不也刁难我了吗,若是注定不能友善相处,我又何必再去委屈自己,且” 瞄了眼男人,令颐咕哝了句淑妃这么对我还不是因你而起。 越王嘶了一声,抬手作势朝女人额头敲去,令颐急忙缩回脑袋,紧紧抿着唇。 那手指终是没有落下,越王背过双手冷哼了声,“所以你最好从今往后紧紧依附本王,否则小命难保。” 令颐脱口道了句若保护不了府里女人也是你的过失。 谁知越王听了这话倒是笑了开,“不错啊,开始把自己当我的女人了。” 令颐心头一急,“我是说名义上的。” “有没有事实你自己不清楚吗。” 探到男人眼中暗藏的暧昧,想起那晚的事令颐脸红到耳朵根儿,“我……” “别废话了,还想见你姐妹就赶紧走。” 越王不再跟她揪扯,志得意满走在前面,后面的令颐顶着张大红脸相跟,一路暗自嘀咕:怎么就说不过他。 与此同时,坤宁宫内嫔妃们正向景隆帝拜礼恭贺。 礼毕后众人落座,景隆帝扫了眼殿中女人,朝皇后问道:“命妇朝拜可还顺利。” 正想着如何同皇帝提起淑妃不顾场合寻衅宗妇一事,眼下皇帝问及,这告状的机会皇后怎么可能放过。 “大体都还好,只是……”皇后说得犹豫,像是有难言之隐。 淑妃心一紧,便知皇后是何意思,果然接下来皇后将方才事说了出来。 “说来赵侧妃也是无辜,好好地进宫拜节却被妹妹为难,唉。” 淑妃立即跪地请罪,“臣妾惶恐,臣妾只是心疼侄女,一时情绪上头,别无恶意。” 淑妃是个能屈能伸的,对景隆帝脾气也摸出个七八分,她明白,事实已定,再多苍白无力的辩解不如诚心悔过更招皇帝心疼。 “臣妾知错了,日后定当谨慎,望皇上恕罪。” 淑妃娇滴滴的认着错,景隆帝是个强势酷烈的男子,相较精明干练的女中豪杰,他更喜欢柔软懂示弱的女人。 淑妃分析的不错,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且她都认错了景隆帝还能如何,于是不疼不痒的斥责了几句。 “你疼爱母族子女没有错,可不该不分场合行事,今天是什么日子,满朝贵眷皆在场,将后宅内帷之事搬到台面上辩说,岂不让人笑话。” 淑妃连连认错,姿态越来越谦恭。 皇后看得美滋滋的,新春第一天便是开门红,这可是新一年的好兆头。 “皇后呢,淑妃不懂事,皇后可有及时劝阻?” 仅一句,皇后雀跃的心霎时坠入冰窖,淑妃嘴角则缓缓勾起弧度。 “皇,皇上……” 皇后愣怔难言,没料到皇帝会突然问这个,这么微小的细节他竟也能注意到? 话说淑妃原也没留意这点,而今被提醒,妇人眼珠子一转,旋即做出副可怜兮兮模样。 “臣妾糊涂,人前没能控制住脾气,娘娘当时要能提点下臣妾,臣妾必及时悬崖勒马。” 皇后脸色煞白,想为自己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管教约束嫔妃乃皇后职责。”景隆帝言辞冰冷,“大礼当前,眼睁睁看着嫔妃言行有失却不加以阻止,让外人看宗室笑话,成何体统!” 第一卷 第57章 茶道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皇后慌忙跪地请罪,可景隆帝却不打算轻易宽恕她。 “身为后宫之主,不尽国母之责,更该严惩。” “皇上恕罪!” 皇后吓得心慌意乱,就听皇帝继续道:“暂夺执掌六宫之权三月,期间由德妃接管。” 丢下一句好好思过,不再理会瘫跪在地的皇后,景隆帝大步离去。 淑妃就差乐出声,风水轮流转呐,挨千刀的皇后当着那么多贵妇面狠狠中伤自家,眼下也轮到她自己了。 一肚子闷气可算畅快了,淑妃得意的朝皇后递去个自作孽不可活的眼神。 …… 虽是冬日,可皇宫蓬莱苑却是一片春和景明,这里由数千名工匠精心打造出的皇家园林。 假山层叠,围湖造景,眼下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几百株红梅凌寒怒放,为新春节日增姿添彩。 朝臣贵眷参拜过帝后之后皆来到此处相聚,赏梅游园,吟诗作画,投壶射箭,内务府安排了不少娱乐节目,在正宴开始前人们可自在地游园畅聊。 宾客们三五成群聚在各处,宫人内侍穿梭在其中奉茶奉果,放眼望去犹如瑶池仙宴。 湖心亭阁内,太子与亲王皇子以及数位宗室世子聚在此,少年们说笑声阵阵飞出,随着湖面碧波传至岸边,引得不少妙龄千金频频窥望。 凌恒同越王谢过地宫相救之恩,兄弟俩关系自幼微妙,在某些事情上他们都心知肚明,越王这次举动凌恒意外,但也不意外。 意外的是在权势跟前这位弟弟能以亲情为先;不意外的是,凌恒知晓越王为人,他爱权,但取之有道。 万千感念在嘴边再次凝成句多谢,那是发自内心的真诚,越王听后笑容清淡,只道是分内之事,兄弟二人相视一笑,眼里是只有他们彼此能读懂的情绪。 攀谈几句后越王看向亭阁一角的令颐,姐妹三人正聊得亲密,难得看到她露出笑脸,那样的温婉娇俏才是她真正该有的样子,却吝啬向他展示。 虽说也不曾给他摆过脸子,两人似也相处平和,可他知道她的心远在天边。 “王兄堂兄们新春大喜。” 清悦的女子声说着话,几名皇室公主结伴而来。 南缃一眼就看到随在其中的元锦书,今日的她依旧装扮素雅,淡青色襦裙裹身,配以同样色系的斗篷披风,在一众姹紫嫣红中如清水芙蓉,独树一帜。 元锦书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南缃,虽一身婢女装扮,却依旧难掩玉姿仙颜,不施粉黛仍然美得动人,上次见面后元锦书便对这个容貌出众口齿伶俐的女子印象深刻。 再看她身侧的两名姑娘,同样姿容出众,三人站在那里,或艳丽,或娇柔,或明媚,当真是让女子都很难不嫉妒的颜色。 众人落座后,宫人将烹好的茶水一一奉上,南缃姐妹三人也散了开。 元锦书那日从东宫回去后便打听了赵家女之事,她目光从清丽绝俗的南缃转到娇柔惹人怜的令颐身上,再到明王身后的扶盈,纵然知道赵氏女容貌不凡,可亲眼见证后还是被惊艳到。 目光收回,元锦书端起桌上茶盏,她略略一闻,朝身后宫人开口问道:“这白茶是用什么水烹的?” “回元小姐,是梅花上收的白雪,带着梅花暗香,用此水煮茶再合适不过。” 听宫人这么一说,众皇子公主纷纷赞赏般点头。 元锦书却将手中茶放了回去,见她如此,邻座的一位公主询问她为何不饮。 “人人都道以带有梅香的冰雪煮茶风雅有趣,实则不然。”元锦书眉眼幽静,不急不缓的说着。 “白茶乃茶中极品,味道以清新为著,何以白茶制作工序简洁,只经晾晒或文火干焙,为的就是保留其清香精髓,品白茶意在于此,若以其他香味混入,只会折损其淡雅之气。” 看了眼茶盏,元锦书轻摇着头,“饮茶饮其道,若非如此,还不如不喝。” “锦书说得有理。” 几位公主恍然大悟,“咱们只说用梅上雪水煮茶风雅,从来盲目跟风,熟不知一茶一道,当中高妙深奥大有讲究。” “经锦书这么一说我们也长见识了。” “果然还是锦书最蕙质兰心。” “那自然是。”明王接过话,笑眼看着对面的女子,“锦书最是博学多才,论焚香点茶,诗词插花,她的造诣可是无人能及。” 众人听后七嘴八舌附和。 元锦书始终保持着云淡风轻,对于大家的赞赏不惊不喜,像是早已习惯。 目光瞟向岸边,看到不少千金小姐正眺望着这里,知道那些人在想什么,元锦书淡然一笑。 自懂事起她便进宫伴读,日日与皇子公主在一起,在其他闺秀对皇家子望眼欲穿而难以得见一面时,她却能实时见到。 这怎能不让满京城高门贵女艳羡。 譬如此时,她可以同皇子皇女同坐于此,高谈阔论,而那些人只能眼巴巴地远远望着。 “既然这样,那不如让人重新烹茶吧,别误了白茶的精髓,也省得传出去被人笑话咱们暴殄天物。” 明王说得兴致盎然,人前毫不掩饰对元锦书的追捧,扶盈静静立在他身后,看他的眼神平静无波。 宫人看向太子,等待太子发话。 凌恒端起茶轻饮了口,缓缓道:“都说用梅上冰雪烹茶,茶中会带有梅花幽香,可我倒不这么觉得。” 他声音舒朗随和,元锦书闻言脸色有那么微微一僵。 “雪离开梅花后能有多少香气,再经过融化煮沸哪里还能有香味。” 他话一落周围气氛瞬间安静下来,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元锦书,就见她垂着眼帘,面上清冷漠然。 “越王弟呢?”太子问道,“王弟对此怎么看。” 越王微微勾唇,看都不看茶盏一眼,“弟弟对茶道没有研究,任何茶在我这里都是一样的,更别说用何水煮。” 随着这话亭中气氛又尴尬了几分。 虽被太子否定可明王并无怨气,兄长知道他从小喜欢元锦书,可锦书一心只在对她无意的兄长身上,兄长方才的言辞是对元锦书的刻意疏远,本质是对她的否定和回绝,让她早些收心。 第一卷 第58章 妇人心思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也好。” 明王率先打破了沉寂,他笑着圆场,“也是我考虑不周,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既已烹好是不该浪费。” 太子和两位亲王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还能如何,立刻转变立场逢迎。 “怎么是浪费呢。” 元锦书突然开口,语气带着明显不满,凛然一副清高不可冒犯姿态。 被倾慕的男子当众下了脸面,元锦书从未有过的悲愤,且她的风雅造诣岂是能被否决的。 “梅上白雪,煮茶留香,此法盛行于文人雅士之间,古来有之,不少诗人墨客还赋诗著词,难道那些才子雅客都是浪得虚名了?” 换作旁人自然是不敢同皇家子唱反调的,可元锦书有这资本。 她出身虽不如皇室血脉高贵,但有师尊之女这层关系在,又兼自身才华出众,从小到大这些皇子帝女哪个不对她敬重三分,且彼此又是从小相识,多年下来已不生分。 眼睛有意无意扫过太子身后的南缃,元锦书继续道:“至于浪费,这里有这么多宫人婢女,赏给她们喝不就得了。” 邻座的公主轻轻碰了下她胳膊,暗示她莫再多言。 可元锦书像是没察觉,接着又道:“下人们也辛苦,瞧瞧太子殿下的婢女,小脸儿都冻的苍白,殿下还不赶紧赐下茶水让人暖和暖和。” 元锦书毫不退让,今个儿大家要把这茶喝了,她便是真丢了颜面,女人誓要将茶水换了。 看着元锦书犯起执拗,几位皇子公主暗暗叹息,众人都知道,她这是跟在太子赌气,无外是嫌对方没顺着自己。 这已不是稀奇事,她从小就这脾气,整个京城除了嫡公主也就这元锦书最傲,不过两人的傲气不同,一个是嚣张跋扈,一个是清高孤僻。 “谢元小姐关心,我不冷,方才也刚喝过水。” 突然被点名南缃心里清楚,元锦书绝非随口一提,而是拿她做说辞让太子屈服,让所有人跟随她的心意行事。 “天气确实冷,缃缃穿得单薄,是我疏忽了。” 凌恒说着站起身,脱下自己的狐毛斗篷亲自给南缃披上。 不过也是,最近她气色是不太好,面颊憔悴唇色泛白,不似从前红润光泽。 南缃哪里能接受,却见对方动作强硬,收到凌恒眼神暗示,于是乖乖的任由他所为。 元锦书素来沉静的脸一下子涨红,太子一再下她脸面不说,还当众对个婢女关切有加,这让元锦书气上加酸。 眼看太子和元锦书杠上了,未免场面难堪下去,明王笑呵呵地打着哈哈,“美景香茶,闲话平生,如此惬意怎能没有琴音相伴,传乐师前来吧,为大家助助兴。” 听出明王话外之音,其他人连忙附和,默契地一同将那紧张场面翻过。 一位性子活跃的世子同明王笑闹,“王爷说的是,不过依我看无需传乐师,我们这里就有才艺出众之人。” 终于将方才的话题撇开,明王也兴致勃勃与对方攀谈,询问他是何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那世子调皮打趣,“就是王爷身后的赵氏女呗。” “赵氏女才貌双全天下皆知,有这等女子在哪里还需要乐师。” 此话一出立即得到其他皇子世子赞同支持。 “对对,让她展示一番,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 转移话题却转到了自己身上,明王无奈的摇头笑着。 心知这些人是拿自己做歌女舞姬取乐,扶盈低着头,眼中冰凉如水。 人们还在起哄撺掇,明王笑着摆手让大家安静。 他的房里人可不是伶人戏子,怎能被外人拿着观赏取乐,且扶盈也是世家出身,虽如今家道中落,可世家女的品格还在,怎能这般作践她。 正想说此事不成,就听到熟悉的声音说着话。 “还是算了吧。” 元锦书慢悠悠开口,“今天这大日子王爷能将人带在身边,可见这位姑娘得王爷青睐看重。” “既是王爷的宠婢,心尖上的人,大家还是莫为难对方了,否则王爷会不高兴的。” 她说的随性淡泊,而后不再看任何人,闲观着湖上景色。 扶盈眉心一拧,元锦书这话看似是在帮自己开脱,但以明王对元锦书的一腔热忱,为给对方表忠心少不得将她推出献艺。 元锦书怎么可能想不到这点,再看她此刻悠然自得的姿态,和那副对结果已然料知的从容等待——明帮暗害。 她的“宽和善言”实则是在变相刺激明王,这么一来自己反倒被推上风口。 目光落在明王膝上的手,只见男人指尖局促的来回点划,扶盈深吸口气,她知道,今日她是躲不过了。 明王笑容早僵在嘴角。 宠婢,心尖上的人?这字眼让明王惴惴不安——锦书她误会了! 元锦书不看都知道明王此时的心神不宁,不过她更关注的则是明王身后的扶盈。 那女子绰约而立,即使没有任何举动依旧散发着风情万种,天生尤物四字仿若就是为她而生。 在元锦书心里,万紫千红过分俗气,唯有天青浅碧之类才是最雅致的颜色,她的衣衫也清一色如此。 而她眼里的艳俗红紫如今穿在扶盈身上却无一点媚俗之色,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做到媚而不妖,元锦书眼底出现少有的妒色不服。 凌恒脸色越发难堪——有些人是杀人不见血。 越王默默饮着茶,从元锦书来到现在,他就没正眼看过她一眼,不光今日,准确的说他打小就不爱搭理那人。 一天到晚端的跟个天外仙子似的,世人在她眼里都是俗物,唯她自己最洁净雅致,其实就是自命清高孤芳自赏,做作得要死。 明王这会儿夹在中间最难受,一面是心头白月光,一面是红颜知己,经过几番思想争斗后,心里那道天平终是倾向于前者。 “扶盈的琵琶一绝,难得今日众兄弟聚全,又是新春大喜,是该好好热闹下,扶盈就弹奏一曲吧。” 宫人将琵琶取来,交于扶盈手上。 元锦书淡然而坐,对这结果一点都不意外。 第一卷 第59章 搬石头砸自己脚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一人独奏有什么意思。” 南缃突然开口,她看向凌恒笑微微道:“殿下,我会吹箫,我们姐妹在家时经常合奏乐曲,趁这机会我也给殿下表演一番如何。” 凌恒明白,她是想陪着姐妹,以免对方独身窘迫,还没开口就听南缃又道:“就奏曲《浣溪沙》吧。” 令颐瞬间领会了南缃意思,她轻柔笑着,“这首曲子是由琵琶,箫,琴筝合奏而成。” 说着面容略带惭愧,“可惜我擅长的是箜篌,对琴筝不甚精通,否则就可以同两位姐妹一起了。” “这有什么。”南缃笑得明净,“在座的定有会琴筝者。” 看向元锦书,南缃脆生生道:“元小姐才情过人,这琴筝一定不在话下,不如请元小姐一起吧。” 凌恒满眼宠溺地看着南缃,这会儿也明白了她目的:她是要把那个挑事者一起拉下水。 明王不高兴了,“锦书是清贵之人,岂能下场表演,还是让乐师补上吧。” “王爷说是,但也要看观众是谁。”南缃徐徐说道:“这里满座龙子凤孙,元小姐身份再高贵还能贵得过皇室血脉?” “这话在理。” 越王难得的开口,他语气平淡,似在说一个最平凡不过的道理,“高门千金给皇子公主献艺不跌份儿。” 明王是又急又忧,“可锦书是恩师的女儿啊。” 越王饮着茶,眼睛都不抬,“我们还是天家儿女呢。” 元锦书冷冷的看了眼越王,又瞥了开,从小到大就属这个冰山皇子不买她帐。 “最重要的是太子殿下要听啊,是不是啊殿下?” 少女笑眸清甜,凌恒清楚她意思,于是配合的点头言是。 明王有些恼了,这根本就是欺负锦书!两位王兄怎么也如此,连恩师颜面都不顾了。 “既然殿下想听,锦书愿意演奏。” 就在明王以为元锦书绝不会答应时,却听到她应了下来,明王诧异,他愣愣的看向说话人,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锦书她是那么清雅的女子啊,如同天外仙子不染凡尘,高洁傲岸的她怎会愿同伶人一般下场表演。 可眼前情景让他不得不相信,只见元锦书不惊不怒,吩咐人准备琴筝。 本想帮她解围,哪怕得罪兄长也要阻止他们欺负她,而眼前一幕让明王原本的一腔热血化作乌有。 “《浣溪沙》这首曲子是讲述思乡之情,可中调过于轻快,少了感情沉淀。” 元锦书幽幽的说着,“我私下将中调改了改,这样更符合曲子背景,不过就不好同两位一起演奏了。” “不如我单独为殿下弹奏吧。” 她可以为太子献艺,为倾慕的男子做什么都可以,但绝不和罪奴同台,那是对她的亵渎。 太子没意见,南缃和扶盈更没意见,紧接着悠扬的琴音回响在亭中。 南缃姐妹三人彼此交换着眼神,笑的心领神会。 明王没心思听曲,端起杯盏一饮而尽,茶水入喉,生涩微凉,他扯出抹苦笑:爱情这个东西真厉害啊,能让那么清傲的人低下头。 越王看着身边的小女人,不禁好笑:她们姐妹事前没有通关节,却能现场配合的天衣无缝,三言两语就让本想羞辱赵扶盈的人搬石头砸了自己脚。 “你们姐妹是不是经常合伙作案。” 越王声音不大,只有令颐听得到,她眨了眨眼,“说什么呢。” 越王没有为难她,转回头,脸上始终挂着笑,姐妹俩来那心照不宣的模样,一看就知平时没少一起干坏事。 一曲罢,亭下响起一声声赞赏。 元锦书回到自己位置上,她凝视着那边的凌恒,“锦书改编得如何,请殿下点评。” 凌恒面无表情,道了句我对琴艺无研究,大家听得好便是。 见元锦书脸色不好,与她交好的一位公主提出建议,“锦书琴艺自是出类拔萃,接下来不如让明王兄身后的赵姑娘也演奏一曲吧。” 另几名公主世子也认同地点头。 “王妹说笑了。”明王口吻严肃又不失亲近,“刚才我只是开玩笑而已,扶盈是本王的宠婢,心尖上的人,怎能同歌姬舞女般下场表演。” 那位公主听后愣了愣,继而讪讪一笑,悄悄朝元锦书看了眼,低下头不再说话。 气氛再度陷入尴尬。 扶盈心下冷冷一笑,面上只作感激的为明王添茶。 元锦书却淡定得很,明王之言没有激起她任何情绪。 这个男人在她心里从没有过位置,他赞她也好,损她也罢,生命里的无关紧要之人,元锦书根本不屑理会,多给对方一丝情绪她都觉得浪费。 这时一名小太监快步走来,称正宴即将开始,请诸位贵人移步大殿。 众人相继散去,这一场终于落下帷幕。 元锦书立在原地看着离去的人,目光始终落在凌恒身上。 “锦书啊,刚才的事你别放心上。”知道她心情不好,一名公主劝说着。 “太子和两位王爷对赵氏女很照顾啊。”元锦书嗓音悠远又惆怅。 公主认同地点点头,“也是她们幸运,当日皇姐提出行牵羊礼,若非王兄突然病发晕倒,她们怕是早身败名裂了,哪里还能有今日,说来也是命里有福气,皇姐后来说起还总遗憾那牵羊礼没行成。” 元锦书深深一叹:是啊,怎就没行成。 太子和越王明王相伴朝大殿而去,南缃姐妹三人跟在后方几步外的距离。 “既然元锦书喜欢的是太子,为何要同堂姐过不去?” 听了南缃的叙述,令颐纳闷儿,“难道是因为我们是姐妹,所以她把气洒在堂姐身上?” “不排除有这个原因。”扶盈分析。 回想着元锦书看她们的眼神,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姑娘似是一直在探究观察她们,说不清什么感觉。 令颐又猜测,“会不会是她听说堂姐得明王宠爱,眼见自己爱慕者有了新欢,故意打压,想看看在明王心里她和堂姐到底谁更重要。” 南缃不理解这种心境,“可她又不喜明王,明王喜欢谁她又何必在意,我看就是因为太子,她讨厌我,又连带着针对堂姐,拿堂姐出气。” 第一卷 第60章 给她些教训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不是她不喜就不在意。”令颐解释道:“在意的东西有很多,有些人虚荣心重,我想她或许在意的不是明王心意,而是不想被堂姐比下去,所以故意给堂姐弄难堪。” 南缃明白了令颐意思,一个新欢一个旧爱,明王既然能都喜欢,必是二人有相当之处,先不论身份的高低贵贱,单说姿色才华,堂姐完全不逊于对方。 元锦书也许在意的是她的魅力,故此要压对方一头。 前方的明王心事重重,虽然对元锦书向太子献好言行有些闷痛,但念及她被当众下了颜面,还是忍不住为她叫屈。 “锦书和我们从小认识,又是恩师之女,方才王兄是不是对她有些过分了,我担心她难以接受。” “我倒觉给她些教训挺好。”越王率先开口,他目视着前方,神色漠然。 “王兄说的很明白,茶水不换,储君都发话了谁人敢唱反调,满座皇子公主也都顺应了,她一臣女却公然反对,何以如此胆量?除了依仗恩师和才高气傲外,也是我们过去对她太客气了,让她弄不清自己身份。” 越王说的直截了当,毫不避忌对元锦书的厌恶。 明王听得难受,“越王兄不要这么说,弄得好似我们以势压人,太伤感情了。” 凌恒却认同越王所言,“此乃事实,与以势压人无关。” 他们敬重太傅,又佩服元锦书才情,故此一直对她礼让三分,而元锦书看似端庄静雅,可骨子里自有一份作劲儿,并非那等娇蛮任性的作,而是清高孤傲的作。 她自专又小性儿,凡有不顺意的不会去吵去闹,而是摆出副高冷圣女模样,让人只觉触犯了这位冰清玉洁的才女,以至于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都赶紧恭维哄着她。 幼时嫡公主开她玩笑,其实也没说什么难听话,不过是饶舌几句,唤她未来皇嫂云云。 元锦书便恼了,将自己关在房间,纵然嫡公主道了歉,可她仍端着架子闭门不出,直到数位皇子公主在门外好言劝说才肯出来。 自那后谁也不敢再惹她,而本就心气儿高的元锦书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哪怕龙子凤孙也得顺着她,照她心意行事。 当真是惯坏了。 越王见明王还在忧心,想到他这些年对元锦书的追求,却换不来对方一个笑脸,很想同他说一昧的放低姿态讨好绝非赢得女子心的法子,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 自己的感情都没处理好,又有什么精力插言他人之事。 太子和明王进了殿,南缃和扶盈也跟随而去,越王却在殿门外停下步子,令颐不知他何意,静静等在一侧。 越王眉眼深邃,看着她沉声道:“我不管在王府你对我什么态度,今日是以我内眷身份前来,人前……” 想说人前给他留些面子,莫让外人笑话他被家中女人嫌弃,可又觉这么说太丢人,于是拐了个弯,“尽到为人妻责任,哪怕做样子。” 令颐仰头望着他,目光认真又诚挚,“我若配合好了可有奖励?” 越王差点没乐出声,笑哼道:“还奖励,你有没有想过若配合不好兴许回去面临的就是惩罚。” 令颐哦了声,闭上嘴不再说话,跟着他继续走去。 刚走出几步突然撞上对方后背,只顾沉思的她没注意到前面人何时停了下来。 越王转回身,冷眼睨着她,“你想要什么奖励?” 听这意思是有戏,想到刚才同姐妹们的相谈,令颐犹豫片刻后道:“流放犯人日子艰辛,我担心家人,不知能不能想办法照顾下。” 在翻案前总得先保家人性命啊。 明白她是想让他打点关系照应亲人,越王冷笑,“你倒是敢说。” 令颐也知提这个有些厚脸皮,只是家人的处境是她最记挂的,哪怕有一点希望她也想去争取。 她不是没想过也许该效仿堂姐,假作逢迎,温柔诱哄拿下对方,让他为自己所用。 但越王和明王性子不同,适合应付明王的法子放在越王身上不见得管用。 越王此人不好糊弄,他那双英睿的眼睛仿若能看穿人心,任何小伎俩在他面前都无处遁形,和他玩弄心思只会适得其反,同这样的人相处还是直接坦白些的好。 “你一而再的让我帮你办事,拿什么谢我。” 话落,眼看女人膝盖要低下去,越王一把提住她肩头。 左右看了看四周,转回脸咬牙道:“少来这套,不管用了。” 令颐站直身子,老老实实回道:“其他我也身无长物了。” 她看了男人一眼,低低的声音带着难为情,还有那么些许怅然若失,“能给的……都给了。” 看着她紧抠着衣角的手,越王沉声不语,良久后,抬手在她心口位置点了点。 抬眼望向男子,就见那双阴冷的眸子此刻似融化不少,两人对视片刻,明白他意思,令颐低头抿着唇。 宾客陆陆续续到了大殿,帝后还未到,席中人则与各自邻桌笑聊攀谈。 许昭妍还在禁足中,令颐便被越王安排坐在身边,侧妃坐在了正妻位置上,令颐不猜都知道殿中人必在暗自议论。 越王却无视那些异样目光,平淡如常。 “你说的事不容易办。” 越王突然提起刚才事,他声音低沉又诚挚,“若是官府或大理寺定的案子,我还可以让人打点照应,可赵家的处置是父皇亲自下的旨。” 君父下令处置的人,他反而去照顾帮衬,这是明着与君父对抗,如何能行,这点道理人人清楚,就是换做太子也不会这么做。 令颐嗯了声,“我知道这件事不好办。” 她也只是抱着那万分之一的希望争取下。 似听到男子叹息,而后越王声音又响起,“等等吧,等过些时日赵家案子风头过了,父皇怨气消散些,机会合适了再考虑。” 令颐点了点头,“多谢。” 虽然令颐的直言相求有些唐突,但越王却完全不介意,他喜欢她的坦诚直接,尽管眼下这姑娘对他还没生出男女感情,但至少没有欺骗虚假,不需算计着心思过日子。 她若利用自己对她的喜欢假意承宠,谋取利益,那他才真要的失望生气。 一声皇上驾到,大殿瞬间安静下来,人们纷纷起身叩拜。 淑妃红光满面地走在景隆帝身后,德妃等人也相随,众嫔妃都在,却独不见皇后。 景隆帝落座后让众人免礼,简单一句皇后身体不适在寝宫休息,便命宴会开始。 看到淑妃脸上眼见的高兴,越王便知皇后定被父皇斥责了。 第一卷 第61章 意中敌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座中人看到太子精神较之前好了许多,却并没太过在意,已是被判了“死期”之人,猜测他这大概是死前的回光返照,只期盼他能撑过十五,别影响大家过节的喜庆。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凌恒感觉有些闷,低调退出席前去殿外透气,南缃也跟了出来。 “没什么,就是一整日到处闹哄哄的,平日清净惯了,有些不适应。” 见他没事南缃才放心,凌恒抬头就见元锦书立在大殿外的廊柱下,秋水目光正落在他身上,那样子分明是有话要说。 南缃识趣地退出几步,元锦书轻步走了过来。 “有事吗?” 元锦书听了这话眼带幽怨,“难道没事就不能与殿下说话了?” 凌恒拢了拢披风,“无事就回去吧,孤男寡女易惹人非议。” 对方疏离的态度让元锦书不满,她长长一叹,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个样子。 难得有机会单独相处,又值眼下风清月明,灯火阑珊,元锦书将闷在心里的话道了出。 “殿下今日好不威风,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殿下可有想过我处境的尴尬,被多少人嘲笑。” “你也知道尴尬是何感受?”凌恒直言挑开。 “场上人拿赵扶盈做伶人取乐,你明知明王弟对你情非泛泛,还故意说那些让他生出担忧之言,推波助澜的促使赵扶盈不得不献艺,杀人不见血时可有想过别人处境?同是女子,何苦相互为难。” 元锦书瞪大眼睛,她难懂的看着眼前人,“杀人不见血?” “殿下竟然将这等腌渍词汇用在我身上!” 元锦书不服气,她是名动京城的清雅才女,是遗世独立的高洁仙姝,是当今天子在位期间中唯一被选入宫伴读的女子,居然被人指责心思恶毒,还是倾慕已久的男子。 云锦书不淡定了,第一次在人前露出焦急愤懑。 “有说错你吗?” “殿下是这么看我的?”元锦书眼眶攸的一红。 “明王若怜惜赵扶盈,不论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听从;可若心里没有对方,那任谁拦着都会让她下场,一切只在明王心意之间,与我何干!” 凌恒摇着头,“你是聪明人,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清楚。” 今儿个既然已将话扯开,凌恒干脆把她针对南缃一事也翻了出来。 “你与缃缃素昧平生,她本就生存艰难,何必那么不饶人。” 缃缃?叫得可真亲密,云锦书很是听不惯。 “我说殿下怎么一再对我刻薄。” 女人一副明白了的样子,朝廊下的南缃看过去,眼底是不屑和轻蔑,“原来是赵南缃同殿下告状了。” “说人是非者,必是是非人,倘若品行端正岂会背后捅人,呵,千年传颂的南临赵氏女就这等做派。” 凌恒冷眼看着她,“许你煽风点火,就不许对方如实禀报?” 元锦书悲愤得眼泪打转,先是杀人不见血,后又是煽风点火,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子这么看待她了。 凌恒也弄不明白元锦书,她虽性子不讨喜,但本性不坏,自小到大未做过伤人之事,也不曾刁难过谁。 也是因为她行事还算端正,所以这些年一直对她以礼相待。 而今却处处耍心机的与赵氏女敌对,这接二连三的行为着实有些奇怪,仅仅是因为自己看重南缃,醋意下让她这般行事? 元锦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无人知晓她藏在心里深处的想法: 她可以对任何人不计较,但唯独对赵氏女做不到。 这一切都源于她和赵氏女积怨已久。 出身书香高门的元锦书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优,她的诗词画作连宫廷名儒都称赞有加,满京城闺秀哪怕皇家帝女也无人能及。 在元锦书心里,她自诩当得起天下第一才女,可在楚国,有赵氏女的名声在哪个女人敢以第一自居,哪怕人们再如何夸赞她也不过是句才女,不会冠以女中魁首之名。 这都是来自赵氏女的“压制”,自元锦书懂事起,赵氏女便是她的“意中敌”。 如今“敌人”活生生出现在她生活里,她自是要同对方一较高下,让世人知晓,元家女不比赵氏女差,甚至从今往后将其名声取而代之。 尤其看到赵氏女站在她喜欢的男子、和喜欢她的男子身边,意中敌的立场上又多了情敌身份。 埋藏在心底已久的胜负欲和醋意让元锦书压制不住那股宣泄的冲动,不仅想将对方比下去,甚至还要踩到脚下。 至于明王,元锦书当然不在意此人,她要的是将赵扶盈比下去,向对方和外人证明,她的魅力远在赵氏女之上。 凌恒已离去,元锦书仍思绪沉沉,她睨着凌恒身边的南缃,看来她和赵氏女真是命中的宿敌。 大宴还在热闹举行,几巡酒下肚,景隆帝有些飘然,他迷醉的眼眸扫过太子越王和明王身侧的赵家女,透过她们,脑海里映出一道身影——十二年前艳冠京都的赵清禾。 那是个如明珠般璀璨的女子,才德出众,温慧娴雅,在内治家有方,外同官眷应酬友善诚挚,世人无不称赞。 风姿更是绝世无双,满京城贵眷加上后宫佳丽也不比得十中之一。 目光定格在赵扶盈身上,清艳的面容,熟悉的身形气质,景隆帝一阵恍惚,尘封的记忆被打开。 当年的他还是荣王,官宴上初遇赵清欢,一见之下惊为天人,自此念念不忘…… 而最终,那个女子用生命向他讨伐,在他心里留下了永世的烙印。 说到刚烈,她的侄女赵南缃似乎在这点与她十分相像,景隆帝忆起立冬宫宴上小姑娘倔强不屈的模样,赵清禾投湖那刻是不是也如此? 心忽地抽痛起来,景隆帝这才发觉自己当日要对她们行牵羊礼有多过分,赵清禾要知道他这么对待她的亲人,不知又是怎样恨他,怎样的失望。 目光扫过赵令颐时,只见她夹了菜肴给越王,少男少女相敬如宾,和睦静好。 上一次见到她时还是阶下罪奴,如今已成座上宾。 是啊,女人只要识相柔顺些,有的是好日子过,赵清禾怎就想不通这点。 她当年若肯做他的女人,他必定把所有宠爱都给她,只要她愿意,他会让她做整个楚国最尊贵的女子,和他一起坐拥锦绣江山。 第一卷 第62章 我何时给你做过汤羮?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而她却选择葬身在冰冷湖水中…… 景隆帝仰头饮下杯闷酒。 “表现不错。” 看着给他添菜的女人,越王脸上带着一抹好笑,“看来你对奖励很执着。” “虽然你提的要求我暂时做不到,但看在你配合的份上,可以许你重新换个请求。” 最后补充了句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令颐想说她想弄清楚王妃的那支金簪具体出处,但这种事无法同越王言说,虽他声称家族之事非他所为,可事实真相到底是什么还不清楚,谁又知跟他有没有关系。 若让他知晓自己正在暗中查案不知是何反应,说不得会阻止,让她安守本分,这么一来自己往后还会被束手束脚,总之再没弄清他态度之前不能轻易暴露自己。 “没有了。” 除了这些令颐真还想不到她想要什么。 “赏赐你今晚侍寝吧。” 突如其来的一句让令颐身子一抖,越王倒是十分平静,意料中的,看到她刚夹起来的菜又掉回盘子里。 瞧着那张涨红的面颊,越王笑而不语,逗弄她的感觉倒是有意思。 外人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内容,只看二人轻声低语,倒是有些打情骂俏的意思。 “那晚……你就那么不情愿吗?” 再三思虑,越王终于问出埋藏已久的问题。 大庭广众下谈论这个,令颐看了看左右,虽知外人不会听到但脸上还是烫乎乎的。 “你若被强迫能高兴吗。” 她一口气说出,随后低头抿了口茶水,掩饰着满面的羞愤。 越王脸上似有惭愧划过,继而又恢复沉静,“你亲自给我做汤羹,既然心里也在意我,又何必矫情。” 姑娘家的矜持他不是不懂,只是略略矫情下便得了,何以到死的程度,这让他心里深受挫败。 “什么汤羹?”令颐放下手中杯子,对方的话让她云里雾里,“我何时给你做过汤羹?” 这回轮到越王奇怪了,他剑眉微拧,疑惑地看着说话人。 “你还不承认!” 越王压着气性说出当日事提醒她。 令颐一脸懵,“我没有啊,不是我做的。” “什么!” 越王腾的站起身,质疑又难懂地看着她。 不是她?这怎么可能,南风明明说是她特意做的,当时的他听后意外又欣喜,不想让她心意落空,这才尽数喝了下。 也是由此得知她心意,以为二人也算两情相悦,所以才在那晚一意孤行。 纵然当时的她有所反抗,可他也只认为是故作矜持而已。 然而事实却…… 越王有些慌了,这么说来自己岂不成了强…… 越王这一起身引得满殿目光看了过来,热闹的气氛微微静滞。 令颐看了看四周,桌下的手轻轻拽了下男人衣摆。 越王这才反应过来。 一下子成了殿中焦点,男人微微一愣,见父皇也正看着自己,遂收起思绪,以最快速度镇定下心神,端起桌上酒盏。 “儿臣祝父皇新春大喜,万事顺遂。” 令颐正偷着乐呢,突然胳膊上一紧,就见越王提醒她起身,于是忍住笑站起身来,跟从他向天子敬酒。 景隆帝说了声好,仰头饮下杯中酒,再看向下方人时又开口道: “赵侧妃自册封后朕还未赐下赏赐,正好今日大宴,连同新年恩赏一同赐下。” 吩咐人备下玉如意一对,翡翠屏风一扇,文房四宝一套,各色丝绸数匹。 越王和令颐谢过后重新坐下身。 看着女人眼里掩不住的窃笑,想到刚才的尴尬越王没好气地哼了声。 再忆起那日的汤羹,很快便猜到了南风身上,越王无奈一叹,竟弄出这么一场误会。 待宴会结束后出宫上了马车,每每想起宴席上的事令颐都忍不住抿唇偷乐。 “哎呦” 腰上一疼,令颐憋回笑,就见越王正恼恨的瞥着她,念起他当时在场上少有的窘迫神色,刚抿住的嘴唇又勾起弯弧度。 越王何曾有过那种失态,再看女人眼里想掩饰却掩不住的笑意,男人长长呼了口气,随即报复似得贴在她唇上。 令颐一慌,手脚并用的拍打着对方,却被禁锢的死死的,这人的强势作风如狂风暴雨,直到她呼吸不畅才松了开。 怀里人面色绯红,大口喘息着,娇怒却又无力反抗,越王看的满意,“还笑吗?” 令颐紧咬着牙关不吭声。 越王也没再说话,眼睛留恋在她嫣红的唇瓣上。 当温热再次靠近时,令颐不敢动弹,她知道躲避只会遭到更强硬的惩罚。 果然,在感受到女子的顺从后越王一改先前态度,只轻柔地在她脸上辗转。 气氛渐渐升温,情动之时一句今晚可不可以脱口而出。 察觉到怀里人的僵硬和微颤,越王心生怜惜,他移开脸,埋头在她颈窝处平复着喘息。 “过去的事有误会,我以为那碗汤是你做的。” 越王也猜到是南风故意所为,不过是为了他能好好用膳,担心他身体而已,他自然不会追究。 “以后我们重新开始。” 令颐不知道他说的重新开始是什么,冰凉的手被他握在掌心,耳边是男子暗哑又缱绻的嗓音,他说他今晚不想一个人。 令颐脑子乱哄哄的。 这个男人的父亲害死了她的姑母,颠覆了她的家族,他是仇人之子,横在两人间的仇怨让他们生来就是对立方。 可他对她的照顾恩惠也是真的,令颐清楚,自己如今是依仗他才得以安身,家族的未来道阻且长,在这之前她还需保全自己,这种情况下使得她在他面前没有任性的资本。 复杂的心境让令颐无所适从。 越王静静凝视着她,不放过这张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他看出她的茫然和纠结,“怎么想的说出来。” “我不知道。” 一面是生存一面是尊严,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那就不要想了。”越王握紧她手,“听从我便是。” 天长地久,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相处。 另一边,回到东宫后的南缃将今晚的药熬好。 倒入碗里后又拿起桌上的小刀,看了看几个带着伤痕的手指,将目光定格在唯一没有被划过的小拇指上。 鲜红的血滴滴答答流下,融进一片黑褐色汤药中。 “你在做什么!” 门外突然响起凌恒声音。 第一卷 第63章 她的血可是宝贝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南缃被惊了一跳,抬头就见他不知何时立在那里。 凌恒走上前,看着眼前情景眉心拧成一团。 一直疑惑她的药为何如此神效,今晚心血来潮悄悄跟了来,不想正看到这一幕。 忆起喝下的药总带有血腥味,凌恒这下知晓了原因,追问她为何这么做。 南缃愣怔过后很快恢复了平静,既然已被发现也不必再隐瞒。 “你不是问为什么李太医熬的药效果不显著吗,没有药引子效果当然差很多。” 凌恒听后瞬间变了脸,拉过她手,就见葱白玉指上带着暗红口子,没有一个手指躲过。 “这就是药引?你用自己血入药?” 凌恒不解,“我在古书上读到过以人血入药以驱逐病邪之气说法,可那都是迷信偏方。” 眼前女子出身名门世家,又伶俐透亮,他不信她会认同那些荒谬传言。 “那要看用谁的血了。” 她的血可是宝贝。 凌恒自然不知,南缃幼年曾身患顽疾,家族特意寻到南海神医为她医治,因此病疗养时间长,且需实时根据病情调整药物,可神医是世外高人,岂能随叫随到,为方便医治,于是将南缃送到神医所居之地。 机缘巧合下神医得了株千年血人参,此物绝世罕见,有起死回生之效。 于是将其给南缃入药,不仅治好了她的顽疾,且血人参的药效可在体内存在数十年不消。 凌恒饮下她的血,就等于服下了血人参。 那是世间灵药,故而效果显著,凌恒现在明白才为何南缃说她的药是神仙丹药。 “所以你真的是南海神医徒弟。” “我在师傅家里养病时,闲来无事便翻看医书,师傅见我感兴趣又有天资,就收了我做徒弟。” 直到此时凌恒才彻底相信,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世家女子会是神医传人,更没想到能救自己的人一直就在身边。 “你先前好奇为何初次服用我的药时,只喝了小半碗就有效。” 凌恒一句汤药没效果,次日南缃便多加了一倍的血,这便是药少但依然有奇效的原因。 轻轻摸索着她手指上的伤痕,凌恒心疼又愧疚,难怪她那么生气自己浪费了汤药,也怪不得她这些日子气色不佳,都是失血所致。 她的膳食也就比寻常婢子稍好一些,但也谈不上营养丰盛,凌恒不忍回想用了她多少血,还回回理所应当地喝下,想到这儿心里难受的不是滋味。 “不用感动成这样。” 南缃抽回手,“我这么做本心也不是为你。” 他们二人性命相连,救他也是救自己。 “倒时你只要信守承诺就行。” 纵然她是为了履行约定才这么做,但凌恒心里还是万分感动,那个他原本只当作儿戏的约定如今已变得千斤重。 凌恒用他活到现在以来最郑重的态度说出放心两字。 “药还需喝多久?” 若长期这么下去还不得把她血放干了。 “到底不是直接服用血人参,效果没有那么快,还得些时日。” 南缃将治疗方案告知,“先用血汤药控制住病情,将命保下,稳定后就可以停止用血,日后便是汤药针灸等慢慢进行治疗。你也要有些耐心,配合我就行。” 凌恒当然有耐心,病了数年,原本都抱了必死之心,如今有了活下去的希望的他自是耐心医治。 更重要的是有她陪伴。 转而又同外头吩咐,日后务必将南缃膳食照顾好,除了一日三餐外再另加营养汤羹和补品。 “不用太麻烦,东西多了我吃不完也浪费。” 凌恒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我现在身体转好,过去好些需避忌的食材如今都可以用了,以后每日三餐你便同我一起。” “正好每次的膳食我也用不完,我们两人一起也免了浪费,也给厨子省些事。” 不等南缃回答凌恒便独自决定了。 这晚的南缃睡得很沉,凌恒却失眠了。 他知道对方以血肉之躯治病并非纯粹为他,但凌恒还是心里触动,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里有了她的血气,只觉两人关系亲近了很多。 夜色深沉,打更声已过三响,明王府也在一片寂静中。 扶盈拖着散架的身子轻声从床上下来,恹恹地瞥了眼沉睡的男人,披上衣衫走出房间。 出来后的她先是回房间取了包药,而后又到厨房,将那避子药熬上。 夜深人静,四下无声,扶盈坐在板凳上扇着灶火,跳跃的火光映出她美艳清冷的容颜。 宴席上就见明王心情沉闷,一杯杯喝着闷酒,这还不够,回来后的人又独自痛饮了一番。 知道他这是为了元锦书,无非是在心仪的女子那里受了刺激,这种情况下还是离他远些为妙,扶盈便让小厮在跟前伺候,自己躲了出去。 可躺下后的明王却将她唤来陪宿,半醉的男人跟疯了似的发泄,扶盈负痛难忍,几次请他放过而明王都置若罔闻。 苦涩的汤药入口,扶盈已记不得这样的药她喝下了多少碗,不出意外的,服下一刻钟后肚子抽痛起来。 她蜷缩在床上,半晌后那痛劲儿才过去。 翌日上午,扶盈借口采买出了府,在雅轩茶楼寻到了姑丈,将令颐发现的金簪之事告知了他。 “这是个重要线索。”沈复说道:“只要令颐能问出金簪是从哪里而来,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查下去。” 总算是看了些希望,扶盈也开心,“令颐说她会想办法弄清楚。” “这件事只有从越王妃或是她贴身婢女身上着手查询,不过先前令颐受了杖责,一直休养身体,待她转好后越王妃又被禁足,那些心腹婢女也都在院里伺候,不好接触到,眼下需等越王妃解禁之后才能想办法查明。” 沈今安瞧着扶盈脸色有些苍白,像是身体不适,几次想开口问她,见她和姑丈一门心思分析案件,沈今安没好插嘴。 将消息带到后扶盈便告辞离去了,出了茶楼的她朝医馆走去,在那里又买了几副避子药。 取好药包后准备离开,可刚走出两步突然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白,身子软软倒了下去。 晕倒前似乎看到门外有道熟悉身影快步走来,还唤着她名字。 第一卷 第64章 沈今安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那人正是沈今安,见她昏倒连忙跑了过来,同医馆伙计一起将人扶到内室。 “大夫,她怎么样了?” 郎中诊完脉后沈今安焦急询问,“可有大碍?” 郎中捋着胡须叹了口气,“倒是没有性命之危。” 扶盈常在这里抓避子药,郎中也是识得她的,结合此次症状,断定是经常服用避子药所致。 “这药寒性大,伤身损宫,导致信期不调气血紊乱,想必她平日也没少腹痛。” 后又感慨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得这么没完没了用这种药。 “长期服用下去只会坏了胞宫,严重则会导致终身不育啊。” “你既与她相熟,回头还是劝劝她的好。” 说话间扶盈醒了过来,刚睁开眼睛就听到了这些话,见她已转醒,郎中便出去了,沈今安又帮她倒来杯热水。 喝了些水,熬过眼前晕眩后扶盈坐起身。 “你身子还虚,再躺一会儿吧。” 扶盈道了声谢,“我没事了,对了,你怎么来了?可是姑丈有什么事要交代?” “也没有,是我刚才见你气色不好,猜测大抵是身子不适,想着拿些补品给你,就一路追了来,正巧撞见你晕倒。” 扶盈点了点头,又一次朝他道谢。 “我该回去了。” 拿起桌上药包,扶盈朝他告辞。 有些话堵在沈今安喉咙里,见她要走,几经思虑后终于还是小心翼翼道了出,“刚才大夫的话你应该也听见了,有些药……很伤身,会坏了身子的。” 扶盈淡淡嗯了声,继续朝外走着,她十分平静,似对这些没有所谓。 见她毫不在意的样子,沈今安更不放心了,可他们不过第二次见面,又有着男女之别,有些话想说却只能点到为止。 陪着她走出医馆,分别前沈今安还是关切地叮嘱道:“自己的身子还是要保养好,你还这么年轻,别给将来留下遗憾。” 扶盈轻轻一笑,仿若不觉那是什么遗憾,与她而言不过一具残躯而已。 “我走了。” 沈今安还想说什么,可也知她有她的难处,若非情势所逼哪个姑娘愿喝那种药,哪个女子又会对不能生育看的淡然,不过是在她心里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东西。 看着离去的孤寂背影,沈今安想起幼时。 父亲早逝,只留下他和母亲二人相依为命,后来日子里全凭叔父一直照拂。 母亲和清禾婶母这对妯娌相处的十分融洽,那时常听母亲和婶母聊天说笑,说待他长大后,婶母会在母族为他择一名赵家女为妻。 南临赵氏女名动天下,又亲眼见证了婶母的娴淑美丽,故他自小便将赵氏女奉为女神,暗暗立誓非赵家女不娶。 天不假年,婶母芳年早逝,叔父在痛失爱妻后再未续娶,后来的母亲每每说起这位妯娌也忍不住掉上几滴眼泪。 母亲身体不好,几年后也病逝了,自那后他便养在叔父膝下,他们也成了彼此在世间唯一的亲人。 去年叔父回南临探望几位舅兄,归来后同他说起议婚之事,说赵氏长房有女扶盈,正是待嫁之年,其父母也对结亲一事也甚是满意。 双方已商议好下次见面就把婚事定下来。 彼时的他虽还未见过扶盈,但已从叔父嘴里得知她是如何沉稳,如何懂事,如何的美丽。 他曾无比期待与她见面,也不止一次的幻想过对方模样,不论是美艳还是清秀,赵家的女儿都不会差的。 若是没有那场家变,这姑娘此刻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世事无常的让人唏嘘,期盼已久的见面最后却是在囚车上。 当时的她衣衫褴褛却依旧难掩秀色,他看到她将两个妹妹紧紧护在怀里,为她们遮蔽满街嘲笑的目光,身子也抑制不住的颤抖,尽管害怕可还是努力保护着两个妹妹,那一刻沈今安的心被深深触动。 从高贵的世家女跌落成罪奴,为了家族大业委身仇人之后,她虽嘴上不说,可那双清艳的眼睛后藏着的悲痛沈今安能看得到,他不知道她是用了多大勇气说服自己忍辱负重。 沈今安越想越是心疼敬佩这位姑娘。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上元佳节,每年的这一天总是京城最热闹的。 万千花灯将京城的黑夜点亮,整个帝都像撒了星光的银河,这一天,上到贵族下到百姓,男女老少皆携家眷游街,同亲友观灯赏景,猜谜许愿。 与此同时,越王府后门,两个婢女服饰的丫头正准备出府办事,其中一个人脑袋一直低低地扎着,被守门小厮打量时她羞涩把头侧开,躲避对方视线。 旁边的丫头机灵,拿出一锭银子塞到守门手里,“今儿个是正月十五,这节日你们也辛苦了,这些钱拿着打酒吃吧。” 沉甸甸的一锭银子在手里,守门嘴巴咧到了耳朵根儿,笑眯眯将东西揣到怀里,“杜鹃姐姐慢走,有好看的花灯记得给我捎一个。” “少不了你的。”唤作杜鹃的婢女打趣着,“记得一会儿给我们留门啊。” “放心吧。”守门乐呵呵应着。 出了门,两个婢女快步走在街巷,很快消失在了尽头。 王府揽月居,越王正与令颐用着晚膳。 “今晚京城会很热闹,要出去转转吗?” 令颐听了却没太大兴趣,家人流放,天各一方,她哪有心思去这种热闹,只摇了摇头说身子不适。 越王也没有勉强他,待用过晚饭后便去书房处理公务。 “暗卫带来消息,王妃当日去的那间民宿次日便人去楼空了,走得一个影子都不剩。” 南风回禀着消息,“附近的街坊邻里都不知里面住的是什么人,如今派去的暗卫已经打听不出任何消息,线索都断了。” 本来王府暗卫要打听个什么事并不难,毕竟那只是座民宅,并非高门府邸,可他们哪里知道,杨氏去世后许尚书已命人第一时间将那里清空,房子也退了,如今根本查无踪迹。 越王垂眸冥思,越是如此越觉得许昭妍有问题。 此时一名侍卫求见,听了他的话南风面露惊讶,朝主子询问,“王爷,可要命人将人扣下?” “不必。”越王却笑眸深沉,“既然想出去,那就别回来了。” 第一卷 第65章 将计就计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琼华苑,许昭妍的婢女正在房里做绣活,听到院子里传来的禀报声,惊的手里绣撑啪嗒掉地。 “王爷怎么来了!” 婢女吓得魂儿都散了,“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呢?” 另一婢女也慌了神,俩人说话牙齿都打颤。 “按计划行事。” 说完其中一人深呼吸了口气,打开房门前去迎接。 “拜见王爷,不知王爷此时前来,婢子们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越王看着低头跪在地上的人,又看了眼内室的窗子,“你家主子呢?” “回王爷,王妃已经歇下了。” “这么早就歇下了?” 婢女扎着脑袋不敢抬头,“是,王妃今日身子不适,用过膳就躺下了。” “身子不适?”越王眉目淡然,“那本王正好瞧瞧她。” “不,王爷!” 婢女一声惊喊,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又连忙陪着笑,“王妃已经睡下了,王爷还是改日再来吧。” 越王哪里会搭理这套说辞,越过地上人直接迈步走进房,婢女紧张得就差抱他大腿了。 内室月影纱帐后,隐隐透出一道躺着的身影。 “王爷您看,王妃真的已经睡下了,您还是明日再来吧。” 越王冷冷地睨了说话人一眼,婢女禁不住这眼神,慌忙跪倒在地。 继续朝前走着,就见帐幔后那道身影明显在哆嗦。 “王妃哪里不适,可需本王传府医前来看看。” 婢女跪爬着凑上来,“王爷,王妃已经” 话还没说话就见越王将帐幔掀了开,与此同时里面的人连滚带爬跌下床榻。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那是一名穿着王妃服侍的婢女,她头埋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猛磕。 看到这情景越王眼里平静得很,他冷笑一声,“你们主子可真是与众不同啊。” 婢女吓得抖如筛子,一连叩头喊着王爷饶命。 此时的许昭妍正游行在外,如鱼归大海的她玩儿的不亦乐乎。 街上人潮如流,到处欢声笑语,各式各样的花灯挂满街头巷尾。 杜鹃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好险呐,刚才险些被认出来,奴婢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没出息。”许昭妍哼笑,她就喜欢玩这种刺激游戏。 “奴婢陪王妃在街上转转,不过咱们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脱离了王府,许昭妍腰板也挺直了,“这半个月可把我憋坏了,越王那厮大过节的也不个留情面,今儿个这么热闹的日子我岂能不出来走走。” 起初被禁足时许昭妍还没那么大气性,想着再怎么着大年初一那么重要的节日越王怎么也得解她禁令,毕竟他们需进宫拜见,哪怕归来后再继续禁足。 可没想到越王根不搭理她,许昭妍不猜都知京中贵妇必都知道了她被自家丈夫禁足之事,越想心里越憋闷。 熬到了十五这日她是再也熬不住了,今儿个是一定要出来透透气的,令则也是对越王不满的发泄。 “我就是要让他知道,老娘想去的地方谁都别想拦着,王府怎么了,老娘照样来去自由。” 远处湖上画船飘摇,许昭妍很快融入了热闹氛围里。 主仆俩游荡了近一个时辰,在婢女再三劝说下女人终于肯回去。 待走到王府后门时,婢女一眼认出那守门不是方才的小厮,而是两个侍卫装束的男子。 但见他们精神抖擞,严阵以待,这场面主仆俩哪里还敢轻易靠近。 “怎么换人了?” “是啊,照理说今晚下半夜都是小德值守的。” 这里不好再进入,主仆俩又绕到东西两侧门,却发现素日把守这里人皆换成了威风凛凛的侍卫,一个个门神似的腰佩刀剑站在门前,那架势摆明是要将进出之人严查,此情此景主仆俩不敢轻举妄动。 “王妃,这可怎么办?” 婢女没了主意。“我们这会儿进去一定会被对方认出来的。” “别慌。”许昭妍镇定下来,“许是府里闹了贼,所以四下门口严防死守,亦或是担心越是热闹日子越容易出乱子,所以加强了把守。” “等等吧,最晚明早,总有换班的时候,等他们守卫松懈时我们再混进去。” 婢女拿不准主意,“那我们今晚就不回去了吗?” “怕什么。”许昭妍不以为然。 越王冷落禁足她,对她不闻不问,绝对不可能去她院子。 换句话说就算担心又如何,反正此刻也进不了府门,否则只会被人逮个正着,眼下只能在外头等着。 许昭妍是不会委屈自己的,随即带着婢女又在街上玩了一圈,最后寻了家客栈住下,只待次日清晨再寻机会混回去。 一夜转瞬即逝,直到越王出门早朝,门口的侍卫都不曾更换。 早朝结束后,许尚书被单独召去了御书房。 他一进去就见越王也在,不禁心下生疑,行过礼后请示天子召见所为何事。 “尚书大人。”越王率先开口,“请您来是想问问,这两日您可有见过女儿?” 冷不丁的问题把许尚书问懵了,“昭妍?没有啊,她不是在王府吗。” 说起这个许尚书就来气,这越王禁足女儿不说,大过节的都不肯彻去禁令,如此不讲情面,这口气许尚书至今还憋在肚子里呢。 “昭妍被禁足,初二本该回母族拜节的日子都未归,微臣哪里有机会见得到。” 说这话时许尚书脸色不佳,恭敬的语气夹杂着隐隐抱怨。 越王听后没说什么,只淡淡一笑,似对他这个答案很满意。 “王妃被禁足已有半月,昨日是上元佳节,念及夫妻之情,本王特意去探望她,不料……却发现她不在自己房间,而是一个婢女穿着她的衣服假作冒充。” “什么?”许尚书心一提,弄不清状况的他立时方寸大乱。 “审问下才知,越王妃乔装打扮成婢女私自溜出府,外出玩乐去了。” “这,这……”许尚书傻眼了,如何也没有想到女儿会干出这种事。 他想问此事可是为真,但天子面前也知道越王绝不会说谎,但听对方又道:“不仅私自跑出府,且还彻夜不归。” 最后四个字越王加重了语气。 第一卷 第66章 降位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许尚书身子一晃,险些晕倒——彻夜不归四字有多严重,意味着什么,会让人如何联想他岂能猜不到。 此时此刻的许尚书很想为女儿打掩护,说她跑出来后回了尚书府,在家里待了一夜。 虽说私自跑出府确实不像话,可相较彻夜不归来说已经算轻的了。 可,方才他已在圣上面前说了这两日没见到女儿,此时再反口谁还会相信,且也是承认自己方才欺君呐。 许尚书这会儿也明白了为何越王一上来先问他是否见过女儿,这越王定是料准了他会为女儿打掩护,所以先把这条路给堵死了。 许尚书又惊又恨,汗流浃背,慌得耳边嗡嗡作响。 “父皇” 越王不再理会他,朝君王拱手一礼,“身为王妃,在禁足期间私自跑出府,不顺丈夫不守规矩,有失王妃端庄。” “更严重的是竟然一夜未归,这当中她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谁又知道,许氏如今清白难论,不配再为人妻,更不配做宗室王妃。” 越王态度坚定,“儿臣恳请父皇准许儿臣写下休书一封,将这等没有规矩不守妇道之人驱逐出王府,清理门户。” “不!”许尚书激动大喊,“万万不可啊!” 他连忙朝皇帝跪下身,“皇上,是臣教女无方,昭妍私自出府是不对,可臣的女儿臣了解,她最多不过是贪玩儿而已。” “毕竟昨日是上元节,这孩子大抵是出去凑热闹了,不论怎样绝不会做出不守妇道之事,这一点臣可以以项上人头担保,还请皇上相信微臣,从宽处置。” “担不担保只是一句话而已。”越王不认同这说法。 “就算是贪玩儿,何需一整晚不归,京城的上元夜景亥时后便结束了,后来的她去了哪儿?哪里还能供她玩乐?有什么理由彻夜不归!” “事实可能是什么明眼人都能想到,同是男子,若这种事情发生在尚书身上,您会这么大事化小吗?” 越王看回天子,“儿臣今早出门时许氏仍是未归,不论她做过什么,此人清白已说不清了,儿臣绝不能以这种女人为妻。” “皇上恕罪呀。”许尚书叩首哀求,又朝越王拱手拜礼,“臣教女无方甘愿领罪,但绝不能赐下休书啊。” “女子被休乃天大丑事,不光昭妍身败名裂,整个尚书府女眷都要颜面扫地,若是如此微臣哪还有脸面活下去,不光微臣,还有淑妃娘娘,定也无颜苟活,这是要老臣一家子的命啊,求皇上和王爷宽容这一次吧。” 许尚书千求万求,却始终不敢把女儿叫来现场问话,到底不是闺中长大的姑娘,他对这个女儿是真没把握,万一她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当堂对质只会是把罪名坐实了,届时再无回转余地。 他此刻宁可哭天抹泪求饶也不愿让女儿露面。 越王冷哼,“尚书府要脸面,难道皇家就不要脸面了?宗室元妻干出这种事,丢的可是整个皇家的脸。” “是,是昭妍罪该万死。”许尚书颤巍巍抬起头,“可恕微臣斗胆一句,就是为了皇家颜面着想,所以这件事更不能声张。” “微臣一家自是微不足道,可这当中还有王爷和皇室清誉在,若真以此定罪休妻,传出去王爷名声也受损,免…免不了也被人嘲笑,王爷总要为自己颜面考虑啊,还请王爷三思。” 越王摇头,“尚书这话说的,你意思是你女儿做了不守妇道之事,本王还得给她兜着,继续敬她为妻,帮她遮这个丑,让本王哑巴吃黄连咽下这口闷气是吗。” “不不,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许尚书一连恳请,“微臣知道此事让王爷委屈了,只是碍于大局这是最好的法子,不然那一纸休书最后只会两败俱伤呐。” 说着又朝景隆帝求情,“求皇上开恩,休书一旦赐下臣真的没法儿活了,只要不予休书,不将人赶出府,任何惩罚臣都认了。” “求皇上看在臣全族忠心的份上网开一面。” 许尚书苦苦哀求,可越王始终不同意,执意请求休妻,场面一度相持不下。 “行了,都不要再说了。” 景隆帝终于开口,面容沉冷的看着下方两人。 “不怪辰儿抓着不放,越王妃此番着实不成体统,别说高贵如王妃,哪怕乡野村妇也不能干出这等子事来。” 许尚书身体瘫软,浑身虚脱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看着他老泪纵横的可怜模样,景隆帝叹了声息,“可尚书所言也有道理,这件事一旦公开,虽许氏受任何惩罚都不足惜,可皇家颜面也要跟着受损。” 家丑不外扬,无论如何不能公开审讯,先不说万一真有不光彩之事,哪怕最后证明许氏是清白,这种事也少不得沦为百姓笑谈,皇家丢不起这个人。 听到这句许尚书微微松了口气。 “但有罪当罚,总要做出处置,不管怎么说如今许氏一身清白难以说清,这种情况着实不再配正妃之位。” “朕便想个折中法子。” 许尚书竖着耳朵聆听,心紧紧揪成一团。 景隆帝下旨:不予休书,只降位份——将许昭妍降为侧妃。 对外不提夜不归宿一事,只说她不悔过陷害无辜之举,执迷不悟,故此降位处置。 许尚书眉心拧成疙瘩,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憋闷的呼吸都困难。 景隆帝旨意已下,虽没有达到心中所期,但越王也知道,父皇对许家总是有几分眷顾,少不得给他们留些颜面。 不过这对许家来说已经是难以承受的重创。 许尚书不知自己是怎么出的宫,一路恍恍惚惚。 想到那个不争气的女儿气儿又不打一处来,于是以管教为由,将许昭妍召回尚书府。 知道自己已被降为侧妃,许昭妍惊愣过后便反应了过来:难怪昨晚各个府门都换了侍卫把守,必是越王发觉自己偷跑了出来,将计就计,故意将她堵在外头,以彻夜不归为由惩治她。 一失足成千古恨,许昭妍又气又恼。 “别说别人,先看看自己!” 许尚书狠狠斥责,“越王纵是心机城府,可你又好到哪儿去,若非你行事不周让人抓到把柄怎会落此下场。” 许尚书的满腹愤懑排山倒海般撒到了这个女儿身上。 第一卷 第67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禁足便禁足,你乱跑什么,平白让他抓住了机会!” “自作聪明,搬石头砸自己脚!” 许昭妍虽气愤,但也知道这件事自己理亏,眼下让她最着急的是越王本就对她没有感情,如今又失了正妃身份,这日后再想爬回去可就难了。 降位的消息很快传到后宫,淑妃得知后当场晕倒在地。 醒来后的人则是又哭又骂,辛苦部署这么久,家族还为此受了那么多委屈和嘲笑,最后却只落了个侧妃位子。 前两天还为皇后被处罚高兴不已,眼下的淑妃又陷入愤懑。 与之相反的是皇后,开年就被罚没了三个月的后宫掌管权,再看淑妃那幸灾乐祸的模样,皇后实打实动了肝火,气血上头的人当日便病倒了。 今天听到这个消息,皇后的病一下子好了大半,阴霾笼罩了数日的坤宁宫又响起了妇人笑声。 “到头来还是栽了。” 皇后靠在软枕上,苍白的面容终于有了血色,“自作聪明地设计摆脱与太子的婚事,又赖上越王,折腾了这么久终究还是失了正妻位子,许家的如意算盘这回可是彻底落空喽,哈哈。” 这可是近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皇后心里美滋滋的,她现在是真想看看淑妃痛哭流涕的样子。 比起那人此时的处境,自己眼下这点处罚又算的了什么,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皇后没用药都感觉身子爽朗不少。 被老父亲臭骂了通的许昭妍带着一肚子闷气回到王府,回去后的人又在屋里摔摔打打了半日以泄愤。 为了正妃位置的稳固,她甚至不惜对亲生母亲下了死手,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最后却只落得个侧妃,许昭妍恨得要死。 婢女吓得不敢吱声,看着地上摔碎的玉簪玉镯不免心疼,只在主子消停下来后将东西一一捡了回去。 “越王那浑蛋以为这样就可以治我了?他休想!” 许昭妍可不是个容易服输的,走到今天她已没了回头路,既然已付出那么多,那更不能轻易放弃。 对于从小受着礼仪教养长大的闺秀来说,降位这种事必定难以接受,那是奇耻大辱。 可许昭妍不是闺阁中出来的女子,她有过风尘外室女儿的卑微身份,骨子里也没那么多礼教束缚。 说得直白些,脸皮可比寻常闺秀厚得多,那些女子承受不了的在她这里气几天也就过去了。 许昭妍看着窗外咬牙低语:“别得意,就算做不了你最爱的正妻,那我便做你唯一的女人。” 想到赵令颐,想到日后可能还会进府的新人,许昭妍眼露杀意,“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当你身边只有我的时候,正不正妻,喜与不喜的,我都是你唯一的女人。” 此时外面下人来报:赵侧妃来访。 正在气头上的许昭妍听到这个,刚压下去火气又窜了起来。 “她来干什么?想来看我笑话吗?让她滚出去!” 话说完许昭妍又觉得不对,越王至今还没有回王府,那降位一事府里人应该还不知道,想来对方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许昭妍也想看看赵令颐到底想干什么,于是命人让她进来。 “真是稀客呀,有空到我这里来。” 许昭妍懒懒地靠坐在软榻上,摆弄着新染的指甲,眼皮都不抬,“王爷宝贝你,金屋藏娇不让任何人接近,连向正妻早晚请安都免去了,难得今个儿见到真神。” 这态度令颐也不奇怪,她微微欠身行过礼后开门见山道:“王妃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听到这个称呼许昭妍便知她还不知降位一事,抬眼看去,就见赵令颐一袭淡粉色百合裙,温柔婉顺,看上去十分平和友善。 她走到跟前,将手中匣子放在桌案上,打开后,里面装的是一对翡翠镯子和两支镂空金簪,以及三条珍珠项链,瞧着做工和成色都是上乘货色,这让许昭妍更纳闷儿对方来意。 令颐脸上是再和暖不过的微笑,“实不相瞒,自被廷杖后我夜间总是睡不安稳,时常做噩梦。” “幸得有次梦到了佛祖,佛祖指点迷津,说这是被邪气侵体,只要将那只惹祸金簪放在佛前受香火数日,便可解去梦魇。” 看了眼桌上东西,令颐谦和又恭敬,“我想讨王妃个赏,请王妃将那支金簪让给我,这些东西就当是给王妃的补偿,不知王妃可否成全?” “笑话” 许昭妍嗤之以鼻,赵令颐梦魇她高兴都来不及,岂会帮着消灾,“我的东西岂是说拿走就拿走的。” 吊梢的媚眼睨着那边人,许昭妍笑哼,“再者,什么叫‘邪气侵体惹祸金簪’,哪儿的邪气?谁惹的祸?” “分明是你私昧下了我的东西,自作自受。” “王爷偏宠你,颠倒黑白的袒护,非要扣我罪名,我无力反抗,至于这夜不能寐,呵,只能说是自作孽,上天给你的惩罚。” 令颐也不跟她掰持这个问题,只淡淡笑着,“无论事实是什么,总是出了此事。” 许昭妍对赵令颐讨要金簪的言辞根本不信,猜度对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我早说过,那金簪是我陪嫁之物,不可能轻易转让他人。” 许昭妍又不阴不阳地挖苦了几句,而后声称累了让人送客。 不论对方打什么主意,不接招便是最好的应对之策。 令颐也没说什么,拿回那匣子首饰,识趣地告退离开。 “若有出息,就别仗着宠爱让王爷强行来讨。” 听见身后传来的这句,令颐笑了笑,头也不回离去。 人走后许昭妍朝着门外呸了声,低声咒骂,“小贱人,甭想给老娘耍花招,你还嫩点。” 婢女见状赶紧凑到跟前,一本正经道:“小姐,您刚才没给她是对的。” 许昭妍恹恹地瞪了她一眼,“废话,还用你说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有件事小姐有所不知。” 婢女将走到妆台前,看着方才捡起来的首饰,挑出那只海棠金簪走回主子身边。 “降位一事小姐不要气馁,依奴婢看小姐是有福之人。” 第一卷 第68章 传世凤簪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许昭妍才懒得听这些安慰话,端过水杯喝下几口,压了压火气。 “不瞒小姐说,奴婢最近听到些传言,是从揽月居那边传出来的。” 一听是跟赵侧妃有关,许昭妍这才转过头听婢女继续说。 “是赵侧妃跟她的婢女说的,说王妃手里的这只海棠金簪好像是难得的宝贝,是凤命女子的专属之物。” 这么一说许昭妍更奇怪了,忙追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奴婢听得也不大全,好像是说周朝有三大贤母:太姜、太任、太姒,也就是周文王的祖母母亲和妻子,这三位王后大贤大德,辅佐教化了周朝几位君王,母仪天下受人敬重,是历朝历代皇后效仿的典范。” “而那位太姜,她有一支海棠金簪,这支金簪从她手里传给了太任,太任又传给了太姒,是周朝王后的传家之物。” 回忆着前几日听到的闲言碎语,婢女继续道:“不过太姒死后金簪便流落到了民间,有传言,这支金簪有着三位贤后的加持,拥有此簪者必是国母凤身之命。” 一听到国母凤身这几个字,许昭妍眼睛瞬间锃亮,声音不由拔高几分,“此话可当真?” “奴婢也不清楚,都是听府里下人们说的,原本也没放心上,直到刚才。” 看向赵令颐坐过的地方,婢女若有所思,“今日赵侧妃特意前来讨要金簪,这么看来想必传言不虚。” 许昭妍眯了眯眼睛,再看手中金簪,女人恍然明白了。 “我说她怎么突然这番举动,还拿那么多东西来换,原来如此。” 一声冷哼,许昭妍得意地勾起唇,“就说嘛,什么梦魇,什么指点迷津,统统都是借口,本意是想拿到凤命之物。” 这回就对上了。 探清了对方心思,许昭妍又拿过婢女手中的簪子反复摩挲,“确定我手里这支就是那周朝的传世宝物?” “这个还真不清楚。” 婢女将自己知道的尽数告知,“是赵侧妃同下人说起小姐冤枉她偷簪子一事,提到海棠金簪时说了这么几句,说瞧着小姐手里这支十分相像。” “奴婢猜测她定是不想错过这机会,不论是与不是都讨回去,博上一把。” 许昭妍认同这分析,是啊,若真是传世凤簪,再多的东西来换也值得,就算不是,不过是损失几件首饰,越王那么宠爱赵令颐,她有的金银是珠宝,才不会心疼刚才那匣子东西。 “赵令颐是千年世家女,见多识广,她说的传言十有八九不会假。” 若非如此,那女人岂能亲自登门,放下身段朝对手赔笑脸厚颜讨取。 许昭妍来了精神,这会儿也将降了位分一事暂时抛到了脑后,叮嘱婢女继续打探此事,务必确认手中簪子是否是那传世金簪。 许昭妍甚是激动,若真是传世宝物,自己岂不凤命在身,这等好兆头她是一定要确认清楚的。 ……… 另一边,明王府内,扶盈端着茶到书房时就见明王正在桌案前走来走去,苦思冥想,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扶盈倒好茶递给他,却被对方拂了开。 放下茶盏,扶盈轻声道:“王爷可是遇到了烦心事?只要不是朝堂上的事,不妨说出来听听,说不得扶盈能为您排忧解难。” 听到这话明王像被点醒了,他止住徘徊的步子,“还别说,这事儿你说不得真能帮上我。” 扶盈听了笑盈盈走上前,“王爷且说便是。” “过些时日是锦书的生辰,我想送她件礼物,可又不知送什么,你们都是女孩子,你帮我出出主意。” “这个啊。”扶盈沉思低吟,“元小姐出身高贵,金银宝物必是不缺的,且我看她气质出尘,清雅绝俗,想来也不屑于那些珠宝玩物。” “说的对。”明王听得入心。 扶盈继续道:“可倘若这礼物只看心意不重价格也不妥,毕竟元小姐身份在那儿,太过低廉着实配不上对方,也有损王爷身份。” 明王一拍双手,“你说得太对了!就是这个理儿。” 拉着扶盈坐下,明王感慨道:“要么说你是本王的知己,跟本王想到一起了,眼下我最发愁的就在此,既不能华丽庸俗,但又不能过于廉价,真真是让本王头疼。” 扶盈想了想,又询问他那位元小姐素日喜好。 “菊花” 明王脱口而道:“锦书最喜欢菊花,尤其喜欢苏轼的那句:菊残犹有傲霜枝,她喜欢菊花高洁傲岸的品质,和不与百花争风的性格。” “锦书就是这样的人。” 男人娓娓说着,眼中满是神往,仿若心上人此刻就在面前,“其实要我说,我觉得秋水芙蕖更适合她,清雅洁净,不染尘埃。” 扶盈听得可笑,高洁傲岸?不与百花争风?她真想问问明王是不是眼瞎缺心眼儿。 不过也由此确定了,那副莲池美人图中的女子就是元锦书。 “对了,她曾画过一幅秋菊图,还得到了宫廷画师一致赞赏。” 扶盈静静地观察着明王神色,说到元锦书时他眼里像是在放光,溢满了柔情和赞扬。 “不过以菊花为题的礼物……” 思绪回归,明王又陷入愁思,“菊花样式的首饰衣衫没有新意,若说吃的东西,那也只剩下菊花茶和菊花点心了,可本王总不能拿这些廉价东西去应付她呀。” “既然元小姐喜欢以菊为画,那不如王爷也以此为题做幅画,若能画到元小姐心里去岂不好?” 说到这个明王有些惭愧了,他摇头苦笑,“这个本王倒也想过,可本王专攻山水画,花鸟鱼类的细致画作本王还真不擅长。” “若要临摹也能临摹出几分来,可一定是比不过锦书的作品,若拿不出比她更好的来,她怎能瞧得上?最后不过是贻笑大方。” 扶盈笑得轻松,“我倒是也会画菊花,不如我来画上一幅,王爷看过后若是觉得好就拿去送给元小姐,只说是王爷所作,这样既能讨元小姐欢心,同时也让对方看到王爷才华,更欣赏王爷;若是画的不好那便作罢。” “太好了,我看行。” 明王胸中乍然亮堂起来,十分赞同这个主意。 第一卷 第69章 上钩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再看扶盈时,眼神感激又欣赏,“你真不愧是本王的解语花,若这次的礼物锦书能喜欢,我一定好好谢你。” “王爷太客气了,能为王爷分忧扶盈才高兴。” 了结了心头愁事,明王这才留心打量扶盈,只见她唇色泛白,脸颊略显蜡黄。 “我瞧着你气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适?若有不适随时找郎中,就说我的话,需要什么补品让管事拿给你便是。” 扶盈温柔一笑,“谢王爷关心,倒也没什么,只是……” 扶盈说着眉眼黯淡下去,“近几日甚是思念在远地的亲人,心里惦念,晚上一直睡不好。” 这么说明王才恍然想起,也是,她家人都在流放地,也难怪心中挂念日夜寝食不安。 “流放地的犯人过得十分艰难凄苦,那么多亲人,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扶盈语气愈发低迷,美眸隐隐泛出泪光。 明王握住她手轻轻拍着,“你念及家人的心情本王理解,本王若能帮忙一定会帮,只是” 一声长叹,明王为难道:“你家族案子是父皇亲自定的罪,本王要是出手帮衬便是与父皇作对,本王也有难处。” 探出他没有帮忙的意思,扶盈不再冒进,她乖巧道:“王爷不必自责,我如今得王爷照顾,能安然度日已经很感激了,况且扶盈心敬王爷,又怎能让王爷为难。” 她越是这样善解人意明王越是心疼,将人抱在怀里安慰了几句,之后便走到珠帘外,命人从库房取些补品拿给扶盈,同时寻些上好的画笔颜料一起送去。 明王与小厮交代着事宜,扶盈一眼瞥见了桌上的亲王金印。 亲王印鉴平日都是锁在匣子里的,只有用时方拿出来,明王刚处理完公务,这会儿还没来得及收起。 没有任何犹豫,扶盈迅速扯过一张空白信纸,拿起金印在左下角盖下,妥当后将纸张折好揣进袖中。 明王折身返回时就见扶盈朝他绽出张春风笑脸,“王爷放心,我必定尽心尽力作画,争取让王爷满意。” “也不用那么大压力。”明王欣慰地看着她,“尽力了就好。” …… 许昭妍命人打探金簪一事,可以过去几日了,一直没有消息,这天她再也耐不住,主动邀令颐相见。 两人来到花园凉亭下,许昭妍一改先前态度,十分的亲近。 “今日特意请赵妹妹来,是想同你解释件事。” 许昭妍笑容柔和,大有交好意味,“前几日赵妹妹来我院儿里,我没给妹妹好脸色,实则也是有苦衷的。” “当时我刚得知了自己被降位一事,心情不好,正巧妹妹这时来了,赶在了气头上,我嘴上不客气了几句,事情过后我也很是懊悔,想想实在不该,今日邀你出来特意说声抱歉。” 令颐平静如常,“许侧妃客气了,其实也没什么。” 许昭妍心里白了一眼,都唤她妹妹了,竟然连句姐姐都不称呼,不过许昭妍也不拘这些,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拔下鬓间的海棠金簪,笑盈盈道:“那日妹妹说梦魇缠身,想把金簪讨去避避邪气,我当时正在气头上,没答应妹妹,不知你最近怎么样了,可有转好些?” 许昭妍说话时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果然,当她拿出金簪时,赵令颐的目光就一直盯在金簪上。 许昭妍装作若无其事地闲聊着,“说来你我二人也是因这金簪结怨,而今看到这簪子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许侧妃的簪子是纯金打造的吗?” 令颐突然这么一问,许昭妍纳闷儿的眨了眨眼,脸上依旧陪着笑,“这话何意?” “我瞧着簪子颜色偏深,不似纯金,倒像是镀金。” 许昭妍噗嗤一笑,“怎会呢,瞧妹妹说的,难不成我还买不起真金,拿个假货充数。” 说着将簪子放在石桌上推过去,“你再仔细瞧瞧。” 令颐拿在手里上下反复看着,许昭妍紧紧盯着女人的每一个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个神色。 她猜测,所谓的镀金不过是赵令颐的借口,无非是想把金簪拿过去细细端摩而已。 许昭妍也乐得成全,她此来就是验证真伪的。 细细端详着赵令颐的反应,只见她看得甚是仔细,渐渐地,眼中逐渐被失望覆盖,许昭妍激动的心也慢慢坠了下来。 “这簪子分量似乎也轻了些,我总觉不像纯金打造,许侧妃从哪里买来的,不会被人骗了吧。” 许昭妍会心一笑,她明白对方这是在向她打探金簪的来处,以此推测此物是否为传世之宝。 许昭妍当然会据实回应,她更想确定这件东西的真假。 “妹妹可不要这么说,这是我出嫁前几个月母亲在珍雅阁买的,那可是京城最好的首饰铺。” “贵妇小姐们都喜欢去那里置办行头,这些人可都是有眼力的,还能不识货?那老板要是敢以次充好,早被人掀了牌子。” 令颐长长哦了声,嘴角终于勾起弯弧浅笑,随后抱歉地将金簪推回她面前,“许也是我眼拙,侧妃不要见怪。” 许昭妍却没有第一时间将东西收起,“不知妹妹梦魇如今怎么样了?若需要,不妨把这簪子拿去。” 金簪出处已知晓,下一步便是想法子将东西拿回,令颐心里早已有了对策。 方才她故意装作对簪子不感兴趣,就是想让许昭妍认为此物并非传世凤物,只有这样她才会不宝贝,才有送出的可能。 可令颐知道,眼下许昭妍虽主动送出,可不排除只是在试探她。 她若真收了下,或是表现出对任何簪子的喜爱,许昭妍必会怀疑到自己刚才只是做戏,这么一来对方必定不会放手。 “多谢许侧妃。”令颐谦和地笑着,“说来也奇怪,这两日梦魇倒是好了些,我想应该是快没事了。” 这一句许昭妍便明白了,想来赵令颐是确定了这簪子并非传世凤簪,否则送上门来的东西怎能不要。 第一卷 第70章 你就那么想当皇后?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不过为谨慎些,许昭妍还是不死心地再一次确认。 “真是惭愧,原本想着把金簪转给妹妹,补偿下那日过失,不想倒是这样了。” “不过梦魇这种事也说不准,依我看妹妹还是留下的好,以防万一嘛,省得需要时还得再朝我要。” 令颐感激地笑了笑,“我想应该不会了,多谢侧妃,这份好意我心领了,东西真的不必了。” 这回许昭妍再无疑问——果真这不是传世凤簪。 也是了,若真是宝物,那首饰店的老板岂能认不出,想来是赵令颐先前看走了眼。 白高兴了几天却是落了一场空,许昭妍有些闷火。 不过她也不是个吃亏的主,再想到那天发泄时摔碎了不少首饰,事后念及不免心疼。 心里不舒服自是要讨回这口气的。 “妹妹不需跟我客气,我是真心实意来赔礼的,你若不收我心里可过意不去。” 不容对方拒绝,许昭妍直接将簪子推了过去,而后声称自己院里还有事,起身迈步离去,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真的不用了。”令颐作势要送还。 许昭妍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示意打住。 看着潇洒离去的人,令颐抿唇笑着,她知道那女人在等什么。 回去后的许昭妍坐在房间里慢悠悠品着茶,不时朝房门外看一眼,似在等什么人。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到婢女禀报,说赵侧妃派人前来。 坠儿抱着前几日令颐来时拿着的匣子,恭敬奉上。 “我们主子说收了侧妃娘娘的金簪心里不落忍,礼尚往来,这些东西请侧妃笑纳。” 许昭妍毫不意外,就知道那女人不好意思空手收下。 不过面上还是假作客套的推脱了几句。 坠儿执意要将东西留下来,许昭妍最终“不得已”收了下,心里却早笑开了花儿。 既然那簪子不是传世凤簪,如今以数倍的珠宝交换也是值得的,算是平息了这些日子白高兴的这一场,也补了当日摔碎首饰的亏空。 揽月居,令仪欣喜的拿着失而复得的簪子偷乐。 反其道而行,果真将东西收了回。 “你就那么想当皇后?” 头顶突然传来声音,令颐吓得一哆嗦,手里金簪掉落在床上。 抬头就见越王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房间,外头人竟也没有禀报。 令颐防备的看着男人,又看了眼簪子,她没有轻易开口,只听对方怎么说。 “周朝贤后的传世凤簪,本王怎么从未听说过?” 这个男人竟然什么都知道了,令颐暗自嘀咕,看来自己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底下。 “那兴许是你自己孤陋寡闻吧。” 说完低下头,把金簪放在枕下,准备躺下午休。 一只手将她脖颈禁锢了住,令颐缩着脖子,“你做什么!” “真是反了,竟敢嘲笑本王,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令颐反抗着脖子上的手,“我只是说事实而已,那传闻我也是听别人说起的。” 越王松开手,黑眸直视着床上人,他当然不认为赵令颐是个贪图国母位置的人,否则当初他求娶时赵家也不会不答应。 “本王几次与你同床共枕,怎得不知你梦魇。” 提到这个令颐顿时脸颊飞红。 面前男人看着冷面冷情,可晚间在床榻上却……那羞人的画面她都不好意思回想。 “说,到底在捣什么鬼?”越王还在审问。 令颐眼睛滴溜溜转着,知道这人不好糊弄,若不拿出个像样来的理由怕是过不了这关。 “这个簪子是我及笄那年长辈送的礼物,可没一个月就丢失了,查无结果,不想如今却在许侧妃那里看到。” 令颐胡诌着,“想来是被家里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偷了去,卖到了外头,又流转至此,我只是想把长辈送的东西收回而已。” 知道越王此人沉默寡言,更不爱嚼舌根,相信这些他是不会传出去。 这么一说越王就明白了。 泉宫之事后这姑娘必也看出了许昭妍的野心,于是利用那人一心追求太子妃国母位子的心思,编造出了传世凤簪流言,引得对方主动带着金簪上门。 为让许昭妍相信,她还专程抱着一匣子财物前去讨去,在对方上钩后又做出副确定簪子并非传世之物,让对方厌弃。 而能有追求权势富贵心的女人必定是贪财的,她拿出数倍的珠宝做引诱,对于许昭妍来说,簪子送出去,既博了个助人的好名声,又能得一笔财物,这划算生意她自是配合。 “我该夸你聪明,还是该说你鬼心思多。” 越王似笑非笑的看着床上人,就说嘛,自己怎么可能孤陋寡闻,没听过什么劳什子传世凤簪。 令颐也不在意男人怎么看待她,她想要的线索已探出,这才是最重要的,话说能把金簪收回也是意外之喜。 她的第一目的是探明金簪出处,而后才是将东西拿回,其实当时的她也没十足把握让许昭妍放手,只是尽力去尝试。 越王看着女子的每一个表情,他能读得懂,对方根本不在意他的看法。 这些日子他时常来她房里留宿,在他面前她表现的恭谨顺从,不吵不闹,但何尝不是跟个被牵制的木偶一样。 他看的出她的心思,她本心抵触现在的处境,可偏没有反抗的能力,也没有任性的资格,她的顺从和低头只是出于无奈。 越王当然不喜欢这种相处方式,他希望她能心甘情愿在他身边,希望她能喜欢上自己,希望两个人两情相悦,恩爱情深。 但他也知道,父皇害死了她姑母,又下令颠覆了她的家族,双方之间的仇怨让她难免将怨恨牵连到自己身上。 虽有些不满眼下,可越王也欣慰,欣慰她能以真实的状态面对自己,她到底是个老实的,否则但凡心思活泛些,完全可以装作殷勤侍奉,耍心机地哄着自己,以达到她每次想要的东西。 “当初拒婚是你父亲的话,我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听到这个令颐抬眸看过去,就见越王在床边坐了下来。 她想说面对仇人之后自己当然和父亲是一样的态度,可这种话也不好说出口。 “我那时从未见过你,哪里有什么想法。” 这回答倒是实话,越王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若是换成现在呢?现在再让你重新考虑呢?” 第一卷 第71章 生辰礼物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当然也不会,令颐心里默念道。 “快说。” 这个问题过不去了是吧,令颐轻咬着下唇。 她要如何回答,说会嫁他太假,可说不会又会激怒他,这让自己怎么说? 令颐还在思索,越王便替她回道:“一样不会同意,是不是?” 长长叹了声,越王不死心追问,“到底为什么?是因为你心里对皇家有恨是吗?” “你父亲也是因此才拒绝婚事的吧。” 令颐倒吸了口气,虽然事实是这样可谁敢承认,若承认了,父亲的罪行岂不坐实了。 “其实也不是,是有其他原因的。” 越王眼眉一挑,这倒让他有些意外,“说说。” “其实是当时父亲已经给我看好了人家。 令颐低着脑袋,一边琢磨一边说道:“虽然婚事未曾正式定下来,但双方都已经心知肚明了。” “父亲没有将实情告知你,是害怕会给对方招来事端,也是担心我会被人议论与外男有私情。” 嗯,这个理由编得不错,令颐暗自窃喜,既合情合理,又不让眼前男人难堪,还能帮父亲开脱不敬皇家之罪。 说完没听到回应,抬眸看去,就见那双幽冷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令颐不禁打了个寒战,思索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他是谁?哪里人?家住什么地方?做什么的?” 这是不相信她说的?令颐眨着眼睛,可话都已经说到这儿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于是随口胡诌了个人家。 越王听后没说什么,两人都不再开口,气氛甚是凝固。 好似听到一声冷哼,随后就见越王起身走出房间。 …………….. 自南缃和太子达成协议后,两人如今相处得倒也和睦。 这日南缃终于争取到了出府的机会,按着堂姐说的地址,一路蹦蹦跳跳来到雅轩茶楼拜会姑丈。 得知南缃躲过了殉葬一事,沈复十分欣慰,不过现在想起还是忍不住后怕。 “太子品行周正,既然承诺了应该不会食言。”沈复分析着境况,“由他提请,重审案件的希望必会更大些。” “且他此番要能身体康健,我心里的愧疚也可减轻些,太子贤明仁善,将来登基必定是位明君。” 南缃听到心酸,景隆帝害死了姑丈的儿子,照理说姑丈不该对仇人之子宽容,甚至应该为景隆帝承受丧子之痛而窃喜,别说姑丈,就是南缃自己也曾恨屋及乌的讨厌过太子,不然先前也不会对他的病情袖手旁观。 “若非如今我与他性命相连,定也是不会给他治病的。” 沈复笑了笑,“冤有头债有主,我若滥杀无辜那跟景隆帝还有何区别。” 又聊了片刻后南缃告辞离去,她刚走出茶楼就见沈今安追了来。 “南缃妹妹,有件事是关于扶盈的,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同你说一下的好。” “堂姐怎么了?” 沈今安将扶盈被避子药伤及一事告知南缃,每每想起这件事他便揪心。 “那种东西太伤身,她如今身子虚弱不说,很可能往后还会落下病根儿,既然南缃妹妹会医术,可否能想法子帮帮她?” 沈今安说着为难,“我到底是男子,有些话不好与她多言,看得出来她也不便跟我说,你们是姐妹总能好说话。” “我知道了,多谢宋大哥告知。” 想到堂姐南缃不免心疼,“我回去就给堂姐配些调理身体的药,下回一定带出来。” 沈今安这才放心,感激的朝南缃道谢。 “谢我做什么。”南缃笑盈盈看着他,“那是我姐姐,这都是应该的。” 沈今安愣了愣,回过神后不由脸颊泛红,也是,怎么弄得好像他是自己人,人家姐妹之间成了外人似的。 可是一想到那个坚韧到让人心疼的姑娘,沈今安想不牵挂都难。 此时的扶盈正陪着明王在皇宫,每月的初一十五,亲王都要进宫向帝后请安,今个儿一大早明王便精神头十足,倒不是因为请安高兴,而是今日是元锦书生辰。 明王打算请过安后先去探望下太子,然后再去太傅府邸给元锦书祝贺生辰。 清早时扶盈见他高兴,便趁机提出跟着一同去东宫,顺便看望下妹妹,过后自己就先回王府。 明王心情好,一口应了下,正好他也打算将扶盈和那幅《傲霜秋菊图》一起带进宫,请宫廷画师点评一二,若有不妥还可以加以完善。 请过安后,明王带着扶盈来到宫廷画院,却见到元锦书也在此。 “几位公主知道今日是我生辰,可她们不便出宫,所以我们约好今天一早在宫里见面,就当是为我庆贺了,晚些我便出宫回家。” 明王听得高兴,“太巧了,那一会儿我们可以一起走。” 再看手中画卷,既然寿星就在这里,明王也没必要再等,直接将画拿了出来送给对方,顺便请大家一同鉴赏。 元锦书听后没什么特别反应,不咸不淡朝他道了声谢,而后将画卷展开。 在看到画作的那一刻,元锦书眼里的淡然瞬间变为惊艳。 “这真的是王爷画的?” 明王笑了笑,厚着脸皮说了句是。 反复观摩着画作,元锦书惊叹,“这菊花画得细致入微,笔触生动,枝叶随风摇曳栩栩如生,真真是把菊花傲立北风临霜不畏的神态展现了出来,当真是上等佳作。” 精湛的画工让一向心高的元锦书都忍不住赞叹,自愧不如。 得到了心上人如此评价,明王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你喜欢就好。” 元锦书顾不上与明王说话,一双眼睛一直盯在画卷上,感叹这幅画当真比自己先前画的秋菊图要好上许多。 “王爷的画工精进不少。” 这一句元锦书是发自内心的,在诗画方面甚少让她遇到这般赞赏的作品。 附近的两位宫廷画师听闻此言也走上前观摩,看过后二人都赞不绝口,那称赞并非恭维,是实实在在的发自内心。 明王被夸得脸红,当然他脸红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说了谎话,可是能看到心上人对他这般认可赞赏,明王还是很开心。 第一卷 第72章 赵氏女也不过如此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这礼物我很喜欢,谢谢王爷。” 元锦书难得的态度柔和,她十分珍惜地将画卷收了起来。 看着女子一举一动,明王打心眼儿里高兴。 元锦书再抬眸时正好瞟到了不远处立着的扶盈,“赵姑娘也来了,南临赵氏女才华出众,正好同我们一起品画吧。” 明王犹豫不决,见他这样子,元锦书淡淡一笑,“怎么,王爷不舍得?” “当然不是。”明王赶紧解释。 他知道元锦书不会无缘无故提扶盈,必是看他进宫也将扶盈带在身边,少不得又是猜测扶盈是他心尖儿上的人。 他很想同她解释,元日那天是得了太子的话才将人带进宫,而今日也只是想成全她看望妹妹的心意而已。 不过眼下几位公主和画师都在场,这些话也不好解释,见元锦书还在等着,于是只好将扶盈召到跟前。 “赵姑娘想来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既都聚在此,不如也让我们见识下赵姑娘的画工如何?” 几位公主纷纷附和,都想一堵赵氏女才华。 扶盈态度恭敬又谦和,“我如何能与诸位公主相较,扶盈就不献丑了。” 云锦书却不打算放过,“大家只是闲来探讨而已,不必拘着,你尽管画就是了。” 看了一眼刚才收起来的画轴,元锦书补充了句就画菊花吧。 扶盈看向明王,请他示下。 明王轻咳了声,笑容几分尴尬,“今日是锦书生辰,寿星说了算,你就随便画画吧。” “不过我们一会儿还要去东宫探望太子,就画上一两朵意思下,不要耽误太多时间。” 扶盈领命称是,那边的宫女已将新的宣纸铺好,扶盈坐下身,提起笔细细画着。 元锦书立在一旁观看,直到扶盈落笔,她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画卷。 完成后几位公主都凑过来围观品鉴。 “还不错,不过也算不得上等佳作。” 一位公主率先开口,其他人听了纷纷认可这点评。 看着画作,明王惭愧地低下头,她知道扶盈是刻意隐藏了实力,除了是对公主们的敬重,不想争尖冒头,更是帮他打掩护。 这两朵菊花和那幅《傲霜秋菊图》在笔触和画风上有着很大区别,分明是不让人看出两幅画出自同一人之手。 明王对扶盈递去个感激的眼神,扶盈心领神会,回馈了他温柔一笑。 元锦书没注意两人的互动,只继续观看着那幅画,嘴上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方才女人画得无比认真,瞧得出来这是拿出她的顶尖水平了,菊花虽画出了几分神态,也能看出是有画工底子的,可相较自己还远了些。 元锦书脸上终于满露出了满意的笑——赵氏女也不过如此。 就说嘛,自己才学师从大家,怎会不如她们。 “赵姑娘画得不错。”元锦书笑着称赞,“南临赵氏女果然色艺双绝。” 扶盈听了这话心下冷笑,人们大多会用才貌双全夸赞人,而色艺双绝这词在当下更多的是用来称赞那些花魁娘子,元锦书是饱读诗书之人,不可能不通这点。 看似夸赞实则是在挖苦,这姑娘表面一副风轻云淡,可一言一行却是绵里藏针,处处压人一头。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宫了。”明王心虚,急切结束这场面,“锦书同我们一起走吧。” 在画艺上碾压了赵氏女,元锦书心情大好,点头答应了下来。 “方才王爷好像说要去东宫探望太子。” “不碍事的。”明王解释,“我可以先把你送回家,然后再去探望王兄。” “不必这么麻烦。”元锦书淡淡道:“不好耽误王爷探望兄长,还是先去东宫吧,且太子殿下身子不好,我正好也去探望下。” 正在兴头上的明王听了这话不由一愣,他嘴巴张合了下,短暂的出神后终是强颜欢笑地应了下来。 转过身时,一抹神伤悄然在男人脸上划过。 明王这样子扶盈都替他悲哀,心爱姑娘这么明目张胆的在他面前关心其他男子,他竟然也甘心配合,这是爱的多卑微。 再看元锦书那毫不避忌理所应当的样子,扶盈心知,她这是自信自己已将明王拿捏得死死的,这就是被爱者有恃无恐的底气。 虽然明王对元锦书这般情深迁就,可扶盈料准明王这辈子难以得到心仪女子的心。 因为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上一个毫无尊严底线的男人,尤其像元锦书这样心高气傲的女子,能征服她的一定是让她崇拜让她仰望的男子,而非跟个哈巴狗似的在她身后摇尾巴的。 ———— 东宫殿内,太子和南缃正在“争执” “真吃不下了。” “这才吃多少。”凌恒看得不满,“再吃些。” 南缃躲开脸,“早晨刚过饭没多久,这会儿哪能吃得下去。” “这是半晌的营养膳食,多少要吃一些。”凌恒见南缃不动弹,直接夹起块燕窝枣糕递到她嘴边。 南缃光看着就觉胃口顶得慌,“那你怎么不吃。” “你比我更需要补身子。”凌恒耐心劝着,“快,赶紧吃了,最后一块。” 那点心一直在嘴边放着不收回,南缃无奈,张嘴吃了下去,凌恒见状终于笑开。 南缃麻木地嚼着嘴里东西,现在每天除了一日三餐外,上下午半晌都会被抓来加餐,睡前还有宵夜,一天六顿饭,回回还得被这人盯着,亲眼看她吃下去才算。 刚刚咽下点心,就见一勺汤羹又递在嘴边。 “还吃!” 凌恒笑眯眯看着她,“吃了点心喝口汤顺下。” 南缃摇着脑袋,说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听话,最后一口。” “你刚才就是这么说的!” 凌恒不承认,笑着哄道:“刚才说的是最后一块点心,这是汤,不是一回事。” “狡辩” 两人在房里一推一喂地揪扯,这一幕正巧被朝这边而来的元锦书和明王在窗外收入眼底。 元锦书清淡如水的脸像结了层冰。 茗山引着他们从房门进入,看到来人凌恒这才放下手中东西。 南缃也站起身,暗道可算是挣脱魔爪了。 “王兄气色不错,瞧着比上次见时好了不少。” 明王在旁边坐下,看着兄长身子有所好转真心为他高兴。 第一卷 第73章 告状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元锦书也上前拜礼问安,得知今日是她生辰,人此刻也到了面前,面子上的功夫总是要做一做的,于是凌恒让南缃去书房取来那套地方进贡的徽墨送与对方。 “锦书不请自来已是礼数不周,如何还好讨要殿下的礼物。” “不必客气。” 凌恒说了几句场面话应付,元锦书也恭敬不如从命,随之又道:“不好劳烦赵姑娘,我同她一起去吧,也好留时间给殿下和王爷说话。” 两人从房间出来后朝书房走去,一路上南缃始终没有主动开口,直到元锦书说出第一句话。 “千年世家女就是这么不懂规矩的吗?” 南缃对这态度并不意外,就知道这女人舍下心上人不陪跟她一起出来绝非那么简单。 “我不懂元小姐意思。” 元锦书嘴角漫开抹讥笑,神色倨傲又清高,“主是主,仆是仆,莫不是赵姑娘千金小姐做久了,到现在还没有适应新的身份?” 南缃明白定是刚才太子喂她吃饭一事被这人瞧见了,对此南缃也不做任何回应。 “你若还算坦荡,就不要小人行径的背后告状。” 南缃听得好笑,“这话我更听不懂了。” 想到元日宫宴上太子的言辞态度,元锦书不屑地瞥了眼身侧人,“也不知是何人在太子跟前嚼我舌根,挑拨离间。” 南缃抛出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而后加快步子走在女人前面,与她拉开距离。 元锦书也不再继续纠缠,那种跌份儿行径她也不屑。 取了东西后回到太子房间,几人又聊了几句,而后明王和元锦书离去。 “她刚才同你说什么了?” 送走两人后,回房路上凌恒突然问起。 南缃笑看着他,“你知道她与我说话了?” 凌恒目视着前方,脸上是心知肚明的神色,“她亲自同你去取东西,一定是趁此机会与你说话。” 南缃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提议道:“不如找个时间告诉德妃娘娘我给你治病一事吧。” 凌恒看了她一眼,等着她继续说。 “元锦书指责我们同桌用膳一事,嘲讽我不懂规矩。” 南缃边说边分析,“照我推测啊,以这姑娘对我的态度,十有八九回头会把这事告诉德妃娘娘,让德妃娘娘来收拾我。” “殿下提前跟娘娘说一声,到时候让元锦书告状扑个空。” 与凌恒所料大差不差,那女人果然是又挑南缃的理儿了,“好,我知道了。” ———— 将元锦书送回家后,明王一直郁郁寡欢,无精打采得坐在马车里一声不吭。 扶盈知道他在忧愁什么,于是继续扮演温柔小意,“王爷莫灰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久了元小姐一定能看到王爷的真心。” 在元锦书的事上明王从没有瞒过扶盈,听了她的话,明王深深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对我这样。” “王爷宽心,姑娘家最是心软,又是容易被感动的,只要王爷日后对元小姐多些宽容迁就,必能打动其芳心。” 扶盈当然不会告诉明王越是卑微迁就,对方只会越看不起他,就让这男人在这条路上继续走到底。 听到这话明王心里稍稍有了些安慰,他握住扶盈手,将人揽入怀中,“还好本王还有你。” 扶盈假作小鸟依人地靠在他肩头,“有王爷才是扶盈的幸运。” 从元锦书那里受的冷漠在这一刻似被融化,明王挫败的心得到重振,他收紧了抱着扶盈的手,亲昵地贴在她脸颊轻吻。 她总是能抚平他受伤的心,给他安慰和鼓励。 “对了,今天的事情多亏了你,我知道你是故意隐藏实力为本王掩护,能有你这样又懂事又贴心的人在身边真好。” “王爷对我那么好,只要能为王爷分忧扶盈就高兴。” 她总是这么善解人意,这么宽和大度,明王怎能不怜惜,“你放心,我跟你保证,不管本王以后娶了谁,有多少妻妾,可在心里永远会留个位置给你,护你后半生平安顺遂。” 扶盈压着满腹的嘲讽,嘴上甜蜜地回了句谢王爷。 出了正月,天气日渐和暖,人们的室外娱乐也渐渐丰富起来,宫里的嫔妃公主们也逐渐走出宫殿,聚在一起赏景说笑。 御花园里,几位公主和元锦书正在这里取景作画,远远地就见德妃朝这边走来,一众人放下画笔朝来人行礼。 “大家不必拘着,你们继续画。” 德妃慈爱地看着这些晚辈,“今儿个天气好,难得都聚在这儿,不要因为本宫在此就扰了你们雅兴。” 几位年轻姑娘继续作画,少女欢笑声如银铃般不时飞出。 众所周知元锦书精于诗画,德妃移步到她身边观赏着她的画作,满眼的欣赏,二人一边品鉴一边闲聊。 说着说着元锦书便将话题引到太子身上,“不知殿下近来可好?” “尚好” 元锦书欣慰地点点头,“殿下好就行。” “不过娘娘关心殿下身子的同时也要多关注下东宫下人的做派风气,以免损了殿下名声,传出去被人诟病。” 听到这个德妃心弦一跳,脸上笑容立时敛去,“这话从何说起?可是外面有人说了什么?” 元锦书灿灿笑着,“也没什么,娘娘还是别问了。” “不” 只要是事关儿子的,德妃哪里肯放过,“锦书,本宫知道你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最是端庄懂规矩,你既然这么说了,一定是东宫出了什么事。” “本宫身居后宫,不晓得外面情形,你若知道什么切莫瞒着本宫,以免事情由小变大。” 被再三追问,元锦书在“无奈”下将事情道出。 南缃和刘妈妈被召进德妃宫时,就见德妃面色肃沉地坐在上首,大有三堂会审之势。 巧得是与上次情景一样,元锦书也陪坐在一旁,见到这场面南缃猜到些原因。 行过礼后德妃却只让刘妈妈起身,她怒眼盯着地上的南缃,“好个丫头,上次还在我面前保证必会好好伺候太子,合着你就是这么伺候的?” 第一卷 第74章 斥责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身为下人,不仅没分寸地与主子同桌共膳,还让主子亲自喂你,你什么身份,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德妃怒不可遏,“不好好伺候太子,倒还让太子伺候你,这是哪门子的规矩,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这场面南缃便知定是元锦书跟德妃告状了,元锦书那厮口口声声说背后告人状乃小人行径,可她这又是什么,真真是个假清高。 不过让南缃奇怪的是太子不是说过会告知德妃实情的吗?难道那人没说? “论说你也是大家出身,最该懂礼,如今却这般不分尊卑没大没小。” “恒儿性子好,对下人宽和,把你惯得不成样子,这还是看到的,没看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不成体统之事。” 事情进行到这儿南缃也明白了,元锦书跟德妃告状,而太子还没有跟其母说明真实情况,德妃就已经开始兴师问罪了。 不过南缃并不打算现在就将实情告诉德妃,虽说此刻道出可免去德妃责骂,但这样未免太过草率收场,更是便宜了那元锦书,要想让那女人摔得更重些,总要把火候点够了。 “娘娘,此事事出有因,娘娘回头不妨问问殿下,便知缘由。” 元锦书听了这话轻笑出声,“瞧瞧,这就开始搬出殿下做护身符了,你是拿准了殿下御下宽和,定会在娘娘面前维护你吧。” 德妃认同元锦书的话,她最瞧不上的就是这些恃宠而骄,把男人做挡箭牌的女人。 砰的拍了把扶手,德妃怒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仗着几分姿色,仗着我儿性子好宠你便无法无天。” “不止这些。”元锦书提醒,“以及在地宫曾救过太子,便妄想以恩人自居。” “可不。”德妃继续道:“以为对我儿有恩便可肆意邀宠。” “好歹也是世家出身,怎么,难不成现在身份跌落了,品行教养也跟着一起跌落?我儿府邸名声清明,从未出过不雅传闻,若因你败坏了名声,本宫断断不能饶你。” 德妃骂完后消了消气,“看在太子如今身子好转,没有不妥的份儿上今日本宫就不重惩了,回去将女则女训抄写百遍作为处罚。” “给本宫记住,若再有类似之事发生,下次本宫可要实实在在动刑了。” 南缃和刘妈妈离开后德妃长长叹了口气,手指摁着眉心揉捏,嘴里还在反复叹着不像话。 “娘娘宽和。”元锦书开口,“若换成其他人,这丫头今日怕是少不得被上刑处置。” 德妃摇头叹息,“本宫就是不明白,都说南临赵氏女贤德淑雅,怎么会出了这等性子之女。” 元锦书浅浅一笑,“这也不奇怪,其实很多世家的名声都是吹捧出来的,依臣女看,没有哪个世家的美名能持续千百年,大多都是他们自己造势。” 德妃点点头,直道说得有理。 说话间就听到外面禀报:景隆帝来了。 元锦书朝天子行过礼后本想退出去,就听景隆帝说了句不必,他只是经过这里顺道问问德妃太子如今情况。 “朕方才看到恒儿府里的丫头和嬷嬷从这里出去了,可是恒儿那里有什么事?” 德妃也不藏着掖着,便将刚才的事情告知了皇帝。 景隆帝听后倒没太大反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恒儿情况不稳定,虽眼下见好,可不知哪日又……一切随他就好,只要他开心就是了。” 听皇帝这么一说德妃也觉得在理,是啊,儿子注定是活不久了,有什么比他开心更重要的?能高兴一天便高兴一天,何必那么较真儿。 德妃当下有些后悔:今日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了? 景隆帝待了片刻后便离去了,人走后德妃陷入纠结,只觉自己方才是不是不该将人叫来问罪。 元锦书瞧出了她心思,温柔劝解道:“娘娘不必这么想,皇上说的固然在理,可也不能真的不顾殿下名声啊,说句不中听的话,殿下半生高风亮节,难道最后要败在一个丫头身上?” 这么一听德妃又转变了立场,也对,不能儿子到最后命也没了,名声也没了。 南缃回到了东宫,刚走到内院就见凌恒立在台阶上笑微微地看着她。 瞧他这样子定是什么都知道了,南缃白了他一眼,直接拐弯朝自己房间走去。 见少女这样子,凌恒笑了两声,跟在她身后一起进了屋。 南缃回到房间就一头扎在床上,拉过被子将自己蒙了起来。 “怎么,生气了?” 这个人还好意思嬉皮笑脸?南缃没好气,事情这样不也跟他有关系吗,他倒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南缃懒得理会,凌恒也不生气,像是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晚间,凌恒沐浴过后正在床边闲坐,就见南缃端着托盘走进来,站在他面前。 “脱衣服。” 凌恒奇怪,“做什么?” 南缃将手里东西丢在床上,展开其中的布卷,里面是一排排大大小小的银针。 凌恒猜到当中意思,“这是要……” “没错。”南缃抬起下巴,一副公事公办模样,“针灸排毒。” 凌恒笑笑,“先前没有如此,怎么突然要用针灸?” “针灸可以疏通血脉,让药物更好吸收。” 南缃一本正经讲述,“汤药、药浴、针灸,这些都是治疗方式,我能有多少血供你日日喝,当然要用其他方式一起辅助。” “另者,什么叫突然?先前就跟你说过,先以血入药将病情稳固,后期便可停下用血以汤药针灸为主。” “你是病人,要听医者的话,让你怎样就怎样。” 南缃不跟他废话,搬来把凳子,又将烛台放在上面,从布卷里抽出一支最长最粗的银针在蜡烛上烤着。 凌恒看着她一举一动,“这是怨我没帮你跟母妃提前说明情况吧。” “什么话。”南缃神色依旧,兀自忙着手里活,“你是尊贵太子,我只是个罪奴,不帮我又怎样,就是任意处置我我也不能说什么。” 隔着十堵墙都能闻到话里酸味,凌恒摇头笑着,但还是配合地将上衣脱下,盘腿坐在床上。 后背细细的针尖刺痛传来,凌恒无奈又好笑,“我过去也用过针灸,你手法是不是有些重了。” “重吗?”南缃不以为然,“我怎么没觉得?我已经很轻很轻了。”说着又下了一针。 第一卷 第75章 出气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报复我呢是吧?” 凌恒苦笑,果然不能招惹她的小神医,不然后果就是皮肉苦。 这算什么,南缃心里默念,扎他泄愤是真的,但排毒也是真的啊。 就该找理由断这人几天治疗,让他身体虚弱上一段时间,然后再找机会告诉德妃实情,让她知道招惹了自己她儿子病情就得拖延。 “放心,用不了几天。”凌恒温柔地哄道:“我必给你出这口气。” 他说完不再开口,南缃也没细细追问,继续行着针法。 …… 几日后,寂静的东宫突然喧闹起来。 景隆帝和德妃守在儿子床前,“怎么回事?前些日子身体不是还转好吗?怎么突然又成这样?” 立在一旁的茗山战战兢兢回禀,“许是这两日殿下汤药耽搁,所以才会这样。” 景隆帝眉心一皱,“什么叫汤药耽搁?这是何意!” 正说着话,就见凌恒虚弱地睁开了眼睛,景隆帝和德妃赶紧凑到跟前。 “恒儿不要吓我们,怎么好好的突然又病重了?” 凌恒让人拿了软枕放在身后,撑坐起身靠上去,缓了缓后同双亲道出南缃为他治病一事。 “原来是那个小丫头给你治的病。”景隆帝听得震惊。 传说中医仙的徒弟竟然就在他们眼皮底下。 “是,南缃的医术比太医高明许多,若非她出手,儿臣纵然躲过地宫一劫,怕也是活不到今日,这些时日病情好转就是她的功劳。” 凌恒说着惭愧,“其实也怪儿臣,南缃早就与我说过她会医术,只是我不信她,总觉太医都治不好的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治好,一直不曾理会,甚至还倒掉了她送来的药。” “也是一次偶然机会才肯喝她的药,不想真的有效。” “这段时间儿臣每天早晚的药都是南缃用她的血做药引,可长期如此她身体哪里受得了,所以儿臣才让她与我一同用膳,亲自盯着她多吃,让她好好补身体,她身体好了儿臣才能好。” 得知儿子的病治愈有望,景隆帝豁然开朗,“好,太好了!真是天不绝我儿。” “那日南缃在母妃宫里挨了斥责,受了惊,又被罚写女则女训,回来后没日没夜抄书,她本就气血亏虚的厉害,又兼惊吓和劳累,一下子病倒了,这两日反复高热昏沉不醒。” 凌恒苦恼又遗憾,“她这一病儿臣也不方便再用她的血,否则用染了病气的血,儿臣也会被过上病气,这不,就因这两天没有用药,身子便又虚弱了。” “怎么会这样!” 德妃又惊又悔,这么说来岂不是她把儿子的救命神医弄病了,以至于间接耽误了儿子病情。 “看看你办的什么事!” 景隆帝冷脸朝德妃斥责,“朕早说过,那日事根本不算什么,你倒好,非要小题大做,最后受连累的都是恒儿。” 德妃惶恐,“是臣妾不好,可臣妾也不知情啊。” “那丫头也是,这么重要的事她当时怎么也不告诉我,我若知道感激她都来不及,又怎会怪罪。” “是儿臣曾交代她莫将这事说出去。”凌恒解释,“儿臣本想着等身子再好些了,确定能保下命后再同父皇母妃说,以免双亲白高兴一场,不想还没来及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德妃连连愧疚,“是母妃不好,母妃不该轻易听信他人之言,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下就胡乱斥责人。” 德妃自恼得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父皇,母妃,儿臣还有一事想叮嘱双亲。” 凌恒继续道:“南缃用她血为儿臣医病一事,最好不要对外言说,不然世人知道她的血有起死回生之效,那丫头怕是成了活靶子,不知得被多少人盯上,处境会很危险。” “对外只说她为儿臣治病就是,血的事就不要提了。” “对对对。”德妃十分赞同儿子所言,“还是恒儿考虑得周全,不然那丫头被其他人弄走了,恒儿可就亏损了。” 景隆帝面容刚决,“谁敢动朕儿子的救命药,朕也不会放过他。” 想到此次是元锦书在背后搬弄是非,连累了爱子,景隆帝不由对那女人生出怨怼。 …… 南缃正在自己屋里休息,就听到有很多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应太子交代,她赶紧躺回床上闭上眼睛。 “娘娘慢些,别着急。” 婢女们簇拥着德妃走进房间,一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德妃脚步停滞,挥退了身后的婢女。 随后又来到床边,轻声唤着,“丫头啊,你怎么样了?” 南缃装作虚弱不堪的样子,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面前人时先是做出惊讶状,而后就挣扎着起身向她行礼。 德妃连忙制止,“快躺着,不要起来。” “娘娘怎么来了?” 德妃脸上又是担忧又是自责,说起那天事甚是惭愧,“当日本宫不分青红皂白责骂了你,是本宫不好。” “刚才恒儿都告诉我了,说来说去这事儿都怪我,不该轻易听信旁人之言,误会了你,闹出了这桩子事。” 再看南缃时德妃是发自内心的关爱,“丫头啊,你好好养病,想吃什么尽管让府里人去准备,一定要把自己养得好好的。” 德妃现在看南缃就跟看金元宝一样,这可是他儿子的救命药啊,“恒儿的病还得靠你。” 南缃说了几句宽慰话,德妃一直激动地拉着她手不放。 “你放心,本宫以后再也不会听信那些挑唆之言,你只管好好养着身体,等好了后继续给恒儿治病,若恒儿能身体康健,本宫必然重重谢你。” 德妃又将刘妈妈招了来,亲自叮嘱她日后定要好吃好喝待着南缃,不可有一丝怠慢。 太子情况稳定些后,景隆帝和德妃也离开了。 “要说这也是缘分。” 御辇上德妃絮絮叨叨说着,“恒儿亲自挑中了那丫头,不想这姑娘先是在地宫里救了恒儿一次,现在又能给恒儿治病,这大抵都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景隆帝也感慨,儿子只要能好好活下去他做梦都能笑醒。 “这次的教训你也要记住,日后莫轻易听信旁人。” 第一卷 第76章 问罪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德妃连忙认错称是。 说到元锦书时,景隆帝眉眼又阴沉了下去,“这事儿源头都起于她。” “没弄清楚事实真相就随便在外以讹传讹,搬弄是非,世间就是因为有太多这样的人才生出事端。” 德妃这会儿也对元锦书幽怨,但想到大局还是理智分析道:“论理说是该好好说教下,不过她到底也是打着为恒儿好的名义,若是以此降罪未免有些牵强,难以服众,且这当中还有元太傅的面子在。” 景隆帝叹息,是啊,对方开口便是为了太子名声,真要追究下去她必然会说自己是关心则乱,如此倒显得皇家小气了。 可就这么饶过不免太便宜她,且不给些教训日后说不得还犯。 “那就不明罚,回头看到她提点几句便是,她但凡是个聪慧的必然知道其中轻重。” “是,臣妾领命。” …… 皇帝和德妃走后南缃来到太子寝殿。 “闹出这么大动静儿,让你母妃跟着着急不说,还挨了你父皇斥责,这样做会不会有点过分了?” 南缃对此当然无所谓,只是没想到凌恒会能这么做。 人走了,凌恒也不装了,他坐起身活动了活动筋骨。 “嗯,是有些过,但必须给母妃上这一课。” 他清楚母亲性子,母亲哪里都好,就是耳根子软,禁不住被人挑拨,当年就是受了淑妃的软磨硬泡才答应了与许家的婚事。 “元锦书是名动京城的才女,公认的端庄典雅,很是讨长辈们喜欢,她说的话长辈们也愿意相信。” 有一就有二,若这次不把事情闹得大些,下次她定还会在母妃面前挑唆,而耳根子软的母妃必然还会再上她当。 “今日这一场也是给母妃些教训,让她以后莫再偏听偏信。” 也是让母妃感激南缃,日后对她好一些。 南缃明白太子的做法,他这是一招永绝后患,这人倒是考虑得长远,走一步看三步。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那天我被叫到宫里问话时,若你母妃真的当场狠狠处置了我怎么办?” 凌恒轻松的笑眼里闪着意味深长,他了解母亲,母亲并非心狠手辣之人,只要没造成严重后果,她最多也就雷声大雨点小的斥责几句。 当然,凌恒也是做足了准备的。 “我既然能让刘妈妈跟着你一起去,自然是有让她去的道理。” 南缃当然不知,凌恒已经交代了刘妈妈,让她在旁边静观其变,若母妃没有过分动作便罢,若真的要处置南缃,刘妈妈自会将太子话及时转达,将事情拦下来。 “不过我倒是好奇一点。”凌恒好笑地看着南缃,“母妃斥责你时,你为什么不把实情说出来自保?” 南缃挑挑眉,随口道:“没有得到你的准许,我怎么能轻易说呢。” “得了吧。” 凌恒才不信她这套鬼话,这丫头可不是一个听话的乖宝宝。 “你不说,必然也有你的打算,是不是想着把火拱得大些,回头再找理由不给我用药,让我身体真的虚弱段时间,然后再寻机会告诉母妃真相,让母妃自责悔恨,也让元锦书摔得更重些。” “同时也报复我没提前给母妃报备实情。” 嘶,南缃倒吸口气,这人竟然把她看穿了! “这说的什么话。”南缃背过身,避开那道清亮的眼睛,“我可没有想那么复杂。” 看着心虚的小女人,凌恒靠近她耳边,笑声轻柔,“你当时是不是也在掂量,抻着母妃态度,若母妃不严厉处置便按刚才说的计划行事,若要真严厉处置你再把真相说出来自保。” 南缃咽了一下口水,果然储君不是白当的,这种看穿人心思掌控全局的能力不是谁都有的。 “我们两个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是不是不谋而合了?” 明明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分外缱绻,不知不觉撩人心弦,南缃摸了摸被热气喷过的耳边,只觉两人间气氛有些异样。 “是不是在好奇为什么我能看穿你心思?” 这么说着南缃才回过脸,水润的杏眸似在问他为什么。 凌恒轻咳了声,故作神秘道:“我想大概是因为我身体里有了你的血,所以能感应到你的心事。” 探出他脸上的暧昧,南缃翻了个白眼,“越说越没边。” 凌恒笑看着她,眼里是藏不住的宠溺,“今晚不会还给我上刑吧?” 南缃差点没笑喷,“那不也是给你治病吗。” “其实我很乐意接受。”凌恒说道:“这样也能少用些你的血。” ———— 几日后,德妃以闲谈为由将元锦书召至寝宫,元锦书也乐意陪心上人的母亲说话,为彼此拉近关系。 “上次的事情有误会。” 德妃直接将话挑破,“是我们冤枉赵丫头了,赵丫头懂医术,恒儿现在身体转好都是她的功劳,小丫头很是了不起。” 元锦书眉心紧拧,心下暗自嘀咕:那女人还通医术?还医治见效?看来本事不小,这么说来她现在岂不成了功臣。 “为给恒儿研制治病方法,她没日没夜钻研甚是辛劳,恒儿感激她的救治,又体谅她的辛苦,所以才与她同桌共膳犒劳,并无他意。” 元锦书越听越不对,德妃的话让她感到不安。 “那些天她为恒儿医治没少辛劳,身子本就不适,当日本宫又斥责了她,那丫头受了惊吓,回去后又没日没夜地抄书受罚,这么一番下来人更是支撑不住,一下子病倒了。” 说起南缃德妃眼露愧疚,“她这一病倒,无法继续为恒儿医治,以至于恒儿身体又转弱,惹得皇上和本宫担心一场。” 元锦书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顿时明白了德妃叫她来的意思:这是在怪罪她谎报消息耽误了太子病情! “为殿下研制治病法子能劳累到这种程度?” 元锦书定下心神后问道。 她不是不信赵南缃会医术,这种事天子面前无人敢说谎,只是不相信对方能为此操劳过度。 另者,被斥责几句就受了惊吓?元锦书才不信,这当中一定另有文章。 德妃自然不会同她说出实情,“恒儿的病十分棘手,太医都束手无策,赵丫头自然是费了不少心力。” 第一卷 第77章 吃瘪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见德妃脸色不太好,元锦书识趣地不再继续追问。 “锦书啊。”德妃板正神色,将此次谈话的真正目的说出,“本宫也不推卸责任,这件事自有本宫的错,没有弄清真相便武断地斥责处罚。” “不过话说到这儿,本宫也少不得要说上你几句。” 元锦书屏息静气地听着德妃说教。 “你一直是个端庄懂礼的好孩子,这次本宫听信了你的话,导致恒儿病情延误,皇上也说了,在不明真相前以讹传讹搬弄是非,这可不是好姑娘的教养。” 如被当头一棒,元锦书倒吸了口冷气。 以讹传讹搬弄是非?这话听得她又愤又闷。 她元锦书是何人,是人们口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才,是冰清玉洁不染尘埃的空谷幽兰。 在元锦书心里,别说满京城的高门贵女,哪怕皇家帝女她都没有一个能瞧得上眼的。 而今圣上却用那种形容市井村妇之词用在她身上,元锦书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和亵渎。 她根本不相信赵南缃能脆弱到挨了一顿斥责便惊出病来,元锦书认定对方是故意装的,以此反击自己,这当中兴许还有太子的包庇。 可尽管元锦书心里有很多疑问,但也看得出德妃没有说实情的意思,她知道德妃和皇上已经恼了自己,倘若这件事太子真有为赵南缃保驾护航,她此刻更不适合再继续辩解,不然处境只会更不利。 “是锦书的错。” 元锦书嘴上这么说着,面上却是一副清冷之色,“臣女当日见到赵丫头不分尊卑地与殿下同桌,还让殿下喂她东西吃,一心只顾及殿下名声,却不想关心则乱,闹出这等误会。” “是锦书疏忽了,还请德妃娘娘见谅。” 德妃就知道她会说这个,不过也无妨,反正该点的话都点到了,最后只需将场面圆一下即可。 “本宫也知道你是好心,不过日后行事还要谨慎些,否则好心办了坏事可就不好。” “谨遵娘娘教诲。” 元锦书这回彻底明白了,德妃让她来的目的是为训诫,不过是把话说得委婉了些。 从德妃宫出来后,元锦书再没心情去书房,一路阴沉着脸出了宫。 出类拔萃的她早早被选入宫中做伴读,打她懂事起便活在人们的赞美声中,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是她的代名词,在这帝都,凡是有女儿的名门望族无一不把她当成养女典范。 就是一起读书的公主们都被她的才情折服,皇后也曾说过让公主们向她学习,宫里的贵人长辈哪个不是对她称赞有加。 这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被斥责,元锦书难以接受,而这一切源于死对头所赐。 走出宫门没多久,抬头就见到了准备入宫的明王。 一见到她明王十分开心,跳下马车快步迎了上去。 正巧今日遇见,眼下这里又没有旁人,明王憋在心里的一些话早想同她说了。 “锦书,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解释一下。” 明王态度再虔诚不过,“元日那天你说我时刻将扶盈带在身边,可见她是我的宠婢,心尖儿上的人,其实这话有些言重了。” “当日带她进宫不是我本意,是我得了太子王兄的话,王兄想安排她们赵氏姐妹相见,我不过是配合行事而已。” 明王说得诚恳,可这话听在元锦书耳里无疑是燃起了女人的醋意。 太子这般照顾赵南缃?可见太子对那女人确实上心。 没留意女人的微妙变化,明王还在解释,“还有你生辰那日,扶盈知道我要去东宫探望王兄,她也想去看看自家妹妹,所以求我带她一起。” “那天是你生辰,我满心欢喜的想给你祝贺,心情好,所以她说什么我便应了下。” “我就是想跟你解释清楚,你不要误会。” 元锦书根本没心思听他说这些,满心想的都是太子对赵南缃的偏宠,看到对方还在紧张地等她回应,元锦书心底不屑。 “王爷何必解释这些呢?圣上已经将人指给了你,你愿宠就宠,愿爱就爱,与我何干。” “再说了,南临赵氏女可是世间男子都想得到的女人,王爷就是宠爱她也不奇怪,不然那么个大美人干巴巴的放在身边,岂不是暴殄天物。” 明王尴尬地笑了笑,“我承认扶盈是个不错的姑娘,但是。” 看着面前女子,明王白皙的面上飞起抹红晕,“在我心里远不及你,这么多年了,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相信你也是知道的。” 元锦书冷嘁一声,从德妃那儿受了气,心情不好的她正好撞上了这个出气筒,不免挖苦上几句。 “多年相识又怎样?像我这等寻常之辈,如何与美名天下的赵氏女相提并论,王爷也太瞧得起我了。” “锦书你不要这么说。” 看来锦书还是对他有误会,认定他是变了心,明王急忙解释,“在我心里你始终都是最好的,无人能比,真的。” 男人着急的样子让元锦书看得痛快,可她并不打算轻易放过,“是吗?既然如此,元日那天我演奏过后,有人撺掇让赵扶盈下场,王爷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吗?” “您可是亲口说了,你的女人不是伶人,不能同歌姬一样取悦众人,在王爷心里我都是伶人了,而今再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 这话一出来可把明王吓得不轻,就知道她一定是生气了。 “锦书你千万不要把那件事放心上!” 明王恨不得自己有一百张嘴同时解释,“我当时说的都是气话,真的只是一时气话而已。” “我原以为你是不会下场表演的,你也看出来了,我一直有帮着你说话的,可没想到你却愿意表演,我知道你是因为……” 王兄两字明王没好说出口,但他知道以锦书的冰雪聪明一定明白他意思。 “我承认,我当时就是吃醋了,所以嘴上发泄了几句,说到底还是因为太在乎你。” 这些元锦书岂会不知,明王什么心性她从小就知道,当然不会为此跟他置气,今个儿不过是她心情不顺,拿他出气而已。 第一卷 第78章 暴怒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再想到连累她被斥责的赵氏女,元锦书一口气憋在胸腔出不来,总想做些什么宣泄下。 “好啊,既然王爷这般真心,那就请王爷证明给我看。” 明王听得疑惑,“怎么证明?” 元锦书微抬着下巴,冷若冰霜,“你不是说在你心里我比赵扶盈重要吗?既如此,那你就找个由头把她打发出府,以此证明你说的话。” 这下轮到明王为难了,先不说他已对扶盈做出承诺,答应了要照顾对方后半生,单论感情,扶盈在他心里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他承认心里最爱的是元锦书,可是扶盈也是他的红颜知己啊。 她那么温柔那么懂事,数次为他解忧解意,一心一意侍奉不曾有过丝毫懈怠,如此贴心又出色的姑娘让他很是怜惜,如何忍心置之不顾。 可面对心爱女子提出的条件又不能直接回绝,明王陷入两难。 “扶盈家道败落已经很可怜了,我若再把她赶出府,她一弱女子根本无法生存。” 元锦书不认可,“重新给她安排个去处不就是了,配小厮,配庄户,有的是安置之法。” 眼下动不了赵南缃,拿赵扶盈解解气也好,反正都是赵氏女,都是她的意中敌。 “锦书你知道的,侍奉过亲王的女人还如何改嫁,这是对亲王的不敬。” 元锦书听后不痛不痒道了句那就青灯古佛了此后生。 明王都快为难死了,“还是算了吧,就当是给她个安身之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来王爷所谓的真心也不过如此。”元锦书笑得轻蔑,“合着都是嘴上说说而已,可我是吃话过活的吗。” 说完她骄傲转身,丢下一句那等甜言蜜语就留给凡夫俗女听吧。 明王哪里肯放她走,这么走了他回头还不得急死。 “锦书你别生气,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不至于,何必抓着个失家女子不放。” 明王一再好言相哄,“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对她。” “扶盈人不坏,等你跟她熟了就会发现她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而且她也很有才华,对诗画十分精通,与你也算同道中人,以后你们还可以相互探讨切磋。” 元锦书听到好笑,就那个女人三脚猫的才华如何配与自己切磋,境界不同的人如何能谈到一起,“算了吧,我与对方志不同道不合,怕是说不到一起。” “不会的。” 提到这个明王可有话说了,他自信满满道:“你们一定能聊得来。” “锦书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生辰那日我送你的那幅《傲霜秋菊图》,就是出自扶盈之手。” 为让元锦书能不再为难扶盈,对扶盈宽容一点,明王将实情告知。 “当然,我自是想亲手画幅给你的,可是我实在不擅长画花鸟,但又不能随便找那些庸俗笔墨来应付你。” “扶盈提议由她来作幅画,若我看得满意就拿去送你,我瞧着她画得不错,这才敢送给你。” 明王说得开心,一心想改变元锦书对扶盈的态度,“你那天不是也对画作十分欣赏吗,由此可见你跟扶盈品味相投,你们两个要是在一起谈诗论画一定有说不完的话。” 明王兴奋的滔滔不绝,完全没有注意到元锦书一张脸早已青了又白。 “你居然这么羞辱我!” 突然的惊喊声将明王吓了一跳。 他茫然地看着元锦书,只见她柳眉倒竖,那双一向波澜不惊的清眸布满怒气。 自认识她以来,明王还没有见过她发这么大脾气,愣怔地不知该说什么。 元锦书气的身子止不住颤抖。 她不是没有想过那幅画并非出自明王之手,他们相识多年,明王的画工有几斤几两她岂会不知,也猜到那许是他请的高人画来送给她的。 这份心意她领了便是,没必要去拆穿。 可万万没想到的竟是出自赵扶盈之手,是谁不好偏是赵氏女,是她对手的画作啊! 她什么都不知道,竟还跟个傻子一样还大肆夸赞,赵扶盈当时在想什么?她是不是在看她的笑话?对,一定是的,那女人一定在偷着乐! 再想到当时赵扶盈现场画的那两朵菊花,不必说,那定是故意藏拙,可当时的自己还傻傻地以为是碾压了对方。 元锦书气得要吐血,那幅《傲霜秋菊图》的画工精湛高妙,意境悠远深邃,远胜自己数倍。 对她而言这次不仅是在才华上输给了对手,还输了心思,真真被对方当猴耍了! 明王不清楚元锦书的这些心思,他本心是想给她介绍个诗画知己而已。 他以为对方知道真相后一定会欣赏扶盈的才华,而后迫不及待与扶盈重新认识,结交个同道中人,日后相互探讨学习。 时下的文人墨客都是如此,明王听到有才名的学子时也会这般。 他哪里知道元锦书在琴棋书画上根本不服任何人,她要的从来不是知音知己,而是压倒所有人,独秀一枝。 眼见对方发了这么大脾气,明王只以为元锦书是怨自己骗了她。 “我承认我是骗了你,可是我本心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送个合心意的礼物让你高兴而已。” “你闭嘴!”元锦书鲜有的盛怒,她气得几乎失了态。 “你们两人就是这么戏弄我的,竟然合起伙儿来的耍我羞辱我,太过分了!” 元锦书的怒火让明王不知所措,他承认自己骗了她,可羞辱二字如何担得起呀? 思来想去也只认为是锦书心性高,也许这欺骗对她来说就是羞辱吧。 “我绝不会原谅你!” 元锦书将所有火气发泄在明王身上。 明王一而再再而三地解释,见对方要走,慌得想拉她衣袖,被元锦书一把甩开。 女人清洌的姿态凛然一副圣洁不可侵犯模样,仿若被他碰触是件多么污秽之事,“滚开,你让我恶心!” 元锦书气冲冲朝自家马车走去,她这样子明王如何放心离开,愧疚的人不死心的追着上去继续道歉解释。 “你走,我这辈子不想再见到你。” 明王手停在半空,不敢再冒进,眼睁睁看着女子车驾远去。 明王痛心难过,他实在是不懂,他只是想给她介绍个书画上的知音人,怎么就弄成了这样,他撒的谎真的有那么过分吗? 不远处宫门下,越王望着那边情景,女人的一声声‘恶心滚开’让他听得分外刺耳。 第一卷 第79章 处罚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直到南风提醒,越王才继续迈步进宫。 在御书房向父皇请了安,而后又将朝政上的事务禀报。 公事谈完后,想起方才看到的一幕,越王又开口道。 “刚在宫门口,儿臣看到明王弟与元锦书说话,也不知怎的了,那元小姐冲着王弟大发雷霆,又喊又吼。” “王弟谦和礼让,一直好言相哄,可那元小姐却丝毫不收敛,甚至还用滚开恶心之词辱骂王弟。” 越王将当时情景禀报给父皇,“儿臣以为,元锦书虽是高门贵女,可终究是臣女,大庭广众下公然对亲王不敬,实在有些不像话。” 越王早看不惯元锦书那副做派了,也不知她一天到晚清傲个什么劲儿,仗着明王喜欢,肆意作践对方,今儿个他是不得不说了。 说到这个景隆帝又想起前些日子元锦书搬弄是非,连累太子病情一事。 本来就对那女人恼了几分,而今又听了越王的话景隆帝更是不满,一声冷哼,将手中案卷丢在桌子上。 “尊卑有别,就是天大的理由也不能对亲王不敬,别说是臣女,就算是王妃也不能如此。” “还在宫门口?皇宫庄严神圣,岂轮得到她大呼小叫!” 元锦书的言行举动让景隆帝着实生气,“她不是最知书达理的吗?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了。” 越王不再说话,静等天子发落。 ———— 碰了一鼻子灰的明王回去以后心哀落寞,一杯杯酒痛饮着。 “王爷,少喝些吧。”扶盈在一旁劝解。 明王将杯盏往桌上一推,示意她继续添,扶盈无奈,又给他倒满酒。 “说来这件事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出那个主意,不然也不会有后来的事。” “与你无关。”明王仰头饮下一杯,他两颊染着酡红,说话磕磕巴巴,“你是好心,怎能怪你,再说了,最后拿主意的人是我,如何也与你扯不上关系。” 话说扶盈也有些不解,这么一件事情有必要让元锦书发那么大脾气吗?总觉得这当中有其他原因。 “王爷也不要太难过,也不是扶盈故意安慰,正如王爷所说,此事虽说是瞒了元小姐,可怎么着也不至于发这么大脾气。” “依我分析,兴许是元小姐有其他烦心事,只是正巧又撞上了这件事,所以才如此,王爷可能只是撞在枪口上了。” 扶盈温柔劝解,“眼下元小姐正在气头上,说什么她也不会听进去的,王爷不妨等等,等她气消些了再去解释,效果会更好些。” 明王也觉得这件事不至于这般,深觉扶盈分析的有理。 …… 回到家后的云锦书拿出那两幅画作,放在一起对比细看。 良久,女人眸色愈发清冷,她抓起扶盈的那幅就要做撕扯,可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终是放了回去,将自己的那幅撕了个粉碎。 前来奉茶的婢女看到地上的纸碎,蹲下身翻了翻,认出内容后心里很是疑惑:这是小姐最得意的画作,平时宝贝的很,不知为何竟舍得毁了。 一夜愤懑难眠,想到自己在赵氏姐妹那里接连吃瘪,元锦书心里如何也平静不了。 翌日醒来后精神恹恹的,收拾妥当后拖着沉重的心情乘车朝宫门而去。 “皇上有令,日后元小姐不需再进宫伴读了。” 听了宫门守卫之言元锦书懵了。 “圣上旨意:公主们都已成年,该读的书都读了,往后自也无需再伴读。”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元锦书半晌没回过神。 身为高门贵女,又在宫中走动多年,她知道这件事发生的不寻常。 虽然清楚自己不可能一直在宫里伴读,但按照以往惯例,这种事总会提前通知,就算是临时决定,宫里怎么也得派人去家中说一声,如何也不能是以这种方式告知。 而今这般一定事出有因,但不论是什么原因,那一定是不好的原因。 元锦书深深吸了口气,猜测大抵是因为昨天德妃说的事情。 德妃亲口说了,皇上因此事对她不满,想来这就是对她的惩罚了。 还特意不事前告知,让她白跑一趟又被挡在外头,这番作为分明是有意下她脸。 被如此轻视慢待,元锦书难以接受却又无法反抗,这么想着,元锦书只将这笔账算到了南缃头上。 太傅知道这件事后也琢磨思量,他刚回朝堂不久,未曾惹天子不快,女儿从来端庄规矩,聪慧知礼,行走大内多年也从没惹过事。 当然,太傅不知女儿这些日子做的事,故此一时半会儿也捋不出头绪。 “宫中内事错综复杂,兴许是有什么其他原因,不见得是与你有关,切勿多想。” 元锦书不敢将实情告知,只把这口气暗暗压在心里,而经这一连串事件后,她对赵氏女的敌意越来越深。 明王得了扶盈提醒,也来到宫中书院打听消息,探探锦书昨日出宫前是否遇到了不愉快事情。 得知父皇下旨不需锦书日后再伴读,明王瞬间明白了。 定是昨日锦书得了这个消息,也是了,难怪她昨天上午就出了宫,想来是那会儿知道了自己不能再伴读的风声,所以心情不快。 这么想着明王心里安慰了些。 ———— 自令颐探知金簪出处后,一直想着如何把消息传递给姐妹和姑丈。 她现在虽是侧妃,可行动有限,不敌正妃那般能自由出入王府,尤其经“传世凤簪”流言后,也看出越王一直关注着她的行动,是以令颐需十分仔细。 这天,她以去道观上香为家人祈福为由出了府。 归来路上经过雅轩茶楼时,令颐很想进去探望姑丈,可自知随行伺候的人回去后少不得跟越王禀报自己所有行踪,若知道她与外男见面,越王必定会查下去,此刻贸然前去无疑是暴露姑丈等人。 就在她发愁之际就看到一道熟悉身影从茶楼出来。 “堂姐” 令颐欢喜地跳下马车,快步追了上去。 扶盈此次出门来茶楼与姑丈面见,不想正巧遇到了妹妹。 姐妹俩遇见凑一起聊个天儿,这倒不会引人注目,于是二人在附近找了家点心铺,令颐让伺候的人在殿外候着。 “我正愁如何把消息传递出去呢,能在这里遇到堂姐太好了。” 第一卷 第80章 忠仆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令颐将打探到的消息尽数告知了扶盈,并将那只金簪也给了她,请她转交给姑丈。 扶盈也高兴,“只要拿着金簪去那家店铺打听,一定能顺藤摸瓜查出些线索。” 这次去雅轩茶楼扶盈也有意外收获,南缃为她研制了避子药,那药既能达到避子效果,又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扶盈没想到沈今安会这件事放在心上,今日去了后对方将南缃研制好的药交给了她,扶盈十分感激。 听到是避子药令颐也来了精神,“堂姐,这药能否也匀我一些?” 令颐说出这话扶盈并不意外,都是赵氏女,她们当然都不想给仇人之后生下孩子,二话不说将药给了她一些。 “还是小妹医术高明,寻常的避子药都是需要熬制,繁琐麻烦,她直接制成了药丸,这样用的时候更方便。” 扶盈先前不是没想过请南缃帮忙,只是考虑到妹妹处境,怕给她添麻烦才没说出口。 令颐将药小心包在手帕里,“而且还也不易被人发现。” 若是那种需要熬制的汤药,她还真没办法弄。 收好药后又令颐念及自己眼下处境,堂姐虽是婢女,可也是如此,没有人会注意她的行踪,反倒是自己,一举一动都在越王的眼皮底下,身边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 虽说坠儿灵巧贴心,服侍周到,也处处为她着想,可到底是越王的人,譬如传世凤簪一事,定也是她告知了越王。 令颐还真不敢跟她掏心掏肺,思虑着还是得早些培养自己的心腹。 姐妹俩话别后,令颐乘着马车回到府邸,还没到跟前,就见府门外起了阵小小的喧闹。 掀帘看去,是一个衣着简陋的年轻女子被挡在门外,正与守卫解释着什么。 那女子诚恳哀求,“麻烦小哥通报一声,若是侧妃娘娘不见我,我走便是。” “侧妃娘娘岂是谁都能见的。”守卫冷脸冷言,“且今日侧妃娘娘出门了,不在府,你走吧。” “那我可不可以在这里等等?” “这里是王府,门外闲杂人等禁止逗留。” 守卫说完看着朝这边走来的人,躬身行了一礼。 听到对方口里的那声侧妃,年轻女子立即转回头。 “小姐!” 年轻女子惊喜的朝令颐唤着。 “琳琅?”令颐快走了几步,“真的是你。” 方才就瞧她背影熟悉,果真是熟识,“你怎么会在这里?” 琳琅跪在地上,数月未见主子,她激动的抱着令颐腿又哭又笑。 “侧妃娘娘。”守卫上前解释,“这名女子自称是您过去的贴身丫鬟,前来寻您的,小的不知真假,暂时没让她进府。” “她说得没错,她是我过去婢女。” 确认了身份,守门这才不再阻拦,令颐将人带进府。 琳琅一路欢喜地拉着主子手不肯放,像是阔别已久的亲人再会。 “家变后你去了何处,什么时候来的京城?”还没到院子令颐便迫不及待询问。 “家里出事后,我们这些下人都被遣散了,签了死契的被转卖,如我这样活契的便自寻生路。” 琳琅哽咽地将这几个月经历道出,“我在世上没有亲人,无处可去。” “若非小姐当初从歹人手里救下的我,我早被卖进窑子折磨死了,小姐对我恩情比天都大。” 每每想到善良又柔弱的主子成了阶下囚,被押往异乡前路不明,琳琅是吃不下也睡不着。 “我担心小姐,就想着来京城找你,可身上没什么钱,赶路盘缠都不够。” “我寻了家绣庄在里面做工,攒了两个月的钱,这才来到京城打听小姐下落。” 她不知主子会被如何处置,但想着皇帝既然都没有杀赵家的男丁,又专门下旨将小姐等人押到京城,怎么也不会把主子杀了的。 赵氏女名声大,又是皇帝要亲自发落的人,只要来到京城总能打听到消息,琳琅拿定了主意,不管主子落得什么处境,她都要想法子帮衬她。 “上天保佑,还好小姐平安无事。” 本以为主子少不得会被发配到教坊司,倒没成想主子已是亲王侧妃。 令颐听得动容,要说她与琳琅的主仆情意连一年都不到,难为她能有这份心。 “虽然奴婢伺候的时间短,但小姐对我照顾有加,又对我有着再造之恩,我在世上无亲无友,被人贩子辗转多地,伺候过不少主家,唯独小姐对我最好,您就是唯一的亲人。” 令颐紧握着她手,两人边说边笑的朝内院走去。 “呦,从哪儿来的花子。” 娇娆的女子声说着话,令颐就见前方许昭妍相向而来。 “她是我过去的贴身婢女,不是花子。” 许昭妍站定,她媚眼睨着琳琅,只见女子高挑纤瘦,看上去跟自己年岁相当,白皙的鹅蛋脸上眉眼如画,虽一身粗布麻衣,但并没有乡野村女的土气,举止倒是温柔大方。 不过也不奇怪,赵氏千年世家,家中婢女定也是调教的规规矩矩,一些大户人家的贴身婢女甚至比小官儿家的庶女都有派头。 可不知为何,许昭妍看到此人莫名的生起一股厌恶,可也说不上来哪里讨厌,思来想去大抵是因赵令颐的关系,只要是对手身边的亲近人,任何一个她都讨厌。 令颐没再理会她,带着琳琅回到自己院子,命人备下热水,让琳琅梳洗整顿了一番,主仆俩说起过往又引出一顿泪水。 晚膳前,越王来到揽月居,男人一脸清冷,像是有谁惹到了他。 踏入房那刻就见令颐朝他走来,“王爷,有件事我想同你说下。” 难得她主动与他开口,要知道过往的她从来问一答一,跟个受他摆布的木偶似的。 越王心头那股怒火暂时压了下去,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令颐将收留琳郎一事告知,越王听后倒是没有反对。 “既是过去贴身伺候的人,现在用回也好。” 有熟悉的人陪在身边,她心情也能好些,也难为那丫头是个忠仆,越王自是没有什么不同意的。 见他答应了下来,令颐感激地道谢。 “你先前同我说的家乡那位与你情投意合的公子,我让人打听了,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个地方,也没有那号人。” 越王直接讲话说开,审视的目光盯在女人身上。 令颐张着的嘴都忘了合上,刚刚绽出的笑容又凝固了住。 第一卷 第81章 引诱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这男人竟然真的去查访了? 南临远在千里之外,他居然特意让人去查,令颐都怀疑他是说的是真的还是故意在套她话。 见女人呆呆的望着自己,越王冷哼了声,“有什么解释的吗。” 瞧他这样子不像是在套话,令颐缩着脑袋坐回桌前,怯声道:“这么兴师动众就为了揭穿我?至于吗?” 当然至于,越王心里回道,一想到她曾对别的男人动过心意,他只觉满腔满醋火交加,这种事情必须得确定真假。 走到桌前坐下身,越王沉声道:“往后不要跟我耍什么花招,不想回答的问题可以不回答,但不要拿谎言来对付我。” “哦” 见她还算老实,越王这才消了些气。 其实当时她说出口时,他不是没有怀疑这姑娘或许只是随意找了个借口,本心是想为家族的拒婚做开脱。 可,越王也不知为何,哪怕这件事只有一分的怀疑他也想确定真相。 “吃饭吧。” 见他不再追究,令颐方觉过了此关。 琳琅跟从下人将晚膳端进房间,越王一眼就看到了这个陌生面孔。 “这就是琳琅。”令颐解释道。 越王点了点头,“难得你一片忠心,日后就在这里好好伺候吧。” 琳琅恭敬地朝越王俯身行礼,谢过他成全。 越王略略打量了一眼,这姑娘虽是奴婢,可她浑身的气质和言谈举止倒是端庄大方得很,不似寻常奴人。 “你是在青楼打手手下救了她,可是去年春天的事?” 正吃饭的令颐听了这话嘴巴一顿,她惊讶地看向男子,“你怎么知道的?” 她从未与他说过这些,这人不可能知道,令颐暗自揣摩,难道是他把她的过去,以及身边伺候的人全都调查过了? 越王还真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难不成说是因为他初次见到她后一见倾心,而后偷偷尾随跟着,正好遇到了她救人那一幕?这话越王可说不出口。 “你的事本王什么都知道。” 越王故意板着脸,“所以从今往后不要在我面前耍滑头,老老实实的。” 令颐哪里晓得自己那天救人的事被他亲眼目睹了,满心只惊叹这个男人怎么那么神通广大,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越王对她这反应十分满意,压下唇角笑意,亲自夹了菜肴给她。 用过膳后,越王还有公务要处理,便又去了书房。 到了没一会儿,就见许昭妍后脚也跟了来。 “有什么事吗?” 许昭妍一步一扭的走到桌前,“听说赵侧妃今日领回来个丫头,妾身是觉得王府重地,那些个底细不清的人不好随随便便入府。” “可赵侧妃却轻易就把人留了下来,王爷,您可不能因为宠着赵侧妃就任由她行事。” 越王看着卷宗头也不抬,“那人是她过去的贴身婢女,知根知底,没什么不放心的。” “是与不是还不是她们两人一句话。” 越王没了耐心,“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昭妍当然不在意一个婢女的去留,她看不惯的是越王对赵令颐的偏宠,而今晚也不过是借此为由头,到男人面前套套近乎而已。 “妾身也是为了王府安全考虑嘛。” 听到这儿越王状似冥思,而后点了点头,“你说得也对,是该好好查下。” 随即将南风唤了来,命他把令颐今日带回的丫头好好查一查。 难得看到越王顺从她一次,许昭妍心花怒放,可这心花还没盛开,就听到男人后面又补了一句:顺便把许侧妃的陪嫁人马也挨个查下。 “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许昭妍不满地看着他,“查妾身的人做什么?” 越王语气淡淡,“你不是说王府重地,所有外来人都要查清楚吗?本王应你所言,有什么问题?” 这不是拿她玩儿吗?许昭妍不干了,撅着嘴朝男人娇怨道:“王爷欺负妾身。” 南风听得一哆嗦,后背一层鸡皮疙瘩。 “那人如何能与妾身的人相提并论,妾身的陪嫁人马是从尚书府出来的,难不成王爷还信不过我们?” “本王一视同仁,既要查,那便都查。” 说完不再理会许昭妍,命让南风立刻执行。 南风明白主子意思,主子早就对许昭妍有所怀疑了,可平日打听消息不便大张旗鼓,而今借着这个由头正好光明正大查问。 领了命的南风出来后便大刀阔斧展开盘查。 “王爷您何必如此呢。”许昭妍娇嗔地抱怨。 本来还以为这人终于顺了她一次,可说到底还是向着那女人,见越王不理会,许昭妍软下态度,娇滴滴的嗓音带着委屈。 “其实妾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王爷对赵侧妃太过宠爱,想让王爷一碗水端平而已。” “本王这不就是一碗水端平吗。” 又碰了钉子,许昭妍憋了一肚子气,可难得与对方单独相处,又不想放过这机会。 于是换了张可怜兮兮的面孔立在男人身侧,像只柔软撒娇的小猫,用身体来回蹭着他胳膊。 “王爷,妾身入府时间也不短了,至今为止也没有侍奉过王爷,前些日子回母族时父亲还斥责了我,怪我肚子不争气,不能早些给王爷开枝散叶。” “王爷是亲王中第一个娶亲的,若是能早些诞下皇长孙,皇上一定很高兴,妾身也愿意为王爷争取到这份荣耀。” 说着又靠近一步,伸手挽住越王胳膊轻轻摇晃,“好不好嘛王爷?” 越王冷眼看着胳膊上的手,“你这大家闺秀的教养是怎么学的?” 知道对方是在说她不端庄,许昭妍拿开手,却没有放弃的意思。 “王爷是妾身的夫君,这里又没有第三个人,妾身做错何事?” 许昭妍早听生母说过,男人嘴上说着要娶贤德端庄的女人,可私下总是喜欢妩媚风情的。 娘亲就是靠着这些,多年来一直将父亲牢牢拴在床帷间,娘亲还说起过与父亲的春闺秘言:父亲曾亲口言说,家中嫡妻虽知书达理,可就是太过于端庄,以至于刻板无味。 第一卷 第82章 带她赴宴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越王也是男人,也不外乎这点,许昭妍大着胆子又凑了过去,双手搭在他肩上。 “王爷公务辛苦,妾身为王爷疏松下筋骨可好。” 耳边热气吹来,轻轻痒痒的,女人声音又魅又惑,越王眸色幽沉:这套做派绝非闺中女子学来的,且她还是姑娘身,如何懂这些撩拨术。 胳膊突然被人攥了住,许昭妍痛得娇呼了声,“王爷,您弄疼妾身了。” 越王不想打草惊蛇让她有防备,只说了句自己还需公务便将女人推了开。 男人油盐不进,许昭妍气得直冒火,又一次无功而返。 回到自己院中就听说陪嫁人马被南风尽数带去审讯。 “还来真的了。” 许昭妍不屑,但也不曾多想,所谓审讯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本心目的是为气她。 反正那些人也审不出什么东西来,许昭妍才不理会这些。 书房的烛火一直亮到了后半夜,越王听着南风回禀。 “所有陪嫁之人都挨个问过了,没有得到什么有用消息。” “属下发现,这些人大多是在许侧妃出嫁前才被买进府的,偶有一些资历深厚的,也不过是过往在外院伺候的下人,与府中小姐没有过交集。” 越王冷哼,这就怪了,贵女的陪嫁人手中必有从小侍奉的心腹,这是所有母族都会为女儿做的打算。 许家怎么会弄了一帮这样的人来随嫁?越王不认为许尚书夫妇会考虑不到这些。 “许昭妍十一岁那年曾遇险掉下山涧,伤得不轻,服了不少药可依旧精神萎靡不振,后有高人指点,说是被业障缠身才如此,也因此她去了佛前代发修行。” 越王眼睛微眯,跳跃的光火印在他眸底,“四年,那可不是个短日子。” “是” 南风继续回禀,“派去的暗卫在那所寺院查访过,确实尚书千金曾在那里修行。不过由于对方是未出阁的女客,为保大家闺秀名声,寺院单独为其安排了禅房,避免被外人打扰。” “这期间她身边一定有伺候的人。”越王又问道:“这些陪嫁者中可有那些人?” 说到就是这个南风来了精神,“这也是属下发觉的怪异之处,这些人当中竟也没有一个是陪许侧妃在寺院待过的。” 越王认定许昭妍有问题,只是不知道这尚书府究竟搞得什么名堂,目光无意间落在砚台上,想到女人那天研稀了的墨,越王冷笑。 ———— 许昭妍本以为又惹了越王,不想没两日便听到越王要带她出席官宴。 太傅离朝数年,如今归来,一些同僚以及交好的官员皆要前来问候,太傅这日在府中安排了场宴会,广邀亲友前来相聚。 作为学子的几位亲王自然也是要出席的,许昭妍原以为越王不会带她前去,不想却意外得到消息,此次她也可随行。 这是她嫁入王府后第一次跟随越王外出赴宴,许昭妍早早便起身梳妆打扮,将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最金贵的首饰搜罗了出来。 当精心装扮的她出现在府门时,候着的一众人皆晃了眼睛。 女人一身嫣红色百蝶穿花广袖长裙,金色披帛在肩,她发髻高高挽起,斜插的朝阳凤钗金灿灿的刺目,大有飞天之势。 同样的金色耳环,与凤钗遥相呼应,胸前配以七彩璎珞项圈,整个人鲜艳夺目,金贵璀璨。 下人们低头收回目光,感慨这位都已经不是正妃了,怎么还打扮得这般张扬耀目。 可许昭妍有她的想法,既然这次要与赵令颐同行,自是要在气势上压对方一头,总归她是先入的府,又有家世傍身,就是侧妃也要分出个大小来。 走到跟前后,许昭妍瞄了眼旁边立着的赵令颐,只见她藕荷色襦裙裹身,看似简约的服饰却是在领口袖口处绣着精美的花纹。 发髻挽成随云髻,白玉兰簪玲珑剔透,只是在脸上淡淡敷了层水粉,便将她的娟秀出尘点缀了出来。 通体简单的配色却并不寡淡,细节处透着温婉精致。 不过许昭妍却不欣赏这类,在她看来,锦绣繁华才能艳压群芳,今日的她不光要把赵令颐比下去,还要把所有赴宴的贵妇女眷们统统比下去。 越王到时就见明王早早已到,令颐翘首望向明王身旁,没有看到堂姐身影,令颐有些失落。 明王这次未带扶盈随行,不为别的,锦书已经误会了他,他如何还能再把扶盈带在身边,且来的又是太傅府邸,他是无论如何不能将人带来的。 元锦书陪着母亲招待前来的女眷,今日的她依旧是清新雅韵的装扮,宾客们奉承着太傅夫人,同时也对元锦书赞不绝口。 得知她往后不在宫中伴读,众人不知其中缘由,但也不曾奇怪,毕竟没有女子可以一辈子在宫中伴读。 “也好,我家女儿仰慕元小姐才名已久,往后元小姐得了空,多办几场雅集诗会,让她们这些闺中女儿们来往来往。” 各府主母纷纷附和,元锦书对这些夸赞早已习以为常,始终保持着礼貌微笑向大家回应。 听到越王府的两名侧妃来了,太傅夫人起身相迎。 当两个女人出现在门口时,所有人眼睛都落在了她们身上,许昭妍打扮得惹眼,很容易吸引更多目光。 看到这人元锦书嗤之以鼻,泉宫一事她回京后也听人说了,聪明如她,怎么会猜不到这许昭妍的本意,是以对这个女人实在是瞧不上眼。 不过今日看到对方,元锦书心里还是几分讶异。 她过去同许昭妍没过多打交道,算起来上次见面还是很多年前了,依稀记得那是在国公府的宴会上,当时的许昭妍不过十岁出头,跟在尚书夫人身边,长得清清秀秀,看上去也是个规矩得体的。 数年不见,印象中的容貌早已模糊,而今再看这女人,妖里妖艳的气质与她记忆中大不相同。 许昭妍降位一事早传遍了贵族府邸,不少人暗笑这位尚书千金,可再看女人此刻的高傲姿态,像是未受到降位带来的影响。 脸皮真是够厚,元锦书暗自讥讽。 说来许昭妍也曾是元锦书的情敌,当年许家捷足先登抢去太子妃位子,她可没少私下痛心难过。 “贵客们都到了,舍下请了京城有名戏班,请大家移步至后花园一同听戏吧。” 太傅夫人说完,众女眷们纷纷站起身,在婆子丫头引领下准备出门。 许昭妍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在众人目光下她骄傲地抬着下巴,仿若是这次宴会的主角。 第一卷 第83章 荒诞行径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热闹的大堂瞬间鸦雀无声,宾客们彼此相看着,太傅夫人愣了愣,随即又笑吟吟地招呼着众人。 花园宽敞整洁,伺候的仆人们早已分列在席间,等待贵客入席。 太傅夫人邀请瑞亲王妃和几位年长的国公夫人坐至主位,就在几名贵眷谦虚地互相礼让时,一道身影率先在正中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许昭妍如若无人的坐在主位上,她坐得坦然,坐得毫不客气,让众女眷看得愣怔。 贵妇们面面相觑,太傅夫人也诧异,见女人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只得尴尬地笑了笑,又继续招呼大家落座。 瑞亲王妃瞟了眼纹丝不动的许昭妍,冷着脸在她左侧席位坐下身,其他女眷们也依次落座。 年轻小辈儿坐在主家和长辈中间,这场面让满座的女眷们暗自议论。 看着傲娇的许昭妍,元锦书都要被她气笑了。 这女人竟然这么不知好歹? 瑞亲王是景隆帝的同胞兄弟,就是越王见了瑞亲王都得恭敬地称呼声皇叔。 瑞亲王妃不论身份还是辈分都胜过许昭妍这个晚辈侧妃,她居然把长辈挤到了旁边,这点规矩都不懂。 仆从走到太傅夫人身后,恭敬地将戏单奉上,太傅夫人看了眼隔座的瑞亲王妃,“请贵客先点吧。” 下人会意,端着戏单朝那边过去,可还没迈出腿,就见一只手搭在了单子上。 许昭妍将戏单拿了过去,展开翻看着。 太傅夫人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可纵然心头不快也不能坏了场面,只冷眼盯着不懂规矩的许氏。 许昭妍当仁不让地点了一出,下人听后只看向主子,等待主子意思。 “请瑞亲王妃点一场吧。”太傅夫人不理会许昭妍,只努力挽回着局面。 仆从端着戏单来到瑞亲王妃身后,王妃却头也不回,她面容端持沉重,淡淡地说了句,“不拘听什么,我都无所谓,还是让其他人点吧。” 仆从又拿着戏单挨个从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贵妇身后经过,许是瑞亲王妃开了这个头,后面的每一位无不朝仆从摆手,所说之言与瑞亲王妃大差不差。 这么一圈下来,唯独许昭妍点了一出戏。 仆从对这结果不意外,晚生后辈抢先点了戏,长辈们若是再点,岂不是等于承认自己屈居晚辈之后。 至于那些身份不高的,连瑞亲王妃都不点了,她们又怎会出头,这点眼力见儿岂会没有。 元锦书又一次被许昭妍的行径大跌眼镜,她实在纳闷儿,身为高门贵女大家千金怎么连这点礼数都不懂。 不止元锦书,在场的贵妇们哪个不奇怪。 “尚书夫人今个儿怎么没来?” 一名嘴快耐不住的女眷开口问道。 这一句虽突然,可人人听得懂话外意,无非是嘲讽尚书府没教养。 太傅夫人笑微微回应,“我下帖请了周夫人,可周夫人近来身体抱恙,不便前来。” 那真是遗憾,宾客们暗自嘲笑,真该让尚书夫人亲眼瞧瞧自家女儿做派,好好管管她。 台上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场上唱得热闹,场下却是气氛僵冷,这一场下来除了许昭妍无人听得畅快。 原本想着让戏班多唱几出,为大家消遣,也打发时间,待结束后正好午宴,不想却在许昭妍这么一闹下最终只上演了一场便散了,太傅夫人好生没趣儿。 这会儿距离午宴还早,贵妇们便自由活动,聚在一起谈笑聊天。 “方才多有怠慢,还请几位夫人多多包涵。” 太傅夫人诚恳地朝瑞亲王妃和几位国公夫人道歉,“我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扫了大家兴,真是抱歉。” “夫人不必如此,与你何干。”瑞亲王妃开口道,“咱们都是老相识了,我们岂会怪你。” 几名交好贵妇单独坐在一起,这会儿没了旁人,彼此说话也放了开。 “话说尚书夫人也是名门大族出身,京中的贤德主母,怎么调教出来的女儿是这般?” 想到那个不知分寸没有规矩的晚辈,瑞亲王妃眉眼低沉,“先前我听说许氏刚进门便诬陷栽赃妾婢,欲除之而后快,被越王发现后及时救了下。” “也因此夺了许氏的中馈权,后不知为何又被禁了足,以至元日进宫朝贺都未去。” 瑞亲王妃边回忆边道:“之后又说许氏不思悔改,降了她位分。” “我当时听到这些也是半信半疑,想着这后宅妻妾间纷争复杂,越王又宠爱那位赵侧妃,不排除他是为了赵侧妃而故意苛待发妻。” “可今日见了这许氏的作为。”瑞亲王妃冷哼,“先前的事情我是彻底都相信了。” “可不嘛。”一名贵妇接过话,“在外都敢这么荒诞肆意,何况是关上门在家里,也难怪越王对她冷落。” “不光这个,先前泉宫一事出了后,不少人都传是越王觊觎这位未婚长嫂,为夺美人故意设下此局。” “而今看来,这么一个不知礼数的女人,越王怎么可能对她心有倾慕?事情再清楚不过,泉宫之事就是许家故意的。” 贵妇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 “真是的,过去有人说是许家暗地设局,我当时听了都不敢想,寻思着哪家的高门贵女能那么不知羞耻,以豁出去名节作代价赖上男人,总觉得许家应是被冤枉的。” “可今日看了这位许氏王妃,瞧瞧她那一身……” 妇人说着都嫌弃,风尘气几个字她没好意思说出口,可大家都听得明白,不由低下头以帕遮着嘴角,脸上皆是对许氏的鄙薄。 “这样的人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 …… 花园凉亭下,贴身婢女再三思虑后靠到许昭妍身侧。 “小姐,恕奴婢直言,你方才行为有些不妥啊。” 刚才场面婢女都替她害臊,“大宴上,行走座次都是有讲究的,依照身份尊卑长幼而行。” “瑞亲王妃是您的长辈,您刚才实在不该坐在主位上,还率先点戏,这是对长辈的不敬。” 许昭妍唇角勾起抹讥笑,她根本不在意这些。 第一卷 第84章 出洋相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那又怎样?谁人不知我家王爷日后是要登上储位执掌天下的人,届时那帮婆子见了我还不得客客气气。” “她们但凡有点自知之明,就该知道今日这场上哪个女人才是最尊贵的。” 婢女忧愁,“话是如此,可那都是以后的事,眼下瑞亲王妃就是比咱们要身份高些,总是要收着点才好。” 许昭妍不屑,“你就是目光短浅。” 许昭妍也有自己私心打算,这是她出嫁后第一次正式立于人前,怎能不好好压众人一头。 降位让她栽了颜面,她不是不知道那些妇人都背地里笑话自己,可越是这样她越得挺直腰板儿,否则才是真正让外人看笑话。 另者许昭妍本身也不是一个屈居人下的性子,她也做不出那些伏低做小的姿态。 “锦书姐姐的点茶手艺无人能比,今儿个难得见面,可一定要赏脸为我们展示一番,让我们好好受些教。” 几名年轻贵女朝这边走来,许昭妍闻声看去,就见元锦书被簇拥在众人当中,那些闺阁小姐们看她的目光个个崇拜无比。 元锦书淡笑,“我不过是会些皮毛,不登大雅之堂,可担不起传教二字。” “锦书姐姐不必谦虚,你若是都点不好,那我们更是三脚猫功夫了。” 一群人说着话就走到了凉亭下。 年轻姑娘们聚在一起,无外是谈论四艺女工,很快就让人将茶道琴筝都搬了来。 有讨教绣工的,有请教琴技的,点茶品茗笑语晏晏,彼此乐在其中。 元锦书被拉着做老师,她与众人相聊指导,片刻后目光落在许昭妍身上。 “我才疏学浅,恐怕耽误了大家学习,其实说到琴棋书画,想必许侧妃也不输任何人。” 元锦书将话头指向许昭妍,“不如侧妃娘娘也展示些拿手才华,让我们一饱眼福如何。” 元锦书自负才情,在这方面不服任何人,每每与对手打擂台,她都会拿出这些来与之比拼,以此将对手比下去。 许昭妍也听说过元锦书爱慕太子一事,她不是猜不到自己被指婚给太子那几年,这元锦书怕是恨透了自己。 眼下自己接连遭到重创,想来这女人偷着乐呢,不需多言,只看元锦书看她的眼神,许昭妍就能察觉到女人的敌意和暗讽。 “也是。” 一名性子活泼的贵女开口,“说来上次见到许侧妃还是很多年前,自从去了寺院修行后就再没见过面。” “相信侧妃娘娘必也才华出众,难得聚在这儿,就一起热闹热闹吧。” 京中贵妇间经常举办雅集诗会,高门贵女也时常能聚在一起,而许昭妍在寺院修行数年,这让她与这些贵女们来往少之又少,今日见了人们也不免对她好奇,都想一睹这位侧妃风采。 许昭妍被难住了。 焚香点茶,书画诗词,这些文人雅事她可是一窍不通。 话说在寺院那几年,许尚书也想趁着这些时间让她将四艺女工都补回来。 可对外已说了女儿在寺院修行,若真派教习嬷嬷去传授这些,不免惹人疑心,若那嬷嬷再是个嘴巴不牢固的,传出去都是惹麻烦。 是以许尚书只将一些相关书籍丢给女儿,让她对着书好好学习。 可许昭妍哪有看书的习惯,相陪她的杨氏也不耐这些。 杨氏一直教唆女儿,琴棋书画不重要,这些都是锦上添花,以她多年风月场上经验,女人能拿下男人靠的是一身媚骨风流。 毕竟许尚书也亲口说过:家中嫡妻纵然通晓才艺,但始终比不上杨氏这只勾人的狐狸诱人心。 许昭妍也更加坚定了她的认知,故此至今都对文墨雅集诸艺不通。 不过许昭妍也不慌,她也不是一无是处,其生母杨氏是名动扬州城的花魁娘子,弹的一手好琵琶,一副娇莺嗓子唱红了半边天,许昭妍别的才艺没有,这一点是可是继承了生母的。 今儿个已经被架在这儿,若不拿出点本事来还不被这帮女人小瞧了? 元锦书一听说她会弹琵琶,立即让人去准备。 能嫁入皇室的女人都非同凡响,众贵女都十分期待对方的弹奏。 玉指弹拨,清脆悦耳的琴音响起,环绕在亭中。 元锦书看着她那轻熟的琴技,暗道这女人还算有几分才艺。 可光弹奏有什么意思,在场的贵女们会弹琴者大有人在,若不再拿出点与众不同的,怎能镇得住这帮人。 这么想着,许昭妍轻启朱唇,一曲娘亲亲授的小调娓娓唱来,娇媚的嗓音又轻又软,当真是让人闻之欲醉。 “郎情缠缠,妾意绵绵,若问世间何所愿,只羡鸳鸯不羡仙。” 起初大家还沉浸在优美的曲调里,待听到歌词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采得兰香赠佳郎,只盼良辰蜜月长,芙蓉娇面春帐卧,频惹君心夜夜怜。” 许昭妍唱得沉浸,完全没注意到周围气氛的异样。 香艳浓情的词句让几位未出阁的少女听得面红耳赤,连元锦书那一向沉静的性子都惊奇诧异。 青天白日大庭广众,她居然唱这种露骨悱恻的靡靡之音,许昭妍竟这么大胆! 几位贵女呼吸都快停滞了,彼此尴尬地偷偷交换着眼神。 娇软的嗓音随风传至附近一群公子哥耳里,几人听得不禁耳热,纷纷闻声望去。 “是何人在唱曲?” “莫不是教坊司的头牌嫣红姑娘被请来了?”年轻公子们互相讨论着。 “不会吧,太傅文人清流,怎会请风尘女子前来献艺。” 猛然出现这让人骨酥的声调,一时间赴宴的宾客们皆朝那边望去,交头接耳低议。 歌声还在继续,元锦书都替许昭妍脸红,她是真想扒开这女人脑子,看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在看到周围好奇目光越来越多时,元锦书本想上前制止她,可想到当初这女人曾被立为太子未婚妻,原要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 许昭妍不知廉耻的当众自轻自贱,多好啊,也算是出了曾经憋在心里数年的闷气。 歌声也将正厅里的几位贵妇引了出来,待看清唱曲儿的人,太傅夫人脸色难看到极点。 自家书香清贵之地竟传出淫词艳曲,简直是对府邸的侮辱,太傅夫人气得身子都发抖。 这许氏是来砸场子的吗! 瑞亲王妃遥看着凉亭下还在自弹自唱的人,面容似冰川般清洌。 第一卷 第85章 嚼舌根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高门贵女弹琴本无妨,可这唱曲儿哪是大家闺秀该做的事,若非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太不像话了,身为宗室贵妇这般不成体统,置皇家脸面何在!” 瑞亲王妃是再也看不下去了,性子刚直方正的她如何能容忍许昭妍继续作妖,当即命人前去制止。 “母亲切勿冲动。” 其女绣茵郡主开口,“许氏到底是越王堂兄的侧妃,您这么直接派人过去,知道的说您是为皇家颜面考虑,可若弄不好反会见罪了越王兄。” “当然,女儿明白您是为了堂兄和皇家颜面着想,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 瑞亲王妃压制着胸口怒气,但听女儿又道,“这样吧,女儿去跟越王堂兄说一声,请他派人去阻止许氏。” “女儿说的有理。”瑞亲王妃点头,“谁的人还是谁管得好。” 得了母亲准许,绣茵打听着越王行踪一路低调寻去,正巧遇上了其兄长凌元世子。 “哥哥可看到越王堂兄在哪里?” 凌元朝客房方向随手一指,又顺口问妹妹寻越王有何事。 听了妹子所言,凌元惊讶地看向凉亭下的人,“原来那是堂兄侧妃啊。” 绣茵没搭理他,快步前去寻人。 再看向还在唱曲儿的许昭妍时,凌元嘴角荡起抹邪魅笑容,“这位嫂子倒是有意思。” 越王听了堂妹来意,淡淡应了下,又谢过皇婶好意。 而绣茵走后越王却并没有派人去制止。 今日带许昭妍前来,自有让人一直盯着她,越王岂能不知那女人正在出洋相,可他只嫌她出得不够。 半晌后唱曲声终于停下,瑞亲王妃深深叹了口气,摇着头走回正堂,嘴里默念着不像话。 许昭妍到此时也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她从小在杨氏膝下长大,从未受过正经的礼仪教养。 去了寺院后也没听从父亲的教说好好读书学礼,回到尚书府后,由于尚书夫人对她疏离,从不带她参加大宴,故此许昭妍根本不懂得正经官宴的规矩礼数。 看着满院子震惊的眼神,自得自满地认为自己一曲惊艳了众人。 几位千金小姐尴尬地陪着笑,看许昭妍的目光隐晦又避忌。 为免场面难堪,其中有人提议道:“对了,越王的赵侧妃也来了,早闻赵氏女才貌双全,咱们把赵侧妃也请过来一起探讨切磋吧。” 元锦书却不满意这提议,自领教了赵扶盈的画工后她对赵氏女的才华有了怵忌。 想来赵令颐也不差,若她真拿出什么绝技亮相全场,那自己这位京城才女的脸面往哪儿搁。 “我与赵侧妃有过一面之缘,瞧着是个性子腼腆的,大家还是不要为难对方了。” 元锦书劝解着众人,“另者,赵家忤逆大不敬,赵氏女自持美名骄傲自大拒婚亲王,被皇上亲自下旨发落,而今已是罪奴,所谓美名就不要再提了,当心传出去给自己惹来事端。” 那位贵女恍然被点醒,“锦书姐姐说得有理。” 也是,赵家都已经是罪人了,她再这么追捧对方岂不惹来麻烦。 “是我考虑不周,多谢锦书姐姐提醒。” “没什么的。”元锦书神色淡然,“其实要我说啊,众姐妹们也不要妄自菲薄。” “在场的都是京城天子脚下长大的千金,哪个自小不是受着最好的教养,何必去追捧那地方女子美名。” 这话提醒了几位女子,她们认同地看着彼此。 可不,她们都是帝都的名门望族之后,纵然赵氏女美名远播,可自家也不差呀。 “人贵自重,莫要长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话姑娘们赞同,“对,到底赵家现在是罪奴,我们又何必再去赞赏她们,那是降了我们身份。” “不过话说回来,赵氏女还是有些本事的,瞧瞧那位赵侧妃,罪奴身份依旧深得越王宠爱,把正妃都比下去了,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 元锦书脸上是不屑的笑,“不过是仗着几分姿色而已,也不奇怪,没有家室做靠山,唯一有的不就是皮相这点本钱了,人总要活下去,弱女子更是要依附在男人羽翼下,自得拿出浑身解数讨好对方,理解下她们吧。” “到底还是锦书姐姐看得透彻。” 贵女们附和,“难得锦书姐姐如此通明宽善,还帮着她们说话,这等心胸世间少有。” “才女就是才女,看人看事一语中的。” 翻过这话题,大家又继续讨教着绣功琴艺。 元锦书再抬眸时就见不远处明王正翘首望着她,那样子似是有话要说,犹豫了下,还是向他迈出步子。 “锦书,这些日子不见你可有消气些?” 自踏入府邸明王就一心想着能与她说上几句话。 “上次不欢而散后,这些日子我一直吃不下睡不好,你可还生我的气?” 男人小心翼翼又殷勤的样子看的元锦书好笑,虽然不喜对方,但她还是很喜欢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 “今儿个王爷没带宠婢前来,真是稀奇。” 明王听了脸皱成苦瓜,他几欲哀求,“锦书,你就不要再生气了,你是不知道,你这一生气我一颗心没日没夜地揪着,就当是行行好,就放过我吧。” 堂堂亲王低三下四地讨好求饶,元锦书十分享受这种优越感,继续摆着张冷脸。 明王又锲而不舍地朝她好言相哄。 “太子驾到。” 听到这声传报,元锦书眼中一亮,她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便直接离去了。 明王愣在原地,那双静如秋水的眸子在听到太子两字时迸发出的光芒他看得清清楚楚,男人心像是被砍了一刀。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能让波澜不惊的元锦书出现情绪的也就是太子了。 太傅与众臣以及宗室们早已在前院相迎,见到太子精神比往日焕发不少,太傅惊喜又欣慰,热络地将人引到内堂。 “看样子太子身体是转好了,王爷可后悔?” 娇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越王不回头都知道是何人。 没有得到回应,许昭妍不死心地上前一步,与男人并肩而立。 她放低声音接着道:“若非王爷在地宫出手相救,太子这会儿早已不在人世了,如今看着对方身体越来越好,王爷就不后悔?” 第一卷 第86章 情敌较劲儿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一记冷眼瞪过来,纵使许昭妍胆大却依然顶不住这道目光,低下头不敢再多言,直到越王离去。 “蠢货一个。” 许昭妍朝着男子背影悄声咒骂,“当初救太子干什么,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平白给了对手活着的机会,老娘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不想蠢笨至此。” 朝臣们看着太子身体渐好,人人欢喜,暗赞对方乃有福之人。 眼看众人都在这里陪着自己,未免大家拘着扰了雅兴,凌恒声称去自己园林转转,让大家各自请便。 南缃本是要去找令颐,见越王带着姐姐与长辈见礼,不便打扰,于是跟着凌恒来到园林清净处。 凌恒坐在石凳上歇息,府邸仆从见状赶忙奉上茶水。 “下人们手粗,泡的茶难以入口,还是臣女亲自为给殿下烹茶吧。” 元锦书款款走开,身后跟着两名婢女,行至跟前后将茶具等物搁在石桌上。 “不用这么麻烦。”凌恒婉拒。 “殿下难得来一次,入口的东西自然得是最好的。” 元锦书坐下身,将茶具摆开。 取水、炙茶、碾茶、罗茶、取火、烹煮,纤纤素手熟练又优雅,让人看得颇是赏心悦目。 不一会儿,清香的茶味扑鼻而来,凌恒示意南缃也坐下饮一杯。 “谢殿下,我就不打扰了。” 元锦书听了这话有些好笑,“赵姑娘在东宫都与殿下同桌共膳,怎么这会儿却扭捏了,既然殿下都开口了,这里也没有旁人,一起坐吧。” 凌恒也让南缃落座,元锦书亲自倒了两杯茶递到二人跟前。 端起杯子,南缃观摩着手中的天青色瓷盏,小巧玲珑,精致高雅,是汝窑的上等珍品。 “怎么了?赵姑娘不识得这茶盏吗?” 元锦书淡笑,清眸里是藏不住的傲气,“此乃汝窑所出的一整套天青色茶具,也是我最喜爱的,细如凝脂,色如碧玉,素雅自然,当真是世间最美颜色。” 南缃嗯了声,端起茶水轻轻饮了口。 谁人不知这是汝窑茶具,用得着介绍吗。 不过这女人既然愿意展示自己的品位和见识就由她去吧。 “殿下原来喜爱喝六安茶,我喜欢竹叶青,过去在宫中时我常为大家点茶,时间久了,殿下渐渐也喜爱上了竹叶青。” 说这话时,元锦书幽静的嗓音带着几缕骄傲。 南缃心下暗笑,这女人想表达的无外是太子能被她左右心意喜好,他们关系非浅。 “其实我并不喜竹叶青。”凌恒坦言告知,“我喜欢的始终是六安茶,不过是因兄弟姐妹们喜欢竹叶青,我随大家心意而已。” 元锦书从来以他口味为主,少不得连累弟弟妹妹们跟着受口舌之累,故此他便谎称自己也喜竹叶青。 凌恒的不留情面让元锦书不满,女人垂眸闷了一瞬,转而又朝南缃问道:“不知赵姑娘喜爱什么茶?” “说实话,我不怎么爱喝茶。” “这倒是奇怪。” 元锦书像是听到了满意的答复,她看着桌上茶水,“茶艺深远,内有乾坤,此乃高雅之事,我以为像赵姑娘这样世家出身的女子定也喜爱,且对茶道有所研究。” “本来还想与姑娘探讨,若能得上一二道理也算收获,不想……” 元锦书没再说下去,只遗憾地摇头嗤笑。 又在显摆自己的修养了,南缃无奈,直言道:“真要说喝茶,我倒是喜欢喝牛乳茶。” 元锦书眉尖一挑,似十分的意外,“牛乳茶?” “古书记载,牛乳茶源自游牧民族,以牛乳加入茶水中同煮,后也有人在当中加糖以增甜。” 元锦书摇了摇头,笑得轻蔑,“茶乃天赐清香之物,此种蛮人饮法如牛嚼牡丹,赵姑娘是大家出身,怎得会喜欢这个?” 又来了,南缃心头翻了个白眼,这姑娘一言一语无不在展现她的高雅清贵,还不忘挖苦别人。 “无所谓什么喝法。”凌恒开口,“每个人口味不同,自己喜欢就好。” 太子处处与自己唱反调,这让元锦书很是不爽。 “殿下许久未喝臣女烹的茶,不知臣女手艺可有退步?” 元锦书说着又要给凌恒添茶,却被对方伸手一挡。 “我自受伤后,为养病这些年甚少喝茶,只以清水为主,今日浅尝便可。” 元锦书灿灿的收回手,被倾慕男子一再下脸面,心里甚是憋闷的慌。 南缃不想再待下去,又念着令颐这会儿应该也得空了,于是告退离去。 人一走,元锦书终于脸色好转。 “殿下今日能来锦书和父母不胜欣喜。” “锦书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这些日子绕在心头,还请殿下帮忙开解。” 说着将当日德妃教说她一事尽数告知了太子。 “我一心为殿下考虑,却不想最后弄成这样,说实话,真的非常痛心。” 元锦书清凌凌的眼睛看着凌恒,“锦书只想听殿下说句真话:赵南缃当真那么脆弱,几句斥责便病倒了?事实真相当真如娘娘所说那般?” “确实如此。”凌恒想都没想直言说道,早料到父皇和母妃不会轻易饶过她。 元锦书清冷一笑,笑意不达眼底,“可我怎么总觉得这里面有猫腻?恕锦书直言,殿下该不会是为了包庇赵南缃,故意帮着她做局吧?” 不屑地瞥了眼南缃坐过的地方,元锦书不忿,“殿下是正人君子,从来光明磊落,若是真为了小人陷害设计无辜,岂不坏了半世英明。” 凌恒心下嗤笑,设计是真的,可她无辜吗? “元小姐,你放肆了。” 沉冷的声音让元锦书心神一震,抬眸就见凌恒脸上尽是储君的威严。 自相识以来,这是对方第一次用这种口吻同她说话,还有那元小姐三字,疏离的意味再清楚不过,元锦书难以接受。 “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凌恒面色凝重,“你是在质疑帝妃和储君吗?” 元锦书呆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她从小与皇子公主熟识,虽是臣女,但龙子凤孙皆对她敬重有加,从来未被如此对待过。 凌恒并非以权势压人之辈,正如越王所说:有些人不知分寸,该给些教训。 因她是恩师之女,打小众皇子公主都让着她,又兼大家钦佩她的才情,是以更待她谦虚有礼,从未以皇家身份压之。 赞美声认可声将元锦书捧上了天,她把客气当成了福气,皇族对她的宽和谦让成了她肆无忌惮的资本。 第一卷 第87章 妒心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殿下是在拿身份压我吗?” 元锦书从震惊变为苦笑,她笑得凄凉笑得冷漠,自嘲道:“我不在意那些世间俗礼,原以为殿下也是出尘绝世之人,与人相交只看重真心,不想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还以为与殿下相识多年,交情早已超出世俗,却不知在殿下心里始终尊卑有别,是我的错。” 随之又恢复了那副高不可攀的圣女模样,声音带着赌气般的清冷,“殿下是天潢贵胄,锦书是卑微臣下,是臣女逾越了。” 说完负气离去,翩然衣袂消失在竹林,凌恒毫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休息。 太傅记挂太子身体,前来竹林探望,走在半路上就见前方两个妙龄女子正凑在一起说话。 行至跟前认出彼此,令颐与太傅相互见礼。 “女眷们都在那边热闹,侧妃娘娘怎么在这里?” “我在京城没有什么熟识,场面上的贵妇也不大识得,正与妹妹在这里说话。” “是这样。”太傅点了点头,再看面前两个女子时忽地想起了一位故人。 “说来我与你们姑丈沈复也曾是诗画上的知己,往来不少,后来你们姑母出事后他便辞官离开了朝堂,从那后我们就再没联络过,听说他天南海北做生意去了,也不知现在如何。” 在未摸清太傅对自家人态度前,令颐和南缃是不会轻易透露姑丈行踪的。 “谢太傅挂心,自姑母去世后姑丈也同家族来往少了,倒也听家人说过他后来从了商,不过再未见过。” 太傅也理解,赵清禾一死,这门亲也就断了,想来沈复与赵家只会渐行渐远。 又闲谈了两句,太傅继续前去寻太子。 …… 元锦书独自靠在假山旁低低啜泣,任凉风吹干泪痕,她更加认定了那件事是太子暗中帮着赵南缃设计自己。 被痴心相许的男子这般对待她实在接受不了。 赵氏女算什么! 她与太子自幼相识,有着多年交情,远非赵南缃这个后来者能比。 在她能每日进出大内时赵氏女连皇宫大门冲哪儿开都不知道,在他们的故事里,原本是没有赵氏女的。 可那些人就这么闯了进来,不光在才华上胜过她,还将她倾慕男子夺了去,元锦书嫉妒又愤恨,眼泪不争气流下。 “擦擦泪吧。” 一块洁白帕子递了过来,侧脸看去就见是明王不知何时立在了旁边。 明王不猜都知这定是在太子那里碰了钉子,也只有太子的回绝才会让她这般伤心落泪。 元锦书双手死死攥着衣袖,落败的样子被对方瞧了去,女人心头一阵难堪。 “不需要,只是风大迷了眼睛。” 她倔强地撇开脸,再如何也轮不到这条哈巴狗来看自己笑话。 明王轻轻叹了声息,心疼道:“你何必如此,在我面前你不用有任何隐瞒的。” 温柔的言辞并没有缓解元锦书心情,她恼恨地看向男子——太子对她冷心冷情何尝不与这人有关。 若非他自小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自己,太子那般重情义的人不愿夺兄弟所爱,故一直婉拒她心意。 越想越来气,元锦书转身走开,独留明王风中独立。 在去前院的路上遇见了名婢女,她手里端着的是方才在竹林时的那套茶具。 “老爷将太子请到了客房,奴婢们将茶具收拾了,准备清洗归纳。” 想到方才的赵南缃,元锦书眸色冰冷,“把那个女人用过的杯子扔掉。” 婢女愣了愣,不知主子为何这么做,茫然道:“这套茶具十分珍贵,且还是一整套的十二件,若扔掉一个就不成整套了。” “让你做什么就做,不需多言!” 见主子脸色不好,婢女不敢再吱声,忙应了下来。 元锦书走后婢女拿着那盏杯子摩挲。 这么珍贵的汝窑瓷具哪怕是单件都值不少钱,如何能当垃圾一样扔掉。 于是用衣袖将那杯子上的水渍擦干净,小心翼翼揣到了袖口里。 还未走到后厨,又遇上了管事,吩咐她将几碟点心给前院客房送去。 婢女领命,将茶具给了管事,自己则端着点心来到前院。 房间里,太子越王和明王都在此,太傅正陪着说话。 将点心奉上,婢女行过礼后准备退下。 咣当一声,清脆的瓷盏脆地声惊响,座中人齐齐看过来。 婢女惊慌,赶忙跪地请罪,“老爷恕罪,殿下恕罪,是奴婢的错,奴婢一时失手。” 太傅板着脸,“贵客面前这般毛躁,一点规矩都没有。” 婢女请过罪后赶忙俯身收拾。 凌恒看了眼地上碎成几片的天青色,认出是方才用过的茶具。 “这不是刚才的那套茶盏吗,你为何把它藏于身上?” 婢女慌了神,不知该如何解释,唯唯诺诺地说着奴婢有错,又低头继续收拾着碎片。 明王看了这场面先是奇怪,而后像猜到了几分,笑道:“哪有这么做事的,你这丫头该不会是偷了主家东西,想要出去倒卖吧?” “不不不!” 婢女吓得连忙否认,“不是的,奴婢没有偷。” 看了眼面色肃沉的老爷,知道主子定也这么想,婢女更是慌乱不安。 自家老爷治家严明,最看重家族清名,眼下又当着外客面,若不解释清楚丢了主家颜面自己怕是难逃处置。 “奴婢万万不敢的,这是小姐不要了的,奴婢才收了起来。” 婢女一五一十将实情道出,“是小姐吩咐将这杯子扔掉,奴婢觉得丢了怪可惜的,劝了几句,可小姐执意要扔。” “奴婢实在不舍这么丢掉,就想着收起来,放在家里当个宝贝供起来也是好的。” 婢女朝着太傅苦苦哀求,“老爷,奴婢真的没有偷啊,请老爷明察。” 收了主家不要的东西,这罪名总好过偷窃。 这下轮到太傅奇怪了,“小姐为何要把这茶盏扔掉?她不是很喜欢这套茶具吗?” 估摸着主子是不相信自己的话,为将自己摘清楚,婢女老实回禀道:“奴婢也不清楚具体缘由,只是听小姐吩咐,说将与太子殿下随行的那位赵姑娘用过的杯子扔掉。” 第一卷 第88章 妒行暴露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小姐当时挺生气的,奴婢也不敢多问,老爷,奴婢真的是可怜这物件才收了起来,没有偷盗。” 太傅哪里知道自家女儿和赵氏女间的恩怨,自是听得云里雾里,可纵然不知内情但也晓得女儿此举怕是要惹怒太子。 果然凌恒脸早已黑了,明王和越王虽不知刚才发生了何事,但也能猜出些缘由来。 “今日出来时间不短了,我身子有些不适,就先回去了。” 太子起身要离开,太傅见了忙上前留人,“殿下,午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您怎么也用了膳再走啊。” “谢恩师,不必了。” 太傅还想再留,可见太子面色不佳也知道对方是真生气了,“都是小女失了礼数,臣这就把人叫来问问清楚。” 明王也赶紧凑上前,低声在兄长耳侧劝道:“王兄消消气,你若就这么走了,恩师心里一定愧疚难安,不如王兄还是用了膳再走吧。” 最重要的是兄长这么负气离去,太傅定会把这口气撒在锦书身上,明王实在不想元锦书挨家中斥责。 太子没再说话,径直迈步走出房。 太傅心中忐忑,但也顾不得其他,只得送人出府。 明王一声叹息,满脸担忧,“这回锦书怕是难逃责骂了。” 越王却是一副她活该的表情,“王弟替元锦书考虑,但也要理解下兄长,手下人遭到如此嫌弃兄长脸上也无光,但凡有尊严的如何再待下去。” 外头人见到太子离去倒是没多想,太子身体是出了名的弱,猜测八成是又哪里不适了。 “把小姐叫到书房,我要亲自问问她!” 送走太子后太傅朝下人命道。 婢女一听吓破了胆,深知自己惹下了祸,找到元锦书时一连磕头认错。 “小姐恕罪,奴婢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 婢女哭哭啼啼禀报,“太子对此不满,老爷脸上也无光,奴婢瞧着老爷很是生气,都是奴婢不好,小姐恕罪呀。” 得知事情暴露,元锦书先是羞恼失措,而后想到这一切又是因赵氏女而起,太子为了那女人连父亲的请留都不顾念,霎时怒火冲心。 “明人不做暗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你无关,下去吧。” 婢女感激得涕泪纵横,太傅夫人有些担忧,声称要陪女儿一起去。 元锦书一到书房就遭到父亲劈头盖脸斥责。 “你究竟在做什么?” 太傅少有的怒气,“太子身边的丫头如何得罪你了,你要这么羞辱对方?” 有了心理准备,元锦书此刻不慌不忙,“是女儿做的,可那又怎样。” “你给我说清楚,到底为了什么!” “没什么。”元锦书清淡从容,“那是上等的汝窑瓷器,是皇后娘娘赏赐给女儿的,只供尊贵人使用,我不想我的东西沾了市斤俗气,不然我再用会膈应。” 太傅一句荒谬。 “这有什么。”元锦书奇怪的看着父亲,“哪家主子所用物件是与下人同使的?女儿有错吗?” 太傅夫人开口圆场,“也不是什么大事,女儿说得也有理,老爷是知道的,女儿有洁癖,不惯与下人共用东西。” “别说女儿性子雅致洁净,就是咱们也不愿心爱之物与仆从共用。” “今日事错就错在被太子看了出来,失了礼数,说来说去都怪那个婢女,不听主子吩咐,私自将茶盏收起来不说还在人前暴露出来。” 元锦书认可母亲之言,“没错,且赵南缃不过是个罪奴而已,父亲至于为了个罪奴责问自己亲女儿吗。” 太傅怒气难消,“说句难听话,打狗也要看主人,她再是罪奴也是太子身边的人,岂容你随意羞辱,偏偏还让太子知道了。” “你们是没见到太子当时脸色!” 自家女儿行事不周,太傅脸上着实挂不住。 元锦书不猜也能想到太子走时脸色有多难看,那可都是为了赵南缃啊,恼羞成怒的人满腔悲愤。 “太子身边的人又怎样?奴才就是奴才,跟着再高贵的主子本质也是奴才,更何况还是罪奴,连条狗都不如。” 啪的一记响亮巴掌声在房间响起。 “老爷你做什么!” 太傅夫人惊呼,她扑到女儿身上将人护在怀里。 元锦书则像被雷电击中,恍然立在原地。 “老爷失心疯了不成!” 太傅夫人心疼地抱着女儿,眼眶都红了,“你怎么能对女儿动手?这可是你的嫡亲女儿啊。” 知道自家老爷对待子女要求严格,可端方儒雅的他从来君子动口不动手,更不崇尚什么棍棒底下出孝子。 这是她第一次见丈夫打人,打的还是自己亲女儿,太傅夫人难以置信。 这一巴掌把元锦书也打懵了,她捂着脸颊看向父亲,连哭都忘了。 父亲一直是位慈爱长辈,他亲自给她开蒙,手把手教她读书识字,父女二人时常谈诗论道,她一直是父亲最欣慰的子女,是家族的骄傲,可今日,疼爱自己的父亲居然对她动手了。 “父亲打我?为了个罪奴打我?” 太傅看着自己手,也发觉自己方才情绪过于激动了。 “为父不是为了罪奴打你,也不是为了太子,是为了礼数教养。” 太傅看女儿的目光心疼又痛惜,“正因为你是我女儿,我才会对你这般严厉。” “从小教你礼仪道理,本以为修得一身知书达理,却不想干出这等小家子气的腌渍事。” “听听刚才话,那是一个饱读诗书的世家千金该说出口的吗?你今日言行做派与那些没读过书的乡野刁民有何不同?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根本就是个刁难任性被宠坏了的大小姐。” 太傅缓了缓心绪,“你若懂些事,就该知道我今日打你是为你好,以免你长歪了性子。” “正好现在也不用再入宫伴读,你就好好待在家里,将自己的教养重新修善。” 太傅说完便去外院招待宾客,他一走,元锦书这才哭出声来。 太傅夫人紧紧将女儿抱在怀里,连声安慰,“女儿受委屈了,娘亲知道你心里难受,你父亲也是一时生气,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父亲的这一巴掌打在了元锦书的傲骨上,“父亲他是对我失望了吗?女儿真的做错了吗?” 第一卷 第89章 闹上朝堂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别怨母亲说话难听,你今日言行是有些出格,你父亲有一半的原因是恼你失了礼数,另一半原因……” 尚书夫人看着丈夫离去的方向,眼中一丝幽怨,“也是为了赵氏女。” 别人不知,可她作为太傅的枕边人对丈夫心思再清楚不过。 当年那位才貌冠绝京都的赵清禾可是无数男人的意中人,就是丈夫也不例外,他虽嘴上不说,可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一直默默将对方放在心上数载。 在太傅夫人心里,丈夫今日此举一则是因女儿行事不正,另则是心疼那赵清禾的侄女。 不过这话不好同女儿说起,元锦书追问时太傅夫人只道:“也没什么。” “赵氏女才名天下皆知,过去的赵清禾在京城备受赞誉,你父亲与她丈夫有过交情,曾有想过让你拜赵清禾为师,受受调教。” “你父亲仰慕赵氏女的才华,而你今日却羞辱赵南缃,大抵是父亲对赵氏女心有怜惜才生你气。” 拜赵清禾为师?元锦书听了这话生气又好笑,她受谁调教都不会受赵氏女,若如此岂不承认自家不如对方。 “家族高门显贵,我想学什么哪里请不来名师大儒,谁稀得拜赵家女为师。” “是,女儿说得对。”太傅夫人宽慰她。 当年丈夫提出让女儿拜赵清禾为师时,太傅夫人便阻拦了下,虽然她也仰慕赵家才学,可更担心引狼入室,这才拒绝了此事。 …… 另一边,许昭妍与婢女立在长廊下观景,主仆俩闲聊着。 “起风了,奴婢去给小姐把披风拿来。” 婢女走后,许昭妍在廊椅上坐下来,自刚才唱完曲儿后,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所有人对她避而远之。 “侧妃嫂嫂有礼了。” 突然的男子声在身后响起。 许昭妍回头打量着来人,只见他衣着不凡,年轻俊美,能如此唤她定是哪位皇子或世子。 许是看出了对方疑惑,那人笑眯眯地自我介绍道:“在下瑞亲王府世子凌元,拜见侧妃嫂嫂。” 许昭妍长哦了声,“原来是凌元世子啊,世子有礼了。” “侧妃嫂嫂怎么独身一人在此?” 凌元眼睛也不眨地盯着女子,刚才远处相看,就见此女一身媚骨,体格风骚,如今近距离细看,果真是妖娆尤物,那浑身散发的香艳气息让人心神荡漾。 赤裸又直白的目光被许昭妍看在眼里,她岂能不懂,侧转过身抚了把鬓发,慢悠悠地说了句没什么,只是想一个人清静一会儿。 白皙的手轻轻捋过鬓发环至耳后,一举一动妩媚娇娆,凌元看得骨头都要酥了。 “方才有幸听到嫂嫂唱曲,嫂嫂真是才貌双全,越王堂兄当真是有福气。” 没有人不喜欢被夸赞恭维,许昭妍更是吃这一套,似火欲滴的红唇轻轻一勾,“世子过奖了,我可没有那么大本事。” 凌元笑了笑,女子身上的暗香引得他不觉上前一步。 “不过话说回来,越王堂兄倒真是有些不懂怜香惜玉,竟也舍得将嫂嫂禁足降位分。” “这有什么。” 许昭妍娇软地靠在椅栏上,女人动作极是讲究,将凹凸有致的身姿曲线展现的淋漓尽致。 “王爷身边有赵侧妃那样的美人在,我又算得了什么。” “是那位赵氏女吗?”凌元热络地聊着,“刚才路过时倒是瞧了一眼,美则美矣,可哪抵嫂嫂这般风情万种。” 这话说到许昭妍心里了,虽知道这男人心怀不轨,可她却很喜欢跟识情识趣的人逗乐。 “你这么想有什么用,王爷可不这么认为。” 看出女人的空虚寂寞和备受冷落,凌元更高兴了,他又凑近一步,关切笑道:“弟弟不才,若嫂嫂有不开心可以跟弟弟倾诉,弟弟纵然没有大本事,至少也能宽慰一二。” 男人直白的心思许昭妍心如明镜,但却没有拆穿他的打算——男女调情逗笑最是有趣儿,拆穿就没意思了。 越王不搭理自己,总得寻个男人解解闷儿。 媚眼流转地盯着男子,娇声道:“瞧着你年轻,倒是善解人意,比你哥哥强多了。” 男女目光交织片刻,许昭妍站起身,看似随意地拍了把对方肩膀,“这里风大,赶紧回去穿件衣服吧,当心着凉了。” 说罢迈步款款离去。 “多谢嫂嫂关怀,嫂嫂一句话抵得过万千衣衫。” 知道身后有道痴迷目光,许昭妍适时的回眸看去,她嫣然一笑,风娇水媚,看得男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那柔软的水蛇腰一摆一晃,勾得男人移不开眼,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凌元才回过神。 女人像有勾魂术,一言一行无不牵引着他,凌元摸了摸下巴,笑眯眯地砸嘴道:“若能跟这样的女人睡一晚,死也值了。” “夫君在这里做什么?” 轻柔的女子声从身后响起,转头就见妻子朝这边走来,凌元立时恢复了神色。 “没什么,随便走走。” “宴会马上要开始了,夫君赶紧入席吧。” 凌元嗯了声,与妻子一同离去,临走时还不忘回望了眼许昭妍坐过的地方。 再看回身边人,这是他新婚不久的妻子,冯御史的女儿,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娴淑明理,也有几分姿色,可凌元偏偏瞧不上。 他最不耐这种类型的女人,端庄的跟个木奶奶一样,毫无风情趣味,在他看来女人最重要的是风情,没有女人味再漂亮也是个木头疙瘩。 府邸宴会还在继续,一整场下来,许昭妍成了最具热议的人物。 许昭妍没察觉到自己问题,更没有想到今日发生的事会在第二天被人搬到朝堂上。 次日早朝,冯御史将昨天的荒唐事上禀君王,狠狠参了一本。 “越王侧妃许氏,不敬尊长,越性行事目无礼法。” “更是在大庭广众下唱淫词艳曲,玷污太傅府清贵之地,此乃对清流文官的亵渎。” “身为宗室贵妇,言行如此肆意无章,这般有失德妇实在损伤皇家颜面。” 昨日赴宴的臣子回家后都听自家妻子说了大宴上发生的事,人人都对这位许侧妃不屑又鄙夷。 第一卷 第90章 成了姬妾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冯御史话一出,接连又有几位臣子站出来附议。 也不怪这些臣子胆子大,不怕得罪越王,大家知晓越王也不喜这位侧妃,加之太子身子好转,越王是否还有机会被立储如今已是未知。 站在其中的许尚书脸色苍白,额头直冒汗,一句句附议如无声巴掌打在他脸上,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从未这么丢人过,惶惶然地险些要倒下。 景隆帝更是脸色难看。 许氏进门第二日便陷害无辜,险些闹出人命,紧接着又私自跑出府一夜不归,那件事还过去没多久,又冒出这不敬尊长言行无状举动。 他抬举许家,而许家却一而再的让他失望。 昨日事许多人有目共睹,景隆帝想为许家包庇也难了,于是责令将许昭妍再次降位处置——降为姬妾。 女儿众目睽睽下惹出事,许尚书也无力辩解,只得跪地请罪,自称教女无方,日后必定严加管教。 在百官嘲讽的目光下,许尚书颓丧着一张脸回到自家府邸。 许昭妍被叫回了母家,去时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待听说自己被告上了早朝又被降为姬妾,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你疯了?脑子在想什么!” 许尚书暴怒声回荡在房间,“瑞亲王妃是宗室长辈,几位国公夫人里也有下嫁的长公主,哪个不比你身份高贵,不比你年长。” “你有几斤几两,居然不把长辈放眼里,针尖冒头胡乱行事!” “更不齿的是竟在青天白日下唱靡靡之音,别说是亲王侧妃千金小姐,就是乡野村妇也不能如此,我尚书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许尚书劈头盖脸地痛骂,所受的屈辱尽数发泄在这个女儿身上。 许昭妍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她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哀求道:“是女儿的不是,父亲息怒。” “可女儿也不是故意的,女儿自小没在父亲身边,不曾家族教养下长大,真的不懂这些啊。” 女人哭的楚楚可怜,“娘亲的情况父亲是知道的,她是贫苦出身,哪里教的了女儿高门礼仪,嫡母不喜女儿,待女儿冷如寒冰,女儿也没办法。” 听到这话许尚书也愧疚,深知这当中也有自己的过错。 是自己的无能,没能将骨肉接回家中,眼睁睁看着她流落在外多年,女儿又何尝不是受了多年委屈。 …… 尚书夫人正在房间歇息,贴身嬷嬷立在她身侧眉飞色舞地说着外头事。 “那种缺养少教的东西,换了身份也变不成金凤凰。” “老奴早就说她是个祸害,迟早把这个家拖死,如今外面都传遍了,那女人现在是整个京城的笑话,老爷这回也该知道其中利害了。” 尚书夫人静静听着,对许昭妍的做派嗤之以鼻,又对尚书府的未来深感无奈。 听到外头禀报老爷到了,嬷嬷赶紧闭上嘴。 许尚书一进屋就将房间仆从挥退了下去,冷着脸坐下身。 他不说话尚书夫人也不开口,房间静悄悄的。 “昭妍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 沉默半晌后许尚书挑明来意,“昭妍行事无状,丢的是整个府邸的脸,未免她日后再如此,你回头得了空好好调教调教她。” “这件事不方便找外人做,不然传出去只会惹人疑心,不管是将她叫回娘家还是你去越王府,尽快将这件事办了。” “老爷抬举了。” 尚书夫人语气淡淡,她手捧着佛经,眼睛始终停留在书上,“妾身身子不好,怕是难当此重任。” 许尚书本就心情不好,听到妻子的推脱不免怒上加怒。 “不管怎么说,现在在外人眼里你是昭妍的生母,她丢了人你脸上也不好过。” 听不到回应,再看妻子那副事不关己的疏离模样,许尚书恼火。 “那孩子有今日不也有你的责任吗!” 尚书夫人眉头一拧,平静的面上终于有了波澜,她不解的看向丈夫,询问对方此话怎讲。 “若非你当年执意阻拦杨氏入府,那孩子岂能流落在外,岂能缺养少教?” “今日的局面也有一半是你的原因,你该好好弥补。” 丈夫的话如一簇火苗点燃了她胸腔,尚书夫人将书放回桌上,“老爷这话不成道理,是谁招惹了那风尘女子,是谁让她生下孩子?” “纳妓为妾不光是对我的羞辱,更会累及老爷的名声,我为了全族名誉着想将她挡在外头有什么错。” 砰的一声许尚书一拳砸在桌上,“少来这套!” “根本是你自己心窄嫉妒,别拿冠冕堂皇的理由开脱!” 尚书夫人惊异,“老爷竟然这么说我?这些年纳妾收小,但凡是清白人家出身的姑娘我哪次拦过,我是否嫉妒老爷不清楚吗?” “老爷心情不好何苦拿我出气。” 想到杨氏,想到那个可怜的女人到死也没有得到名分,许尚书压制不住脾气。 “别扯这些没用的,我敬你是嫡妻,多年来隐忍不言,可你呢,为妻不顺丈夫,为母不慈子女,我说今日局面有一半原因是你造成都客气了,该说你才是罪魁祸首!” “昭妍多年不能认祖归宗,杨氏死在外面,你就没有一点愧疚吗!你还有没有良心!” 尚书夫人也被激怒了,“昭妍昭妍,昭妍是谁,谁才是昭妍!” “真正的昭妍是我的嫡亲女儿,可怜的孩子已经不在了,杨氏之女算什么,她占据着我女儿的位置,此事我都认下了不说,老爷还这么指责我,还有没有天理。” “少废话!”许尚书再也没了耐心,“你也有脸提嫡亲女儿?女儿为何会遭到那场厄运你可有想过?” “就是你这个当嫡母的苛待庶出作下的孽!” 许尚书怒指着妻子,“你不贤不惠,对外室不仁对庶女不义,上天都看不下去,最后报应在了你自己女儿身上,事到如今却还不知悔改。” “老爷在说什么!” 女儿芳年早逝是尚书夫人心里最痛处,而今又被丈夫扣下这顶帽子,尚书夫人气得眼泪直直流下,“你怎能说出这么伤人心的话!” 看了眼桌上的经书,许尚书一把扯到地上,“一天到晚念经礼佛,装什么善徒信女!” “真若良善贤德,岂能狠心将杨氏母女挡在外头。” 第一卷 第91章 金簪下落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上下扫了妻子一遍,许尚书冷哼,“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高门应酬不去,名下女儿也不教养,一日日在这里躲清闲。” “家里出了这么大事不闻不问,让你出面帮衬解决还推脱,享受着正室境遇却全不为丈夫分忧,怎么,莫不是想在府里白吃白喝?” 话已至此,许尚书干脆摊开了,“今日我把话撂在这儿,你要还有些良心,还想继续在府邸做养尊处优的贵妇,就尽心尽力为夫家做事,好好对待现在的昭妍,这也是你欠她的。” “将那孩子调教好也是给你自己赎罪。” 不理会妻子的悲愤和痛心,许尚书始终铁面无情,走前不忘威胁道:“别妄想将真相说出去,如果你还想娘家子侄仕途顺遂的话。” 许尚书一走,尚书夫人瘫软在地,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嬷嬷走进房赶紧将主子搀扶起来,又给她抚着后背顺气,“夫人,您可要撑住啊。” 尚书夫人半天才缓过精神来,听说了刚才事,嬷嬷也替竹子委屈,“这种话老爷也能说出口,这是往夫人心窝上捅刀啊。” “只可惜我母族现在大不如前。”尚书夫人双唇颤抖,“自我兄长去世后家中再无顶梁柱,子侄也无有才华者支撑门户,这些年全靠他照拂。”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尚书夫人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可她已然没了退路,从答应杨氏女顶替嫡女那刻起她就已经上了贼船,同夫家一起犯了欺君大罪,若将实情透露出去追究起来母族也要连带被处置。 …… 越王知道许昭妍缺乏闺秀教养,但也没想到昨日的她能出格至此,这绝非高门养出来的女儿。 就是她姑母淑妃,再骄纵再狐媚可人前也不曾失过礼仪。 书房里,南风将暗卫探来的消息告知。 “得到消息,如今的尚书府内也没有一个是自小伺候许氏的下人,说是许氏十一岁那年出事后不久,贴身伺候的嬷嬷婢女都被陆续打发出府了。” 越王靠在椅背上,“寺院修行数年,当中必有随行伺候的人,可陪嫁人马却没也一个是在寺院时服侍过的。” 种种迹象表明无人知晓许昭妍的过去。 “有没有这种可能。”越王将心里猜测道出,“许昭妍在闺中时出了什么事,不便示人,最终许家偷梁换柱,挑了现在这个塞进来?” 冒牌的?南风心惊,他不敢猜测。 但听主子接着道,“十一岁出的事,贴身伺候的人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打发出府,是否从那时起人就调包了?” 主子这么说了,南风才敢顺着分析,“难道是当时落崖后落下了病根儿,或是旁的什么,所以找了人顶替?” “许尚书也没有其他女儿,呦,说不得还真让王爷猜中了!” “可也不应该啊。”南风又琢磨,“就是找也要找个懂规矩的。” 怎么能弄一个那种做派的女子顶替,许尚书不可能这么没脑子。 不管怎样,越王是认定了如今的许昭妍绝非尚书府长大的女儿。 ………… 纵然尚书夫人心里委屈,次日还是去了越王府,以探望女儿为由教她规矩礼仪。 房间里,母女二人独坐。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没有了第三个人,许昭妍也懒得装了,“我从寺院归来后,嫡母若是能多多调教我,带我参加几次官宴,我也不至于闹出那等笑话,你也不至于惹父亲不快。” 今日嫡母能来必是受了父亲命令,许昭妍料定当日告状后父亲没少拿这妇人出气。 “真真是搬石头砸自己脚啊。” 许昭妍轻慢的态度尚书夫人并不奇怪,早就知道这丫头不是什么好物,与其母一个性子,惯会在男人面前装柔弱扮可怜。 “这么直白?不怕我回去告诉你父亲?” 许昭妍听了轻笑两声,“嫡母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在父亲眼里他看重的是利益,如今我比你有用,你说他是向着我还是向着你?” 尚书夫人不屑一哼,“该说的该教的我都已传教,日后听与不听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我只把任务完成。” “并非这般简单。”许昭妍闲情盎然,“嫡母不要忘了,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您可得全心全意帮衬我,为我效力,这也是帮你自己。” 许昭妍对尚书夫人是恨的,恨这人占据着正妻位置,怨恨她阻拦娘亲入府,每每面对此人她都忍不住宣泄心中的仇恨。 不过再想到她亲生女儿如今的处境,许昭妍心头痛快。 眼下还不是时候,待哪日这妇人归西之前她再将实情告诉她,让她死不瞑目。 尚书夫人起身准备离去,“人在做天在看,走着瞧吧。” “这话应该我跟嫡母说才对。” 尚书夫人难懂,许昭妍却不再开口,只笑眸幽深地看着对方,而后假模假样将人送出门。 “今日委屈夫人了,夫人千万别往心里去。” 出了院子后嬷嬷劝解着,“为了那种东西气伤了身不值。” 嬷嬷一路劝解,却见主子步履停了下来,目光盯在一处不动了,她顺着看去,就见前方一年轻婢女迎面而来。 双方碰头后,那姑娘朝她们福一礼,继而退至旁边,将路让了出来。 直到嬷嬷轻声提醒,尚书夫人才回过神,继续迈步离去。 “方才那女子夫人认得?” 尚书夫人摇了摇头,又回望了身后一眼,“我只是瞧着那姑娘面善。” 主子不说嬷嬷也知道,自嫡小姐去世后但凡看到同龄的姑娘主子总是如此。 “夫人宽心,小姐在天上也不想看到夫人这么伤心难过。” 主仆俩朝府外走去,尚书夫人还不时回头朝那婢女离去方向看去,直到对方身影消失在尽头。 令颐正在自己房间做绣工,看到琳琅回来了急忙将她迎进来,又把房门关了上。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琳琅缓了缓气息,“奴婢去雅轩茶楼问过了,沈姑丈已经按着小姐说的地址拿着金簪前去相认,首饰店老板说那金簪是他数月前从当铺赎来的。” “沈姑丈又寻到了那家当铺,老板仔细查了账,是一年轻男子当掉的,说除了这支金簪外,那男子当时还当了不少珠宝首饰。” 第一卷 第92章 南海医仙还在世!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沈姑丈向当铺老板打听此人下落,可当铺不会对客人详细情况做登记,不知其底细,更不知其踪迹,只依稀记得那男子模样,说是他左侧脸颊有颗黑痣。” 令颐听了忧愁,“这么说线索又断了。” “沈姑丈说他会继续追查下去。” 令颐叹息,一手撑着额头揉捏,“京城这么多人,茫茫人海寻个人如大海捞针,万一那人已不在京城了呢?这种线索几乎等同是没有。” “小姐也不要太担心,既然那人曾去当铺当过东西,少不得日后还会去,沈故丈已经给当铺老板打点好了,若再发现此人,老板定第一时间告知。” 令颐点点头,“但愿那人还在京城,还有再见到时。” …… 夜幕降临,东宫寝殿内,凌恒沐浴过后南缃又为他针灸排毒。 细白手指捻弄着一支支银针,少女认真又专注的样子凌恒看得入迷,“我身体快被你看光了。” 每日的针灸,从后背到前胸再到腰腹,除了私密处几乎无一漏掉。 看到男人脸上的调笑,南缃白了他一眼,“谁稀的看,在医者眼里没有男女之别。” 凌恒笑呵呵地看着她,“开玩笑而已。” “这几天感觉怎么样?可有好些?” 凌恒细细回想,“前些日子几乎每天都能感觉到身体在好转,不过最近几日好似没什么特别感觉。” 南缃叹了口气,“体内毒素残留时间太久,如今已深入骨髓,顽固难除,我再想想办法。” “你也不要压力太大,我病了这么多年,也没想过能在短时间内痊愈,不管怎样眼下也算好了一半,这已经很难得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南缃又埋头研究新的治疗法子,可一段时间下来也没明显进展。 这日凌恒进宫向父皇和母妃请安,南缃也跟随而来。 自几年前受伤病重后,凌恒就再没入宫请安过,而今看到儿子亲自前来,德妃喜极而泣。 “这些都是南缃的功劳,她为儿子医治尽心尽力,又照顾细致,儿子才能如此。” 景隆帝嗯了声,看向南缃的目光带着几分感激和温和,“确实不错。” “好好给太子治病,若太子能痊愈,你也算为自己争得了个好前程。” 景隆帝话虽未说透,但殿中人都听得明白,南缃是皇帝亲自指给太子的人,太子若能长命百岁,南缃日后少不得也能抬个妾,亦或像她同胞姐姐一样做个侧妃。 德妃热络地将南缃唤到跟前,拉着她手慈爱道:“丫头,恒儿的病还有多久可以痊愈?” 景隆帝也正想问这个,就听南缃恭敬回道:“太子如今性命已无忧,算是好了一半,剩下的就是将体内余毒排除干净,至于还需多久……” 南缃略显为难,“由于殿下中毒时间太久,毒性已渗入骨血,想要彻底清除有些困难。汤药,针灸,药浴、能用的法子我都用了,可近来效果仍是停滞不前,没有突破,具体还要多久我也说不好。” 德妃听得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忧愁,最后直叹这可如何是好。 “皇上娘娘放心,我会尽力的。”南缃保证道:“拼尽这身医术怎么也能治好七八成。” 德妃勉强挤出个笑脸,她想说她要的可不是七八成,而是痊愈,但也知儿子病体棘手,能有今日效果已是奇迹,哪里还好意思将那话说出口。 南缃惭愧,“也是我医术有限,若是师父在定能妙手回春。” 景隆帝闻言面露遗憾,而后语气深沉道:“你尽力去做,走一步看一步。” 德妃也跟着叹息,“对,不管怎么说恒儿至少如今性命无碍。” “皇上和娘娘也不要太忧心,若实在不成请师傅出手就是。” 景隆帝猛地转过脸,眼中乍然有了光,“南海医仙?你是说南海医仙还在世?” 凌恒也意外,德妃更是直愣起脖子,“不是说南海医仙已经去世了吗?” “没有啊,师傅只是住的比较偏远而已,不问世事,至于去世,想来那些都是江湖传言。” 听到这个消息,方才还遗憾的德妃瞬间像活了过来,“那太好了!” 南缃的医术已领教,其师必定更不同凡响,景隆帝也看到了希望,心胸一下子亮堂起来。 南缃故作诚恳道:“我再想想医治的法子,再尝试上几个月,若实在不行就请师傅。” “不” 景隆帝当即否决,“既然医仙还在世,眼下你治疗进度又停滞无进展,自然要尽快请医仙出手。” 南缃不动声色的外表下心头暗暗窃喜。 “皇上说的是。”德妃急切又激动,“就是因为恒儿中毒太久,才导致现在医治这般困难,若再拖上几个月那毒性只会更加深入。” “没错。”景隆帝继续道:“这种事赶早不赶晚,现在请医仙出手兴许还能治愈,可要再等上几个月,届时病情不定又如何变化,说不得就因这几个月的耽误致使医仙也束手无策。” 德妃使劲儿地点着头,一连应和。 “你定知道医仙所在,朕现在就写亲笔信,让人快马送去,将医仙请入京中。” “父皇您先莫着急。” 凌恒开口,“医仙既不问世事多年,必是不会轻易出面,否则先前也不会连寻数年无果。” “且世外高人脾气不同凡者,若这么贸然下旨,说不得惹恼了医仙反而适得其反。” “太子殿下说的是。”南缃接过话,“师傅为人不恋荣华富贵,也无儿女牵挂,早已看破红尘,与他而言,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只要他不肯出山任谁都勉强不了的。” “至于我,我虽是做徒弟的,可到底与师傅没有血缘关系,冷不丁给他引去道圣旨,逼迫他出山,师傅怕是怪罪我都来不及,又怎肯帮忙。” 德妃又陷入愁苦,景隆帝也沉眉冥思。 南缃悄悄观察着几人神色,话都说到这儿了,他们应该能想到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吧。 “不如这样吧。” 凌恒想到个法子,“既然医仙不便来,那我就亲自去拜访他,请他出手救治,由南缃陪着,我们微服低调前往,这样既不烦劳医仙出山,也显我方诚心。” 南缃嘴角轻轻勾起,终于听到了想听的话。 第一卷 第93章 出京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德妃品着这主意,“可恒儿的身体如何能经得住长途跋涉?” “从京城到南海大约一个多月路程,我身子已转好不少,可以考虑出远门,无非是路上脚程放慢些。” 德妃拿不定主意,看向景隆帝,想听听他怎么说。 景隆帝担心的无非也是儿子的身体,毕竟是出远门呐,怎能不让人忧心,一时间也下不了决心。 “就算现在下道圣旨让人送去南海,医仙肯出山,再动身来京城,这一去一来少说也得两三个月。” 凌恒劝着双亲,“且还未必能将医仙请来,既然这样还不如我去这一趟的好。” 看到景隆帝眉头微微舒展,南缃适时补充道:“太子说的也可以,正好那边的路我也熟,若是真让其他人照着地址寻去他们也未必找得到,不知还要耽误多少功夫。” “另者,师傅家中有不少世间罕有的奇珍异草药材,在那里医治起来也方便。” 话都说到这儿了景隆帝还能如何,再看儿子精神也不错,再三思虑后终于应了下来。 南缃见此压抑着心头的雀跃。 “只是太子出京非同小可,此事务必要封锁消息,朕会派出大内高手护送,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对外透露消息。” 德妃明白景隆帝的意思,“对,对外就说太子这段时间病又重了,闭门休养不见客,禁止任何人去东宫打扰。” 事情决定了下来,一切都在计划内,南缃心情十分愉悦。 回到东宫后,一听说太子要秘密出远门,茗山说什么都要跟着。 “倒不是我不愿带你,只是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凌恒与他解释道:“我离京期间,父皇会对外宣称是我身体病重,要在东宫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人人都知你是我贴身随从,你若也不在京城必会引人疑心,为掩人耳目你就留在东宫,平日进出下府邸,让外人以为我也还在。” 尽管茗山有万千不舍不放心,可为了大局他必得应承下来,随后去为太子收拾行装。 “我瞧着你挺高兴的。” 听到南缃话凌恒笑得明朗,“说实话,我真是想出去走走。” “你不知道,过去我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读书,骑马,射箭,游街……可自从病了后日日困在这东宫,似坐牢一般,如今有机会出去我倒是求之不得。” 南缃长哦了声,暗暗窃喜这样更好,也省得自己良心不安。 “不光如此,你也能趁此机会见见你师父,想来你也很想他吧?南海和南临相接,也可以顺道回你家乡看看。” 凌恒说得来劲儿,对上南缃愣怔的目光后突然想到什么,连忙止住了话,略带歉意道:“你别误会,我只是单纯地想让你回家乡看看,是不是惹起你伤心事了?” 南缃摇摇头,转身前去铺床。 凌恒以为她不高兴了,赶忙宽慰道:“当然,要是你不愿去也没关系,就当我没说。” “怎会不愿。”南缃忙着手里活儿,头也不抬地说着,“有机会回家乡我也高兴,你若同意我感激都来不及。” 凌恒这才放心,他释然笑着,“那就好,到时我们先去医仙那里,之后就去南临,你若高兴我们可以多待些时日。” 凌恒还在兴奋的规划着行程,南缃却听得心起酸涩,她诓了他,难为他还为她考虑。 ———— 次日南缃便寻了机会出府,前去雅轩茶楼见姑丈。 “是南临知州指证父亲说了那些大不敬之言,此人是陷害父亲的关键人物,我早就想查他了,可奈何没有机会。” 南缃与姑丈说着自己计划,“我平日无法离开京城,即便出京到了南临,以我身份怕也难以接触到知州官府。” “现在好了,有太子同行,正好借着这趟行程回去查案。” 这些孩子们为家族平反的决心让沈复感动又欣慰,“事情能赶到一起,也是机会难得,可见有志者上天都会相助。” 南缃却笑出声,眼里是狡黠的坏笑,和一抹隐隐的惭愧,“哪是上天促成,都是人心算计。” 沈复琢磨着这话,“你是说……” “其实太子的病症我是可以尽数治愈的,不过是故意在景隆帝面前说那些,为的就是争取到出京回南临的机会。” 想到昨晚凌恒说的话,南缃心里有些愧疚,他处处为她着想,却不知自己都在她的算计中。 行程定下后的几日,茗山和刘妈妈低调为主子准备行装,临出发的前一天,凌恒特意进宫向父皇和母妃辞行。 次日天不亮时,一行人便低调出了东宫。 ———— 琳琅将令颐做好的绣品拿出去换了钱,妥当后又去道观帮主子上香,为家人祈福,刚到道观门口时却险些被一马车撞到。 “怎么回事?” 温润柔和的妇人声音从车内响起,她掀开车帘,就见一个年轻姑娘立在马车前,拍打整理着自己衣衫。 “是你。” 听到这声琳琅好奇地望去,就见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贵妇人坐在车内。 “我见过你,你是越王府的婢女吧?” 琳琅奇怪对方如何知道自己身份,就听那妇人随行的小厮自报家门,得知是尚书夫人,琳琅俯身行礼。 “夫人安好。” 尚书夫人从马车下来,打量着眼前姑娘,“无需多礼,刚才没有伤到你吧?” “没什么,谢夫人关怀。” 从主子嘴里听说了许昭妍的做派,原本琳琅是对尚书府的人排斥的,可不知为何,这位贵妇人却让她莫名亲近得很。 “上次去越王府我见过你,当时就看着你面善,不过没多问,今儿个也是巧了在这里碰到,你也是去道观上香?” 琳琅点点头,“是,奴婢是来替主子上香。” “那正好,一起去吧。” 琳琅声称身份有别,不敢叨扰,尚书夫人却直言无妨,笑盈盈地与她一同向道观走去。 “原来你是赵侧妃的婢女,我说呢,到底赵家是千年世家,调教出来的婢女如此端庄大方,若不说,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呢。” 第一卷 第94章 检举赵侧妃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尚书夫人不喜许昭妍,自然也对令颐没有敌意,说起南临赵氏,尚书夫人还是打心底佩服的。 “夫人过赞了,其实我在主家伺候的时间也不久,算起来还不满一年。” 这倒让尚书夫人奇怪了,“能做主子贴身丫头的,大多都是从小服侍的家生子,你进赵家时间不长就能成为主子的贴身丫鬟,可见定是有才干,才能得到主子这般赏识。” “夫人谬赞了,实则是我家小姐心善,又对我恩重如山,所以我才尽心侍奉。” 尚书夫人越看琳琅越喜欢,“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能养出你这样懂事的孩子。” 琳琅谦和一笑,“我没有家人,从记事起就被人贩子倒卖,后来几经辗转遇到了我家小姐。” “是这样啊,可知家是哪里的?要是有线索就找找看,万一还有亲人在世。” 琳琅摇摇头,“我被人贩子灌过药,以前的事情全忘了。” 尚书夫人也听说过,一些年岁稍大对家人有记忆的孩子被拐去后,人贩子未免去麻烦,会强行给他们喝下药物,让他们忘记过去。 “真是可怜见儿的。”尚书夫人听着心疼,“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虽然尚书夫人温和有加,琳琅也对她也心生亲近,不过碍于对方是许氏生母,琳琅也不敢与之太过亲近,始终保持着几分警惕。 双方散去后,尚书夫人一直回想着刚才的姑娘,嬷嬷见了笑呵呵道,“夫人就是这样,看到年轻姑娘就喜欢。” “我是觉得那孩子十分面善,亲切得很。” 琳琅回到揽月居后就听说越王在此,没好去打扰,于是先回了自己房间。 “我看你成日里做绣活,绣了那么多东西也没见你用在身上,费这些功夫做什么。” 令颐将绣撑放到一旁,“也没什么,闲来无事做点事情打发时间,绣好的东西用不上的也就送给下人了。” 给下人?越王听得不满,“时至今日也没见你给本王绣过个像样东西。” “我瞧王爷平日也不把香囊荷包带身上,想着王爷应当不大喜欢这些物件儿。” “喜不喜是本王的事,送不送是你的事,别给自己的无心找借口。” 令颐低头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外面传来阵喧杂声,越王询问何事,就听南风禀报是许氏求见,有重要事情同王爷言说。 许昭妍立在院中,今日的她一改往日媚态,端持得像个审判官。 “有什么事去书房说吧。” “不必,此事与赵侧妃有关,妾身觉得还是在这里说的好。” 不知这女人又要打什么主意,越王有些烦闷,此时令颐也从房间出来了。 一见到她许昭妍傲然地挺起胸膛,“妾身要检举赵侧妃,王爷今儿个当着众人面可要秉公处置。” 众人听得疑惑,令颐也纳闷儿。 “昨个我贴身丫鬟经过园子时,听到赵侧妃主仆俩正在密语,她们谈话内容正巧被我丫鬟听到了。” 许昭妍脸上几分邪魅的得意,一字字说得清亮,“赵侧妃变卖府里东西,接济她流放的亲人。” 令颐闻言眉间紧蹙,昨日她确实和琳琅在园子里待过,当时主仆俩已经很小心了,却不想还是被有心人听了去。 迅速回忆着当时对话,令颐庆幸自己没提到姑丈。 许昭妍心里清楚,照顾流放亲人这种事,以越王的权势,他若出手哪里需要赵令颐这么鬼鬼祟祟行事,那女人能如此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是背着越王行事,打着越王名义用府里钱财接济家人。 “今日我让人悄悄跟踪她的贴身婢女,果然,那丫头出府后先后去了几家绣庄,我已让人打听过了,她就是去变卖东西的,那些店铺的老板都能作证。” 一院子下人面面相觑,纷纷看向令颐。 像是终于抓住了对方把柄,许昭妍越说越有底气,“变卖府里财物此乃罪责一。其二,她打着王爷名义偷偷照拂犯人,传出去岂不给王爷惹来麻烦。” “赵侧妃,明人不做暗事,你若有种就敢做敢当,别等王爷派人将人证抓来对质。” 琳琅听得心急,她很想帮主子开脱,说那些东西都是她自己做的,是为了给自己换些贴补钱,可那些绣品越王平时也是见过的,定知道是出自主子之手,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 “你若想照拂亲人没人拦着,可凭什么拿府里钱财,尤其还偷偷打着王爷名义,你可知这样对王爷多不利。” 见她们主仆俩都不说话,许昭妍更得意了,“王爷您看看,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赵侧妃利用您的宠爱变卖府里财物,这种盗窃之举下作卑劣,更是不顾王爷处境打着您名号接济犯人,这般辜负王爷的信任和宠爱,当真是让人寒心,王爷铁面无私,今儿个这事怎么处理吧?” 方才越王刚问过绣品的事,眼下就被许昭妍戳破,令颐知道这件事她无法辩解,于是坦言道: “我是想接济流放的亲人,但我没有动用府里一分钱。” “那是我自己做的绣品,拿出去换的钱,我没有动过府里一毫一厘,如若不信大可去查。” 许昭妍听得好笑,根本不相信这种话,赵令颐岂会傻到放着现成的钱财不用自己辛苦做工?绝不可能。 “从我入府以来,王爷给的所有赏赐都在院里,相信这些在送来时府里也有登记记录,现在就让管家拿着账本一件一件查验,但凡有缺失的随你们处置。” 姑丈说他会托人给流放地的官吏送些钱财打点关系,请他们照顾流放的家人,令颐作为家中女儿总要帮着做些什么。 当日越王已经把事情利弊说得很清楚了,他眼下不能帮忙,家族的事令颐不能打着他名义行事,也不好动用府里钱,否则万一哪天事情若败露,只会连累到他身上。 于是这才做绣品赚钱,虽知凭着一双手绣不了多少,姑丈也不缺这点钱,可对令颐来说能卖一点是一点,尽一分心意是一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话说到这儿许昭妍也不得不掂量了,她不通管家理事,自然不知府里任何发放的东西都会有记录,而今听对方这么说心里底气溃散不少。 第一卷 第95章 把他当外人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就算你没有动用府里东西,你接济流放罪犯打着谁的名义?还不是王爷,背着王爷偷摸行事,你可知若东窗事发王爷会面临什么。” 罪责一既然不成立,那就拿罪责二说事。 “你身为罪奴,能有今日荣华富贵都是王爷所赐,你不好好珍惜,还在背后给王爷捅刀子,良心何在!” 许昭妍看向越王,“王爷看见了,你对她付出的真心她就是这么作践的。” 只有让越王对赵令颐失望了才能将心收回来。 “我们赵家有外嫁的女眷,她们也牵挂流放的亲人。”令颐反驳,“我给她们去了信,连同赚的钱一起,请她们帮着打点关系照顾,我从未打着王府名义行事,这种事你们随便查。” 南风看了主子一眼,领会到主子意思,对着众人朗声道,“王爷御下森严,所有命令都是吩咐给我,由我下达给其他人,照拂犯人这种事,若非王爷和我下达指令,无人会帮赵侧妃办事。” 许昭妍脸色涨红,这么说来姓赵的所言都是真的了? 那女人放着越王这么好用的权势不用,靠自己辛苦筹谋?许昭妍理解不了,但眼前的事实让她不得不信。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越王看都不看许昭妍一眼。 从嫁来那日起,许昭妍就没过过一天顺心日子,接二连三被降位处置,如今难得逮住机会反击,本想狠狠出口气,不想就这样让对方逃脱了,许昭妍又气又恼。 纵然又栽了,可她无论如何在人前不会服软。 “人人都知道王爷宠爱赵侧妃,王爷刻意包庇,我能如何?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巧言善变死不认罪的功夫也不是第一次了。” 越王懒得再跟她争辩,“身为妾室以下犯上,没弄清事情真相便胡乱生事,看来先前的教训还是不够。” “还派人跟踪监视?一个妾室有什么资格跟踪侧妃,你是还没认清自己身份位置。” 不再多言,一句禁足,越王命人将许昭妍带下去。 从刚嫁来时的自信满满斗志昂扬,到现在一次次受创,许昭妍恼羞成怒忍无可忍,脾气上来的人破口大骂。 “王爷你还有良心吗?我可是你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妻子!” “你为了这个狐狸精再三打压我,把我从正妃位置一步步降到妾室,现在又要处置我,怎么,你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吗,你这么宠妾灭妻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许昭妍挣脱着仆从的手,疯了似的叫骂,“还有赵令颐你这个贱蹄子。” “脏心烂肺的狗东西,老娘早晚扒了你皮,把你那身臊骨头剁烂了扔茅坑里喂蛆!” 院中人眼睛瞪得像铜铃,这满口的脏话,若非亲耳听到谁能相信这是从个千金闺秀嘴里说出来的。 妥妥的市井泼妇啊。 许昭妍被强行拖了下去,直到咒骂声远去人们久久没回过神。 再看回赵令颐时,越王眸色深沉,下人也都识趣地散了去。 回到房间,越王立在窗前沉声半晌。 先前还纳闷儿,她做了那么多绣品,最后却一个个不见去处,今日算是解开了谜团。 “王府缺你钱了吗?让你这么去赚钱贴补。” “我刚才已经说清楚了。”令颐轻声道:“这种事情不便动用府里钱,不然出了事只会给你惹来麻烦。” 照理说她是为自己考虑,越王不该生气,可她宁可辛苦地赚钱也不愿意用他给的钱,这么明算账何尝不是与他生分,把他当做外人看。 他本心真希望她能事事依靠他,将自己一切托付给他。 越王垂下眸,可她为他考虑的这份情不能不领,但又领得酸涩。 照拂赵家一事他不是没放在心上,前两日也刚探过父皇口风,听得出来父皇对赵家还是没有恻隐,这件事他确实也为难。 没能帮到自己的女人,让她受这份辛苦,越王愧疚,“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你不要这么想,你已经对我很照顾了,我很感激。” 夫妻间还需感激吗,越王心头苦涩,在她心里始终是拿他当外人。 越王没有阻止赵令颐继续做绣品,自己现在帮不上忙,若再不准对方想办法实在有些过分。 也许她也清楚,做绣品换的那点钱杯水车薪,起不到什么作用,可在她看来或许好过什么也不做,为家人做点事她心里能踏实。 越王不想剥夺她这份孝心,他什么也没说,独自走出了房。 只暗中叮嘱琳琅,让她多劝着自家主子,为身体着想日后还是少辛苦做这些。 ———— 太子一行人已出了京城,自离开东宫后凌恒笑意几乎都没下过脸,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高兴。 在京外官道上行进了许久,终于到达了最近的州城,寻了间客栈临时落脚。 “为什么要我和你住一间?” 回到房间南缃不满的询问。 凌恒笑了笑,“不是说好了吗,这次微服出京,我们以客商身份行走民间,你以我妻子名义跟在我身边,既然是夫妻当然是要同吃同住了。” 南缃瞥了他一眼,凌恒又笑着解释,“这不也是为了方便吗,我身子不好,随时需要你照顾,晚间还需要针灸按摩,我们以夫妻相处不是更便利些。” “以主仆也可以呀。” 凌恒摇头,“不一样,且这也是为你好。” “你想啊,在东宫给我做了那么久的婢女,如今出来了,没有规矩束缚,让你以我妻子名义你不也可以轻松些吗,这是照顾你。” 南缃丢下一句巧舌如簧,不再理会他,将行李和药箱等物品安顿好,又让店家将饭菜送到房间。 用过晚饭后,南缃又去客栈后厨煎了药,服侍凌恒用下,“今天赶路累了,你早点休息。” 凌恒是有些累,不过人只要心情好了精神就会好,那点累都不算什么,脱下外衫,凌恒在床上躺了下。 简单洗漱后南缃环顾了下房间,除了桌子旁的两个圆凳外,再无其他能躺身的地方。 “你我早就同塌而眠过,无需再避讳。” 看出南缃的别扭凌恒劝说着,在东宫时她便和茗山轮流给他守夜,数次针灸下来二人几乎没了男女之别,又是父皇指给他的人,在凌恒心里南缃就是他的人。 第一卷 第96章 客栈的尴尬夜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赶路下来南缃也累了,最后只能在床上躺下。 凌恒见她睡着后也闭上了眼睛,许是认床的原因,陌生的地方让他辗转半晌都睡不踏实。 刚浅浅睡去,就听到有异样声音传来,凌恒又睁开眼睛。 细听下仿似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起初声音还有些压抑,渐渐地放了开。 由于墙体薄隔音差,声音越来越清晰,凌恒猜到了什么,恍然一阵面红心跳。 他闭上眼睛,盼着那声音尽快消去,可隔壁的人像是来了劲儿,不光没有减轻,还不时传来咚咚的床板撞墙声。 真是尴尬,凌恒郁闷,暗道是何人,在外竟这么不知收敛。 “谁啊?” 南缃也被扰醒了,她迷迷瞪瞪地含糊道:“哪里响呢?” “没事。”凌恒帮她将被子拽起掖过脖子,把她耳朵挡上,“客栈房间多人多,不必理会。” 南缃被吵醒很不得意,眉头紧皱的人眼睛都不睁便爬坐起身,困怔道:“是隔壁吗?我去说说他们。” “不用!” 凌恒赶紧将人按回去,这种事可不好前去戳破,“客栈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出门在外还是少起事端的好,赶紧睡吧。” 凌恒给她盖好被子,轻拍着后背哄她入睡。 女子娇吟声透过墙壁传来,一声大过一声,在寂静夜里分外清晰,挑动着听者心弦。 耳边是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怀里是喜欢已久的女孩,凌恒如何也平静不下,呼吸逐渐粗重起来。 简直折磨人! 隔壁的声音还在继续,偶尔夹杂着一两句风流秽语,凌恒咬了咬牙,郁闷这客栈的墙是纸做的吗。 再垂下眼帘时就见怀里人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窝在被子里,像是呼吸都不敢。 她清醒了!凌恒这下更尴尬了。 南缃本是困得找不着北,可那边动静儿实在大,声音又怪异得很,起初她还不明白是什么,只觉听得浑身别扭,可再听到传来的男女对话后,再不懂也懂了。 再想到身边躺着的男子,南缃面容发烫,蜷缩在被窝里不敢动弹,拘谨的大气儿不敢出一声。 凌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好像说什么都不好,拍着她后背的手也无处安放。 南缃悄悄抬眸看去,却正对上一双装满柔情炙热的眼睛,在微弱光线下依旧那么明亮,南缃赶紧闭上眼睛假作睡去。 刚才就该一直不睁眼就好了,南缃又悔又窘。 凌恒双眸不眨地看着怀里人,满脑子都是在地宫时的那个吻。 他似乎还记得她脸颊的温度和柔软,心不由越跳越快,周身的燥热牵引着他再次想品尝那味道。 “缃缃” 凌恒唤的温柔,嗓音带着暗哑,“你是父皇指给我的人。” 南缃奇怪他为何突然说这个,睁开眼睛看过去,猜测到他是何意思。 凌恒收紧了抱着她的胳膊,“是我的人。” 南缃正琢磨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就见眼前视线暗了下来,温热的气息慢慢贴近脸颊。 “你做什么!” 反应过来的南缃一把将人推开,往后缩了缩身,“别跟着不正经人学坏!” 身陷迷离的凌恒恍然找回些理智,察觉到失态,他尴尬地张了张嘴,“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是……” 是一个正常男子该有的反应而已。 南缃坐起身,喘息有些不匀,又看了看桌子旁的圆凳,凌恒立即明白她意思,赶紧解释道:“你睡吧,我不打扰你。” 说完背过身去让她放心。 此时隔壁的声音也终于消停下来,南缃舒了口气,定下神后重新躺了下来。 没有了外界打扰,南缃很快沉睡过去,可凌恒却怎么也睡不着,独自平息着被惹起的火焰,不知过了多久才迷着。 再睁开眼时天已大亮,身边人还睡得熟,凌恒不忍心吵醒她。 清晨的空气有些凉薄,凌恒伸手环住她帮着取暖,就这样面对面静静地看着她睡颜。 直到外头走廊动静越来越多,估摸着时辰不早了,凌恒这才轻拍了拍南缃后背,唤她起身。 南缃翻了个身,背对过凌恒又要睡去。 “你……” 手里绵软一团,凌恒的俊脸立时一红,就这么不偏不倚的正好……他想把手抽出来,可刚一动南缃就醒了。 睁开眼睛的南缃看了看周围,又低头看了眼胸前。 “啊!你手往哪儿放呢!” “不是,我没有。”凌恒迅速收回手,“我不是故意的。” 南缃弹坐起身,将被子拽到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皱眉看着他,“还说没有,我都亲眼看见了。” 凌恒哑然失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放上去的。” “胡说八道!” “真的是你自己。”凌恒赶紧解释,“天冷,我抱着你给你取暖,胳膊搭在你身上,刚才你转了个身,正好就……” “你住口!”南缃气呼呼盯着他,“你就是故意的,借着假夫妻名义占便宜,身子转好了色心也肥了,一肚子歪歪肠子。” “这是什么话!” 凌恒不忿,昨夜他是情不自禁,而刚才纯粹是个误会,被她这么一说自己好像成了登徒子无赖。 “那你自己说,一次两次,难道次次都是意外吗?” “你就是预谋已久。” 南缃喋喋不休的数落,“回回还理由充足,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看着那张巴巴不停的小嘴,凌恒越听越恼。 “我看你是病人照顾你,但你也不能得寸进尺,上次在地宫你就……呜” 南缃正说得激烈,突然一股力量将她扑了倒,被封住的嘴巴再也发不出声音。 她震惊地盯着那张零距离的脸,脑子嗡嗡作响,随之双颊爆红。 察觉到她要咬自己,凌恒这才松开。 “你疯了!” 蹭了把被吻过的唇,南缃气喘吁吁的怒指着男人,“你竟然,竟然……” 凌恒却笑了,“这是对你胡乱说话的惩罚。” 他不慌不忙地拢了拢衣领,将衣衫整好,看着少女嫣红的双唇,心头甜蜜又满足,“现在都这样了,先前那些还算什么,还值当再计较吗。” 第一卷 第97章 嫡公主复出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我非掐死你!”南缃张牙舞爪的扑了过去。 凌恒一把抓着挥来的拳头,现在的他虽还未痊愈但也好了一半,不再是那个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 “你是我的人,得慢慢习惯我的触碰。” “你还敢说!” 南缃扑打上去,两人扭作一团,凌恒边笑边躲,“你可注意点,这里隔音不好,当心外头人以为我们在做什么坏事。” 想到昨晚的声音南缃一哆嗦,本就绯红的脸这回更红了,凌恒越看越想笑。 ———— 嫡公主华阳被马车撞伤后数月来一直在休养,如今已痊愈,又恰逢她生辰,皇帝特意在宫中为女儿举办芳辰宴。 宴会隆重红火,除了“称病”的太子外,其他皇子公主均到了场。 “今日起华阳就满十六岁了,以后可是大姑娘了,行事要稳重些。” 华阳朝母后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皇后见状又笑道:“再往后就该考虑择驸马了。” 满座公主们听了也轻笑着朝华阳饶舌打趣。 “女儿才不要嫁人。”华阳清亮的声音说着话,丝毫没有任何扭捏,“女儿就要在父皇母后膝下,永远做父皇母后的宝贝女儿。” 景隆帝听了哈哈大笑,宠溺地朝她道:“不管嫁不嫁人都是父皇的掌上明珠,就算一辈子不嫁父皇也能养得起。” 这话让华阳更加开心傲娇,她端起杯盏,回敬着每一个朝她贺寿的人。 目光无意间落在了越王旁边的赵令颐身上,华阳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 上次见这女人还是伏在她脚下的卑微罪奴,而今却与她同宴而坐,华阳很是不满。 听说另外两个赵氏女也被指给了太子和明王,据说日子过得还不错,不想自己休养的这些时日里外头竟发生了这么多稀奇事儿。 “父皇也太便宜她们了。”华阳不服气的朝贴身婢女嘀咕,“赵家狂妄忤逆,罪人之后卑微下贱,给王兄们提携都不配,就该把她们贬至教坊司。” “不对,教坊司都高待她们了。” 斜目睨着赵令颐,华阳酸溜溜道:“教坊司好歹是朝廷所设,去的都是达官显贵,赵氏女这种下贱胚子就该丢进民间青楼。” 婢女陪笑着相劝,“公主高贵,不好张口闭口青楼楚馆,奴婢知道公主是为皇家不平,不过圣上旨意已下,咱们还是莫多言的好。” 华阳鼻腔一哼,眼睛在赵令颐和明王身后的扶盈之间反复徘徊,看着看着,眼中划过抹阴笑。 “父皇,这宫里的歌舞都看腻了,挺没趣儿的,不如找些新的乐子吧。” “你是寿星,今个儿随你,只要说出来父皇一定恩准。” 华阳谢过恩典,晶亮的笑眸转到扶盈身上,“都说赵氏女才华出众,我看不如让她们上场献艺,也让女儿看看是否如传闻所言。” 皇后宠溺的看了眼女儿,又看向天子,静等他开口。 景隆帝面无表情,淡淡道:“也好,宫里舞乐瞧腻了,正好为宴会助助兴。” 得到父皇应许,华阳得意地勾起唇,“明王兄身后的那个身段不错,瞧着也伶俐,想来会扭几下,舞一段呗,让我们看看相较宫中舞姬如何,跳好了有赏。” 话落殿中响起低低笑声。 明晃晃的嘲讽明王不是听不出来,但君父已同意,他也不好回绝,侧脸看向扶盈,示意她上场表演。 扶盈低垂的面容清冷漠然,她将隐忍藏着眸底,准备行礼应下。 “堂姐不善作舞,我为诸位舞一段吧。” 清婉的女子声响起,闻声望去,就见是席位上的赵令颐,她眉眼沉静,淡然而立,如一汪秋水波澜不惊。 “好啊。”华阳十分乐意。 话说她真正想刁难的就是这个已是侧妃的赵氏女,不过碍于对方现在身份不好直接发难,她现在主动站出来最好不过。 越王想要阻拦,却见令颐已朝场中走去,见君王没有反对,内侍吩咐乐师奏乐。 轻纱长袖在悠扬琴音中挥洒开来,腰肢舒展,裙摆飞旋,曼妙的舞姿似云端仙子轻盈飘逸,薄如蝉翼的披帛翻飞如蝶,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舞成漫空流霞。 浑然不在意落在身上的无数双眼睛,女子一举一动从容淡然,如若无人。 扶盈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的感激和凄迷。 一舞罢,场内响起掌声。 “赵氏女果然才艺出众。”皇后笑道:“是比宫里歌女舞姬有看头。” 华阳也笑的美滋滋的,目的达到,她也不屑再刁难赵扶盈。 越王盯着笑成朵花的华阳,眼锋冷得能杀人,在看向坐回身边的令颐时,目光顿时又化为疼惜。 宴席结束后众人散去,华阳陪着皇后来到坤宁宫,母女俩说着体己话。 “华儿,日后还是少寻赵令颐的晦气,毕竟她现在是越王侧妃,不看僧名看佛面,总要顾及你越王兄面子,你又不是不知你越王兄日后的身份。” “怕他做什么。”华阳漫不经心,“我的恩宠都是父皇给的,父皇许我一世荣华,我何须看王兄们脸色。” “这话说得浅。”皇后柔声训斥,“你父皇能护你多久?这江山将来迟早是要交给你王兄的,你不与兄长处好关系日后谁还罩着你。” 华阳听不惯这话,“父皇那么宠爱女儿,总会给女儿安排好一切,再说不是还有母后吗,任哪个王兄做了新君母后都是太后,我还怕他们苛待我不成。” 皇后摇头叹息,“你呀,就是不听劝。” “母后不用这么小心小胆。” 华阳傲娇地靠在椅子上,艳红指尖轻点着扶手,“王兄们怎么了,我是父皇唯一的嫡出血脉,论嫡庶尊卑,我可比他们高贵得多。” “若非我是女儿身,这储君位置岂由王兄们去争,统统给我靠边站。” 皇后幽怨地看了女儿一眼,“这话在母后这里说说便罢,万不能拿出去。” 华阳拨弄着自己指尖,“人人心里一杆秤,说与不说道理都是这样,谁不清楚。” 第一卷 第98章 挑唆生事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见母后不高兴了,华阳噗嗤一笑,歪倒在她怀里娇嗔道:“母后宽心,女儿是楚国最尊贵的少女,生来就是好命。” 皇后宠爱摸了摸她脑袋,“行了,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要高高兴兴的。” 又聊了几句后华阳告退离去。 长巷内,明王和越王正朝宫外走去,令仪与扶盈跟在身后几步外。 “方才多谢妹妹出手相助,以后再有类似事就让我自己应付吧,你如今好歹是侧妃,不好自降身份让那些人看笑话。” “堂姐说的哪里话,一家子姐妹自是要互相帮衬。”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处境比堂姐好一些,遇到事情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华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几人回过头,就见她兴冲冲走上前。 “两位王兄,今日下午我在公主府设宴,宗室的堂兄弟姐妹还有交好的千金小姐们都会来,两位王兄一起吧,给妹妹撑撑场面。” 明王喜欢热闹,一口应下,越王却没有兴趣,“我还有要紧公务要处理,怕是不得空。” “那真是遗憾。”华阳撅了撅嘴,“既如此明王兄可一定要来哦,妹妹先行一步回去待客。” 随后跟两位王兄告辞离去。 越王出宫后让人送令颐回府,自己去了翰林院公务,明王则朝公主府赶去。 刚走出一段却听到令颐从后面追了来。 “我回去也无事,难得出来一次,我也去凑凑热闹。” 明王没说什么,邀请对方一起同行,扶盈心里明白,嫡公主对她们姐妹敌对,妹妹定是担心她又会被刁难,所以特意相陪。 华阳回到府邸时,就见已来了不少宾客,一看到她几位郡主和千金小姐们都围了上来,少女们叽叽喳喳,又是恭贺芳辰又是关心她身体。 “多谢大家前来,我刚从宫里出来,先去更衣,稍后再来陪你们。” 回房脱下大袖宫衫,换了件云锦流仙百褶裙,又补了补妆容,妥当后华阳对着镜子满意地笑了笑,而后前去赴宴。 刚走出院门,就见元锦书带着名婢女在此等候。 “恩师回京的消息我也听说了,先前养病不方便去探望,回头帮我跟恩师带声好。” 元锦书应下,又让人将备好的贺礼送上。 说来元锦书和这位嫡公主关系算不得好,但也算不得坏,不远不近,不亲不疏,大体面上能过得去。 “这玉骨团扇漂亮。” 华阳把玩着元锦书送来的礼物,“上面的画也精美,是你画的?画工精进不少啊。” 元锦书淡然一笑,“公主误会了,并非出自我手,我那点三脚猫的画工不登大雅之堂,如何能拿到公主面前献丑。” “这是江南名家所作,过些时日天气热了正好用的上,这扇柄是玉骨所制,触手微凉,夏日始终最合适不过。” 华阳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本心对此也没什么稀罕的,不咸不淡地说了声谢后将东西交给下人。 “你的诗画出类拔萃,我还以为这是你亲笔所画。” 两人边说边朝花园走去。 “公主抬举我了,我的画工可称不上好。” “不必谦虚。”华阳脸上挂着嘲讽,“你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自小母后都让我们跟着你学习,你若是画的不好,我们岂不睁眼傻子了。” 华阳知道元锦书性子,她嘴上谦和,可心里是最傲气的,多年老相识了,这女人犯不着在自己面前摆这副谦虚样子。 “这次我还真没谦虚。”元锦书对华阳的冷嘲热讽一笑置之,“我也是见过了真正的书画才女,这才甘拜下风。” 华阳听到这话稀奇的很,她止住脚步,“哦?能让你都服气的人,那本公主可要瞧瞧是何方神圣了。” 终于问出了想听到的问题,元锦书心下暗笑,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说出。 “不是旁人,就是皇上指给明王的婢妾赵扶盈。” 华阳一挑眉,“她?” “可不,我生辰的时候她替明王作了副画送给我,那画工可真是出神入化,我那点雕虫小技在人家面前可算不了什么。” 华阳默念着赵扶盈三个字,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元锦书见状又道:“公主若是真对诗画感兴趣,不妨日后多与那位赵姑娘来往,也好相互切磋探讨,相信必能让公主收获颇多,惊喜不断。” 华阳听了不屑一哼,她没说什么,径直朝花园走去,元锦书看了对方这样子会心一笑。 宗室的几位世子郡主,以及数位高门贵女早已齐聚在花园。 没有长辈在场,年轻男女也少了规矩束缚,最是便宜,一众人谈笑风生,高谈阔论,好不潇洒快意。 众星捧月的华阳坐在众人当中,与大家说笑闲谈。 明王一见到元锦书立马凑上来献殷勤,上次太傅府邸宴会上,元锦书让人将南缃用过的茶盏丢掉,这件事明王一直担心她会被恩师斥责,这次见了面不免关切几句。 提及此元锦书又想起旧怨,再看扶盈和令颐时,敌对之色溢满眼眶。 “碧草新生,繁花初绽,这仲春暖阳可是最美的景色,若是能将这一片春和景明画下来,记录今日盛况,那才是件快事。” 华阳这话一出来,其他人连声附和。 “公主这提议好,将此情此景都画下来,记录下公主十六岁芳诞,意义深刻啊。” “那还等什么,赶紧请画师来,将这一幕好好记画下来。” “还需请什么画师。”华阳嫣然笑着,“咱们场中就有位画工一流的才女。” 宾客们听了这话不约而同看向元锦书,但见华阳眼睛没落在她身上,便知猜的不对,纷纷好奇不已。 吊足了众人胃口后,华阳目光落在扶盈身上,“听说明王兄的婢女赵姑娘博学多才,画技出众,我看就由她来吧。” 闻言是赵氏女,众人不由点着头。 “公主谬赞了。”扶盈恭敬回应,“奴婢卑微之躯,如何能担得起重任,公主还是另请高明吧。” 华阳冷笑,“怎么,看不起本公主?” “奴婢不敢,奴婢是怕辜负了公主信任。” “不识抬举。”华阳低声咒骂了句,她也懒得废话,直接命人准备宣纸颜料。 “若要画,需要画物、画景、画人,这可非一朝一夕的功夫。”明王开口解围,“我看王妹还是找府里画师吧,这样也方便随时观摩。” 华阳盈盈一笑,“王兄这话倒提醒我了。” 女人像是早已有主意,“也是,赵姑娘若是回去画,少不得忘了眼下情景以及王妹模样,要不这么着吧,就让她暂住在府里,以便她随时观摩,等画成之日再让她回去。” 第一卷 第99章 煽风点火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扶盈和令颐听了这话脸色沉重,她们明白,嫡公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分明是故意将人留在府里,为的是随时磋磨。 扶盈一旦入了府,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元锦书低下头,嘴角却轻轻扬起。 “王妹这是就要与兄长抢人呢。”明王打着哈哈。 “王兄担心什么?难不成在我这里还亏了她吃住?王兄放心,我必然把人照顾得好好的,今日是妹妹生辰,就当王兄送我的礼物了。” “你这丫头。”明王笑呵呵打趣,“贺礼我不早已送去了吗,怎么你还想向我讨双份儿不成?”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华阳也笑盈盈看着他,“金银珠宝我都不缺,明王兄可是兄弟姐妹们里性情最随和的,新奇点也多,你总要送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给我吧。” “依臣女看,公主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探出明王有护着的意思,元锦书栩栩道:“公主有所不知,这位赵姑娘是明王的贴身婢女,想来王爷日常离不开对方服侍,公主若把人留在这儿王爷岂不要望眼欲穿了。” 扶盈眉间紧蹙,元锦书又来这一套! 还有,明王近来没来过公主府,今日他们兄妹见面自己也一直在侧,不曾听到明王同对方说起画工一事,嫡公主是如何知道自己画工出众?还那般肯定,想来是元锦书告知的。 果然元锦书说完后明王面色为难。 锦书本就误会他对扶盈有情,先前那般解释锦书都不信,今日他要再维护怕是更解释不清了,明王心底挣扎纠结。 犹豫半晌,再对上元锦书清冷的脸时,明王终于心软了,“那就应王妹所”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不等明王说完,座中的令颐率先打断,“堂姐过目不忘,眼下情景堂姐必然已熟记于心,回去后一样能画出来,无需在这里打扰公主。” 华阳的目的当然不是一幅画,她想要的是将赵氏女要到身边好好磋磨,以报许久来的美名压制之恨,如今令颐为对方开脱,这让华阳很不高兴。 “本公主好心好意留她在府,方便她作画,却这般不被人领情,真是本公主自作多情了。” 转念又一想,过目不忘?这也是个不错的点子。 “好啊。”华阳重新拿定主意,“既然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那本公主今日就随了你心意,让你回去慢慢画。” “不过可丑话说在前头,若画得不好,尤其没能将本公主的仪态完美展现出来,本公主可是要治你罪的哦。” 说完又向明王撒娇伴俏,“到时王兄可不要护着。” 扶盈松了口气,不管怎样至少没落在这公主手里。 元锦书对此不满,她相信赵令颐口中的过目不忘绝非随意一说,想来赵扶盈多少是有这点本事的,毕竟对方的画工技她可是领教过。 若赵扶盈真的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画出作品,那岂不是要惊艳众人?元锦书此刻只怨恨华阳那么轻易的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扶盈谢过,领命称是。 华阳瞟了眼桌上的点心,修长玉指拿起其中一块,随手抛到扶盈脚下。 “这点心就赏你了,拿着吃吧。” 华阳高傲的姿态像是在施舍一条狗,赤裸裸的羞辱让扶盈悲愤,可低微身份的她又如何能反抗公主。 明王正要帮着解围,就听元锦书轻咳了声。 抬眼看去正撞上女子目光,那双秋水双眸宁静中带着丝丝幽怨,随后她端起面前茶盏,慢悠悠吹了口。 只这一眼,明王本要帮扶盈解围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怎么不拿起吃?是拒绝本公主吗? 看着脚下的糕点,扶盈紧咬双唇不肯动弹,就在此时忽然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令颐已从席中走出,上前后她捡起地上的糕点,将东西重新放回嫡公主面前的桌案上。 华阳脸色早已经冷了下来,看着赵令颐一举一动,“你什么意思?” “公主许是不知,堂姐是明王殿下的通房婢女,说来也是公主王兄的人,公主这般羞辱有些不顾及兄长颜面了。” “哼”华阳好笑地看着说话人,“王兄都没说什么,何需你来插嘴。” “公主,臣女也觉得赵侧妃说得有理。”元锦书悠悠开口,“赵姑娘是明王的贴心知已,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公主看在明王面子上还是别计较了。” 说完转脸看向明王,“王爷,还不赶紧帮赵姑娘说说好话。” 元锦书温柔的口吻中带着嘲讽,那道洞察人心的目光看得明王心虚。 他何尝不知道元锦书是在说反话,本意是在探他对扶盈的态度,以及对她的真心。 明王清楚,这是他向锦书表真心的机会,此刻护着扶盈锦书定是要生气的,往后怕是如何解释对方也不会相信了。 这么想着,明王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拿起面前茶水饮着,假作置身事外。 “元大小姐,你就不要再煽风点火了。” 令颐突然的一句让元锦书柳眉紧皱,“赵侧妃这话什么意思?” 令颐冷眼看向席中的女人,“人人都知明王倾心于你,而你现在却张口闭口言说堂姐是王爷的知己贴心人。” “你此言此举无非是想让明王着急忧心,这种情况下,对方为了向你证明真心少不得对堂姐弃之不顾。” 令颐毫不客气地揭穿元锦书,“你看似是在帮着堂姐说话,实则是推波助澜的让她陷入困境。” “你胡说八道什么!” 元锦书腾的站起身,白皙的面庞微微涨红,“我好心为你姐姐说话,你不领情便罢还这么冤枉我。” “冤枉你?”令颐不屑的睨着那人,“类似这出戏,元日在皇宫时你就上演过一次。” “当日明王本是维护堂姐的,可就是在听了你这些话后,为向你表诚心,转变了立场,将堂姐推出去献艺,那天情景不少人都看到了,其中就有在场的几位世子。” “今日你又故技重施,元大小姐,你外表一副风轻云淡与世无争,可实则佛口蛇心,一言一行无不在挑唆生事,所谓清雅高洁根本就是徒有虚表。” 第一卷 第100章 落荒而跑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赵侧妃,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被人直直挑破了心思,元锦书恼羞成怒。 她可是世人眼中冰清玉洁的仙子,第一次被人当众指责,元锦书再清冷的性子也耐不住了。 如此说来元日那天她们姐妹并非单纯为赵扶盈解围而拉自己下场,而是看穿了她心思,所以才串通起来做那些,是故意给她摆了一道儿出气! 这帮女人果真不是善茬,工于心计,元锦书对赵氏女越来越讨厌。 令颐不再理会她,只看向嫡公主,“公主,我并非对你不敬,而是想提醒你,莫中了某些人的计,凭白给人当枪使,还伤了兄妹感情。” “什么?”华阳听的懵懂。 “有些人是借着公主的势,以达到她欺负我们赵氏姐妹的目的,公主高贵聪颖,还望三思。” 令颐听扶盈说了《傲霜秋菊图》一事,当嫡公主提出让扶盈作画时她便猜到当中定是有文章。 这话点醒了华阳,她垂眸沉思,将事件经过重新捋了遍。 自己与元锦书自小相识,了解对方性情,那女人自诩才情出众傲视他人,如今出现个画工胜过她的,她能服气? 心高气傲的元锦书可不是个谦虚受教的,照她性子怕是少不得与对方为敌。 方才就是她告诉自己赵扶盈画工一流,而自己也才顺势提出让对方作画。 重新分析过后华阳也反应过来了:这元锦书定是嫉妒赵扶盈的才华,故意拿自己做刀使,为她出气。 难怪那会儿她特意去院外等自己,根本是借机将那些话说给自己听。 “公主莫听赵侧妃一面之词。”元锦书悲愤,“她与赵扶盈是姐妹,自是帮着对方说话,分明是故意挑拨我们关系,转移矛盾,将她姐姐摘出去。” 华阳也不傻,话说她与元锦书自小关系也一般。 想清楚后华阳盈盈一笑,“我想锦书应该是诚心帮着赵扶盈的。” 元锦书听后这才满意,紧接着就听华阳继续道:“刚才锦书送我贺礼时,特意同我说起赵扶盈画艺绝顶,是真正的出类拔萃,远在自己之上。” “还劝我日后多与对方来往,切磋探讨画术,必能收获颇多惊喜不断,我也是听了锦书这么说才对赵扶盈才华好奇,这便提出了让对方作画。” 华阳看向元锦书,笑的无辜又茫然,“锦书啊,不是你建议我多跟赵扶盈往来的吗,怎得又拦着对方入府为我作画呢?” 背后做了坏事还想人前充好人,华阳绝不会忍,皇家帝女岂能被人利用。 元锦书原本涨红的脸刷的一白。 华阳这话表面上是站在她这边,可本心是告诉所有人:自己是因她的提醒教唆才刁难赵扶盈的。 再加上后来发生的一连串事,这岂不正好应了赵令颐所言。 华阳本就骄横跋扈,既知道了真相自是要揭穿元锦书,不过碍于对方是恩师之女,总要给几分颜面,故此假意追捧,本心是下她脸面。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元锦书这一波作为大家也看透了。 发觉众人看自己的目光复杂又隐晦,元锦书鲜有的窘迫难安。 可到底是高门才女,从小见过大场面,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清冷颜色。 “赵姑娘画技出众,我只是推荐个有才情的人给公主,以便往后学术上探讨;对方不愿入府作画,我好心帮着解围,却反被扣了一盆脏水,真是可悲。” 元锦书从容而立,她清傲的扫着场中人,一副众人皆俗唯我超脱的姿态,“人心难测,也是我多事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既如此也没必要强聚在一起,没得让人堵心。”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连告辞礼都没行,清冷的背影像不屑世俗的仙人。 “锦书!” 明王起身追去。 又是这一套!华阳低声咒骂,对元锦书不恭不敬的态度很是不满,可那女人从小这样,华阳也不奇怪。 拉回思绪,再看回面前的赵氏姐妹,华阳又将那块儿点心重新丢回地上。 “赵扶盈,本公主赏赐你的东西你还没吃呢。” 她是不喜欢元锦书,但同样也不喜欢赵氏女,她们可是名声光华盖过自己的人,就算没有元锦书她一样也不会放轻易放过这些女人。 令颐脸色难看,华阳却十分欢喜,暗道:你们以为刚才那场后就可以躲过了吗,该你们受的照样得给本公主受了。 见赵扶盈不动弹,华阳眸色凌厉,“怎么?这么看不起本公主的赏赐吗?” “公主何必这么咄咄逼人。”令颐看不下去。 “这是在本公主府,没你说话份儿。” 明王不在场,华阳也无需再避忌,朝仆从命道:“贱婢敬酒不吃吃罚酒,把点心给她喂下去。” “不可!”令颐阻止,“堂姐好歹是公主兄长的人,公主怎能这么行事。” “难道本公主还没权利处置个婢女吗。” 华阳说完冷冷一笑,起身绕过桌案,一脚踩扁了地上的点心,继而走回位子上。 收到主子眼色,两名婢女大步走上前,一左一右将扶盈胳膊扭按住,另一名婆子抓起地上踩烂的点心强往她嘴里塞。 “呜……”扶盈紧咬着牙关拼命反抗。 令颐气的眼睛通红,堂姐是她们这一辈姐妹里最年长也是最出色的,她曾是那么骄傲的人啊,过去赵氏长房嫡女的风姿派头远胜这些混蛋公主贵女百倍,而今却被她们欺辱至此。 怒火直窜头顶,令颐冲过去狠命推开那婆子,拉扯着婢女让她们放手,将扶盈紧紧抱在怀里,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放肆!”华阳一拍桌子,“本公主府里岂容你们嚣张!” 见势不妙,满场宾客鸦雀无声,可都知道这位公主惹不得,无人敢开口劝解。 “堂姐虽是婢女身份,但也是我的亲人,论起来也与皇家沾亲带故,公主总要留些颜面。” “哈哈哈。” 华阳爆笑出生声,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手揉着肚子,“你当皇家的亲是那么好认的?你在本公主这里都没有面子,更何况是她。” “本公主最讨厌不懂规矩礼数的人,这种狗就该好好教训。” “规矩礼数?”令颐站起身,含怒的眸子死盯着那人,“公主也好意思提礼数?真要论礼数我好歹是你的嫂子,你可有尽到礼数。” “我呸!”华阳怒啐一声,“得了点宠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还想以我嫂子身份自居,你配吗。” 第一卷 第101章 挨打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配与不配我现在就是王府侧妃,是你该唤嫂子的人。” 华阳气的迈步上前,猛推了令颐一把,“你算那根儿葱,普天下只有父皇母后才能教说我。” “别以为有个侧妃身份就能以宗室自居,有些人骨子里低贱,就算披了层华丽外皮可根儿上还是罪奴,哪日王兄不再宠你了你还算个什么东西!” 令颐气势不输,“真若有那日再说那日的事,至少眼下我就是你嫂子,你就该以礼相待。” 华阳骂了句贱妇,“不就是仗着王兄的宠爱吗。” “那你呢?”令颐毫不退让,“你不也是仗着是天子女儿为非作歹吗。” “为非作歹?”华阳双目赤红,“你这女人竟敢用这种话说我,我看你是活腻了。” “别以为你是王兄的人我就不敢动你,告诉你,这天底下只要我想做的事情没人能阻拦。” 今日场面大,当着这么多世子郡主面若失了气势岂不让人笑话,华阳端出嫡公主的架子,厉声命道:“来人,把点心给赵扶盈塞嘴里,赵令颐再敢阻拦连她一起给我打!” 下人得了令,一窝蜂拥上,按住扶盈捏着她嘴要强行喂下。 令颐一咬牙,狠狠拨开那些人扑在扶盈身前相护,几个婆子拉扯着将她推开,扶盈喊着妹妹让她不要管自己,令颐不听,场面乱成一团。 “这是赵令颐自找的,不必对她客气,出了事本公主担着。” 有了主子的话下人们还怕什么,面对令颐地阻拦一群人不再客气,对着两个女人拳打脚踢。 宾客们惶然不安,可又不敢插手嫡公主的事。 绣茵郡主看不下去,朝华阳劝解,“公主,还是算了吧,总要看越王堂兄面子,还是莫将事情闹大的好。” 华阳就听不惯这话,她治的就是赵令颐。 “我堂堂嫡公主,还怕个罪奴侧妃不成。” 看着还在扭打的几人,绣茵急的直冒汗,只得再三求华阳收手,奈何对方充耳不闻。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一声越王到。 这一声打断了场上的纷乱,众人听闻纷纷站起身。 远远看到这边情景,越王黑着脸大步走来。 公务出来后就听说令颐来了长公主府,不猜都知道定是为陪着她姐姐,得知消息后的越王立即赶了来。 到底是出事了。 无视宾客的问安,他上前将地上的令颐扶起身,仔细察看了一番,确认她没有大碍才松了口气。 “本王的人都敢动手!” 几个婆子吓得跪倒在地,瑟瑟缩缩的看着彼此,又求助般的看向嫡公主。 华阳却镇定的很,她慢悠悠朝这边走来,“妹妹没想过为难,是赵侧妃执拗,非要阻拦我处置个婢女,我已经劝过她了,奈何她不听。” 越王眼神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她是本王的人,是你的嫂子,你竟然放任下人对她动手。” 他才不信华阳会对只是个婢女的赵扶盈不依不饶,她真正为难的是所有赵氏女,这一点立冬宫宴上就已见分晓,尤其已有尊贵身份的令颐,依华阳的脾气必定不服。 眼锋扫向地上人,“伤了本王的人,必得付出十倍代价。” 越王一个眼神,南风会意,二话不说上前拎起那名带头动手的婆子。 “你们想干什么?”华阳惊怒,“这是本公主府邸,容不得任何人撒野。” 得到越王示意南风点了点头,手上一发力,只听咔哧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那婆子凄惨惊叫,痛得瘫倒在地,抱着胳膊来回打滚儿。 华阳又气又急,“王兄你太过分了!” 可越王还没处置完,又睨了眼其他动过手的婢子,紧接着撕心裂肺的痛喊声惊响花园。 场上人看得惊心,知道越王动了真火,一个敢劝阻的人都没有。 被折断胳膊和手腕的婆子们害怕又遭到伤害,忍着痛连哭带爬逃离去。 “反了!”华阳气的声调都变了,“这是我府里的下人,王兄岂能越过我随意处置,太不顾及妹妹脸面了吧!” “那你呢?你处置自己嫂子时可有想过给你兄长留脸面?” “嫂子?”华阳冷嘲,怒火汹涌的人失去了理智,“呵,一个暖床工具,卑贱罪奴,她也配?” 话刚落啪的一记响亮巴掌甩在了脸上。 这一巴掌震惊了满场人,几十人的花园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华阳也被打懵了,半晌才缓过神来。 “你打我?”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越王,“从小到大父皇母后都没有打过我,王兄竟然打我?” 越王冷如冰霜,“这一巴掌打你目无规矩,不敬尊长。” 千娇万宠长大的华阳何时受过这委屈,她长这么大可是一根手指头都没被人动过,眼下被当众打了耳光,华阳惊讶过后只剩羞愤。 “赵令颐算个什么东西,给我提鞋都不配,王兄居然为了她打我!” 啪,又一巴掌甩了上去,重重的力道让华阳摔倒在地。 仆从们吓坏了,连忙上去搀扶她,华阳恼恨地将人推开,一句我要去告诉父皇,说罢捂着脸跌跌撞撞飞奔了出去。 原本热闹的宴席闹成这般,宾客们不知所措,最后在管家周旋下各自离去。 …… 景隆帝正在御书房歇息,就见女儿哭哭啼啼跑了来。 华阳哭花了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事情经过述说,刚说完就见越王也到了。 一见到这人华阳怒不可遏,又兼身边有父皇撑腰,于是朝越王怒吼,“王兄真是威风,为了个小妾当众打我,当着父皇面你自己说说!” “你故意惹是生非,对自己嫂子打骂凌辱,我作为你兄长难道不该教训你吗?” 华阳嗤笑,“口口声声兄长,凭着年长就能教训人了?” “王兄只论长幼,怎得不论嫡庶。” 景隆帝眉宇一挑,侧眸看向女儿,就见她下巴抬得高高的,看越王的目光轻蔑又傲气。 “我是父皇的嫡出子嗣,嫡庶尊卑有别,庶出有资格教训嫡出吗?” 越王面色平静,“此事无关嫡庶,身为兄长,管教弟妹天经地义。” 第一卷 第102章 又被打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华阳好笑,一向以嫡出为傲,且还是唯一嫡出血脉的她打心底看不起这些庶出的兄弟姐妹。 “就是寻常人家还分个嫡庶出来,何况皇家。” “年长又怎样,庶出的就是卑贱!” 耳侧一阵冷风,华阳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她身形一歪倒在地上。 知道这一记耳光出自何人之手,她颤巍巍抬眸看去,对上父皇冷怒的眼神华阳吓得心肝颤抖。 自记事以来父皇从没用这种眼神看过她,华阳惊恐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再回想自己刚才说过的话顿时反应过来。 “父皇恕罪!” 华阳连哭带爬地抱住景隆帝腿,这会儿也顾不得脸上的疼,“女儿一时口无遮拦,父皇千万不要放心上。” 只顾着发泄心中怒气,居然忘了父皇也是庶出。 从小被捧在掌心的华阳第一次挨了父皇打,虽此刻伤心难耐,但更多的还是惊惧,跪求着父皇原谅。 “不论赵令颐是否是罪奴,她现在就是亲王侧妃,是你该唤侧妃嫂子的人。” 景隆帝声音冷肃,“你不念尊长肆意行事,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皇家没有规矩教养。” “兄为长,你王兄教训你乃天经地义,你非但不知悔改,还厚着脸皮来告状,还敢狂言辱骂,简直不成体统。” “父皇,不是这样的。”华阳委屈哒哒地诉苦,“我没想对赵侧妃刁难,是她自己不听非要冲上去,我” “还敢顶嘴!” 景隆帝一句吓得华阳再也不敢吭声。 在景隆帝心里,华阳羞辱殴打长嫂是过分了,越王管教本也没错,不过当众打妹妹耳光,这般不念一国公主颜面确也有些过了。 两人各有错处,景隆帝本想各自说教他们一番,再给兄妹俩调节下,可华阳那句话直直戳伤了他心,心里那道天平终是倾向在了越王这边。 告状没成反被老父亲狠狠教说了一通,华阳委屈地跑去向皇后诉苦。 打她出生以来还从未受过这么大委屈,华阳的哭声响彻整个坤宁宫。 “今日可是女儿生辰啊!” “当着那么多世子郡主的面王兄打了女儿,把我好好的宴会闹得不成样子,以后女儿还有什么脸面出门!” 华阳窝在皇后怀里哭成泪人,一声声唤着母后。 “最重要的是父皇竟也不给我做主,母后,你说父皇是不是不疼女儿了?” 皇后给她擦着眼泪,“母后早就跟你说了,不要招惹那姓赵的,打狗也要看主人,总要顾及你越王兄的颜面。” “至于你父皇,你错就错在不该拿嫡庶说事。” 皇后哀叹,“要我说,你父皇可能也是想给你做主的,可你那一句庶出卑贱,直接惹怒了你父皇,以至于他转变了立场,让你挨了这一巴掌。” 华阳怎么也想不通,“可父皇过去那么宠爱女儿,就算是女儿说错一句话他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火呐?” 皇后帮女儿整理着散乱的发髻,语重心长道:“有些事你不懂,你父皇是疼你,可也只能说是在众公主中最疼你。” “要知道,儿子才是传家人,谁家不是看重男丁,你父皇也一样,他宠爱女儿,可更看重儿子。” “你要是与其他公主世子们发生的冲突,父皇铁定向着你,可你若是与越王或是太子发生冲突,你父皇终究是向着他们的,谁让他们是这皇位的继承人呢。” 华阳蹭得坐直了身子,狠狠擦了把眼泪,“说来说去还是嫌我是女儿身。” 皇后轻拍了拍她肩膀,这是不争的事实,何止皇家,那就是民间也如此,儿子才是家中的顶梁柱。 说到这儿皇后也不禁惋惜,惋惜华阳为何不是个儿子,否则就凭嫡出的身份必然稳坐储位。 亲儿登基为帝,侄女为后,届时天下还不是自家说了算,那样的人生该多畅意,母族也可永世兴旺发达,不必像现在这样辛苦筹划,为了个太子妃位置与他人争来斗去。 被宠爱了十几年的华阳如何能轻易忍下这口气,她无法与父皇和王兄作对,最终将这笔账算到了赵令颐身上。 “天长地久,走着瞧,今日的屈辱我一定想办法讨回来。” ———— 越王出宫后就见明王已等在宫门口。 “我那会儿离开了片刻,却不想后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现在怎么样了?” 越王将刚才在宫里的情况如实告知,明王听后舒了口气,“华阳是骄纵了些,这样也好,给她长长记性。” 想到赵扶盈一再被元锦书刁难,令颐也因此受了不少牵连,自己的女人与其姐妹频繁被人寻衅,越王忍不住想说上几句。 “王弟,有几句话我想跟你说,但又担心惹你不快。” 明王摆手笑着,“王兄不必这么见外,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女子柔弱,作为男人应该保护好自己的女人,不让她被任何人欺辱。” 听到这个明王面露惭愧,“王兄说的是,其实我也正为这件事内疚。” 一点就通,越王很欣慰,他能这么想就好。 “今天没有保护好锦书,是我的不对。” 越王一愣,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就听明王继续道:“其实弟弟也正想同王兄说这个,只是唯恐见罪王兄。” “既然王兄把话说开了,那弟弟也说上几句。” 明王面色沉重,“刚才在宴会上赵侧妃挖苦锦书,说得实在难听,简直句句诛心,其实我当时很想站出来维护锦书。” “可考虑到王兄,我没好意思指责赵侧妃,以至于让锦书受了委屈。” 明王自责难过,“没有保护好锦书是我的错。” 看回越王,明王诚恳道:“但也请王兄回头与赵侧妃说说,请她日后口下留情,毕竟锦书从未得罪过她。” 越王听得郁闷又可笑,“我想王弟是误会了。我说的不是元锦书,是赵扶盈。” “扶盈?”这话把明王说懵了,“扶盈怎么了,此事与她有什么关系,她现在过得很好啊,还需要保护什么?” 越王都替扶盈可悲,“元锦书数次刁难赵扶盈,王弟不会看不出来吧?” “你认为今天令颐说的不对吗?就说元日那天,有人提出让赵扶盈下场献艺,王弟起初是不同意的,为何后来又同意了?” “不就是元锦书那些话引得你紧张,你为给对方证明真心,只能将赵扶盈推出去,元锦书就是在耍心思手段,本意是欺辱赵扶盈。” “王兄你不要这么说。”明王听不惯有人说心爱人坏话,“我知道王兄对锦书有看法,你从小就不喜欢她,可锦书不是你想的那样。” 明王极力为对方澄清,“她那么清雅出尘的人怎么可能有那些龌龊心思。” “她就如清水芙蓉,出淤泥不染,最是不屑世俗肮脏污秽,是人间最高洁的女子,不过就是脾气清傲了些,没有坏心的。” 第一卷 第103章 慰藉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退一万步说,就算元锦书是针对扶盈,明王还真不觉是坏事,这是不是说明锦书吃醋了,是不是说明她对他也有感情? 这么想着,明王倒是有点期盼越王说的为真。 越王苦笑,这大概就是人们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明王对元锦书的痴迷已经无药可救,不是他一两句就能唤醒的。 “先不提元锦书,不管怎么说赵扶盈现在是你的人,你对元锦书好,但是也没必要去伤害到无辜人。” “莫让那些关心你的人失望了,当心最后鸡飞蛋打两个都捞不到。” 明王笑得轻松,猜测定是赵令颐让越王说这些,无非是想帮她姐姐说话而已。 “王兄多虑了,扶盈很好,我也很珍惜她,一直对她很照顾,王兄就放心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明王对元锦书的痴迷不悟让越王无话可说,二人就此告辞。 回到马车上,想到负气而去的元锦书明王心事重重。 扶盈知道他心情不好,可现在的自己也没心思劝解安慰,只安静地陪坐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揉着被打疼的胳膊。 “扶盈,本王有个想法,你帮着参谋下看看可行?” “是什么?王爷直说便是。” “今日赵侧妃的话说得忒难听,可赵侧妃到底是王兄的人,我也不能押着她去给锦书道歉。” 明王看向扶盈,提议道:“你跟赵侧妃是姐妹,不如这样吧,你就代替赵侧妃去给锦书道个歉,哄哄她可好?” 扶盈强忍着想呸他一脸的冲动,而后挤出个温婉的笑,“我明白王爷意思。” “其实我倒是无所谓,只是王爷要想清楚了,元小姐是位心性清高的姑娘,这种找替身代道歉的事她能否接受?” “这个……”明王忖度着这话。 “另者,越王对今日事态度已分明,他是站在令颐那边的,若咱们私下这般行事让越王知晓了会不会不快?” 见明王在认真考虑,扶盈接着道:“令颐是我妹妹,但也是亲王侧妃,我可以代替妹妹去道歉,但无法代替亲王侧妃道歉。” “所以王爷可要考虑周全,莫到最后弄巧成拙,不仅惹恼了元小姐,连带又影响了王爷的兄弟感情。” 明王细琢磨下也觉得有理,最后叹了声,“你说得对,我也是急病乱投医了。” 明王的所作所为让扶盈厌恶,但她不会心寒心痛,本对这个男人就没有抱过任何希望,心不动自然不会痛。 “王爷放心吧,不管怎么说惹元小姐生气的不是王爷,她如何也不会迁怒于你。” “但愿吧。”明王还是忧心,“只是锦书一不开心我便满心牵挂。” 扶盈不屑再理会他,路过雅轩茶楼时,借口要亲自去店铺买些材料,晚间为明王做些南临特色。 明王满心只念着还在生气元锦书,这会儿也顾不得扶盈,便应了她所言。 扶盈看着远去的马车,眼里冰凉如水,确定车子走远了,这才转身朝雅轩茶楼走去。 雅间内, “金簪的事我和叔父一直在关注,也跟当铺老板打了招呼,但凡再见到那人定会第一时间告知我们,你放心吧。” 今日沈复不在茶楼,沈今安陪同扶盈说着话。 “辛苦你和姑丈了。”扶盈感激谢过,“其实今天来我还有另外一件事。” “你说。”沈今安认真地看着她,“我一定帮你做好。” “之前姑丈说等机会合适,他会安排人进王府给我做帮手,正巧府里最近有几个到了婚配年龄的丫头,马上要放出府,眼下机会正合适。” “那太好了。”沈今安也高兴,“你一个人在王府周旋很艰难,多个帮手我也能安心些。” 沈今安想都没想便说出这句话,说完后才发觉言辞有些太过直白。 男子俊秀的脸上一抹不自然划过,“我是说,说……” 扶盈笑了笑,“我明白,我们是亲眷,自是相互关心帮衬。” 正愁不知如何化解尴尬,就见对方十分善解人意地帮他圆了场,沈今安笑得温和,“对,对,一家人自当是同心同德。” 想到扶盈前些日子身体不好,沈今安很想问她现在身体如何了,可话到了嘴边又不好意思问出口。 不知是不是探出了他心思,扶盈主动开口道:“南缃妹妹为我配好了药,她研制的药不仅效果好,且长期使用也不会损害身体。” “听妹妹说是你告知了她缘由,妹妹很感激你,我也是。” “不用这么客气,能帮到你我很高兴。” 沈今安语气诚恳,说完犹豫了下,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道:“你独自在外周旋不易,我希望以后有什么事你都能直言告诉我,我能帮忙的一定尽力帮。” “你和姑丈已经帮了我们很多,我们姐妹已经感激不尽了。” 沈今安轻柔一笑,“刚才还说是亲眷,即是亲眷就无需这么客气。” 留意到扶盈左侧脸上有两道轻微抓痕,沈今安刚刚舒展的眉头又凝在一起,“冒昧问下,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扶盈轻摸了下脸颊,对方不说她还真没注意到,猜度应该是在公主府与那些婆子争执时落下的。 “没什么,不碍事的。”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沈今安担忧道:“虽然王府内的事我帮不上什么忙,可说出来至少心里能好受点。” 他是真不想看着她独自承受负重。 “真没什么事,就是不小心划的。” 扶盈不想说沈今安也不再勉强,起身前去拿金创药。 “不用这么麻烦,一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 沈静安却执意去取药。 脸上只是些轻微抓痕,原也不需用药,可亲眷的关怀让扶盈千疮百孔的心得以慰藉。 回去的路上,扶盈一直紧握在药瓶,不论这个世间多么冰凉无情,总有人付与温暖,这便是人间值得所在。 ———— 凌恒一行人已在路上行进了快两个月,按照原计划这个时间该早已赶到的,但由于凌恒身子虚弱,这一路来走走停停,原本一个多月的路程拖到了两个月。 “都是我身体不争气,不然这会儿早到了。” 客栈房间里,凌恒坐在床上休息。 “说这些做什么。”南缃拿起枕头放在他身后,让他靠上去,“这趟出来本就是给你看病的,这就是正事,只要一路上顺利,就算耽搁点时间又怎样。” 第一卷 第104章 谈心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说完又倒了杯水递给他,凌恒接过饮下几口,“这里到医仙住处还有多久?” “从这儿到仙云山也就两日路程,再从山脚下到师傅家,差不多一天也够了。” 凌恒听了很高兴,“日夜兼程总算是快到了,那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继续赶路。” 南缃倒不着急,“还是在客栈住上两日再动身吧。” “不必的,既然只有三日左右的路程,我们还是抓紧时间的好,早些到了也安心。” “这个还真不用着急。”南缃帮他按揉着身体疏通筋骨。 “师傅并非在闹市中居住,是在仙云山深处,那地方马车不方便,届时我们少不得需要走过去,兴许晚上还要露宿丛林,所以你要提前休息好,保持充足体力。” “正好我也趁这两天把要用的药材等物提前备好,否则深山路上物资短缺,用什么都不方便。” “是这样啊。”凌恒点头,“也是,是我考虑不够,高人所居地定然是在世外仙谷。” “师傅医术高明,必能治好的,你不用担心,不差晚上这几日。” 凌恒低头轻笑,“我倒不是着急自己治病,是想看看你过去待过的地方,早去一日你也能早一日开心。” 自凌恒得到医治,知晓自己命能保住后,他总会偶尔冒出的一两句温情话语,南缃听后没开口,静静帮他按摩,而后又打来热水服侍他洗漱。 凌恒看着给他擦拭身体的人,不由笑道:“在东宫时你对伺候人一窍不通,出来后倒像变了个人。” 嘘寒问暖亲力亲为,这一路上她几乎照顾得无微不至,凌恒心里甜滋滋的。 “有什么办法。”南缃不以为然,“在东宫有那么多人伺候,自是不需要我,而今同行的就我一个女子,这些都是我的活。” “临行前你母妃再三叮嘱我照顾好你,还有茗山,一天八百遍的交代,你可是金疙瘩,别说有个三长两短,就是少根头发他们都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别说得跟被逼无奈似的。”凌恒笑得温柔,“除了是为完成任务,难道就没有一点是发自内心的吗?比如我们认识这么久,总也有些感情了吧。” 又是这眼神,澄澈中带着说不出的柔情,南缃视而不见,转身去投洗帕子,“不要任何事都扯上感情,任务就是任务。” 凌恒不认同,“可人总是有感情的。” 南缃背对着他,“不扯上感情事情会简单很多。” 猜测她是有意回避,凌恒也不勉强,他们之间情况复杂,这姑娘又是个倔强的,有些事急不得。 之后的两天凌恒以休养为主,南缃则进进出出地采买物资。 凌恒看着她整理好的东西,除了他们本身带的衣物外,又特意备下匕首、火折子、各类药物。 “你倒是想得全。” “这算什么。”南缃洗净手,将熬好的药膏制成药丸,“一听说可能要在丛林过夜,侍卫们还备下几顶简易帐篷。” “丛林里免不了有些野兽出没,每个人身上都要带好匕首,以备突发危险,还有火折子,要在丛林露宿这些都是必须要有的。” 凌恒帮着将做好的药丸装进瓶里,“是我过去太养尊处优,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都不知道。我现在也知晓了为何你性子跳脱,你在医仙家住过几年,到底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子。” “我过去跟着师傅云游四海,去过很多地方,世间很大,见识过才知道被养在深闺是件多可悲的事。” 想起走过的名山大川,南缃不觉笑起来,“没走出家门前,我也觉得出身名门的女子读过书识过礼,就算是见过世面了,可在走出去后才发现,在书上学到的只是纸上谈兵。” “我刚到师傅家时,麦苗和韭菜都分不清,说好听些是大户人家娇养的女儿,不识民间谷物,可说白了就是连乡陌百姓的见识都不如。” 凌恒听得直笑,赞她说得有理,“常年足不出户的人,哪怕读再多的书也是呆子,身上缺少灵气,要么说大家闺秀虽形容各异,可实则千篇一律。” “就是这个理儿。”南缃认同,“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吧,我们赵家虽是名门世家,但长辈教养女儿从不拘于旧套。” “族中女儿也可经常出门,不过就是低调些,长辈会带我们去郊外,去田间,体验采桑织布,农耕养蜂,只要是能长见识的都会让我们参加。” “哪怕出去一趟什么也不干,只在茶楼坐一下午,看看新鲜风景,见见不一样的人和事,不论好的坏的,也比一直呆在家里那一潭死水里好。” 南缃说的热闹,不知不觉思绪飘远,“我还想去更多地方,看更多不一样的风景,结识各样的人,北疆的雪,江南的烟雨,塞外的草原。” 若非那场家变,原本这些都是在她和师傅的计划中,想着想着南缃不由心情低迷。 “要有机会我和你同去。”凌恒眼里都是向往。 思绪被打断,南缃看了眼旁边坐着的人,拿过他手中药瓶,“关你什么事,哪都掺一脚。” “加我一个何妨,两人同路岂不热闹又有照应。”凌恒似是当真了,“其实去哪里无所谓,重要的是与谁同行。” “就比如我们这次,虽赶路辛苦,可在我看来也不失为游玩,这一路不管多累我心里都是高兴的,因为有你在身” “赶紧休息吧。” 凌恒还没说完就被南缃打断了,“越扯越远。” 南缃起身前去铺床,凌恒郁闷,每每说到关键这姑娘总是第一时间躲开。 …… 临近仙云山,人烟越来越稀少,待到了山脚下路也逐渐难行起来,起初马车还勉强能行进,可再到后面的深山密林后终于走不动了。 侍卫只得将套车的绳子斩断,将行李驮在马身上,走了一天,眼看天色暗了下来,一行人止住步子。 “还有小半日的路,天黑前是到不了了。”凌恒望着天际,“趁现在光线还好寻个合适露宿的地方,找些柴火,再晚了更不方便。” 命令一下众人就地准备,一部分侍卫将简易帐篷搭起,另一些则在附近捡干柴树枝,将火升起。 第一卷 第105章 丛林夜宿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南缃端着水和药丸送到帐篷里,凌恒正盘腿坐在里面休息,见他一脸疲惫,南缃关切询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还好。”凌恒笑得温柔,“虽说有些疲乏,好在这山里空气清新,倒是让人心旷神怡。” “今晚只能在这里露宿,你要好好休息,明天路会更难走,你要养好精力,不过也不用担心,只要身体不舒服我们随时就地休息。” 晚饭时间,大家围在篝火旁,烧鸡、酱牛肉、馒头烧饼,这两日需要的干粮事先都已备了足,收拾妥当后凌恒让大家先用饭。 另一处小火堆前,南缃将几块石头摆在火周围,架起个小锅,凌恒走进就见里面咕嘟咕嘟煮着白米粥,这把他看笑了。 “你还带了锅?” 南缃头也不抬地搅着粥,“那当然了,带个小锅方便,不管是熬药还是煮水煮粥,总能有些热乎东西吃。” 南缃不说凌恒也明白,其实都是为了照顾他,果然就听到她又接着道:“不过带多了也不方便,米就这么些,一会儿给你盛好后我再用锅给大家烧些热水喝,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陪你一起,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不用,深山夜里冷,你回帐里,我这儿马上就好。” “无妨。”凌恒不肯,“我穿得厚,我” “哎呀!”南缃不耐烦,“让你回去就回去,一天天跟个粘人精似的。” 凌恒:“……” 隐隐笑声传来,凌恒转头看去,就见附近侍卫们正悄悄窥望着这边。 被主子发现了,一群人迅速转回身,一个个懂事地装作没看见。 凌恒郁闷,假作无事地回到帐篷,过后护卫们又低低笑着。 粥熬好后南缃尽数盛到木碗里,又去小溪边将锅洗干净了重新装满水,放回篝火上烧着。 端着粥进入帐篷时,凌恒正背身躺着。 “粥好了,吃饭吧。” 凌恒听闻坐起身,看了眼递过来的粥,却并没有吃的意思。 “怎么了?不合胃口?”南缃好言劝道:“这荒郊野外的做不了美味佳肴,你就凑合下吧,不管怎么说是个热乎东西。” “我没有不喜欢。”凌恒口吻带着些许赌气,“只是累了,胳膊抬不起来,你喂我吧。” 南缃重新瞧了瞧他面色,清冷中似有几分生气,回想二人先前言行,“怎么,难道是怪我刚才对你不恭不敬?” “我岂会因为你不恭不敬生气。” 南缃没有领略到他意思,凌恒不满,“我就想知道,我粘着你让你很讨厌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南缃无奈一笑,“我说太子殿下,咱别这么矫情行不行,一个大男人啰里啰嗦都让人笑话。” 看他还是不理会,南缃耐心相劝,“我不也是怕你在外面冻着吗?你不听,我可不就着急了呗。” “既然是出于关心,好好的话怎么就不能好好说呢。”凌恒拉着脸教说,“你直接说是担心我身体不就行了。” 还凶他,朝他发火。 “是,是我不会说话。” 南缃假模假样地陪着礼,“我没那么温柔,也没那么懂事,行了吧?以后我就少开口,反正也就这一路,您就多担待些,等回到东宫有的是温柔懂事的丫头伺候你。” 凌恒听得不快,“你还来劲儿了,少说这些给我添堵。” 南缃懒得再跟他争论,“行了,赶紧喝吧,在外面做这个不容易,凉了就不好了。” 凌恒乖乖地喝下几口,又亲自接过碗,舀了一勺递到南缃嘴边。 “我不喝。” 凌恒脸一沉,“东宫亲自喂的你敢拒绝!” 瞅了眼那勺白米粥,南缃皱眉,“我不习惯用别人用过的筷子勺子。” 这一句凌恒听得更不满了,“你嫌弃我?” 气性上头,凌恒也不退让——要是这样他还非得让她吃这口不可,她必须要慢慢习惯他的接触。 看着小姑娘忍屈含恨地喝下粥,凌恒这才满意笑开,而后自己喝了口,又舀了一勺喂给南缃。 “不是!”南缃看得又气又闷,“干脆你喝上半碗剩下的给我也行,干嘛非得你一口我一口。” “我乐意。”凌恒说得理直气壮,“做什么你听从便是。” 就这样,一碗粥两人一人一口喝了完,凌恒心里美滋滋的,南缃却觉得那半碗粥堵在嗓子眼儿下不去。 瞧出少女的别扭,凌恒调笑道:“又不是没碰过,何必如此。” 南缃当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小脸立时爆红,“你还好意思说!” 凌恒却淡然得很,嘴角挂着丝浅浅笑意,慢悠悠地将外衫脱掉准备休息。 这样子看得南缃来气,俏脸越来越红,压不住胸腔闷火,一咬牙,不轻不重地朝他胸前推了一把。 “哎呦!” 没有预料的反抗,像打在空气上,南缃身子扑了下去,直直砸在凌恒身上,两人齐齐倒在地铺上。 嗯?这家伙竟然这么不禁碰,一推就倒? 南缃眨眼看着身下人,男人狭长的凤眼藏不住的笑意,他双臂环抱着她腰身,一副很享受被她扑倒的感觉。 两张脸近在咫尺,意识到他是故意的,南缃一掌拍在他肩上,“你耍我!” “分明是你欺负我。”凌恒眼睛看了看两人现在动作,示意南缃自己瞅。 南缃腾得坐起身,指着身下人控诉,“你,你你你……一肚子鬼心眼儿!” “我冤枉。”凌恒笑呵呵看着她,“是你对我动的手,我都没责怪你倒有理了。” “少来这套!”南缃气得骂骂咧咧,“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你想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嘴上怨叨手上也不闲着,发泄般朝凌恒身上打去,不过面对这个病人她也不好用力,可不打心里又憋得慌,张牙舞爪却没多少力道的样子凌恒看得更乐了。 “殿下,您没事吧?” 帐外突然响起侍卫关切的询问声。 南缃心一提,连忙缩回手不再出声,像被点穴般一动不动,唯独那双黑溜溜的眼睛一直在转。 “没事,你们忙吧。” 帐外人这才退离开。 第一卷 第106章 害羞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打闹声止住,帐里变得安静的很,南缃还在郁闷方才事,双手忽的一暖,被一只大手攥了住。 凌恒与她十指交握,暗哑的嗓音道了句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纵然视线昏暗,可南缃也能看到凌恒眼里闪着的亮光,攥着她的那双手也越来越紧,异常滚热。 发觉自己还骑跨在他腰间,两人此时动作太过暧昧,南缃忙骨碌着要起身。 凌恒却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你放开我啊。” “别乱动。”凌恒声音明显粗重,带着隐隐克制的感觉。 察觉到气氛的危险和身下人的异样,南缃汗毛直立,警惕地看着对方。 凌恒深呼吸调整着心绪,良久,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她手。 得到松懈的南缃赶紧跳下身,坐在离他一步外的地方,背过身拉开彼此距离。 南缃头低得不能再低,拖拽过一旁的衣服披在身上掩饰着尴尬。 忆起方才,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反应,南缃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早些睡吧。”凌恒柔声提醒。 帐子并不宽敞,南缃蜷缩在一头,用披风将自己整个裹住。 看着跟个蚕蛹一样背对着自己的人,凌恒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沉吟几许后轻声道:“抱歉,我刚才失态了。” “别说了。”南缃闷闷的声音从披风里传出。 凌恒还是不安心,他不想喜欢的姑娘把他当成色鬼,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跟她解释清的好。 “我承认被你扑倒是故意同你玩闹,但后来……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还小,有些事不懂。” 那只是个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而已,这话虽难以启齿,但凌恒还是尽力跟她解释。 南缃又往披风里缩了缩脑袋。 见她这样子凌恒也知小姑娘难为情了,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你睡吧。” 夜已深,寂静的丛林只有火堆燃烧的声音,侍卫们大多都回帐里休息了,只留了两三人轮流负责守夜。 山中的夜很冷,过了夜半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南缃将能盖的衣服都盖在身上,可还是略显不足。 凌恒看出她冷,他很想将人抱怀里帮她取暖,可又担心她会误会,于是将自己身上盖着的衣服匀了些给她。 南缃是醒着的,对于凌恒的行为她只装作熟睡不知,若开口怕是不知又引出他什么举动来。 两人各自怀着心事沉默,而后才慢慢睡去。 直到被帐外脚步声扰醒,凌恒睁开眼睛时发现天已大亮。 南缃早已起身不再帐中,而他身上盖着数件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她帮他盖上的。 凌恒心里暖烘烘的,那姑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南缃在溪边简单的洗了下手脸,再回到帐中时就见凌恒已经起身了。 “没有水盆,你就到溪边洗漱下吧。” 凌恒应了声好,南缃一句我去准备早饭,说完又转身出帐,全程回避着他眼睛。 凌恒笑看着躲着出去的人,小姑娘害羞的样子很是可爱。 南缃用小锅煮了些热水,在凌恒吃完饭后又将药丸拿出服侍他用下,虽然两人间没有任何言语,但她的细致照顾还是让凌恒十分暖心。 这姑娘不管什么脾气,嘴上说什么,可在照顾他这件事上从没懈怠过,这样倔强又柔软的样子让凌恒越来越喜欢。 从吃完饭到收拾行装,而后起程赶路,南缃始终没与他多说过一句话。 凌恒知道她定还是为昨晚的事难为情,他也不担心,反正两人相处时间还长,她会一点点了解他的。 由于昨夜下过些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空气里混合着泥土气息,本就崎岖的山路更是湿滑难行。 侍卫们要搀扶凌恒,却被凌恒回绝,他只紧紧拉着南缃胳膊,与她相扶相持行走。 “缃缃,你师傅避世已久,我们突然这么多人上门会不会惹他老人家不高兴?会不会影响你们师徒感情?” 南缃不看他,只盯着脚下路,“师傅从没刻意隐居,也没要回避谁,偶尔一些熟识也会登门拜访,他只是喜欢独居在山清水秀的地方。” “那就好。”凌恒这回放心了,“你说你师傅喜欢下棋,我特意为他备了副玉石棋子。” “当然,我也知道世外高人不追求名利富贵,自然也不在意这些身外物,只是第一次来总不能空着手,若是老人家不喜欢,你可要帮我说话。” 凌恒精神饱满,兴奋中似还有些紧张,像极了马上要拜访未来岳父的女婿。 南缃看了他一眼,“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怕我师傅给你脸色看吗?我师傅修养高深,人好得很,别把他想成怪人。” 凌恒笑了笑,“我是怕他会不喜欢我。” “怕师傅不给你治病是吧,放心,不会的。” 凌恒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这是他第一次见南缃的长辈,师者如父,他是真把对方当做岳父来看的。 见南缃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了眼前后方的护卫,确定他们听不到二人说话,凌恒这才道:“昨晚的事你还生气吗?” 一听到他说这个南缃就想到昨晚画面,身下又似感受到了那人当时的欲望,她扎着脑袋没有回应,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着。 每每脚下不稳身子晃悠时,那只胳膊总是稳稳将她扶住。 “我是怕你会误会我。”凌恒还在解释,“你是医者,有些事……应该多少会理解一些吧。” “行了。”南缃下意识看了看前后人,“大白天不要说这些。” 任南缃性子欢脱可也是未出阁的姑娘,青年男女讨论这种隐晦话题哪个女子能不害羞。 凌恒不再说话,握着她胳膊愈发紧。 深山路陡,但好在一些羊肠小道还能勉强行进,再回头时已到了半山腰,一行人坐在地上稍作休息。 南缃朝前走了几步,望着远方探路,“再顺着前面路走下去,不过一刻钟就能到。” 休息了片刻后众人又继续赶路。 “你慢些,当心旁边就是山涧。”见她兴奋地欢蹦乱跳,凌恒又一次提醒,“你还是去里面吧,靠着山根安全些。” “不用。” 眼瞅就能见到师傅,南缃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脚下步子不由加快。 话刚落,不想上一刻还是坚实的土地下一脚却成了松软泥土,这一脚下去踩了个空。 心猛地咯噔了下,一声惊呼,重心不稳的南缃整个人直直朝山涧栽了下去。 “小心!” 离得最近的凌恒吓了一跳,连忙去抓她胳膊。 第一卷 第107章 孤男寡女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凌恒满心只想抓住那道飞落的身影,眼看触碰到了她手,刚刚攥了住,可身下的泥土却轰然塌陷。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仅仅眨眼的功夫,侍卫还没来及上前两人就消失在众人视线。 “殿下!” 侍卫们涌在山边上朝着下方大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两道影子跌落下去,最后消失在云雾深处。 飞疾的下坠速度根本容不得人多想,这一刻极为短暂,南缃脑子一片空白,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害怕,身体便坠落在一片冰凉中。 而凌恒被半山腰上的树干挡了下,刚好减缓了他下坠的力道,有功夫在身的他反应也快,迅速借助这缓冲顺着陡坡滚落而下。 耳边是刷刷的枝叶声,身体东磕西碰,最后终于停在了山脚下。 脸上手上被树枝划伤,身上各处也百般疼痛,但好在有了那道缓冲,不至于伤势太过严重。 顾不得一身的疼痛,凌恒艰难爬起身。 “缃缃!” 扫了眼周围无人,望着前方水潭,果然水面上有一身影在上下来回起伏。 凌恒焦急地喊着南缃,忍痛朝潭边走去,南缃听到呼声扑腾着朝这边游来,凌恒帮着把人拖到岸上。 南缃水性差,被灌了一肚子水,呼吸都困难,凌恒撑着身子帮她摁了几下腹部。 一口口水从嘴巴鼻子里喷出,南缃剧烈咳着,直到再也吐不出来,凌恒将她扶坐起来,轻拍着她后背顺气。 “幸而是掉水里,总好过砸在地上,不然你这会儿早是一摊肉泥了。” 渐渐的,呼吸终于顺畅了些,惊魂未定的南缃大口喘息,缓了许久才找回些思绪。 “唔……” 捡了条命的人呜咽着说不出话,脸上水湿,分不清是泪还是水。 “不怕不怕。”凌恒把她抱在怀里安抚,“现在没事了。” 往上看是数丈高山,谷中云雾缭绕,完全看不清顶峰。 看到山脚下有个半人高的小山洞,凌恒提议暂时先在那里休息。 山中的四月还有些冷,浑身湿透的南缃哆哆嗦嗦得蜷成一团,双腿颤抖得都迈不开步,在凌恒搀扶下才勉强到了山洞。 凌恒捡回扔在地上的披风,好在那披风里的火折子和匕首没丢。 “你身上衣服都湿了,必须马上脱掉,先用披风盖着身体,我去找些柴火。” 安置好南缃,凌恒拖着还在酸疼的身体走出山洞,南缃冻得牙关打战,她靠在山壁旁,冻僵的双手颤抖着将身上衣服脱掉,把披风紧紧裹在身上。 凌恒捡了些枝叶木柴抱回,想用火折子点着,可过去的他哪里做过这种事,摆弄了好一会儿没成。 “到了民间我真成了废物了。”凌恒自嘲苦笑。 “先点那些小一点的树枝。”南缃提醒着他,将步骤告知。 凌恒到底聪明,很快掌握了技巧,在南缃指导下火堆终于燃起。 “这些怕是不够烧,我再去多捡些,不然这些衣服烤不干,我就在附近,有事喊我。” 见他走路有些吃力,南缃询问道:“你怎么样了,我看你脸上有伤。” “一些皮外伤,不打紧。” 凌恒说完强忍着不适走出山洞。 之后的他抱着一捧捧枝干送回,来回数次,又将捡回来的木柴堆在篝火旁,将南缃脱下的衣服摊在上面烤着。 忙完一切,凌恒体力也快到了极限,再回头时就见南缃已经昏睡着了。 “缃缃不要睡!” 凌恒急忙唤她,走上前摸了摸她脸,发现冰凉的很,再看那披风底下,“湿了的内衫你竟然没脱!” 这湿衣服穿在身上可不行。 凌恒又唤了几声,南缃才朦胧地睁开眼睛,素日明亮的双眸这会儿灰暗无神,没有一丝光彩,声音也飘浮无力。 见她醒来凌恒紧拧的眉心终于舒展开,“千万不要睡着,听到没有,护卫应该很快能找来,你坚持住。” 南缃看着面前男子,人影重叠,模糊地来回晃动,“脑袋沉得很,有些晕。” “怕是要染上风寒了,赶紧把湿衣服脱了。” 这会儿凌恒也顾不上男女之别,快速帮她将内衫尽数脱了下来。 昏昏沉沉的南缃还有些意识,她半睐着眸子,眼看抹胸要被解开,下意识想抬手护去,可四肢却绵软无力的不听使唤,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暴露在空气里。 凌恒又帮她解下身,那是最后的遮蔽了,南缃说什么都不肯。 “身体要紧,那些繁文缛节就先放一边吧,这就是你刚才不听话的后果。” 南缃摇头喊着不,凌恒却不再惯着她,三两下将衣物除尽。 少女洁白的身体像百合花一样绽放在眼前,南缃欲哭无泪,早知如此还不如那会儿自己动手。 可也不能怪她啊,那种情况换成哪个女子能不给自己留点底线。 “你要是怨我,等身体好了随你打骂,当然你也不要担心,你要愿意我会对你负责。” 凌恒将自己外衫脱下套在她身上,再用披风将人裹住,盘腿坐在地上,把她抱在怀里帮着取暖。 就这么毫不保留地被他看光了,不知是病气的潮红还是羞怯,南缃两颊泛起红晕,可此刻她也没有任何力气反抗,跟个乖娃娃似的任由他摆布。 见她又要闭上眼睛,凌恒忙阻止,“不要再睡着。” 南缃也知不能睡着,可眼皮子实在沉得很,身体一阵冷一阵热,不由自主地便歪头昏了过去。 摸了摸她额头,果然开始发烫了,凌恒心焦不已。 想到身上一直有带着自己所需的药丸,只是不知这药她能不能用,白色瓶里装的是补气健体的,虽不完全对症,但应该也能补充些体力。 没有别的选择,凌恒将药倒出一粒,可怀里人怎么也唤不醒,凌恒干脆将药放自己嘴里咬碎,捏住她嘴巴喂进去。 “呜……”终于被扰醒,南缃迷迷糊糊地皱眉叫苦,“什么东西……” “咽下去。”凌恒催促,“这是药,听话,快点咽下。” 未免她吐出来,凌恒一直没松开她嘴巴,直到南缃将药咽下。 见她又沉沉睡去,凌恒深深呼了口气,希冀那药丸能助她挺过去,又盼着下属尽快找来。 待一切安静下来,凌恒转了转脖子,被撞疼的肩颈酸疼的厉害。 第一卷 第108章 私会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刚才又是捡柴又是照顾病人,忙碌焦心的凌恒哪里顾得上身体的疼,满眼只有怀里人,精神极度紧张。 这会儿消停了,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儿也松了下来,这才察觉自己的不适。 浑身被撞得生疼,脑子也磕到了石头,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凌恒一直紧抱着南缃,保持这个姿势太久,胳膊腿都麻了,于是抱着怀里人躺在地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凌恒时不时摸下南缃额头,待感觉不似方才那般滚烫,这才放心了些,困乏上头,不知不觉也合上了眼睛。 睡中的凌恒进入梦乡。 梦中有人在轻声唤他,温柔地为他擦拭着脸颊双手,照顾得无微不至,让他周身的疼痛舒缓不少。 再往后便彻底睡沉了过去。 ———— 凌恒在东宫“静养”,起初人们也没觉得什么,可一连两个月过去了,再也没有听到太子的任何消息,时间久了一些敏锐的人也开始注意这边。 “太子先前身体不是转好了吗,还多次出席宴会,怎么转眼又病重了,且这么久了没听到任何消息。” 越王沉眉冥思,“明王弟数次去东宫探望都被婉拒了出来,有些蹊跷。” 听主子这么说南风也奇怪,“也是啊,东宫这两个月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过也不好说,太子这病时好时坏,太医说过最多活不过今年,之前的好转大概是回光返照,这些日子定是又虚弱了,想来是快不行了。” 主仆俩正在书房说着话,外头小厮来报:尚书府派人前来,称是尚书夫人身体抱恙,要女儿回家探望。 “让她去。”越王痛快应下。 若不让他们来往如何查出其中端倪,越王使了个眼色,南风会意,低调前去安排。 尚书夫人当然没有生病,许尚书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把女儿叫回来,再让她学学规矩。 许昭妍在嫡母那里受过教后来到花园散步,远远地看到管家与一众丫头簇拥着个年轻女子从远处廊下走过。 她认得出来,那是她的一位族中堂妹。 “那不是秋若吗,她来做什么?可是三叔来家中做客了?” 婢女听了这话原不肯说,但又不想瞒着自己主子,“小姐,奴婢跟您说了,您可不要生气。” “刚才您在夫人房间,奴婢在外头与府里婢女聊天,听说最近秋若小姐时常来府里,说是,是……” 婢女不敢说下去,在许昭妍催促下才小心翼翼道出:“有小道消息,说是老爷对小姐眼下处境已不抱希望,考虑越王妃位置如今空悬,所以……” “所以父亲想着将堂妹推上王妃位置是吗?” 许昭妍一下子猜到了其中意思,婢女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噼啪一声,手中花枝折断,许昭妍怒不可遏,“好啊,看我现在失利了,便开始培养新人,可真是我的好父亲啊。” 再望向嫡母房间,许昭妍眼中流露着恨意。 这当中少不了有那老贼妇的鼓动,肯定是上次她来府时自己不恭不敬的态度让她心里怨恨。 “那臭娘们儿回来后定给父亲吹枕边风了,劝他找人来取代我。” 许昭妍又急又恨,她还没有东山再起呢,父亲就开始扶持新人,果然没有价值的人不配有出路。 许昭妍的性子当然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她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出了尚书府后许昭妍没心思回王府,且难得出来一次,也不想这么快回去,于是让婢女陪着在街上散步。 刚从一家首饰铺走出来,就见一小厮装扮的男子候在外头,笑脸盈盈地候着她,声称是受主子吩咐前来传话。 听了对方来意,许昭妍抬头看向对面楼台,窗前的男子正探头笑眼看着她。 将身边随从打发到附近去吃茶,许昭妍迈步向对面楼台走去。 雅间内, “嫂嫂肯赏脸,弟弟不胜荣幸。” 凌元还是那一副谄媚亲昵的模样,许昭妍轻瞟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走到桌前,凌元亲自帮她拉出椅子,请她落座。 “今儿一大早我就听到外头有喜鹊在叫,想着今日一定有好事发生,果真如此。” 许昭妍饮了口茶,笑道:“世子说笑了。” “怎么我看嫂嫂好像不太开心,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世子难道不知道吗?还不是你的人欺负了我。” 这话让凌元听得纳闷儿,许昭妍嗔怨地睨了他一眼,“你的那位老岳丈在朝上参了我一本,害得我被降位,可不就是你的人欺负我。” 凌元尴尬地笑了笑,他拍拍额头,脸上满是愧疚,“嫂嫂教训的是,是我岳父做的不对,害了嫂嫂。” “我这位老岳父啊,就是脾气又直又倔,要我说他也是吃饱了撑的,检举弹劾官员就是,嫂嫂只是深闺妇人,他何必抓着不放。” 凌元又赶紧朝许昭妍表忠心,“可这件事情跟我一点关系没有啊,嫂嫂万不能因为外人而连带对弟弟不满。” “怎么能说是外人呢。”许昭妍不紧不慢地说着,拨弄茶盖的兰花指翘得高高的。 凌元眼睛都不眨地盯着那双玉白的手,青葱玉指,红甲点缀,他恨不得将那手紧攥在掌心。 “那可是你妻子的父亲,你们是一家人。” 凌元笑笑,“在弟弟心里,但凡是伤害到嫂嫂的人都是外人,就是曾经再亲近也是外人了。” 许昭妍噗嗤笑出声,男人殷勤的模样让她心情大好。 “你这个样子,就不怕家中妻子知道了生气?” “别提她。”凌元一脸嫌弃,“她生不生气与我何干。” “嫂嫂有所不知,自我知道岳父在朝说了嫂嫂坏话,我也很恼他,不瞒你说,后来这些日子我是怎么看家里妻子怎么不顺眼,一想到是他老父连累了嫂嫂,我都恨不得大耳光扇她。” 虽然许昭妍也知对方说的都是讨好她的话,可哪怕是假的,至少也让她听得舒坦。 “冯御史害我至此,反正我是跟冯家人不对眼,你若与他们亲近,那往后咱们也不必来往了。” “嫂嫂可别这样。”凌元好言相哄,“弟弟肯定是站在嫂嫂这边的,再说,岳家总是外戚,如何能比得上咱们一家人的亲近。” 见女人不吃这套,凌元忙保证,“这样,父债女还,回去我就冷落他女儿,让她日日独守空房,为她父亲的所作所为赎罪。” 许昭妍很得意,治不了冯御史那老货,那就拿她女儿出出气。 第一卷 第109章 这是什么地方?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也难为你还敬重我这个嫂子,比我娘家人强多了。” 眼看许昭妍脸上伤心落寞,凌元忙追问她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你是不知道,刚才我回家探亲,却听说父亲嫌弃我如今是妾室,不能给家族争光,这不,就想着把我堂妹推上越王妃位置。” 许昭妍委屈巴巴地诉着苦,“我现在是夫家不亲,娘家不爱,像我这样的人,真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 “嫂嫂可不要这么说,别怪弟弟说令尊坏话,许尚书也真是的,怎能这么对待自己女儿。” “哎,我也认命了。”许昭妍轻轻啜泣了声,“只盼着日后堂妹若真入了府,能待我这个堂姐好一些。” “不过这位妹妹从小与我不和,怕是将来少不得磋磨我,我也不求别的,只要她能赏我口饭吃,我就心满意足了,谁让我现在不中用了,连娘家人都欺负我。” “原来嫂嫂是在为这事烦心。”凌元语气松快,“不是弟弟宽慰,他们哪里能那么容易得到越王妃位置,我瞧着是嫂嫂多虑了。” “你不懂。”许昭妍语重心长,“我姑母淑妃圣眷正浓,她要跟皇上说个什么话,皇上没有不同意的,我将来是注定要在堂妹手下过活了。” 凌元心疼女人处境,“让嫂嫂不痛快的人就是我的敌人,嫂嫂你说,有什么能为你出气的法子,只要能帮到你,上刀山下火海弟弟都在所不惜。” 许昭妍温柔地笑着,用手帕轻轻擦了擦眼泪,“你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你是高贵世子,我哪里能让你来帮我做事。” “嫂嫂太客气了,你这就是把我当外人了,嫂嫂是后宅妇人,有些事不好出面,若有需要我的尽管吩咐,弟弟很乐意为嫂嫂效劳。” “刀山火海在所不惜。”许昭妍重复着这话,吊梢的眼睛深情款款看着男子,“你们男人啊,就喜欢甜言蜜语,可这些话哄不了我的,我只看实际行动。” 美人梨花带雨香艳风流的模样看的凌元痴迷,“嫂嫂放心,我绝不是那等只会嘴上哄人的。” “只是不知……”凌元眼神暧昧,“我若帮嫂嫂解决了这个麻烦,不知嫂嫂如何谢我?” 许昭妍勾唇一笑,媚眼流转,顾盼生辉,“弟弟若能帮我解了困境,想让我怎么回报,只要你说出来我必定都答应。” 男女目光交缠,情意绵绵,虽未把话说透,可有些情愫彼此都心知肚明。 凌元绽开一抹笑,“嫂嫂放心,我必为嫂嫂排忧解难。” “那弟弟可要快些。”许昭妍拍了拍被泪滴打湿的胸口,“我这人是个急性子,有些事情等不得的。” 顺着女人手看去,那脖颈下雪白一片,高耸的丰盈随着呼吸起起伏伏,凌元直勾勾盯着,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 “嫂嫂放心,弟弟也等不得。” // 与此同时,皇宫里,淑妃正温柔地服侍景隆帝用膳。 不论淑妃在外人面前如何高傲任性,可到了景隆帝跟前永远都是娇柔小女人模样。 她殷勤地给皇帝布置菜品,凡事亲自亲为,自己却是顾不上吃一口。 “烈酒伤身,这桃花酿纯绵清香,不似那般烈性,皇上多饮几杯也无妨。” 一桌子都是景隆帝爱吃的菜肴,美人在畔,柔情蜜意,景隆帝被她伺候得高兴,一连喝下了半坛。 瞧着皇帝心情不错的样子,淑妃娓娓道:“皇上,昭妍有错,连累皇家失了颜面,是臣妾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宠爱,没有教养好晚辈,臣妾惭愧。” “家兄家嫂也狠狠训斥了她,一直在严加管教。” 景隆帝嗯了声,淑妃见状又斟满杯酒,“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昭妍经过这些必定悔改。” “臣妾私心想着,过些日子若昭妍表现得好,皇上可不可以考虑再复她位分?” 淑妃说着眼里泛出泪光,声音又柔了几分,“到底是尚书千金,是臣妾的侄女,妾室的身份实在是不配她,这都是让外人看臣妾母族笑话。” “皇上都不知道,这些日子宫中姐妹可没少笑话臣妾,臣妾都不敢出门了。” 淑妃抽泣一声,眼泪滴滴答答落下。 “过些日子再说吧。” 景隆帝端起酒杯,“那件事闹得大,都上了朝堂,没有一两年怎么能那么容易停息。” “且许氏总要做出些功德之事,让人敬服才能堵悠悠之口啊。” 虽然皇帝没有立刻应承,但也听出这话中有回转意思,淑妃也不冒进,她感激地笑了笑,又为皇帝添了杯酒。 “是,臣妾明白皇上意思,臣妾心敬皇上,自然也不会让皇上难做,必然叮嘱昭妍,让她好好修身养性,早日让众人刮目相看。” 景隆帝点了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桃花酿虽说酒性绵醇,可喝多了也会上头,淑妃扶着景隆帝朝床榻走去,服侍他躺下歇息。 ……………….. 不知睡了多久,当凌恒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睡在一张竹床上。 迷蒙中的人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理了理思绪,最后的记忆定格在山洞里。 再看眼前,这里哪里还是山洞。 身上是柔软的被褥,鼻翼下弥漫着淡淡幽香,那香味清甜温润,让人不觉心神宁静。 “缃缃!” 凌恒撑坐起身,这一动让他倒吸了口冷气,周身的酸疼袭来,他扭头环顾着周围,又唤了几声南缃,却无人应答。 缓了缓精神,凌恒慢慢拖动着身体挪下床。 这房间虽装缮简易但却异常雅致,翠竹做的书架,藤条编制的躺椅,还有那桌椅,并非世间所见的或方或圆,而是由硕大的树根雕琢打磨而成,保留了奇木最初的形态,不落俗的新奇摆设格外别致有趣。 “这里有人吗?” 一再无人回应,凌恒走出房间。 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别致院落,三面没有封堵的墙壁,而是以就地生长的竹子作为篱笆屏障,既宽敞视野也开阔。 第一卷 第110章 医仙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院里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虽非名贵之物,但却修整得十分精巧,细节处看得出这里的主人品位极高。 隔着篱笆便能看到外面风景,湖光山色,水木清华,远处的还有条碧蓝河水,岸边桃柳成片。 站在院中任意角落放眼看去都是极致美景,如此清幽雅致的居所不知是何人所有。 难道是仙人之境? 景色虽美,可凌恒却没心思欣赏,满心担忧南缃,四处边寻边唤。 “贵人醒了。” 清朗温润的男子声说着话走来,凌恒看去,就见是位白衣翩翩的年轻男子。 他踩着落花而来,站在那里,临风而立碧竹萧萧,如烟墨发随风轻扬,将眉目清俊的人衬的更加洒脱非凡,绝尘的气质像极了从天外走来的仙者,让人见之忘俗。 凌恒上前两步,短短打量过后朝对方拱手一礼,“不知阁下是何方高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男子轻然一笑,如朗月明净,“贵人此次来仙云山找谁,我便是谁。” 听他这么说凌恒回过味儿来,但有些不敢相信,就在这时突然听到熟悉的少女声音传来。 “缃缃” 一看到她凌恒大喜,忙迎了过去,“你病好了?” 上下察祥了南缃一番,见她精神尚可凌恒这才放心,可转眼又陷入疑惑,“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记得我们在山洞里睡着了。” “还有那位公子,他真的是……医仙?” 南缃拉着凌恒来到男子跟前,欢喜道:“我来给你介绍,这位就是我师傅南海医仙。” 这可把凌恒惊呆了。 他虽对南海医仙没有了解,但也猜想过那定是位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 可眼前男子看着不超三十岁的样子,医仙余之远竟然这么年轻?凌恒半天没回过神。 余之远还在对着他笑,凌恒这才察觉到自己失态,连忙抱歉道:“是我失礼了,我只是没有想到传说中的医仙会如此年轻。” 想到自己先前张口闭口的老人家老人家,这会儿想想凌恒也自觉好笑。 “对了,我们是怎么来到这儿的?怎么一觉醒来就到医仙家了?” “这个啊。”南缃笑着将经过告诉他。 在山洞时,烧退了的南缃醒过一次,许是吃了那补身药的缘由,身体有了些力气。 “我叫了你好久,可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检查了下,你身上有磕碰的伤痕,定是坠下山涧时受的伤,后脑勺还肿了一块儿,这才导致昏迷不醒。” “其实我们当时所在的地方离师傅家已经很近很近了,看你一直不醒,所以我就先来到师傅这里,然后和师父师弟把你抬了回来。” 凌恒这才明白,原来有人照顾他并不是幻觉迷梦。 “太子身子不好,又坠崖受了伤,不要在这里站着说话了,快进屋吧。”余之远开口,“我去厨房看看,小北炖着鸡汤,这会儿应该也好了,你们先回房休息。” 南缃带着凌恒回到房间,如今处境平安,凌恒这才安下心重新打量周围,感慨到底是高人所居地,世外桃源当真是极好。 “不用担心,侍卫只要顺着当时的路继续走下去,早晚能找到这边来,且他们也知道我们是从悬崖上掉下来,定会想办法找到悬崖下,换句话说,咱们掉下山涧算是抄了近路了。” 南缃自说自笑着,“这两日我和小北多出去转转,总能碰上他们。” “只要你没事就好。”凌恒看南缃的目光柔情满满,“不过你倒是恢复得快。” 说到这个南缃立时想起山洞里那羞人一幕,脸上一抹绯红划过。 这回真是被他看了个干净。 “我去看看饭好了没,你再休息会儿。” 南缃突然跑了出去,凌恒先是纳闷儿,想到刚才的话,再联系少女反应这才明白过来,不由抿唇低笑。 话说在山洞时他一心担忧南缃身体,彼时什么杂念都没想过,而今事过境迁再重新回想…… 小姑娘肌肤细如白玉,滑如凝脂,年纪轻轻却已出落得玲珑有致,过去只知道她容色不凡,而今那窈窕身姿又让他心意迷乱,想着想着凌恒耳尖滚烫起来。 院外笑声打断了凌恒思绪,走到窗前,就见南缃和余之远正在院中说笑。 不知他们在聊什么,只见南缃叽叽喳喳笑说个不停,余之远伸手宠溺地摸着她额头,师徒俩亲密得很。 认识她以来,从未见她笑得这般开心过。 听到房门处有动静,凌恒转头看去,就见一小脑袋正探头探脑地打量着他。 被发现了,那孩子便笑盈盈地走出来,手里端着汤碗。 “我是小北,师傅让我给太子送鸡汤来。” 凌恒道了谢,小北将鸡汤放在桌上,十来岁的孩子生得精神伶俐,看上去十分讨喜。 凌恒端过鸡汤,笑着问他何时拜师的。 “我呀,我从记事起就一直跟着师傅。”小北毫不认生,脆生生地说着,“不过正式拜师还是在去年,师傅不会随便收徒弟,只有资质好才有资格。” 小北爽言爽语,许是没有经过外世渲染,一双眼睛纯净明亮,不见一点杂质。 “你也喝点吧。” “我不用,这是专门给你准备的。”小北爬在桌上,双手托着下巴,“我虽小,但也知道客人为上的道理,不然师傅知道又要说我不懂事,该打我屁股了。” 这孩子机灵胆大,敞亮得很,凌恒看得喜欢,“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是应该的。” 说着将盅里的鸡汤推到他跟前。 看这位大哥哥对他善意又照顾,小北十分高兴,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喜欢热闹,平日在这里又甚少见到外人,如今难得来客,小北这会儿也迈不开脚,缠着凌恒与他说话。 “师姐来了不到一个月就拜师了,师傅说,师姐聪明伶俐天资过人。” “我和师姐经常一起上山采药,下河抓鱼,对了,师姐做的饭菜可好吃了。” 凌恒一边喝汤一边兴致勃勃地听着,抓鱼、做饭……嗯,过去不解之处而今都有了答案。 “不过自她走后我日子可是无趣多了,师姐难得回来,你们是不是可以多住些日子?” 小北一张嘴巴巴说个不停,不管他说什么凌恒都听的高兴。 在京城过惯了规规矩矩的日子,身边人不是诚惶诚恐便是带着面具相处,难得遇到这样天真无邪的孩子。 第一卷 第111章 悠闲日子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你身上有伤,要先好好休息,等好了我带你参观附近的风景,我们这儿有好多好玩儿的地方。” 直到凌恒用完汤,小北还在说的热闹。 “小北,不要打扰了客人休息。” 余之远说着话走进来,凌恒见了站起身,又一次谢过对方招待。 “太子殿下不需客气。” 知道师父他们定有话说,小北机灵地将汤碗收走。 “殿下此来之意南南已经告诉我了,你身体病上又加了伤,总是要好好调养段时间,既然来了就不用着急走,安心住下便是。” “多谢医仙,只是给你添麻烦了。” 两人坐下身,余之远看了眼窗外,“南南回来我也很高兴,自赵家出事到现在我一直担心她,现在看她平安无事我也放心了。” 听到这个凌恒不由愧疚,他不知道南缃有没有跟对方说过他们约定一事,只道:“缃缃愿意为我医治身体,我很感激,否则我早活不到今日。” 余之远笑笑,“世间一切皆有定数,只要是发生了的必然都是该发生的,坦然面对便是。” 凌恒细细端察着面前男子,面对普通人他没有高傲姿态,面对身份尊贵者也不低微奉承,超凡脱俗,飘逸淡然。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抵就是说这种了。 两人在此说话,南缃和小北早跑出了门,小半日后两人兴冲冲地跑了回来。 人还没到进院子就听到了笑闹声,余之远笑望着外面,“还是这么欢脱,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他眼里是满满的宠溺,凌恒看的清楚,默默垂下眼帘。 “太子殿下,你的人找来了,让他们走吧,你在这儿多住几天。” 小北前言不搭后语,凌恒听得云里雾里,南缃解释道:“我说侍卫们肯定会找到山涧下的,我跟小北刚才出去转了一圈儿,果然遇到他们了。” “我们少不得要在这里住些日子,那么多人都来了恐也不便,你不是说医治好后陪我回家乡看看吗。” “顺着门前河水一直朝西走去便可出山,出去后就有通往南临城的官道,山脚下有家云来客栈,让他们先去那里住下,到时候我们在客栈汇合。” 凌恒也觉得这样安排很妥当,“也好,医仙住处清幽宁静,若是来了太多人确实也打扰,若是造成不便我倒是更愧疚了。” 于是告知前来的护卫,让他们按照南缃说的做,护卫们见主子平安无事虽放心了,可考虑到接下来不在主子跟前保护总是不安心。 “你们就放心去吧。”小北挥手打发着,“我们这儿安全得很,绝对不会少殿下一根汗毛。” 凌恒再次下了命令,侍卫这才肯离去。 立在院中望着外头景色,饶是凌恒身子不好可还是想出去看看,被南缃劝阻了住,只得回房休息。 本以为后脑勺和身上的伤总得十天半月才能好,可在余之远调治的药下,不过才两日那疼痛就已几乎感觉不到。 人人都说世间最好的医者都集中在皇宫,可现在凌恒才明白原来真正的高人是在民间。 如若早遇到他们师徒,自己何需受难么多年病痛折磨。 这两日小北一直在凌恒耳边叨叨着外头如何的好玩儿,凌恒早按捺不住了,身体一好便让南缃带着他四处转转。 人间四月,正是春暖花开时,嫩柳新芽,桃花初绽,微风一吹花瓣散落在碧蓝河水上,顺流而下,那水清澈见底,当中游鱼清晰可见。 而平缓的水流经过前方石洞时,便形成了一人高的小小瀑布,而后又流向下游,再望远处,层峦叠翠,云雾缭绕,这里说句人间仙境都不为过。 “这鱼都不用钓,伸手就能捞起。” 凌恒手淌在水里,感受着游鱼在手边游过,心情也跟着畅快。 “师姐做的烤鱼最好吃,我们多抓些,今晚可要吃个够。” 小北这话让凌恒想到了过去茗山所说,南缃差点将那池塘里的龙鱼抓出来烤了,凌恒不由笑了两声。 发现有一会儿没见到南缃了,转头看去,就见她早躺在草坪上睡着了,散落的桃花轻轻柔柔地飘在她身上,像极了花间仙子。 少女睡得香甜,两颊粉嘟嘟的,这幅美人熟睡图凌恒可不忍打扰,就这么坐在她身边静静看着,怎么看怎么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枝上鸟雀偶尔飞来,小北还在那边抓着鱼,温馨惬意的情景让凌恒心化成一滩水。 他在南缃身侧躺了下来,置身天地间,抬眼是一片艳丽繁花,青山碧水,远离尘世自由自在,人们口中的世外桃源也就如此了,凌恒闭上双眼,静静享受着这一刻。 “师姐,鱼都抓好了,赶紧烤鱼吃。”小北兴奋地吆喝着,“我先回去生火。” 说完一溜烟跑了。 “开饭了?”南缃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 瞧着刚睡醒的人,迷蒙娇憨的样子看得凌恒十分好笑,伸手帮她整理着睡散的发髻。 “哪儿来的狗呢?” 南缃愣怔的目光落在一处不动了。 凌恒顺着她视线看去,就见不远处的河边,有一团雪白色蹲在岸边,一双眼睛来回打量着周围。 凌恒宠溺地捏了把南缃脸颊,“哪里是狗,分明是只白狐。” 南缃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清醒过后脸上笑开,“还真是白狐,瞧那毛色真漂亮。” 白狐蹲在岸边,一会儿看着水中游鱼,一会儿又看向树下的凌恒和南缃。 “它大抵是想抓鱼吃。” 凌恒起身走到桶边,拿出条鱼朝白狐扔去。 那白狐先是警惕地在原地不动,观察凌恒没有恶意,于是试探的往前走了几步,用鼻子嗅着地上还在蹦跳的鱼,一口咬住,咔哧咔哧吃进肚中。 凌恒又扔了一条过去,这次白狐却没吃,而是叼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 “白狐世间稀有,仙云山不愧是风水宝地。” “那当然了。”南缃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山上的奇珍异兽多着呢,走吧,我们也该回去做饭了。” 第一卷 第112章 绝顶厨艺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来到厨房,南缃将今日捞到的鱼洗剥收拾好,凌恒就陪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她。 “瞧你手脚倒是娴熟。” “这烤鱼可是我的拿手菜,师傅和小北都喜欢吃。”南缃一边忙着手里活计,一边同凌恒聊着。 “在东宫时也想过给你做,可惜呀,被茗山给拦了下,不然你早就吃到人间美味了。” 凌恒笑点着头,“下河抓鱼,烧菜做饭,我过去还纳闷儿你一个大家千金怎会做这些,现在答案都揭开了。” 一点点了解,慢慢贴近,细水长流又不乏惊喜刺激,这样的感情让凌恒越陷越深。 “师傅说了,你身上余毒不是问题,他能解得了,你安心养病就好。” “嗯,我也很喜欢这里,多待些日子也好。” 南缃在围裙上拍了拍手,“行了,鱼收拾干净了,我现在要开始烤,你出去吧。” 凌恒不肯,“我在这里陪你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还能搭把手。” “你能帮什么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尊贵太子,再说了,我这手艺可是独门绝学,以免有人偷师学艺。” “做个菜而已,我也没兴趣学。”凌恒好笑,嘴上逗着乐,但是乖乖地走出房间。 南缃独自在厨房忙碌的热火朝天,一番烟熏火燎,刚刚将菜肴做好装盘,就听到外头凌恒在唤她。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南缃走到院子里,就看到凌恒指着门口让她看。 “呦,这不是下午那只白狐吗?” 只见那只白狐蹲坐在门外,它身边还有一只更小的白狐守在旁边。 “这应该是她的小崽子吧。”南缃看得有趣,“好小啊,看样子是刚学会走路,真可爱,他们是要讨吃的吗?” 南缃从厨房拿了块儿没用完的肉丢给它们,白狐母亲却没吃,它看着院内的凌恒和南缃,又看回自己孩子,宠溺地舔了舔孩子脑袋,转而恋恋不舍的迈步离去。 小白狐看到这情景就要追着母亲走,其母却转回身,嘴里吭吭地朝它说着什么,小白狐听后呆呆地立在原地。 母狐扭头离去,蹲在原地的小白狐呜咽了两声,听到这个,白狐母亲又止住了步子。 它回身看着自己的小崽子,那样子似是不舍。 小家伙许是受到了鼓励,迈出腿朝母亲走去。 呜的一声,母狐朝孩子狠狠叫唤了声,小白狐顿时吓得不敢再动弹。 没有任何犹豫,白狐母亲转身快速离去,这一次它没再回头,独留小崽子眼巴巴在原地望着。 “它这是什么意思?”南缃看着跑远的大白狐,“这是把她的孩子给我们了?” 凌恒猜度道:“大概是我们喂过它鱼吃,认定我们是好人,觉得这里不缺食物,所以把它的孩子给了我们,不想让孩子跟它过居无定所的日子吧。” 小白狐还蹲在地上,望着母亲身影,直到彻底看不到这才颤巍巍地转回身。 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周围,茫然的不知所措。 弱小又可怜的样子看得凌恒心疼,他轻步走过去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小白狐的脑袋。 起初小家伙有些害怕,往后躲了两步,后来兴许是想到这是母亲给它托付的人,于是面对凌恒的抚摸时不再躲避,只瑟瑟缩缩地蜷在地上。 凌恒把它抱起来,小小的一团又软又糯,看着陌生的人和环境,紧张地扒着凌恒衣服不敢动弹。 “你以后就跟着我们了,放心,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感受到小家伙的颤抖,凌恒不断轻抚着它安慰,又朝南缃道:“给它取个名字吧。” 南缃摸着白狐,边想边道,“它浑身雪白,跟个团子似的,就叫它雪团吧。” 凌恒满意,“这个名字好。” 小北得知来了只白狐,欢喜得不得了,凑上前各种逗弄。 许是小北太过热情,雪团被吓得缩在凌恒怀里如何也不肯出来,唯独信任这位母亲亲自给它挑中的人。 南缃给它拿来些羊乳,可小家伙一脱离了凌恒怀抱便缩在床底不肯出来。 “新环境它还不熟悉,难免不吃不喝,慢慢来吧。” 看着白狐南缃忽然想到什么,朝小北问道:“金斑呢,它最近可有回来?” “没有。”小北答道,“说来也奇怪,这几个月再没见过它,也不知那家伙跑哪儿去了。” “谁是金斑?”凌恒问道。 “没什么。”南缃懒得解释,“饭菜都好了,咱们准备吃饭吧。” 小北帮着去厨房端菜,清炒竹笋,拔丝山药,蒜苗腊肉,冬瓜丸子汤,待一大盘烤鱼上桌,瞬间香味飘满房间。 “好久没吃师姐的手艺了,今天我可是要多吃些。”小北端起碗筷大快朵颐。 “尝尝。”南缃给凌恒夹着菜,“我做的绝顶美食,外面可吃不到。” 余之远先笑了,宠溺的看着爱徒,“这种情景寻常人都会说:乡野粗饭招待不周,更何况太子身份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你倒是不客气。” “食材不珍奇,关键是做法。”南缃毫不谦虚。 凌恒接过夹来的烤鱼,配合道:“对,这是独一无二的手艺,外面确实吃不到。” 细细品着,鱼肉鲜美焦香,外脆里嫩,“这手艺比宫廷御厨都要好上许多。” 南缃也得意,“那当然了。” 说到这个凌恒放低声音,对着南缃道:“所以你过去炒的那盘黑黢黢的小菜,是故意的吧?” 南缃轻咳了声,掩饰着脸上的心虚,“怎么会呢?我岂能砸自己招牌,只是第一次在东宫做饭,锅铲不顺手,失误了而已。” 又夹了一筷子菜递过去,堵上他嘴巴,“快吃,要不小北可要一人独吞了。” 凌恒长哦了声,压下笑继续品着美食,不忘夸赞南缃是真正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到了晚上,凌恒洗漱过后躺下身,就听到床下有悉悉嗦嗦的声音。 他伸头看去,就见雪团蹲坐在床底下,正仰头望着他。 “那边给你准备了窝,回窝睡觉去。” 雪团听了却不肯,一蹦一跳地想要上床,可奈何它太小,怎么也跳不上去。 几次尝试无果后,小家伙失落地坐在地上,可怜巴巴地望着凌恒。 “小狐狸是不可以上床睡觉的。”凌恒哄着它,又轻轻推了推,“快回自己窝里。” 第一卷 第113章 一家三口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雪团不愿却又无奈,一步三回头地朝窝走去,到了窝边却也没躺进去,只蜷缩着蹲在地上,像个小毛球,孤零零的可怜又无助。 “是不是害怕,不敢自己睡?” 凌恒轻叹了声,罢了,这么小的崽子,估计从出生就一直跟着母亲,没有独自过。 “来吧,许你上床睡。”凌恒拍了拍床榻,示意它过来。 小家伙看到立刻走了过来,被凌恒抱到床上,它乖乖地缩在枕边卧下,合上眼睛安然睡去。 一夜转瞬而逝,翌日清晨,凌恒还没睁开眼睛,脸颊就被毛茸茸的柔软动静弄醒了。 他侧脸看去,就见雪团早已醒来,正靠在他旁边独自玩闹。 一见他醒了,雪团扭动着身子蹭过来,伸出小爪子轻轻地碰了碰他脸颊,像是在打招呼。 一大早看到这情景凌恒心都化了,陪小家伙玩了会儿才起身。 许是对环境慢慢熟悉了,雪团不再像昨日那般拘谨,胆子也大了些。 小北惦记着它,早早又从河里捞了几条小鱼给它吃。 南缃看了眼,“它还小,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了。” “这么小的鱼应该没问题。” 雪团走到跟前,嗅了嗅地上的小鱼,像是认准这是美味,它咬起其中一条,却是突然掉头跑了。 “你去哪儿?” 凌恒不放心地追了出去,从院子到门外,就见小家伙还在朝远处跑着,“不要乱跑,当心丢了。” 雪团到底还小,步履也慢,凌恒和南缃跟着它一路走去。 “它到底要去哪里呀?” 两人跟在后面,就见小家伙走走停停,时不时地嗅着周围,像在找什么,就这么走到了丛林深处,在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 “那不是它母亲吗?” 南缃一眼看到了草丛里的白色一团,雪团早已凑了过去,它把小鱼放在母亲身边,围着母亲转圈圈。 可那只母狐狸却没有任何反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凌恒和南缃上前检查了一番,确定母狐狸已经死了。 南缃恍然明白,“大抵是它知道自己命不久了,所以提前把孩子托付了出来。” 看似狠心抛弃,实则是它对孩子最后的爱,临别前的那一眼是与孩子今生的诀别。 凌恒心里也不是滋味,“万物有灵啊。” 雪团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母亲已经死了,它用嘴巴顶着小鱼往母亲头前推,一心想让母亲吃。 这一幕看得凌恒心酸,他蹲下身心疼地摸着雪团脑袋,直道它是孝顺的好孩子。 其母身去前不忘给孩子想好后路,而小家伙也不忘了母亲,有了吃的第一时间想着给母亲送来,虽然它们只是牲畜,可就是因为只是牲畜才更让人动容。 “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不负你母亲所托。”凌恒似是在对雪团说,又像是对雪团母亲保证。 将母狐狸埋了后,两人带着雪团离开。 雪团一双眼睛一直盯着母亲埋葬的地方,直到再也望不到才缩回脑袋。 南缃看得心软,“它真乖,感觉它什么都懂。” “生母亲自送出的孩子是最乖的。”凌恒说道:“它母亲一定提前教导过,让它好好听我们话。” 气氛有些沉重,南缃有心开解,于是绽开笑脸,摸了摸凌恒怀里的小崽子,“雪团啊,这以后就是你的新爹了,你跟着他混,他会让你做楚国最尊贵的狐狸。” 一句话把凌恒逗笑了,“这说的什么话,养就养了,什么爹不爹的。” “你养着它,可不就是它父亲了。” “那你呢?”凌恒打趣,“你是不是就是它新母亲了。” “人家生母是看中了你,特意把孩子托付给了你。” “那也是我们一起遇到的。”气氛活跃起来,凌恒调笑地看向南缃,“雪团以后跟着我混,你要不要也考虑跟着我,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跟着我做楚国最尊贵的人。” “算了吧。”南缃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我还是能养得起自己的。” 凌恒呵呵笑着,吻了吻雪团脑袋,柔声哄着它以后有新家了,有爹娘疼爱。 ……… 在许昭妍的巨大引诱下,凌元手脚很快,不出七八日便得到了消息。 “此话当真?” 许昭妍朝前来回禀的婢女问道。 婢女使劲儿点着头,“是,秋若小姐外出上香时遇到了一伙地痞无赖,那些人不仅多且还身怀功夫,打跑了秋若小姐的随从,对她动手调戏。” “听说肚兜都被扒了开,后来援助的帮手及时赶到,这才赶走了那伙人。” 婢女拍着扑通乱跳的心,“一个未出阁的官家小姐,光天化日下被人调戏还剥了衣服,虽说清白尚在,可这名声也算是坏了。” “事情就发生在一条巷子口,不少人都看到了,现在外头人人都在传。” 许昭妍听完差点乐出声,女人摇头晃脑地坐回躺椅上,“办的漂亮。” 想到那位凌元世子,“不错,这条狗倒是好用。” 捏了颗葡萄塞嘴里,许昭妍美滋滋地品着,今日的葡萄分外甜,直直甜到了她心里头。 原以为这件事到此就算结束了,可两日后许昭妍接到了母族消息:堂妹秋如割腕自尽了。 在这个女子名声大过天的时下,大家闺秀遇到这种事,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家族名声,都只有这条路可走,越是身份高贵的女子越是如此。 跟随双亲来到三叔府邸时,就见三婶母已哭成了泪人,三叔也守在女儿尸体身边,双目赤红泛着泪光,一双手紧紧攥拳。 因女儿还未出阁,丧事不会大操大办,是以只有亲眷前来吊唁。 “天子脚下,高门贵女被当街欺辱,天理何在!” 许尚书也悲愤,二品高官的侄女被人这么欺负死去他如何能忍,更重要的是让他失去颗有用棋子。 许昭妍面作悲伤,心里却没有一丝难过,甚至还觉痛快——挡她路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许尚书兄弟势要揪出那伙贼人,打点了官府,让他们严查此事。 凌元将事办妥了,只等许昭妍的回应,这两日一直让人暗中盯着越王府外动静。 得知她今日出府吊唁,逮着机会便让人递话过去,约她出来相见。 第一卷 第114章 绝世画作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不错,斩草除根,干净利落。” 雅间里,许昭妍与凌元相对而坐,她端起茶盏朝男子递去,“我以茶代酒谢过。” 凌元却不看茶盏一眼,直勾勾盯着女人脸,“一盏茶可打发不了弟弟。” 许昭妍莞尔一笑,起身款款走到对方跟前,修长玉指轻托起凌元下巴,另一手将杯盏递在他嘴边,“来,嫂嫂亲自喂你。” 不知是不是有意,那身前的高耸依贴在男人脸侧,一双如丝媚眼荡漾着春情,勾人心魄。 凌元哪里还有思考的能力,像被牵住了魂儿,乖乖喝下那盏茶,入口的茶水比佳酿都要绵醇,直到喝完男人都意犹未尽。 许昭妍满意地看着他反应,“这茶可还入口?” “哪里是茶,经过嫂嫂手分明是琼浆玉液。” 凌元痴迷的模样让许昭妍倍感自信,这才是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再观越王那个冰山顽石,他怎就不能这般知情知趣。 “哎呦” 许昭妍一声娇呼,猝不及防被男人抱在了怀里,“你这是做什么?” 凌元早被她撩拨得欲火焚身,暧昧又急切地在她耳边说了句话,许昭妍听了低低笑着,娇嗔地在他胸前轻拍了把。 “你就不怕你堂兄知道了要你命。” 打在身上的手被凌元攥了住,他握在掌心细细摩挲,“我都听说了,堂兄自成婚以来一直冷落你,堂兄不解风情,不懂怜香惜玉,是他的错。” “倒是嫂嫂,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可是害怕?” 许昭妍娇羞的转开脸,她才不怕,她是激动。 可也不能轻易让这人得了逞,太容易得到的男人往往不珍惜,往后还如何继续给她效力。 不过总要给些甜头。 许昭妍重新倒了盏茶,端起缓缓饮了口,又递到凌元嘴边,“你我共饮这一杯,要知道,越王都没有过这待遇。” 就着她饮过的痕迹,凌元兴高采烈地喝了个干干净净。 “你家中妻子如何了?” 许昭妍还记恨被冯御史告状一事,整治不了冯御史,总要从他女儿身上讨回一把。 “那就是个死木奶奶。”凌元不屑,“泥巴塑的雕像,敌不过嫂嫂一根指头。” 许昭妍撇了撇嘴,委屈道:“可别这么说,人家那是端庄主母,哪像我啊,不过唱了个曲儿就被告上早朝。” “嫂嫂没有做错,错的是那帮老古板。”凌元语气坚定,“他们懂什么,满口仁义礼数,可本心不也是饮食男女。” “若真那么正直不近女色,那一屋子儿女怎么生出来的。” 许昭妍听得咯咯直笑。 “不过是在外头装个两袖清风模样,私下不定怎么放纵玩乐,都是男人,谁不了解谁。” 凌元打心底看不上那些以君子标榜自己的刻板文人,“我最崇尚的还是魏晋风流,那才是真正的超世脱俗,人呐,就要活着真实,活得肆意。” “既然如此,你可不要忘了上次说的,好好收拾下家中妻子,给我出这口气。” 许昭妍自己过得不痛快,那些害过她的人也别想痛快,冯御史的女儿日子难过了,冯御史自然也不好受,也算间接报仇了。 凌元连连朝她保证。 “跟你说个正经事儿。” 许昭妍敛起些笑意,“我父亲和叔父已经打点了官府,让他们务必查到欺辱堂妹的那伙人,你可小心东窗事发。” 凌元哈哈一笑,“放心吧。” “尚书府虽位高权重,可我瑞亲王府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再厉害还能查到王府头上?” 这么说许昭妍就放心了,男女又打情骂俏的调侃了几句,许昭妍声称还要回府邸,晚了容易被人起疑心,凌元这才依依不舍的同她分别。 与此同时,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宫门外,明王与扶盈从车内双双下来,自宫门进入。 “每月的这天,父皇都会去崇文院与画师们品鉴论画,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明王和扶盈到时景隆帝正欣赏着名家的最新画作,几位画师将自己最得意的作品拿与天子鉴赏,一殿人兴致昂扬地评论探讨。 景隆帝坐在正中的金丝楠木椅上,看着偌大桌案上的一幅幅画作频频点头,不过嘴角笑意却淡的很,很少开口称赞,看得出这些都未让他真正满意。 忽地,他目光停留在一幅画卷上不动了。 “把那幅画拿来。” 侍从听了连忙将天子所指的画卷呈送到跟前,一听说是皇帝点名要看的作品,众画师们也都簇拥了来。 近乎一丈长的画卷上,水墨渲染的天色素净悠远,近处繁花层层递进,清池碧水,波光粼粼,清与艳之间过渡得十分自然巧妙。 美人榻上依坐着一位仙姿飘逸的年轻女子,柳眉凤目,仪态万方,飘逸中带着尊贵,恍若神仙妃子。 美人衣带与柳枝随风轻扬,置身其中与美景融为一体,只看着画卷,那春和景明的盎然气息便跃然于纸上。 “这是华阳。” 景隆帝一眼认了出来,眼中满满的赞赏之色,“此画结构精巧,设色高雅,不会太过清幽但也不至艳丽繁复,真真是将清与媚拿捏得恰到好处。” “人物画得尤为传神。”画师也忍不住赞叹,“精致雅韵,活灵活现。” “景色更是出尘绝俗,一草一木无不玲珑高妙。” 画师们都被这作品惊艳,人人赞不绝口。 “难得看到这等佳作,是出自何人之手?” 听到天子问话,明王笑吟吟道:“回父皇,正是父皇指给儿臣的赵氏女扶盈所作。” “王妹芳诞那日,命扶盈为她作画以记录当日盛况,扶盈画了许久才完成,儿臣特意拿来请父皇鉴赏。” “原来是出自赵氏女之手。”景隆帝点着头。 赵氏女的才名天下皆知,如今亲眼见证画师们纷纷惊叹果然传言不虚。 “画得着实不错。”景隆帝又赞道,他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画卷,“依朕看,这画工不比在座的诸位大师差啊。” “皇上所言甚是,卑职等人自愧不如。” 看出父皇欣赏,明王立马将外头候着的扶盈召唤了来。 扶盈轻步走进来,规规矩矩朝天子拜礼。 “年纪轻轻,画技如此出众,果真是奇才,担得起画中魁首。” “圣上谬赞,小女子愧不敢当。” 眼前女子清艳独绝,寻常婢女的装扮也掩不住她的高贵出众,那身形气质像极了印象中的一个人,景隆帝眼底流露出回忆神色,夹杂着些许伤感。 就在这时外头来报:华阳公主来了。 第一卷 第115章 楚国第一才女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就知道父皇在这里。”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华阳伶伶俐俐的碎步走到跟前,行过礼后立在皇帝身侧。 “女儿给母后请了安,得知父皇不在御书房,就猜到一定是在画院。” 景隆帝笑着与她聊了几句,华阳扫了眼摆满画卷的桌案,“近来可有入眼的作品供欣赏?” “王妹来的正好。”明王兴奋的朝她说道:“你命扶盈为你作的芳辰记画,她已经完成了,快看看吧。” 华阳早把这件事儿忘了,明王这么一说她才恍然想起,于是俯瞰着对方手指的画作。 不过才瞥了两眼,华阳便冷哼了声,“这画的是个什么?” 此言一落周围画师们面色顿时僵住了。 “花不像花,树不像树,尤其把本公主画得那么丑,完全没把本公主的仪态展现出来。” 含怒的眸子瞪向扶盈,华阳怒斥,“赵扶盈,你是不是在敷衍本公主!” 扶盈忙跪下身,“公主恕罪,奴婢真的尽心尽力画了,您不妨再多看看,方才画师们也说画的不错。” 扶盈故意没有提皇帝,果然华阳听了后甚是不屑,“你是给本公主作画,画的好与不好自是由本公主说了算,旁人没资格评价。” 满殿人听得惊惧,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你又是王兄的人,画得再差大家看在王兄面子上也不敢说不好,不过都是场面上阿谀奉承而已,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吗。” 扶盈低下头,故作恐慌道:“公主息怒,您若不满意奴婢再改就是。” “本公主早说了,让你在府里长住,以方便为本公主做画,你却不愿意,还信誓旦旦的说什么过目不忘,回家一样能作出。” “而今就是拿这秽污之物来搪塞本公主!” 扯过桌上画卷,华阳满脸嫌弃,“瞧瞧这颜色搭配,艳俗不堪,人物更是呆板沉闷,毫无灵气可言,整个一团污糟,只有没眼光的人才会说好,你糊弄别人可以,休想糊弄本公主。” 偷偷窥了眼皇帝脸色,几位画师吓得屏息静气,不禁为这嫡公主捏把汗。 “王妹不要这么说。” 明王轻咳了声,提醒道:“方才父皇也说这是上等佳作,对此画大加赞赏。” 如被当头一棒,华阳愣怔的张大嘴巴,嗓子像是被卡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再看父皇脸色,华阳吓得一激灵,“父皇恕罪!” 反应过来后的人扑通跪地,两米高的气场轰然坍塌,“女儿不是有意的,女儿……是……” “是故意找茬儿刁难人对不对。”景隆帝说的平静,却依然让听者惶恐忐忑。 “不不不。” 华阳胸口跳得剧烈,方才的威风早荡然无存,讷讷的不知该怎么解释。 扶盈低垂的脸上划过丝冷笑。 她十分清楚,这嫡公主本意并非作画,而是寻机发难,哪怕她画得再好对方也定会挑出毛病来,这一切都是预料中。 从明王嘴里得知皇帝每月都会来画院,故此扶盈向明王提议将画拿到宫里,请天子和画师们品鉴,若有不妥再加以修改。 实则是:只有最权威的人说了好,华阳才不敢挑毛病,挑了便是自讨苦吃。 景隆帝懒得搭理华阳,看向赵扶盈,“过目不忘?你还有这本事?” 明王一听赶紧补充道:“千真万确父皇,王妹生辰那日扶盈只在宴会场上呆了不到半个时辰,回去后就将画做了出来,儿臣能作证。” 画师们听得惊叹不已,原来这绝妙画卷是在这种情况下创作而出,若非亲眼看到谁能相信,众人看扶盈的目光更为赞赏,再次感慨她才华超群。 “画已落成,就差题字了。”一位画师提醒道。 “对。”明王笑盈盈建议,“不如父皇来提吧。” 不知是不是刚才事惹得景隆帝不悦,还是有意试探扶盈的文采,只见他看向扶盈,“还是由作画者来提吧。” 内侍已经将笔墨备了好,扶盈得了令,走到桌前,短短凝神一瞬后落笔而下。 “日月芳华,同似今朝。”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简练大气,没有刻意奉承却又点明画意。 “嗯,倒是不落俗。” 景隆帝满意,再观那字体,乍一看是女子常用的簪花小楷,但细看下,娟秀飘逸中又不失磅礴之气,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大有刚柔并济的味道。 “这字体是你自创?”景隆帝看得新鲜,拿在跟前一再观摩。 扶盈恭敬称是,景隆帝越看越满意,命人将金印取了来,亲自盖下。 天子印鉴在上,便是对这幅画作的极度认可。 “画技、丹青、诗词,无一不精,不错。” “不止这些。”明王笑道:“扶盈棋也下的甚好,儿臣时常与她对弈,还经常输给她。” “哦?”这倒是让景隆帝意外,“你的棋艺朕最清楚,算得上出类拔萃,能频繁胜过你那定是高手了。” 景隆帝来了兴趣,当即命人将棋盘端来与扶盈对弈比试。 热闹的大殿安静下来,几人静静的陪在对弈两人身侧,认真不做声地观看着棋局。 被冷落的华阳待在一旁很是尴尬,她胸中憋着口闷气,幽怨的目光时不时刮在扶盈身上。 时间一点点流逝,最终景隆帝以三局两胜赢了这场。 虽得了头筹,可景隆帝心明:赵扶盈是故意输给他的。 不光输,还要输得不着痕迹,输的高明,不让旁人看出来,这当中分寸不好把握。 若非他身在当中怕是也难以察觉,景隆帝清楚,若对方真拿出全部实力,自己未必赢得了这姑娘。 她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识时务的,景隆帝很满意。 “不错,朕今日也收获颇多。” 自赵清禾之后,这是第一个在才情上让他刮目相看的女子。 出众的才华让景隆帝忆起了藏在心里深处的人,不得不说,在三个赵氏女中赵扶盈是最与赵清禾相像的。 “真正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担得起我楚国第一才女。” 闻言,满殿人也跟着附和。 景隆帝心情大好,“有这等才华若不施展太过可惜。” “你既擅长作画,朕就准你做画院女官,为帝后嫔妃、宫廷大事作画记录,与诸画师一同为君效力,也让你这身才华不被埋没。” 第一卷 第116章 不想给他生孩子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碍于你身份不便常驻宫中,就在有任务下达时凭腰牌进宫作画即可,听从崇文苑主事安排。” 扶盈谢过皇帝恩典,明王也高兴,他的人这般出彩夺目,明王脸上也有光。 从宫里出来的华阳一道上骂骂咧咧,又一次惹了父皇的她郁闷又窝火。 “瞧那女人嚣张劲儿,小人得志!” 华阳一肚子怨气都记在了赵扶盈头上,总觉得自认识了赵氏女后就没有顺当过。 走着走着,正巧遇到了元锦书的车驾。 双方碰头,元锦书自是要下车向嫡公主行礼问安。 “元小姐这是打算去哪儿?”华阳随口问道。 “瑞亲王妃举办了场雅集诗会,臣女正要前往。” 嫡公主听了嗤笑两声,“嗯,去吧,不过也只是小打小闹地玩上一玩,真正有才华的人都是在父皇面前出头呢。” 元锦书听得稀里糊涂,华阳见状也很乐意告诉她。 “元小姐还不知道,赵扶盈为本公主画的生辰图呈到了父皇面前,父皇看后大加赞赏,还亲自给那幅画盖下金印,命人珍藏在崇文苑。” 元锦书眉心一蹙,“她真能画得出来?过目不忘?” 赵扶盈到底是做到了……元锦书满腔嫉愤。 要说她过去的那幅受到众人赞扬的秋菊图,天子看了后也曾说过好,但并未亲自盖下金印,如此彩头就这么被赵氏女夺去了? “那当然了。”华阳乍惊乍喜道:“你是没看到那幅作品,那画工笔触当真是出神入化,画师们都自愧不如,父皇说了,赵扶盈真乃女中画魁。” 最后四个字直直扎着元锦书心上,还没消化下这些,就听华阳又道: “不仅作画,赵扶盈的丹青题词也是惊才绝艳,她改创的簪花小楷字体别具一格,独有风韵,得到了父皇和满殿画师赞赏。” “父皇还亲自同她对弈,夸赞她棋技一流,要知道,能让父皇看得上眼的棋手可没几个。父皇说了,这才是真正的精通琴棋书画,担得起我楚国第一才女。” 元锦书听的直冒酸水——第一才女,这可是她的毕生追求啊! 自己还没揽入怀就这么被赵氏女抢了先! 天子金口玉言,既然说了,那日后这顶头冠便正式落在了赵扶盈头上,难再夺回。 一朝被人夺去美名,元锦书心里那个恨呀! 她更清楚,用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传遍帝都,这让顶着京城才女头衔长大的她情何以堪,岂不是要沦为高门笑话! 华阳清楚元锦书性子,这女人恃才自傲,拿这些刺激她最有效。 “不仅如此,父皇还封她做了崇文院女官,赐了她腰牌,往后宫里凡有所需,她便可听从崇文院管事安排进宫作画。” 元锦书瞳孔骤然放大。 一连串的“致命”消息让她惊愕又备受打击,袖中手指深深陷进肉里。 那个罪奴竟然成了画院女官?这可是景隆帝此朝的第一个画院女官呐! 要知道自己在宫中伴读多年也不曾被圣上亲封过官职,而赵扶盈不过一日的功夫就当上了女官,元锦书怎能不愤懑满怀。 “说来还得谢谢锦书呢。” 华阳还在嘲讽,“还是你向我举荐了赵扶盈,我们才能知道她有这么大本事,锦书也算是对方的伯乐了。” 华阳说完不再理会元锦书反应,放下轿帘洋洋洒洒离去。 “小姐,我们也走吧,再晚了诗会就要开始了。” “派人给瑞亲王妃递个话,就说我身子突然不适,不去了。” 元锦书回到马车上,脸色阴沉的可怕。 她此刻只悔,就不该跟华阳提赵扶盈,本想让这个刁蛮公主好好磋磨下对方,不想却阴差阳错地成全了那女人。 元锦书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 越王府,听了南风禀报越王冷笑。 凌元世子?呵,那可是皇室的浪荡纨绔子,竟跟许昭妍搭上了。 这两人一个玩世不恭,一个轻浮妖媚,这样性情的两人碰在一起会发生什么,越王不猜都能想到。 照理说他是很厌恶许昭妍,也想着尽快将人赶出府,不过他可不热衷这种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事。 但这又是最能将许昭妍名正言顺赶出府的机会,越王纠结要不要利用这件事。 天色已晚,处理完公务后越王来到揽月居。 令颐正准备歇息就见越王来了,这个时候他来是做什么的令颐心里清楚,对此也已麻木,与往常一样服侍对方沐浴安寝。 夜深人静,晃动的烛光映着帐幔后一对交缠的身影。 怀里柔弱无骨的人让越王几欲疯狂,他拉起她胳膊,搭在自己脖颈上,意同点燃她的热情,带动她与自己共赴高台迷梦。 许久后,云散雨歇,房间终于恢复安静。 听到身侧人喘息均匀,令颐琢磨他睡着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又特意等了片刻,这才掀开被子下了床,轻手轻脚地走到妆台前。 从妆奁最里侧拿出一白色瓷瓶,倒出颗药丸。 “你在吃什么?” 猝不及防响起的男子声吓得令颐手一抖,正要往嘴里送的药丸跌落在地,叮叮咚咚的滚落到几步外。 想遮掩已经晚了,越王已弯腰捡起地上的药丸,细细查看着。 “我夜里睡不踏实,这是安神丸。” 令颐这么解释,可越王却没轻易信她,男人脸色沉冷的拿过她手中药瓶,命下人拿去给府医检查。 令颐惊慌,却阻拦不得。 没一会儿,府医便传来消息,越王听闻后脸色铁青。 她竟然背着他偷偷服用避子药! 他不知这东西她服用了多久,但想来日子也不短了,先前还纳闷儿,他时常留宿在此,可这么久了女人肚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原来原因都在这里。 “你就这么不想给我生孩子?”得知实情的越王怒火冲心。 她是有多不待见他! 在男人厉声逼问下令颐慌地抵在墙边,越王声音冷似冰川,“我自问待你不薄,何以让你这么对我?” 他承认自己不善表达感情,不是那种把甜言蜜语挂在嘴边上的人,可在衣食住行和对她的庇护上,但凡这女人是个有心的必能看出他对她的心意。 “你就这么铁石心肠!” 第一卷 第117章 吃醋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本以为人心是肉长的,时间久了总能看到他的真心,一点点放下心中芥蒂。 可在她心里从未真正的接受过他,过去被拒婚的挫败感又深深袭来。 令颐闷哼了声,脖子被一大掌攥住,“是不是不管我怎么做都走不到你心里?” 一再捂不热的人让越王抑制不住脾气,“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令颐呼吸困难,紧咬着唇。 她不否认这个男人对她不错,可衡在两人间的世仇和立场让她如何接受他的情意。 “说话!”越王厉声呵斥,手下不由加重了力道。 令颐呼吸困难,憋的脸色涨红,“我知道……我是罪奴身份,在世人眼里……能做到侧妃位置,能得到亲王宠爱……我应该感恩戴德,应该……将此当做莫大恩赐。” 她说的断断续续,痛的眼里泛出晶莹,“可害我失家的是谁?是你父皇,他害死了我姑母母子又颠覆了我家族!” 还有祖母。 祖母儿子众多,唯独只有姑母一个女儿,母女俩最是贴心,自姑母去世后祖母眼睛都要哭瞎了,抑郁成疾的人没两年也驾鹤西去。 姑母的死是家族痛处,数年来父亲和叔伯们都难以释怀,赵家的子女没有一个忘记过这笔仇恨。 更别说家族千年传承被人一朝毁灭,上百口族人正受着流放苦。 “你想我怎么做?对这些不理不睬?放下仇怨,心安理得的享受当下的宠爱,跟仇人之后和和美美过日子?” 压抑在心头的苦闷像溃提般倾泻而出,令颐眼泪刷刷流下,“你要是我你会这么做吗,给仇人生儿育女你会吗!” 越王额头青筋暴露,她果然连带恨着他,过去到现在从未变过,无论他怎么做对她多好,都磨灭不了那份恨意。 “可我连死的机会都不能有。” 景隆帝拿族人性命要挟,姐妹三人不得已委身仇人之后,已是愧对族人,若再给对方生下孩子,还有何脸面做赵家女儿,如何面对逝去的长辈和在流放地受苦的亲眷。 一个弱女子罪奴,全族性命握在天子手里,她反抗不了皇帝亲王的安排处置,既不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不管不顾,又无法安然接受现状,无奈只能在夹缝里生存。 “我也很想知道该怎么办。” 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紧,令颐几乎喘不上气来,“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我也解脱了……” 越王紧咬着牙关,另一只攥拳的手发咔哧声响。 反正这女人不会接受他,再这么下去有什么意义,她既然想死,有什么不能成全的。 上一刻还温柔地抚遍女子全身的手,这一刻就要准备送她上死路。 窒息的痛苦下令颐真的没有反抗,她紧闭着眼睛,心甘情愿地等待着解脱。 就在她几乎断了气息,仿佛看到死神那刻,身体突然被一道力量推甩在床上,憋闷的胸腔终于有了空气吸入。 越王冷怒的眼睛死死盯了她半晌,重重喘了几口气,继而转身离去。 令颐缓了许久呼吸才顺畅了,她瘫软的倒在床上怔怔出神。 她知道,她惹恼他了,可今晚的一切看似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 长久以来他们活在这种复杂又微妙的关系下,勉强修得平和相处,可埋在两人间的芥蒂不会因为刻意忽略而不存在,总会有冒出来的一天。 就算不是今日也会是未来的某一天。 ———— 凌恒和南缃还在仙云山,与世隔绝的清闲日子一晃便是许久。 这日凌恒正在屋子里陪雪团玩儿,忽然听到院外有笑声传来。 他抱着雪团走到门边,就见南缃不知拿着什么东西,正喂给余之远吃。 两人说说笑笑,说到开心时,南缃还一头栽进余之远怀里,余之远也宠溺的拍着她后背,师徒俩亲密无间甚是亲昵,俊男美人,看上去倒是十分和谐。 这些日子时常见到他们如此,凌恒第一次尝到了吃醋的滋味。 “呜呜……” 怀里的雪团闷吭了声,凌恒这才察觉自己把它皮毛抓疼了,回过神后忙安抚着小家伙。 南缃来到房间,见雪团在床上给自己舔着毛,于是拿来梳子帮它打理。 “娘亲给你整理整理。” 凌恒成日口称南缃是雪团的娘亲,久而久之南缃也被他带的做了这个娘亲。 雪团也熟悉了身边人,性格逐渐活泼起来,不再像刚来时那般怯弱。 “不光开朗了,小家伙还可会撒娇呢,动不动就要贴贴抱抱。”凌恒越来越喜欢这只粘着他的小狐狸。 “那你可要好好养它,狐狸是有灵性的,话本子里说千年狐仙幻化人形,说不得你百年后被阎王索命时,这小家伙还会去地府大战一通,把你魂魄重新带回阳间。” “那敢情好。”凌恒听得爽朗大笑,这姑娘脑子里总有些新奇搞怪的想法儿。 “不过我倒发现,雪团现在跟你越来越像了。” 南缃撇撇嘴,“怎么就跟我越来越像了。” “感觉上,你不觉得你们两个气质一样吗?” 话说他初次见到南缃时就感觉她跟只小白狐似的,清纯又妩媚,灵动勾人心。 南缃没有理会,温柔地给雪团梳着毛发,小家伙十分享受,乖乖地卧在她腿上。 想到方才院里一幕,凌恒又道:“对了,你师傅是哪里人,祖上是做什么的?” 南缃抬头看向他,“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也没什么,我是觉得你师傅气度超凡,气质心性不似普通人家能培养出来的。” 说到这个南缃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师父的家世很少跟人提起,据我所知,师傅就是出身布衣,说是祖上几代行医,所以他在医道方面颇有天赋。” 再看凌恒,南缃奇怪,“我瞧着你对师傅很感兴趣?” 凌恒点点头,如实回道:“这些日子我们时常聊天,看得出来,他是个满腹才华胸有沟壑之人,不光精于医道,且对江山社稷天下之势见解高深。” 凌恒总有种直觉,余之远一定有着非同凡人的背景出生,亦或是没落贵族也未可知。 “我是觉得这样的人才隐居在此有些可惜,若可以,我想引荐他入朝为官,用一身才华造福百姓。” “还是算了吧。”南缃耸了耸肩,“师傅肯定对这些没兴趣,否则他早就出山了。” 凌恒深感可惜。 “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南缃说道:“若是年岁已高也就罢了,可师傅还这样年轻,能文能武,隐居在此是挺可惜,不过师傅有自己的打算,我也不好多言。” “你师傅还会武功?” 第一卷 第118章 告白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那当然了。”南缃满脸骄傲,“没有一身绝世武功傍身,哪里敢独居在此还云游四海。” 这话更勾起了凌恒好奇,有这样才能的人真的只是布衣出身? 再看南缃说起对方时的一脸崇拜,凌恒心里酸溜溜的,“所以你很喜欢你师傅吧?” “当然喜欢了,那可是我师傅。” 她还真敢承认,凌恒胸腔像打翻了的醋缸。 南缃给雪团梳理着毛发,好一会儿没听到凌恒开口,抬眼看去,就见他在正屋里徘徊踱步,好像在忖度什么事。 半晌后,凌恒终于坐下身。 “缃缃,有件事我想同你说一下。” 见他面容沉重,南缃打发雪团自己去玩儿。 “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凌恒冥思一瞬后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自古以来师徒间只论辈分不论年龄,这一点我相信你也是知道的吧。” 南缃不明白他要表达什么,等着他继续说。 “虽然你师傅比你大不了多少,可在辈分上来说师尊如父,你应该对他如长辈一样敬重。”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有不敬重师傅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凌恒认真地看着南缃,一板一眼教说道:“男女有别,长辈与晚辈间也是如此,有些……过分亲密的举动,还是要注意一些好。” 南缃盯着眼前人,上下扫了一遍,琢磨自己跟师傅日常互动许是被他看见了。 “我从小就跟师傅这么相处。” 南缃赌气地背过身,“我小时候害怕打雷,都是师傅抱着我睡的,怎样!” 还抱着睡?凌恒听的眉毛都要跳出脸庞,这怎么可以! 闷极了的人又站起身来回踱步。 南缃小不懂事就算了,医仙怎么也不说避嫌,难不成太过超凡而不在意这些俗礼?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凌恒止住步子,“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应当注意下言行举止。” 南缃不耐烦,“这是我们师徒间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何需你来教说。” “怎么跟我没关系!”凌恒说得斩钉截铁,“我是你男人,当然有资格说教。” 南缃差点被噎住,“我男人?” 她转过身皱眉看向凌恒,眼里窜起星星火苗,“你说什么呢!少自封!” “怎么叫我自封?”凌恒据理力争,“你本来就是父皇指给我的人,是我的女人。” “我们同吃同住,身体都……坦诚了,我不是你男人是什么!” “你闭嘴!” 南缃腾的站起身,看了看外面,又回过头怒视着凌恒,咬牙威胁道:“警告你,山洞里发生的事你最好都烂在肚子里,不许对外说一个字,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雪团看到两人吵吵起来立即凑到跟前,紧张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顺着南缃腿爬到床上,望着两人不知所措。 “说与不说那都是事实。” 见南缃动怒了,凌恒微微敛了些语气,“就算这种事情你不介意,那我呢?” “我身体还被你看光了,你总得对我负责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南缃气的呼哧呼哧大喘,“你赖上我了是不是!” 雪团碰了碰凌恒腰身,见他不理会,又扒拉着南缃胳膊,呜咽着像是在给他们劝架。 南缃正在气头上,伸手推开了凑上来的雪团,小家伙身体一歪骨碌着在床上翻了个滚。 “你轻点儿,别吓到孩子。” “不要了!”南缃甩下句夺门而出。 “你这是抛夫弃子!” 凌恒朝着离去的背影喊了句,调整回心绪,看了眼紧张缩缩的雪团,于是坐下身将它抱在怀里。 “你娘亲就是个没良心的,不跟她一般见识。” 整日下来南缃都没有搭理凌恒,晚饭时,几人坐在一起吃饭,小北还是一如既往地笑聊个不停,平日活跃的南缃突然沉默了下来,余之远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再瞧这对青年男女,那样子一看就是闹了别扭,余之远心明但未点破。 用过晚饭后凌恒在房间独坐了许久,思来想去始终心头难安。 犹豫着来到南缃屋外,可唤了几声里面人也没给他开门。 “晚饭时你师傅应该瞧出我们闹矛盾了,你要是再不给我开门,过会儿怕是你师傅也要被引出来了,他要问你原因你怎么说。” 这句说完房门终于打了开,南缃没看来人一眼,直接回到床边躺坐下来,背对着他一声不吭。 夜色沉沉,房间分外安静,凌恒缓步走到床边。 “我今天说的话你就那么生气吗?难道你不认为我说的是事实吗?” 南缃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凌恒也不勉强,他坐下身拉了拉南缃手臂,却被对方甩了开。 一声叹息,凌恒柔声道:“我们好好谈谈吧。” 有些话压在心里太久了,本想着来日方长,可既然事情赶到了今日,他也不想再继续隐藏。 “病重多年,我从未想过还能有活下去的机会,自知道治愈有望后我很高兴。” “重生不仅仅是性命延续,更重要的是心中所愿可以一个个慢慢实现,藏在心里的遗憾也可以不再是遗憾。” 床上人没有回应,可凌恒知道她在听。 “于我而言,你就是我生命里的一道光,不仅为我续命,更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喜欢心动。” 南缃转回身,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但见他的眼睛异常柔情,流转着动人的光。 今晚的月色很美,洒进房间的月光似在地上铺了层轻纱,如梦如幻,凌恒心境柔软,声音也比往日更温和。 “过去我身患绝症命不长久,不愿耽误任何人,既然现在能活下去,我……” 对上那双明净的眼睛,凌恒心跳忽地加快,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他温柔的声音微微发颤,“不如你以后就嫁给我吧。” “我们后半生在一起,我来照顾你可好?” 见少女眼睛瞪得大大的,第一次表白姑娘的凌恒有些紧张,他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的玩味笑道:“救命之恩,就当是我以身相许报答。” 第一卷 第119章 回绝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南缃坐直身子,眼睛不眨地盯着他,“太子殿下,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凌恒溢满柔情的脸顿时僵住了,“恩将仇报?什么叫恩将仇报?” 娶她怎么就是仇报了,难道在这姑娘心里嫁给自己是件恶事?凌恒心头隐隐作痛,呼吸都有些不畅。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男人眼里是受伤的神色,南缃靠在床板上,低头将薄被盖于腿上,“我没有讨厌你。” 是讨厌你父皇。 后半句话虽没说出口,可以凌恒的心智怎会猜不到。 “如果没有那些恩怨,你会接受我吗?” “哪来那么多如果,有的事就是有,如果这类的问题回答有什么意义。” 凌恒不知该怎么说,两人沉默了半晌。 “我说过,救你是因为约定。”南缃率先开口,“本来就是我们的交易,你不用感激也不必觉得亏欠,更无需报答,只要信守承诺就好。” 凌恒听的难受,“难道我们之间除了交易约定就不能有其他了吗?” 身陷地宫时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在凌恒心里两人已早有超越寻常的感情,那么深刻的过去她就没有一点感触吗? “我明白你意思。” 既然把话挑开了,南缃也想同他说清楚,“你病重多年,不与外面接触,冷不丁出现个女子在你生活里,你会惊喜,也欣然接受。” “她与你同度生死,与你而言那场经历刻骨铭心,这种情况下你很容易对对方生出心意。” “你认为我只是因为寂寞,因为一时冲动吗?”凌恒解释,“我若想要女子陪伴多少个都不在话下。” “更不是因为什么感激,我很清楚自己心意。” “我也清楚自己心意。”南缃坦然地看着他,“说实话,我没有你说的那些感触。” “我是在家族蒙冤败落后以罪奴战利品的身份进入东宫,那地宫的生死也是我作为殉葬者被迫进行的,对于我来说这一切都是痛苦经历,我又如何能与你有同样的感触?” “我早说过我们立场不同,在我家族案件里,你作为胜利者自然可以无视其中恩怨,若今日我是你,我也愿意接受个美貌罪奴。可你若是我,是家破人散的一方,你还能接受对方心意吗?” 凌恒听得痛心,这是横在他们中间的最难以跨越的问题,也是他不想提但又不得不面对的。 “是不是案情平反了,你才有可能接受我?” 南缃苦笑,就算案情平反,还有姑母母子的那笔账,如何算得清。 凌恒低头不语,他想说她只是个弱女子,这些恩恩怨怨原不必想这么多,重振家族是男人该做的事,她可以像大多数女人一样求个自保,安然度日便可。 但凌恒也清楚南缃并非凡夫俗女,这些劝解不了她的,换句话说,她若真像普通姑娘一样,自己又怎会被她吸引。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我只是把自己心意告诉你。” 凌恒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姑娘家总是要嫁人,你眼下是罪奴身份,可我从不介意这些,并非我抬高自己,当真是世间能做到不介意的男人没几个,我是觉得我们合得来,我也想照顾你余生。” “你的两个姐姐不也接受当下了吗,不去想那么多,你也可以过得轻松些。” 南缃不会告诉他赵家的女儿没有一个心安理得接受现下命运,不论她们在外人面前如何顺从,可心从未改变过,只是以不同的方式为家族尽力。 “我们相处这么久,你对我……真的就从没想过感情的事?” 南缃躺回床上,呆呆望着房顶,“谈情说爱,那是日子过得舒坦,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才会想的,对我来说太奢侈了。” 亲人受着流放之苦,家族前路未知,这种情况下她如何有心思考虑男女感情事。 “就比如你,你在英年等死的那些日子里有闲情想这些吗。” 这话让凌恒脸红,有种自己无忧无虑不知他人疾苦的惭愧,再说下去他只会成了何不食肉糜之辈。 言尽至此,凌恒只道:“我知道你最忧心的,我会信守承诺助你早日达成心愿。” 凌恒走后南缃没了睡意。 他是太子,只要他执意而为她根本没有反抗的权利,他也根本无需经过自己同意。 凌恒没有动用手里权利,南缃还是感激的,但这也加重了她心里负担。 有些话没有挑破前还能装傻充愣,可一旦被说开,如今南缃再面对凌恒总有说不出的别扭。 在之后的日子里,两人相处间多了分拘谨,凌恒明白其中原因,他识趣地不再提那晚的谈话,像是从未发生过,希望南缃能早些恢复到过去。 天气晴朗时,凌恒跟着南缃上山采药,他明显察觉南缃话比从前少了,幸而有雪团在,每每气氛沉寂时凌恒便拿着雪团说事,化解尴尬。 小家伙像是他们间的纽带,将两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凌恒慕然明白了为何都说孩子是夫妻间的牵绊,女人一旦有了孩子也就死心塌地了,想着想着不由偷偷笑起来。 雪团也十分乖巧,它认定了这位生母给选中的“新爹”,又得了重新得到了“娘亲”的疼爱,而今越来越活泼机灵。 “七色祥云!” 凌恒突然惊呼出声,他兴奋地指着瀑布方向,眼中乍然惊喜,“天降祥瑞了!” 南缃顺着看去,瞬间爆笑出声,“大爷,那只是彩虹而已。” “彩虹?”凌恒不信,又往前走了几步,眺目远望,“怎么可能,彩虹都是拱形的,那团七色云彩飘在瀑布前,哪里是彩虹样子,而且也没有下过雨,如何会是彩虹。” “不是只有下过雨才有彩虹的。”南缃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算了,好好给你讲讲。” “彩虹是在雨后阳光下形成的,这里虽没下雨但有瀑布啊,那飞溅的水不就等同于雨水了?只要阳光充足,连同这些水汽就会出现彩虹,和雨后彩虹一个道理。” “至于它形状不是你平日见到的那种,这是跟瀑布有关,它所处的地势和飞流速度会影响彩虹形状。” 第一卷 第120章 嫉妒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凌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脚下来回变化着位置的观赏,望着那团彩虹都不舍得眨眼,“太神奇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奇观。” “少见多怪。” 不在意南缃的笑嘲,凌恒兴致勃勃地欣赏着美景,“真是叹为观止,就像是从仙人洞府散出的彩光,随着水流飘动,太美了。” 南缃也不打扰他,静静陪在一旁,直到凌恒看够了才恋恋不舍离开。 “这次来仙云山长了不少见识。” 凌恒还沉浸在奇景中,心情激动的人关不住嘴巴,“跟着你采药我也认识了不少奇珍异草。” 经过刚才的事后凌恒仿若打开了心扉,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南缃时不时回应上一句,还不忘递给他水喝。 待竹篓被草药盛满时已是夕阳西下,满天的晚霞将丛林染红,雪团蹦蹦跳跳走在前方,顺着来时的路边嗅边返回。 凌恒和南缃走在后面,霞光洒在少女身上,像披了层金色纱衣,微风吹起她额前发丝,带着斑斓的光影印着玉雪般的脸颊,说不出的柔和美好。 凌恒心怦然一跳——他是真想与她在这里携手后半生。 凌恒再没提过感情的事,南缃的拘谨也渐渐消散,两人像回到了从前。 “看今日这晚霞,明天定是个好天气,你要是能起个大早,我们可以去山顶看日出。” 凌恒高兴应下,翌日天不亮两人便起了身,在太阳还没升起前爬到山顶,坐在山巅,等待远处天际缓缓点亮。 “快看。” 凌恒兴奋地晃着躺靠在雪团身上打盹儿的南缃,“太阳出来了!” 南缃睁开双眸,只一眼又合了上,拢了拢披风,“你自己看就成,我都看过无数回了。” “那怎么行,这么美的景色当然要一起看。” 说着又推了推雪团,将它拎起来,“雪团也不要睡了,跟爹娘一起看日出。” 被迫清醒的雪团懒洋洋地卧在凌恒腿上,它对这些没兴趣,但还是硬撑着精神相陪,只是眼睛总不自觉地合上。 起得太早,南缃困得厉害,凌恒将她脑袋靠在自己肩上,一手抱着她一手抱着雪团。 望着越来越亮的天际,直到万丈光芒照亮大地。 看着倚靠着他的“娘儿俩”,凌恒心里幸福满满,无比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 // 旭日的光芒也照在了京城,瑞亲王府张灯结彩,宾客如流。 今日是瑞亲王妃寿辰,一大早府里便热热闹闹地忙活起来,上午时,各府马车陆续赶了来。 正堂内,瑞亲王妃坐在上首,神采飞扬地同前来祝寿的宾客寒暄热聊。 元锦书安静地坐在母亲身边,听着母亲与王妃等人说话,目光瞟向对面坐着的明王,又扫了眼立在他身后的扶盈,再看回明王时元锦书投去厌恶一瞥,转回头不再看他。 对上心仪姑娘这眼神,明王不得其解。 元锦书气愤呐,这男人口口声声爱重自己,可明知道自己与赵氏女不对付,明知道今日这场合自己一定回来,竟还把赵扶盈也带了来,这般明目张胆,狗男人! “明王身后的那位女子,可是圣上亲封的崇文院女官?” 听到皇婶问话,明王笑呵呵回应正是,又看了扶盈一眼。 扶盈会意,走到堂中向王妃拜礼问安。 “来,快上前让我看看。” 瑞亲王妃笑微微地朝扶盈招手,又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近来瑞亲王妃听闻了不少传言,前些日子有位宫妃晋升妃位,按照宫规,妃位者可由宫廷画师作画像,珍藏于后宫。 赵扶盈亲自为对方做了画像,那幅画十分惊艳,就连刁蛮高傲的淑妃看了都央求天子,让赵扶盈也重新为她画一幅。 再看眼前姑娘,眉目清艳,姿容瑰丽,瑞亲王妃不由赞赏,“果真是绝色佳人,才情又那般出众,难怪皇上称你是楚国第一才女。” 赵氏一族虽说没落了,可千年传承的美名一时间不会消失,世人对赵家还是仰慕得很,不过碍于其罪行不敢明着追捧,如今扶盈得天子亲自嘉奖受封,人们自然也放得开了。 亲眼见证了赵氏女才华,瑞亲王妃甚是欣赏,又拉着扶盈与她闲话家常。 “皇婶说的是。”嫡公主华阳活泼泼开口。 “赵姑娘的才华是得到父皇亲自认可的,如今宫里的几位公主也寻着机会向赵姑娘请教学习,大家都说,赵姑娘的才华,别说是女中魁首了,就是男子也比不上。” 瑞亲王妃听了这话也乐,再三对着扶盈赞赏。 华阳难得的对赵氏女赞扬当然不是发自内心,只因清楚场中有比她更讨厌赵氏女的人在。 瞥了眼坐在其中的元锦书,果然那女人脸绿了,华阳暗自得意。 不管怎么说,赵扶盈现在是得到父皇赏识的人,在外她不好当众挤兑对方,否则是对父皇眼光和旨意的否定,知道元锦书脾气,那女人耐不住了自然会出手。 就看姓元的和姓赵的狗咬狗,自己坐享渔翁之利,华阳美滋滋地继续和众人说笑。 元锦书愤懑的都快人前掩饰不住情绪,母亲与瑞亲王妃是至交好友,自己从小也是瑞亲王妃欣赏喜爱的晚辈,而今看到对方对其他女子这般欣赏,元锦书难以接受。 瑞亲王妃和嫡公主率先摆明了态度,其他宾客们也跟着附和。 “往后咱们再办雅集诗会,定得请赵姑娘一同参加。” “明王殿下,到时您可不能拦着喔。” 明王笑呵呵地与众人攀谈打趣,自己的女人如此出众,他脸上也有光。 无意间对上了元锦书冰凉厌漠的眼神,明王脸上的笑立马收了住,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对方一再用这种眼神看他,只得乖乖地不再开口。 再抬头时,就见对面椅子上人不知何时离去了,知道锦书一定是有什么事,明王也悄悄退出正堂。 一出来就看到门外闪过女人身影,明王快步追了上去。 “锦书,你怎么突然离开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元锦书停下脚步,不屑地睨了眼男人,“我身体如何与王爷何干?王爷只管在堂中与众人笑聊便是,搭理我作何。” 第一卷 第121章 代你妹妹给她赔罪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锦书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心情不好?” 莫名其妙的被对方喷火,明王着实不解原因,仔细回想自己所作所为,好像也没有哪里得罪她。 元锦书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嫉妒赵氏女才华,恨对方夺走了自己才名。 “王爷已有佳人相伴,却还来与我纠缠不清,王爷就这么风流多情吗?” 这话明王才听出些端倪,“你是说扶盈吗?她只是个婢女,你何必总跟她相较。” 明王说这话时脸上是无奈的笑,仿若把元锦书和扶盈放一起比较本身就是件很不值的事。 见元锦书还是不高兴,明王仔细琢磨,猜测大抵是因为华阳芳辰那日赵令颐当众对她挖苦,所以连带着对扶盈也不喜了。 “锦书,你别误会,我原本是没想带扶盈来的。”明王耐心解释,“是皇婶下帖时特意说了,让我把扶盈也带来。” “我想皇婶是想看看父皇口中夸赞的人是何模样,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这话听得元锦书更不高兴了,赵扶盈一个罪奴婢子,竟也成了亲王府的座上宾,她也配? “锦书,我知道那天赵侧妃对你的污蔑过分了,伤了你心,但那都是赵侧妃所言,与扶盈没有关系,扶盈跟赵侧妃不一样。” 明王极力安抚着心仪女子,“其实我早就与你说过,扶盈才华出众,你们两个都是有才情的人,该好好认识下,以后也可以在诗画上切磋探讨。” 元锦书厌恶地看着明王,“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明王愣愣地摇了摇头。 “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花言巧语的做派,嘴上说着心里只有我,却还对其他女人情深,你知道你这样子有多可笑,多让人讨厌吗!” 元锦书一字字从牙缝蹦出,“所以,从今往后请王爷不要再来打扰纠缠我,我最讨厌的就是说一套做一套的花心男人。” 明王一听慌了,“不不,我不是那种人,我对扶盈只是单纯的欣赏而已,没有男女之情,自始至终我心里只有你!我替扶盈说话也不是因为对她情深,只是觉得你可能是对她有些误会。” “误会?”元锦书愤恼的盯着眼前人,“你可知道她们赵氏女都做过什么?” 明王听得一脸懵,元锦书也不再客气,将自己被赵氏女“祸害”之事尽数告知。 “你可知道为何皇上突然下旨不让我在宫中伴读?” 明王哪里知道这些,就听对方道:“还不是赵南缃害的!” 元锦书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道出。 “我承认,我是同德妃娘娘说了赵南缃不守规矩,以卑微之身与殿下同桌而宴,我不过是担心这种不成体统的事传出去会让皇家被非议笑话,所以才在娘娘面前说了几句,本是好心提醒,却不想……” “赵南缃王爷也是见过的,就她那机灵胆大的模样,是几句斥责就能被吓倒的吗?” 说起这事元锦书就愤恨,“她定是故意假作被吓病,借此不给太子医治,耽误了太子病情,最终皇上和娘娘把这笔账算到了我身上。不准我在伴读,就是天子给我的惩罚。” 明王听得震惊,从不知当中有这么多缘由曲折。 “赵南缃阴险狡诈,一肚子鬼心眼儿;还有她姐姐赵令颐,那日在嫡公主府,她颠倒黑白挑拨离间,一字一句直诛人心,你也都亲眼看见了。” 元锦书说得激动,“再说赵扶盈,你说她与那两人不同,可我只问王爷一句。” “赵令颐当众羞辱我,这件事赵扶盈什么态度?她回去后可有说过什么?” 明王顺着元锦书的话想去,记得当天回去后扶盈好像没说过什么。 “没说什么,呵。”元锦书满意着答案,她笑得轻蔑,“这便是默认了她姐妹所作所为,否则若真觉得她妹妹做得不对,她为何没有任何态度,根本就是同赵令颐一个心思。” 明王不知该怎么说,眉头愁成一团。 “赵氏姐妹一丘之貉,玩弄心机手段一个比一个卑劣,王爷还好意思跟我说什么赵扶盈人好,想想刚才我说的,你还认为自己是对的吗。” 明王也说不准,赵令颐他确实讨厌,那赵南缃瞅着好像也不是个老实的,但扶盈他还是了解的,她温柔恭顺,谦和内敛,跟她的两个姐妹不一样。 到底她与那两人是堂亲,总归不是一母同胞,本性应该不同。 但这话他又不敢跟元锦书说,恰巧此时扶盈也出来了,元锦书一见到便厌恶地转开身。 念及锦书对被赵令颐羞辱一事至今还没个说法儿,眼看心仪女子这般生气,明王思虑一瞬后将扶盈召到跟前。 “华阳生辰那天,赵侧妃当众污蔑羞辱锦书,很是过分,可赵侧妃说起来也是我的嫂子,我不好指责。” “但欺辱无辜这种事不能就那么过去了,总要给被害者一个交代。” 明王朝扶盈吩咐道:“今日既然见了锦书,你就带你妹妹向锦书赔个罪吧。” 男人口吻坚定,没有任何商量的意思,不论如何今个儿是必须得给锦书一个交代。 扶盈看了眼两人,不猜都知定是元锦书同明王教唆什么了。 而元锦书听了这话没有反驳,她静静的站在旁边,仿佛默认了明王所言,坦然的等着扶盈赔罪。 明王向扶盈使着眼色,暗示她快些。 “赔什么罪呀。” 华阳声音从后方传来,她不急不缓走上前,看着眼前几人,脸上是精明却又故意装作无知的神色。 “王兄是说要让赵扶盈代替赵侧妃给锦书道歉吗?” 见明王不说话,华阳笑了两声,“王兄,这就你的不对了,犯错的是赵令颐,跟赵扶盈有什么关系,怎么也轮不到让一个堂姐出来赔罪啊。” 华阳一副声张正义的模样,“这样不公平的事妹妹可看不过去。” 元锦书盯了明王一眼,见她这样子,明王知道她在等什么,于是又向扶盈催促,示意她赶紧赔罪。 “别怪妹妹多嘴,王兄如此真不妥,冤有头债有主,一个做事一人当,王兄不能为了哄锦书高兴就拿无辜人欺负呀。” 第一卷 第122章 尴尬离场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明王这下为难了,他当然知道此事与扶盈无关,可锦书生气了呀,只要能让心爱姑娘消气,赔个罪算什么。 见元锦书还在等,明王又要准备催促扶盈。 话还没说出口,华阳率先拉过扶盈胳膊,“绣茵郡主在后院组织了场诗画会,请女眷们前去参加,现场都布置好了。” “皇婶对扶盈欣赏的不得了,几位小姐们也翘首等着第一才女现身呢,不好再耽误,赶紧走。” 说着直接拉着扶盈离去,扶盈为难的看向明王,这情景明王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无奈只能放她们去了。 耳边一声冷哼,明王扭头就见元锦书正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他。 “嫡公主的解围正顺了王爷心了吧,看来所谓的真心也不过如此,王爷果然多情。” 元锦书转身离去。 明王一个脑袋两个大,愁得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在原地打转。 王府花园飘散着年轻女子说笑声,花圃空地前摆着一方长桌,几名年轻女子正凑在桌前,一边作画一边说聊。 扶盈被她们拥在中间,一群人十分和睦热闹。 自扶盈被景隆帝封为崇文院女官,又兼几幅作品惊艳问世,楚国第一才女的名声很快便传遍了宫内外。 虽说还是罪奴身,可有天子的亲自受封和赞赏,如今扶盈的地位大加提升。 千金小姐们都想结识这位才女,方才瑞亲王妃和嫡公主也对其大加赞赏,贵女们逮着机会便将扶盈请来,一同探讨画艺。 元锦书独立在凉亭下,瞟着那边被众星捧月的女人,眼里是落寞和嫉恨。 那是原属于她的位置啊!过去十几年里她曾在这个位置上独占鳌头,风光无量,而今才名和赞美被别人一朝夺了去,自己却只能躲在一边受尽冷待。 终究是输给了意中敌。 元锦书难以容忍的,滔天的妒意充斥着女人胸腔。 孤寂的身影落在明王眼里,他心疼难耐的厉害。 年轻姑娘们聊得欢喜,对扶盈的画艺倾佩不已,暗暗赞叹赵氏女的千年美名果真名不虚传,有两位还一声声称呼其赵女师,并张罗着下次还要一起探讨学习。 扶盈笑颜谦和的同她们相聊,恭敬又不乏亲和。 华阳“乖巧”的没有去捣乱,坐在旁边笑眼看着大家,眼睛却不时瞟向凉亭,等待好戏登场。 “这么没有规矩!” 冰冷含怒的声音让欢快的气氛瞬间凝固,众人抬头看去,就见明王板着脸立在桌前几步的地方。 扶盈见他直直盯着自己,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明王上前两步,肃眉冷面斥责道:“在场的郡主贵女,哪个不比你身份高贵,你却站在主位上,还以师者自称,成何体统!” 随着明王的话,周围气氛越来越僵冷,几位贵女吓得不敢吭声。 “父皇欣赏认可你的才华,受封你女官职位,是对你的鼓励,你应当谦虚恭谨,继续努力,方不负皇恩。” “而今却恃才自傲,目中无人,这岂非辜负了父皇的信任,也让人嘲笑本王御下无方,调教出你这等没有规矩的婢女!” 扶盈绕过桌子走到明王跟前,朝他俯身行礼,“王爷恕罪,奴婢不敢。” “明王堂兄。”绣茵郡主也走上前,“王兄误会了,扶盈姑娘没有持才自傲,是我们仰慕她的才名,欣赏她才华,主动请她来指导我们作画,视其为师,与她无关。” 明王不理会这解释,只对着扶盈继续斥责。 “皇婶欣赏你,郡主小姐们也佩服你,故对你谦和客气,这是大家的修养,而你却蹬鼻子上脸不知收着,若真是个懂规矩的,谦虚难道都不懂了吗。” 绣茵听不下去,心疼无故被责骂的扶盈,帮着解释道:“堂兄不要这么说,扶盈姑娘一直谦虚谨慎,她没有摆任何架子和脾气,我们大家都是真心来往。” 明王抬眸看了眼凉亭下的元锦书,见她脸色好了很多,看自己的目光也柔和不少,便确定自己做的是对的。 像受了鼓舞,明王这下更来劲儿了,“堂妹不用替她说话,她这些日子有些飘了,摆不清自己位置。” “我府里规矩清明,对下人管束最是严谨,主子们抬举归抬举,可下人也该时刻谨记自己身份,否则不及时加以调教,往后只会更无法无天,再辜负了父皇隆恩我亦羞愧。” 厉目瞪向扶盈,明王呵斥,“还愣在这儿干什么,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滚回去面壁思过!” 场面极度难堪,一同作画的几位小姐都为扶盈叫屈,却又不敢插嘴,扶盈低着头拜退,在无数目光下独自退出席面。 绣茵看了看明王,又看向受气离去的人,拎起裙子追了过去。 明王望着凉亭下的元锦书,见她神色柔和的看着自己,明王心情愉悦,报以温柔一笑。 坐山观虎斗的华阳看的兴致勃勃,对这出戏十分满意。 自己只负责拱火,先是在正堂让元锦书吃了瘪,而后又让赵扶盈栽了面儿,真真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绣茵追出府,拉着扶盈安慰,“真没想到闹成这样,你别担心,我一会儿会再同堂兄说说,一定帮你解释清楚。” “多谢郡主。” 扶盈知道以明王性子不会为这种事跟她动气,当中必有其他原因,跑不了又是为了那位元小姐。 谢过郡主的相送,扶盈独自朝王府走去。 聚面闹成这样绣茵也没好气,将刚才事情尽数告知了母亲。 “大家在一起聊天作画,开心的很,好好的场面明王兄却突然发了脾气,赵姑娘被闹得可难堪了,关键是人家也没做错什么。” 绣茵实在想不通,“赵姑娘是他的人,这般出色他脸上不也有光吗,当众斥责对方,难道堂兄脸上好看?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瑞亲王妃也想不通,明王的性子是几位皇子里最随和的,不光没在人前发过脾气,还从来都是帮做和事佬的,突然闹这么一出她也摸不出头脑。 “几位皇子性格不同,太子聪颖明睿,看人看事通透,越王虽说桀骜了些,可也是个明白人,至于明王。” 瑞亲王妃轻轻一叹,“这有时候吧,越是看上去随和好相处的,说不得越是糊涂的。” 向心仪人表了诚心,明王巴巴地凑上前讨好,元锦书很满意他刚才表现,终于对他露出些笑脸。 第一卷 第123章 余毒她就能解的了?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明王趁机提出一会儿宴会结束后送她回太傅府,正好他也有事同太傅商议,元锦书答应下来,明王更开心了。 待再回到王府时已是傍晚,瑞亲王府发生的事小厮都还替扶盈焦心,担心她惹怒了王爷,怕是往后日子不好过了。 不料却见扶盈淡然得很,同往日一样,该如何伺候便如何伺候,像是完全没受到那件事影响。 扶盈心里清楚,自己没做错什么,明王今日那番作为无非是在向某人献媚,讨了美人欢心,明王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继续怨恨她。 扶盈推测的没错,回来后的明王心情十分愉悦,仿若忘记了白日的不快,再未追究她什么。 直到晚间,服侍他洗漱完后,房间只有两人,安静的夜晚这才让明王想到了白日事。 他当然知道扶盈不是恃宠而骄持的人,她最是谦虚懂礼,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向锦书证明真心而已,拿着扶盈这个无辜人做局出气,明王心里也有些愧疚。 可身为王爷,这种事他不会承认更不会道歉,但场面总是需要圆一下。 “今日本王的话有些重了,你不要放心上,本王也是为你好。” 明王说得慷慨,“受了天子隆恩的人少不得会有骄矜气,人嘛,风光得意时最容易出差池,本王也是想提前警醒下你,否则哪日出了无法挽回的大错可就晚了。” “有了这次教训,你日后也可时刻保持谨慎,如此方能稳定长久。” 扶盈心下冷笑,这男人若能坦白,也算是个敢作敢当,这种欲盖弥彰的说辞真是让人恶心。 “王爷苦心扶盈感激,必当谨记在心,不负王爷心意。” 明王满意的说了句好,打发她回去休息,扶盈行礼告退,转身后脸上笑容瞬间变得冰凉冷漠。 ———— 在仙云山住了一段时间后南缃提出离开。 凌恒纳闷,自他来此到现在,医仙除了给他医治坠崖落的皮外伤后,还未给他治过身体余毒。 “就这么走了?” “这些你不用担心。”南缃若无其事,“师傅在给你医治皮外伤时早把你体内余毒一块儿解了。” 南缃说得简单,可凌恒却不这么认为,虽说他不懂医术,但也能看得出医仙给他治的只是皮外伤而已。 “怎么,你信不过我们呀?” 南缃神色坚定,“解毒药是同治皮外伤的药混一起了,你难道没觉得现在身体比先前好了很多吗?” “好倒是好了很多。” 凌恒这点还是能肯定的,可他真的没觉医仙给他治过身体余毒。 见他还是有疑心,南缃及时调转话题,“是不是在这里待出感情了,不舍得走?” 这倒是说到凌恒心里了,瞬间将刚才的怀疑放到一边。 “还真是,这里青山绿水,自在宁静,没有烦恼纷争,犹如到了另一个世间。” 这些日子每天跟随南缃在附近游玩,看朝阳晚霞,采药抓鱼,踏月而归,没有人打扰,没有规矩束缚,若可以他真想一辈子生活在这里。 见凌恒不再追问医治的事,南缃趁机走出房间。 不过在分别前夕,凌恒还是不忘向余之远请教心中疑问,余之远的回答与南缃无异,可那敷衍和态度不详的样子更让凌恒生疑。 “放心,殿下身体必然无恙。” 临了余之远只说了这一句,男人笑意高深的样子让凌恒认定这当中一定有问题,师徒俩像是跟他打哑谜,让他是着实摸不着头脑。 离开这日,余之远让小北送他们出山。 “瞧瞧,都惯得没样子了,成天挂在你身上。”看着窝在凌恒怀里的雪团,南缃唠叨,“它是真把你当成亲爹了。” 凌恒宠溺地摸着爬在他胸前的一团,“他是有些粘我,不过平日也没像今天这样。” 出了门几人话别,而雪团更像是粘在了凌恒身上,说什么也不肯下来自己走,两只前爪紧紧搂着他脖子,像是生怕被人分开。 凌恒貌似明白了:这小家伙怕是察觉到他们要离开,害怕把它丢在这里,所以寸步不离的黏着他。 “它倒是机灵。” 瞅着小东西那紧张模样南缃被逗笑了,故意拿着它心爱的小鱼干做引诱。 雪团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住了,窝在凌恒臂弯不做理会,只是那双眼睛总偷偷窥望向小鱼干。 “哈哈,立场还挺坚定。” 余之远也笑,“狐狸是有灵性的。” 凌恒安慰着雪团,“放心吧,无论如何不会不要你的。” 知道他们师傅定有话要说,凌恒在拜别余之远后同小北先缓步离去。 南缃依依不舍地同师傅说着话,当凌恒回首望去时就见余之远把她抱在怀里叮嘱着什么。 两人像父女又像……这样子看得凌恒醋意翻腾,双腿不听使唤地又折身返回,却被大大咧咧没看出问题的小北拉着继续朝前走去。 “你师傅和南缃他们两人感情很好啊。” 凌恒一面说着一面回头望向那边两人。 “那当然了,师徒嘛,肯定关系好。” 小北还小,不懂这些,只顾拉着凌恒往前走,不断劝他有机会一定要再来。 “外界都传医仙医术诡奇,果真是这样,我都没感觉他给我治疗身体余毒,就听南缃说其实早已随着那皮外伤一块治了。” 凌恒试探着询问,“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解的了。” “放心吧。”小北拍着胸脯,昂首挺胸走在前面,“什么都不用担心,师傅说了,你那点儿余毒师姐就能解决。” 凌恒心头一跳,“缃缃就能解得了?” “可她说只能治好八成,剩下的只能医仙出手,所以我们才特意来这里的。” 小北听到这话脚步一顿,恍然发现自己说漏嘴了,慌得眼珠子直打转。 “这个,这个……”小脑袋瓜迅速想着对策,“哦,我是说……在师傅给你看过后,告知了师姐治疗法子,所以师姐就能解决的了。” “对。”小北腆着脸笑的尴尬,“就是这样。” 到底是十岁的孩子,心性简单,不懂掩饰情绪,说完不敢再看凌恒,只闷头继续领着路。 这样子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再看后面追来的南缃,凌恒嘴角勾起抹心明的笑。 第一卷 第124章 回家乡查案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余之远遥望着远去的几人,同是男子,这段时日的相处他岂能看不出凌恒对南缃的心意。 长长一叹,自言自语道:“倒是一对金童玉女,只是家族的恩怨怕是让两人难以善终啊。” 追来的南缃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但见凌恒总用奇怪的笑看她,心头不禁疑惑。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 听到这句小北头更低了。 凌恒知道小北的心思,自然不会在南缃跟前戳穿他,“没什么,赶紧赶路吧。” 这位大哥哥没有出卖自己,小北心里感激,趁南缃没看见的功夫悄悄抬起双手地朝凌恒作了个揖。 又走了一刻钟后南缃停下步子,“后面的路都好走了,小北就送到这里吧,你也早些回去。” “好,师姐和大哥哥你们一路顺风,有时间还回来。” 小北说完撒丫子就跑,没有一刻停留。 “这孩子。”南缃看着那背影奇怪道:“怎么跟做了亏心事似的,也不跟我来个含泪告别,没良心的小东西。” “他没做亏心事,是你做了亏心事吧。” 听着这阴阳怪气的口吻,南缃看向凌恒,“什么意思?” 凌恒双手环在胸前,审视的目光看着南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凌恒的眼神把南缃盯得有些心虚,“这话从何说起?” “还跟我装?你师父是当世高人,岂会同你个小丫头片子一起唬人?他早跟我说了。” 南缃瞳孔乍然放大,她当然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不过面上还是故作镇定,纤长的睫毛来回眨着,“师傅跟你说什么了?” “自己说说吧。”凌恒继续审讯着她,“故意把我诓出京城,到底意欲何为?” 南缃再镇定这会儿也不由心慌,他这样子分明是知道了什么。 可……凌恒的话听上去虽是有几分道理,但以南缃对师傅的了解,师傅是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 眼前人心眼子不少,不排除是在故意诈她。 再看小北离去的背影,回想他这一路的奇怪表现,南缃猜到些原因——十有八九是有口无心的小北说漏了。 凌恒紧盯着少女的脸颊,那双水灵的黑眸滴溜溜转着,一看就是在想着对策。 “还没想好哄骗我的说辞?”凌恒干脆把话说破。 “你完全能给我医治好,却故意说只能治好八成,这么做的目的分明是把我骗出京,你想做什么?” 事已至此南缃也无法再隐瞒,少女哭笑不得,“那什么,我这不也是为你考虑吗?” 凌恒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瞥着她。 “你看你也说了,自你受伤后一直在东宫养病,都快闷坏了,我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让你出来溜达溜达呀。” 南缃有模有样地解释,“这种机会可不是一直有的,等你日后做了皇帝再想出宫就更难了。” “可你那么孝顺,肯定是不愿诓骗你父皇和母妃的,我懂。” 南缃越说越有底气,“那就我来做这个坏人,既帮你达成心愿又不会对双亲有愧,多好啊。” 凌恒嗤嗤笑着,“这么说我还得谢你一番苦心加好心了?” “不用谢,你只要领我这份情就好。” “缃缃对我这么好啊。”凌恒似笑地动容,“难为你设身处地为我着想,真是让我感动。” 南缃也乐呵地陪笑。 “还敢狡辩!” 突然的一声吼吓得南缃一激灵,凌恒收起笑,故意唬着脸。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里与南临接壤,你成日喊着家族有冤,故意把我忽悠来是不是想让我陪你来南临查案。” “我没有!”南缃嘴硬到底,“我就是为你考虑,想带你出来透透气。” “好啊。”凌恒也不着急,“这一圈我也透气够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回京城如何?” 南缃哪儿能同意,“那怎么行,难得出来一趟,怎么也得多转几个地方呀。” 凌恒不理会,抿着笑径直朝前走去。 南缃亦趋亦步追在后面,“你答应的,要陪我回家乡看看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凌恒头也不转,“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南缃气哼,“要走你走,反正我不走。” “你敢!” 先礼后兵,南缃威胁道:“你可想好了,你余毒还没彻底清干净,当心我一个不高兴不管你了。” “行啊。”凌恒伸手掐住她后脖颈,“还给自己留着一手,好心思啊,现在还嘴硬不承认自己阴谋吗?” “你先放开我!”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打闹着朝前走去,雪团在他们身后屁颠屁颠跟着。 身体的病症已不是问题,只待痊愈,多年被病魔缠身而今重获新生,凌恒轻松又喜悦。 这趟出来他亦十分开心,何尝不是也顺了他的心意,又如何会怪她的诓骗行为,于是在云来客栈与属下汇合后便决定前去南临。 大清早,南缃从房间出来就见凌恒在院中练武。 “你倒是勤快,这么早就起来了。” 凌恒收了招式,擦了擦额上汗珠,“练武如逆水行舟,多年养病都快荒废了,现在身体好了自然要练回来。” 在医仙家时南缃就调制了不少新药丸,他这些日子每天都服用,南缃嘴上没说,可凌恒明显感觉身体越发转好,他知道她一直在给他医治。 “说说你计划吧。”凌恒擦着汗走上前,“这次去南临城打算明察还是暗访?” 提到这个南缃来了精神,“当然是暗访了,明查能查出什么来,有问题的地方官员必会提前掩饰好。” 凌恒笑笑,“不过我可不保证南临知州会认出我来。” “他有见过你?” “地方知州每年都要上京述职,偏远地的也要隔两年上京一次,在受伤中毒前,我经常随父皇接见述职官员,印象当中有过南临知州,当然,我是不记得他什么样子了,但不排除他会记得我。” “是这样啊。”南缃仔细琢磨着,“那就这么办吧,我们先暗访,若是不小心被他们发现了,到时你再亮出身份,就说是微服私访。” “那你呢?”凌恒问道,“你父亲过去与南临知州是交好,你确定对方不会认出你来?或是他的内眷,说不得你母亲跟对方内眷来往过。” 南缃摆摆手,“放心吧,若说我两个姐姐兴许他们能认得出,可我从八岁那年去了师傅家后,大多时间都是跟着师傅生活的,回家时候不多,更未同母亲见过那些人,他们绝对认不出我来。” 第一卷 第125章 巧遇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到时不要提我家族的案子,以免打草惊蛇,对外也不要说我是赵氏女,就说我是你的随行丫头。” 看着她跟个小军师一样出谋划策,凌恒满眼宠溺,南缃说什么他都点头应下。 凌恒很乐意陪着她查案,跟她时时刻刻在一起。 “你从八岁开始跟着你师傅,且平时很少回家?” “对呀。” 凌恒顺着思索,“也就是说,除了你家族亲眷外,外人几乎是没有见过你的。” 南缃歪着头,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在我受伤重病后,父皇下旨寻访南海医仙,可多年下来却始终没有找到人,皇令下都能不被寻到,可见医仙行踪隐秘。” “你既然常年跟在他身边,外人又不知你是医仙徒弟,那在家变时你若不露面,也是能躲过被官府抓的吧,是因为当时你正巧在家吗?” 南缃摇摇头,“没有,我在师傅那里,是师傅的朋友告知我们家里出事了。” 凌恒目光深邃,“若是这样的话,只要你不现身,我相信官差也是找不到你的,以你师傅的能力必能护你后半生周全,那你是……自己主动回去服罪?” 南缃嗯了声。 凌恒说的这些她怎么可能没有想过,可南缃更清楚,官差抄家都是按着名册抓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她若不露面,只会有两个结果: 官差会向家人逼问她的下落,而爱女情深的爹娘绝不会说出,届时少不得遭受酷刑折磨;要么就是会有与她同龄的忠心家仆站出来替代她服罪。 而若哪天她身份暴露,师傅也会被扣上窝藏包庇罪名,不管是哪种南缃都不可能这么做。 凌恒又一次被眼前姑娘动容,罪人女眷不是被流放就是充作官妓,几乎没有好下场,她完全是可以逃过那一劫,从此隐姓埋名度过余生,明知前方是火坑,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同家人一起受难。 能养出这样女儿的家族,怎可能是大逆不道的猖獗之辈,凌恒愈发相信赵家的清白。 用完早饭整顿过后,一行人朝南临城而去,眼看就要到家乡,南缃异常兴奋,恨不得在马车里跳来跳去,凌恒时刻温柔地提醒她小心些。 这条官道不算广阔,有些偏僻,行进了一刻钟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凌恒掀开轿帘。 “回殿下,前面好像起了纷争。”护卫们一面严阵以待,一面朝前方眺望。 就见一辆似是官家的车驾停在路当中,被什么人拦下了去路。 “你们放肆!” 前方队伍有人高声喊着,“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尔等流匪贼寇,竟敢袭击官宦车队,你们有几条命!” 为首的高头大马上骑跨着一虎背熊腰的男人,他额上两道狰狞刀疤,斜背弓箭,手持弯刀,粗声粗气道: “老子干的就是这买卖,劫的就是你们达官显贵,麻溜地把身上钱都拿出来孝敬。” 被劫的随从纷纷拔出刀剑,保护着身后马车里的人,那里面是两名年轻女子,像是主仆,正瑟瑟缩缩躲在里面。 “既是官家小姐,那想必是个美人儿了。”劫匪头子色眯眯盯着马车,一手摸着络腮胡子,“老子今天人和财都要。” “大哥。”其弟兄催马靠近,“为防他们回去报信儿,给咱们山头引来灾祸,今个儿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没错。”盗匪头子赞成,他凌厉的鹰眼眯了眯,大手一挥,手下人马蜂拥而上。 两拨人马厮打成一团,刀剑声相击发出尖锐的金属声,混乱中不时有人哀嚎倒下,马车里的女子吓得尖叫声不断。 这对行客虽有不少家丁,可面对战斗力强悍的匪徒显然不是对手,探清情况后凌恒当即命人出手相助。 得了主子命令,十几名暗卫策马奔去,他们动作快如风烈如火,盗匪身手虽不俗,可哪里是大内高手的对手。 眨眼的功夫,手起刀落间便将那些匪徒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见势不妙,劫匪头子想要突出重围逃命,却被护卫死死围住。 被劫掠的行客见到有人相助,兴奋又激动,连忙帮着上前将贼人手脚绑了起来。 缩在车里的女子吓得脸色苍白如纸,娇养的闺中小姐哪里见过这场面,差点没晕过去,如今看到劫匪被制服了这才松了口气,捂着扑通乱跳的心,许久才定下神。 “多谢侠士出手相助。”小厮感激地朝护卫作揖。 “不必谢,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那小厮听了这话,顺着对方目光看去,就见不远处有一男一女朝这边走来。 凌恒步履稳健,身姿笔挺,阳光下的人龙章凤姿俊朗绝伦,浑身的雍容贵气让在场人以为是天神下凡。 小厮忙对着凌恒拜礼,再三感激对方救命之恩。 “听你方才言语,你们出自官宦府邸?” “正是。”小厮诚恳回道,“实不相瞒,我们正是南临知州的家眷。” 凌恒和南缃对视一眼,意外居然这么巧,竟遇到了对方家人。 小厮指了下马车方向,“那位就是我家小姐,是南临知州的嫡亲女儿,前些日子去了外祖家探亲,今日返回,我们老爷派了不少人手保护,却不想还是遇到了祸事,多亏了侠士搭救。” 南缃啼笑皆非,小脑袋飞速地想着如何利用这件事。 马车里的年轻女子正窥看着这边的凌恒,犹豫一瞬后在婢女搀扶下走下马车。 女子身娇体弱,一举一动似弱柳扶风,翩然而至,朝凌恒欠身福了一礼。 “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姓阮,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家居何处,方便还望告知,小女子和家人也好登门相谢。” 女子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轻轻软软的,让人听了呼吸都不由跟着放轻,纤细秀丽的人有着南临女子的白皙水灵,一双眼睛柔情婉婉,分外惹人怜惜。 “我们只是过往商客,路见不平顺手而为,不必谢。” 女子腼腆一笑,偷偷窥看了眼凌恒,随之娇羞地低下了头,“公子果然是侠义之心。” 凌恒看向地上的劫匪,命人将他们押送到官府处置。 劫匪们一听纷纷磕头哀求,“侠士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我们知道错了。” 第一卷 第126章 南临知州的女儿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凌恒不屑,“遇到弱者逞威风,遇到强者便做缩头乌龟,丢人。” 年轻女子悄悄打量着凌恒,但见他言谈举止不凡,丰神倜傥又矜贵。 一表人才的年轻公子,又兼侠肝义胆,这是世间大多女子的理想,看着看着,那秀色面庞上的红晕越来越浓。 “好汉在上,我们也是贫苦人家出身。”盗匪头子苦哈哈地诉说,“世道艰难,这才不得已落草为寇。今日后我们也知道教训了,往后定不再犯,求大侠饶过我们这次。” 一伙劫匪磕头哀求,“就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我们家中都有老母老父要奉养,我们若出了事他们便无人依靠,只能活活饿死啊。” “是啊,求侠士饶过我们吧,我们保证往后绝不再犯。” 十几个劫匪哭天抹泪,叫苦连连,凌恒不理会,准备吩咐人押解他们入城。 “不如就放他们这一回吧。” 柔弱的女子声说着话,众人诧异看去,就见是那位被救的小姐。 “我没听错吧。”南缃怔怔地眨着眸子,再次朝她确认,“姑娘你说要放了他们?” 阮情点了点头,声音轻若云烟,“我瞧他们也挺可怜的,不如就给他们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南缃听得好笑,“我说阮小姐,他们刚才可差点把你掳走,要不是太……我家公子出手,你这会儿早被抢到山上做压寨夫人了。” 阮情微微侧过头,娇怯的脸上染着同情,柔声叹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他们既然知道错了,就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南缃听得堵心,“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改过自新?” “你可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劫匪过去做了多少恶,手里沾了多少条命,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 “你今日放过他们,他们日后还会继续作恶,不知还会有多少无辜百姓遭殃,你放过他们是放虎归山。” 阮情摇头,一双眼睛烟雨朦胧,盛满了动人的怜惜,“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相信经过这次他们一定长教训了。” “就留着他们回去照顾各自亲人,不然他们家人没了依靠无人奉养,太可怜。” 她侧过脸看向凌恒,那双眼睛饱含着希冀和恳切,似水般能融化人心,“公子意下如何?” 担心凌恒被美人诱惑失了理智,南缃当即朝着护卫说道:“方才公子已下令将他们扭送至官府,大家赶紧动手吧,我们还要赶路呢。” “不,不要,这么多条命呢。” 阮情焦急阻止,又望向凌恒,目光楚楚地恳求道:“好不好林公子,就饶他们一次吧。” 见太子没说话,护卫们照着南缃所说开始行事。 阮家的随行家丁也认为该将这些人狠狠惩治,也好给受伤的同伴报仇出气。 不好麻烦恩人的属下,于是主动帮着将这些人押解,声称自己主家就是官府,熟门熟路,他们亲自押送更方便。 “不知那位姑娘是何人?”见南缃离开了,阮情朝凌恒问道。 “是我的婢女。” 阮情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倒是她的贴身丫鬟听后小声嘀咕道:“原来是婢女啊,我还以为是家中小姐呢,身份不高行事派头倒是大,主子还没发话就自行做主。” “不要乱说话。”阮情轻斥了声,她看了眼凌恒,又朝婢女怨道:“莫失了规矩。” 婢女缩回脑袋,灿灿地陪着笑,“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奴婢是觉得那位姑娘和小姐年龄相仿,生得也漂亮,不想行事却狠辣果决,不似女儿家该有的柔顺。” 说着轻挽上自家小姐胳膊,满眼崇拜道:“我家小姐就不一样了,最是菩萨心肠。” 阮情娇怨地朝她道了句少说几句,而后看回凌恒,“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家父知晓定也感激,还望公子留下姓名,给小女子和家人感谢的机会,否则家父也会责怪小女子不懂礼数。” 凌恒一句无需相谢,说完朝马车走去。 得不到恩人的信息,阮情不忍就这么走了,见南缃正独自立在路边,于是朝她走去。 “这位姑娘,这条官道是通往南临城的,瞧着你们方向应该也是进城的吧?我们顺路,可以一起。” 眼前女子是南临知州的女儿,这么好的机会南缃怎能放过,“我们是要进城。” 阮情一听很高兴,望了眼走向马车的凌恒,“不知贵家公子如何称呼?” “我家公子姓林。” 阮情温柔的笑了笑,“林公子说他是商客,可我看他气度不凡,并没有寻常商人的铜臭重利之气。” “阮小姐所言甚是,我们主家虽是商户,可家中老爷十分看重子侄学业,从小就叮嘱儿子好好读书,争取考得功名。” 阮情听了很中意,柔软的眸子含情脉脉,像流动的波光,“难怪林公子气质不俗,既是读书人,不知贵公子可有功名在身?” “眼下还没有,我们这次出来除了是打理家族生意,也是我家老爷想让公子外出历练。” “贵府老爷也是有远见之人。”阮情赞道:“难怪能培养出这般侠义的后人,林公子才德兼备,来日定能金榜题名,达成所愿。” “不知……此次贵夫人可有同行?”阮情羞怯地低下头,她揉捏着手中绢帕,声如蚊蝇。 “公子做好事不肯留名,且男女授受不亲,总是不便多言,若是其内眷在,我也好诚心答谢,女子间总是好说话些。” 这姑娘心意再明显不过,分明是试探凌恒有无家室。 南缃看破不挑破,“呦,这怕是要拂了阮小姐好意了,我家公子还没成婚,如何能有内眷。” 果然阮情听后眼里的笑更浓了,“那是我唐突了。” 南缃一副看不出对方本意的模样,大大方方道:“其实也不怪阮小姐想错,我家公子已及冠,这个年纪本就是早该成婚了的,换谁都会这么认为。” 阮情忙应着,“是,是,正是如姑娘所说。” “其实家中老爷夫人也着急,可我们公子说,无功不敢误佳人,男子需得先立业才能考虑成家,这样才是对未来妻子的负责,一日不中功名便一日不考虑婚嫁事。” 阮情越听越满意,再看不远处的马车,水汪汪的眼里多了敬佩,“林公子果真是有志之士。” 第一卷 第127章 靠山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南缃嗯了声,“不过读书辛苦,我们老爷希望公子能得到高人指导,不光在课业上指点一二,早日取得功名,也给自己寻个仕途上的依靠,这次我们公子外出也是想顺道拜访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希冀能遇到伯乐。” “这容易。” 阮情脸上迸发出明亮的光,“小女子不才,家父好歹是南临知州,也曾中过功名。” “父亲礼贤下士,门生不少,林公子又对我有救命恩情,不如由我来引荐,让他拜在我父亲门下。” 意识到自己有些不顾矜持,阮情面颊飞过一抹绯红,婉转道:“当是给我个报答的机会,我相信我父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凌恒在马车上久久不见南缃上来,掀帘探头望去,就见她正跟那位阮小姐聊得火热。 听到唤声南缃准备回去,可阮情哪里肯放人走。 “我与姑娘年龄相仿,又聊得投缘,左右你们也是去南临城,我们顺路,不如姑娘和我同乘一辆马车,也好继续相聊,就当打发路上时间了。” 南缃一口应下,兴冲冲地跑回凌恒马车前。 “你在前面走,我跟那位阮小姐坐一辆车,陪她聊会天儿。” 凌恒眉头一皱,“刚认识的人有什么好聊的?” 南缃冲他挤了挤眼睛,提醒他这是南临知州的女儿,这一句凌恒便明白了,不再阻拦。 来到阮情马车前,就见那姑娘正笑微微地等着自己,还亲自给她掀开帘子。 阮情又问起南缃主家是哪里人,南缃一边胡诌一边回应,只说主家是临近的禹州城人,家族生意很大,腰缠万贯。 “贵府老爷是有远见的。”阮情把话题扯回,“在官场上打拼,若没有家世傍身或贵人相助,一个人总是艰难。” “故此当下的文人才子都会拜在高官门下,除了是寻求学业上的指导,也是为给自己找个靠山,我父亲好歹也是一方知州,总是能帮衬上什么,姑娘回头可以同贵公子提一下。” “我知道知州官儿很大,不过……”南缃抱歉一笑,“不过老爷说过,将来科考入仕都是要在京城进行的,地方上的官员……” 南缃说的言语不详,不过阮情听得明白。 “姑娘是觉得我父亲只是地方官员,插手不了京城的事吗?” 阮情用手帕抵在嘴边轻笑,暗道果真是婢子出身,不懂山之高海之深。 “姑娘有所不知,官场上的关系盘根错节,地方官员虽长期在属地,但并不代表与京城官员没有来往。” 面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商贾婢子,阮情毫不吝啬的展示自己的见识。 当然,也是想给恩人的随从留个好印象,阮情知道,这姑娘回去后肯定会同她主子说起自己。 “这么说吧,学子们还想给自己找门靠山,那在朝为官者自也要给自己找更大的依靠,这些在官场上都是常理了。” 南缃故作懵懂地听着,大眼睛里满是对新知识的渴望和震撼。 阮情看得好笑,继续道:“我父亲是进士出身,曾在翰林院待过,在京城也有不少熟识,虽如今身居南临,可在帝都也有说得上话的人。” “真的吗?” 南缃装作无知,“先前我家老爷也托关系为公子物色了位官员,对方曾在京城任职过,后调至地方,在京城里有攀得上关系的大官儿。” 阮情一门心思想让凌恒拜在自己父亲门下,不肯放过这机会。 “我虽不知姑娘说的大官儿有多大,但我父亲在京城能说得上话的官员职位高者不在少数,其中还有当朝一品。” 南缃听后并没有被对方的话惊叹到,她面色平平,“我家老爷口中那位官员在京的挚交好像也是官居一品。” “哦?可有爵位?是正一品还是从一品?” 南缃咬着手指,茫然地眨了眨眼,“这个……我也说不清。” 阮情低低笑着,“姑娘这就不懂了,同是一品,可当中大有不同。” 担心被对方看不起,阮情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我父亲的相熟官员可是正一品辅国大将军,他的胞妹可是当朝皇后。” 有皇亲关系的一品可不是他人能比的,定能胜过林家物色的官员。 阮情说这话时带着小小的骄傲,她是真不想让父亲被人看不起,更不想凌恒被其他人抢去做门生,只愿这些诱惑能将人留下。 “除此外,翰林院、监察部,都有我父亲相熟之人。” 南缃暗暗记下对方的话,虽不知这些跟家族案件有没有关系,但就如姑丈所言,只要是跟南临知州在官场上有关的都要收集,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 南缃同阮情继续聊着,很快马车就到了城门外。 前方凌恒的队伍停了下来,南缃也从这边跳下车。 她一走,贴身丫鬟便凑到阮情跟前,“小姐,奴婢刚才在车外听到你们说话,小姐会不会跟她说得有些多了?透露了老爷的官场消息,这样好吗?” 阮情没有把这些放心上,在她眼里南缃就是个丫头而已,说不得大字都不识几个,这样的女子成不了什么气候,告诉她了又能怎样。 重要的是若能通过她嘴告诉那位林公子,让林公子高看自家一眼,也好让他尽快拜在父亲门下,这才是最重要的。 阮情哪里知道南缃的真正身份,更不会想到对方是来查案的,闺中女子没那么多防备心思,少女满心满眼的都是那位俊逸恩人。 另者,这位林公子若真的入了自家门下,这些父亲早晚也会告诉他的,也算不得秘密。 阮情抚了抚鬓发,确定装扮得体后下车朝凌恒走去,一举一动娴静温柔,带着少女的娇羞,再一次谢过对方的救命之恩。 “咦,那些个劫匪呢?”南缃踮脚望着队伍前后,却不见那一伙匪徒身影。 阮情轻轻一笑,“是这样,我真的看他们可怜,所以让下人把他们放了。” 南缃和凌恒瞬间被噎住了。 第一卷 第128章 他来了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阮情目光从凌恒身上飘过,普度众生的温慈眼眸娇柔楚楚,“上天有好生之德,总要给做错事的人一个机会,那么多条性命,日行一善,就当是为自己积德了。” 阮情的随行家丁也很无奈,话说他们也想将那伙贼人送进牢房,可主子传话让他们把人都放了,不敢违抗自家小姐命令,不得已只能遵从。 凌恒的人马行在前方,哪里知晓后面事,那伙匪人也怕惊动护卫又被抓住,得到解绑后悄悄溜之大吉。 阮家的仆从也悔呀,早知道会这样,那会儿就不该把押送的活儿接过来,就让恩人的属下押送,也不至于成现在这局面。 “阮小姐真是良善呐。”南缃无奈的语气夹杂着隐隐嘲讽。 瞧着周围气氛凝固,阮情眨着无辜的眼睛看向凌恒,“林公子呢,公子也认为小女子做得不对吗?” 她娇滴滴的眸子泛着盈盈柔光,希冀得到对方的认可。 对于不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凌恒跟她没什么好说的,随口一句既然已经做了就不必再纠结对错,反正也没用了。 阮情细细品着这话,反复琢磨对方这到底是认不认同。 见周围人脸色不太好,阮情解释道:“圣书有云,人之初性本善,我相信每个人生下来本性都是善良的,只是生活的境遇和经历导致一些人性子走偏。” “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呀,若能感化他们不也是好事一桩吗。” “阮小姐是信佛吧?”南缃插了一句。 阮情有些不悦,主子们说话这丫头怎得老插嘴,这么没规矩。 见自家小姐没开口,看得出主子对这位林公子欣赏,贴身丫鬟机灵道:“我家小姐最是心软,素日连只蚂蚁都不忍伤害,是族中出了名的善人,备受长辈们欣赏喜爱。” “你这丫头,当着贵人面乱说什么。”阮情娇怨,“当心让人笑话。” 婢女吐了吐舌头,“奴婢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阮情轻轻抬眼看向凌恒,羞涩又腼腆,“小女子就要拜别了,不知公子打算在何处落脚,家父也好亲自登门相谢。” “我们初入城,也不知道会住在哪儿,走着看,就此拜别。” 凌恒说完带着南缃离去,阮情立在原地恋恋不舍地目送那道身影,久久不曾回过神。 俊美的容貌,高贵的气质,端方侠义又志存高远,就连声音都那么清朗迷人,天底下竟有这般出众的男子。 阮情看得痴迷,阳光暖柔柔地照在她身上,唤醒了少女沉睡的芳心,她感到一阵醉酒般的迷离和眩晕。 回到马车上,凌恒询问南缃方才二人都聊了什么,听到南缃转述,凌恒啼笑皆非。 “你是真能编呀,也是,你这会装会演的功夫我早就领教过。” 南缃笑呵呵道:“那你猜猜,那姑娘会不会还来找你?” “我没兴趣猜。” 不在意凌恒态度,南缃自得自满地分析,“我推测,这姑娘一定会派人暗中跟着我们,看看我们在哪里落脚。” “我要没有猜错的话,她回去后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她父亲今天发生的事,然后让她父亲来找你,人可是迫不及待想让你拜入她父亲门下的哦。” 南缃拍了把凌恒胳膊,“准备一下吧太子殿下,南临知州就要现身了。” “接下来该你登场了,你可要提前想好,他认出或认不出你,你都该怎么应对。” “这不都是你惹来的事吗?”凌恒斜眼看着南缃,闲散地抚摸着窝在身边的雪团,“我哪里知道怎么办,你这位军师说什么我便做什么。” “这可是你说的啊,都听我的。”南缃也不客气了。 “我是这么想的,若是知州认不出你来,你就假意愿做他门生,与他来往,他不知你身份自然不会对你有防备,然后我们慢慢渗透,从他口中探些他在官场的消息。” 南缃像模像样分析,“若他认出你来了,这就不用我教了吧,你尽管拿出太子的款儿来,不出意外他必会请你住进他家,虽说这样不便再明察,但也算打入了贼人内部,只要住进去了总能探得些消息。” 南缃筹划的热闹,说完很久没有听到回应,她转脸看向凌恒,就见对方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说的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凌恒若无其事,“可我为什么要帮你做这些?” “嘿,你这人,不是说好了来这里查案的吗?我救了你性命,你配合我演场戏怎么了,又不少你块儿肉。” 凌恒转回脸,重新端正坐姿,“让我陪你演戏,出场钱你付得起吗?” 知道他什么意思,南缃翻了个白眼,随即换了张春风笑脸,伸手帮他按揉着肩膀胳膊,“好,你演戏辛苦,我肯定好好伺候你,行了吧。” 凌恒嘴角勾起笑。 瞅你那德行,南缃吐了吐舌头,不忘告诉外面护卫放慢些脚步,避免让跟踪的人跟丢了。 凌恒再也忍不住,一把扳回她伸在窗外的脑袋,“你鬼心眼儿怎么那么多。” “注意用词,这叫机敏。”南缃当仁不让,“你其实真的可以考虑请我做幕僚,比起当丫鬟真是有些屈才我了。” 凌恒哈哈大笑,怎么会有这么机灵可爱又能干的姑娘,他简直爱死了他的小丫头,捂着她脑袋的手不舍收回,情动之时不禁将人揽入怀里。 南缃以为他在玩闹,直到撞上那道柔情炙热的目光,那晚的表白又冒出脑海,瞬间一股难为情涌上心头。 打闹声戛然而止,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微妙。 凌恒发觉到自己又失了分寸,继而收回胳膊。 南缃也赶忙坐回原位,抱着雪团来回抚摸,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放心吧,我会配合好你的。” “嗯” …… 南缃分析得没错,他们一行人刚刚找了客栈安顿好,当日下午便有人登门拜访。 打开房门,就见是个小厮装扮的年轻人在敲门,态度十分恭敬,声称自家主子诚心邀请,请凌恒移步雅间相见。 询问对方身份,果真是南临知州的随从。 “是为了道谢一事吧。”南缃笑盈盈道:“我家公子说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必言谢,心意领了,还是请你家主子回去吧。” 许是没想到知州亲自邀请还有人敢回绝,那小厮十分意外,但也不好得罪主子的贵客,于是声称回去回禀。 打发走了随从,南缃关上房门坐回桌边。 第一卷 第129章 闹矛盾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你不是巴不得结识这位南临知州吗?怎么送上门来的反而推出去了?” 凌恒边说边倒了杯茶水给南缃递过去。 南缃接过茶水,“我这是为后续做准备,等见了面,对方若认不出你自然是好,可要是认出来了呢?” “你说那知州上京述职时曾与你共处一殿,要我分析,他十有八九是能认出你的,毕竟地方官员难得上京一次,见了东宫还能不牢牢记住对方模样?做官的人岂能连这点眼力都没有。” 南缃托着下巴徐徐分析,“一旦认出,我们势必要宣称是微服私访,可既然是隐瞒身份出行,按正常思路,必是不愿被官员认出,理应回避他们,以免暴露身份。” “这种情况下决不能接受官员的见面邀请,否则言行不一致岂不打了自己脸,做官的哪个不是人精,心眼子多着呢,察觉出异样必然有所防备,往后我们再查案就难了。” 饮下口茶,南缃坚定道:“所以我们得做出一副不想见他的样子,然后他主动寻来,把你堵在屋子里,最后你无奈被他识破身份,这样才符合常理,他才不会有疑心。” 凌恒看南缃的眼光越来越宠溺,“我真是用机灵鬼来形容都觉得不够。”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见我拒绝了邀请,不愿放下身段再来呢?” 南缃摆摆手,“不可能,就那阮小姐对你的痴迷,就是她老爹不肯屈尊她也得哭闹促成,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登门。可见那位阮小姐是多么迫不及待,他就是今日走了改日也会再来。” 凌恒笑笑,饮下口茶,“说到这儿,我倒是想问一句题外话。” “你说。” 凌恒放下茶盏,“就算如你所说,南临知州陷害你父亲,可这些罪行也是他一个人的,他的女儿总是无辜,你这么利用一个弱女子的感情来行骗,不会觉得良心难安吗?” 南缃脸色立时沉了下去,将水杯放回桌上,没好气道:“我不是没有想过,陷害我家族一事跟这阮小姐没有关系,我不该拿她做局。” “可我家人呢?我父亲没有做错任何事,却平白遭人陷害,难道不无辜可怜吗?如你所说,父亲做的事不该牵连到无辜女儿身上,照这样的话,那我父亲被治罪为何我们这些做女儿的也要跟着受惩治?” “凭什么在我家案件上一人有罪全族都要被牵连,而他们害人者就能以家人是无辜从而避开惩罚。” 南缃眼里尽是仇恨和不忿,“她父亲害了我全族,我报仇自然也是要颠了她全族,利用她算什么,哪日指正了她父亲,她作为罪臣女,我赵氏姐妹受过的苦她也得受一遍。” 再看向凌恒,南缃脸色漠然疏离,“你要是觉得那位良善的阮小姐无辜,不该被我这样利用,你随时可以退出,没有你我照样能想法子查案。” 南缃说完气鼓鼓跑出房间。 “不是,我……”凌恒还想解释,就见人已经离开了,不免长长叹了口气。 不过随性闲聊而已,这姑娘气性竟这么大。 出来后的南缃并没走远,一直守在走廊,许久不见小厮前来,再往楼下看,只见那小厮跟着个中年男子出了客栈。 虽然对方没有找回来,可南缃并不着急,只要那阮姑娘惦记凌恒,总会有再见之时,就算这招行不通,南缃也早有了自己打算。 凌恒独自在屋里,不见阮知州再派人来,而南缃也始终未归,有些不放心,于是出门寻人。 在附近街巷转了几圈,却也没看到南缃身影,凌恒命护卫们前去寻找,直到天色渐黑南缃才回来。 “你去哪儿了?” “没什么,出去打听些消息。” 凌恒不悦,“出门也不说一声,知不知道会让人担心。” 南缃没有过多解释,用过晚膳后便回了自己客房,期间一直没有主动说话,凌恒问了什么她也敷衍应答,见她脸色不好,凌恒知道定是为了白日的谈话不开心。 之后的两日阮知州并未再登门,而南缃则每天都出门游走,知道她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凌恒没有阻拦,只暗中派人跟着保护。 细心发现,每次出门的她并不做婢女装扮,而是特意打扮一番,凌恒纳闷儿,不知她在搞什么鬼。 南临城繁街上,聚贤馆内人来人往,一踏入大堂,清幽墨香扑面而来。 正当中的在主台上,几位读书人装扮的男子立在一起,他们年龄或长或青,针对一题目,彼此高谈阔论。 东南角上,几位才子正对着刚作出的诗词进行品鉴。 再往里走气氛略为安静,三两个年轻人正围在一长桌前,观摩一位长者作画。 这是城内名师大儒开办的会馆,文人墨客聚集地,每日里人流不绝,有志青年在此等遇伯乐,身居位高者发掘人才,志趣相投者结交切磋,是饱读之士最喜爱来的地方。 临窗的一张小桌前,南缃抚案而坐,手里认真地写着什么。 在这个男人聚集地中冷不丁出现一年轻女子,还生得花容月貌,这场面让周围人好奇,不时偷眼眺望。 不在意落在身上的目光,南缃一笔一划写着。 少时,听到有脚步声渐近,南缃仍是头也不抬。 “在这聚贤馆内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手笔。” 男子轻笑声在头顶响起,南缃这才停下手中笔抬头看去。 是一位身着青衣的年轻公子,相貌周正,装扮不俗,一看就是富贵人家,那对戏谑的笑眸正看着她手下纸张。 “你是在说我字写得丑吗?” 看着宣白纸上的狗爬大字,男子忍不住笑出声,“抱歉,实非在下说话直接,姑娘的字在下是真不敢恭维。” 南缃不理会,低下头继续写着。 年轻公子察详着她,只见她一面书写,一面抬头观摩那墙上挂着的诗词。 “姑娘誊抄这些要做什么?” “我看这几句写得好,就想誊抄下来,送给长辈做寿辰礼物。” 听完这话年轻公子又笑了,南缃娇怨的目光瞪过去,那男子才有所收敛,“不好意思,是在下失态了。” “只是……姑娘确定这样的丹青拿给家中长辈,不会惹得长辈动怒?” 第一卷 第130章 美人计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听到这儿南缃放下笔,深深一叹,“我知道我写得不够好,但我已经很努力了。” 年轻男子点点头,认可道:“看得出来,虽说字写得不怎样,可精神还是值得表扬的。” 细细打量着眼前少女,妙龄年华,生得白净俏丽,一双明净澄澈的眸子,眼梢略微上扬,似花瓣一般好看,就是在南临城这个不乏美人的地方也甚少见到模样如此出众的女子。 “姑娘是做什么的?怎会独自自此?” “我们主子跟友人在此相聚,现下去了对面茶楼,不需我伺候,让我在外等着,正巧看到这幅字,就想着誊抄下来。” 男子听了点点头,就见南缃还在聚精会神地书写,凝脂娇面还沾染着零星墨迹,样子煞是可爱。 “哎呀!” 笔头蘸的墨水太多了,宣白纸上滴下了两滴墨渍,南缃柳眉一皱,“完了,白写了。” 她说着看向男子,嗔怨道:“都怪你打扰了我,这可怎么办,你赔。” 小姑娘捧着纸张,心疼又愤懑,年轻男子看的有趣,“实在是抱歉,都是在下不好,不过。” 男子陪笑哄道:“这张字迹确实不太拿得出手,重写一张也未必是件坏事。” “对你来说重写一张是小事,可对我来说有多困难。”南缃噘着嘴,嘀嘀咕咕念叨,“这都是我临摹的第四张了,好不容易才写成这样。” “都怪你都怪你!” “是是是。”男子好言赔礼,“都是在下的不是,那不如这样,在下帮姑娘写一幅如何?” 南缃对这提议并不满意,“这是要送给我家中长辈的,说好的是要我亲自写,让别人代写还有什么意义?若是这样我早从街头找人替写了。” “原来是这样,是在下忽略了姑娘孝心。” 男子想了想,似有了主意,他笑盈盈看着南缃,“这样吧,姑娘要是不介意,不妨在下持着你手,助你写成如何。” “当然,未免伤及姑娘清名,你可拿绢帕盖在手上,这样即是你完成的作品,但字迹又不至于太过难看,你说呢?” 南缃淡淡瞥了他一眼,一副对他本意了然于心的模样,幽怨的语气带着玩味傲娇,“我才不要让外男触碰,不然某些人怕是从此要魂牵梦萦了。” “哈哈哈。”男子一阵朗笑,甚少见到这么有趣坦率的姑娘,愈发觉得她可爱。 “要是这样的话我还真得试试,看看是否真能让我魂牵梦萦。” 收起玩笑,南缃不再理会他,重新摊开张干净的纸,蘸了墨汁又准备下笔。 “要不这样吧,我也不冒犯姑娘,我就在旁边指导可好?” “这还差不多。” 紧接着,南缃按着对方的指导一笔一划写着,可才写了不过三个字,眉头却越来越深。 “这怎么越指导还写得越丑了?” 男子笑得无奈,摊开手以示无辜,“这可不能怪在下,是你不听劝,该提笔的时候不提,该收笔时不收。” 南缃小脸儿气鼓鼓的,那男子轻笑了两声,继而将她写乱的纸扔掉,重新摆好一张,又从袖口拿出条素白绢帕。 “姑娘就听我的吧,这样也不耽误你时间和精力。” 他将绢帕展开,轻轻搭在南缃手上,不松不紧地握住她手。 南缃略有不满地看着他这僭越举动,但嘴上却没说什么。 许是见小姑娘没有拒绝,男子愈发有了底气,握着她手在纸上落笔。 有了外力加持,这次书写得格外顺畅美观。 不得不说这人字写得真是不错,南缃侧脸看向身边男子,静静端详着他。 她知道这人余光定也在看她,果然下一刻男子用另一只手轻敲了下她脑袋,“认真学习。” 南缃赶紧收回视线,故作羞红脸。 看了眼小姑娘微微泛红的脸,年轻公子唇角一勾,只觉这姑娘率性又灵动。 很快一幅字写了完,南缃上下观摩着作品,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儿。 “怎么样?” “真是不错啊。” 南缃一面道谢一面夸赞对方,两人聊得十分热闹。 不远处,一双眼睛直直盯着这边。 “那男子是什么人?”坐在斜对面的凌恒冷声问道,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对男女。 “回主子,方才打听过了,是阮知州的幼子,他时常来这里。” 凌恒这回明白了南缃在做什么,那丫头前些天日日早出晚归,定是打听到了知州之子常来此处,而后在这里守株待兔。 她想从这阮公子身上着手! 难怪每次出门打扮的那番惹眼,再看两人此刻说说笑笑的模样,那张俏丽的脸上笑颜如花。 不知那阮公子跟她说了什么,就见南缃听得入迷,看男子的目光欢喜又钦佩,对方随手写画了几笔,南缃惊叹的像看到了惊世作品,赞赏的不断鼓掌捧场。 “显摆什么!”凌恒脸黑到极点。 他控制着冲上去把人揪回来的冲动,可又知道破坏了南缃计划对方只会更生气。 只得硬生生压着这口气。 眼看要到晌午,那边男女还聊得热络,凌恒一张脸布满阴云,仿若下一刻就要爆发雷霆之怒。 南缃再抬眸时无意中看到了斜对面坐着的凌恒。 不知他何时来的,南缃先是一愣,转脸又镇定下来,一记要敢上前破坏老娘非弄死你的威胁眼刀递了过去。 明白她这眼神意思,凌恒气哼地撇过头。 又过了一刻,南缃和男子终于起身朝门外走去,到了门口,那阮公子又与南缃说了几句后才乘马车离开。 车子离去,沉重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南缃不回头也知道是谁。 “你想做什么!” 听到这话南缃也不回应,头也不回地朝客栈走去。 “你给我站住。” 凌恒跟在后面怒喊,南缃置若罔闻,径直在前面走着。 “你还来劲儿了!” 南缃听到脚步声却越走越快,回到客栈后一头扎进房间,正要关门却被凌恒撞了开。 不想搭理他,南缃坐回床上,拉过被子将自己整个罩住。 护卫将房门关上,只剩二人后凌恒气地在房间来回踱步。 看着床上闷头不语的人,凌恒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你什么意思?” “就因为我说了一句那阮小姐无辜,对你的计策提出些疑问,你便置气地改用美人计勾引阮知州的儿子,从他身上下手查案?” 见床上人不搭理,凌恒直接把被子扯开,将人拉坐起身,强迫她面对自己,“把话说清楚。” 第一卷 第131章 斗嘴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南缃懒懒地看着他,“太子殿下是正人君子,清流名士,不能与我这样下三滥的人同流合污,所以以后有什么事还是我自己来,省得让我这手段下作的人玷污了高贵纯洁的你。” 就知道她是在为这个生气,凌恒郁闷。 他那会儿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却惹来她这么大气性,抛下他不用自己上,不惜用色相计接近仇家,这丫头是有多倔多要强! 一想到她看那姓阮的眼神凌恒就冒火,那崇拜又娇媚的模样,她可从来没用这姿态对过自己。 这小丫头倒是会撩啊! 一直以为她是个情窦未开的小姑娘,不懂风情为何物,可没成想她美人计使得还挺顺手。 凌恒气恼,有这计谋怎么不使在他身上?将东宫储君拿下,想翻什么案子翻不了。 放着自己这么好用的人不用,宁可投入别的男人,凌恒气了又气。 “同我置气何必拿自己冒险,人心叵测,你都说了那阮知州不是善类,他儿子能是什么好人!却还同其子往来,万一受到伤害怎么办,这些你想过没有!” 南缃好笑,“殿下这话说的,南临知州陷害我父亲,可这些罪行是他一个人的,他儿子总是无辜,难道父亲行事不正儿子就必也恶劣?殿下这么武断地诋毁人家良心能安吗?” 凌恒语塞,这丫头是把他说过的话还了回来! “怎得?还是说无辜一词只能用在其女身上,换成其子就不成,殿下怎么这么区别对待?” 南缃嘲讽地晃了晃脑袋,“很简单,还不是见人闺女生得漂亮,心生怜惜,不管她那浑蛋老爹做过什么,你都愿给美人开脱,可到了儿子身上就要把人一棒子打死。” “哼,说到底都是色心作祟,所以以后少拿正人君子标榜自己。” “这是什么话!”凌恒愤懑,“我哪里区别对待?那姓阮的什么德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瞅瞅他看你那色眯眯的眼神,但凡正经儿郎岂能随意同女子搭讪,还动手动脚,他是何品行是何居心一目了然,何需我一棒子打死。” 南缃当然明白这些,可就是讨厌凌恒那泛滥的君子心。 “怎么就随意搭讪了,谁色眯眯了,哪里动手动脚了?没看到是用绢帕隔着手的吗,人家阮公子乐于助人,还有礼有节,被你说成什么了!” “合着阮小姐放过劫匪就是良善,同样的事情到了她兄弟身上就是别有用心,还不承认你是区别对待!” 床上人仰着脑袋巴拉巴拉跟他争论,凌恒气得脑子涨懵,伸手掐住她脸颊,“我自诩也是能言善辩之人,你真是比我还能说!” 看她还想辩解,凌恒不解气地揉捏着她脸蛋,那柔软滑弹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竟捏上了瘾。 南缃使劲儿挣脱了对方,“干什么,这是脸,不是面团!” 凌恒被气笑了,那手感真是比面团还舒服。 “听着,首先我没有认为那位阮小姐放过劫匪是善举,我本心也反对她这种行为,这不是善,是蠢。” “至于她兄弟,男女授受不亲,倘若为人正派,哪怕隔着绢帕也不能触碰女子,那可是初次见面还是在大庭广众下,他做的对与错明眼人皆知。” 凌恒不屑,“同是男子,我还能不知他在想什么,你长点心吧!” 南缃听了咯咯直笑,“原来殿下也知男女授受不亲啊,那你先前对我做的是什么?所以你也承认自己色眯眯别有用心了?” “你!” 凌恒气的直哆嗦,怎么就越说越乱了,“你简直胡搅蛮缠!” “他看你的眼神能与我一样吗,我那是喜欢是真情,他是什么,是欲望!” 南缃笑哼一声,似再说有什么区别。 探到少女笑眸中的讽刺和得意,凌恒火冒三丈,原本表白被拒后那些话他是不想再提的,可眼下这姑娘是把他逼到极点了。 “你是父皇指给我的人,是——我——的——人,我对你做那些不为过。” 话落,南缃顷刻间变了脸。 这回轮到凌恒得意了,他悠闲的倚靠在床栏上,“你承不承认这都是事实,还阮公子好,哼,没有我的话你这辈子谁甭想别的男人。” 南缃气的吱哇乱叫,揪着被子来回扯弄,凌恒却还再继续添油加火,“我倒看看,哪个男人敢动储君的女人。” “你还说!” 凌恒不慌不忙的避开她杵来的拳头,“我都没计较你红杏出墙罪,你还敢叫嚣,念你是初犯,本心又是为了家族,这次不与你计较,好好反省反省。” “你看我反不反省!” “所以你也承认自己红杏出墙了是不是。” 两人吵吵闹闹,卧在地上的雪团似见惯了这种场面,休闲地舔着自己皮毛,不理不睬。 一通打闹过后南缃背身躺在床上,独自生着闷气。 凌恒也静下心绪,耐着性子与她解释。 “当日那些话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闲来无事随口说说而已,你原不必多想。” 凌恒也后悔自己多问那一句,他也是迟钝,父皇害了赵清禾母子,此事与他无关,可南缃照样因这世仇连带对他不喜,不肯接受他情意,更何况是陷害她父亲的仇家。 她怎么可能会对仇人的女儿心慈手软,原是不该多问的,凌恒早悔得肠子都青了。 更没想到南缃气性这么大,就因那一句话便不再用他,倔强的自行行动。 “是我考虑不周,问了那糊涂问题,但你千万不要因此否定我帮你的诚心。” 轻轻推了推还在生气的人,南缃不作理会,又往里侧缩了缩,凌恒不死心的再一次推她,却摸上了一团柔软。 就见雪团钻了过来,脑袋贴蹭着他手,似在说摸我,凌恒不禁笑出声。 这时外头敲门声响起:南临知州又来了。 凌恒摆正神色,拍了拍南缃胳膊,示意她按原计划行事,其他事回头再说。 敛下心头的不快,南缃调整好情绪,起身前去把门打开。 还是前些天见到的小厮,只是他身后多了位中年男子,那人衣着十分考究,看上去也儒雅端正,眉眼间几分威严。 南缃猜到他身份,面上却只装作茫然无知模样。 “这位姑娘,我们大人感谢贵公子的救女之恩,诚心相邀,林公子先前不肯赏脸,大人今日只好亲自来了。” 看到那人南缃仇恨四起,她压制着想要将对方千刀万剐的冲动,摆出张笑脸。 “是知州大人啊,在下有礼了。” 第一卷 第132章 下榻家中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面对南湘这个婢女,阮知州自然是不放眼里的,他保持着端持神色,微微颔了颔首。 话说他是真不想来,为官多年着实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年轻人,如何肯放下官威再次登门。 可架不住爱女央求啊,这几日女儿不吃不喝的抹眼泪,拗不过又不忍心,为了女儿他只能再委屈自己一次。 “林公子可在?” 南缃朝房间看了眼,又回过头,“我们公子在,大人是为了阮小姐被救一事前来道谢的吧?” “有劳大人亲自登门,只是我们公子说了,顺手而为不必相谢,大人好意我们公子心领了,见面就不必了。” 果然知州听了这话脸色难看,身侧小厮更是满面诧异。 堂堂知州都亲自登门了,还是二次登门,里面人竟然还敢不见,这是多大的架子! 知道自家老爷不悦了,小厮朝南缃开口,“我们大人公务繁忙,特意抽出时间亲自前来,姑娘你们这样可是有点……失礼了。” 小厮恭敬的语气带着明显不满,林家不过商贾门户,在知州面前算个什么,这么不知好歹。 见南缃还是没有让他们进门的意思,里面人也不露面,阮知州抬眸看了眼房内,脸上是愠怒不满的神情。 不过他并不打算就这么离开,里面人的举动让他很是疑惑,明明女儿说对方是品行极佳的青年才俊,且照常来说,商贾门户更应该上赶着巴结官府,而对方却摆出这幅姿态,这也勾起了他的好奇。 必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年轻人,脾气性情如此古怪。 “许是本官人微言轻,林公子不屑见本官吧?” 厚重的声音带着隐隐嘲讽,“林公子可以不接受本官心意,可救女之恩本官却不能不谢,否则有失礼数,本官就在此候着。” 这言下之意分明是要逼着对方露面了,南缃看得满意,脸上还是装作副为难的样子,叹了声息,无奈朝房内走去。 见她这样子阮知州冷冷一哼,暗道还拿捏不了你们一个商贾门户。 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凌恒身影缓缓出现,阮知州仍立在原地,完全没有上前的意思。 待那身影渐近,阮知州原本轻蔑的眸色渐渐呆滞了。 他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剑眉朗目,雍容矜贵,俊美的脸上挂着丝丝不悦,这模样…… 阮知州有些不可置信,他挤了挤眼睛,像是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脚下不受控制地朝前迈了两步,似是想近距离确认。 “林公子,这就是我家老爷。” 小厮正要上前打招呼却被阮知州摁住了肩膀,他不解地看着自家老爷,就见主子面色惶恐不安。 阮知州早没了方才的倨傲,挺直的腰板不自觉弓了下来,颤巍巍地朝凌恒迈出两步,轻声探问道:“敢问公子,您可是……从京城来?” 凌恒没说话,只漠然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是识得他的,却又似不耐见到他。 阮知州快步走进房,可又不敢靠得太近,小心翼翼端察了番。 这一次他更加确定了心头猜测,双唇哆嗦的语不成调,“恕在下眼拙,公子莫不会真的是东……宫贵人?” 凌恒侧转过身,像是不愿见到他,“你怕是认错了。” 这声音一出阮知州再无任何疑问,双膝一软扑通跪地,震惊道:“殿下,真的是殿下!” 凌恒略显烦闷地坐回凳子上,眼见的不悦。 阮知州忙跪凑过去,仰望着面前人,“殿下,下官有幸在金銮殿上见过殿下,还不止一次,殿下天人之姿下官记忆深刻,不会认错,真的是殿下。” 容貌、年龄、声音,哪儿哪儿都对得上,林公子,凌…… 阮知州恍然大悟,此刻也终于明白为何男子一再推脱不愿见他——储君微服出行当然不想被官员认出。 反应过来的阮知州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脑子里迅速回想着这两次有没有什么地方见罪了对方。 “殿下亲自驾临是南临荣幸,下官欣喜之至,先前不知是殿下尊驾,多有得罪,下官罪该万死,还望殿下海涵。” 凌恒叹了声,一手捏了捏眉心,南缃见状配合道:“殿下此番低调出行,本是不愿惊动任何人的。” 阮知州当即明白其中意思——自己逼着储君暴露了身份! “下官知错!” 男人诚惶诚恐道地叩着首,“下官不知实情,无心叨扰了殿下行程,求殿下宽恕。” 凌恒沉眉看着他,许久才开口道:“不知者无罪,起来吧。” 阮知州蹭了把额上细汗,恐慌的心这才微微安放,起身后又笑脸奉承,“不知殿下此次因何缘故来南临,若有需下官效力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环顾了眼房间,“这客栈太简陋,怎么屈尊殿下在此,下官家宅离这里不远,不如殿下移驾至下官家中,也好给下官招待殿下的机会,其他事再由殿下随时吩咐。” “不必了。”凌恒语气平淡,“本宫不想打扰任何人。” “哪里是打扰,殿下能下榻家中,是下官几世修来的福气,还请殿下赏脸。” 凌恒叹息,“本宫多年前受伤中毒,数年来太医院尽心救治,然终不得痊愈,幸而今年初太医院研制出新药,挽回了本宫半条性命,不过余毒仍是未清。” “南海医仙闻名于世,可多年来寻人困难,难得探听到医仙下落,本宫此次便是幕名前来,寻访救治之法。” 太子为救皇帝挡箭中毒一事天下皆知,身在官场的阮知州自是清楚的。 得知太子是为私事而来,并非公务,弄清情况的阮知州这下放心了。 只要不是公务就好。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阮知州陪笑道:“既如此殿下更要移驾舍下,下官必派出人手帮殿下寻医问药。” 凌恒假意推脱,阮知州怎可能放过,这可是东宫储君呐,人都到了自己管辖地怎能不请对方到家里。 “只是本宫是微服出京,此事不便声张。” “下官明白。”阮知州一口应下,“下官绝不对外透露殿下行踪,殿下尽管放心。” 说罢赶忙交代小厮,让他回去安排客房,准备接驾。 小厮领命后朝府邸飞奔而去,又惊又喜的人跌跌撞撞跑到正房拜见女主人。 阮夫人正同女儿在屋里调香品茶,就听小厮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的一通禀报。 第一卷 第133章 激动的阮小姐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咣当一声,香箸掉在地上。 “你说什么?太子?”阮夫人震惊地看着来人,“此话可当真?” “当真,当真。”小厮一边擦着汗一边欢喜道:“那林公子就是当今太子,老爷曾在金銮殿上见过,一见面就认了出来。” “太子殿下是微服出行,到民间找南海医仙寻医问药,老爷已经请了太子移驾家中,让小的先带话回来,请夫人赶紧让人打扫客房,安排几个服侍的人,衣食住行一切都要妥妥当当。” “那还等什么。”阮夫人兴奋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快去通知管家,让他带人把最好的客房打扫出来,赶紧的!” “是” 小厮走后阮夫人激动地念叨着太子竟然要来自家了,惊喜又紧张的人不断搓着双手。 身边的阮情则像被点穴一般,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小姐,原来那位林公子是当今太子啊!” 在婢女的提醒下阮情这才找回些思绪,“他,他是东宫太子……” 手中绢帕紧紧揉捏,阮情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嘴里反复呢喃,“原来那人是太子……太子救了我……” 阮夫人还在兴奋地说个不停,不忘吩咐婢女让她也去外头帮忙。 “命人将府里看得见的地方再打扫一遍,手脚麻利些,务必在太子来前都收拾好,另外让厨房多多备些酒菜,万不可怠慢了储君。” 婢女应下后退出房间,只剩母女二人后阮夫人坐下身,拉起女儿手。 “我女儿啊,你可真是遇到贵人了。” 阮夫人从未有过的欣喜,眸底迸发着金光,“孩子,你的造化要来了!” 听到这话阮情心头一悸,白皙的娇面瞬间羞红,“母亲说什么呢。” “你说我说什么,你与太子相识于陌路,他仗义出手救了你,这可是天赐的机遇和缘分,这不就是戏文里说的英雄救美嘛。” 阮夫人放光的眼里带着暧昧,“我的傻闺女,这可是你的福气。” 阮情听得脸更红了,她抽回手,羞涩地垂下眸子,“母亲在说什么,女儿听不明白。” 见她害羞阮夫人也不再逗弄,想到即将要来的储君,不放心的她还是决定亲自去院外盯着下人。 婢女回到房间后就见自家小姐正在屋里徘徊,不知在思索什么,一看到她忙走了过来。 “小玉,你快帮我想想。” 阮情焦急又忧心,“在路上遇到林公子,哦不,遇到太子,我可有什么言行失礼的地方?” “我当时的样子是不是很狼狈?” 阮晴捂着胸口不断轻拍,极是忐忑,“那会儿被劫匪吓坏了,我状态一定很丑很糟糕。” “我鬓发可有松乱?还有衣衫,是不是也不大整洁?”阮情懊悔又担忧,“早知当时下车前就该好好整理一番,你也是,也不提醒我。” 看着主子这样子小玉不禁笑出声,知道主子是担心给太子留下不好印象,小玉连声安慰,“小姐安心,您当时一切都好。” “从妆容到鬓发到言行举止,无一不是大家闺秀风范,那模样别说是男子,就是奴婢一个女人见了都怜爱得很。” 听出话外音,阮情羞臊地跺着脚,“你这丫头胡说什么,真是愈发浑了,净说些没意思的。” 嘴上这么说的人面上却是一片绯红,小玉笑得更欢了,阮情轻抿着嘴,唇角是压不住的甜蜜。 “奴婢说的是真的,不说别的,就凭小姐放过那些劫匪,如此良善宽和任谁见了不敬佩珍重。” 阮情也无比庆幸自己当时拿对了主意,坚持放人,相信太子也会为她的善良温柔感动,必对她另眼相看。 小玉感慨,“真没想到,原来那位林公子竟是东宫。” “谁说不是呢。” 阮情激动的心到现在没落下来,她坐回软榻上,细细回忆着凌恒,“我就说他气度不凡,高贵雍容,果然不是凡尘俗子,只是没想到竟是尊贵太子。” 阮情满脑子都是与凌恒的初次见面,一遍遍回想着与对方说的每一句对话,少女脸上的红晕比染了胭脂都要艳丽。 房门推开,阮夫人走了进来,阮情见了立马地站起身,“可是殿下来了?” 阮夫人宠溺一笑,“还没有,我来是想叮嘱你们些事。” 说着看向小玉,郑重嘱咐道:“太子大抵会在咱们家住段时间,这些日子你务必要把小姐梳妆打扮得体体面面,绝不能在太子面前失了体统。” 小玉机灵的应下,“是,夫人,奴婢明白。” 太子可是见过大世面的,在京城什么高门贵女没见过,交给这些下人阮夫人还真不放心,于是让小玉把女儿的衣衫首饰取来,亲自帮着挑好搭配。 说起女儿放走劫匪一事,阮夫人点着头,“这事办得漂亮,足以见女儿的善良大度,也能给太子留下极好印象。” 她温柔地拍了拍女儿手,欣慰道:“女儿是个好命的,在对的时间遇到了贵人,还表现得那般出色,相信女儿必能等到好消息。” 阮情娇怯地转开身子,“女儿不懂母亲在说什么。” 小玉见了捂着嘴低低轻笑。 闺中女儿难免羞涩,阮夫人将小玉打发了出去,而后握着女儿手,索性同她将话挑明。 “闺女啊,太子身份有多高贵你也知晓,那将来可是要做天子执掌江山的,是日后楚国最尊贵最有权势的男人。” 低头不语的阮情心砰砰狂跳,她竖着耳朵倾听,母亲的一字一言直直触动着她心弦。 “太子能来咱家,这可是百年难遇的机会,女儿你务必要抓住了!” “母亲。”阮情娇嗔地唤着,声音软弱羞涩,“女儿深闺弱女,不识云雨,您说这些太羞人了,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这里只有咱们娘儿俩没外人,母亲得把道理给你说说清楚。” 阮夫人面容凝重,认认真真地叮嘱,“太子若是看上你,你可就能做太子妃了,太子妃是何人,那可是未来的国母中宫啊。” 第一卷 第134章 接待太子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阮情心怦怦直跳,“可父亲只是五品知州,女儿如何能攀得上太子妃位置,母亲说这些言重了。” 阮情虽是这么说,可语气却更多的是试探,她睁着水润泛波的眸子,希冀能得到母亲的肯定和鼓励。 “按理说你父亲的官职咱家是够不上太子妃一位,可架不住太子心意所在呀。” 阮夫人给女儿打着气,“只要太子认准了你,非你不娶,皇上那边自有太子去摆平,无需咱们操心,不管怎么说女儿总是正儿八经的官宦出身,但凡抓住了太子心,你担心的那些都好说。” “女儿与太子有着那么美好又深刻的初遇,多好的开端呐,这是好兆头,若非命中注定,老天爷怎么会安排这场邂逅,上天都在帮你,一定要把握住了。” 随着母亲的话,阮情心跳得越来越快,她捂着胸口,仿若下一刻就要跳出喉咙。 “若能达成此事,不光是给自己谋了好归宿,你父亲兄弟日后的官途也必定顺遂坦荡,这是整个家族的荣光啊。” “届时女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你父亲是国丈,兄弟是国舅……这叫什么——皇亲国戚!” 阮夫人越说越激动,仿若面前有条光明大道铺开,她紧攥着女儿,“抓住了,一定要抓住!” 幻想着做天子岳母的风光,阮夫人更加坚定,“孩子,家族前程就看你了,为了整个阮氏你务必全力以赴,也不枉家族养你多年,不费上天赐给你的机会。” 阮情听得热血沸腾又紧张羞怯,还有些许期待,她感觉呼吸都快停止了。 待听到外头传报老爷回来了,阮夫人连忙给女儿整了整鬓发,确认都妥当后带着女儿来到外院迎接。 因太子事先有交代,不准惊动他人,是以除了知州一家以及心腹仆从外其他人并不知内情,只晓得府里有贵客,却不知具体是何人。 待将太子迎进正堂,退了闲杂人等,阮知州这才带领全家跪拜太子。 起身后几人分列立在下方两侧,恭敬谨慎地候着。 阮情一直垂着脑袋,拘谨得不敢抬头,被母亲碰了下胳膊后才款款走到屋子中间跪下。 “小女子不知殿下身份,若过去有唐突和礼数不周处,还望殿下宽恕。” 她声音比先前更加轻柔,举止也更为娴静,娇软得似朵春花,经不住风吹雨打。 “无妨,起来吧。” 得到准许,阮情谢过恩后站回原位,听着父亲同太子交谈,这才鼓起勇气抬眼窥去。 不知是不是知道了对方身份的原因,现在再看男子,阮情只觉他愈发绝世迷人。 阮夫人也悄悄打量着上首的太子,心里暗道好相貌,不愧是出身帝王家。 略坐了片刻,阮知州引导着凌恒前去客房安顿休息,几人簇拥着凌恒离开房间。 人一走,阮夫人拉住女儿胳膊,“难怪女儿那么心急地催你父亲将人收到门下。” “这么出众的青年男子,别说是太子,就算真是商户出身那也是佼佼者。” 阮夫人夸赞女儿好眼光,阮情小脸儿红了又红。 阮夫人想了想,觉得还是跟上去的好,以便太子和老爷有什么吩咐。 阮情立在正门口,看着前方远去的一众人,嘴上始终噙着笑意。 春日柔和的微风从脸上拂过,那么柔软,不知不觉吹开了胸腔的朵朵桃花,她抬头望着天际,只觉今日的阳光格外明媚,空气也分外清甜。 “小姐,奴婢瞧着太子对那个姓赵的婢女挺照顾的。” 小玉随口聊着,“那丫头生的那般姿色,还随行跟着,想来不是普通婢子,大抵是太子的通房丫头吧。” “住口!” 阮情一声呵斥,她皱眉看着婢女,不满道:“不准胡言乱语。” 婢女被吓了一跳,琢磨着自己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奴婢,奴婢只是把自己猜测说出来,没有别的意思。”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阮情冷脸斥责,“太子身份何等高贵,皇家礼教森严,岂会轻易有通房丫头。” “就是名门公子当中也不乏成婚前洁身自好者,更何况太子人品贵重,相信在这方面必定严于律己。” 小玉理解不了,虽说她没去过京城,也不懂皇家规矩,但这年轻公子成婚前有个通房是寻常事,想来皇家宗室也不例外,小姐这反应未免也太过大了。 其实这道理阮情也是晓得的,小玉的分析她早已想过,不说别的,出门在外本是小厮随行服侍更方便些,而太子能将个美貌婢女带在身边,若不是因为晚间需要还能是什么。 在城外时就见那丫头说话做事颇有架势,气焰这等嚣张,若非得太子偏宠她哪儿来那份底气。 饶是能想到这点可阮情也不愿承认,一想到心仪男子身边有别的女人她只觉胃里淌着酸水。 掌灯时分,正堂内下人进进出出的端酒送菜,二十来道佳肴铺满圆桌,瓷盆里还温着珍酿。 一屋子丫头恭恭敬敬站在两侧侍候,虽然他们不知这位林公子到底何许人,但瞧自家老爷态度也知道对方身份必定不凡,想来是哪位高官之子,总之定是对老爷仕途上有助益的。 凌恒扫了圈屋内立着的仆人,阮知州当即领会,挥手让他们都退了下去,而后阮夫人等人也依次落座。 “寒舍不敌东宫,略备些薄酒菜肴,还望殿下莫嫌弃。” “阮大人客气了,这已经很好了,日后也不必如此,寻常便饭便可。” 阮知州笑眼眯成条缝,“殿下驾临,寒舍蓬荜生辉,岂敢怠慢。” 阮夫人也跟着恭维了两句,看了眼身侧的女儿,笑盈盈地朝凌恒道:“殿下莫怪,照理说闺中女儿不宜见外客,不过小女先前同殿下已然见过,又兼殿下初次驾临,为表我们敬重之心,自是要全家陪同。” 凌恒点点头,没说什么。 阮氏夫妇和其子热情地招待着,阮情乖顺地坐在母亲身侧,今晚的她一袭水粉色百合儒裙,秀发挽成柔美绮云,白皙娇面点染桃红,娇滴滴的人像朵粉色的水仙散花。 得到母亲暗示,阮情起身走到一侧,将瓷盆中的酒壶端起,轻移莲步至凌恒身边。 “殿下,虽已是春日,但晚间还是有些凉,冷酒伤身,臣女为殿下斟些热的,也当谢过殿下救命之恩。” 第一卷 第135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凌恒微微侧脸,却没看她一眼,“本宫身子未愈,不宜饮酒。” 阮情瞬间脸红到爆,怯怯诺诺的不知所措,只得求助般望向母亲。 “是下官考虑不周。”阮知州忙接过话,陪笑着解释,“只想着倾尽所有招待殿下,却忽略了殿下身子,下官该死。” 阮情灿灿地走回自己座位,低着头不敢抬起,阮夫人见状在桌下拍了拍她手以示安慰。 宴会还在继续,阮情始终保持着端庄坐姿,不敢有丝毫松懈,她很少吃东西,只静静听着宴席上的谈话,不时抬眸窥一眼凌恒。 结束后,阮知州声称时间还早,请凌恒到后花园散步,就当饭后消食。 一行人缓步来到后花园,所到之处灯盏明亮,干净整洁,一看就是精心布置过的。 凌恒和阮知州在前方边走边聊,两个儿子跟在身后,偶尔搭上一两句话,再往后便是阮夫人母女。 听着母亲的教说,阮情不时点着头,眼睛却一直望着前方的凌恒。 临近花圃,忽闻有琴音传来,那琴声悠扬悦耳,娓娓动听。 阮琴纳闷儿怎么会有人在此弹奏,细听下只觉这琴声分外耳熟,与母亲对视一眼,母女俩已然猜到是谁。 再往前走,只见在凉亭下一位碧色裙装的女子正坐在里面抚琴。 那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碧色的衣衫将人衬得更加清新伶俐,她弹得入神,陶醉其中,似未察觉到有人靠近。 此情此景看上去倒是清幽雅致,让人赏心悦目。 直到一曲弹完女子方抬起头来。 看到亭外立着的一行人,那姑娘恍然回过神,忙拎着裙摆起身走出凉亭。 “父亲。”年轻女子唤了声,朝阮知州微微欠身,“女儿不知父亲何时来了,还请父亲见谅。” 阮知州唬着脸,“拜我做什么,没看到贵客在此吗,先给贵人行礼。” 女子像是这才注意到父亲身边的人,她看了凌恒一眼,而后软软的垂下脸,道了句贵客安好。 人群中的阮情眺目望着庶妹,就见她正在屈膝行礼,小巧下巴微收,胸脯高挺,腰背弯成了凹凸有致的曲线,姿态端庄又不乏娇媚。 看得出来,这一举一动都是精心设计过的,不知私下排练了多少遍。 阮情悄悄碰了下母亲胳膊,递去个奇怪眼神,仿若在问庶妹为何会在此。 阮夫人也拧着眉,低声嘀咕了句这小妮子怎的来了。 阮情心里不舒服,庶妹的生母早逝,从小记养在母亲膝下,虽说姐妹俩感情不错,母亲也对这个庶出的女儿慈爱疼惜,但在太子驾临一事上母亲决不会将这么重要的消息透露给她,是以母女俩十分奇怪。 “今晚夜色甚好,朗月高悬,春风和暖,女儿不想辜负了这美景,所以出来散步,方才也是一时兴起。” 庶出二小姐回应后,缓缓抬眸看了眼凌恒,目光说不出的娇怯温柔,而后又慢慢垂了下,“不想惊扰了贵客,还望贵人和父亲恕罪。” 阮知州腆着笑脸看向凌恒,帮着解释,“公子莫怪罪,这是家中庶女,她养在后宅不知前院事,无心叨扰。” “庶出也是家中儿女,虽说本宫嘱咐勿透露身份,但未免失了规矩,相信阮大人不会瞒着子女,想来今日一下午都在忙着接驾事宜,这么大动静儿怎会不知。” 凌恒话一落,偌大的花园霎时鸦雀无声。 毫不留情的揭穿让阮知州恍然呆愣,他咽了下口水,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气氛骤然凝固,无人敢轻易开口,而地上跪着的年轻女子早已羞臊地抬不起头来。 “殿下恕罪!”阮知州扑通跪地。 他这一跪全家人也乌泱泱跪了下。 “微臣没有不敬之意,是……还望殿下宽恕。” 阮知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一再请罪。 一行人提心吊胆,吓得大气儿不敢出一声,直到凌恒道了句起身吧,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本宫也该回去休息了。” 凌恒折身返回,见太子没再追究,阮知州擦了擦额头冷汗,连忙陪着相送。 偷鸡不成蚀把米,阮夫人幽怨地看着丈夫背影,又瞪了眼怯生生立在一旁的庶女。 庶女在此弹琴自然是阮知州刻意安排的,太子驾临实在难得,这种祖坟冒青烟的机会他岂能错失,虽说嫡女与太子有着邂逅机遇,不过为保万无一失,不能将赌注压在一个女儿身上。 家里女儿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要到太子面前露个脸,总有能看得上的。 哪怕庶女没有机会坐上高位,可就是做个良娣也是好的呀,不料却一眼就被太子看了穿。 阮夫人知道实情后很是不悦,虽说这庶女对自己孝敬,她也是拿对方做亲女儿看的,可到底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亲疏有别,寻常事上可以照顾她,可在自己亲生女儿的终身大事上无论如何不能让任何人挡道。 于是以庶小姐在贵客面前失了规矩为由,将人发配到庄子上暂住两月以示惩罚。 凌恒回到房间,阮知州等人也退了下,听到屋内有低低笑声,就见南缃正独自偷乐。 “笑什么?” 南缃抱着雪团逗弄,闲暇道:“那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想在龙子凤姿面前露个脸,人之常情,你若不喜不搭理就是,何必当众拆穿让对方下不来台?当然我是无所谓,只是觉得这种作风不似太子爷怜香惜玉的正直品格。” 本是酸溜溜的嘲讽言辞,凌恒却听得不恼,只觉她这模样像极了吃醋拈酸的小媳妇。 一个念头乍然闪现在脑海,凌恒揣测:她该不会是吃醋不自知吧? “怎么,还在为那件事计较?不过一句无辜女子就惹来你这么大气性,没完没了的拿这个挤兑我。” 这事好似过不去了,凌恒无奈又好笑,愈发觉得南缃有醋坛子潜质。 “我现在不是已经在配合你演戏给自己赎罪了吗,还生气呢?” 见她还是不理会,凌恒故意调侃道:“我可不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吃醋?” 南缃笑容一敛,“无聊。” 凌恒笑了几声,不再逗弄她,“告诉你一个道理吧。” 第一卷 第136章 掳走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其实女人的勾引手段,大多男人都是能看得明白的,至于这个男人如何应对,只看他对此女什么态度。” “若对这女人没兴趣,自然会毫不留情地戳破,若是他感兴趣的,便会揣着明白装糊涂,顺势而为,坐享齐人之福。” 就比如淑妃,那女人的一些小心思父皇何尝看不明白,只是在真相和宠爱面前他选择了后者。 此时的南缃并没把这话放心上,直到很久后,直到这些事应证在自己身上。 之后的阮知州几乎时时陪侍在凌恒跟前,储君跟官员在一起不可能不谈公事,白日里凌恒偶也会随着对方来到府衙,以顺道巡检为由,查看当地案宗事迹。 阮知州也牟足劲儿展示自己的政绩,意求给储君留下好印象。 从南临地域风情,说到当地大事记,凌恒在倾听之余也不忘给他做出点评,又问及当下管辖可有遇到困难,是否需要朝堂协助支持等。 府衙后堂,凌恒翻阅着呈上的一宗宗案卷,未免对方起疑心,他没有直接提赵家一事,而是顺次观阅着阮知州奉上的文书卷宗,不时问上几句,阮知州也一一回应,凌恒不忘夸赞他公务办得妥当。 翻着翻着,终于看到了赵家案子。 “南临赵氏是我楚国第一世家,不想终是让父皇失望了。” 凌恒感慨的语气透着厌恶和遗憾,“真没想到千年世家竟干出这种事来,着实让人心恨呐。” “殿下所言甚是。”阮知州回道:“赵家就是过于狂妄,才给自己惹来灭顶之灾。” 南缃立在凌恒身后静静听着,不动声色的外表下恨不得将姓阮的撕了。 “不过本宫听说,阮大人过去与赵家主君颇有交情,以前就没有发现他有不敬之心?” “殿下恕罪,微臣也是交友不慎呐。” 阮知州惶恐憾恨,“过去微臣也与大多人一样,钦佩赵家千年传世,故才与其来往,却不想那赵家是空有其表,仗着家族财富无匹,不将皇家放眼里。” “下官效忠君王,忠于朝廷,虽与他过去是好友,但也看不惯这种行径。” 阮知州满脸愤慨,凛然道:“别说是臣的好友,哪怕是亲人做出这种忤逆举动,臣也是要大义灭亲的。” 南缃狠狠剜了那人一眼,撇开眸子不再看他。 凌恒点点头,“阮大人公私分明,有你这样的官员是朝堂幸事。” “殿下谬赞,微臣愧不敢当,都是为君效忠分忧,食其奉谋其政,这是臣的分内事。” 凌恒放下案卷,“阮大人政绩清明,人品贵重,待回京后本宫会跟父皇提起。” 阮知州一听这话当即大喜,连忙拜谢。 “本宫此次出京是寻访南海医仙,出来时间也不短了,需给父皇去信说明下情况,正好完成后你派人送往驿站。” 阮知州听了称是,知道储君写信外人不宜旁观,于是懂事地退出房后,在堂外候着。 他一走,南缃拿起家族案卷反复细看。 那卷宗后面附着的是抄家时的财物登记记录,这种记录一式两份,除了在当地官府留存,另一份会随着财物上缴国库登记。 南缃听姑丈说过金簪如今的线索,虽不知为何金簪未随家族财物一同押送上京,甚至还提前出现在了京城,但南缃知道这一定与抄没的财物有关。 为方便起见,南缃将这份没收的财物记录进行誊抄,以便日后查询。 凌恒不知她为何抄录,但也没有打扰,还帮着她研磨。 抄好后南缃将纸张折好放到衣服里,妥当后凌恒才将阮知州召进房间,又与他闲聊了几句后才离去。 一行人返回阮家后,却听说府里出了大事。 阮知州的庶出女儿,也就是当晚在凉亭弹琴的女子,在被嫡母发配去庄子的路上遇到了劫匪,虽有随行家丁保护,但还是难敌悍匪,最终女子被掳了去。 这晴天霹雳炸响了整个阮家,一时间人心惶惶。 闺房里,小玉带着哭腔道:“奴婢听说那伙贼人的头目额上有道刀疤,听幸存的家丁描述,真似是我们在城外遇到的那伙贼人。” “小姐,是那伙贼人啊!” 阮情脸色惨白,像受到了极大惊吓,捂着胸口喘息都困难,“二妹被掳走了……被贼人掳走了……” 年轻姑娘被掳走面临的会是什么人人清楚,阮情紧紧抓着婢女手,眼含泪光,“小玉,这可怎么办?” 小玉也惊悚,不敢想二小姐现在处境,她抱住主子身体,发现主子抖得不成样,只得安慰她老爷定会把人救回。 “救回也不是清白完璧身了。”阮情嗓音颤抖,“堂堂知州的女儿被贼人掳走糟蹋,这件事传出去我们整个家族女眷的名声全完了。” 阮情哽咽啜泣,泪眼朦胧,“太子殿下会怎么看我?他会不会因为这件事看不起我?这可如何是好……” 小玉愣怔,未曾想到自家小姐会是这个反应。 她没有为一起长大的姐妹出事痛心,也没有后悔自己当时放过那些劫匪,致使妹妹遭到厄运,反而是担心自己的名声,担心太子对她的态度。 一股凉意涌遍小玉全身,只觉心寒意冷,但身为下人的她也不敢指责。 阮情惊怕又焦虑,喃喃自语,“二妹她……我们自小是读列女传长大的,为了家族名声,二妹应该知道该怎么做的对吧。” 以死保全清白,这是唯一能挽回家族颜面的法子,阮情深深祈祷妹妹能知晓大义。 小玉听不下去,着实为二小姐的遭遇委屈难过,“小姐,要是咱们当时没有放过那伙贼人,二小姐说不得也不会……” 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完,垂着脑袋低声啜泣。 “你在说什么?”阮情眉心紧皱,“你这是在怪我吗?” “可我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啊,良善总是没错的,古人也曾说过,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怎能怪我,我有什么错。” 见小姐不悦了,小玉不敢再多言,默默在跟前服侍。 亲女儿被劫匪掳走,阮知州如何能忍,于是派出官兵搜寻剿匪。 许是那劫匪知道了被掳走的女子身份,也猜到了官府会找来,是以早早撤出了南临城。 第一卷 第137章 撞见丑事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阮知州找寻无果,又向附近州城官府去了信,请对方协助搜剿。 这些日子府里像笼罩了层阴云,阮情更是忧心焦虑,她无比担心这件事会引起太子对她的嫌弃,坐立不安了数日后终于待不住了,决定想法子探探对方态度。 这天一早,她借着送被褥的机会来到客房院里。 还未踏入院门,就听到里面有刀剑挥舞声,看着院中正在练武的人,男子身形矫健,一招一式宛若游龙,英武果决。 阮情看得痴迷,原来太子还会武艺! 能文能武,品貌出众,身份高贵,世间所有美好的词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少女的芳心愈发沦陷。 直到凌恒收了招式阮情才回过神,款款上前行礼问安。 “这几日天气转暖,母亲让人备了几条薄一点的被子,臣女特意让人送了来。” 凌恒说了句有心了,而后接过南缃递来的帕子擦着额上汗珠,“阮大人此刻可在府中?” 阮情笑得温柔甜美,“在的,父亲在书房处理公务,殿下是有什么吩咐吗,臣女这就让父亲过来。” “不必了,我自己过去吧。” 凌恒说完回房重新换了件外衫,带着南缃前去书房,阮情也没有待下来的理由,于是也跟着走出院子。 不敢轻易同凌恒搭话,只同跟着后方的南缃相聊,关切地问她住得如何,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一行人行至花园,经过假山旁时忽地听到有悉悉索索声从里面传出。 “什么人!” 贴身护卫警惕地看向假山方向。 阮情吓了一跳,紧张地揪着手帕,惶恐的眼睛盯着那座假山,暗猜难道府里混入了小贼? 身后的随从也赶忙上前查看,很快,在众人目光下,两道身影战战兢兢从里面被驱赶了出来。 是一男一女,他们身着府里小厮婢女服侍,突然被揪了出来,两人吓得的不敢抬头,那女子的脑袋更是要缩到衣襟里。 “小玉?” 认出那人,阮情惊讶出声,但见那丫头此刻衣衫不整,领口松敞,虽低垂着头可那红到耳朵根的颜色再清楚不过。 再看与她一同的小厮,同样衣着凌乱,腰带松松垮垮地缠在裤子上。 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阮情眼前一黑险些晕倒,随行嬷嬷赶紧扶住了她。 “小姐恕罪!”小玉跪地哀求,慌得声音都打战,“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小姐恕罪啊!” 阮情手指颤抖地指着地上人,喉咙像堵了团棉花,羞愤的说不出话来。 “混账丫头!” 随行嬷嬷替她训斥,“清早说自己身体不适,要跟我换班,原来是私会男人来了!” “府里规矩清明,你竟然同外院小厮私相授受,这般混乱家宅,将主家颜面置于何地!” 阮情紧抓着嬷嬷手,双唇快要咬出血色,贴身丫鬟闹出这种丑事,真是狠狠打了她脸。 阮情都不敢看太子神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小玉吓得魂不附体,“求小姐饶奴婢这一次吧。” 南缃看了阮情一眼,思虑着这是她的贴身丫鬟,她心底必是疼惜对方的,想来不舍得严惩,可眼下当着外客的面若不处置又会落的家风不严谨名声。 想到她夹在中间为难,再看那丫头苦苦恳求,南缃主动开解道:“念她是初犯,也知道错了,就饶过她这一次吧。” 说着扶了把凌恒,示意他赶紧离开。 凌恒明白南缃意思,知道自己继续在此阮家人只会难做,且这种小事他也不屑理会,就让他们自家处理便是,于是准备离去。 随行嬷嬷瞪了眼地上跪着的人,低声骂了句回头再收拾你,又看向那名小厮,直道交于管家处置,说完准备扶着自家小姐离开。 “不必等回头,现在就把她发落了。”阮情突然的一句让前面人又停了下来。 凌恒和南缃转回身,就见阮情原本苍白的脸这会儿只剩愤怒。 “我阮家最重规矩,你是我的贴身丫鬟,本应是下人中的表率,却做出这种肮脏事玷污我家宅清名,太让我失望了,我岂能饶你!” 原本刚松了口气的小玉立时又惊慌不安,“奴婢知错了,求小姐从轻处置。” 嬷嬷也意外主子的反应,想劝她外客在场,此事还是私下发落的好,却见主子一副凛然坚决之色。 “来人,把这没有廉耻的丫头拖下去乱棍打死。” “不!”小玉惊叫,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眼泪刷地流下,“小姐饶命,求小姐饶命呐。” “奴婢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奴婢从小跟着小姐长大,一直视小姐为亲人,求小姐看在过去服侍的份儿上手下留情。” 小玉眼泪哗哗直流,咚咚地磕着脑袋,很快额头就被鲜红印染。 阮情侧身避开那道哀求目光,冷声朝下人呵斥怎么还不动手。 嬷嬷也被吓愣了,没有想到平日柔弱良善的小姐竟出手这般狠辣,虽说小玉有些不像话,可到底是从小服侍的人,总得给她留条命不是。 南缃琢磨这阮情应是故意在人前做做样子,待周围人劝上一劝,她便顺坡而下,最后大事化小,既维护了家族门风严谨,又保下心腹性命。 “小姐,您要实在看她不顺眼,打发到庄上也行。”嬷嬷提议。 “当然不行。”阮情断然拒绝,“郊外庄子也是我们阮家的地方,岂能让这种污糟小人玷污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她拖下去!” 南缃原以为这是阮情曲线救人的套路,可看这女人眉眼的坚决,分明不是演戏。 “这丫头的年纪本就是谈婚论嫁时,虽说不该在青天白日下做这种行径,可到底是饮食男女,大不了将这两人赶出府去,如何也罪不至死。” 听到南缃的话阮情并没有动容,“赵姑娘此言差矣。” “我家宅门风严谨,这丫头明知故犯,在大庭广众下坏我家族名声,我岂能饶她?规矩就是规矩,不是摆设,若轻易放过以后还不得人人效仿。” 小玉哭天抹泪地拉着主子衣摆恳求她原谅,却被阮情厌恶甩开。 第一卷 第138章 不留情面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阮小姐不是最良善的吗,连杀人放火的劫匪都能大度宽恕,怎得自己贴身丫头却这般不依不饶了?难道她的这点过失比劫匪还可恶吗。” 阮情撇开脸,态度坚决,“一码归一码,这两件事不同。” 想到初见那日她为劫匪求情之言,南缃好笑,于是像模像样道:“我瞧她挺可怜的,相信经过这次她一定长教训了,既然知道错了,不如就给她一次机会。” “赵姑娘说的什么话。”阮情不服气,“这丫头辱没门庭,我依家规惩治她有什么错。” 睨了眼这位阮小姐,南缃心底不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古书也说了,人之初性本善,每个人生下来本性都是善良的,只是生活的境遇和经历导致一些人性子走偏。” “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呀,若能感化她不也是好事一桩吗,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上天有好生之德,日行一善,就当是为自己积德了。” 熟悉的言辞,听出话外意的阮情咬了咬唇,羞愤得说不出一句话。 她是真不明白,一个婢女怎么如此猖狂,有什么资格插手自家事,“赵姑娘,这是我们阮家家事,不劳您费心了。” 南缃猜测:这姑娘是不是等凌恒说话才肯松口? 不知是不是凌恒也想到了这一点,淡淡说了句,“瞧她也可怜,不如就放过她吧。” 太子发话了,家规森严的威风也树下了,就在所有人以为阮情这回总能安心收场时,却听她道。 “殿下不用可怜她。” 阮情怒目射向地上人,“这种不守妇德没有廉耻心的丫头不配被饶恕,继续留她只会玷污这个世间,我阮家治家严明,绝不允许这种东西存在。” 转看向身后仆从,“还等什么,把她拉下去杖毙。” 见自家小姐来真的,仆从们不敢再耽搁,上前将人拖走。 “小姐饶命啊。”小玉挣扎着求饶,哭得撕心裂肺,“奴婢真的知错了,求小姐就饶了奴婢这次吧。” “奴婢后半生,就是来世也当牛做马伺候大小姐,求小姐了。” 阮情背过身不理会,脸上坚定如铁,直到求饶声越来越远,再也听不到。 望着手底下长大的丫头,嬷嬷心疼得眼眶泛红,可再回看自家小姐,无奈的人只能哀声叹息。 凌恒和南缃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猜测:许是因为当着东宫面她不好不严惩,可到底是心腹,保不齐带下去后会暗地里从轻处置,眼下不过是在储君面前做个样子而已。 到底是他们阮家的事,凌恒不便多言,于是继续朝书房走去。 …… 午后,南缃正在院里晾晒衣物,就看到护卫统领走了进来。 “什么?那个丫头真被打死了?” 统领点了点头,“咱们的人亲眼看到那丫头被乱棍打死,拖到外面乱葬岗埋了。” 南缃着实惊奇,“这阮小姐真能做得出来?我还当她只是故意在太子面前摆出副规矩森严模样,私底下会将人放了呢。” 护卫统领也不解,砸着嘴琢磨,“要说这阮家小姐也是奇怪,杀人不眨眼的劫匪她都能放过,这么心软的人怎得到了一起长大的贴身心腹身上却这么冷血无情。” 南缃也不理解,重新将事情捋了一遍后也摸出些门道儿来。 “我猜啊,她放过劫匪并不是因为真的心善,不过是为在太子面前做个善良宽容模样,博太子好感。” “而对婢女不依不饶,是因为那丫头行事不端,连累她在太子跟前失了脸面,严惩是为了和对方撇清关系,极力证明她与那丫头不是一类人,总之也是做给太子看的。” 经南缃这么一分析护卫统领也明白了,“姑娘说的有理,跑不了就是这样。” “那咱们要不要提醒下殿下?”统领建议道,“那阮小姐虚伪假善,连番作为分明就是想引诱殿下,万一殿下真被她蛊惑可如何是好?姑娘既然看明白了还是提醒下殿下的好。” “这有什么好提醒的。”南缃没当回事儿,继续晾着手里衣物,“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就算真是引诱可架不住有些人愿意上钩啊。” “说不得太子殿下就爱这口,干嘛挡人家好事,咱们的好心殿下可不见得领情。” 南缃说得头头是道,“再万一殿下就是认为那姑娘好,咱们这么提醒岂不是跟主子唱反调惹他不快,当心连带把未来女主子也得罪喽。” “说到底,咱们就是小人物,干好自己差事就得了,不惹那不痛快。” 手里拍打着展开的衣服,南缃还在唠叨。 “唐玄宗不知道杨贵妃奢靡吗,纣王看不出妲己狠毒吗,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哪朝的文武百官不劝谏,可那些男人就是喜欢,臣民有啥招儿。” 护卫笑了笑,“殿下不是那种糊涂人。” “是与不是都跟咱没有关系,如果真不是,他自然不会轻易被引诱,那你还担心什么,更没必要去提醒了。” 南缃语重心长劝着,“总之啊,你的任务是保护他安全,我的任务是照顾好他衣食住行,咱们只把分内事做好,规劝警醒这种事不是我们负责范围的,咱也没拿那份儿工钱不是。” “拿多少钱干多少活,总不能挣着丫鬟的钱操着言官御史的心呐。” 南缃一面忙着手里活一面喋喋不休,“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被阮家姑娘迷惑了又怎样,那姑娘最多也就是为讨心仪人喜欢虚假表现,但她城府还不算复杂,掀不起大风浪,真正佛口蛇心的比这狠多了。” “东宫以后的女人少不了,更别说太子登基后还有三宫六院,届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还能提醒规劝得过来?” “别费那心了,来,搭把手,帮我把衣服拉展些。” 护卫头领拘谨的搓了搓手,灿灿一笑,“你忙吧,我先走了。”说完迅速消失在院里。 “嘿,这人。” 南缃拍了拍搭好的衫子,嘴里嘀咕了几句,再回头时就看到了立在台阶上的凌恒,正面色阴郁的盯着她。 “又发表什么歪理邪说!” 第一卷 第139章 “良善”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被发现了,南缃也不心虚,敢作敢当地迈步走回房间,凌恒看着大摇大摆从他跟前走过的人,也跟着进了屋子。 “我是看出来了,你要是当官必定是个精明滑头鬼。” 南缃撇撇嘴没理会。 沉默了片刻,凌恒走到南缃跟前坐下身,伸手捧过她脸,“听清楚了,我从没觉得那阮家小姐良善宽和,更没对她动过一点心思。” 那双眼睛再认真不过,南缃想拍开他手,凌恒却不放。 “动没动心思跟我有什么关系。” “刚才那些话不是在讽刺我吗。”凌恒笑得无奈,“我就不明白了,我不过是随口说了句那人无辜,就这一句便引得你不依不饶到现在,该说你气性大还是醋劲儿大?” 南缃挣脱着他手,“我看你是自负劲儿过大!” “还敢犟嘴。” 凌恒不解气地按着她脸蛋发泄似的揉捏,两人又扭打成一团。 …… 这边两人打打闹闹,另一边的阮情正同母亲委屈哒哒的哭诉。 “母亲都没瞧见,当时两人衣衫不整地被揪出来,那场面……” 阮情说不下去,哽咽地窝在其母怀里,“丢死人了!” 阮夫人也哀声叹息,“怎得养出那种贱蹄子,败坏门风的混账。” “谁说不是呢,这种事要搁平时也就算了,偏偏被太子撞了个正着,下人不检点都是主子调教不善,殿下定会因此也看不起我。” 阮夫人恨恨地叹了口气,“打死那玩意儿是对的,只有这样才能显得女儿正直贞烈,方能挽回殿下对女儿看法。” 阮情无力的靠在母亲肩头,泪眼汪汪,似被雨打的娇花,“先是庶妹出事,后又是这个不争气的丫头,接二连三的丑事真真是把女儿的脸丢尽了。” “娘啊,她们怎么这么没出息,总拖女儿后腿。” 阮夫人心疼地抚慰着闺女,“娘知道女儿受了委屈,女儿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平白被那些人影响了名声。” “二妹到现在还没有下落,也不知是个什么情景,母亲,你说要是……” 阮情没说完,但其母听得明白,轻拍着她后背安慰。 “放心,家族最重名声,尤其当中还有太子和女儿的缘分,她要是知好歹,必然知道该怎么做,也能给自己落个贞洁烈女的美名,倘若苟且偷生……哼。” 一抹杀意在阮夫人眼底划过,“你父亲也断不会容许这种臭了的肉块儿坏了满锅汤。” 夫妇俩早做好了盘算,不管庶女到底是何情景,她最后都是为保贞洁“自尽”而亡。 听母亲透了底,阮情这才安心,又抹了把眼泪,“可怜二妹,她也是命苦。” “女儿不必为这个妹妹伤心,那也是个小妖精。” 想起那晚庶女娇滴滴的样子阮夫人便动怒,“否则真要敬重你我,岂能轻易跑到太子跟前献媚。” “就算是你父亲安排,可你看她当时模样有一点被迫的意思吗,再瞧那身打扮和行礼姿态,妖娆得跟条水蛇似的,她平日何时那般狐媚过,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这是跟咱们藏着呢。” “母亲不要这么说。”阮情乖巧劝解,“到底姐妹一场,我不怪她的。” “你呀,就是心软。”阮夫人爱怜地将闺女抱在怀里,“我女儿菩萨心肠,是世上最最善良的姑娘,放心,殿下定也会被你打动。” // 阮知州的几个儿子每日都会向凌恒请安问礼,这日从客房请安出来后,正好遇到了院门外的南缃。 “真没想到,原来姑娘是太子的贴身婢女,先前若有失敬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南缃笑笑,“阮公子言重了,你那天帮了我,我感谢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 “其实那日我说的主子就是殿下,他当时在茶楼与人说话,我便独自在聚贤馆等候。” 阮公子笑得谦和,“初见时就觉得姑娘气质不俗,说实话,你与我说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我原还是不信的。” “想着姑娘通体的派头,哪里像是丫鬟,不瞒你说,我还猜测过你是故意诓我,说不得是哪家的小姐调皮跑出来玩的。” 南缃陪着笑,两人聊得十分欢快。 “万万没有想到你是太子身边的人,储君是人中龙凤,果然身边人也气度不凡。” “阮公子过奖了,我本也资质粗陋,是殿下不嫌弃。” 阮公子望了望院内,又朝南缃低声道:“殿下这些日子住得可还习惯?若哪里有不妥的,姑娘一定要告知我们,以免我们怠慢殿下,见罪了储君。” “公子太客气了,一切都好,殿下很满意,殿下还说知州大人恭谨谦和,政绩优良,想来殿下回去后必会向天子说起。” 阮公子听得高兴,连连谢过南缃告知。 “京城我也去过四五次,大多是父亲述职时跟着前往,见见世面,瞻仰下天子脚下的繁华,此次相识,与姑娘也算是友人了,他日我再到京城,还请姑娘赏脸一聚。” 南缃痛快应下,“那当然了,以后我们就是熟识了,到了京城你尽管来找我。” “在下举人功名在身,只是那年春闱失利,未通过会试,待到明年便可重新参考,届时到了京城姑娘可一定要相见。” “好啊,到时你来找我,不过每年春闱赴京的考生很多,彼时满京城的客栈都爆满,你可以提前给我来信,我早些帮你定好客栈,以免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阮公子拱手一礼,笑道:“多谢姑娘好心,不敢劳烦姑娘。” “我父亲与京城的辅国将军交好,上次春闱时我便是在对方家里寄住,想来明年应该也不外乎如是。” “是这样啊,那就好。”南缃随口应着。 辅国将军?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号,前些日子听阮情也提过,能允许对方儿子在自家寄住备考,看来南临知州与这位辅国将军关系匪浅。 “只要到时南缃姑娘肯见在下就好。” 知道他是想通过自己搭上太子,让前途多条保障,南缃笑盈盈应下。 第一卷 第140章 他有了新欢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京城, 自越王发现令颐偷服避子药,当晚负气离开后再未踏足过揽月居。 而不久后,西北动乱,镇守当地的宁远侯死于战事,消息传到京城朝野震动,几番商议,景隆帝下旨命越王亲自率军前去平乱。 离开前,越王也未曾去看过赵令颐一眼。 过去主子时常留宿揽月居,而今这种情况,府里人不由猜测这位赵侧妃怕是已经失宠了。 “偷服避子药?” 听了婢女的话,许昭妍惊异地摸不着头脑。 “是,奴婢已经悄悄打听过了,是从府医那边传来的消息,赵侧妃偷服避子药被王爷发现,王爷当晚便怒气离开,大抵就是因为这个恼了她。” “这是什么招数?”许昭妍靠在躺椅上拧眉冥思,“真是稀奇,难道赵氏女就是凭着这些稀里古怪的手段把王爷迷得团团转?” 许昭妍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就听到下人来报,尚书府接她的人来了。 琳琅在院里远远看到尚书府的人将许昭妍接走,她沉思片刻后快步回揽月居。 “听说是尚书夫人身体抱恙,许氏要回去侍疾。” 令颐听了没多想,这种事不奇怪。 可琳琅不这么认为,想到近日府里府外暗传的消息,琳琅心神不宁。 越王离开时间不短了,这期间捷报频频传来。 如今西北战事已彻底平定,大军也分批返京,最早归来的一批兵士已然安顿完毕,而随着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前线的风言风语。 “镇守西北的宁远侯死于战乱,宁远侯有一独生女儿,此女在痛失父亲后伤心欲绝,她放出话,说谁要能取那叛贼首级,帮她报了父仇,她便以身相许。” “据说这位小姐是当地出了名的美人,过去登门求娶之人踏破了门槛,此话一出将士们奋勇争先,都想抢这彩头。” 琳琅将听到的传闻尽数告知,“听说王爷在平乱中异常英勇,将叛贼打得节节败退,在战场上与贼首交手时,明明王爷是可以生擒对方的,却二话不说将人斩于马下。” “众所周知,按照我朝律例,除非特殊情况,否则这种叛贼是需活捉回来请圣上亲自处置的,可王爷却违背旧例直接将人杀了。” 令颐听出些端倪,琳琅接着道:“现在外面人都在说……说王爷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为娶到心仪女子连律例都不顾了。” “不奇怪。”令颐面色淡然,“他是个敢说敢做的,又得景隆帝看重喜爱,他有个这个胆量和资本。” 琳琅叹息一声,“西北民风开放,听说那姑娘能骑善射,胆大直爽,对兵法也十分感兴趣,还时常请教王爷,两人多次在军帐相聊,出双入对。” “尤其在王爷斩杀了叛贼后,对王爷更是崇拜得不得了。” “兵士们还说,在大破叛军的庆功宴上,那姑娘还特意上场献舞,当时在场人看得清楚,那舞就是跳给王爷的。” 令颐淡淡地笑了笑,“你是想说他有了新欢,府里要进新人了?” “没什么奇怪的,就是寻常男子都免不了三妻四妾,更何况亲王,这后院早晚会进人,只会多不会少。” 琳琅摇摇头,神情愁闷,“若真是这么简单,奴婢也不必如此担心了。” 令颐奇怪,“可是还有其他事情?” 琳琅忧心地搓了搓手,“小姐有所不知,传言说,那位宁远侯小姐自称有什么感情洁癖,在姻缘上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不与他人共侍一夫。” 令颐眨了眨眼,随之便猜到了琳琅意思。 “人人都知道王爷府里已有您和杨氏,现在外头都在私议,猜测王爷会如何处置府里的女人。” 琳琅越想越揪心,“尤其刚才奴婢听说尚书府把许氏接走了,许尚书是朝廷重臣,消息灵通,他是不是也担心女儿会在王府遭遇不测,所以借着侍疾的由头将人接回府去,实则是护女儿周全。” 令颐拿着绣针的手一顿,“你是说,越王可能为赢得美人芳心而想办法除掉我和许氏?” “奴婢不敢妄加猜测,只是担心小姐安危。” 琳琅入府时间不长,在她眼里,那位越王冷面冷情,行事果决雷厉风行,这样性子的男人琳琅真没有把握。 许氏有强大的母族庇护,怎么都好说,可怜自家小姐没有家世背景,还是罪奴身份,出了事也不会有人为她撑腰做主,越王若想除掉她,简直比踩死只蚂蚁还要容易。 “奴婢不想把人想得太坏,但咱们也不能没有防备心,总要把可能的情况都想到了,提前做好防备,尤其这会儿又是王爷和小姐有矛盾嫌隙时。” 这个时候她真不敢保证越王不会对小姐下狠手。 说到这个,琳琅又惋叹避子药一事,若没被越王发现,以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令颐苦笑,低头继续绣着手中东西,“我知道,在外人眼里,作为罪奴能得到亲王青睐是我福气,偷用避子药的举动是不知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想到惨死的姑母母子,亲人的处境,令颐如何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份福气。 没有亲身经历他人的苦难,琳琅自然不能去劝小姐放下仇恨,大度接受眼前境遇,她只能祈祷,祈祷越王还有一些善念,哪怕新人入府,哪怕不再宠爱小姐,也能给她一条活路,让她在府里安然度日。 ………………… 南临城, 就在阮情还在琢磨如何与凌恒套近乎时,却突然听到消息:太子要离开了。 在这里待了数日,如今也查访不到什么有用消息,一直住着不走也不妥,凌恒与南缃商议过后决定离开。 “微臣惶恐,可是微臣招待不周。” 凌恒摆摆手,“与阮大人无关,是手下人探听到了南海医仙的行踪,本宫需前去寻人,此次出来本就是寻医问药,正事不能耽搁。” 话说到此,阮知州也不好再留人,“殿下身子是最重要的,既然有了医仙下落,确实是早些医治的好,殿下贵体康健比什么都重要,既如此下官也不敢强留了。” 阮知州本想摆顿践行酒,却被凌恒回绝。 “医仙行踪不定,好不容易才有了消息,不好耽搁,趁着现在天还早,本宫也早点赶路。” 再三挽留无果,阮知州只好为储君送行。 第一卷 第141章 惊险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望殿下一路顺风,早日身体康健,他日微臣上京再给殿下请安。” 阮家上下前来送行,阮情陪在母亲身侧,眺目望着前方与父亲说话的人,那双似水的眸子闪着泪光,万千不舍涌在胸口,却无法说出一句。 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马车离去。 “殿下就这么走了。” 没有同她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交代,太子到底对她是何心意?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说不得往后再无机会,可他却没有给她留下只字半语。 阮情一颗心不上不下,没着没落。 看出女儿的悲痛,阮夫人知道她这是动了真心了,可自己也无能为力,只得将女儿抱在怀里安慰。 阮情哭得楚楚凄迷,“若注定没有缘分,为何上天要安排我与殿下相见?只是为让我往后活在思念里吗?” “不会的,女儿宽心,有缘自然还会再见。” 阮情看着早已消失不见的身影,捂着脸大哭,心痛得不能呼吸。 凌恒身体已经痊愈,完成了这次出京的正事,重获新生的人心情十分愉悦,回途的行程也轻松了很多。 “别光顾着你高兴,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南缃提醒,“我的承诺已经兑现了,接下来就看你了。” “放心吧,我岂会失信于人,尤其我的救命恩人。” “知道就好。” 凌恒笑眼看着她,“你那边怎么样了?这些日子在阮家搜集的消息可有能派得上用场的?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或者蹊跷处,我帮你分析分析。” 南缃靠在车板上认真思索,“我现在还说不好,有些消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不过我倒是发现,那阮家公子和小姐口中频繁提到一个人:辅国大将军,听他们言语,南临知州与这人关系不错。” “辅国大将军魏城。”凌恒默念着这几个字,“他是正一品大将军,手握兵权,是父皇最信任的臣子之一,也是助父皇登基的功臣,他的嫡亲妹妹就是当今皇后。” “魏家也是位高权重实力强大的家族,南临知州与他关系密切不奇怪。” 凌恒徐徐分析,“在朝为官的臣子都会巴结高官显贵,以给自己寻靠山庇护,求个官途顺遂,或是遇到麻烦时有人能帮衬自己,而位高者也热衷收揽门生,有心腹官员追随。” “虽说君王不喜这种做派,但这已经是官场上的常事,历朝历代甚是可以说每个官员都如此,不可避免,只要不是结党营私,正常往来君王也不会追究。” “至于那魏大将军,虽说他人有些倨傲,可对父皇却是忠心耿耿,在朝口碑……尚可。” 这些道理南缃也懂,只是在南缃已认定南临知州是个奸诈小人,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抵是恨屋及乌,在南缃心里,能跟南临知州来往得密切的都不是好东西。 出了南临城,渡过碧水江就是通往京城的官道,一行人在码头边的客栈住了一晚,护卫也打探定好了过江的船只,次日上午凌恒等人便乘船过江。 客船在江上缓缓行进,南缃扶着凌恒从船舱走出来。 凌恒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靠到甲板栏杆前,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你这晕船也太厉害了。”南缃给他拍着后背。 吐了几口后方觉得好受些,凌恒撑着栏杆调整着气息。 过去的他倒是曾泛舟游湖,可湖水平静,在船里还算舒服,而这江上的船晃的厉害,又是公用客船,人多不说环境也差。 “船舱人太多,乱糟糟的,在这里吹吹风还好些。” 南缃陪着他在这里坐下来,“再坚持下,过了晌午船就能靠岸了。” 片刻后,护卫头领找了来,告知主子船上开饭了,凌恒哪里有胃口,摆手让他们先去吃。 “你们去吧。”南缃说道,“我在这里陪着殿下。” 统领领命,安排手下人分拨去吃饭。 不少行客用过饭后来到船舱外透气,甲板上人来人往,还有孩童嬉戏,四名护卫立在凌恒和南缃几步外的距离,警惕的守护着主子。 凌恒始终没有胃口,再看前方江面,远远的能望到岸边码头,于是决定下船后再用饭。 而护卫却泛起了嘀咕,都过去许久了,还不见换班的人前来,照理说这会儿早该吃完了,可一个人都没出来。 其中一名护卫前去船舱查看,不消一刻,很快便急色匆匆的快步出来。 “咱们的人都昏睡过去了,怎么也唤不醒!” 其他人听了也奇怪,当即生出一种不好预感。 正说着话,就听到前方传出南缃惊叫声! 抬眼就见人群里几名身着普通百姓装扮的男子,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尖刀利剑,挥着向凌恒砍去。 “有刺客,保护主子!” 意识到危险降临,几名护卫抽出腰间佩刀冲了过去。 凌恒有武艺在身,及时避开了那致命一击,护着南缃躲了开。 这时船舱内又涌出了不少手持刀剑的男子,二楼走廊间也接连跳下数人,他们虽布衣打扮,却个个身手矫健,武艺高强。 此刻凌恒等人明白过来,他们早已被人盯了上,潜伏在船上的刺客定是想在饭菜里做手脚,只是未料到凌恒一直没用饭,眼看船就要靠岸,没时间的他们再也耐不住。 突然出现的杀手打乱了原本的平和,甲板上的行客吓得惊慌失措,来回抱头鼠窜躲避,惊叫声、孩童哭声四起,客船陷入混乱。 几名护卫拼死抵抗着杀手,可那伙人分明不是普通刺客,武艺完全不逊于大内高手。 虽然护卫已是百里挑一的武士,可面对人数胜于自己十几倍的杀手也吃力的很。 看到凌恒南缃遇险,雪团又惊又怒,冲过去呜呜地朝着杀手叫唤,在一群人腿间窜来窜去,数次被敌人踢开,却仍然拼命的帮着凌恒撕咬那些人。 敌对双方人数悬殊,再这么下去必死无疑,其中一位护卫在同伴保护下突出重围,闪身进了客舱。 找到昏迷的同伴,幸而他们都还有气息。 储君在外的饮食都会事先用银针试探,无异后才会入口,是以贼人不敢直接下毒,只能用蒙汗药。 护卫二话不说拎来桶水朝着他们泼去,大喊着快些清醒。 甲板上的打斗还在艰难进行,刺客们个个狠辣果决,刀剑所指直逼性命。 第一卷 第142章 命悬一线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凌恒虽有武艺在身,可由于病重了数年,短时间内武艺还未彻底练回,只能勉强应付着不断涌上来的杀手,最终和南缃被逼到了栏杆前,再无退路。 几名护卫挡在身前,以一敌十奋战,誓死保护着主子。 混乱中一道锋利砍刀落下,扶栏瞬间崩裂,倚靠在上面的南缃猛然坠下甲板。 凌恒见状迅速抓住她胳膊,两人接连从船上翻落下去,幸而凌恒另一只手抓住了船板的凹槽处,二人悬空在船身上。 护卫焦急地唤着殿下,想去拉他可面前又有敌人冲来,被缠住的几人一时间抽不开身。 雪团焦急地扒拉着凌恒手,似是想将他拉上来,可奈何帮不上什么,急得原地转圈圈,嘴里呜咽着悲鸣。 南缃看着紧攥着她胳膊的凌恒,危难之际他又一次毫不思索的救她。 那只手上青筋暴露,显然很吃力,可尽管如此依旧牢牢紧抓着她,还不忘安慰她不要怕。 不知是泪光还是什么,南缃眼前朦胧,“松开我,否则你也会掉下去的。” 凌恒怎么可能放手,喊着让她坚持住。 护卫几次想上前救人,奈何被刺客缠得死死的,只能抵抗着源源攻来的敌人。 知道凌恒撑不了多久,再这么下去两人都会坠江,南缃清楚,若非自己拖累,以凌恒的身手是可以翻上甲板的。 “没时间了,你快放手啊!” “闭嘴!”凌恒气喘吁吁,一再喊着让她坚持住。 身下是湍急的江水,察觉到凌恒处境的艰难,南缃咬了咬牙,“是我把你诓出京城害你至此,绝不能再让你陪着我陷入险境。” “说的什么话。”凌恒眼眶泛红,攥着她的胳膊又紧了紧,“我的命都是你救的。” 一条胳膊独撑着两个人的重量,紧绷的肌肉被扯得剧痛,控制不住的发抖,凌恒唇边咬出一抹鲜红。 打斗还在激烈进行,凌恒额上已冒出汗珠,抓着甲板的手也骨节泛白。 情况紧迫,没有时间再纠缠,南缃最后看了他一眼,“你若能平安渡过此劫,只要记得我们约定,向天子提请为我家族重审案件,还我赵家清白我便感激不尽。” 凌恒心蓦然一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刺中。 “不要再说了!” 江山寒风模糊了视线,凌恒鼻腔酸涩,猜到了南缃要做什么,他只死死攥着她胳膊。 南缃迅速抬起另一只手,在凌恒手腕上狠狠一按,那是能让手指麻痹的穴位,凌恒攥着她的手瞬间没了知觉,不受控制地松了开。 “缃缃!” 飞坠的身影像断了线的纸鸢,凌恒惊愕,这一瞬仿若心被掏了去。 扑通一声,江面溅起大片水花,很快便将渺小的人淹没无影,只剩茫茫一片。 …… 南缃被江水吞没,而此刻在京城的令颐却深陷一片火海。 越王府揽月居,滔天的大火包裹着屋子,下人们拎着水桶前赴后继浇水灭火。 “小姐!” 看着被火焰吞噬的房屋,立在院里的琳琅嘶声喊着,几次要冲进去救人都被下人拦了住。 管家焦急地指挥着众人灭火,一桶桶水泼了上去,满府仆从手忙脚乱,幽静的王府此刻嘈杂不堪。 皇宫角楼上,远远便能看到越王府上空弥漫的黑烟,得知火情,京城救援护卫队也赶了来。 被困在房内的令颐几次想出来,却被门口的火光挡了回去,琳琅又哭又喊的推开了阻拦她的人,疯了似的冲了进去…… 经过半日的救援,大火终于被熄灭,被烧毁的屋子只剩下断壁残垣,黑色余烟飘散在院中,仆从们默默地收拾着残局。 令颐被浓烟呛晕,陷入昏迷,但好在性命无碍。 琳琅守在床边,看着主子左脸上的鲜红,心疼得眼泪不止。 一夜后,令颐终于醒了过来,琳琅欣慰地抱着她泣不成声。 令颐只觉左脸颊火辣辣的疼,她下意识伸手摸去,被琳琅挡了住,“这块皮肤被烧伤了,刚涂了药,小姐不要碰。” 想到府医那会儿说的话,琳琅不忍心告诉主子实情,且此刻的她更为另一件事愤懑。 “这场火也来得太蹊跷了。” 听她这么说,令颐浑浊的眼睛微微一转,她似猜到了什么,深深叹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睛。 前些日子还在讨论越王遇到的新欢,这才过了多久,揽月居便被烧。 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琳琅无比怀疑此事是越王指使人干的,不排除是他为了满足新欢要求,故意来信让府里人安排了这一场祸事,除掉后院的女人。 现在想想,许家果然有先见之明,提前将女儿转移了走。 虽说这一切都是自己推测,可谁敢说不是真的?世上哪有那么多巧的事,一件件联系在一起容不得人不多想。 脸颊的伤疼到了骨缝里,虽琳琅没说,可令颐也知道这伤得不轻,想来是要留疤了。 ————— 隐匿在群山中的偏僻乡间,坐落着一个百户人家的村庄。 村东头的一角,静静伫立一处最普通不过的瓦舍民院。 院子被主人收拾得井井有条,窗上晾挂着几串红辣椒,整齐地摆放着两排玉米穗,屋顶飘着炊烟,偶尔传来几声鸡鸣犬吠,处处透着人间烟火气。 厢房内,土炕上昏迷着的人缓缓睁开眼睛,怔怔地望着周围陌生环境。 “缃缃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就见凌恒坐在床边笑眼看着她。 南缃还没找回思绪,眼神呆滞又木然。 “怎么样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南缃伸出手,轻轻触碰着眼前的那张脸,手下的温热触感是属于人的温度,让她怀疑先前只是经历了场噩梦。 “我们……还活着?” 凌恒温柔的握住她手,“当然了,我们现在都好好的。” 南缃记忆回到昏迷前,她记得自己挣脱开了凌恒手,而后像坠落的珠子直直掉进江面。 她清楚记得身体拍在江面上的疼痛,瞬间鼻腔和耳朵灌满了水。 尽管拼命的游着,可也抵不过江水的冲击,挣扎间起起伏伏。 就在感觉就要窒息时,仿若有道力量将她紧锢住,带着她浮出江面,这才勉强呼吸到空气。 再看眼前人,南缃有些不敢相信,“难道是你?你也跳下去了?” 第一卷 第143章 收留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凌恒笑了笑,“想起来了?” 知道南缃虽会些游泳,可游得极差,独自掉入江中必死无疑。 他不敢想往后见不到她的日子会有多难过,只知道她掉下去的那刻自己心也跟着坠落。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凌恒本能地跟着跳了下去,他水性不错,陪着在一起总能搭把手。 也幸而江水不算太过湍急,在体力将尽之时两人被冲到了下游岸边。 南缃胸口像被堵住了,面对这个一而再的舍命救她的人,少女心底深处似有什么东西在不受控制的偏离轨迹。 “我们又死里逃生一次。” 不知不觉,他们已共同经历了数次生死。 “好在现在天气暖和,不至于着凉。”凌恒扶着南缃坐起身。 就是这双手,始终没有放弃她,将她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南缃心里说不出的感激,到了嘴边化作一句多谢。 “我们被冲到了岸边,当时我也力气用尽了,昏迷了过去,是路过的村民发现了我们,将我们救了回来。” 听说是这家人救了他们,南缃起身准备去向对方道谢。 她一边整理着衣服发髻,一面朝凌恒询问,“可猜到那伙刺客是什么人?” 说起那些人凌恒脸色也凝重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定是我在民间的消息被泄露出去了。” “你父皇不是已经下令封锁消息了吗?难道是南临知州?” 凌恒不认为是那人,“他还没那么大胆子,谋害储君,一百条命也赔不起,这种祸及全族的大罪他绝不敢,且害我对他也没什么好处,他还指望我回京在父皇面前帮他说好话呢。” “想来是京城的人。” 凌恒语气低沉,“虽说父皇封锁了消息,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不在京这么久,想来是哪里出了纰漏,被有心人察觉了。” 这么说南缃倒是想到一个人,可考虑到对方先前所为,又觉得不可能是他。 “你是想说越王吗?” 南缃一愣,他倒是把她看得透透的,“你觉得呢?” 凌恒叹了口气,照理说他在朝堂上最大的竞争对手自然是这位弟弟,可他了解他越王,虽对皇位有野心,可并非手段下三滥之人。 南缃也不确定,话说她也不了解越王,只是想到哪儿便分析到哪儿。 “当初我们身陷地宫时,越王出手相救,在争权夺势亲情淡薄的皇家,能做到这步很难得,我也为他对你的这份手足情深感动,但……情况和情况也是不一样。” “毕竟那时的你身患绝症,即便从地宫活着出来,未来也活不了多久,当时救了你不过是让你能再多活几日而已,说句不好听的话,并不会影响越王登上储位。” 南缃也不知道自己猜测的对不对,可眼下除了越王她真的想不到第二个人。 “离京前,你的病症已好一半,至少性命无碍,这消息若传了出去……” 有异心的人怕是坐不住了。 话题有些沉重,此刻的凌恒不想再探讨这些,“这些事情等回京后再说吧。” 看向南缃,凌恒恢复了温柔目光,“我想跟你说的是,是我引来了杀手连累了你,所以不要再说什么是你诓我出京把我牵连至此,跟你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跟自己没关系,南缃知道凌恒是在宽慰她,不想让她有愧疚感。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南缃前去拜访这家主人。 家里的主人是一位中年妇人,慈眉善目,同大多村妇一样,淳朴又热情。 “我去河边洗衣服时看到了你们,就找来了附近村民,帮着把你们抬了回来。” “我丈夫去世得早,家里只有我跟儿子两人相依为命,儿子去村长家帮忙抄书了,晚间就回来。” 南缃谢过对方搭救,凌恒将自己已经知道的情况告知南缃,“这位婶子姓李,夫家也姓李,丈夫过去是村里难得的读书人,在村里教书,一家人口碑极好。” 凌恒醒来时已告知李婶他们是做生意的商客,过江时所乘的船只不幸翻了,故此兄妹二人掉进江中。 青年男女生的面善,有礼有节,瞧这装扮也是富贵人家出身,李婶并不担心他们是坏人。 南缃又问对方最近的县城是哪里,离这里多远。 “咱们这里是清水村,最近的县城是绥阳,路倒是不算远,做牛车半日就能到,不过前些日子下了场雨,江水上涨,把出村的桥冲垮了。” 南缃忧闷,“这么说我们一时半会儿还进不了城了。” “放心吧,那是出村的必经之路,村民们也着急,正想办法修呢,不过这次冲毁得比较厉害,不知得修多久,我已经同你兄长说过了,你们兄妹俩就先在我家住下就成。” 李婶说完让他们先回房休息,自己则去准备晚饭。 “我同您一起去吧,给您搭把手。” “可不用。”李婶笑呵呵地看着南缃,“你们是客人,怎么能让你们动手,这点活我一个人就干了。” “您救了我们,又收留我们在此,帮着干活是应该的。” 李婶上下打量着南缃,带着皱纹的笑眼慈爱又温和,“这姑娘生俊,真真是跟那年画上的仙女似的,要不是亲眼看到,我都不相信天底下有这么标致的人。” 再瞧那双细白的手,李婶笑道:“一看过去就是过好日子的,那些粗活哪里干得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您放心,我都能干的了。” 李婶说什么都不让,把他们打发去休息。 傍晚时分,一桌菜也做了好,南缃帮着将饭菜端到正房。 凉拌胡瓜,炒鸡蛋,青菜炖豆腐,搭配一碟咸菜,半箩窝头和玉米面粥,简简单单的家常便饭。 刚刚摆放好,就听到大门响了声。 “定是我儿子回来了,没事,你们坐。” 话刚落,正屋的门帘也掀了起来。 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穿着洗得泛白的青色衫子,身姿欣瘦单薄,眉目倒是生得清秀,有几分白面小书生的感觉。 “这就是我儿洵一。”李婶笑呵呵的介绍。 少年一进门就看到两张生面孔,拘谨地立在门口。 “站那儿做什么,快进来。”李婶催促,又笑着对凌恒道:“他人老实,脸皮儿薄,你们别见外。” 第一卷 第144章 民间日子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儿子快来,娘给你介绍,这两位就是寄住在咱家的客人。” 少年略显羞涩,他挪着步子走上前,“今天在村长家听说了,娘在江边救了人。” “对,就这是两位。” 凌恒与少年抱拳见礼,李洵一见状忙回礼,而后凌恒又向对方介绍“妹妹”南缃。 南缃笑眼弯弯的朝对方问好,李洵一也客气回应,继而迅速低下头,样子像是有些怕羞。 “大家都坐。”李婶张罗着几人吃饭,又给凌恒和南缃一人夹了一筷子菜,“乡下没什么好东西,东西虽不好,但是你们一定要吃饱。” “挺好的,李婶太客气了。” 凌恒这么说着却是没什么胃口,这桌菜可以说是他吃过的最简陋的膳食,不过面上还是尽量装作吃的津津有味。 李洵一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吃着自己碗里饭,手里筷子只夹着面前最近的一盘咸菜,明明是主家却拘束的同客人似得。 得亏李婶是个开朗爱说的,南缃也陪着聊得热闹,这才将饭桌的气氛缓解些。 一顿饭下来凌恒没吃几口,南缃帮着将碗筷收拾到厨房。 李婶去了后院喂鸡,见李洵一挽起袖子准备洗碗,南缃赶忙打断,“我来吧。” “不不不,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动手。”少年纯良的脸上满是真诚,“这些我就能做的了。” “我们在这儿白吃白喝,总得做点儿什么,洗碗我会,还是我来吧。” 李洵一笑了笑,他干着手里活,却不敢看南缃一眼,“就这几个碗,我顺手就洗了。” “瞧你做的挺顺手的,可是平时经常帮你母亲做这些?” 李洵一嗯了声,“我除了读书外就帮着母亲做家里活,做饭我也会些。” “大多男人都不愿踏进厨房,认为这些是女人该干的活,尤其读书人,自视清高不肯放低身段,你这样的真是难得。” 南缃的称赞让少年有些不好意思,“也没什么,家里就我和娘两个人,不分什么男人该干女人该干的,我年轻,总是要多做些。” “至于读书人清高……”李洵一笑了笑,“我觉得读过圣贤书的人更应明理,不该被那些偏见左右,品格清高为上,而不是眼高手低。” “说得真好。”南缃感慨,“李婶真是福气,有你这么孝顺的儿子。” 李洵一低头洗着碗,“娘亲独自拉扯我长大,这些年很是辛苦,这都是我该做的。” “对了,你即使读书人,可有功名在身吗?” “几年前侥幸中过秀才,今年秋天便可参考乡试。” 南缃惊喜,“那挺厉害啊,若是乡试能通过,来年参考会试,一切顺利的话明年你就能榜上有名了,不到二十岁就中了进士,前途无量啊。” 李洵一被她说的脸红,“秀才功名其实不算什么的,待乡试会试时天下英才聚集,顺利考中不会容易,很多人年轻时中了秀才,可也止步于此。” “你要往好了想。”南缃给他打着气,“要对自己有信心。” “是,是。”李洵一羞涩地应着。 南缃看了看周围,“我去烧点热水吧,晚上大家洗漱可以用。” 说完拎着桶走到院子,从大水缸里一瓢瓢舀出水将桶装满,提着桶朝厨房晃晃悠悠走去。 “还是我来吧。”一只手稳稳接了过去,就见李洵一已立在跟前,“这种重活女孩子做不了的。” 他接过水桶拎到厨房,将水倒进铁锅里,又往灶内添了些柴火。 南缃用扇子扇着火,抬头就见李洵一将几个红薯放在灶台上烤。 “家里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烤个红薯就当饭后零嘴吃吧,我看林公子晚上没吃多少,说不得半夜会饿,备上一些。” …… 南缃回到房间时,就见凌恒独自在屋里踱步。 “怎么样,是不是晚饭没吃好饿了?” 凌恒没说话,垂头丧气的走到炕沿边坐了下。 南缃把烤好的红薯递给他,凌恒接过闻了闻,“闻着倒是香甜。” “这红薯烤的不错,还是糖心的,你尝尝。” 凌恒尝了口后不禁笑开,“嗯,味道确实不错。” “过去在街头也听到过有叫卖烤红薯的,可从没注留意过,不想这东西倒是挺好吃。” 南缃没当回事,“这是民间最常见不过的东西,你也就是这会儿吃个新鲜,真让你天天吃早腻了。” 凌恒笑眼看着她,“你是不是看我晚饭没吃多少,怕我饿着,特意给我做的。” 想到她处处关心自己,事事为他着想,凌恒只觉嘴里的红薯甜到了心里。 “你倒想的美。”南缃一撇嘴,“是李家小哥做的。” 刚刚升起的温情一下子落空,凌恒哦了声,低头继续吃着手里东西,不再说话。 李家能住人的屋子只有两间,一个上房一个厢房,平日厢房是李洵一住的,而今将房间让给了凌恒两人,母子俩睡在上房。 自前往仙云山后,凌恒便不再与南缃同屋而眠,而今两人又重新住到一起,若是先前没有那番表白兴许还不觉怎样,可……眼下情景不免让南缃拘束。 洗漱过后两人躺下身,房间安静下来,静得能听到彼此呼吸声,南缃最尴尬的就是这种气氛,只盼着赶紧睡着。 凌恒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人,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看着看着也慢慢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凌恒睁开眼睛时就见南缃早已不在了,望了望窗外,不知道现在是何时辰。 起身刚刚穿好衣服,南缃便推门进来了,“正好,赶紧洗漱,早饭都做好了。” 凌恒整了整衣衫,“你起的倒是早。” “可不嘛,在人家家里住着怎么好意思睡懒觉,当然要早点起来帮着做点事。” “那你也不顺便叫醒我。” 南缃摆摆手,“我一个就行,再说你也做不了什么。” 凌恒收拾好后来到上房,一进门就闻到了带着芝麻油的香味飘来。 “南缃姑娘就是客气。”李婶招呼着大家落座,“她早早就起来帮我做饭,我说让她回去多睡会儿,可这姑娘就是不听,勤快的很,真是个好闺女。” 凌恒看着桌上的早饭,搪瓷盆里的是鸡蛋羹,嫩黄的羹上点缀着翠绿葱花,飘着几滴芝麻油,光看就赏心悦目,另一大盘则是…… “这是什么?”凌恒看着盘里东西很是奇怪。 “这是炒窝头。”南缃介绍着,“窝头切成小块儿,用葱花辣椒和腊肉丁炝锅后一起炒出来。” 第一卷 第145章 魅力无边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李婶也新奇,“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做法,不过闻着是挺香。” 说着给大家每人盛上一碗鸡蛋羹一碗炒窝头,嘴里还一直夸着南缃贤惠能干。 鸡蛋羹嫩生生的,细软滑弹,那炒窝头带着腊肉和葱香,辣度也恰到好处。 “不错,是挺好吃。”这饭凌恒倒是吃得顺口。 李婶不停的夸赞着南缃厨艺好,“我原想着早饭切点腊肉,热锅窝头,一人一个煮鸡蛋再伴着咸菜,南缃姑娘说由她来做。” “嘿,同样的东西换了个做法,不起眼的窝头就成了美味,还有这鸡蛋羹,要说我平日也没少做,可就是没这个香。” 南缃笑道:“那就这样,以后做饭的事就归我了。” 李婶乐呵呵应下,不忘让南缃回头也教教她。 凌恒心里清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里食材有限,难为她绞尽脑汁的在现有食材上加工,其实都是为照顾他胃口。 这姑娘嘴上虽不说,可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照顾他。 用过早饭后休息了片刻,南缃拉着凌恒出门,走前不忘将斧头和绳子拿了上。 “捡柴?” “对呀。”南缃带着他朝后山走去,“早晨做饭的时候我看后院柴火不多了,听李婶说,他们都是从后山捡柴,咱们今天上午帮着捡些。” 见凌恒笑得开心,南缃奇怪,“干个活至于这么高兴吗?” 凌恒双手背在身后,走得潇洒轻快,“我是觉得生活在乡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像也是件不错的事。” “那是因为你只是短时间在这里。” 南缃顺手捡起地上枝干,“你很清楚,你只是暂时在这里,对你来说就当是一次民间体验了,自然觉得新奇有趣。” “可要真让你长年累月待在民间,你早受不了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寻常百姓为了生计奔波,只图个吃饱穿暖几乎就耗尽了他们所有精力,绝非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还是好好珍惜做太子的命吧。” 凌恒边思索边道:“我觉得想办法赚钱应该也不是件特别难的事吧?” 南缃白了他一眼,“好啊,那你可以尝试下,从现在开始想赚钱的门道儿。” 凌恒神色轻松,似在说这有何难。 两人捡了一大捆柴拖回家,放到后院后凌恒便回房休息了。 南缃经过磨房时就见李洵一正推着磨盘磨豆子,手里还架着本书,聚精会神地边看边磨,心思放在书上的人脚下步子时走时停。 “你这样书也读不好,活也干不好。” 听到南缃说话声音,李洵一停了下来,他看了看手中书,又看了眼磨盘,灿灿一笑,“你说得对,是挺耽误干活的,半天了这点豆子也没有磨完。” 他说着将书放到一边,准备推磨。 “我来磨吧。”南缃挽起袖子,“你回屋看书去。” “那可不行。”李洵一连忙阻拦,“这都是力气活,你干不了的。” 南缃不退让,“我可以慢慢干,读书要紧,一寸光阴一寸金,你赶紧去好好读书吧。” 李洵一哪里肯,“还是我来吧,我把这点活干完再回去看书。” 李家日子不富裕,到了晚上连蜡烛都不舍得点,李洵一都是靠着白天看书写字,南缃不想耽误他,又见他这般不肯,于是提议道: “那这样吧,你来推磨,我读书给你听,反正推磨这活也不需要动脑筋,不妨碍你听书。” 这个提议不错,李洵一眼中一亮,高兴的应了下。 南缃抱着书坐在小板凳上,一句句诵读,李洵一听得认真,偶尔听到不懂的地方,南缃还不忘帮他解释。 “你懂得真多。”李洵一看南缃的眼光无比佩服,“这些书你都读过吗?” “看过一些。” 李洵一感慨道:“到底是富贵人家,见多识广,这么看来你学问比我高多了,你若参考科举必然功名在我之上。” 南缃笑了笑,继续给他读着书,许是李洵一听得投入,也可能是听书让他倍有动力,一盆豆子很快磨完了,且还完全不觉得累。 凌恒从房间出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他没吭声,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直到南缃把磨好的豆子收拾到厨房,李洵一也回了自己房间。 南缃在厨房忙活,抬头看到立在门口的凌恒,冷不丁地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呢?也不出个声,吓死个人。” 凌恒脸色不太好,阴阳怪气地说了句真是魅力无边啊。 听着这酸溜溜的语气,南缃知道他没好话,低头兀自忙活着手里活。 “都不解释下吗?” 见她还是不理会,凌恒干脆把话挑破了,“才认识不到两天,就收获了一位倾慕者,本事不小啊。” 不猜也知道定是刚才的那幕被他看到了,咚的一声,南缃将盆子摔在灶台上,双手叉腰。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醋,一个大男人,还是有身份的人,也不怕被人笑话,能不能干点正事!” 凌恒眉头一拧,又好气又好笑,这话不该是男人指责女人的话吗,“你还有理了?” “行了,别啰嗦了,你要是没事,就去江边挑几桶水回来,把院子里的大水缸填满了。” 凌恒笑道:“你倒是使唤得挺顺。” 南缃叹了口气,在围裙上拍了拍手,“得,那我去,你回房休息吧。” “少来这套。”凌恒幽怨地瞥了她一眼,说完便拎着水桶出去了。 南缃低低笑了几声,继续忙着手里活。 两人在李家一住就是近一个月,每日里南缃都去村头查看,可桥修的进度极慢,回回南缃都垂头丧气返回。 ———— 另一边,西北平乱的越王也返回了京城。 出征数月的主子归来,府里上下都侯在外院迎接,齐排排站立。 许昭妍立在最前头,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见到他便笑着迎上来。 “王爷辛苦了,府邸已经备好了接风宴,王爷赶紧安顿下吧。” 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峻,眉宇间带着风尘仆仆,许昭妍流转着妩媚的目光紧紧环绕着他,待注意到对方身后站着的女子时,勾魂的眸子不禁眯了眯。 第一卷 第146章 带回来女人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那姑娘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大红骑马装鲜艳如火。 不同于京中闺秀的娇柔娴静,她身姿高挑健美,眼眉神采飞扬,五官虽算不得精致秀丽,但也颇具姿色,是一种英姿勃发的美。 府里传言许昭妍自也听说了,当即便猜到了她是何人,不过面上还是故作懵懂地询问越王。 越王还没说话,那姑娘倒是率先开口,“我乃宁远侯独女罗芸,不知这位贵人怎么称呼?” 女子说话干脆利落,底气十足,听得许昭妍很不舒服。 “我是王爷贵妾许氏,家父乃兵部尚书。” “就是从王妃位置降成姬妾的那位?”罗芸嗓音清亮,亮晶晶的眸子直视着许昭妍,“即是妾室,那我便不用叩拜见礼了吧。” 女人直直说出这番话来,不仅把许昭妍噎住了,满院的仆从也听得诧异。 再细看这姑娘,就见她坦然地站在越王右后侧,没有大多女子的婉约柔顺,也没有初来乍到的谦和恭谨,通体气质率性不羁,大有几分主人公意味,倒衬得旁人成了外客。 越王没有参与两个女人的聊天,英锐的眼眸挨个扫过院中人。 看到最后,眸底只剩失望。 转头又吩咐人将客房打扫出来安置贵客,而后头也不回地朝书房走去。 罗芸也在仆从的引领下离开了,人一走许昭妍再也忍不住,叉着腰骂骂咧咧。 “什么东西,刚来就这么大派头,她以为自己是谁!” “侯府独女怎么了,她老爹死了家道便也中落了,还算哪门子的千金小姐!跟我母族比差远了,小贱人还敢跟我叫板!” 许昭妍自认自己已经够狂了,没见过比她还要狂的人,就是赵令颐得宠时也没这么嚣张过。 数月不在府中,归来的越王并没有第一时间休息,而是询问府里管家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府中一切可好。 管家将近来府里事宜一一禀报。 // 揽月居,琳琅正在院子里洒扫,就看到越王大步走了进来,一见到这人琳琅顿时警惕起来。 若那次的火真是他暗中命人放的,得知小姐没有死,他会不会再想出别的阴谋? 琳琅满脑子担心主子安危,连行礼都忘了,越王似也没注意到未行礼的人,步履如飞的奔向屋子。 下人没有禀报,令颐不知越王前来,彼时还坐在软榻上看书,听到有脚步声这才抬头看去。 对上那张熟悉面容,一段时间未见,他似消瘦了些,许是历经战场上的腥风血雨,眉尖染着几分沉淀后的坚毅锋芒。 转念再想到这男人的所作所为,令颐脸颊似又传来隐痛。 放下手中书,她起身麻木的朝对方行了个礼。 “我现在不便出门,想着王爷也是不愿看到我的,所以未去迎接。” 越王缓步上前,眼睛直盯着她左侧脸颊。 白皙如玉的肌肤此刻被一拳头大的红褐色疤痕赫然覆盖,将那原本花容月貌的脸庞无情摧残。 知道他在看什么,令颐坦然地立在原地,只眼眸微微垂着。 “来人,去太医院请御医。”越王朝外吩咐。 “不必麻烦了。”令颐语气平和,似根本没将伤疤当回事,“府医已经看过了,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越王眉头紧皱,都这么严重了还没有大碍? “伤口早就不疼了,这只是留下的疤。” 越王没有听从她的话,令南风立马去请太医,见他这般执着令颐没再说什么。 两人先后坐下身,几个月不见,万千句话堵在越王胸口,可在对上女子平静疏离的姿态,一肚子的话却都堵在了嗓子眼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房里静的有些尴尬,越王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头景色。 片刻后又坐回位子上,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相较越王的起坐不安,令颐始终淡然如水,目光不曾有一瞬落在男人身上,俩人就这么沉默着,一直到太医前来。 细细检查了一番,太医摇头叹息。 “怎么样,可能治好?” 太医朝越王恭敬的抱拳一礼,“烧的太厉害,伤及骨肉,想要恢复如初是不大可能了。” 越王担忧的看向令颐,以为她接受不了,却见她情绪异常平稳,似对自己毁容一事完全不放在心上。 哀大莫于过心死,她是多不在意自己身体? 又想到那晚在他掌下险些窒息的人,那般痛苦她却全无反抗,越王深深一叹。 “劳烦太医想想办法。” 越王猜测她多少也是难受的,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看到她年纪轻轻就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他不能任由她这样不珍惜自己身体。 “微臣自当尽力。”太医回应,“只是就痊愈可能不大,还望王爷见谅。” 见令颐静默独坐,始终没有说话的意思,越王待得也别扭,于是在太医离去时也一同离开了。 他一走,琳郎便跑回屋子。 “瞧着他这么紧张的样子,也不知是真关心还是假的。” 琳琅一时摸不清到底此事是否是越王所为,再看向令颐,琳琅安慰道:“小姐不要太担心,他既然吩咐了,相信御医会想办法的。” 令颐笑的清淡如风,“我不担心,这样挺好的。” “脸毁了也就没有了宠爱,往后不会再对任何人构成威胁,将来这府里女人再多也不会有人再刁难我,反倒能平静度日。” 看了眼越王坐过的地方,令颐又道:“看在我已毁容的份上,他也许能对我网开一面,留我一命。” “我挺喜欢现在这样的。” 温静的语气是发自内心的满足和对未来平稳日子的期望,却让琳琅听得心酸不忍。 越王静静立在窗外,屋里人的对话传到他耳里,男人冰凉的眸子早已被伤感染尽,像是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 “王爷” 欢快的女子声从大门处传来,罗芸步履轻快地朝院中走来,脸上带着明媚的笑。 越王收起情绪,恢复了素日的沉冷,“你怎么来这里了?” 罗芸并没有在意这问题,笑眸闪亮地看着男人,“没什么,就是在院里待得太无趣了。” “可是下人安排的客房不妥?” “当然不是,王府富丽尊严,自然是极好的,只是王爷知道的,我从小在西北长大,自由惯了,最受不得拘束。” 第一卷 第147章 嚣张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罗芸上前两步,热情地邀请道:“王爷现在有事吗?若是无事可否陪我去外面跑跑马。” 越王面容沉静,“归来路上骑了一路,还是先休息下吧。” “不需要的。”罗芸爽朗道:“骑马才不会累呢,马背上来去如风,纵情自在最是畅快,根本不会累。” 瞟了眼院中房屋,女人嬉笑中带着几分嘲讽,“反倒成日窝在屋里才容易发霉,时间久了可就成了木头奶奶。” 罗芸最看不起的就是深闺娇养的妇人,弱不禁风,矫揉造作。 她说着话,眼睛落在了越王身后走出来的令颐身上。 在屋里听到外面说话声,令颐出来查看,奇怪越王怎么还没走。 注意到罗芸目光,越王朝她介绍令颐身份。 罗芸听后草草行了个礼,重新看回令颐时直言笑道:“原来这位就是赵侧妃啊,长得可真丑。” 赤裸裸的嘲笑被她说的坦荡率性,琳琅气得差点没骂回去,令颐也被女子的直言直语震惊。 “这是王府,言行注意些。”越王沉声提醒。 罗芸却没有在意男人的指责,活泼泼道:“好了啦,人家没有别的意思。” 说着走到令颐身旁,像是有意与她站在一起一较高下,“我是说若非这块疤痕,赵侧妃也是个绝色美人,有些惋惜而已。” “行了,你先回客房吧,无事不要乱跑。” 听了越王吩咐罗芸没再争执,她神色惬意,似已达到了此来的目的,听话地离开了。 看回身边人,越王温声解释,“西北民风开放,男女皆率性豪放,她是个直肠子,习惯直言直语,你别放心上。” 令颐笑了笑,“不会的,她说的也是事实。” 越王还想说什么就见侍卫快步走了进来,声称有重要事情禀报。 见令颐转身回房了,越王犹豫了下,遂带着侍卫离去。 关上房门,琳琅气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太嚣张了,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好歹也是侯府千金,怎得这么没有教养!” “什么找王爷外出骑马,无非是知晓了小姐被毁容,想看看小姐现在是什么模样,会不会对她构成威胁,分明是来看笑话的。” 琳琅气的脸通红,“还木头奶奶,当我们听不出来吗,根本是讽刺活在后宅的女子,那般挖苦,若非仗着宠爱有恃无恐,哪儿来这么大底气。” 琳琅更加确信了自己先前猜测,认定了那场火就是越王指使的。 “现在不用担心了。”令颐轻然一笑,“我这个样子威胁不到她,她也不会为难我们的。” 这边主仆俩说着话,另一边离去的罗芸也正同贴身婢女笑聊。 “来京路上我听侍卫们说了,那许氏不受王爷待见,从王妃位置一点点降到姬妾,口碑也不好,这女人不会对小姐有任何影响。” 婢女同主子分析着,“至于那位赵侧妃,说是过去深受王爷宠爱,可她如今这副尊容……” 想起那张脸,主仆俩咯咯直笑。 “容颜对一个女子何等重要,尤其是在后宅讨生活的女人,那是立足自家郎君府邸的资本,失去了美貌也等于失去了宠爱和地位,往后再无前途。” “总之这两个女人都没有威胁。”婢女说的头头是道,“太子身体孱弱,谁都知道越王是未来新储君,待小姐进了门,日后就是太子妃,将来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话罗芸听的舒心,笑得开心又自信,“我家族世代袭爵,我身为侯府千金,配得上王妃位置,也当得起皇后。” “当然了,我也不是那等子小心眼儿的人,既然这两个女人都不中用了,只要她们往后安分守己,我自然不会欺负她们的。” …… 琼华院,归来后的许昭妍正摔摔打打的发泄怒火。 先前得知赵令颐被毁容,她高兴的连着几晚没睡着,兴奋头儿还没下去,不想却又来了新人,真是前门走了狼后门进了虎。 “还没过门就这么狂妄,日后做了王妃眼睛岂不长到头顶上!” “谁说不是呢。”婢女也忿忿不平,“瞧瞧她那副派头,真拿自己当女主人了,奴婢听说她刚才去了揽月居,不知做什么了。” 许昭妍冷哼,“能做什么,无非是看看对手长得什么模样,探底去了。” “贱人,刚来就这么耐不住,真不是个省油灯。” 这口气还没顺了,紧接着又听到一则让她怒火攻心的消息:越王晚间要去揽月居用膳。 许昭妍气的突突直冒火,“疯了吧,那个丑八怪又作什么妖!” // 令颐也没有想到越王会来,是以院中没有任何准备。 小厨房也慌了手脚,仆从们紧张地飞速准备,饶是手脚加快可到了饭点膳食还是没能端上桌。 越王有些奇怪,再重新观察房间,白日里只担心她的伤势未曾留意,如今静下心才发现,往日清贵又不失华丽的房间而今变了不少。 那月影纱帐换成了普通的素色帐子,窗台上摆着的娇美兰花也都不见了,铜炉里日日燃着的熏香也没有了。 打开炉盖,分明这炉子已许久未用,若非屋子收拾得整洁,这里的装饰说句冷宫都不为过。 起身走到院外,果然院中往日的精美盆景也凋零了一大半,悬着的灯笼都已破损却也不曾更换。 “怎么我数月没在府里,下人做事都懈怠了?” 端着菜肴经过此处的琳琅听了他这话,看了看周围,便知道越王是什么意思。 琳琅恭敬的语气夹杂着无奈,“世人拜高踩低,不奇怪。” 越王一听便知她话中有话。 听到主子追问,琳琅继续道:“王爷出征前那段时间冷落了小姐,自那后下人便开始见风使舵,院里失火后曾重新装缮过,眼下这些装缮配置都是府里安排的。” 自小在深宫长大的越王最是清楚世间的拜高踩低,可自先前杖毙了欺辱令颐的几个婆子婢女后,他以为已肃清了府邸的不良风气。 却不料只是一段时间的冷落,便让府里人开始见风使舵。 他今日在此,小厨房都不能及时做出膳食,可见平日有多懈怠。 第一卷 第148章 刺杀真相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南风轻声补充了句:“想来也是因为赵侧妃被毁了容,府里人更认定了赵侧妃是要失宠了。” 听着他们二人对话琳琅心里不服气,暗道装什么装,这一切不都是拜王爷你所赐吗。 琳琅的微妙表情并没有逃过越王的眼,“说,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琳琅压不住心头的不忿,可又不能直接指责,于是只将事实陈述,“王爷恕罪,是近来府里人都听到了外头传言。” “宁远侯独生女儿在失去父亲后立下誓言,何人帮她报了父仇她便以身相许,外界都在传,王爷为此英勇奋战,为搏美人芳心,甚至不惜违背朝廷律例,在战场上遇到贼首后明明可以生擒却私自进行斩杀。” 南风正要指责,被越王抬手拦住。 琳琅见状继续道:“还有传言,那位姑娘声称自己有感情洁癖,不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是以这段时间府内外都在议论,议论王爷会如何处置后院女人。” 琳琅越说越悲愤,险些没控制住情绪,“紧接着揽月居便出了大火,小姐险些被烧死。” 说到这里琳琅没再说下去,话虽未说完,可越王何尝听得不明白,眉头早已皱成了一团。 再看回窗内那道身影,越王瞬间明白了什么。 晚饭期间,桌上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话,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越王几次看向对面女子,就见她脸上平静如水,偶尔的目光交汇,她看他的眼神疏离又带着凉薄。 用过饭后,令颐以为越王会离开,却听说他要留宿在此。 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是可怜她吗?令颐有些茫然。 她可以顶着张丑陋的脸坦然面对他,可到了床榻上,这张脸难免会让她自惭形秽。 而今晚的越王与先前一样,抱着她几度缠绵缱绻,他几次温柔地吻在她左脸上,似在诉说对她的疼惜和爱恋。 得知主子留宿在了揽月居,府里人人惊讶不已。 许昭妍更是气疯了,在房间不断咒骂,越王宁可睡那个丑八怪都不来找自己,这可是让她备受羞辱和打击。 一个毁了容的女人竟还能同她争?还有那个姓罗的。 罗芸的出现让许昭妍如芒刺背,过去赵令颐再怎么得宠,也没有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过。 想到罗芸的张扬,还没有名分就这么狂傲,可想而知将来会是什么样子,这必定是个劲敌。 明日越王就要入宫面圣,不出意外定会项天子请旨赐婚。 一旦正妃位子被人占据,日后再想夺回难上加难,眼睁睁看着其他女人登上此位,许昭妍如何能忍。 再三思量后终于拿定主意:该把那件事告诉越王了。 揽月居,云雨过后的越王刚要安歇,就听到外面禀报:许氏有要紧事宜求见。 越王原本不想打理,毕竟那女人从来没个正事,可听到她要说的事是与太子有关,这让越王不得不见,于是让她去书房等着。 “你先睡吧。” 穿好衣服,越王朝令颐交代后离去。 // 书房门紧闭,应许昭妍要求越王屏退了闲杂人等。 “说吧,到底什么事。” 许昭妍到了盏茶水奉上,却被越王无视。 女人也不奇怪,不慌不忙的走回客椅旁坐下,抬手捋了把额前碎发,端的几分神秘。 “有件事王爷兴许不知。” “圣上指给太子的赵氏女,也就是赵侧妃的妹妹赵南缃,她就是传说中南海医仙的徒弟。” 听到这句越王挑了挑眉,抬起眼皮看向女人。 许昭妍很满意男人的反应,慢悠悠地继续道:“赵南缃继承了医仙的本事,一身医术胜过太医院,在太子被救出地宫后开始为其医治,太子先前病情好转就是她出自她手。” “现在王爷知晓为何太子那段时间身子突然好转了吧。” 越王眼睛一眯,垂着眼帘若有所思。 “太子的病症已被赵南缃治好了大半,不过由于中毒时间已久,还有几成的毒素无法除尽,赵南缃便提出可请她的师傅出手相助。” 越王听得半信半疑,“南海医仙还活着?” “没错。”许昭妍肯定道:“是赵南缃亲口同皇上和德妃说的。” “这机会皇上怎可能放过,于是派出大内高手护送他们低调出京,前去南海寻医仙治病,这件事情是秘密进行的,皇上特意对外封锁了消息,只说是太子病重,需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这消息着实让越王意外,意外消息本身,更意外许氏是如何知晓这些。 他一直让人盯着东宫动静,可至今为止也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而这个深闺妇人却知道这一切,越王不由忖度她说的是真是假。 “既然封锁了消息,你是如何知道的?” 许昭妍唇角一勾,藏着缕高深莫测,“这王爷就不必过问了,总之我提供的消息绝对不虚。” 这女人的话越王原本是一个字都不想信的,可近来几个月东宫一直闭门不见客,太子也未在人前露过面,事出蹊跷,越王早对这些怀疑了,也猜到其中定有文章。 而今听许昭妍这么说,且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天子都扯上了,这让越王不得不信上几分。 可他也不会就这样轻易相信了对方,“你告诉我这些本意为何?” 接下来的话才是许昭妍要说的重头。 “世人都知,太子若不在了王爷必是新的储位人选,可如今太子治愈有望,这唾手可得的江山就这么没了,王爷能甘心?” 越王眸色幽深,“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爷放心,我是你的女人,尚书府也是你的支持者,我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听到这儿越王便猜到他们定是有什么打算,但听许昭妍又道,“我父亲知道这件事情后一直为王爷忧心。” “几次想找王爷商议此事,奈何王爷一直同父亲疏远,拒他千里之外,从不接受他的私下邀约,后又奉旨去了西北,不知何时才能归来,深知此事不易拖延,父亲便只能自行做主。” 越王眉心凝结,他已然猜到了什么。 “我父亲已派出绝顶高手,一路追寻,找机会除掉太子,为王爷扫清障碍,扶持您顺利登上储位。” 男人手紧紧攥拳,接连而来的意外消息让他一时间消化不了。 沉吟间许昭妍已经走到跟前,女人手搭在越王肩上,轻柔地为他按摩。 “我跟王爷说这些,是想告诉王爷,我和母家是对王爷最忠心的,到底我们是一家人。” 第一卷 第149章 惹事的许家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父亲也是想通过这件事向王爷证明他的诚心,真真希望王爷能不计前嫌,日后待我们亲近些。” 见男人不说话,许昭妍继续道:“我知道王爷对我没有感情,我也不奢望得到王爷宠爱。” “我们许家为王爷鞠躬尽瘁,望王爷看在我们一片真心的份上能复我正妻名分。至于宠爱,王爷愿给就给,若不给,能让我守着正妻名分度日我也甘心。” “家族冒死扶您登上皇位得到江山,这么大功劳,一个皇后位子王爷总不会吝啬吧,就当是王爷对我们的酬谢可好。” 她说着靠在越王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男人耳际,“其实我更想让王爷知道的是,我和母族是一心为了王爷谋划,处处为您考虑。” “我知道王爷对我和母族意见颇深,但不管怎么说,我也比其他女人强多了。” “那位罗小姐虽是名门之后,可家族已经没落,她帮不到王爷什么的;赵侧妃就更别提了,她是王爷的人,可她妹妹却给王爷的对手效力,坏了王爷前程,这种女人更要不得。” 许昭妍嗓音愈发魅惑,“她们一个个的都靠不住,只有我们尚书府才是对王爷最有用最忠……啊!” 话还没说完,女人一声惨叫,脖子上已被一只大手掐住。 越王目光凌厉的似要杀人,一字字咬牙道:“你们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派人行刺太子,尚书府是多大的胆子!” 许昭妍惊恐不已,她慌乱地拍打着脖子上的手,呼吸艰难,“我们……我们是为了王爷着想,都是……为了王爷呀!” “混账!”越王怒极。 首先他不确定许昭妍说的是真是假;其次,就算是真的,这许家背着他私自行事,还是这等谋逆天条的大事,他决不能忍受。 越王承认自己对皇位有野心,可一直以来都是与太子公平竞争,从未用过下三滥的手段,这种暗下毒手的路子他不屑也更不会去做。 现在让他愤恼的是:此事他没有参与,可一旦暴露谁人相信他的清白! 他虽与尚书府不和,可在世人眼里他们就是姻亲,许尚书是他的岳父,谁能相信岳父做这件事情与他这个女婿无关,势必认定是他二人密谋。 人人都知他是储君位子最有力的竞争者,在世人眼里他是最不希望太子被治愈的人,如今太子性命已保,又在医治路上遭遇刺客,任何人都会认为此事是他所为。 毕竟太子一死他是最大的受益者,谋杀东宫这件事任谁都会相信他是主谋,许尚书是从犯。 “你们这是陷我于不仁不义!” 盛怒之下男人手上不断发力,许昭妍几欲窒息,喘息艰难的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越王恨不得血洗了整个许家,可纵然生气,现在还不是杀这女人的时候,必要时她还是个人证。 一把将许昭妍推在地上,“你给我滚回去!” 许昭妍剧烈咳着,早吓得没了魂儿,死里逃生的人哪里还有思考的能力,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房间。 越王头疼欲裂,烦躁不安,从未有过的忧愤。 此事如何处理?如实回禀父皇? 若那些刺客还未出手,及时制止,兴许他的主动坦白还能辩白清,可若已经出了手…… 可就如刚才分析,谁会相信他没有参与? 尤其父皇,他可是逼宫夺位得来的皇权,本就是个手足感情淡薄的,这种事情父皇必会把他跟许尚书认为是一伙,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事情一旦败露,许家注定全族俱灭,以许尚书的性子和自己过去对尚书府的轻慢态度,那人就是死也会拉个垫背的,届时必然咬定此事是他们二人合谋所为,坦白就等于是把自己推上了死路。 铁拳重重砸在桌上,越王怒气冲顶。 这个许家,先是阴谋算计婚事,现又把他拉下泥潭,真真是要把自己拖死! 可事已如此,眼下也只能想应对之策:先命许家将派出的人手召回,打探清楚太子情况后再做打算。 但愿那些人还没出手。 一夜未眠,次日清早,越王收拾好后便进宫向君王请安,回禀此次平乱之事。 他前脚一走,后脚府里便在暗传:越王将那位宁远侯独女也一同带去了宫中。 大家都清楚,这是要向皇帝请旨赐婚了。 “那他昨晚留宿在这里算什么?”琳琅想不通。 令颐苦笑,“大抵是可怜我吧。” 琳琅琢磨不清,是不是昨日她跟越王说的话让那男人良心发现,换来了对小姐的怜悯? 还是越王欲盖弥彰,故意以此掩饰放火杀人一事非他指使,为保自己名声? 琳琅此刻只期盼,期盼就像小姐说的,失去美貌后对任何女人没了威胁,但愿那位即将入府的新王妃能对小姐宽容一些。 // 越王此次平乱有功,皇帝对之大加赞赏,并赐下了丰厚赏赐。 原本是立了大功,可一想到许家惹出来的事,就像头顶悬了把刀,越王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从御书房出来后便朝宫外走去。 “你站住!” 气愤的女子声从后面响起,罗芸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女子柳眉紧蹙,喷火的双眸直盯着他,“你竟然把我献给了你父皇?” 越王眉目冷静,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样子看的罗芸更是生气,“为什么,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还要把我给别人!” “我何时说过喜欢你?” “你是没亲口说出,可你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啊!”罗芸愤慨力争,“我立下誓言,谁能为我报了父仇我便嫁给谁,你为了我奋勇杀敌,亲自斩了逆贼,这不就是喜欢我追求我吗!” 越王好笑,“什么叫为了你杀敌?我奉命平乱,杀敌是我的职责所在,是为君父效忠,为安定我大楚江山,与你何干。” “你胡说!”罗芸急得顾不得仪态,“你就是喜欢我!” 越王郁闷又无奈,“你凭什么认定我喜欢你,我有说过一句吗?还是同你承诺过什么?别忘了,是你自愿甚至是非要跟着我来京的。” 罗芸气的脸色涨红,“凭什么,凭我是西北有名的美人,那么多人都喜欢我你怎么可能例外,我们都喜欢兵法作战,是一样英姿飒爽的人,最是般配,你当然要喜欢我!” 第一卷 第150章 质问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知道这姑娘是个爽言爽语的,可直接将这种话说出来越王还是有些惊讶。 “你现在已经是我父皇的女人,是我名义上的庶母,注意自己言行,当心祸从口出。” 罗芸气性上头才不管这些,“就算你不喜欢我,为何要把我给别人,你这样对我不公平!难道仗着帮我报了仇,就有权利将我随意送人吗!” “我就是要成全你,才将你献给父皇。” 罗芸不明白,就听越王说道:“我是奉旨平乱,说白了,给你报父仇的是父皇,嫁给恩人这不是你的誓言心愿吗,我助你达成心愿何错之有?” “你!”罗芸无言以对,转头又道:“那我还说过不和她人共侍一夫呢,这你怎么说!” “与我何干?”越王脸色凉薄如水。 “你若实在不想,就把满后宫的女人灭了,你不也说过吗,你不是娇养的弱女子,想要的东西从来勇敢大胆争取,不会等着别人可怜给予。” 罗芸恼得几乎要把发髻揪扯抓下来。 不想再同她纠缠,越王最后提醒道:“你已是天子嫔妃,在这宫里,嫔妃一言一行若有差池必会累及族人,罗氏一族还有活着的人,你好自为之。” 看着转身就走的男人,罗芸气得直叫骂。 “你以为你是谁,你不喜欢我,我还不稀罕你呢!” “记住你的话,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庶母,往后拿出孝敬长辈的姿态来,下次见了我给我跪下!” 越王摇头笑着,头也不回离去。 从宫中出来后的人直奔尚书府,许尚书一听说越王来了,这可是女婿第一次踏入自家,欢欢喜喜地将人迎到正堂。 听到女婿说有要事相谈,许尚书引着他来到书房,屏退了闲杂人等。 越王将昨晚许昭妍说的事告知了对方,询问他是否真有此事。 许尚书笑的殷勤,“这件事微臣早就想同王爷商议了,苦于王爷不肯与微臣来往,后又去了西北,事出紧急,微臣也只能自作主张。” 立下这么大功劳,许尚书美滋滋的,就在他等着被女婿嘉奖感激时,下一刻却重重挨了一窝心脚。 越王一脚将人踹倒在地,“果然你这么做了!” 许尚书被踹出两步远,捂着肚子哀嚎,他震惊的目光望着面前人,“王爷,你……” 知道越王桀骜不驯,可自己好歹是他的岳父,从伦理上来说是他的长辈,他竟然对自己动手! 可饶是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服,当着越王面也不敢表现出来。 “你竟敢派人追杀太子,谁给你的胆子!” “王爷,微臣这都是为您好啊!” 许尚书苦苦哀诉,“太子一旦康复归京,王爷的储位就没了,微臣一家忠心于王爷,自然拼尽全力为王爷分忧解难。” 许尚书没有想到越王对这件事反应这么大,照理说他不应该高兴吗? 且以越王的心智,要是早知道了这件事,他必也会派出人对太子下手的,他替他做了这一切,这人竟然不感激自己? “你闭嘴!”越王怒斥,“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王爷尽管放心。”许尚书连连保证,“事关重大,微臣早为王爷想好了一切,此次派出的都是绝顶高手,必能成功。” “退一万步说,就算失手,那些人宁可自尽也绝不会落下活口,无论如何不会供出我们。” 我们?越王听到这两字就恼火。 从这两个字就能探出,这老东西已将他二人绑得死死的,势必要拖着他一起。 说不得派出人手时也是打着他的名义,否则那些刺客岂敢领这份株连九族的差事。 越王推测的没错,许尚书精明着呢,这件事他必须将越王拉下水,如此一来出了事对方才不会出卖自己,还得帮着他保他。 越王此刻无比确定,这件事情若暴露,这老东西必会咬定是自己指使,将他一起拖下水。 “你是如何知道太子病情和出京消息的?” 许尚书不敢隐瞒,实言道出:“是微臣妹妹淑妃从宫里递来的消息。” 数月前,景隆帝留宿淑妃宫中,淑妃服侍其用膳饮酒,原是想着为自家侄女复位求求请,可就在景隆帝喝多后,醉酒之际的人误将太子病情和出宫一事说了出来。 淑妃听后无比震惊,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可能不告诉其兄长。 许尚书得知后也很诧异。 退婚之事已经得罪了太子和德妃,太子若身体康健,日后登基必然狠狠报复自家,许氏一族再无前程。 且他如今与越王已是姻亲,想来太子登基后也会对越王这个自小的对手打压排挤,越王一旦失势,他这个岳父也得跟着倒霉。 至于越王,虽说他也不喜自家,可好歹已是事实上的姻亲,总比太子掌权的好。 除掉太子,为越王扫清障碍,如此功劳和忠心越王必定感激,这么一来他们之间关系才可重建,凭此功劳女儿复位也有望。 “我现在命令你,立马招回你的人,停下所有行动,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 越王说完就离开,许尚书愣在原地,连送其出门都忘了。 他实在不解,自己一片好心那家伙竟然不领情,也不知他是真的还是装的。 // 罗芸被送进宫的消息当天便传遍了府邸,这个结果谁都有没想到。 许昭妍得知嘴都乐歪了,昨晚差点被掐死的事一时放到了脑后。 “痛快,真是痛快,等着吧,将来有她好日子过,我姑母定会好好收拾她。” 上一刻还想着如何对付这个姓罗的,眼下麻烦一下子解决了,憋了一天一夜的愤懑顷刻间烟消云散。 令颐主仆听到消息后也惊愣,不知越王究竟在唱哪出,原本已认定是他为美暗地杀人,可眼下的情景又让主仆俩云里雾里。 纳闷儿间就听说越王来了,进房后他将下人都清退了出去。 “所谓的冲冠一怒为红颜都是谣传。” 男人惜字如金,有些内情他不便告知,外人只知他违背律例擅杀贼首,却不知其中缘由。 第一卷 第151章 实情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那叛臣祖上曾救过先帝性命,先帝感念其恩德,赐下枚丹书铁券,这块免死金牌可保他祖孙三代犯大罪而不死。 出征前夕,景隆帝曾私下交代,未免叛臣押解上京后以丹书铁券自保,命他在战场上遇到贼首后先下手为强,免去后顾之忧。 这才是他明明可以生擒却执意将人斩杀的原因,却不想被外人误以为是为讨美人欢心。 至于那罗芸,西北美人的名声早先就曾传入到京城,景隆帝虽未明言,但越王心知父皇对此女感兴趣,将其送入宫除了是对父皇的孝敬,也是对死去功臣的抚慰。 那罗芸也声称要嫁为她报父仇之人,既然她与父皇“不谋而合”,越王自然成全。 “我更没有让人暗中放火杀人,那次的火就是场意外,你信与不信都可,我只告诉你实情。” 出征前夕,避子药一事实实在在惹怒了他,那些日子的冷落并非报复,而是他无法再面对这个女人,一个嫌弃自己的女人。 这些日子以来他并非消了这口气,这件事始终像巨石一样压在心头,可他再怨再恨却始终无法将人从心中拔去。 好不容易回到了京城,满府的人都来迎接却唯独不见她身影,这让他怒上加怒——这女人是真不打算与他来往了,面上的功夫都不做! 气性上头,他告诉自己,这回对方不主动来见他也绝不主动。 却从管家汇报中听说了揽月居着火一事,得知她受了伤,那一刻所有的怒气和怨恨都抛到了脑后,再也顾不得其他,主动前去探望。 哪个女子不爱惜自己容貌,这种事足以摧毁一个女子的精神世界,她定是难以接受的,去的路上他想好了一肚子安慰的话,告诉她自己不会介意,告诉她他依然会珍视她。 可当看到女人那平静的过分的模样,淡然到让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原本准备好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直到从琳琅嘴里了听说了缘由这才明白——原来她认为自己为了讨美人欢心,要暗中除掉她。 她恨他,又怎会拿出好脸色。 昨晚的他没有做任何解释,左右第二天罗芸就会被送走,他会用事实证明自己的清白,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自己不会嫌弃她。 没有再多言语,越王说完便走了。 令颐呆呆的坐在榻上,摸了摸左脸,想起昨夜的缠绵,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琳琅进了屋,见主子坐在软榻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没好上前打扰,只默默整理着房间。 “对了,这些日子可有去过姑丈那里?金簪下落有没有消息?” 听到主子问话琳琅走了过来,“奴婢有半个月没出府了,这两天就寻机会去问问。” 令颐点点头,不再说话。 // 熙熙攘攘的京街上,扶盈独自朝雅轩茶楼走去。 沈复没在,沈今安一听说扶盈来了忙前来雅间见她。 “金簪的事我一直记在心上,隔三岔五去当铺询问老板。” 沈今安叹了声息,“不过时至今日那人未再露过面。” 扶盈听了也不由失落,“难道线索就这么断了。” “你别担心,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坚持下去一定能有发现。” 说着倒了杯茶递过去,两人又闲聊了几句。 这些日子沈今安也听到了外头关于扶盈的传言。 得知她被封为崇文院女官,天子又赞其为楚国第一才女,沈今安很是震撼。 眼前姑娘比他想象中还要出色,身处低微之境依旧能绽放出明珠光芒。 而钦佩欣赏之余也听到了些让他难过的事。 安排进王府暗中协助扶盈的婢女月牙,前些日子回来过,沈今安从她嘴里听说了扶盈在瑞亲王府被明王当中斥责一事。 他虽与扶盈相识时间不长,但也看得出来她是个有傲骨的人,沈今安不忍去想当时的她该有多委屈多尴尬,只听月牙说回去后的扶盈很是平静。 这是需要多强大的内心?这么想着,沈今安越是心疼。 “我有个想法,不知该不该跟你说。” 扶盈笑了笑,“你直说便是。” “南缃妹妹医术高明,我听说这世间有假死药,不如问下南缃妹妹,看看她能否研制出来,我们可以精心筹谋一番,再加上月牙的暗中相助,帮你从王府脱身可好?” “出来后就隐姓埋名,你若不想在京城,我可以在外地给你安置好住处,总之定会想办法护你周全。” 扶盈不知为何他突然说这个,但见男子眼中的关切和疼惜,聪明的扶盈很快想到了定是月牙跟他说了什么。 她温柔一笑,“我若真想脱身早就想法子了,只是因为我还不想离开,也不能离开。” “离开王府虽是出了苦海,从此隐姓埋名自由自在,可家族案子怎么办?” 扶盈淡笑,“现在在王府,还能听到些皇家和官场的消息,需要时还可以利用明王的权势得些便利,就如先前偷用他印鉴,伪造信件给官员,让他们照拂流放的亲人。” 如今又有了崇文苑女官身份,备受京中贵妇小姐青睐,往后还有机会同她们往来,多打听些对案子有关的消息。 “可要这么一走了之了,出去后的我还能做什么?” 自被封了女官,又有了第一才女的名声,现在很多人都认识她了,若假死出了王府,将来在京城怕是只能深居不出,以躲过被人发现,可这样还如何为家族查案? 就算如沈今安所说,安置她去外地远方,如此倒是可以大大方方过日子了,可远离了京城她更无法查案。 届时就是废人一个。 难道只顾自己快活,将重担丢给两个妹妹? 沈今安也想到了扶盈的性格绝不会置身事外,独自享受安乐,只是他一想到这姑娘便心疼,忍不住想帮她出苦海。 “不用担心我,我能应付得了。”扶盈安慰道。 准确地说是她能承受的了,比起在流放地受苦的亲人,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 清水村,南缃又一次从村口失望归来。 正在厨房做饭,就听到院子里响起清亮的妇人声。 探头望去,是一位身穿褐色衣衫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嘴里笑喊着表姐,紧接着李婶就从上房走了出来,两人乐呵呵地打着招呼,一同进了屋子。 第一卷 第152章 做托儿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大约过了一刻钟,正房里的人出来了,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南缃抬头就见是那位来做客的妇人,正靠在门边上看着她。 “这位就是暂住在我家的客人。”李婶说着话走了过来,给妇人介绍着南缃,“兄妹俩着急出村,可咱村的桥坏了,就先住下了。” “赵姑娘,这是我娘家表妹,来串门的,叫她花婶子就好。” 南缃向对方问好,那名唤作花婶的妇人笑微微应着,一双精明的眼睛上上下下把南缃看了一遍,她双手插在袖筒里,嘴里啧啧道:“瞧瞧,要不说还以为是仙女儿下凡了呢。” 李婶也陪着笑,只道大户人家的姑娘肯定跟咱们乡下不一样,说罢在篓子里拿出个布袋,从缸内舀出几瓢黄米,装好了递给花婶。 花婶感激的接过,随之告辞离去。 送走人后李婶也来到厨房帮忙,直道是妹子家最近粮食紧缺,今个儿是来借米的。 厨房里的活忙完了,南缃去江边找打水的凌恒,刚走出家门没多远,就见方才那位花婶立在前方大榕树下,独自来回踱步,像是在琢磨什么事。 一看到南缃,妇人登时眼睛发亮,笑容满面的凑了过来。 “赵姑娘,正好遇到你了。”花婶热络地拉着南缃胳膊,“我这儿有件事……冒昧想跟你商量下。” “您说。” “我听我老姐姐说,你兄长生得俊的很?” 南缃猜度着她意思,花婶脸上却是不好意思的笑,“也是我多问,妹子长得这么漂亮,当哥哥的肯定差不了。” “跟你说实话吧,我现在遇到点难事,想请你兄长帮个忙,当然,也不会白让你们帮忙的,肯定有你们的好处。” 南缃奇怪,“到底是什么?” “我是咱村里的媒人,大家伙都知道,平时呢就靠着给十里八乡的年轻人拉媒,赚些红包钱,混口饭吃。” 花婶说着叹了口气,面露为难,“可最近这几个月运气不好,一张没开,搁往常还能去附近村转转找生意,这不,偏偏出村的桥断了,这下哪儿也去不成了。” “我家那口子靠着去镇上卖猪肉养家,可上个月家里猪得病全死了!哎呦喂,真真是心疼死我了,”妇人痛心地捂着胸口,“如今家里眼看就要坐吃山空,我着急啊!” “那我们能帮上什么忙?” 花婶笑眯眯地握着南缃手,“婶子我现在手头上有两户待嫁女儿的人家,可偏偏没有现成的男方。” “我寻思着,能不能请你兄长帮个忙,让他陪我去见见女家,当然了,亲肯定是不结,见过面后寻个理由回绝便是,其实……就是做个托儿。” 南缃瞬间懂了,给人说媒,说成了自然能得个丰厚的红包钱,要是没成,主家也会给媒人个辛苦钱,总是不亏。 “放心,这份辛苦钱赚上了,婶子也不亏你们,到时候我多少分你们些,咱就等于一块儿赚钱了,你看如何?” 见南缃似有些不太愿意,花婶好言劝道:“这事儿我刚才跟我表姐提了,可我姐不同意,说不能麻烦客人,这样不好。” “我也不想的,可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看了眼地上的半袋米,花婶苦闷,“这也吃不了几天,再不想法子赚钱我家真要喝西北风了。” 妇人几乎哀求道:“小姑娘能不能发发好心,帮婶子这个忙?” 这种骗钱的事南缃本心是不愿的,但又不好直接回绝,为难间就见李婶朝他们走来。 一看到两人在一起,不猜都知道自家表妹做了什么,李婶心里不舒服,脸拉得老长,“你这是干什么,怎得自己找上来了!也不嫌寒碜。” 面对老姐的斥责,花婶委屈的背过身,“我这不也没招儿了吗。” 李婶打发南缃先回去,后又对着妹子教说了一通,南缃远远的就见花婶抹着眼泪。 “不管怎么说你救了他们,又收留他们在家吃住,这点小忙怎就不能帮,又不是伤天害理的缺德事,不过就是演演戏而已。” 妹子哭得可怜,李婶也为难,安慰了几句后哀声叹息地返回家中。 南缃等在门口,见到李婶立马迎了上去,询问她花婶是不是真有难处。 “也是今年时运不好,她家里接二连三出事。” 说起妹子李婶也心疼,“我丈夫去世得早,这些年我们孤儿寡母全靠表妹和表妹夫帮衬,照理说她现在有难处我该想法子帮忙,可……唉” 若是她自身能帮的定不予余力帮衬,可这件事需要麻烦外人,开了口又像是携恩图报,李婶也不知该怎么办。 “方才她听说我收留了你们,就想着请你兄长帮忙,我回绝了她,不想她自己找上你了。” 李婶也臊得慌,可想到自家妹子处境又于心不忍。 “您别为难,这样吧,我一会儿同我兄长商议下再说。” “呦,这让我说什么好。”李婶感激又动容。 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真不想这样,可谁让那是帮衬自家多年的妹妹,她也实在左右为难。 “不过也别勉强,林公子要不同意也没关系。” // 凌恒回来后南缃同他讲了此事,与预料中的一样,凌恒听了当即反对。 “这怎么行,这根本就是行骗!” “我也知道。”这事儿南缃也无奈,“可这位花婶是李婶的亲表姐,李婶母子这些年全靠她表妹一家照拂,当然,李婶淳朴良善,不会强迫我们,说不愿也没关系。” “可我相信她本心一定是希望我们帮忙的,咱们就当是帮李婶,也算是报答她收留我们的恩情了。” 凌恒还是不同意,“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非用这种骗人的方式,大不了等我们离开后我派人送些钱财给他们,让他们后半生无忧,何必为了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坏了品行。” “你说的在理,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这样,可谁知出村的桥何时能修好,弄不好还得两个月,送钱那都是以后的事了,总得先顾及眼下啊,要是他们现在日子都过不下去还谈何以后。” 凌恒也郁闷,“君子爱钱取之有道,为了一星半点的好处坑蒙拐骗绝非君子所为!” 南缃一屁股坐在炕上,“在你看来那是一星半点好处,可在贫苦人家却是活命机会。” “再说了,我们在人家里白吃白喝这就是君子所为了?你吃下的每口饭喝下的每滴水就不觉难为情了?” “你……”凌恒气得一甩袖,“强词夺理。” 南缃又想了想,好商好量道:“要不这样吧,先答应她们,等我们出去了再让人送钱来,报答李家的收留之恩,也给花婶一笔钱,嘱咐她把骗来的钱找借口给对方还回去,这总行了吧。” 第一卷 第153章 太子相亲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凌恒怎么想都觉得不合适。 知道他的出身和教养难以接受这种事,南缃也不再为难他。 “不愿就算了吧。”说完走出房间。 凌恒独自坐了片刻,见南缃一直没回来,于是到院子里看了看。 透过窗子,望见上房里南缃正在给李婶按摩肩背。 李婶时常腰背疼痛,村里也没有个正儿八经的郎中,这些日子南缃每日都给她按摩舒缓。 寄人篱下,做饭,洒扫,喂鸡洗衣……李家虽小,但家务农活也不少,忙完这个忙那个,但凡能做的活她都抢着干,几乎没有片刻消停,凌恒清楚,南缃是在为他们白吃白喝做抵付。 凌恒也惭愧,自己除了隔三差五的帮着捡捡柴,挑几桶水外其他的也不会做了,南缃也从不给他安排活计,小姑娘嘴上虽不说,但能看的出是有意照顾他。 从上房出来的南缃手里抱着团衣服,寻了个木盆倒上水,坐在小板凳上哗哗的洗着。 “你说的事我答应,告诉她们吧。” 凌恒声音在头顶响起,南缃抬头就见他不知何时立在了身后,眼睛看着她正在洗衣的手,似有些心疼不忍。 凌恒没再说话,拎起地上木桶,拿到水缸旁一瓢瓢填满,帮着给南缃倒在盆里。 南缃嗯了声,低头继续搓着衣服,洗完后凌恒又帮着她晾好,全程两人没再开口,只默契地搭帮着手里活。 花婶知道消息后高兴的眼睛笑成条缝,拍着胸脯保证回头一定分钱给他们。 凌恒回绝了,只说是当做他们在此吃住的补偿了,花婶不停地赞着凌恒仁义,而后又交代他与女家见面时的具体事宜以及说辞。 不知是不是害怕凌恒反悔,花婶当天便去了女家,与对方约定好次日见面。 第二天上午,用过早饭后南缃又帮凌恒整了整衣服和发髻,捕捉到小姑娘眼里窃笑,凌恒冷哼。 “瞧你这样子,像是要把我嫁出去似的。” 一句话南缃再也憋不住笑,“我知道这件事你心里委屈,但是你可以换个方面想,这种事情你一生可能也经历不了几次,就当是个新鲜趣事儿。” 最后给他拍了拍肩膀,打气道:“放松些。” “我又不紧张,何需放松。” 凌恒就是心里有些别扭,一国储君给人家做托儿相亲,这应该是史上第一个吧,不知道这种事传出去后会让人怎么嘲笑。 刚收拾妥当花婶就派小儿子来催了,说女方已经到了自家,让凌恒赶紧过去。 刚走到花家院子里,就听到有说笑声从屋里传出来,花婶一眼就看到院里站着的人,乐呵呵地迎了出来。 “林公子,快,就等你了。”说着拉起凌恒胳膊走进屋子。 屋内跟李家差不多的摆设,椅子上坐着位同花婶年岁相当的妇人,一看到凌恒便笑吟吟地冲他点头问好。 “这是那姑娘母亲。” 凌恒也问了个好,那妇人笑道:“林公子生得可真是俊,就跟那戏台上的状元才子一样。” “那可不。”花婶安排凌恒坐下,在两人间热络地攀谈,“要我说,戏台上的状元才子也比不过林公子。” “说来这都是上天送来的缘分,林公子家就在县城,是做大生意的,富贵得很,这不,外出的路上坐的船翻了,这才流落到咱们这里。” 花婶将事先编好的说辞道出,“我老姐姐在河边救了他,林公子感激我姐救命收留之恩,已经认了我老姐姐做干娘,认了洵一当弟弟,都说好了,日后回到城里两家就是亲眷,必是多往来的。” “林家双亲都不在了,婚姻大事林公子自己能做的了主。” 女方母亲满意的很,“你是咱们村的老媒人了,又有李家作保,我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那可不。” 瞧着花婶说谎都不脸红的模样,凌恒心里郁闷,目光无意间瞥到里间的门帘上,就见那帘后似有人在晃动。 里面的自然是要来议亲的姑娘,只是女儿家不方便见外男,只能躲在里屋。 知道有双眼睛在悄悄打量着自己,凌恒浑身不自在。 金銮殿都上过无数次,在朝堂上震慑群臣的太子而今却被几个乡下女人看毛了,拘谨的手脚不知如何安放。 可既然都来了,不管心里怎么抵触面上还是要把礼数做周全了。 凌恒有礼有节的姿态看的女家母亲脸上笑纹越来越深。 不光家境殷实,且上头爹娘都不在了,这样最好,闺女将来嫁过去也不必那公婆气。 看出对方对凌恒满意,花婶更来劲了,将两一对青年男女夸成了朵花,二人如何的般配,若能结亲如何如何的好。 凌恒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识了媒人的口才。 妇人又问起凌恒家中情况,按照与花婶事先说好的,凌恒一一答来,妇人越听越满意。 一刻钟后,花婶先后将两人送出门。 从花家出来一直回到李家,凌恒一身热汗都没有退下过。 回想刚才就跟做梦一样,也不知道自己都干了点什么,这种让他好气又滑稽的事凌恒半天没能消化下去。 “第一次嘛,正常。” 南缃递给他碗水,好言宽慰着,“多经历一些事也没有坏处嘛。” 瞧她笑得跟个偷腥猫似的,凌恒冷哼,“说的那么好,你怎么不去?” “我倒是想啊,可人家手头上不缺要娶媳妇的男家呀,不然我早去了,要不让花婶再去问问,看看谁家娶媳妇,我也配合演戏去,跟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凌恒懒得与她争辩,“你还是乖乖在这儿待着吧。” 虽说这种事是假的,可想到她跟其他男人议亲见面,凌恒心里万般不舒服,他宁可自己去。 瞟到枕边放着的一个还未做完的荷包,凌恒脸一沉,“这是给哪个野男人做的。” “什么野男人,这是李家小哥的。” 凌恒听得更不乐意了,数落道:“这种东西能随便做吗?年轻男女间赠送这种东西代表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吗。” “哪天人家要拿着这个上门找你,声称这是你给的定情信物,你就是长着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行啦,别那么多事儿了。”南缃拿过荷包继续绣着,“原本是李婶做着的,可她眼睛不好,做不了细活,我就顺手帮衬一把。” 第一卷 第154章 成了小倌儿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再说了,回头我们离开了这儿,茫茫人海,不出意外下辈子也不会再遇见了,就是做了又能怎样。” 看着她一针一线绣得认真,凌恒心里泛酸,“你何时也给我做一个?” “你那么高贵的身份,穿的用的自有宫中绣娘制作,那手艺比我好上十倍,何必要辛苦我,我给你治病,每天端茶倒水的伺候你还不够辛苦吗。” 凌恒躺下身,“说一句顶十句,就没有一次能乖乖听话的。” “谁乖你找谁去!” …… 花婶是个精明且手脚麻利的,次日便去女家回了话,直道凌恒对这门婚事不是很满意,没有结亲的意思。 那娘儿俩听了失望又着急,连忙又塞给花婶一份辛苦钱,劳烦她再去好好说说,一定要撮合成这门婚事。 花婶收下钱,声称自己尽力去说服。 隔了一天,花婶又去女家报信,直言自己已经尽力了,可林公子实在不愿,女家这才无奈罢手。 一场假相亲,赚了两份辛苦钱,花婶心满意足。 她也没有忘了对凌恒和南缃的承诺,拿了几吊钱给他们送去,凌恒当然不会要,花婶嘴上客套了几句,最后钱还是回到了自己腰包。 不过她也不会吝啬,总是要聊表下心意,于是在村里买了块猪肉给李家送了去。 凌恒看着饭桌上那碗红烧肉,明明色泽诱人香味扑鼻,可他却吃不下去。 这可是他的卖色钱呢! 南缃没有察觉到凌恒的微妙情绪,夹了一块肉放在他碗里。 不好拒绝南缃的好意,凌恒忍屈含泪地咽了下去,心里早被黄连水装满。 用着同样的法子,花婶又安排了另外一户女家议亲,同样的套路,不出意外,花婶又赚了笔丰厚的辛苦钱,乐的嘴都歪了。 …… 吃到了甜头的人哪里那么容易收手,这不,没隔几天又拉来单大生意。 “这回的可不是一般人,是咱们村长家闺女。” 花婶说的热闹,“这姑娘啊,原是同隔壁村长家儿子订了亲,可那家儿子进城后攀上了高枝儿,找借口把婚事退了,我也是前两天刚得到的消息。” “村长家闺女?”南缃有些奇怪,“洵一有秀才功名在身,又经常去村长家帮忙做活,这么好的女婿村长怎么不考虑?” 李洵一听了这话使劲儿摇头,像是紧张地想要解释什么。 不等他说话花婶便率先道:“洵一跟那家姑娘八字不合,俩人命里没缘分。” “对对对。”李洵一忙附和,那样子像是生怕被误会。 见南缃哦了声不再开口,李洵一这才放松下来,只是不时窥看南缃一眼,却也不敢长时间停留。 这样的生意花婶怎能放过,不过她也是个有脑子的,由于先前已有两户女家用过这套招数,若是再用难免被人发现猫腻,且又是自村村长,若被对方揭穿了自己的小九九,往后还如何在村里待下去。 是以花婶迂回了下,她不出面,只在街头巷尾传播凌恒情况,如何的一表人才,如何的富贵殷实…… 果不其然,消息传进了村长媳妇耳朵里,于是主动上赶着请花婶来保媒。 待对方寻上门时,花婶又故作为难,声称这林公子是富贵人家,怕是看不上咱这小地方人,先前已经有过两次牵线不成,此事有些难办,自己不想插手。 村长媳妇如何肯轻易放弃,且家里也不差于这几个辛苦钱,一再劝着她尝试下,成与不成尽力就好。 话说到这儿花婶才应下,心里早笑开了花儿。 到底是村长,不似普通老百姓,气场派头自是要足些,也是担心被外人看不起,一家子不免拿了拿架子。 不直言说结亲之意,只将经常在他家抄书的李洵一叫了来,说是请他吃饭,作为辛苦做活的答谢,顺便将凌恒也邀来,再加上花婶作陪,这么一来场面就轻松了些。 村长家也不过是比普通民户住的稍微大了一点,屋子略敞亮些。 晚饭做了条鱼,炒了一大盘鸡蛋,白菜炖猪肉,又炸了花生米,不过也都是些乡间小菜,无非是多摆了几盘。 村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凌恒,见他眉目俊朗,气质不凡,那言行举止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村长暗暗满意。 这一高兴了,又让媳妇将酒拿来。 凌恒如坐针毡,感觉自己像是个小倌儿,卖色卖身讨生活,有苦说不出。 低头看了眼杯里红色的液体,凌恒很是疑惑。 “这是我们自家酿的鹿血酒。”村长解释,“是从山上猎来的鹿,搭配着陈年老酒酿成,这东西可是大补,若不是贵客我平日是不会拿出来的。” 说着让妻子给李洵一和凌恒倒满。 李洵一恭敬地笑道:“村长大人,我这人不会喝酒,怕是要辜负您好意了。” 花婶一听乐呵呵的解释,“这话是真的,我能作证,这孩子滴酒不沾。” 村长也不为难他,本心也只当他是作陪,笑眯眯看向凌恒,“林公子是一定能喝的。” 凌恒也不愿入口,直道自己素日也不爱饮酒。 村长听了脸上有些挂不住,家族既是做大生意的,少不了外出应酬,酒量一定不错,故此根本不信凌恒说的话。 “我们这穷乡僻壤没什么好东西,家里招待贵客的就是这坛酒,怕是林公子瞧不上。” 场面有些尴尬,花婶机灵地打圆场,“那就少喝一些。” 说着将酒杯推到凌恒面前,“村长都亲自倒酒了,不喝可是拂人家好意。” 酒杯递到了嘴边,看着一桌人期待的眼神,这要是不喝好像有点看不起对方了。 李洵一时常来这里帮着抄书赚贴补钱,若是下了村长脸面,往后李洵一怕是也不好做,无奈下凌恒硬着头皮将酒饮下。 “这就对了!”村长这回高兴了,又亲自给他倒了杯,“今儿个一定要吃好喝好。” 几人边吃边喝,村长一直同凌恒热络攀谈,询问他家中情况。 谎话说了几遍凌恒也顺嘴了,如今脸皮厚了的人也能从容应对。 村里人淳朴热情,几巡酒下肚,凌恒有些飘恍,回到家中时天色已晚。 南缃和李婶都已吃完饭各自在房间休息,李洵一将凌恒送回厢房后也离开了。 关上房门,南缃帮他退下外衫,将准备好的热水端给他洗漱。 “是不是喝多了?” 瞧着他面色绯红,一身酒气,南缃关切道:“我今天上山捡柴,看到有棵梨树,打了几个梨子下来,梨能解酒,要不我给你煮碗梨水去?” “不必了,跟这个没关系。” “没关系?” 南缃纳闷儿,凌恒却没再与她多言,洗漱过后躺回床上。 熄了灯,南缃也躺了下来,却听到身边人翻来覆去不止,像是睡不踏实。 “哪里不舒服?是不是酒喝多了胃难受?” 凌恒喘息粗重,稀薄的月光下能看到他额头泛出的细汗。 那酒并不烈,他也并非醉,而是酒中掺着的鹿血让他浑身像被烧着一样。 第一卷 第155章 怀孕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没事,你睡吧。” “怎么能没事呢?”南缃分明能看到他一直紧蹙的眉头,“哪里不舒服你跟我说,我给你医治。” 凌恒摆摆手,转背过身去,“你治不了的。” “这话说的,我医术你还不清楚吗?你为了我们慷慨献身,出了事我当然得帮你了。” 凌恒紧闭着眼睛,努力克制着那股燥热,可偏这姑娘老在自己面前说来说去,再这么下去他可不确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手腕突然被拉了去,女子软弹的手指按在他腕上,凌恒呼吸一滞,只觉一股酥麻感从胳膊传遍全身。 “你真的不用管我,赶紧睡去。” 这样子南缃怎么可能放心,拉着他手腕细细诊着脉。 凌恒越来越躁得慌,抓住腕上那只手将人拽到跟前,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南缃听后瞬间小脸爆红,“啊!你,你你你……” “别喊了!”凌恒一把捂住她嘴巴,咬牙道:“你当我愿意?李洵一不会喝酒,都是我替他喝的,那村长生生灌了我半坛,你说我现在怎么了,你想想我会怎样!” 覆在脸上的手热乎乎的,南缃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火气,像能将人烤化。 “你不是说我是为了大家慷慨献身的吗?你不是要帮我吗,你帮吧!” 南缃呜咽着摇头,被捂着的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不。 “没良心的女人!” 心爱的姑娘近在咫尺,凌恒呼吸越来越粗重,不再跟她揪扯,直接将那只手拉进被子。 南缃一怔,瞬间全身血液凝固,“你疯了!” “你想看着我死吗,乖乖听我的!” 南缃喊着不,拼命想抽回手却被对方攥得死死的,少女心咚咚狂跳,脸红得能滴出血。 寂静的房间响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偶尔一两声女子嗔怨,窗外月色明朗,夜里的乡村小院更显宁静祥和。 时至后半夜,厢房的动静终于消停了下来。 昏暗里,南缃抱膝坐在炕上,罩在头上的被子恨不得将整个人蒙住,少女娇俏的脸上红晕未退,呼吸有些不稳。 凌恒躺在一边,状态十分舒适,笑眼一直看着身边女子。 “瞧你那样子,你又没损失什么。” “怎么没有损失!” 南缃脸颊滚烫,烤得眼睛都睁不开,下意识看向自己手,仿佛还残留着男子余温,让她止不住微微打颤。 真是羞死人了,没眼看!南缃紧闭上眼睛。 今天抱一下,明天亲一下,刚才又……越来越没羞没臊,真有种被他一点点拖下水的感觉。 得到释放的凌恒心情舒坦,再看少女羞恼模样,不过是借用了她手,竟能让她能羞成这样?若真发生了那种事她得是什么样子?这么想着竟有些期待与她真正在一起的那天。 这晚凌恒睡得香甜,南缃却是心跳紊乱的一夜,睁着双大眼睛直到天亮。 而后的几天凌恒发现南缃总是不敢看他,每每这时候凌恒便暗自偷乐,打心底喜欢看她害羞的模样。 有了昨晚的事,只觉两人关系又近了一步,就这样一点点接近也好,兴许时间久了,潜移默化下小姑娘能接受他。 ———— 京城, 越王府书房外,南风听了仆从禀报后欢喜地敲响书房门。 “什么事?”桌前的越王正埋头公务。 “回禀王爷,揽月居那边来报:赵侧妃诊出喜脉了。” 握着笔的手一抖,越王猛地抬起头,“此话当真?” “是,千真万确。”南风使劲儿点着头,“方才赵侧妃晕倒了,本以为是身体虚弱,可府医看了后说是有孕了。” 越王脸上立时浮上层喜色,扔下手中笔,起身在桌前走来走去,虽还保持着一贯的沉冷,但那发自内心的高兴明眼人可见。 不过开心之余不免又有新的忧虑涌上心头。 越王停下步子,舒展的眉头又渐渐凝结。 她先前服用避子药,可见是根本不想给他生孩子,如今这孩子怕不是她所期待的。 一想到她可能会做出伤害孩子的举动,越王一颗心来回忐忑。 当来到揽月居时,昏迷的令颐还未醒来,仆从们一见到越王纷纷跪地朝他恭喜。 看着沉睡的人,越王轻轻坐在床边,又朝下人吩咐,“传话下去,命府医日日来为赵侧妃请平安脉。” “院里伺候的人打起十二分精神,饮食安胎药都要最好的,赵侧妃母子平安,本王自会重赏所有人,但凡出了一点岔子本王拿你们是问。” 婢女仆从们连忙跪地称是。 令颐刚刚睁开眼就听到了男人说话声音,脑子里轰的一声,险些又昏过去。 找回思绪后的人呆呆地望着房顶,一只手下意识抚在肚子上——她竟然怀了孩子! 他们最近一次同宿还是他从西北归来那晚,没想到那一次便有了身孕。 从令颐睁开眼的那刻,越王目光就没从她脸上移开过。 他清楚地看到女人听到消息时紧蹙的眉头,没有寻常女子得知自己有孕的欣喜和激动,有的只是忧愁,失望,还带着自责和苦涩。 心里一阵绞痛,与他预想的一样,她不期待这个孩子。 将房里人都退了下去后,越王看着那双灰暗的双眸许久沉声不语。 他没开口令颐也没说话,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怀了仇人之后的骨血。 正在受苦的亲人以及祖母去世时的样子在她眼前划过,令颐羞愧的闭上眼,不敢面对眼前的那些面孔,覆在肚子上的手不由收紧,像是恨不得穿透肚皮将里面的孩子掏出来。 这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越王眼睛,他感觉呼吸都有些痛。 “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越王语气温和,“不论男女,只要能为皇室开枝散叶都是功劳,凭此功劳我也可以向父亲提请善待你的亲人。” 听到这句令颐终于睁开了眼睛,她望向男人,那双黯然无神的眼睛终于有了些反应。 端过桌上已放温的安胎药,越王将令颐拉坐起来,亲自将药喂到她嘴边。 不知那些话能否打动她,让她好好对待这个孩子,越王言语动作虽沉稳,可心底早已兵荒马乱,直到看到女人乖乖饮下了勺中的药,这才把心放进肚子里。 第一卷 第156章 被非礼了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凌恒和南缃还被困在清水村,这日花婶又兴高采烈地找了来。 听到是又有人看上了凌恒,托人前来说媒,南缃嘎嘎乐出声,“你现在真成了村里一枝花了。” 花婶也跟着乐,“这回可是对方主动找来的,再三请我牵线儿。” 许是因为跟心爱姑娘有了亲密接触,凌恒这些天心情大好,一口应下了。 李婶在一旁没说什么,直到兄妹两人出了房间后才把自家妹子叫到跟前,“你刚才说的可是村西头的王寡妇?” “对呀,就是她。” “你怎么什么人都拉拽!”李婶埋怨道:“那王寡妇是什么人,背着丈夫偷汉子,活活把丈夫气得吃了老鼠药,那可是村里出了名的狐狸精,这种人的媒你也接!” “林公子不知内情,你可不能干这不地道的事。” 花婶满不在意,“反正都是做戏嘛,挣谁的钱不是挣,见个面儿而已,又不是真的娶她,不打紧。” 不再和老姐掰扯,花婶前去安排议亲事宜。 次日凌恒跟着花婶来到女家,一进门就见到一个身着绛紫裙衫,体格妖娆,满脸媚笑的女人正立在院子里朝他们打招呼。 进了屋才知原来这就是议亲的女子,凌恒不禁奇怪。 这种事情都是由长辈出面的,就算是双亲不在世,也应该托位族中的长辈亦或邻里出面,哪有姑娘家自己来议亲的。 那姑娘不认生,也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怯,一双柳叶眼噼噼啪啪的朝着凌恒眨巴。 花婶张罗了几句,就听那姑娘说想同凌恒单独聊聊。 这种不合礼数的事原本该回了,可对方给的辛苦钱不少,花婶拿了钱自然不好拒绝,且王寡妇又是过来人,没黄花闺女那么多讲究也是有的,于是笑呵呵走出房间,把时间留给他们。 凌恒还没见过这么直接开放的女人,一时无言,只垂眸沉思。 “林公子,实不相瞒,奴家早就见过你。” 女人声音都带着媚气,“在山上,还有河边,时常看到你打水捡柴。” 王氏生的不算有姿色,可一双眼睛像带着钩子,无时无刻不再放光,看得凌恒浑身不舒服。 “我知道,我一个寡妇你大抵是看不上眼的,不过没关系,你若纳我进门做个妾我也是高兴的。” 寡妇?凌恒这才知道实情,埋怨那花婶真是精明,瞒得这么紧。 女子这时已经起身,晃着腰肢往这边走了两步,见人一再靠近,凌恒起身站在屋里另一头,与她拉开距离。 年轻男子俊逸非凡,英姿挺拔,王氏眼里的倾慕越来越浓。 “你干什么!” 凌恒惊愕,这女人竟然从身后抱住了他! 扯开对方胳膊,凌恒怒斥,“你有毛病吗,一个女人家还有没有羞耻心!” 王氏噗嗤一笑,翘着兰花指的手轻拍在凌恒身上,却被对方避了开。 “行了,这里没有第三个人,林公子也不用再装正经了。” 凌恒恼火地想要离开,王氏早已挡在了门口,她双臂环在胸前,一条腿蹬在门框上,将男人拦了住,那姿态像极了抓住唐僧的女妖精。 “你放心,就算你不娶我我也不在意。” 村长的女儿他都没瞧上,王氏自然更不抱期望,她本意也不是朝着议亲去的。 转脸间王氏已贴了过去,仰头望着男人,嘴里吐气如兰,“奴家只求与你一夕之欢,今儿个我们玩开心就好了。” 自打第一次在村里见了凌恒,王氏那颗躁动的心就耐不住了,夜夜辗转难眠,这样的美男子她要沾不到这辈子都得遗憾。 “你真是疯了!” 这跟风尘女子有何区别,凌恒恼火的将人推到一边。 王氏不服,哪个男人真正正经,她才不相信天底下会有男人不好色,主动送上门来的女人有谁能拒绝。 女人立时又扑了上去,紧抱着凌恒脖子不松手,“得了吧,我看你能撑多久,放心,我保准你这次后还想着有下次。” 说着便撕扯他衣襟,一张红唇努着凑了上去,凌恒左右避闪着,王氏却不放过,“一个大男人,别墨迹,快点办正事!” 看着饥渴得跟个母狼一样的女人,凌恒气性上头,不再对她客气,捏住她后脖颈用力将人甩了开。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 “你还是不是男人!”王氏不服气,“要是男人就证明给我看!” “嘿,往哪儿跑!回来,你给我回来!” 女人还站在屋里大声叫喊,凌恒早将半开的院门一脚踹开,怒气冲冲离去,独留王氏气恼的原地咒骂。 南缃正在门口洒扫,就见凌恒黑着脸回来了。 只见他胸前衣襟不整,洁白的内衫领子上还有蹭着红嘴印,像是被人非礼了的样子。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这种事让凌恒难以启齿,他怎么说?说一国太子差点被人霸王硬上弓夺了清白? 凌恒心口堵的厉害,越想越气,越想越憋闷,原地转了两圈后又大步朝江边走去。 南缃不放心地跟了过去,就见到了江边的人蹲下身哗哗的洗着手脸,而后坐在地上独自生着闷气。 见他大口调整着呼吸,便知他此刻不想说话,南缃不再追问,只坐在旁边静静陪着。 直到凌恒气慢慢消了。 “告诉花婶,以后议亲的事我们不做了。” “好。” 南缃一口应下,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得看得出来他是真生气了。 凌恒也没有想到南缃会这么痛快答应,原以为她又少不得会各种劝说。 南缃的理解让凌恒心里舒服不少,又缓了片刻后终于长长出了口气,“我是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南缃也不催促,耐心地等着他继续说。 凌恒心情平复了不少,静下来后这会儿只剩下惭愧。 寄人篱下这些日子都是南缃在做活抵付,还要照顾他胃口,伺候他衣食,他帮不上什么忙,难得有个能出力的机会,本想着分担一些,却发现自己一点委屈都受不了。 “你先前说,百姓谋生不易,我要是常年在民间生活肯定受不了。” 凌恒望着漫漫江面,心头无比怅然,当时的他还信誓旦旦,认为赚钱不是件难事,而今才知自己到了民间真真是一无是处。 第一卷 第157章 终于离开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更体会到了普通百姓生活有多艰难,当真是一文钱能难倒英雄汉。 “你说得不错,若非我托生在皇族,放到民间肯定是生存不下去的。” 南缃这会儿也明白了凌恒心境,安慰道:“其实也不是这样。我那日只是说,民间虽自在,但也有民间的苦,并不是说你没有生存能力。” “以你的头脑和满腹才华,即便生在民间,也可以读书科考,入朝为官,有的是谋生之法,我本意只是想告诉你珍惜自己拥有的。” 凌恒看了南缃一眼,难得见到她能这般温柔解意。 她就是这样,外表跟个小野猫似的张牙舞爪,可心是最柔软的,凌恒笑着揉了揉她脑袋。 “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吧?当然,你要是还是不想说我也不勉强。” 看着那双清灵眼睛,凌恒心情早已大好,逗笑道:“总之呢,我今天是受了委屈,你得好好补偿我。” 南缃眼珠子转了转,“要不我们去借个鱼竿?要是能钓上几条鱼来,晚上我给你做烤鱼吃。” 凌恒故作不满,“这就打发了我了?我受的委屈可不是这个能抵消的。” “那你说怎么办?” 凌恒低低一笑,眼底闪着暧昧戏谑,朝她勾了勾手,南缃凑过去脑袋细听。 “那晚的事再来一次。” 只一句,南缃像被踩到了命门,小脸瞬间通红,“大清白天说什么呢!” 这家伙居然敢提这种要求!南缃脑子里当即出现那晚的情景,手上的滚烫感觉似又袭来。 “那天是为救你,你不能得寸进尺!” 这种事可不能乱来,南缃还清楚地记得那晚的他几次差点克制不住,数回被她从身上推开,但凡她立场不坚定,早被对方吃干抹净了。 再回头想想,说起来他们二人也算是没有秘密的男女了,南缃心跳加快,这种关系很危险,若不加以控制,说不得被这家伙一点点攻城略地拿了下。 少女俏脸又红又恼,似一掐就能爆,凌恒看得好笑,被南缃一记眼神瞪过去才有所收敛。 笑过后凌恒将今日事告诉了她。 南缃听后也觉得闹心,现在想来那王寡妇并不是奔着议亲去的,而是想睡他,堂堂东宫被人堵在家里非礼,也难怪他难以接受,不由也抱怨了花婶几句。 “不过我还是想跟你说一句。” 凌恒语气十分温柔,“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愿意我会对你负责。” 话题又转了回来,就见男人眼中流转着诚挚坚定,这个眼神让南缃不敢面对,她没吭声,只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顺着江边走去。 虽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凌恒心里还是很高兴。 换做以前小姑娘少不得反应激烈,将他的心意一棒子打死,而今虽没答应但也没有反驳,这是不是一个小小的进步? 若是继续这样相处下去,她应该会慢慢地接受他心意的吧,想到这儿凌恒心里泛出丝的甜蜜,起身也追了上去,与她并排走在一起。 两人都没再说话,不知是不是错觉,凌恒感觉南缃似不好意思看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环绕在两人之间。 直到看到前方,江水分流的小河边的紫色身影。 “就是她?”南缃望着那边人。 凌恒点了点头。 原来那个就是王氏,远远看着就是个举止风骚的,一边洗衣服一边朝着路过的汉子们笑打着招呼。 凌恒不想看到这人,正要继续离去,却见南缃悄悄朝女子走了过去,不知她意欲何为。 南缃蹑手蹑脚地走上前,站在女人身后,王氏只顾低头洗衣服,又兼河水哗啦啦的响,未听到身后有人靠近。 “啊!” 女人一声惊叫,一头栽进河里,溅起了巨大水花。 “什么人!”王氏踉跄着站起身,浑身湿透的人如同个落汤鸡,她转回头大喊大叫。 “哪个浑蛋这么缺德!” 待看到是一年轻姑娘,王氏上下扫了一眼,捋了把脸上的水渍,“哪里窜出来的野丫头,你丫的什么人,凭什么把我推到水里!” 南缃叉腰立在岸上,气势丝毫不输对方,“野丫头也比你这个野女人强,推你了怎么了,有本事你喊人啊,把事情闹大。” “反正我才不怕,正好把你那议亲丑事拎出来让所有人听听,看你以后在村里待不待得下去!” “混丫头,去死!”王寡妇气得五官扭曲,扬起河水朝南缃泼去。 凌恒未料到南缃会有这举动,看得一愣一愣。 “还看干什么,快跑!” 凌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南缃拉着朝丛林跑去,河里的王氏还在骂骂咧咧,这边的男女早没影儿了。 两人边跑边回头望着身后人有没有追来,起初凌恒还觉得拘谨,而后越想越乐,抑制不住笑出声。 这种纵情肆意,不受规矩束缚的感觉让他新奇又兴奋,俩人像做了坏事的小孩儿,又像脱缰了的马,嘻嘻哈哈穿梭在丛林,笑声留了一路。 ———— 几日后,李洵一从村口回来,告知凌恒他们桥已修通了,南缃一听高兴的蹦了起来。 见她这样子,李洵一也为她高兴,傻乎乎直笑,可转眼想到她就要离开,不由又一阵失落。 既然能出村了,二人自然归心似箭,于是南缃最后为李家做了顿晚饭,也当做是送别宴,待明日一早两人离开。 又特意跟邻居借了鱼竿,在江边钓了两条鱼。 “多亏了你们收留,叨扰了这么久,也给家里添了不少麻烦。” 饭桌上凌恒和南缃再次谢过李家恩情。 “可别这么说。”李婶也惭愧,“你们住的这段时间也没少给家里干活,尤其是赵姑娘,这些日子家务几乎她一手包揽了。” 干了半辈子家活的李婶也算体验了把被人伺候的感觉。 “还有林公子,没少让你难做。” 自家妹子的事李婶想起来就觉得对不住凌恒。 “那也比不过收留之恩。”南缃说着给李婶母子俩一人夹去一筷子烤鱼。 李洵一道着谢,静静吃着嘴里东西,那鱼肉焦嫩鲜香,几乎是他从未吃过的美食。 可纵然满口留香,一想到眼前姑娘就要离开,往后再见无期,离别的苦涩让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第一卷 第158章 手相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他低头扒着饭,脸都快埋到了碗里,生怕被人看出情绪。 用过晚饭后,南缃来到厨房洗碗,紧接着李洵一也走了进来。 “这个你拿着吧,你们现在身无分文,外出赶路还是有些钱的好,虽然不多,但总好过没有。” 看着递来的一吊钱,南缃感激地笑道:“谢谢洵一,不过真的不用了,从这里到绥阳县不过半日路程,我们只要到了县城就能有法子落脚。” “我知道,可出门在外还是带些钱得好,万一有不时之需。” 知道李家不宽裕,且住了这么久已是打扰,如何还能再收对方钱,南缃再三婉拒,李洵一脸皮儿薄,争执不过南缃,没好再说什么。 次日一早,简单用过早饭后南缃又将他们住过的厢房收拾干净,李婶还专门备了些干粮让他们路上用。 李婶坚持要送他们二人出村,凌恒几次婉拒,母子俩都执意相送。 “对了,这个给你。” 南缃将做好的荷包递给李洵一,“你原来那个旧的不能用了,换成这个新的吧。” “给我的?”李洵一惊讶,他看着那小巧精致的荷包,眼里惊喜又感激。 李婶也看得赞赏,“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瞧瞧这绣工,我活到这岁数还没见过这么好的手艺。” “我眼睛不好,做不了这些精细活,这些日子家里缝缝补补可是全凭了赵姑娘。” 又一次谢过李家恩情,凌恒和南缃离去。 李洵一攥着手中荷包,望向前方远去的人,始终不舍收回目光,在李母的再次提醒下这才回过神。 知子莫若母,李婶怎会不知儿子心思,她深深叹了口气。 “南缃是个好姑娘,长得漂亮又能干,不过就是太好了,什么人配什么人,有的人不是咱能想的。” 李洵一当然知道母亲的意思,又低头看了看手中荷包,随同母亲朝家走去,却是一步三回头的回望着远处早已不见的人影。 出了清水村,走上半日便是绥阳县,赶路累了两人便就地休息。 打开干粮袋,却意外发现里面竟有一吊钱。 南缃想起昨晚,立即猜到这定是李洵一做的,直叹李家小哥是个好人。 想起李洵一看南缃的眼神,凌恒心里清楚,今日后这世间又多了个深陷相思的男人。 两人休息间就听到一阵铃铛声响,只见前方一个身着道服,头戴纶巾的老头儿走了过来。 他一手持着长幡,幡上写着半仙两字,另一手拄着拐杖,行进走不断用拐杖摩挲着前方,明显是个盲人。 走到凌恒和南缃身前时,那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行客有礼了,老夫通晓手相占卜,只要我摸下手相,便可知晓过去未来,断测祸福凶吉,行客可愿一试?” 凌恒和南缃都懒得搭理这种江湖骗子,于是婉言谢绝。 可那人却未离去,只笑呵呵道:“若是算得不准,行客无需付钱。” 左右此刻也闲来无事,凌恒一时兴起,同意让对方占卜一番,那人高兴,请凌恒伸出左手。 南缃眼珠子一转,在凌恒伸出手之际率先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凌恒看了她一眼,宠溺的暗笑。 道士握住南缃手,只一下,便轻轻推了开,“要左手。” 南缃掩着笑,暗道这人倒是精明,凌恒见状笑言了句抱歉,随之南缃将自己左手递了过去。 那道士在她手指掌心来回摸索了一番,而后捋着胡须,摇头晃脑地感慨道:“天降贵人呐。” “哦?”凌恒开口,憋着笑问道:“这是何意?” “掌内有乾坤,社稷绕指尖,此乃大富大贵之命,他日必是托天下大任之人。” 南缃差点没爆笑出声,凌恒也强忍着笑,若方才伸出的是自己的手,对方这套言辞说不得还真让他钦佩上几分,可惜……终究是个江湖术士。 凌恒没有揭穿,轻咳了两声,故作平静道:“那就托你吉言了。” 说着将几枚铜板递了过去,南缃见了立即要拦下,眼神示意他这明显是个骗子,不过凌恒也不在意,就算是骗子,那也是个辛苦讨生活的人,给些钱又有何妨,就当接济了。 可南缃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钱给了归给,但嘴上不能饶过,走前在那道士身边经过时道了句坑蒙拐骗。 “嘿,姑娘还不相信我?” 道士说得理直气壮,“我这人虽说十卦九不准,可那唯一的一卦却是准得要命。” 凌恒摇头笑着,说了声告辞,拉着南缃离开,两人继续朝前赶路。 那道士听着远去人的脚步声,叹息了声,“女子怎么了,一样也能执掌江山,等着看吧。” 说完,拄着拐杖摸索着前路慢悠悠离去。 凌恒和南缃钱财有限,无法吃住,好在凌恒系在腰间的东宫金牌还在,二人早已决定,到了县城便去官府坦明身份。 刚在县衙门口同衙役说明了来意,就见那衙役兴冲冲地跟同伴招手,让他去唤人。 就在凌恒和南缃纳闷间,就见护卫统领从县衙飞奔出来。 “殿下!” 看到太子安好,统领激动得热泪盈眶,而后又跪地请罪,“属下护主不利,罪该万死。” 凌恒怎会怪他,亲自扶他起身,询问这些日子情况。 当日在船上与刺客打斗之际,由于寡不敌众,一名护卫在同伴保护下潜入船舱,将同行的人手唤醒,几桶水泼了上去,强行将同伴叫了起来。 面对苏醒来的护卫,又兼凌恒已掉下江中,刺客也不再恋战。 “那帮杀手行事果决,且视死如归,不是投江逃命,便是被我们生擒后自尽了结。” 这种情况凌恒并不意外,敢对东宫下手,必是派出签了死状的死士。 “之后我们便四处寻找殿下,可凭我们这些人力量有限,又不敢误了救人,于是只得向附近官府说了实情,命官府出动人马一同找寻。” 这些日子周边县城到处都在寻找凌恒下落,只是奈何清水村村口被阻断,官差无法入村,这才拖至现在。 县衙官员一听说太子来了,全都赶来跪地迎接。 第一卷 第159章 归来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人群中一团白色尤为耀目,离弦的箭似的穿过众人直奔凌恒,兴奋的绕着他转圈,又在南缃腿上蹭了蹭,最后又回到凌恒跟前。 一见到雪团凌恒也笑开了,一把将它抱了起来,雪团两条前腿紧抱着凌恒脖子,贴着他不停呜咽,激动的就差说话了。 抬头看凌恒一眼,又贴在他颈窝蹭着,再看一眼,又紧贴着相蹭,那样子像在说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殿下不在的这些日子小家伙也蔫儿了,整日郁郁寡欢,不到饿极了便不吃不喝,今儿个算是活过来了。” 心疼地抱着他的宝贝闺女,小家伙这么惦记他,凌恒心柔的化成了一滩水。 “到底还是跟你亲啊。”南缃酸溜溜道:“亏得我成日给它做小鱼干,终究抵不过你这个父亲。” “快去安慰安慰娘亲。”凌恒朝着雪团笑言打趣,“瞧瞧她都吃醋了。” 面对递过来的雪团,南缃故意傲娇地撇过头不理会,雪团扒拉到南缃胳膊蹭到她怀里,讨好似的想跟她贴贴。 官员将凌恒迎到客房,奉茶奉果的款待,南缃则独自在卧房里休息。 “你就是个小没良心的,看到你爹就不要娘亲了,亏得我平时对你那么好,起早贪黑给你做饭。” 南缃指着蹲坐在床上的雪团,一板一眼教说。 “你要知道,当娘的永远比当爹的付出得多,不说别的,想想你亲爹,自从你出生后有见过它吗?” 雪团仰着脖子听着南缃说话,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听得懂,水灵灵的眼睛倒是认认真真。 “没有是不是?” 南缃一拍手,“看看,这就是男的!” “把你生母肚子搞大了就跑,留你母亲独自怀孕生下你,又要喂你奶又要保护你,一个人把你拉扯大,处处为你打算,一心为你着想。” “你那亲爹呢?露过面儿吗?管过你们吗?上完就走,浑蛋男的!” 雪团歪着脑袋聆听,南缃还在唠叨,“记住了,男的没一个好东西,宁可跟着要饭的娘不能要当官的爹,以后要多跟娘亲亲近,懂不懂?” 雪团吭吭了两声,似是答应了,南缃这才满意地摸了摸它脑袋,夸了句乖孩子。 “你又胡咧咧什么呢。” 凌恒声音突然响起,就见他不知何时回来了,正站在门口听着她们娘俩儿说话。 南缃还没回应就见一团白色从眼前飞过,见到凌恒的雪团立马跳下床,欢喜地朝他扑了过去。 南缃悻悻地叹了口气——得,刚才都白说了。 凌恒抱着雪团在南缃身边坐下,幽怨地瞥了她一眼,“少胡说八道挑唆我们父女情,上完就走抛下它们娘儿俩的可不是我,别一棒子打死。” 南缃没再同他纠扯这个话题,只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准备回京吧,不过此次回京不再微服,坦明身份光明正大回去。” “来时便罢,外界一时不知我离京,我们处境还算安全,可东宫长期闭关不免惹人怀疑,时间越久越容易被人发现端倪。” 南缃明白凌恒意思,刺客能行刺一次,少不得会有第二次,继续微服不免又遇到危险。 公开了身份,一路有官府护送,所到之处官兵开道百姓让行,这么大阵势哪个还敢行刺,若还能再往上撞那便是自寻死路。 当地官员打点好一切后凌恒等人起程返回京城。 有了沿途官府的接待护送,回京路程十分顺利,一个多月后便抵达了京城。 一进了帝都城门,凌恒明显感觉到南缃情绪低落下来,话也少了,他知道,与南缃而言京城并不是个值得欢喜和期待的地方。 “回到东宫,我会第一时间写信给负责流放地的官员,让他们善待照拂你的亲人。” 突然的一句让南缃很是意外,看他的眼光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不愿意?” “当然不是。”南缃回过神,“我高兴都来不及,只是我家的案子是天子亲自下旨处置的,你要是帮着照顾,万一被人透露出去会不会惹你父皇不快?” 凌恒挑了挑眉,“所以缃缃是在担心我?” 南缃转开脸不说话,凌恒笑得更温柔了,她能为他考虑,这份心意他视若珍宝。 凌恒当然知道这么做是同君父作对,若换成以前他也不会如此,可经过这一路来的经历,他生命里有了比圣心甚至储位更重要的东西。 “你救我性命,我自也要护你一世周全。” 轻轻握住南缃手,凌恒柔声道:“在民间的这几个月,有欢喜有危急,有心酸也有收获,比我过去十几年都要精彩,我很开心,这段经历永生难忘。” 南缃不知该说什么,她时常会恍惚,分不清两人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难得的,这一次小姑娘没有甩开他手,小小的变化让凌恒心里甜滋滋的,他明显能感觉到南缃对他的抵触在慢慢消减。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她会慢慢接受他的心意,这么想着,凌恒脸上笑意就没落下过。 闭关了数月的东宫终于开启,朱红府门下,一眼望去满院家丁早已排列等候。 凌恒下了马车,步履稳健的从正门走进,看着已然康健的主子,下人们欣喜的无以言表。 太子的康复让东宫也将回到多年前的鼎盛,也预示着楚国的根基不会再被动摇。 刘妈妈激动的热泪盈眶,茗山更是顾不得仪态,抱着主子大腿又哭又笑。 当晚凌恒便写下了亲笔信,盖上印鉴,为了让南缃放心,在信件发出前还特意让她看了眼。 翌日早朝,当病重了数年不曾上过早朝的凌恒以康建之躯出现在大殿,文武百官惊讶又欣慰,众人心明,这也宣告了楚国的未来君主不再有变。 越王面无表情的立在当中,垂着的眼帘遮住了心底的复杂。 前朝为太子的康健恭贺,后宫也没闲着。 这日上午,德妃宫里热闹的像过年,皇后以及众嫔妃们都赶来向她道贺。 “早就说了,太子仁善宽和,自有上天庇佑,瞧瞧,这不应验了。” “太子是有福之人,德妃姐姐也是,往后都是好日子了。” 嫔妃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追捧,皇后也笑容满面,“德妃妹妹为了爱子挂心多年,如今终于否极泰来,可喜可贺啊。” 第一卷 第160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皇后这话还真不是恭维,太子能治愈,母族也看到了希望,她的确高兴得紧。 德妃的欢喜自是不用说了,原本已被定了死期的儿子如今能康健,守得云开的她恨不得拜谢遍所有神仙真人,再回想过去数年的揪心,德妃几度潸然泪下。 众嫔妃又是安慰又是贺喜,上赶着巴结这位未来的皇帝生母。 一屋子嫔妃热热闹闹地聊着,与之相反的是淑妃宫。 得知太子治愈且平安归来,淑妃直接晕过去,醒来后的人到此刻依旧胸闷得厉害。 “那个病秧子竟然痊愈了,他竟然痊愈了!” 想到自家这些年的苦心谋划,先是软磨硬泡从德妃那里争取到了与太子的婚事,太子病重后又费尽心思地与其退了亲,转向越王,为此还险些失了圣心,家族也闹了不少笑话,名声都要毁尽了。 豁出一切将侄女嫁入了越王府,不想忙活了这么久最终是一场空。 “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退掉与太子的婚事,坚持上一段时间,现在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原本他们什么都不做便可,却在自家的一再折腾下毁了所有。 悔恨、郁结、愤懑……淑妃痛心疾首,世事变幻得让她难以接受,折磨得她苦不堪言。 头疼间就听到外头禀报:皇后来了。 皇后红光满面走进来,妇人嗓音清亮,藏不住的喜悦,“淑妃妹妹身子不爽,今早请安都未去,本宫挂念妹妹自当来看看。” 淑妃还卧在床上,披头散发的人未施粉黛,与神采飞扬的皇后相比,活活被衬得如同槁木。 “难得娘娘踏足。” 知道对方是来看她笑话的,淑妃恨得咬牙切齿,表情都顾不得控制。 女人不服又窝火的模样看得皇后心情爽快,“本宫刚从德妃那里来,众姐妹都在,就差淑妃妹妹了。” 吩咐人将带来的点心放在淑妃床前的凳子上,皇后笑道:“德妃宫里做了精致点心招待众姐妹,这怎么能少了淑妃妹妹的呢,本宫特意给你带来一份,让妹妹也一起沾沾喜气。” 淑妃差点没一口血喷上来,恨得牙根都要咬碎。 皇后看了眼身后宫人,婢女们会意,低头退出房间。 淑妃冷笑一声,懒散的靠在软枕上,“得了,现在也没有外人了,娘娘也不必再装了。” 皇后当然不会再装了,她此次来就是耀武扬威的,妇人脸上是幸灾乐祸的笑。 “妹妹啊,你说这叫什么,哦对,竹篮打水一场空。” 皇后抿唇笑了两声,得意道:“妹妹亲身上演,本宫而今对这句话可真是感触甚深呐,想必妹妹也是吧。” “有些人啊,成日上蹿下跳,算尽了心思耍尽了手段,结果人算不如天算,活活成了笑话。” 淑妃恨恨地撇开脸,“娘娘无事就回去吧,臣妾要休息了。” 这样子看的皇后更美了,“也是,妹妹身体不好,是得好好养着,毕竟还要担心母族的前程,当年退亲之事可是把太子殿下得罪了,往后如何面对储君,妹妹是该好好筹谋一番。” 皇后说完捋了把鬓间步摇,志得意满的走出大殿。 哗啦一声,淑妃将那盒点心甩到床下,气急了的人一连咳了几声。 听到身后殿中的动静,皇后只懒懒地瞥了一眼,毫不在意地摇曳离去。 “老天有眼,淑妃这厮终于遭到了报应。”贴身嬷嬷跟在一旁奉承,“这回有她受得。” 皇后哼笑,“早说了,做事稳健些没有错,淑妃那贱妇的毛躁性子也配跟本宫斗?她还嫩了点。” “娘娘说的是。”嬷嬷现在也对主子愈发的佩服,“还是娘娘有先见之明,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也是娘娘福泽深厚,上天都帮衬娘娘。” “如今太子已康健,储位再无变动,大局已定,娘娘是不是也该扶持母族侄女登上太子妃位置了。” “那是自然。”皇后幽深的眸色里是胜券在握,“太子妃这么重要的位子只能属于我魏家。” “接下来该着手这件事了,也幸得这些年本宫与德妃相处和睦,想来事情不会太难。” 嬷嬷也高兴,突然想起一事,接着又道:“对了娘娘,刚才传来消息,芸嫔殁了。” 皇后闻言一挑眉,对这结果并不意外,只冷冷一笑。 “那也是个肤浅张狂的。” 想到罗芸的做派脾气,嬷嬷不屑,“一个没了家族依仗的孤女,还敢在宫里那么嚣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活不了几天。” 罗芸进宫后被封了芸嫔,有着西北儿女豪放性情的她在一众嫔妃里显得尤为不同,这让看惯了娇柔女人的景隆帝眼前一新,对她宠了些日子。 不过到底景隆帝只是一时兴致,再加上罗芸说话做事太过直接,言语间少不得见罪皇帝,天子威严任何人不得侵犯,景隆帝很快就对她淡了下来。 在老谋深算的皇后和娇蛮傲气的淑妃攻势下,罗芸很快失了势,可性情火烈的她偏不是个懂隐忍的。 知晓她性子燥,淑妃故意暗讽挑衅,按耐不住暴脾气的罗芸竟当众将淑妃摁在地上暴打。 以下犯上的罪行让景隆帝更是失望,不得不做出处置,但念在她是功臣之后,只将她禁足在寝殿。 皇后不会放过这机会,未免对方东山再起,于是暗中让人在其饮食内下了慢性毒药,斩草除根。 “进宫不过三两月,这也算是死得最快的妃子了。”嬷嬷笑着嘲讽。 “皇宫容不下没有规矩的人。”皇后慢悠悠说着,“淑妃再骄纵到了皇上面前也知收敛,姓罗的那种不知深浅的,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就算本宫不出手她也活不了多久,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行了,传信给本宫兄长,让他好好调教女儿,本宫会尽快将事情推动敲定。” 嬷嬷应下,“娘娘放心,老奴会安排退养的宫廷嬷嬷去府中教导小姐礼仪规矩,保准不出岔子。” 第一卷 第161章 不配做王爷的女人!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早朝后,越王迈着沉重的步子从宫里出来,脸色灰暗幽深。 昨日归来的大内高手已经将太子在民间所遇之事告知了皇帝。 景隆帝没有让人追查那伙刺客的下落,许是因为猜到查询无果,也可能是刻意给越王这个儿子留最后一丝体面。 越王不会忘记今天早朝上父皇看他的隐晦眼神,少了过去的疼爱看重,多了质疑和冰冷,以及失望,男人心底闷痛的厉害。 可他却无法解释此事与自己无关。 那伙刺客已经消失在人间,不会查出什么结果来,只要不坦白实情,人们最多是怀疑他,但没有实质证据无法治罪。 可若将实情说出来,谁人会相信此事是许尚书一人所为,必会将他们二人认为是一伙,许尚书那老货也会咬定是自己指使,说出来是把自己推上死路。 两害相权取其轻,越王没办法,只能隐忍不言。 回府时马车经过东宫门外,就见已有不少官员候在外面,等着为太子的康复道喜。 过去凄清的东宫又恢复了往日的繁盛,越王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主子没说话南风也不敢轻易开口,知道主子在想什么,更明白他心里的遗憾,不知现在的他会不会后悔当初在地宫对太子出手相救。 原以为府里下人得知情况会谨醒些,这些日子小心点伺候,以免触主子霉头,却不想到一回到府就听到管家匆匆来报。 越王听了脸色铁青,大步朝揽月居走去。 还未进入院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女人尖喊声。 是许昭妍的声音,那嗓门隔着院墙都听得到。 “难为王爷对你那么好,你却对他隐瞒那么重要的消息!” 许昭妍正叉着腰冲赵令颐破口大骂,“叛徒,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你对得起王爷吗,浑蛋女人!” 许昭妍骂得难听,可纵然如此满院下人除了琳琅外却也无人阻拦,似是对许氏的辱骂很认可。 “你又发什么疯!”震怒的越王走了进来,看着乱糟糟的一团只觉心烦得更厉害。 他瞪向守门侍卫,“你们干什么吃的,忘了本王曾说过不准许氏踏足揽月居吗!” 侍从慌忙跪地请罪,并非他们将主子的话当成耳旁风,只是他们也认为许氏做得没错,或者说对方骂出了他们的心声。 一看到越王回来了许昭妍立即朝他走来,一副义愤填膺姿态。 “王爷,府里上下都知道了,就是赵侧妃的妹妹赵南缃给太子医治好了身体。” “赵南缃陪着太子出京,走前不可能没告诉她姐姐,赵侧妃定然什么都知道,却一个字不曾同王爷说起,帮着太子等人瞒着王爷。” 许昭妍满面愤慨,“她们背地里行事,连累王爷失去……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当然不能轻易饶过她!” 又看向令颐,许昭妍怒不可遏,“你吃王爷的,穿王爷的,却不知好歹地暗中帮着外人,亏得王爷对你那般宠爱,你良心被狗吃了!” “你根本不配做王爷的女人!” 耳边一阵冷风刮过,重重的巴掌将许昭妍打倒在地。 这一耳光惊天响,满院仆从吓得扑通跪地,喧杂的场面立时安静了下来。 许昭妍捂着火辣辣的脸,愤怒又委屈地看着越王,“王爷,你打我?我可都是为了你,你竟然还打我!” “你真是被那贱人迷了心窍不成,是不是不管她做什么你都向着她!” 越王恨不得把许昭妍大卸八块。 这个没脑子的蠢女人,竟然大庭广众下说那些话,这是明着告诉所有人他痛恨太子康复?还是嫌外界对他的议论声不够大? 再想到她父亲所作所为,越王铁拳紧握,“你的疯言疯语本王听不懂。” “来人,许氏犯了失心疯,把她拉回院里医治,贴身仆从不能规劝主子,任由其胡闹,每人杖则二十,退回尚书府,永世不准踏入王府半步。” 许昭妍不服,正要说话,望见那袖中咔哧声响的拳头,知道男人已经忍耐到极点,心一慌,愣是不敢不再多说一字。 主子不给求情,婢女们更不敢说话,忙搀扶着许氏狼狈逃离而去。 南风也将院里下人挥散,只剩下越王和令颐。 越王脸色极是难看,额上青筋隐露,令颐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模样,知道他是动了真火。 “我不知道妹妹给太子医治的事,也是刚刚听说。” 越王深呼吸调整了数次,才微微压制下情绪。 令颐以为他会将火气发在自己身上,毕竟那可是皇位啊,实非小事。 忐忑之际却听男人说了句:既然你妹妹医术高明,回头请她帮你医治脸上的伤。 越王说完便离去了,看着男人背影,令颐呆呆立在院中。 她虽不问朝政,可有些事也看得清楚,哪怕越王不曾直言,但也看得出他对皇位的执着。 过去的他还曾代替君王处理朝政,新任储君之位原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而今太子的痊愈让他与皇位彻底无缘。 知道他心里定然十分难受,再回想刚才仆人看自己的眼神,人人目光隐晦含怨。 在众人眼里是妹妹连累越王失了储位,姐妹一体,说一句现在的她是全府的公敌都不为过。 虽然越王开了口,虽然令颐也想念南缃,可想到现在府里人对她们姐妹的态度,妹妹来了也少不得看人脸色,这个特殊时期尽量还是避免再起事端,于是令颐未曾将南缃请来。 令颐想到的这些凌恒也想到了,此时也正同南缃劝解。 “离开数月,我知道你定是想去见你姐姐的,不过我建议你还是暂时不要去的好。” “在我病重那些年,所有人都知越王会是新的储君,如今我的康复让局面重改,又是你给我治好的身体,想来越王府的人对你多少会有敌意。” 凌恒耐心劝说,“去了不免会被人甩脸子,也让你姐姐为难,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你姐姐的处境考虑,最好短时间内不要去。” 这些道理南缃也明白,只是回来后的她听说令颐被毁了容,而今又有了身孕,总是想着去探望她。 第一卷 第162章 案情终于有突破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可又知道,因自己救治太子一事不免招越王怨恨,连带姐姐也处境不利,他们二人此刻的关系正是紧张时,自己再现身更是给两人添矛盾。 “你也别着急,这些日子我会让人关注越王府动向,待确定那边情况稳定后再想办法让你们姐妹见面,总之,在没有摸清楚情况前不要贸然出现。” 南缃点点头,左右令颐现在怀着孕,要治疗脸上伤疤少不了大量外服内用各种药材,可很多药材是孕妇忌讳的,确实不适合在孕期治疗,等她生产过后也不晚。 怀孕……想到令颐怀了越王孩子,南缃百感交集,原本的喜事在他们与皇家的恩怨面前不免让人心里复杂。 可也知道令颐有她的身不由己,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如何,家败下能保命安身就不错了。 令颐一时半会儿不能相见,堂姐和姑丈等人总是有机会见的,在明王携着扶盈前来探望太子时,南缃便与她约定好了两日后去雅轩茶楼见面。 得知南缃归京,必带回些案情消息,这日沈复也到了。 “我不常在家,对家里财物不甚了解,堂姐自小帮着大伯母打理中馈,定对长房家底十分清楚,这是我誊抄的家族抄没清单,你看下有没有问题。” 扶盈自小聪慧能干,过目不忘,作为赵氏长房嫡长女,从懂事起便帮着母亲一起理家。 家中有多少田产,多少铺面,现存金银以及钱庄存钱,她都了如指掌。 细细查看着清单,一遍过后又从头查阅了遍,再三翻阅后扶盈疑惑道:“这里面少了很多东西。” “堂姐确定?” 扶盈无比肯定,先不说她过目不忘,就是在家变的当月初,她还曾帮着母亲盘查过一次库房,对这些再清楚不过。 “确实是少了不少。” 扶盈指着单子上的一条条记录,“田地、房产和铺子倒是没有问题,可库房的金银和珠宝古玩少了很多。” “粗略一算,整个长房下来至少缺了一成家财。” “一成。”沈复默念着这话,“令颐的金簪没有随着家族财物押解上京,如此推测,可见二房那边也有这种情况。” 南缃顺着分析,“若是每房都少一成,五房加起来,缺失的数目也得占到总数的一成。” 家族可是有着巨富之财,仅仅一成那都是笔大钱,少说也得有上百万两,更别说其他几房说不好少的是两三成。 在抄家前家族完全没有收到任何风声,根本没有机会转移财物,出现这种情况,唯一的解释便是:抄家之际官员暗中做了手脚。 南缃灵机一动,“难道是南临知州觊觎我们赵家富贵,所以故意陷害父亲,借着抄家名义私吞钱财?” 这话一出得到了几人认同。 家族从未得罪过南临知州,对方没有理由陷害自家,若说是为了财,那倒是有些可能。 “不过这么大的事可不是一个地方知州能独自完成的。”沈复分析。 “按照我朝律例,为了防止官差在抄家之际趁机私吞犯者财物,尤其被抄的是名门大族时,京城会派出监察部官员到当地协助,两者相互监督。” 南缃一听瞬间明白了,“姑丈的意思是,有可能是南临知州和京城派去的监察官员狼狈为奸,双方一起做下的?” 沈复点点头,“否则单凭南临知州一人,根本不可能隐瞒下这么多钱财。” 监察部?南缃恍然想起一事,“我记得那阮小姐曾经说过,她父亲在京城的交好官员就有监察部的人。” 扶盈闻言眸色坚定,“如此说来那阮知州确实有机会做这件事,两人合谋下私吞了财物。” 沈今安顺着推敲,“令颐妹妹的金簪是在你们和家族钱财抵达京城前,就已经到了京城,倒推回去想,很有可能是在抄家后当地官府清点财物时,那狗官率先将部分隐匿下的财物送到了京城。” “有道理。”南缃接过话,“我记得从抄家那日起到所有财物清点完毕,当中持续了近半个月,而后我们被押解起程去往京城,半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他们提前送出一批财物。而那个去当铺变卖金簪的人,就是他们派出去销赃的。” “这就对上了。”扶盈突然想起令颐说过的话,“堂妹也说了,从许昭妍话里能探出,那支金簪就是比我们几个早半个月到的京城。” 事情越理越顺,扶盈继续道:“当铺老板不也说了吗,除了金簪外,当时那名男子还当掉不少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那定都是家中财物! “田地铺面有房契地契为证,在衙门有详细登记备案,这些都是过了明路的,官府不好随意作假,可家里库房的金银珠宝却是私人所有,具体数额多少,他们想作假再容易不过。” 换句话说,明明库房有一百万两,可抄家官员只要内部协商好,对外只说是九十万两,谁人能知晓。 再无任何疑问,几人确定了就是南临知州与那监察部官员私吞了钱财。 “现下当务之急是查出当时被派去南临监察的官员是谁人。”沈复开口道。 “当铺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这么找人如大海捞针,只要我们知道是监察部的哪个官员,就能把目标放在他身上,缩小查询范围。” 沈今安懂了叔父的意思,“去当铺当掉金簪的人必是受了那官员指使,我们只要派人在该官员家宅外暗中观察,如此才有可能找到那个销赃的男子,若真是其府邸的人,这一切便都印证了。” “太好了!”南缃欣慰,“这么久了总算是有了进展。” 沈复也高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只要做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皇天不负苦心人,早晚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停滞了许久的案子终于有了眉目,几人十分开心,至于是监察部的哪位官员被派去南临监督,要查这个并不难。 凌恒如今已经回归朝政,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不过南缃未将与家人分析的内容告知凌恒,只请他帮着询问便是。 很快就知晓了是何人,得知消息后的沈复立即派出人手在对方家宅外暗中潜伏,希望那个去过当铺的人能再次出现。 第一卷 第163章 后不后悔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凌恒这些日子也没闲着,阔别朝堂数年,而今身体康复自是要重新开展公务。 这些日子以来,公文、案卷以及官员每日里来往不断,过去寂静的东宫逐渐喧闹起来。 与此相反的则是越王府。 许是因太子遇刺一事让景隆帝对越王心生怀疑,自太子还朝后景隆帝对越王的态度明显大不如前。 过去肩负重任的越王而今也被迫松闲了下来,以往经常来拜访的官员也明显减少。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越王也只是一笑置之。 “太子归京已经有段时间了,怎么也不见你妹妹来探望,还有你脸上的伤,难道不着急医治?” 公务清闲了下来,越王有了大把时间,这日又来到了揽月居用膳。 “脸上的伤不着急。”令颐回道,“我虽不懂医术,但也知晓有孕者对很多药材都不能使用,真要治起来怕是不便,还是等生产后再说吧。” 她能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越王很欣慰,朝堂失意的他如今没有其他奢求,只希望他的第一个孩子能平安出世。 “只是因为这个吗?”瞧着女人眼中的忧虑,越王又开口问道,“就算不为医治,你们姐妹许久没见总是要看望下彼此。” 令颐低头默默吃着饭,没有回应,越王又道:“若是因为我的关系你有意回避见面,大可不必。” 被男人看穿了心思,令颐不知该说什么,见她这样子越王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筷子。 令颐不说越王也知道,她不与妹妹见面除了是对脸上的伤并不多在意外,也是碍于他的关系不便相见。 “今日下午我让人去东宫请你妹妹过来。” 越王说完便起身离开了,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令颐心里有些酸涩, 他这是没有怨恨妹妹救治了太子,害他失去了储位? 令颐承认,她从来没有用心去了解过身边这个男人,即便两人认识这么久,即便怀了他的孩子,可她也从未想过走进他的世界。 再回想起他在地宫出手救太子,如今又大方地让她与南缃见面,也许在这个看似冰冷又有野心的亲王心里也有最柔软的地方。 越王走后令颐也没有胃口吃饭,不知为何,想到越王离去时的萧瑟背影,原本能与妹妹见面的喜悦此刻却有些心酸。 // 南缃在去见令颐的路上不断告诉自己:不论对那个流着凌氏血脉的孩子是何复杂心境,见了姐姐后一定不能表现出来,要为她高兴,安慰她养好身子。 可在见面后,骨子里的血脉使然,让南缃瞬间放下了大人间的恩怨,看着姐姐微微隆起的小腹,此时此刻只希望她们能母子平安。 所有让自己为难的问题南缃都没问,妹妹的理解让令颐很欣慰。 低头看着肚子,未来的路何去何从,会走成什么样子她不知道,但如果这个孩子的出生能换得家人离开流放地平安度日,那也值了,再往后的路她不敢再多想。 看出令颐的哀愁,南缃及时调转话题,把与堂姐和姑丈等人对案情的发现告知了她。 知晓案件有了进展令颐十分高兴,愁闷了许久的人终于露出发自内心的笑。 姐妹俩又待了小半日后南缃离去,晚间用过膳,越王正在书房练字,就听说令颐来了。 她轻步走进房间,抿了抿唇,似有话要说却不知怎么开口。 “去往流放地的信件还未回复,有消息了我会告诉你。” 他说过会先帮着打听赵氏族人如今情形,越王以为令颐是来问消息的。 “不是,我来不是问这个的。”令颐解释,“妹妹今天来我很高兴,我是来谢你的。” 越王嘴角一丝苦笑,他真不知道这种周到的礼数该为之高兴还是悲哀。 “另外,妹妹给太子医治并非为了帮谁争夺什么,你也知道,太子当初病故后妹妹被迫殉葬,也是因此知道自己与太子性命相连,所以才给太子治病。” “否则妹妹一进入东宫便该出手救治,不会等到自己被殉葬。” “还有呢?”越王头也不抬,语气淡漠疏冷。 “还有就是太子出京那件事,我确实不知道,妹妹走前并未与我透露过一个字,并非许昭妍说的那些。” 丢下手中笔,越王清淡一笑,他走到窗前负手而立,似摇了摇头。 令颐静静等着他开口,良久,男人低沉又带着苦涩的声音响起。 “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小人吗?” “什么?”令颐不明白他意思。 越王转回身,直视着房中的人,“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吗?” 见她一脸茫然,越王自嘲地苦笑。 他是对皇位渴望,可男人争权夺势与女人何干,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他从来赢得起也输得起,岂会因为眼前的失势而怨恨到一个弱女子身上。 令颐的话让他只觉在她心里自己就是个输不起的懦夫。 越王说完才发现自己话多了,他竟然将自己对皇位的野心直直说给了对方。 就是心腹南风,虽然对他的心意十分清楚,可纵使如此越王也没有在南风面前这么直白过,而今却在这个女人面前说了出来。 接下来该说什么?叮嘱她莫把那些话说出去? 这种行径自己都看不起,说出口的话就是射出去的箭,就算对方真把这些传出去他也不惧。 “没事就回去吧。” 越王心情杂乱,没情绪再继续聊下去。 令颐本想走,可刚迈出两步又停下步子,她看向男人,问出了好奇已久的问题,“你可后悔当初在地宫救了太子?” 后不后悔?越王淡淡一笑。 自得知太子治愈有望后,就是南风也不止一次言语间惋惜当初的地宫之举,可对越王而言,他从未后悔过自己做过的任何一件事。 哪怕时间倒退回去,以他当时的心境还是会做出这个选择,谁也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在他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后悔这两个字,走的每一步都算数。 越王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可男人脸上的坚定和那抹淡然已说出了答案。 第一卷 第164章 温情陪伴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令颐没再开口,轻步走出房间,离开前还不忘说了句方才所有的话自己不会对外透露一个字。 仅仅这一句,越王嘴角便不觉上扬:她能知道为他考虑,总算是有些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期待着家族案件能有新进展的同时,令颐的肚子也一点点大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那晚在书房谈话的缘故,从那后两人间似拉近了几许,公务闲下来的越王无事便来揽月居陪伴。 尽管他们依然不会聊太多,可长期的相伴总是能拉近彼此关系,至少会慢慢习惯彼此的存在。 在令颐精神好的情况下,越王还时常带她外出透气。 令颐摸着身下厚厚的坐垫,脚下也铺满了柔软地毯,马车行动间几乎没有任何颠簸,她知道这定是越王特意让人安排的,这个男人嘴上不说,却把所有细节都想到了。 看了眼身侧男子,过去的他公务繁忙,只要回到府里大多时间都是在书房,现在明显能感觉到他在朝堂被冷落,令颐深知其中原因。 南缃曾说过太子答应了帮忙照顾流放亲人,如今的太子风头正盛,以他的权势和地位行事会比越王更方便。 “照顾我家人的事,还是暂时不要进行了。” 令颐突然的一句让越王很奇怪,纳闷儿这不是她心里最牵挂的事吗,怎的却说这些。 令颐知道,现在的越王受到了天子的质疑,处境艰难,若再帮她照顾家人惹怒了天子,怕是会给他惹来更多麻烦。 左右太子已经答应了出手相助,就勿再让越王为难了。 这些话令颐没有说,可越王也能猜到一二,他虽不知太子答应帮忙的事,但有一点能肯定:身边女人是在关心他,不想给他惹麻烦。 这一点便够了。 “放心,我会处理妥当。” 令颐想了想,又道:“那不如这样,只打听下我家人如今情况,我只要知晓他们是否安康便是,至于照顾一事日后再说。” 越王嗯了声,紧紧握住了令颐手。 到了道观,越王率先下车,小心的将人扶了下来。 朝夕相处下令颐也渐渐习惯了他的陪伴,不说内心,至少外表看上去两人像是过了多年的夫妻。 京城是达官显贵聚集地,玉清观又是帝都最大的道观,是以越王所到之处有不少人认出他来,上前与他寒暄问候。 再看越王身边戴着面纱的女人,她左侧脸上垂下的发髻虽有意遮掩,但还是能看到隐隐露出的伤疤,京城的贵族高官都知道越王府起火侧妃被毁容一事。 不猜都知道这女子是何人,不禁暗暗感慨:一个毁了容的女人竟还能得到越王如此看重。 出来走走心情总能变好些,看出令颐眼间也开阔不少,越王很欣慰,往后的日子一有时间便带着她外出透气。 久而久之,越王宠妻的名声传遍了高门府邸。 // “真不知赵氏女用了什么手段,若说过去的她凭着姿色引诱越王宠爱,可如今都毁了容了,怎得还能让越王那般痴迷。” 皇后寿辰这日宫里举办了隆重大宴,嫔妃宗室们都到了齐,宴席间,带着面纱的令颐不免成了众人话题,几位嫔妃暗地里嘀嘀咕咕。 越王却浑不在意,携着令颐向皇后祝寿,皇后笑微微的举杯回敬。 饮过后又慈爱道:“越王和赵侧妃相敬爱重,宫里都传遍了,真是皇室的一段佳话。” 淑妃听了这话朝皇后投去憎恶一瞥,皇后的话分明是在讽刺她:越王宁可守着个丑八怪也不理会她的侄女。 自太子康复后皇后又拽了起来,逮着机会就暗讽几句,那耀武扬威的得意模样让淑妃恨不得扑上去撕了女人脸。 谢过皇后,越王和令颐坐下身,景隆帝看着儿子,眼神淡漠又夹杂着神伤。 在他心里,已经认定了暗杀太子一事就是越王所为。 说到越王这个儿子,他的才华和魄力景隆帝是欣赏的,也知道他有做一国之主的能力,可想到他对手足下手,景隆帝难免不快。 可又有什么资格指责?自己何尝不是个逼宫夺位,不敬不孝的逆子,又有什么资格去教说儿子,再多说一句,儿子这点兴许还是继承了他。 对于越王,景隆帝有喜欢也有不满,可那不满又无法言说。 不疏不近就是他的态度,也算全了父子最后一点体面。 宴会散去后宗室们陆续出宫,众嫔妃则陪着皇后在御花园继续畅聊。 待到时间渐晚,嫔妃们也相继告退,皇后却唯独留下了德妃。 “说起来太子年龄也不小了,原本早该成家,前些年因为病重耽搁,如今身体康健又回归朝廷,是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皇后这话也说到了德妃心里,儿子现在一切稳妥,接下来是该考虑娶妻了,“娘娘说的正是,话说越王都娶了妻,即将有子,恒儿作为兄长是该早些成家。” 皇后听了高兴,也不藏着掖着,“妹妹别见怪,咱们姐妹多年,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妹妹也知道的,我母族有一侄女儿唤作魏鸾,十七年华,品貌出众,不是我夸自家孩子,当真是能与太子匹配。” 皇后说着亲密地拉过德妃手,“从王府到后宫,你我姐妹也算相知相交,我是诚心与妹妹结亲,不知妹妹对这桩婚事意下如何?” 德妃是个守规矩的,从来敬重嫡妻,也不与任何嫔妃拈酸吃醋,是嫔妃中少有的安分者,故此皇后与之多年来未曾起过仇怨。 皇后一开口德妃便知道她想说什么,不过正如对方所说,她们同伺候景隆帝这些年,皇后从未亏待过自己,二人确实算得上相处和睦。 皇后母族势力强大,其兄长魏大将军是辅佐景隆帝登基的肱股之臣,手握兵权,能征善战,是楚国军功最显著之人,在朝绝对是数一数二的权臣。 这几年家中子侄也颇有出息,不少年纪轻轻都有了官职在身,十分受朝廷重用。 凌恒在民间时遇刺,德妃无比认定这件事是越王做的,虽眼下越王受到了天子冷落,可就凭皇帝没有追查那些刺客下落,这摆明是放了越王一马。 可见皇帝对越王还是心存怜惜。 如此看来,保不齐哪日越王又东山再起,绝对是一大威胁,总之儿子一日不登上皇位德妃一日心不安。 若能与皇后结亲,得到这门姻亲的助力,儿子便可如虎添翼。 皇后和德妃聊得热络,晚间还特意邀德妃到坤宁宫用膳。 // 越王回到王府,没一会儿就见南风急匆匆赶来。 听了回禀越王面露惊异,剑眉紧拧成结,“消息属实?” 南风心有不忍,轻声道:“是,属下已再三确认,赵侧妃的双亲确实已经过世了。” 第一卷 第165章 隐瞒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越王呼吸一滞,心跳都漏了一拍,“怎么会这样!” “是很久前的事了。”南风回道:“众所周知,宁古塔环境恶劣苦寒,犯人吃不饱穿不暖都是常事,还有干不完的繁重劳作,时常挨打受骂,生了病也不会给医治,甚至很人还没到流放地就死在了去的路上。” “赵氏一族也不例外,从南临到宁古塔,路上就死了几个,到了后日子更是艰难,病死的累死的,不过两月时间又相继死了几人。” 南风深深一叹,“赵侧妃的父亲愧疚,认为是自己交友不慎给家族惹来祸事,连累了亲人,于是……以死谢罪了,其夫人也跟着殉情而亡。” 南风说完低下头,不敢看主子面色。 赵家夫妇已过世,早在到了流放地两个月时就已经死了!越王一颗心咚咚直跳,呼吸急促不均。 他满脑子都是对令颐的承诺,答应了她要照顾她的亲人,令颐也是因此才肯好好安胎,若她知道了实情…… 越王不敢去想,心慌忧虑的厉害,许久情绪都没能平静下来。 听到房外有动静,南风前去查看。 得知是令颐来了,越王更是忐忑,此时此刻的他实在不敢面对那双眼睛。 令颐扶着门框缓步走进房间,越王一见忙上前搀扶她,“怎么突然来了?” 未免对方看出破绽,他尽量收起情绪,许是心虚,说话声音都不自觉放柔,细听下还带着微微发颤。 “前些天王爷说派人打探我族人的消息,算着也有些日子了,应该有回信了吧,我想来问问。” 越往喘息都要凝固了,喉咙像被人扼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令颐见他不说话,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 越王不敢与她对视,低头垂下眸子,目光落在她凸起的小腹上,几经纠结最后挤出个安慰的笑。 “还未收到回信,再等等吧,我会让人去催,放心。” 听了这话令颐也没多想,轻轻笑了笑,道了声好。 见她没有起疑心,越王这才松了口气,故作平静道:“今日参加宴会定很累,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嗯,谢王爷。” 女子乖顺的模样看的越王更是心痛如绞,那双懵懂纯然的眼睛让他没有勇气对视。 命人将令颐送回来揽月居,人走后越王瘫坐在椅子上,他仰头长长一叹,紧上眼睛一手捏着眉心。 男人无比焦虑,眼下为了她身子着想不能告知实情,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往后该如何,越王没了主意。 孕妇情绪不能受刺激,不论如何孕期不能告知她,只能等到生产过后再议。 可又不禁担心,赵南缃对太子有救命之恩,以太子仁善的性格,为报答对方少不得帮她照顾家人,说不得已出手。 不知他有没有得到消息,若赵南缃知道了会不会告诉令颐,这么想着越王更是坐卧不安。 而此时此刻,东宫书房里,收到同样消息的凌恒也正陷在忧虑中。 南缃的父母都已经死了! 凌恒从收到信到现在已经出神了整整半日,始终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他清楚这对南缃的打击会有多大,更清楚这件事甚至会摧毁他们的感情。 赵氏抄家败落,已让南缃恨极了天子断案不公,连带也对他有怨,致使她不肯接受自己情意,若再知晓双亲已死,他们之间的恩怨怕是再也解不开了。 透过窗子,就见南缃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 她近来似心情不错,虽未与他明说,但也能猜到许是案子有所进展,也只有这个能让她这么高兴。 想到那双澄澈的眼睛,想到她整日风风火火地为家族查案,甚至在掉下江水濒临死亡前都不忘这件事……却不知双亲早已死在了流放地,凌恒不敢去想她知道后会多难过。 心底绞痛成一团,再低头时,发现手中信纸已被揉捏得不成样。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跟她说此事,之后的日子里,凌恒总是有意回避着南缃,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无数次静静凝视着她,独自辗转在忧愁里。 南缃也察觉出了异常,但未放心上,只认为是凌恒回归朝廷公务繁忙,并未多想。 当下正值暑天,天气炎热的一动便是一身汗,凌恒在书房里闷了半日后来到后院竹林透气。 刚到林子,就见南缃在前方石桌旁摆弄着什么,靠近一看,是一盘精巧的手工寿桃。 “怎么做这个?你生辰好像不是今日吧?” 南缃将寿桃摆放好,边笑边道,“当然不是我。” “今日是我父亲寿辰,我不能陪在他身边,做了这盘寿桃,就当是在这里为他祝寿了。” 凌恒听得心酸,喉咙的苦涩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南缃精力都在寿桃上,没注意到身边人神色,摆放好寿桃后又跪在地上,朝着北面拜了三拜,嘴里默念着什么。 凌恒不忍再看,侧脸避开,他仰头状做欣赏着竹子,却是强忍下要流出的眼泪。 直到南缃站起身,就见她拿起盘子里的寿桃,咔哧一口咬了下去。 “怎么你吃了?”这举动让凌恒有些懵。 “不吃浪费呀。”南缃边嚼边道:“就当是替我父亲吃了。” 说着自己先笑了,又抓起一个递给凌恒,“你也吃。” 少女纯真的样子让凌恒心痛,他接过寿桃握在手里看着,垂眸遮住了眼底的哀伤,道了谢谢两字。 “这有什么谢的。”南缃满不在意,“说来这都是用府里食材做的,本来就是你的东西,给你吃是应该的。” 凌恒疼惜地笑了笑,“我的就是你的,都一样。” 轻咬下一口,凌恒木讷地嚼着,寿桃的香甜和心头的苦涩交织在一起,复杂滋味让他百感交集。 “缃缃” “怎么了?” 凌恒勉强挤出了笑,尽量保持着语气平和,“我是想跟你说,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还有我。” 南缃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不过也知凌恒是个温情体贴的性子,时不时冒出几句柔情蜜语也不奇怪,猜测他大概是心疼自己不能和亲人在一起,安慰她而已。 第一卷 第166章 痛哭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南缃没再多想,在石凳上坐下,“你要觉得好吃,等你生辰的时候我也给你做。” “好” 直到手里的寿桃吃完,再转回身时却发现凌恒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南缃也没理会,继续吃着下一个。 // 德妃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皇后提出的婚事,越想越满意,于是在凌恒进宫请安时与他提起。 “恒儿,你如今身体康健,一切恢复如初,母妃很是高兴。” 德妃慈爱地看着儿子,“你年龄也不小了,前些年被病重耽搁,既然现在已经痊愈,自当该考虑娶妻一事。” “母妃这里有门好姻缘,想说给你听听。” 这些日子被阴霾笼罩的凌恒心坠到谷底,哪里有心思想这些。 另者,他虽不知母亲要说的是哪家,但知道绝非是他心中那位,于是当即回绝。 “儿臣刚回归朝廷,很多事情都要接手处理,正是忙碌之时,无心谈这些。” 德妃笑了笑,“别怪母妃心急,主要是越王都即将要做父亲了,你这做兄长的怎么能一直孤家寡人,婚事还是及早定下的好。至于公务,你尽管安心去做,其他的事情自有母妃给你参谋。” 凌恒苦笑,参谋?他是真不敢相信母亲的眼光,毕竟曾经有过与许家的婚事。 说到这个德妃也很是惭愧,自己当时拿错了主意,选错了人,致使儿子后来遭受到伤害。 再想起许昭妍后来的作为,德妃无比庆幸退了这门婚事,不然这会儿母子俩早被许氏连累成笑话。 “所以母妃就不要操心了,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见儿子态度坚决,德妃知道他是个有主意的,不好再强迫,于是笑微微地应了下,直道那就过些日子再说。 凌恒与母妃告退后直接出了宫,刚走到宫门口,就看到南缃正等在外头,似是很焦急的样子。 走近一看,却见她眼睛似哭过般红肿,凌恒心头一凛。 她不是个爱哭的性子,当初被困地宫等待死亡时都没掉过一滴泪,能让她如此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南缃一见到凌恒便冲了过来,泛泪的眼睛布满血丝,手里紧攥着张信纸,“这是真的?” 印证了自己猜测,尽管已有准备,可凌恒还是如被雷电击中,他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第一次在人前露出紧张无措的神色。 南缃咬了咬唇,压抑的声音带着哭腔,“刚才我整理书房,看到了桌上这封信,是从流放地寄来的。” 凌恒说过让人照拂赵氏族人,南缃整理书桌时看到信封,料定是与亲人有关的信件,于是自行打了开。 泪水在眼眶打转,南缃极力控制着不让它掉下来,可再看回信件时眼泪还是不自觉落了下。 滴答滴答的泪水打湿了纸张,那信上寥寥数语,却让南缃想到了无数画面。 她似乎看到了族人受尽艰难的惨状,看到了父亲自刎谢罪前的愧疚和悲痛,和母亲相随而去时的决绝。 “我爹娘不在了。” 眼泪模糊了视线,南缃声音抖得不成样,“早就不在了……” 而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还跟个傻子一样成天上蹿下跳地想着查案,想着救他们出苦海,一家人团聚,却不知他们早已不在人世。 一直以来的努力似成了笑话,南缃嘴角咬出鲜红。 原来抄家那日就是与爹娘的最后一次见面,回忆起当日,心像被生生掏了出来,连呼吸都是痛的。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南缃突然怒视向凌恒,崩溃的失去了理智,“你故意瞒着我,为什么?怎么,是怕我知道了真相不给你医治身体吗!如果我没有发现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不是这样的缃缃!” 凌恒终于开口,心痛焦急的人说话都发颤,“我也是刚知道不久,真的。” “这信件上有日期。”凌恒慌乱地拿过信展示给她,一双手不自觉地发抖,“你看看,是前几天才到的。” “我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就是害怕你会难过,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所以才瞒到现在,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我心里也不好受,真的。” 哇的一声,南缃眼泪像溃堤般流下,凌恒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拭,嘴上不停地哄着。 “缃缃不哭,你还有我,任何事都还有我在。” 痛失双亲的人哭得像个孩子,把凌恒心也哭碎了,顾不得身在大庭广众,将她抱在怀里不断安抚,眼睛也不由泛红。 少女哭声不止,引得附近人好奇观望。 远远的一辆马车里,一双温柔的眼睛正注视着那边的凌恒和南缃。 直到他们上了马车离去才收回视线。 “不知那女子是何人,太子殿下竟然当众对她搂抱,真有些不成体统。” 听了婢女的话,年轻女子朝她轻斥道:“不要乱说话,太子岂是我们能议论的。” 婢女低头称是,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重新笑道:“太子殿下不愧是有福之人,上天都庇佑,让他得以痊愈。” 年轻女子认同地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浮起一抹红晕,如芙蓉晚妆般娇羞。 见自家小姐又朝太子马车离去的方向遥望,婢女提醒道:“小姐,咱们该进宫了,皇后娘娘还等着呢。” 女子嗯了声,放下车帘,“走吧,别让姑母久等了。” 婢女不忘给主子整了整发髻和衣襟,笑着调侃道:“一会儿还要见德妃娘娘,小姐可要好好在未来婆母面前表现。” 女子秀脸刷的一红,作势要敲她脑袋,“你这丫头,说什么呢。” 婢女捂着嘴乐得咯咯直笑。 // 回去后的南缃跑回自己房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凌恒如何能放心,一步也不肯离开,守着旁边不停安慰。 一直到南缃哭得没有力气,晕睡了过去。 凌恒浸了棉巾,帮她拭去脸上泪痕,躺在身边守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的南缃没在大哭,却是一声不吭,像失了魂般,凌恒担心的早朝都没去。 “缃缃,多少吃些东西。” 凌恒亲自将东西喂给她,见她不肯吃,于是放下碗在她身边躺下,轻抚着她后背,“那你说句话也好,不然我不放心。” 第一卷 第167章 提请重申案件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南缃怔怔的看着面前满脸担忧的人,渐渐的,黯然呆滞的眼睛浮上层冰凉。 许久才开口说了句:你父皇的昏庸错冤害的我爹娘丧命。 后背上的手一抖,凌恒浑然呆愣。 那道怨恨疏离的眼神刺痛了他的心,她终究是说出这话了,难以隐喻的闷痛袭便全身。 这是凌恒最不想面对的,虽知道南缃会这么想,可亲耳从她嘴里听到还是难受的厉害。 他想说赵氏夫妇的死他与她一样难过,可这话说出来谁人相信,凌恒想解释什么却无从开口,深知失去亲人的痛苦不是三言两语能宽慰的,只紧紧将她圈在怀里。 感受到怀里人的挣扎,凌恒抱得更紧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人留在身边,把那份被现实摧毁的感情强行拢住。 就这样一连两日守在跟前,到了第三日,南缃才终于肯吃东西。 爹娘不在了,可赵家还有那么多亲人族人,洗冤一事还要继续,不能这么倒下。 见她情绪稳定下来,凌恒这才放心些。 这天一早,他刚离府前去早朝,南缃便独自出门来到雅轩茶楼。 沈复听了这件事后震惊又心痛,沈今安也十分难过。 “扶盈曾偷盖了明王印鉴,我们冒名写信给流放地官员,命他们照顾赵家人,难道那些官吏没有照做?” “信去得晚,在这之前爹娘就已经过世了。”南缃抽泣了声,抬手抹去泪水,“但愿信到后其他人能得到照拂,不要再有亲人出事。” “放心吧。”沈复安慰,“亲王的信件官吏不敢不听从。” 失去双亲的痛苦让南缃痛彻心扉,再想到令颐,她若知道了又不知是何光景,尤其还怀着身孕,弄不好会出乱子。 此时此刻的南缃只希望令颐永远不知道这件事。 失魂落魄的人朝东宫走回,每一步走得虚晃无力。 人来人往的京街并没有让南缃感受到热闹,那鼎盛的繁华只让她心境越发悲凉。 回到东宫,就见凌恒正在门口,似要骑马外出。 一见到南缃凌恒丢下一切大步朝她走来。 “我听说你独自出门了,正要去找你,你去哪儿了,有没有事?” 那焦急的模样南缃看在眼里,淡淡道了句没什么,就是出去透透气。 “是去找你姐姐了吗?”凌恒猜度,“她现在怀着孕,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告诉她。” “我知道。”南缃说完低着头朝府里走回。 过去欢脱机灵的小姑娘如今像被抽去灵魂,凌恒看得难受,他能感觉出来,南缃现在看他的眼神总带着隐隐疏离。 凌恒心里不是滋味,过去的他还想着哪日赵家沉冤得雪,届时南缃高兴了兴许还能接受他情意。 而今赵氏夫妇的去世让他们之间又多无法解开的仇怨,残酷的现实将两人前些日子刚刚泛起的温情无情扑了灭。 南缃低头走在前面,凌恒就跟在她身后一步的距离,两人各怀心思。 忽地,南缃止住了脚步,转身看向凌恒,“我想做件事。” “你说。”凌恒一听马上答应,“你只要说出来,我一定帮你做到。” “我们先前约定过,我给你治好身体,你向天子提亲为我家族重审案件,还我们清白,我不想再等了,我想请你履行诺言。” 方才在茶楼与姑丈等人商议过案情,姑丈派去盯着监察部官员的人至今没有发现,那个去当铺典当的男子似消失在人间,无从找寻,线索又一次断了。 案情又遥遥无期,不知拖到何时,再这么下去说不得还有更多的亲人死在流放地。 不能再耗着了,经过几人商议,决定将案子提前。 来到书房,关上房门后南缃将案情疑点尽数告知了凌恒。 凌恒听后也很诧异。 赵家是楚国第一世家,说句富可敌国都不为过,两成的家财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细细分析后,也认定南缃的推测在理。 “虽然现在收集的证据还不全,但总归是发现了可疑处,以此向天子提请重审案件,大理寺若出手查案,总能找到一些新的证据。” 南缃与沈复等人到底是罪奴百姓,权利有限。 就说查那些嫌疑官员,他们是无论如何无法踏足其府邸探查的,但要是大理寺出手,定比他们快且有效得多。 “只要天子肯下旨查案,一定能查出些东西来。” 发现了这么大的破绽,凌恒绝不会袖手旁观,一口答应了下来,承诺南缃定想尽力促成此事。 见他答应了,南缃说了句多谢,而后走出房间。 凌恒还想再说话,想跟她说希望她不要对自己有怨恨,希望他们还能像过去一样,可凌恒也知道现在的南缃没心思谈这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助她达成心愿。 翌日下的早朝,凌恒便去御书房向君父禀报此事。 正巧这时皇上也派人前来告知,命他去御书房议事。 凌恒到时就见母妃也在这里,德妃眼角眉梢挂着喜色,像是有什么好事。 听说儿子有重要事宜求见,景隆帝询问是何事。 凌恒将赵家案子可疑之处尽数告知,为免引出多余事端,他并没有说是授南缃意思,只说是自己在南临时曾无意中看到了赵家案底,南缃也是意外发现被没收的家财与现实不符。 “父皇,这么大漏洞绝对有问题,其中原为何故,相信父皇也能猜出一二。” 凌恒甩袍跪下,郑重道:“既有问题,自不能坐视不理,儿臣恳请父皇下旨重审此案,若父皇信任,儿臣愿亲自监督此事,请父皇准许儿臣负责彻查。” 话说完许久没听到回应,凌恒望向御座上的天子,就见他一直肃眉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凌恒又一次唤了父皇,景隆帝这才慢悠悠开口,冰凉的嗓音带着不满,“你可知赵家的案子是谁定下的?” 凌恒猜到了父皇意思,老实回道:“儿臣知道,是父皇。” 景隆帝一声冷笑,“亏你还知道。所以你提出这些是在质疑朕了?还是认为朕是个昏庸无能的,断错了案?” “不,父皇误会了,父皇居庙堂之高,有些事难免不清楚内情,易受下面人蒙蔽,可拨乱反正也不失为明君之举。” 第一卷 第168章 父子争执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景隆帝冷眼盯着下方的儿子,两人都没再说话,大殿气氛冷却了下来。 坐在一旁的德妃瞧着形势不对,心也逐渐揪了起来。 凌恒诚恳又坦然地凝视着君父,希望他能好好考虑,对上儿子的坚定目光,景隆帝率先收回了视线。 “赵家的案子是朕亲自下旨做的处置,若是重审,那便是向世间宣告朕判错了案,你可知会对朕的名声有多大影响?” 凌恒知道父亲行事果决,甚至可以说狠辣,可如此性子的他偏是个看重自己名声的。 接着就听景隆帝又道:“你有想过重审案子后果是什么吗?” “先不说此案若没有冤屈,就算有,赵氏一族要是都还活着,为他们翻案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做些补偿。” “可已经死了那么多人,死了的人活不过来了,换句话说真要有冤也无法弥补了,届时是让所有人知道天子断错案致使无辜人丧命,传出去岂不让天下笑话朕。” “父皇。”凌恒不认可,“世间既有冤案,自然是要重审,总要给被害者一个交代,否则天理公道何在。” “放肆!” 暴怒的景隆帝厉声呵斥,“你口口声声替那罪人说话,可有想过为父脸面,朕是九五之尊是楚国天子,你难道想让朕声名受损吗!你是连孝道都不顾了吗!” 在景隆帝眼里,天理公道算个什么,区区一个世家又算得了什么,不过几百口人命,如何能与他的万世圣名相比。 凌恒深知父皇对圣名的看重,知道再这么逼他只会适得其反,于是委婉周旋了下。 “父皇,其实此事已经很明显,赵家一定有冤屈在里面,若父皇考虑天子颜面不愿公开重审案件,那不如这样,找个由头,先将赵家人从流放地迁出,让其以平民百姓身份生活,案子我们再慢慢商议如何。” 凌恒的退让并没有让景隆帝满意,反而看他的眼睛越来越不满,铁青的脸色似下一刻就要爆发。 “父皇,人命关天,我……” 砰的一声,飞来的奏折直直砸到了凌恒肩上。 这一举动把德妃吓得脸色大变,她慌忙跪地,“皇上息怒,恒儿并非有意冲撞,你若不允就罢了,龙体要紧,千万不要动怒。” 景隆帝气得喘着粗气,“朕不生气?朕能不生气吗!” “朕的亲儿子为了几个微不足道没有血缘的罪人,不惜将君父清名颜面置之不顾!你到底是朕的儿子还是那赵家的儿子!” “皇上息怒啊!”德妃慌得脸色惨白,“恒儿最是孝顺,绝不是有意对您不敬。” 景隆帝怒盯着凌恒,“就因赵氏女一句家财数目对不上,你便认定赵家有冤屈?” “你凭什么认定赵氏女说的就是对的?有没有想过可能是她对自家中馈记错了,亦或只是她为重申案子故意找的借口而已!” “不会的。”凌恒不在意君王怒气,据理力争,“赵家女儿对自家财物了如指掌,绝不可能记错。” “证据呢?”景隆帝斜睨着他,“口说无凭,拿出证据,证明她说得没错,否则就凭她上下嘴一碰,一句财物对不上便是对不上?就要朝廷重审?这岂不是笑话。” 眼见父子俩剑拔弩张,德妃赶忙好言劝和,“皇上说得有理,行了恒儿,你就少说几句吧,不要再惹你父皇生气了。” 德妃一面劝着儿子,一面给景隆帝奉上茶水,帮他顺气。 “皇上,恒儿对您的孝心苍天可见,您可千万不要误会他。” 景隆帝饮了几口茶水,方觉压下些许怒气,再想到儿子曾为自己舍身挡箭,受了多年病痛,险些丧命……景隆帝眉眼软了下来。 “此事无需再议,今日的话朕就当你没说过。” 见局面转换,德妃终于松了口气,未免他们父子俩再起争执,于是继续笑盈盈的打着圆场。 “皇上,您忘了咱们今儿个叫恒儿来是为了何事?那些不开心的就不要再提了,说点高兴的吧。” 瞧着皇帝脸色好了些,德妃对着凌恒道:“恒儿,还记得前些日子母妃与你提过的婚事吗。” “那姑娘并非别人,就是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女,魏大将军的女儿魏鸾,这姑娘母妃亲眼见过了,品貌端庄,兰心蕙质,性子温柔和顺,皇上也赞成这桩姻缘,今日来就是把这好消息告诉你。” 凌恒虽已说清楚现在没有成婚的打算,可德妃哪里能等,每每想到儿子遇刺,她是吃不下也睡不着,不管是男大当婚还是尽快与皇后母族建立姻亲增大势力,她是一刻都等不得。 景隆帝长出了口气,撇过刚才情绪,声音也温和了几分,“魏家是高门显贵,配得上王子皇孙,这门婚事是极好的。” 凌恒朝君父一拜,“父皇母妃心意儿臣知晓,只是儿臣现在还没有娶妻打算。” “儿臣刚回归朝堂,就让儿臣多为父皇分担些事务,尽尽孝心,弥补下这几年的缺失。” 景隆帝知道儿子是个有上进心的,但也不能为了公务耽误了终身大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弟弟都快要做父亲了,你怎能再这么耗下去,像什么样子。” “皇室许久没有喜事了,也该办一场热闹热闹。” 凌恒面色微凉,恭敬的语气透着坚决,“儿臣谢过父皇隆恩,只是儿臣现在真无心娶亲,还请父皇见谅。” 景隆帝刚刚舒缓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没有娶妻打算?” 一声冷哼,景隆帝嗤笑,“早已是娶亲年纪,魏家又是适配之选,有何理由拒绝!我看你不是没有娶妻打算,是没有娶魏家女的打算。” “你刚才口口声声为了赵家说话,赵氏女一句财物数目对不上,你完全没有怀疑,如此信任对方,还不惜为之忤逆君父,朕要没有猜错,你怕是被那赵氏女迷了心窍,有了想娶之人所以才拒婚的吧!” 凌恒知道,若承认了便是将南缃推到风口浪尖上,以父皇的脾气少不得会对南缃动手,于是掩饰下心思,故作平静道:“父皇误会了。” “儿臣承认那丫头平日照顾尽心尽力,也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不过也只当个丫头使唤,儿臣日后的妻子必得是能相配之人。” 这么说景隆帝才满意,略微收起些怒意,“你能这么想就好。倘若真是为了那女人,朕非废了她不可!” 第一卷 第169章 不做储君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既然不是心有所属,为何不能娶妻?婚姻大事父母之命,难道朕还没有权利给你做主吗。” 凌恒回应道:“那位魏家小姐,儿臣与之素未谋面,更不了解,盲婚哑嫁有些突然,还请父皇允许儿臣过些日子再议亲。” “你是信不过朕的眼光吗!” 儿子一再忤逆,景隆帝对他今日的表现实在不满,强势霸道的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他人不顺。 “朕今日就下旨赐婚,册封” “父皇。”凌恒打断,“儿臣现在真没有娶妻心思,就让儿臣好好在朝堂上为父皇尽几年心力吧。” 赐婚圣旨一旦下来再无法改变,也宣告着他跟南缃今生没有夫妻缘分,这是凌恒绝不能接受的。 砰的一声,景隆帝铁拳砸在案上,砚台被打翻掉落,地上一片狼藉。 德妃吓得哆嗦,惊恐地看着这对父子,着实不解儿子今日为何这般,担忧的直冒汗。 景隆帝咬牙挤出逆子两字,德妃腿一软,跪在皇帝跟前求息怒,又朝儿子呵斥,“恒儿,你今天是怎么了?疯了不成?怎么一再与你父皇作对,这赐婚是好事,你赶紧答应啊。” 不论德妃如何劝说凌恒始终不肯低头,这样子让景隆帝怒气冲顶,儿子越是如此他越是想将他镇压下去。 “你是料准了朕疼爱你,不舍得对你动手是吗!” 见凌恒还是没有退让的意思,景隆帝气的失去了理智。 “来人,把他给朕拖到外面重打五十大板!朕倒要看看,是他的骨头硬还是廷杖硬!” “不!”德妃惊得的破了音,“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恒儿身子刚痊愈不久,不能再受重伤,不然先前的救治岂不白费了。” “恒儿,赶紧给你父皇认错,答应下婚事,快点啊!” 凌恒不为所动,低下头朝父皇拜了一礼,起身前去领罚。 德妃喊破了嗓子,却见儿子头也不回走出大殿,局面的混乱超出了她的想象,德妃头一晕瘫坐在地上。 御书房外,无情的板子击打在肉身上,豆大的汗珠滴答滴答掉落,饶是如此,可在这剧痛下凌恒却一声不吭也不求饶。 一旁守着的太监侍卫等人见了,纷纷不忍地避开视线。 德妃早已哭成了泪人,撕心裂肺地喊着让他们别打了,不时又朝殿内嘶喊着皇上开恩。 茗山也跪在御书房外,求着皇帝赦免,他一声一叩首,额头都磕出血来。 板子一下下重击在凌恒身上,也击在了德妃心里,眼看儿子后身已皮开肉绽,鲜血浸透了衣衫,心痛的人差点晕厥过去。 呜的一声嘶吼,一团白色从人们眼前飞速而过。 还没看清是何物,紧接着那执杖的侍卫便发出一声惨叫,被咬痛的手灼烫般丢下板子。 定睛看去,竟是一只雪白的狐狸,正对着他龇牙咧目,嘴上还渗着血,双眼死死怒视着他,随时准备发起攻势。 那侍卫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对雪团的逼近吓得连连后退,最后终于不敢再动手。 雪团这才回到凌恒身边,围着长凳上的他不断呜咽,急得都快要哭出来。 凌恒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雪团脑袋,努力扯出一丝笑,安慰它自己没事。 “混帐!” 得知情况的景隆帝阔步走出,“哪儿来的小畜生,你们都干什么的,竟放只畜生在这里捣乱!把它赶出去继续行刑!” “皇上饶命啊!”德妃跪爬过去,抱着景隆帝腿一再苦求,“您看看恒儿成什么样子了,不能再打了。” 景隆帝烦躁推开她,气急败坏的人恨不得捡起那廷杖亲自打去。 前进的步子突然止了住,身后像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回头一看,雪团正咬着他衣摆,不让他前进。 周围宫人见了这情景又惊惧又好笑,低着脑袋生怕被人看出表情。 “放肆!”景隆帝朝着雪团怒喝。 “雪团,快回来。”凌恒虚弱的喊着,“不可……对父皇无礼,快过来。” 看到凌恒朝它招手,雪团撒腿跑了过去,紧张又担忧的在他手上来回蹭。 “皇上,求您不要再打了,在这么下去恒儿会没命的,你难道忍心看着他再死一次吗。” 德妃苦苦哀求,茗山也不断地向天子作揖叩首。 雪团看着这些人,虽不知他们是在做什么,但也学着样子,抬起两条前腿,合上爪子朝景隆帝作揖。 剧痛下的凌恒都被‘女儿’的可爱样子看笑了,周围太监侍卫也差点笑出声。 景隆帝没好气地瞪了眼小家伙,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又看向凳子上趴着的凌恒,刺目的红印在眼里,景隆帝收起些怒气,“你可知错了?还敢再忤逆吗!” 凌恒面颊苍白如纸,声音虚弱却坚定不移,“儿臣没有……不敬之意,只是不想这么早成婚,还请……父皇见谅。” 儿子执拗至此,德妃奔溃至极,难道他不晓得这么下去会失了圣心,兴许储位都不保! “一国储君,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你要再执迷不悟信不信朕废了你!” 德妃一听魂儿都要没了,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可凌恒却没有任何反应,他抬头望着君父,干枯的眼里竟闪出几分希冀。 “若是,若是儿臣不做储君,父皇是不是……就不会逼儿臣成婚,我的终身大事是不是……就可以自己做主了?” 景隆帝瞪大了眼睛,德妃嗷的一声直接晕倒在地。 “你这个逆子!” 景隆帝震怒声回荡在殿前,人人吓得心惊胆战,更不明白平时明朗端方的太子今日到底发了什么疯。 “不用拿这个威胁朕,你以为朕不忍废你吗,不想做储君随时退位让贤,有的是人愿意做!” 本以为儿子只是闹脾气,却见他听闻后脸上竟流露出释然之色,仿若得偿所愿。 这样子让景隆帝差点吐血,怒容满面的人一甩衣袖,“你就在这里给朕跪着,朕就不信制服不了你!” “任何人不准再替他求情,不准给他吃喝,朕倒要看看他能撑多久!” 说完走回书房紧闭殿门,德妃也被抬回寝宫医治。 第一卷 第170章 我们是不可能的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几十棍的板子已将腰背打得血肉模糊,不断有新的血液渗出,凌恒忍着疼痛跪在御书房外。 正值盛夏,晌午日头高照,烈日炎炎,地板烫得难以触摸,凌恒就这么跪着,脸上汗珠滚落,身上的伤让他止不住颤抖,几次虚晃得险些要倒下,却一直不肯服软。 茗山数次劝说无果,雪团也焦急的围着凌恒打转,见他身子抖的厉害,于是钻到他胸膛下,用自己身体帮他撑着。 凌恒看着身下关切又担心的雪团,苍白的脸上露出笑。 日头从高升到西沉,再到夜幕降临,大殿外的守卫换了几拨,凌恒孤寂的身影始终跪在原地。 夜已深沉,大殿前一片寂静,雪团也困得不成样,几次眸子迷迷糊糊合上,却强撑着身子不倒。 “雪团乖,困了就去草丛里睡。” 雪团哪里肯走,立马做出一副精神抖擞模样,似在说我不困,我要陪着爹爹。 到了后半夜,小家伙终于顶不住了,闭着眼睛打盹,可身子却一直保持蹲坐姿势,小脑袋歪在脖子上眯着。 这样子凌恒看得心软,不忍打扰它,生怕将小家伙弄醒。 心头暗道:若爹爹能被废了,就带着你和娘亲回仙云山,我们过世外桃源的日子。 想到南缃,凌恒只觉此刻遭受的所有都是值得的。 沉重的夜幕渐渐被日光点亮,一夜过后,凌恒还跪在外面。 景隆帝早朝走出御书房,看了眼还在坚持的儿子,冷哼一声,径直甩袖离去。 昏迷了一夜的德妃醒来便朝这边赶来,见儿子脸色憔悴得吓人,后身已尽数被血浸染,心疼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你到底要怎样,不就是一桩婚事吗,怎么就让你这么抗拒,好不容易治好了病症,你就这么糟践自己身体,你这是戳母妃心呐。” 德妃哭断了肠,皇后也闻讯赶了来。 知道太子是为拒自家婚事,饶是心里不痛快可也不好表现出来,端出副慈爱长辈模样好言劝解。 不管他们说什么,凌恒一概置之不理,皇后最后也回了宫,德妃陪在一旁不断哭泣。 这日又是艳阳高照,正午的日头比昨天还要毒,凌恒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虚弱得像随时要晕过去。 德妃几次要强行将人带走都被凌恒拒绝。 盛夏的天气复杂多变,正午还是毒日头,下午便阴云袭来,顷刻间,狂风携着暴雨倾泻而下。 噼里啪啦雨点砸在凌恒身上,德妃为他撑着伞,可依旧挡不住吹来的雨水。 由于伤口没有得到及时处理,又兼日晒雨淋下,让本就严重的伤势更加恶化,伤口开始发炎肿烂,凌恒头疼欲裂,高热下终于昏了过去。 走着出去的人被抬了回来,东宫上下一片手忙脚乱。 伤痛和高烧下,凌恒整整昏迷了三日。 在此期间,他模模糊糊地看到很多人围着他,有母妃哭声,也有茗山的关切,有人给他处理伤势,又被灌下汤药…… 像是魂游太虚,灵魂和肉体分散了开,不知过了多久才睁开眼睛。 此时的房间没有梦中的喧杂,静悄悄的,凌恒意识也慢慢聚拢。 抬眼就看到南缃坐在床边,正静静地凝视着他,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得她眼睛似哭过般。 “我好不容易把你病治好,还搭了我那么多血,你就是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的。” 虽是埋怨的话,却能听得出她语气里的担忧。 看出她眼底的那么抹心疼,凌恒只觉身上所有疼痛都消失了,安慰地笑道:“不过是挨了几下打,不碍事,过些日子就好了。” 还不碍事?那两日的他烧得不省人事,若非又一次以血入药,就是御医都难以将他命救回。 不知是没好气还是不想让凌恒看到自己情绪,南缃转开了脸。 “我真的没事。”凌恒说着又面露惭愧,“只是没有完成对你的承诺,父皇他……不肯重审案子。” “不过你放心,我会继续想法子。” “这些先不提了。”南缃已从茗山嘴里知道了当时宫中情况,“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连累你受伤,我也很抱歉。” “我挨打跟你没关系。”凌恒不想她内疚,更不想给她增加负担,“不要多想。” 凌恒虽不说拒婚的原因,可南缃也能猜到是为了什么。 他数次不顾性命的救自己,人活一世,能遇到性命相托之人,对于南缃来说这份情谊已经足够了。 他待她这般情重,她又怎能不为他考虑。 “你昏迷的这几日,越王和明王都来探望过,我姐姐也来了。” “她怀孕数月,御医已经诊断出她怀的是男胎,凭着诞育皇长孙的功劳,越王数次为她求正妃之位,天子都没同意。” 南缃说着看向凌恒,“我们赵氏女做王妃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是太子妃。” 用景隆帝的话说:罪奴做侧室便罢,若给予正妃之位岂不让天下人笑话,赵令颐做侧妃已经让很多人不服,若再册封正妃,让她与那些出身高门的宗妇平起平坐,这是打名门显贵的脸。 就是平民百姓也不会让罪奴做正妻,更别说龙子凤孙,绝不可能! “王妃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你的妻子,那可是未来的皇后啊,册立太子妃如同册立皇后,并非家事而是国事,不仅需要皇帝同意,文武百官也得认可。” “我虽不知道你以后的妻子会是谁,但一定是位出身高门与你匹配之人,无论如何不会是我,楚国母仪天下的中宫怎可能是个罪奴,这是三岁小孩儿都知道的道理。” “有些事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是个聪明人,何必再去冒这个险。” 话说开了,凌恒也没必要再瞒着,他轻轻握住南缃手,“在我心里,唯有你才能做我的妻子,再给我些时间,我会努力争取。” 南缃摇摇头,抽出自己手,“这不仅是时间的问题。” “我过去就与你说过,我家族与皇室有仇怨,我们二人从生下来那刻起就是对立方,更别说我爹娘因你父皇的错断而惨死,这些恩怨已经让我们注定不可能在一起了。” 凌恒最怕的就是这个,上一代的恩怨,身份的悬殊,外界的阻力,这段本就艰难的感情越来越荆棘丛生。 第一卷 第171章 放手吧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也从未怀疑过你的真心。” “只是爱情再伟大,也不可能凌驾在家仇之上,我若与你在一起,如何对得起死去的亲人。” 别说景隆帝反对,就是南缃自己都无力接受这份感情。 “我们此生能做朋友已经不错了,再不会有其他,而且喜欢的人也不一定非要在一起不是吗。” 凌恒拉着南缃手不肯松开,此刻心里的痛远胜过身体上的。 感受到他掌心的紧攥,南缃接着道:“你就当是为了我考虑。” “眼下已经让你父皇不满,你若再继续强硬拒婚,必然引起他怀疑,你父皇不傻,早晚会猜到我身上。虎毒不食子,无论如何他不会要你命,可我在他眼里微不足道,如随时可以被踩死的蚂蚁。” “还有你母妃,她视你如命,倘若知道你是因为我的关系才受这些罪,因为我影响了你们父子关系,连累你失了圣心,她也不会放过我。” 这正是凌恒软肋,如今的南缃因救他有功受到景隆帝和德妃的感激,要是他们知道了实情,这份感激怕是会变成憎恨。 可凌恒还是不愿这么放弃,“要是我不做储君,只做个平民百姓呢?” “我们一起去仙云山隐居,过与世无争的日子,你会不会嫌弃我没出息?” 凌恒不信自己主动放弃做储君父皇还能逼着他做。 南缃心跳的剧烈,又是舍命救她,又是放弃皇位,这样深厚的感情她如何承受得起。 屏住心头的酸涩,南缃故作朝他发火道:“你想气死我吗?刚才的话都白说了吗!” “我还要为家人洗冤,怎么可能只求自保归隐山林!” “还有你,你父皇不肯为我家族重审案件,我还指望你登基后办此事呢,你要是隐居了谁给我做这个,怎么,难道你想违约不成!” 控制着要掉下来的眼泪,南缃恨铁不成钢地教说,“你最好做稳这个储君,好好当上皇帝,否则我要你何用。” 见南缃着急了,凌恒这才不再争执,只拉着她手不肯松开。 “在你昏迷的这几天,你母妃很是担心,未免你们父子失和,她已经代你向天子请罪,并替你答应了婚事,请求天子赐婚,你父皇也同意了。” 德妃怎么可能看着儿子再这么闹下去,越王本就虎视眈眈,儿子这通又闹得太过厉害,情况实属不利。 于是德妃当机立断,恳请景隆帝赐下婚事:一则为儿子挽回些圣心,二则现在的她更加需要魏氏的助益,以保儿子储位稳固。 景隆帝也不想局面再恶化下去,另者,唯我独尊性子的人也不会向任何人妥协,他要儿子知道,没有人能忤逆他的话,他指的婚事儿子必须得遵从。 “赐婚圣旨已经下达,这会儿宫内外都已经知晓了,再无回转余地。” 凌恒呼吸急促起来,竟不知昏迷的这几日发生了这么多事。 “你不要再坚持了。”南缃好言劝解,“就当是为了身边人考虑,人活着不能只想自己,不然最后是害人害己。” 看着南缃眼里的期盼,甚至还带着哀求,凌恒心里一阵阵抽痛。 “我做不了你的妻子,至于妾……” 南缃苦笑,“你若想让我做个卑微的后院女子,在正妻手下仰人鼻息看人脸色,以罪犯家世同一群出身高贵的女人费力周旋,谨小慎微度日,那随便你。” 也许凌恒会说她还有他,他会护她周全,可南缃清楚,出身高贵的女子哪怕得不到丈夫真心疼爱,但凭着显赫家世丈夫也不会怠慢。 而自己有的只是凌恒的宠爱,哪天这份感情消失了,她便什么也没有了,届时只能任人欺凌。 凌恒知道南缃心性高又倔强,绝不会愿意做遭人白眼的小妾,他也不忍心让她做小,这也是他坚持娶她为妻的原因。 若用手中权力强行把她留在身边,她虽无力反抗,可凌恒清楚这样只会让她更恨自己。 “放弃吧。”南缃低垂的双眸暗淡无光,“还是那句话,有的人生来就是对立,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哪怕没有你父皇的母妃的阻拦我们也不可能。” 凌恒看着她,目光诚挚恳切,“缃缃,你跟我说句实话,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有喜欢过我吗,哪怕一点点。” “没有。” 南缃回答得几乎不假思索,可凌恒却不相信。 从在清水村开始,他明显感觉到南缃不再抵触自己,两人的关系在一点点拉近。 知道那双深情的眼睛此刻是何样的悲痛,敛下心底的不忍和酸涩,南缃转坐开身,避开那道会让人心疼的目光。 “你数次舍命救我,我只是因此不忍心再对你冷脸,你是皇室子孙,我不可能对仇人之后产生私情,这一点从我们初次相识我就知道,有了这个念头,我又怎么可能对你动情。” “放手吧。” 南缃不再揪扯这个话题,再次劝道:“至少我们还以后还能是朋友,别让我恨你。” 第一次感受到对现实的无力,凌恒只觉周身被无形的绳索束缚,闷痛得难以挣脱。 // 赐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这两日魏大将军府邸宾客如流,够得上够不上的都来道喜,提前巴结这位未来的太子妃母家。 前院热闹喜庆,后院闺房里,年轻女子倚在美人塌上独自沉思。 窗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那张端秀的脸颊更显红润光泽。 她手里捧着明黄的赐婚圣旨,一遍一遍的反复观看,最后望着窗外静静出神。 婢女走到跟前,就见主子眉眼间时而欣喜时而哀愁,“小姐,怎么了?奴婢看您像是有什么心事。” 魏鸾没有说话,依旧看着外头景色,思绪回到前两日与姑母的谈话。 那天的她得到姑母邀请进宫议事,去之前便已猜到了缘由,是以一路上十分欢喜。 可待听了姑母之言,原本的愉悦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殿下竟然这么抗拒娶我?” 魏鸾听得震惊,“甚至不惜忤逆君父?” “何止啊。”想起当时场面皇后不由叹息,“那顿打险些要了他命,可即便如此依然不肯松口,最后竟然还说出放弃储位的话。” 第一卷 第172章 魏鸾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魏鸾听得心咚咚直跳,忧愁,悲凉,凄楚……各种苦味齐齐涌上心头。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能让太子这么厌恶,甚至为拒婚不惜放弃性命和储位。 少女的心绞成一团,渐渐红了眼眶。 无人知道,自十三岁那年在春日宴上初次见到太子,那道俊朗的身影便深深刻在了她心头。 再往后的在无数个日夜里,几乎没有一日不思念那道身影,伴着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甜美梦乡。 她渴望听到关于太子的任何消息,哪怕仅仅是太子两字都能在她心里掀起让人心悸的波澜。 在得知了太子与许家的订婚消息,魏鸾真真切切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心碎,没有人知晓那些日子的她每晚躲在被子里哭成泪人。 太子中毒病重的那几年里,她不止一次去寺院道观上香,求遍了菩萨真人,为他祈祷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祷告,太子真的康复了,不仅如此,还退了与许家的婚事,原本已无缘的感情出现转折,魏鸾欢喜又欣慰,无比感谢上苍。 前些日子姑母同她说起与太子婚事,德妃娘娘也赞同得很,对她欣赏又喜爱,魏鸾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兜兜转转,经历无数曲折她终是与心仪男子能走到一起。 上天终究是眷顾自己的,也不负她多年来的相思。 可直到听了姑母所言,那颗原本沐浴在春日里的心一下子坠入冰窖, 虽与太子没有过来往,但她自认没有得罪过对方,更未有过不好的名声流言,何以让太子这般厌恶自己? “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赵氏女。” 那个字几乎是从牙缝挤出,皇后眼里蕴着寒意,“太子声称是自己一心扑在公务上,不想被儿女私情牵绊,暂时没有娶妻念头。” “哼,这些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而已。” 魏鸾心绪激动,“姑母,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满脸冷厌,“本宫早就从陪同太子去民间的护卫嘴里听说了。” “太子与那贴身婢女赵南缃,两人在民间互称夫妻,打情骂俏亲密得很,甚至危急时刻,太子还不止一次的不顾性命救她,什么一心政务,分明是为了那女人。” 魏鸾听得震惊,柳眉紧蹙,她恍然想起那日在宫门外与太子在一起的女孩子,清楚地记得太子把人抱在怀里安慰。 虽不知那姑娘是谁,但只觉告诉魏鸾,那就是姑母口中的赵南缃。 呼吸有些艰难,魏鸾只觉胸口堵得慌,想到自己倾慕多年的男子,像她喜欢他一样去喜欢别的女人,一股从未有过的酸苦嫉妒缠绕在胸腔。 说起赵氏女,皇后更是厌恶,“过去皇帝痴迷赵清禾,为了她不顾名声夺人妻,越王迷恋那赵令颐,都被毁了容的女人了还视她如珍宝。” “太子更是为了赵南缃连性命储位都不要,父子两代人一脉相承,都被赵氏女迷得团团转,可见赵氏女真真是狐媚子贱种!” 皇后越想越气,待平定下心绪,就见侄女早已凄哀楚楚,眼里闪着泪光。 知道侄女心里不好受,皇后心疼,语气不由放柔,“太子与你没有交情,更没有感情基础,他甚至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这原也不打紧,婚后慢慢培养感情便是。” “可现在麻烦的是太子已经心有所属,再想挽回他心就难了。” 魏鸾低下头,眼泪不争气的流下。 明明是皆大欢喜的好事,怎得会弄成这样? 魏鸾不禁苦闷自己的感情路为何如此不顺。 “姑母疼爱你,自然不会强迫你。”皇后语重心长道:“你是我的亲侄女,我是一直视你做女儿看的,自要把实情都告诉你,不能让你稀里糊涂地嫁人。” 拉起侄女的手,皇后慈爱道:“姑母今日让你来,就是想问你一句:若是这样的话,你还愿意嫁给太子吗?” “当然,鸾儿尽管放心,就算不愿姑母也不会怪你。” 魏鸾愣怔,她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是喜欢太子的,真心的喜欢,除了太子,她从未想过嫁给其他男人,可太子已经爱上了别的女人,她要嫁给一个心里没有她的丈夫吗? 魏鸾非常清楚,姑母和父亲是誓要将家族女儿推上后位的,她若不愿,这门婚事必会落到妹妹身上。 难道要看着心仪的男子成为自己妹夫?此生与他再无缘分? 且这当中还有太子妃国母之位……魏鸾万般纠结,心里乱糟糟的。 她不明白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要是没有那个赵南缃该多好,如此就可以和心仪男子顺顺当当水到渠成,一切圆满欢喜。 皇后还在等着回复,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魏鸾最终温柔又坚定地道出了愿意两字。 她清楚,这是唯一与心爱男子成为夫妻的机会,一旦错过永生无法挽回,那种思君不见君的滋味她尝够了,如何也不想再经历了,她要堂堂正正地与他在一起。 丈夫心有所属虽是件糟心事,可相较不能相伴在他左右,魏鸾只会更难过,她宁可选择面对前者。 且来日方长,谁敢说日后太子不会放下那女人接受自己,只要陪在他身边总是有机会的不是吗。 拿定主意后魏鸾再无任何纠结。 思绪回归,再看回手中赐婚圣旨:帝王赐婚,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她将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自家家世显赫,又有做皇后的姑母,她相信自己总不会比一个罪奴差。 暂时搁下那些不愉快,抬头遥望着窗外的美丽风景,魏鸾只剩下满满的甜蜜,沉浸在待嫁新娘的喜悦里。 // 此刻的坤宁宫,皇后正凝眉深思。 桂嬷嬷从殿外进来,轻步走到跟前,“娘娘,唤老奴来有何吩咐?” 皇后清退了殿中其他人,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桂嬷嬷不敢,皇后笑微微说着无妨,亲自拉过她手让人坐下。 “你是自小伺候我的人,同我一起长大,陪着我走到现在,这一路来我们二人也算相知相交,说是主仆,可在我心里始终拿你做妹子看。” 桂嬷嬷听了也动容,“娘娘抬举,能伺候娘娘是老奴毕生之福。” 第一卷 第173章 德妃警告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皇后握着她手,朝宫殿放眼看去,“皇帝已至中年,往后这宫里大抵也很少再添新人了,就算有也无所谓,不过是些青瓜嫩秧子,太子储位已定,新人哪怕生下皇子也成不了气候,本宫都能应付得了。” “至于淑妃那厮,她膝下无子,如今的岁数也生不出来了,尚书府又连连遭受重创,往后也不足为惧。” “我们这一代的争斗虽未落幕但结局已定,本宫这里也没什么要紧事了,眼下最不放心的就是鸾儿,她是后宅新人,她们这一辈的争斗可刚刚开始。” 桂嬷嬷点着头,认同皇后之言。 皇后深深感慨,“你知道的,我虽眼下风光,可无子傍身,尽管日后不论哪位皇子继位我都是正宫皇太后,可到底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如何能对我真心孝敬。” “只有让下任国母出自自家,才能保我和母族后半生荣华,鸾儿若能坐稳太子妃之位,顺利登上后位,诞下孩儿,让留着魏氏血脉的孩子成为下任储君,我们将来的日子才有依靠。” 念起侄女,皇后不由叹息,“可我这侄女性子温婉柔弱,自幼得我兄嫂疼惜,将她保护得如同温室花朵,是从未见识过世间的险恶呐。” “可咱们最是清楚,这后宅乃至后宫间的女人争斗何等惨烈,以鸾儿现在性子怕是难以应付。” 桂嬷嬷思量着主子话,“娘娘的意思是……” 回到正题,皇后轻拍了拍她手,“你陪着我从王府到后宫,是我的左膀右臂,最信任的心腹,这些年也见识经历了不少尔虞我诈,你的才干我最清楚不过。” “我想让你去鸾儿身边伺候,像对我一样对她,扶持她在东宫站住脚,助她摆平扫清所有有威胁的人,要知道,帮她就是帮我。” 明白了主子意思,桂嬷嬷站起身,郑重地朝皇后跪了下,“娘娘放心,老奴必定万死不辞,绝不负娘娘信任。” ———— 在东宫仆从的精心照顾下,凌恒身体日益见好。 身上的伤总会复原,可心里的伤痕却永远难以愈合。 期间德妃来过一次,却见儿子对她态度不冷不热,她不开口凌恒几乎不会主动说话。 知道儿子在执拗什么,德妃并未对此多做解释,她相信儿子会明白自己这样做是为他好,总会慢慢接受的。 随着太子身体的康复,婚期也越来越近,内务府已开始按照礼制热火朝天的忙碌,这些日子府里人员进进出出,开始为大婚做准备。 尚衣局的人来府邸为太子量体制作婚服,却被凌恒两句冷言打发了走,尚衣局无奈,只得按照太子旧衣尺寸照着做。 德妃一直让人关注着儿子动静,听到这些就知道他还是对这门婚事不满,于是在这日将南缃低调召入宫中。 殿内,南缃向德妃跪礼请安,却许久没有听到让她起身的言语。 抬眸看了眼软榻上坐着的人,就见德妃正认真擦拭着桌上的送子玉观音雕像,似把她当成空气一般。 知道德妃此次找自己来不会是什么好事,心有准备的南缃平静得很,静静等待她发话。 直到擦拭完毕,德妃像是这才注意到跪着的人,在南缃起身后德妃屏退了宫里闲杂人等。 “照理说,你对我儿有救命之恩,本宫应该感激你,也看得出恒儿看重喜欢你,凭着你对恒儿的救命恩情,私心想着日后他若抬你做个贵妾亦或侧妃,本宫也是支持的,可,你终究是让本宫失望了。” 探出德妃话里有话,南缃又一次跪下身,继续听着对方教说。 “恒儿自小孝顺,性子随和,从未像那日那般忤逆过君父,他声称是想将心放在公务上,才不愿这么早成家。” 德妃说着嗤嗤一笑,“这种哄小孩子的话本宫和皇上岂会相信。” 话说到这儿,南缃也听明白了几分。 “是你,全都是因为你!” 德妃看南缃的眼光冷漠含恨,“是你蛊惑了他心智,让他不顾孝道不顾纲常的逆天行事!” “本宫也没想到你野心如此大,贵妾侧妃都满足不了你,竟妄想太子妃之位!” 南缃正要说话就被德妃伸手打断,“不必解释,恒儿特意为你家族请旨重审案子,若非有私情岂会那般情真意切,接着便强硬拒婚,若本宫和皇上还看不出缘由,除非我们是傻子!” “本宫也不想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是我儿一厢情愿,还是你刻意引诱,与本宫而言都无区别,因为造成的结果是一样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真没攀龙附凤之心,全是恒儿自己一头热,可在本宫和皇上眼里此事你也逃不了关系,因为你让太子对你动了心,那便是你的错。” 南缃无语,这判断是非的标准根本不是黑白道理,而是权势说了算,他们无法对亲生儿子狠心,便拿身份卑微的人解气。 德妃深呼吸调整了下情绪,“那日之事,本宫与圣上没有当众说穿,不过是为了维护皇室尊严。” 皇家最重脸面,说当今太子是因醉心公务不愿考虑儿女私情才拒婚,总好过说他是为了一个罪女忤逆君父。 对于南缃,德妃是有感激的,但一想到儿子为了这个女人连性命和储位都不顾了,她怎能没有怨气。 “要知道,你蛊惑了储君心,致使他惹出那么大事来,原是该死的。” “看在救命恩情上,本宫和皇上饶你这次,不予追究,也算是我们对你救子之恩的报答了。一命还一命,我们之间已经清了,所以从今往后你也莫再以对太子有恩自居,因为从现在开始我们不欠你什么了。” 南缃听得好笑,此刻的德妃威风无限,前程光明,她早已忘了过去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时的悲痛了。 重新看回南缃,德妃冷肃警告:“往后安分守己,什么都好说,可若再继续蛊惑恒儿让他做出出格之事,那就别怪本宫和皇上不客气了。” “娘娘放心。”南缃开口,“我知道自己身份,从未对太子有过非分之想。” 第一卷 第174章 刺激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德妃懒懒地收回目光,看不出对这话是信还是不信,不过信与不信这会儿也不重要,她要的是对方日后的表现。 “恒儿大婚在即,可我听说他最近状态不是很好,储君成婚可是皇室最隆重的事情之一。” “类似越王大婚之礼上出现的闹剧,本宫可不想在自己儿子身上再重演一遍,让天下人看笑话,否则你的罪过只会更大,这笔账本宫和皇上必算在你身上。” 南缃揣摩着德妃意思,“娘娘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是个聪明人。”德妃继续道:“跟聪明人说话本宫也不藏着掖着了。” “如今恒儿情绪不佳,看他这情形,怕是婚礼上少不得闹出事端,可他现在对我这做母亲的都爱搭不理,眼下唯一能让他听进去劝的只有你了。” 德妃将此次召南缃前来的本意直直挑明,“一句话,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务必劝妥恒儿,保证婚礼顺利进行,但凡有纰漏,本宫和皇上拿你是问。” “听说你父母已经不在了,可赵家还有活着的人,天子一怒流血千里,本宫相信你也不想连累他们一起出事吧?” “是。”南缃低下头,“太子娶妻是好事,我也为他高兴,也希望他和日后妻子夫妻恩爱,相敬如宾。” 德妃听得还算满意,这时贴身嬷嬷前来禀报:绣苑为太子大婚准备的枕头和百子被已做好,送来请德妃过目。 得到应准,几名小太监手捧着托盘躬身走进内殿,将手里东西一一展开给德妃看。 德妃边看边点头,最后眼睛落在鸳鸯枕套上时,面色却微微有些凝滞。 “其他都不错,只是这枕套上绣的鸳鸯差强人意,眼睛不够明亮。” 小太监一听,连忙赔笑道:“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让绣房重新修补。” “不必跑这趟了,这点小事劳烦绣房返工,传出去不免让人议论本宫事多。” 看了眼南缃,德妃随口吩咐道:“赵丫头,你就补上几针吧,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说着又命人将和合符取来,与针线一同交于南缃手上。 “这是张夫妻和合符,上面有太子和魏小姐的生辰八字,正好一同放进枕里,保佑他们二人日后夫妻伉俪,鹣鲽情深。” 在德妃的要求下南缃只得照做。 可德妃却始终没有准许她起身,更没有赐坐,南缃只得跪在地上完成。 大红锦缎上的交颈鸳鸯活灵活现,如一对热恋情人,格外的浓情蜜意,在金线点缀下华丽的直晃眼睛。 德妃闲暇地品着点心,时不时抬眸瞥一眼做活的人,脸上是不屑和轻蔑。 直到亲眼看着南缃将那夫妻和合符放进枕套里,妇人嘴角终于勾起抹笑,说了句手艺不错。 打发走了绣院的人,德妃又看向桌上的送子观音雕像。 “这是本宫特意让人请来的佛像,准备放在恒儿新房里,保佑他们小夫妻早日诞下子嗣,儿女满堂,今日你既然来了,就顺便请回去吧。” “另外,待太子妃进门后,你也好生服侍着,不得有任何怠慢,但凡本宫从儿媳那里知道你有一点不是,让她不满意,本宫绝不饶你!” 南缃领命起身,恭敬地接过观音像,走前德妃还不忘最后一次叮嘱她记住刚才的话,不然当心全族性命。 人走后,德妃独坐在殿中出神。 她知道方才的姑娘对儿子有救命之恩,她不该恩将仇报,可一想到儿子那日的疯狂举动,原本的恩情也变了味儿。 若要报恩,对方要财要物她都可以满足,可想要拿去她的儿子,那绝不可能! 德妃要的是儿子好好活着,顺利登基执掌江山,在这条路上,但凡影响到儿子的,哪怕是天大的恩人她也能狠下心来。 她就是要让对方知道,哪怕有恩,一个罪奴也别妄想正妻身份,在她亲自看中的儿媳、尊贵的魏家女面前,赵氏罪女就是一条狗。 // 回到东宫,就见府里人还在陆续布置着府邸,大红灯笼一个个挂了上去,彩绸红带悬梁,到处红火喜庆。 太子寝殿内也换了新一色的家具,墙上的大红喜字下,龙凤花烛已就位,红枣、桂圆、花生,各种吉祥果子堆成小山,整整齐齐摆在桌岸上,十分壮观。 婢女们抱着大红百子喜被铺在床上,帐幔也换成了月影红纱,放眼看去一片红彤彤。 看了圈房间,南缃将送子观音雕像放在靠墙的高脚案几上。 过去熟悉的寝殿眼下忽然变得陌生疏远,南缃静静看了许久,而后低头走了出来。 新娘的嫁妆也陆续抬了进来,魏家家丁正与东宫管家进行着嫁妆入库事宜。 南缃从旁边经过时,就听到一位中年嬷嬷正与身边丫头笑聊。 “小姐的嫁妆可真是丰厚,都已经抬了三天三夜了,还没抬完。” “那当然了。”桂嬷嬷神色傲气,“一品大将军的女儿,皇后的亲侄女,出嫁自然是要风光派头。” “魏大将军夫妇亲自备下了十里红妆,还有皇后娘娘也赐下了赏赐,别说三天三夜,就是五天五夜都抬不完。” 南缃从他们身边经过,径直走出了院门,人影都消失了,身后的人还在笑侃。 “殿下和咱家小姐真是天作之合,日后必能是恩爱夫妻。” “自然是。”桂嬷嬷斜睨南缃离去的方向,大声说着,“龙配龙,凤配凤,太子身份尊贵,配的自然是高门贵女,不然还能是个罪奴啊,哈哈。” // 南缃回到院里,经过书房时,就见茗山和刘妈妈正在房门外,书房门紧闭,二人似是为什么事情忧心着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见到南缃,刘妈妈朝她诉苦,“尚衣局把婚服送来了,请殿下试穿,若有不妥也好及时修改,可殿下根本不理会。” “还有司仪局。”茗山接过话,“也派人来面见太子,将大婚当日的规矩流程与太子细说,可也被挡在了外头,我们正发愁呢。” 想到德妃的“威胁”,南缃淡淡说了句我去劝劝。 房间里,凌恒独自坐在桌案前,低头写着什么,清冷的样子完全不似即将娶妻的新郎,仿若外面的热闹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一卷 第175章 太子大婚(一)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尚衣局和司仪局的人都被挡在了外面,他们不过是听上头命令行事,你这么为难,回去交不了差,还得连累他们被打被骂。” “事情再闹大些,就是东宫的下人也要被追究责任,连累更多的人,何必呢。” 凌恒丢下手中笔,靠在椅背上,伸手摁着太阳穴。 南缃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那天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的言行已经引起了天子怀疑,若是再闹下去我可要跟着遭殃了,你是非要看着我被处置才肯罢休吗。” 凌恒当然不想南缃受到伤害,可这样被迫娶妻他心里也难受啊。 “我知道你对这桩婚事不满,可男子娶妻和女子嫁人不一样,男人可以三房四妾,即便妻子娶得不满意,日后还可以纳几个喜欢的妾室,可女子只能嫁一次人,这一嫁就是奔着一辈子去的。” “姑娘家都是把嫁人看作终身大事,对婚礼充满憧憬,届时你可不要像现在这样扫兴,再怎么说魏家女总是无辜。” “再多想一层,万一日后你与这位妻子夫妻恩爱,再回想起婚礼上慢怠了人家,那时可是想补偿也难了。” 南缃嘴上这么说着,实则那位魏家小姐到底无不无辜她也不知道,她眼下的任务就是要劝凌恒顺利将婚礼完成。 凌恒脸上堆满苦笑,“你知道我心意,还说这些伤我心。” 南缃耐心劝导,“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伤害到无辜人,这无辜人不光包括魏家女,也包括我、茗山、刘妈妈。” “要知道,你出了任何岔子,我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也会要受到牵连,最后都是你父皇母妃的出气筒。” 看着窗外刘妈妈和茗山徘徊的影子,南缃又道:“也就大婚一日,顺利过了,大家日子都好过。” 至于他们夫妻日后相处得怎样,南缃也没有精力去管了。 德妃已经将她视为眼中钉,但凡日后凌恒与新婚妻子感情不睦,德妃都会把这笔账算到她身上。 从宫里出来时南缃就已经决定,待凌恒成婚后就寻机会请他放了自己身契,远远离开东宫这个是非地。 眼下凌恒心情不快,这时候不便跟他提这个,不然又要闹出什么事端,等一切尘埃落定,南缃相信以凌恒的仁善一定会答应的。 南缃再从书房出来时,便带来了让尚衣局进去试衣的消息,刘妈妈和茗山终于眉头舒展。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大婚当日。 天微微亮时,东宫府邸下人便已忙活了起来,南缃在睡梦中就被外头的喧闹声吵醒。 今日的她原本是不想露面的,但想到凌恒郁郁寡欢的情绪,未免出什么岔子,决定还是来瞧上一瞧。 进门前南缃特意调整了下心情,踏入门的那一刻换了张春风笑脸。 果然就见房里的凌恒身着寝衣,完全没有一点要做新郎的样子,一旁的茗山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怎么还不换衣服?” 南缃幽怨地瞥了他一眼,将衣架上的喜服拿了过去,口吻像平日一样轻快,“别觉得时间还早,稍微一收拾可就到时辰了。” 说着就要帮他将衣服换上。 这喜服经过她手亲自穿在自己身上,凌恒说不出的别扭,于是婉拒了南缃动作,声称自己来。 “那我去把早饭拿来。” 南缃说完就出去了,见主子终于肯换衣服,茗山暗笑还是南缃出马管用。 此刻,宫里的德妃欣喜又紧张,喜的是儿子终于要成家,紧张的是生怕儿子会在婚礼上闹出什么脾气来,每每想到越王成婚当日的闹剧,德妃那颗心总是悬着。 不过太子和越王遇到的情况不一样,那许家玩弄阴谋在前,越王作为被算计的一方,自是少不得在婚礼上出气,下许家脸面。 可魏家总是没做错什么,凌恒没有理由像越王那样在婚礼上恶作剧,纵然他有千百个不愿,可就如南缃所说,不能牵连身边无辜之人。 太子成婚,普天同庆,火红的迎亲队伍惊艳了半个京城,百姓们都涌上街头观望皇家娶亲风采。 在无数女子艳羡的目光下,魏鸾登上了那辆八抬鸾凤花轿。 听着外面人群的鼎沸声,她知道,今日的她是所有高门千金羡慕的女子。 轻轻掀开帘缝,望着前方高头大马上凌恒的背影,魏鸾心里甜出蜜来,这辆花轿将载着她进入梦寐以求的幸福。 东宫府外锣鼓喧天,鞭炮声响彻整条街道,府内外花天锦地。 南缃独坐在房间,紧闭的房门也关不住那喜庆声,似要将整个府邸上下融入这片热闹中。 这种大日子,皇室亲王自然是要来贺喜的,令颐有着身孕,这种人多杂乱的地方越王不放心让她前来,倒是扶盈随着明王来了。 扶盈当然无心观礼,见明王与人寒暄无需她伺候,于是来到这边找南缃。 “太子因拒婚,致使在御书房外被责打罚跪,这件事我也听说了。” 扶盈同南缃聊着,“虽说明面上都传是太子勤于公务,一时不想谈婚论嫁。” 旁人兴许不知具体为何,可明王和扶盈是知道太子宠爱南缃的,所以多多少少能猜到些。 “他能为你做到这步,已是很难得了。” 扶盈看得出凌恒是个不错的男子,若非家族与皇室的恩怨,说来这也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可奈何世间总有情深缘浅。 南缃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对于我们来说,谈情说爱太奢侈了。” 从对最开始对凌恒情意的坚定回绝,再到后来的渐渐松懈,有那么很长一段时间南缃都不知该如何面对,越来越亲近的感情时常让她迷茫。 再抬头时,南缃笑得释然,“现在这样挺好的,有些不该发生的感情及时阻断是好事,不然将来只会越陷越深。” 察详着南缃神色,见她眼底带着淡淡忧伤,扶盈理解这种心情。 有时候不怕对方太坏,像明王那样的,伤得了她身,却伤不了她心。 怕的就是对方对自己太好,情深缘浅最折磨人,感情这东西剪不断理还乱,一旦沾染上都是无尽的麻烦。 第一卷 第176章 太子大婚(二)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姐妹两人从房间走出,来到花园凉亭下,望着前院来来往往的人群,目光所及尽是热闹喜庆。 不知为何,南缃突然想到了凌恒“去世”时东宫的素白场景,时隔数月,这里已是一片鼎盛红火。 过往的点点滴滴碎片般在眼前划过,那个数次豁出性命救她,与她夫妻相称百般照顾的人,终是娶了其他姑娘。 “可是触景生情了?” 清冷的女子声说着话,转头看去,就见元锦书独自立在几步外。 南缃懒得搭理她,转回头继续闲望着园子。 元锦书对南缃的态度也不在意,缓步走到她身边站定脚步,与她并肩看向人群方向。 “得太子宠爱又如何,婢子就是婢子,不过当个玩意儿宠宠,最后还不是看着他娶别的女人。” 听到这话南缃不由笑出声,她看都没看元锦书一眼,“先不说我没有攀龙附凤之心,就算有,如元小姐所说,我只是个婢子,高攀不上也是情理之中,所以我能有什么遗憾?” “倒是元小姐,自小同太子相识,才情和出身都与之门当户对,却终是没能达成心愿,再倾慕又怎样,还不是看着他娶别的女人。” 南缃的话直直戳在了元锦书心上,这就是她最痛处——自己论才貌论出身,样样不输别人,可不管是过去的许昭妍还是现在的魏鸾,人人都能与太子有缘分,而自己却什么都落不下。 元锦书原本清冷的眸色覆上了层黯然。 今日的她原本是不想来的,只因实在不想看到心爱男子娶别的女人。 可不知为何,总有一股无名的力量推动着她前来,是什么元锦书也说不清,明知看了之后自己会难过,可还是忍不住亲自来。 嘴上挖苦着旁人,自己何尝不是千疮百孔,元锦书悲痛的心早破碎成片。 前院一声礼成,打断了彼此的复杂心绪,紧接着响起欢庆的鼓掌声。 拜了天地,从此就是正头夫妻了,几个女人停下了谈话,许是各怀心思,眼下无人再有斗嘴的心力。 凤冠霞披的新娘在喜婆搀扶下从正厅出来,慢慢朝新房走去,那鲜艳的红刺痛了元锦书的眼睛。 大抵是不想让人看到她眼中的落寞悲伤,女人一句话没说,转身悄然离去。 // 魏鸾在喜婆和婢女的搀扶下来到正院,一众人小心翼翼地将她迎进来,扶到床上坐下。 喜婆唱完吉祥礼,安顿好太子妃后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只留下贴身嬷嬷和婢女在旁边伺候。 “折腾了大半日,娘娘也辛苦了,好好歇歇吧。” 在婢女服侍下,魏鸾用了些膳食,眼下时辰还早,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休息,就这样静静地等待心爱丈夫的到来,魏鸾心里甜滋滋的。 桂嬷嬷打开一红色箱子,从最底部抽出本册子,走到床前递给主子,“娘娘,这个您看看,今晚用得上。” 接过递来的册子,魏鸾翻开其中一页。 入目是一对对白花花的小人,只一眼,魏鸾便红了脸,她羞得迅速合上了册子,心怦怦直跳。 瞅着主子这样子,桂嬷嬷捂嘴轻笑,“娘娘不必害羞,为能服侍好殿下,这些还是要了解下的好。” 虽说出嫁前,按照宫中礼制,司寝嬷嬷已去魏家对未来太子妃进行验身,以及婚前教导。 可那嬷嬷说得隐晦,且当时给她看的东西和手里的这本可是差了很多,这个更加直白,花样更多。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宫里是个讲规矩的地方,即便侍寝也是有讲究的,遵循周公之礼,男上女下,天覆地载,阴阳有序。 而为了让侄女能够笼络到太子的心,皇后特意让桂嬷嬷从民间淘来这些花样更多的册子,争取让侄女早些抓住太子心。 虽有些羞怯,可魏鸾还是压不住心头的好奇,顶着张大红脸重新将册子翻开。 她闪烁的眼眸看着那一幅幅画面,脸红的能滴出血来。 想到今晚就要和心爱的男子完成这些,羞涩、紧张、激动,期待……魏鸾感觉身子软绵绵的,像飘浮在云端。 看着看着,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姑母口中的赵南缃,那个在宫门外被太子抱在怀里的女人。 那日虽未看清她容貌,但瞧着身段气质就知是个美人,她是太子的通房丫头,二人在民间时互称夫妻,同床共枕想必已是家常便饭了。 册子上的这些,太子定也同那个女人经历过。 再看画上的一对对小人儿,魏鸾莫名地将那二人带入这画册中,她似乎能想象到那两人在床上的样子。 红唇抿成一条线,魏鸾攥着册子的手不由发紧。 太子是她的丈夫啊!是她思恋多年的人,这样美好亲密的事情,作为妻子的自己才该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可在这之前却被别的女人捷足先登了。 想到太子对那个女人的痴恋,性命皇位都能不要,一股强烈的酸意涌上心头。 夜幕缓缓降临,大红灯笼将东宫照得灯火通明。 凌恒如同失了灵魂的木偶,在喜婆指引下完成了一项项礼仪流程。 直到各项礼节完毕,所有人都退了出来,关上房门后桂嬷嬷等人守在外头。 “嬷嬷,奴婢瞧着太子脸色不太好,有些吓人,不知一会儿圆房之事会不会顺利。” 婢女有些不放心,桂嬷嬷也拿不准,而在宫里的德妃却完全不担心。 德妃早已想到了这点,他了解儿子,为顾全大局婚礼上兴许不会闹出什么异动,可这关上房门只剩夫妻二人后…… 对这门婚事,极不满意的儿子少不得会冷落新娘,夫妻圆房一事若不完成可不吉利,没有个好的开端,往后日子只会更难过,且冷落了魏家女,也是怠慢了魏家。 无论如何要保证新婚夜顺利进行。 那壶合卺酒是德妃特意让人从宫里带出来的,里面加着的药物足以让今晚的洞房顺利完成。 房间里,龙凤花烛静静燃着,满殿的披红挂彩在烛光照映下将房间笼罩在一片红色中。 轻薄的纱帐后,男女身影颠鸾倒凤,药效下身不由己的凌恒一遍遍向身下人索取。 第一卷 第177章 新婚守夜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初尝云雨的魏鸾心悸得无法形容,多年来的相思之苦在这一刻得到了补偿,幸福满足的泪珠从眼角滑落,与香汗打湿了鸳鸯枕。 红浪翻腾,床幔微微晃动,男子喘息声和女子娇吟声回荡在房间,充斥着听者耳朵。 殿内是一室春光,殿外朗月高悬,今晚的夜色极美,檐下灯笼摇曳生姿,地上的鞭炮碎似铺成了片红色地毯,良辰美景,映射的东宫分外静谧祥和。 在新房的龙凤花烛燃尽一半后,床帷后的动静终于停了下来。 床幔突然被掀了开,清醒过来的凌恒坐在床边大口喘息,额头的细汗在烛光下闪出细碎光芒。 凌恒眉心深锁,回想着方才身体的异样,再回忆自己入过口的东西,也只有那杯合卺酒了。 竟有人对他用这种下作之物! 愤恨地瞪了眼床上的女人,他不认为她有胆量做这种事,忆起那酒是宫中特有的佳酿,凌恒很快想到了会是谁。 一拳砸在床板上,恼火的人起身走向屏风后,准备沐浴净身。 行至这边,就见浴桶旁跪着一道身影,原以为只是在此侍候的普通婢子,待看清面容后凌恒惊愣在地。 “你,你怎么在这儿?” 凌恒呆若木鸡,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南缃慢慢抬起头,却没有直视他的眼睛,只看着他的寝袍一角。 飘散来的熏香似还带着欢好后的暧昧气息,直直冲击在少女鼻腔,让她胸口憋闷又倍感陌生。 南缃重新低下头,看不清脸上是何神色,“太子妃娘娘让我在这里守着,以便殿下和娘娘随时吩咐,伺候两位主子。” 凌恒愣愣地转向床榻方向,就见那薄如蝉翼的红纱帐后,女子正坐起身,捋着自己长发。 虽看不清模样,但在两侧灯火照射下,那身影轮廓分外清晰,一举一动无不清楚。 一阵天晕地眩,凌恒耳边嗡嗡作响,呼吸都要停止了。 她什么都看到了,什么都听到了! 如被雷电劈中,凌恒浑然呆立,不知所措的人脑子里涨懵一片。 时间像是凝固了,两人一时无言,南缃站起身,因长时间跪着,腿有些酸软,刚起身险些又倒下。 她强撑着腿站直身子,拿过架子上的棉巾投进浴桶里浸湿。 温热的水在指尖缓缓流过,南缃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拧干后朝凌恒递了过去,尽管极力保持情绪平稳,可声音还是控制不住的发颤,“殿下请用。” 那双清灵澄澈的眼睛此刻黯然呆滞,一缕若隐若现的神伤夹杂在其中,看在凌恒眼里,浓浓的罪孽和羞耻感袭遍全身。 不敢面对这目光,男人连外衣都没穿,落荒似的逃了出去。 举着棉巾的手还停留在半空,铜炉里的熏香缭绕如烟,与浴水的热气缠绕交织,让南缃只觉像置身在蒸笼,脑子里混沌不清。 这地方她当然不想来,太子妃命人带话来时她也找理由回绝过,可那桂嬷嬷不依不饶。 【你是殿下的贴身丫头,为主子守夜本就是分内事,听说过去你也常为殿下守夜,今晚自然也不例外】 【太子妃已进门,服侍男女主子本就是通房丫头该做的】 【茗山是男子,这种事多有不便,除了你没有第二个合适人选】 德妃话已说在前头,不得让太子妃生出一点不满,若不答应她,太子妃必然会向婆母告状。 德妃已然对自己生了厌恶,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她再三叮嘱新婚日不得出岔子,这个时候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德妃积攒在肚子里的怨气定会借机发出。 这个节骨眼儿上自己不能往枪口上撞。 知道新进门的主母都会关注丈夫的通房丫头,可大婚前几日忙碌之事繁多,大多主母都是在三日回门过后,正式掌管后宅之时才会有动作。 没想到才大婚首日,甚是还没与这位太子妃见过面,对方便开了战,可想而知以后的日子。 曾经自在静好的东宫如今已换了局面,而今的南缃只盼着自己能早日脱离这里。 “赵姑娘。” 听到唤声,南缃怔怔地回头看去,还没看清眼前人,一记响亮巴掌已落在脸上。 这一耳光来得猝不及防,让脑子懵乱的南缃瞬间清醒了过来。 再看周围,婢女们不知何时已陆续进来服侍。 回过神,就见面前站着位中年妇人——这便是那会儿替太子妃来传话的桂嬷嬷,太子妃的贴身陪嫁。 “你这张嘴可真是够快呀!” 桂嬷嬷咬着牙,“这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太子,生怕太子不知道是娘娘让你在这里守着的是吗!” “女主子刚进门你就上眼药,真是个贱丫头!” 想到皇后娘娘对赵氏女的憎恶,以及对自己的交代,桂嬷嬷不解气地又抡起胳膊。 南缃一把抓住了那要落下的手,“你有毛病吧!” 少女喷火的双眸盯着眼前人,“事实就是你们让我在这里守着的,我不过说了句实话,有什么错!” “你装什么傻!”桂嬷嬷恨不得把眼前人撕了,“你告诉太子这些,明摆是挑唆他们夫妻关系,让他们感情生隙。” 南缃冷笑,“有吗?这怎么会生隙呢?” “是你说的,为主子守夜是贴身婢女分内事,伺候男女主子就寝以及事后清洗之事也是通房丫头该做的。既然是天经地义的事,你问心无愧,又何来生隙一说?又何必在意太子知道与否。” “你!”桂嬷嬷气得五官扭曲。 南缃狠狠甩开她胳膊,“换句话说,既然你知道我在这里守着殿下会不高兴,会影响他们夫妻感情,那为何还要让我在这里?” 桂嬷嬷老脸一黑,这问题她还真不知怎么回答。 话说她也不想让太子知道的,按照原计划,她们会在太子下床前将南缃及时招走,绝不让太子看到在这里守夜的人。 照理说,同房过后的主子怎么也得小歇片刻,尤其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少不再耳鬓厮磨一番,且主子在下床前也会先唤人备水,让外头知晓已完事,待洗漱用具备好后,在下人服侍下主子才会下床。 第一卷 第178章 断情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可守在房外的桂嬷嬷没料到,上一刻房内还动静激烈,而下一刻太子便发现了赵南缃,这当中一点间隙时间都没留给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全没按预料的进行,以至于未能及时将南缃叫走。 桂嬷嬷哪里知道德妃让人在合卺酒里放了药,自然更不知道太子事后有多生气,以至于完事后二话不说离去,未曾唤人伺候。 “真是伶牙俐齿啊,说一句能顶十句。” 事情办砸,恼羞成怒的桂嬷嬷又要伸手打去。 南缃怎么可能再给她这个机会,受太子妃的气便罢,如何能受这个老东西的气。 两人闹得不可开交,里面的魏鸾始终没露面,也未说一句话,倒是刘妈妈及时赶了来,将二人拉出房间。 “大婚首日还未过完,娘娘就在内室,你们这样成何体统!” 刘妈妈两边来回劝说,最后桂嬷嬷气恼地走回房间,临了朝南缃丢下个等着瞧的眼神。 看着南缃被打红的脸颊,刘妈妈很是心疼,望了眼新房亮着的门窗,无奈的摇了摇头,后又让南缃赶紧回去冷敷下。 回到屋子的南缃将房门紧闭,门关上的那一刻,撑了半日的她再也顶不住,无力地顺着门板瘫坐在地。 少女面容苍白,喘息不匀,那红纱张后男女欢好的画面和声音直在眼前晃,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南缃冲到床边拉过被子将头蒙住,企图把那些不堪的画面从脑海里摒弃。 可那些东西却阴魂不散,任凭如何都挥之不去,像吸血蚂蟥一样直往她脑子里钻,一点点啃噬着血肉。 再拉开被子时,眼前已是片水雾朦胧。 十六岁的南缃,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她也不过是红尘俗世之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与凌恒一路走来,面对一个人品贵重又处处照顾,甚至数次舍命救自己的人,哪个女子能一点心意不动。 尽管有些事从一开始就很清醒,可感情这东西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的,那些相处的日子里,在她不曾发觉的地方,不知不觉间心意已经慢慢偏离。 可现实让她不得已强敛下这份情愫,故作不在意的说服对方放手、亲手为他们绣鸳鸯枕,劝他好好成婚……这些已然让她撑到了极限。 直到刚才洞房的那一幕,将她心底最后的防线摧毁得片甲不留,也把那份微微泛起的心动彻底浇了灭。 夜色沉静,稀薄的月光洒在被泪水浸透的脸上,如破碎的白玉纯美又苍凉,南缃呆呆地望着窗外,这一夜格外的漫长。 时间一点点过去,漆黑的夜空缓缓被黎明点亮,晨曦的光芒流照在身上,眼前模糊的视线也渐渐清晰了过来。 黑暗终会过去,天亮便是新的开始,南缃长呼了口气。 “我应该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帮我斩断了份不该生出的感情,一段我不知该怎么处理的感情。” 闭上眼睛,南缃腾空的心慢慢静了下来,将那份还没正视便已消亡的情愫永远留在了昨夜。 // 正院新房的妆台前,魏鸾已经在梳妆。 合欢鬓上的凤冠华丽端庄,两侧配以东珠点缀,象征着太子妃身份的正红色鸾凤宫裙披在身,向世人宣告着从此她便是东宫女主人,楚国未来的国母中宫。 魏鸾款款走出房间,朝太子书房走去,预备请他去用早膳,而后一同进宫向帝后请安。 女人所到之处,仆从们见了皆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过后不禁窥眼偷望着,只见这位女主子面若银盆,气质温婉,中人之姿的她算不得绝美,倒也端秀得体,看上去也是个知情达理的。 “什么?太子病了?” 被挡在书房外的魏鸾听了茗山话有些诧异,“太子怎么会病了呢?是什么病,严重吗?” 茗山朝太子妃躬身一礼,“娘娘不用担心,府医已经看过了,太子现在正在休息。” 茗山说得言语不详,没有说什么病,也不说严不严重,这让魏鸾听得不上不下。 “本宫去瞧瞧。” 刚迈出步子,就被茗山恭敬的伸手挡了住,“娘娘恕罪,殿下已吩咐,他要好好休息,任何人不必打扰。” “说的什么话。”一侧的桂嬷嬷听不下去,“娘娘是何人,是太子的发妻,东宫的女主子,别人不能探望就罢,娘娘怎么能不可。” 桂嬷嬷的态度让茗山十分不爽,恭敬的脸容覆上了层冷气,“小的只是按太子爷吩咐办事,殿下亲口说了,任何人不得打扰,属下谨遵主子吩咐,请娘娘恕罪。” 魏鸾有些慌神,他们一会儿可是需要进宫向帝后请安的呀,如今这情况可如何是好。 念及此,不由向茗山询问进宫请安之事怎么安排。 “殿下身子肯定是去不了了。” 魏鸾听了焦急,“殿下去不了,那我呢?” 茗山为难地笑了笑,又朝对方行了一礼,“娘娘恕罪,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能否去请示下殿下?” “实在抱歉娘娘,殿下说了,此刻不见任何人,娘娘请便。” 这下魏鸾没主意了,女人惶惶然的不知所措。 大婚第二日进宫向帝后请安是宫中礼制,太子身体欠安,算是有正当理由不去,相信皇上也不会怪罪的,且即便天子不满,可到底是亲儿子,如何太子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可自己呢?魏鸾忧心焦虑。 她可不比太子尊贵,又是新进门的儿媳,不去是对长辈的不孝不敬。 可若去,难道要自己孤身前往?大婚次日独身去见公婆,这传出去还不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若是太子能发一句话,明着告诉她该去还是不去,她也可依照丈夫话行事,可现在太子什么也不说,摆明是让她自己拿主意。 新婚第二日就遇到这棘手难题,魏鸾委屈得险些掉下眼泪。 茗山恭敬的态度却是公事公办,魏鸾知道再纠缠也没有用,又担心在下人面前不争气的哭出来漏了怯,于是转头朝新房走回。 “娘娘您看见了,这是故意的!太子分明是故意的!” 桂嬷嬷愤愤不平的为主子抱屈,“跑不了就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事,皇后娘娘分析得没错,那姓赵的丫头就是太子的心尖宠!” “别说了。”魏鸾眼眶通红,声音带着哭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马上要到进宫时辰了,眼下可该怎么办?” 第一卷 第179章 姑侄谈心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见主子情绪不稳,桂嬷嬷也不好再抱怨,拉起主子手轻拍了拍,安抚道:“娘娘,照老奴分析,您还是进宫向帝后请安的好。” “可是。”魏鸾抽泣了声,哽咽道:“堂堂太子妃,新婚第一次向公婆请安就独自前往,这让别人怎么看我。” 鼻腔一酸,眼泪不争气流了下。 魏鸾心痛,太子怎么能这么对自己?他们可是夫妻呀,本该相扶相持体贴关切的,而丈夫却狠心地给她抛下这难题。 “老奴知道娘娘担心的。”桂嬷嬷劝道:“可是娘娘,您想呀,去了兴许会让外人笑话,可若不去那是对天子的不敬。” “一旦惹了天子不满,将来哪里还有好日子?相较起来,咱宁可让外人笑话也不能见罪天子,孰重孰轻娘娘仔细想想。” “至于娘娘的委屈,待见了皇后娘娘再细说,娘娘必给您做主。” 魏鸾深吸了口气,擦了擦脸上泪珠,“嬷嬷分析得对。” 往后要想在东宫站住脚,还要靠公公婆婆的支持,而不是靠外人,怎么着也不能得罪天子。 忍下满腹的苦楚,魏鸾收拾好后独自进宫请安。 知道今日儿子和儿媳会前来请安,景隆帝下朝后便直接去了坤宁宫,准备接受小辈拜礼。 待听说太子生病无法前来,景隆帝心一揪,“可是太子病症又犯了?” 魏鸾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话说她也不清楚,可直接这么回答只会显得自己这个做妻子的不称职,惹得天子不满。 “父皇放心,府医已经看过了,眼下太子只需要好好休息便可。” 听了这话景隆帝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可紧接着一抹狐疑又涌上心头。 是不是儿子对这门婚事不满,故意装病不肯来见他? 尽管有这怀疑,可景隆帝也没有因此怨恨儿子,他也知道,强塞给儿子这门婚事他心里不痛快,闹闹脾气也是有的。 不管怎么说大婚已成,这一局终究是自己赢了,顺心之余他也允许儿子不伤大雅的闹闹情绪发泄下。 景隆帝没再追究,照理赐下赏赐,而后便回御书房了。 见皇帝完全没有怀疑太子生病一事的真假,魏鸾心里凉飕飕的。 本以为天子会体谅她独自前的孝心,然后安慰上几句,不想一个字也没提,丈夫不疼公公也不给做主,魏鸾更委屈了。 殿里只剩姑侄二人后,皇后问起昨日一切可还顺利,太子身体到底如何。 闷了一肚子酸苦的魏鸾早受不住了,亲人关切的问候让她满腔的悲痛霎时溃提,还没开口泪水便先汹涌流出。 哭哭啼啼的把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叙说了遍,且说且泣,好不可怜。 说完后皇后许久没开口,魏鸾还在抹眼泪,偌大的宫殿只有女子抽泣声,又过了一刻才微微平静下来。 哭出来的魏鸾终于好受了些,她擦了擦眼泪,重新站起身,在皇后面前跪了下来。 “鸾儿有错,鸾儿知错了。” 看着哭红眼的人,皇后神色漠然,“错哪儿了?” “鸾儿不该吃醋。”魏鸾低着头抽抽搭搭,“不该小心眼儿地做那件事,大婚首日便惹得殿下不高兴。” “没有做到正妻该有的气度,鸾儿辜负了姑母的教诲,也愧对双亲多年的教导。” 皇后收回目光,淡然地摸着自己护甲,依旧那份清冷神色,“所以你是为自己动用了心思手段后悔了是吗?” 魏鸾惭愧难过,眼眶又充满泪水,“姑母不知,闺中时我曾常听母亲说起高门大宅里的杂碎事,谁家的主母善妒不容人、谁家的正妻苛待妾室,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以往听到这些我挺不屑的,我就想啊,能做高门正妻的女子都是大家出身,哪个不是读女则女训受着最好的教导长大,争风吃醋这种事情哪是大家闺秀该做的。” “那些个妾室们都是小门小户女,没受过教养,她们懂什么,身为正妻岂能跟这些个小妾置气,那是降了自己身份。” 魏鸾泛着泪光的眼里是回忆过往的神采,她笑得凄凄楚楚。 “我就告诉自己,我将来做了正妻,必定宽和待下,绝不与妾室吃醋拈酸,为丈夫掌管好后院,做一个最最贤德的主母,让所有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嫡妻风范。” “我自小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要求自己的,可” 魏鸾说着神色低迷了下去。 在她真正喜欢上一个人后,突然生出一种感觉:她是否真的能接受对方有别的女人,还做到对那些女人大度包容? 直到听说倾慕了多年的男子心有所爱时,一种从未有过的酸酸的感觉布满胸腔,细密如针扎又汹涌似烈火,让她痛恨却又无法言说。 “我一想到太子像我喜欢他那样喜欢那个女人,我……” 魏鸾哽咽,眼泪又簌簌流下,“我心里生出一种无名的妒火,有酸涩,有嫉恨,有不甘,把我烧得苦不堪言。” 想到太子为了对方连性命和储位都能不要,想到他们二人曾无数次亲密欢好。 “我恨不得、恨不得将那女人千刀万剐,剥皮抽筋,饮其血啖其肉,甚至哪怕这样都解不了我心头之恨!” 魏鸾捂着脸呜咽痛哭,皇后没有开口,只静静看着她,直到魏鸾平静下来后继续道。 “我发现自己有这种心思时也很害怕,我不止一次问自己,怎么会生出这种可怕念头?” “我很惭愧,深觉自己对不住家族这么多年来的教养,对不住一个高门贵女该有的品行,对不住自小习的妇德妇功。” 可这种感觉是真实存在的,她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当家主母那么容不下妾室。 因为但凡一个真心爱慕丈夫的妻子,都容不下丈夫身边的其他女人,尤其是受宠的那些。 “我好想殿下只有我一个女人,希望他能爱我疼我珍惜我,完完全全的属于我一个。” 尽管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别说太子了,就是寻常男子都能三妻四妾,原本从小就知道且习以为常的事,而今却让她难以接受。 第一卷 第180章 悲痛往事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昨日下午看着那本避火图,满脑子全是那个女人和太子在一起的画面,越看越酸涩,越想越嫉妒。 “太子是我的丈夫啊,我才应该是他最爱最珍惜的女人。” 可却被别的女人夺了心沾了身。 一想到心爱的丈夫跟那女人行过鱼水之欢,滔天的醋意让魏鸾难以平静,这股妒火搅得她气血不宁,理智溃散下,她做出了那个决定。 “我当时就想着,我要让赵南缃知道,我才是太子名正言顺的妻子,是最有资格躺在他身边的女人。” “而她只是个卑微婢子,我坐着她只能站着,我站着她就得跪着,我与太子洞房花烛,她便只能跪在一旁小心伺候。” 让她看着他们欢好,听着他们恩爱交缠,让那个贱人的心慢慢流血,让她知道妻和婢的云泥之别。 哪怕有一日太子抬举她做个小妾,她也是那个曾在主子新婚夜跪在床前伺候的卑微女人,永世活在自己脚下。 赵南缃若是生来的婢女也罢,兴许不知尊严为何物,可她是名满天下的千年氏族女,魏鸾相信,这样出身的女子是有心气的,这种事必能将她精神摧毁,足以给她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可我万万没想到计划会失策,太子他突然……” 魏鸾说不下去,痛心地捂着胸口。 司寝嬷嬷教导过,房事过后男主子会向外面叫水,而后下人进房伺候主子沐浴净身,照这样的规矩,桂嬷嬷等人必能第一时间将赵南缃带出房,不被太子发现。 可事实却是,行房过后的太子没有一刻的留恋,也未唤人伺候,离开速度快的让桂嬷嬷等人措手不及,以至没能及时将赵南缃弄走。 魏鸾也想不通,明明床榻上的男人那般火热,怎得完事后像突然变了个人,没有事后的温柔爱抚,没有想象中的谈情说爱,就那么一字不提的离开了。 甚至还直直撞上了跪在房间里的赵南缃,一切脱离了她的掌控。 “姑母,我是不是让您失望了?”魏鸾泪流满面,羞愧得无地自容。 皇后叹了声息,抬手扶起地上人,让她坐下。 待魏鸾情绪平稳些,皇后才开口,不过她没有直接回答侄女这个问题,只是说起了件陈年往事。 “赵南缃的姑母赵清禾,是多年前名动京城的贤妇美人,我曾与她有过些交情。” 魏鸾不知道姑母为何和她说这些,只静静地听着。 忆起过往,皇后心绪枉然,“那是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的皇上还是荣王。” 记得一日丈夫突然同她说:通政司参议沈复的妻子赵清禾是南临赵氏女,建议她可以多与之往来。 “我原不解,不过个五品官眷,还需亲王妃主动交好?可皇上说,赵清禾出身名门,才德兼备,在京中多有赞誉,我们不能以官级看低人。” 丈夫这么说了,她便也照做,几次来往后也看得出赵清禾确实名不虚传。 不过后来的她很快发现些端倪。 往事涌上心头,皇后目光深邃,“每次我邀赵清禾来府,皇上总是能恰巧赶上,顺道同我们浅谈上几句。” “而到了晚上他必来我房里,闲聊之中便有意无意扯到赵清禾身上,询问我白日同她聊了什么,我也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不管是什么,只要是跟那女人有关的他都听得津津有味,还不忘嘱咐我交下这个朋友,日后多多往来。” 女人在感情方面天生都是敏感的,丈夫对赵清禾的关注远超出了寻常。 皇后眼里装满讽刺,冷哼道:“后来我才明白,什么同对方交好,分明是他看上了赵清禾,以此为由让我把人带进府,好能让他有机会瞧上美人几眼,说上几句话。” 魏鸾听得不忿,身为丈夫怎能这样利用自己的妻子! 皇后哀叹,“我既然知道了他心思,又怎么肯帮他做这事,于是不再同赵清禾往来。” “那后来呢?”魏鸾问道,听着姑母说起旧事,一时间忘了自己的烦恼。 “后来皇上也察觉出了,问我为何不再同赵氏往来,我随便寻了由头搪塞了过去,再后来。”皇后摇着头苦笑。 “兴许他看出我是刻意回避,之后便开始冷落我,整月整月的不踏入正房,拿我当作摆设对待,我便知他这是恼了我。” 随着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又涌上心头,皇后悲痛落寞。 彼时的她不愿委曲求全,可随着太子和越王的出生,眼看庶妃们一个个生下了儿子,自己却只有一个女儿,皇后怎么能不着急。 “没法子,为了能早日诞下嫡子,坐稳正妻位置,我只能咽下委屈,投其所好地继续与赵氏往来。” 皇后说着说着就笑了,笑得凄凉悲怆,“他高兴了,这才舍得多看我几眼,也终于肯留宿我房里,我这才又有了身孕。” 紧攥着凤椅扶手,皇后悲愤的咬牙切齿,“一个女人,一个正妻,需要帮着丈夫达成私欲才能换来丈夫一点点的怜爱,哈,当真是可笑。” 皇后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可有什么办法,要想站稳脚跟必须得承受这些。 “姑母太委屈了!” 魏鸾听得心疼,被丈夫这么作践,同是女子的她怎会感受不到姑母的苦。 “皇上不顾伦理夺人妻,那赵清禾在被押解去王府的路上,从下人嘴里得知了事情真相,性子刚烈的她宁死不从,跳湖自尽。” 皇后叙说这当年旧事,“赵清禾死了,皇上很难过,那期间他低迷颓废,我的孕肚也没能让他高兴。” “眼看他日日在府里酗酒饮醉,我很是担心,前去探望,可酒后发疯的他竟将我狠狠推了出来。” 景隆帝武艺在身,酒后的人也没有分寸,那力道之大直直让皇后从门口滚落下台阶。 眼眶攸的一红,指尖深深陷在掌心,“我胎像本就不稳,当场便血流了一地,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就那样没了,大夫说……那是个男胎啊!” 说起那个失去的孩子,皇后潸然泪下。 更让她痛心的是,酒醒后的丈夫没有任何愧疚,不疼不痒地说了两句安慰话,这事便算过去了,之后继续为赵清禾的死难过悲伤。 这些年里她时常惋惜,要是那个孩子能顺利生下来,凭着正宫嫡出的尊贵,哪里还轮得到太子越王等人惦记皇位,今日定是另一番局面。 皇后痛恨至极,是谁造成的这一切? 是赵清禾,是那个勾走了丈夫心的女人,万恶的赵氏女! 第一卷 第181章 当年真相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在他眼里,自己的骨肉还没个不属于他的女人重要!” 皇后恨得牙关紧咬,她深深闭上眼,平复着心里的创伤。 魏鸾早已泪流成河,往日的她只知道身居凤位的姑母受人敬重,享尽尊荣,却不知她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苦楚。 “鸾儿啊,你想想,如果当年赵清禾没有死,顺利入了府,你猜姑母会是什么下场?”皇后突然问道。 魏鸾想了想,“皇上对姑母无情,甚是在他心里姑母腹中的孩子都没赵清禾重要,这份心意,怕是少不得宠妾灭妻了。” 皇后点着头,“是啊,何止宠妾灭妻,就凭皇上逼宫夺位的狠辣决绝和对赵清禾的痴迷,只要她想要的,怕是连着正妻位子都愿意给她,就算赵清禾不要,为搏美人欢心,以皇上的性子定也会主动给。” 魏鸾相信这话,毕竟那个男人为了赵清禾可是连亲生骨肉都不在意了。 “若是那样,今时今日坐在这凤椅上的就是赵氏女,而你,也不会有此刻的凤冠加身。” 魏鸾叹着气,庆幸道:“可不,得亏那女人没入府,不然今日就是另一番局面,说来也是上天庇佑姑母。” 庇佑?皇后听后轻轻一笑。 她缓缓地抚摸着身下凤椅,像对待件珍贵宝物,渐渐地,怅然的面色幽暗了下来,眼中闪出丝隐恨和杀意。 “哪儿来那么多庇佑,不过是我先下手为强,将那女人挡在了外面。” “什么?”魏鸾心一惊。 她来回思虑着这话,而后奇怪道:“那赵清禾不是自己投湖自尽的吗?跟姑母有何关系?” 皇后眸似深渊,笑得阴冷,“你当王府的下人办事那么不牢固?随意就将主子的秘密透露出去?” 这么一说魏鸾就明白了,瞬间瞪大了眼睛,“是姑母?” 皇后没有否认,脸上是胜利者的笑。 作为皇帝的枕边人,她清楚丈夫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既然这么迷恋赵清禾,不可能只干巴巴看着没有任何动作。 是以皇后处处留心观察,无人知晓,当年的她在得知沈复出事后,便第一时间探清了是丈夫暗中谋划。 深知赵清禾入府后自己将没好日子过,经过一番筹谋,决定在对方来府的路上安排下人假作说漏嘴,将事实真相变相告知对方。 皇后与赵清禾来往过,了解其性子,也知道赵清禾与沈复感情深厚,预料到得知真相后的人必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皇后没算错,事情发展一切都如她预想。 “原来是这样。”魏鸾闻言又惊又叹。 环看着坤宁宫内殿,又摸了摸身上的明黄凤袍,皇后哼笑,“幸而我当年先下了手,不然放任那女人入府,我这个正妻怕是早就当到头了,哪儿还能有今日的风光地位,咱们家族哪能将凤位揽入怀中。” 初闻这些的魏鸾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低头冥思着,皇后也没打扰她,十分耐心地等着。 半晌后,魏鸾长长出了口气,再抬头时眼里是对姑母行为的认可,“姑母做得对。” 皇后欣慰,“鸾儿啊,姑母跟你说这些,就是要告诉你,世间没有那么多合心意之事,想要什么是需要自己谋划争取的。” “咱们为人正室的,更要有心思手段,不然如何能稳固自己地位,如何在众多妻妾中屹立不倒。” “要知道,以太子的身份,日后东宫的女人只会更多,更别说将来他登基后还有三宫六院。” 最后一句深深刺在了魏鸾心上,她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些。 一个赵南缃她都接受不了,更不敢想再来一堆女人会是什么光景。 “能伴君左右的都是名门大户女,这样家族培养出来的女儿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哪个女人不惦记被扶正,你若柔弱,只会被她们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譬如姑母,若非有头脑手腕,早被拉下了正妻位子,咱们魏家哪能有今日的后位。” “你养在深闺,不知姑母为了给你争取到太子妃位子费了多少精力,咱们眼下拥有的这一切不是从天下掉下来,都是筹谋来的。” 魏鸾这回彻底明白了姑母意思,“所以,姑母您不怪我昨晚那般行事。” 皇后慈爱地摸了摸她脸,“姑母很高兴,我的鸾儿并非我想的那般柔弱无能,还是懂盘算,能使得出来的。” 皇后很明确地告诉魏鸾,她做的是对的,虽说这次失了手,可至少侄女敢想敢出手,懂得去用手段争取,这样才能有前途。 “你要是无动于衷,处处逆来顺受,那姑母才要看不起你,若是那样,我只能从母族里再挑出色女子送进东宫辅佐你了。” 得到了长辈认同,魏鸾心里好受了些,在皇后的教唆下,那颗原本还有些惭愧的心此刻已烟消云散。 这一次她再也没有任何犹豫,坚信自己做得没错。 皇后安慰道:“你那招很漂亮,狠狠打击了赵南缃的傲骨,但凡她还有些尊严,定然不会再有攀附之心,哪怕太子想挽回也难了。” “不过是过程出了些纰漏,这也正常,你到底年轻不更事,缺乏经验,天长地久,日后行事前再多些思虑便是。” 受到了姑母的鼓励,魏鸾很快重拾了信心。 “说来也是孽缘啊。” 皇后感慨,“姑母年轻时受那赵清禾的气,而今你又受赵南缃给的委屈,咱们姑侄俩都摆脱不了赵氏女,可见赵氏女真真是我们命中的克星。” “鸾儿不怕。”此刻魏鸾眼里再无悲凄,“赵清禾再厉害不也是姑母的手下败将,更别说赵南缃一介罪奴,鸾儿不会输给她的。” 皇后很满意,分别前不忘叮嘱侄女,昨天晚上的事太子定不会轻易放过,皇后给侄女儿打着气,传授了她些应对之策。 魏鸾从坤宁宫出来后便去了德妃那里。 德妃早就装扮一新,神采飞扬地等着儿子儿媳来请安,不料却听说儿子生病了没来。 德妃与景隆帝一样,第一反应都是担心儿子是不是旧症复发。 “赵丫头呢?她的血能救恒儿性命,赶紧让她放血救人!” 这话把魏鸾听懵了,询问德妃是怎么回事。 第一卷 第182章 算账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发觉自己慌乱下说出了那句话,德妃有些懊恼,可眼下想遮掩也晚了,眼前的是自己儿媳,不是外人,于是便将事实真相告诉了她。 魏鸾听后没说什么,只安慰德妃太子没什么大事,休息下便好。 德妃这才放心,挂念儿子的她也没心思招待儿媳,浅浅与之拉了几句家常后赐下赏赐,让她早些回去服侍太子。 人走后德妃还是不放心,又派人去东宫打探消息,看看儿子现在情况到底如何。 前去的人很快把消息带了回来。 “你说的是真的?” 德妃不可置信地看着贴身嬷嬷,嬷嬷点了点头,“千真万确,是刘妈妈亲口说的。” “太子昨夜从新房出来后就直接去了书房,之后一直紧闭不出,直到今早都没露面。” 这么说德妃就明白了,想来儿子不是生病,而是动了气。 再看回魏鸾方才坐过的地方,德妃眉心紧拧,“她竟然想出那种法子磋磨人!” 虽说德妃不喜欢南缃,也不希望她打扰了儿子和儿媳的感情,可再如何心里也总念着些救子恩情。 前些日子将南缃叫到宫里训话,又是让她绣鸳鸯枕,又是让她捧回送子观音,还言语威胁,德妃觉得自己做得已经够过分了,但不管怎么说,总归是赵南缃引诱儿子忤逆在前,自己是不得已才做这些。 却不想她的儿媳更有过之! 若是赵南缃不安分,见罪了魏鸾,魏鸾以正妻身份教训婢子自是天经地义,只要处置方式得当,罚当其错,德妃也是支持的。 可据德妃所知,昨日大婚十分顺利,赵南缃并未生事,而魏鸾却无故出手,这岂非刻意刁难? “许是太子妃知道赵丫头是殿下的通房,心里不痛快。”嬷嬷分析着,“有意要给自己树下威严,这种事也不少见。” 德妃知道这个道理,但也要看用什么手段。 让对方跪在洞房看他们欢好场面?德妃都臊得不忍去想。 “这也未免太龌龊恶心人了! 她们都是身份高贵之人,磋磨下人归磋磨,罚跪抄书、言语敲打、罚没月例,再狠一点庭杖鞭打,这些都可以,而魏鸾却……德妃胸口泛着恶心。 她可是尊贵的太子妃啊,如何能做出那种辱没身份的腌渍事。 “还高门贵女呢,传出去还不让人耻笑。” 德妃越想越生气,“再者,身为正妻,还是未来国母,如此拈酸吃醋像什么样子,我儿的身份不可能只守着她一个女人过日子。” “如今府里就一个女人她都这般容不下,更别说日后三宫六院了,正妻不贤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难不成娶了个醋坛子回来? 自经历了与许家的婚事后,这次她可谓是上了十倍的心,不想最终千挑万选亲眼过目了的儿媳会是这种品行,德妃郁闷恼火,不由担忧往后的日子。 回到东宫的魏鸾正在房里思虑是否再去探望下太子,就听到婢女从外面急匆匆跑了进来。 “方才奴婢与桂嬷嬷经过花园时,管家突然带着人将桂嬷嬷押了走,说是太子要处置她。” 魏鸾一听慌了神,拎着裙子朝书房快步赶去。 到了书房庭院,就见院中站着数名仆从,一左一右两个下人正摁着桂嬷嬷肩膀,像是要对她处以什么刑罚。 “住手!” 魏鸾快步上前,“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桂嬷嬷一看到主子来了,连忙向她求救,“娘娘救命啊,太子爷要处置奴婢,要让人剁掉奴婢两根手指!” 魏鸾惊得心跳如雷,“怎么会这样?” 凌恒从书房走出来,脸上是如冰川般的冷漠,魏鸾见了连忙上前,“殿下身子好些了吗?妾身正担心呢。” 见太子没有说话,魏鸾看了眼还在跪着的桂嬷嬷,“殿下,不知桂嬷嬷所犯何事,要处以这样的严刑?” “打了本宫的贴身侍女,自该接受处罚。” 魏鸾这就明白了,太子是为昨晚桂嬷嬷打赵南缃的那一巴掌出气。 丈夫这般袒护那女人,不惜处置自己的贴身陪嫁,魏鸾酸涩难耐,心底腾起股妒火。 “你来的正好,本宫正有话要问你。” 凌恒目视前方,口吻疏离冷漠,“你命南缃去新房守夜,是何用意?还责怪她将此事说给本宫。” 这位新婚妻子看似温婉端和,不想却能做出那种糟践人的事。 她虽没打没骂,没对人肉体上造成伤害,可那种羞辱是对人精神上的打击,真真是让人恶心到骨子里,远比肉体上的折磨更卑劣无耻。 这种下流手段不是谁都能想出来的,凌恒都不知此女心性该有多龌龊扭曲。 对于太子的这个问题,魏鸾虽早有准备,可在对上男子冰冷的目光时,那颗脆弱的心还是忍不住颤抖。 “太子爷。”桂嬷嬷率先接过话,“老奴刚才说了,是” “本宫在问她没问你!” 撞上太子冷冽目光,桂嬷嬷不服气却又不敢反驳。 丈夫如此冷厉无情,魏鸾委屈得眼眶泛红。 看着这场景,机灵的茗山走到桂嬷嬷跟前,二话不说朝抡起胳膊扇了她一嘴巴。 “太子与太子妃说话,嬷嬷怎能私自插嘴,要说嬷嬷也是宫中老人了,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了。” 这一巴掌让本就心虚的魏鸾更是惊慌,她颤巍巍地看向太子,只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来。 知道对方还在等她回复,不好拖延,于是将早备好的言辞道出:“赵丫头是殿下的贴身婢女,守夜是分内事,妾身这么安排……没有不妥吧。” 明明是理直气壮的理由,却被她说的软弱怯懦。 凌恒面不改色,“既然你认为这是天经地义,那事后她告诉我实情,你为何又让人惩治她?” “反过来说,你若不想让本宫知道实情,可见你也认为此事不光彩,既然是不光彩之事为何又要让人做?” 一连串毫不客气的问题抛来,虽然魏鸾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词,姑母也教了自己不少,可在对上太子咄咄逼人的眼眸时,初为新妇的魏鸾终归是气弱虚软。 第一卷 第183章 处置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妾身……妾身在安排此事时,没有想那么多,至于……事后桂嬷嬷与赵丫头的争执,妾身……妾身也不知晓,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凌恒一挑眉,“这么说这件事与你没有关系了?” 魏鸾张着嘴,不知该怎么说。 承认了是出卖了自己人,可不认便是把自己供出去了。 当着满院的人,没了主意的魏鸾惶然无措,初次面对这种场面的她有些招架不下,一张脸烧得通红。 “是老奴自己的意思。” 紧急时刻桂嬷嬷为主子解围,“太子妃娘娘只是按例安排人守夜,旁地什么也没说,是老奴自己觉得赵丫头不该告诉太子爷此事。” “这样难免给太子爷和娘娘造成误会,生气之下自作主张行事,与娘娘无关。” 听桂嬷嬷这么说,魏鸾羞愧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既然你承认了自己罪行,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动刑吧。” “不!” 魏鸾惊叫出声,“殿下不能啊,桂嬷嬷岁数在我们之上,又是皇后娘娘亲自安排给妾身的陪嫁,怎能处以严刑。” “且她不过是打了一巴掌,就算处置,也不至于用这么严厉的刑罚啊,到底有皇后娘娘的颜面在里面,不好这么处置的,请殿下开恩呐。” 凌恒听了这话十分好笑,“所以说,皇后娘娘是给本宫送来了一祖宗,她可以在东宫横行霸道,本宫还不能处置,要本宫以后捧着她奉着她是吗?” “既然你们来头这么大,本宫这里庙小,容不下,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凌恒说得轻飘飘的,听在魏鸾耳里却是能要了她命。 震惊又凄哀地目光望着心爱丈夫,他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在他们新婚次日当着一堆下人的面把她遣回母族? 被倾慕了多年的男子这么对待,魏鸾难以接受,眼前浮起层氤氲,眼泪滴答滴答流下。 “殿下恕罪呀!”桂嬷嬷叩首哀求,“娘娘不是这个意思,娘娘贤良宽和,善待下人,不过心疼我们这些仆从而已,并没有对太子爷不敬的意思。” “都是老奴一人的过错,求太子爷不要为难娘娘了。” 懒得再跟他们废话,凌恒示意茗山动手。 魏鸾急得哭出声,她扑通一声跪在凌恒面前,“殿下开恩啊,念在桂嬷嬷是初犯,就饶她这一次吧。” “妾身没有托大拿乔,更没有想过以中宫之势压人,只是可怜桂嬷嬷年长,平日又悉心侍奉,就算是罚也不该承受这样的严刑。” “皇后娘娘是我们的长辈,长辈指来的人,我们总要给几分颜面不是。” 凌恒冷笑,“你也知道长辈指来的人得给几分颜面?” “她是皇后指来的人,南缃是父皇亲自指给本宫的人,你觉得他们两个谁来头更大?她在对父皇指来的人动手时可有考虑过天子颜面?” “还是在你心里认为天子比不过皇后?” 魏鸾语塞,这回是一个字也无法辩解了,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凌恒回了书房。 一阵妇人惨叫声惊响! 这一声把魏鸾吓丢了魂儿,她捂着脸不敢看那血淋淋的场面,浑身颤抖不止,心慌得不知身在何处。 廊下的刘妈妈冷眼看着院中场景,没有一点同情。 南缃是她喜爱的晚辈,又救了太子性命,刘妈妈感激都来不及,疾恶如仇的她如何能看着南缃受委屈,是以跟太子禀报了昨晚的事。 // 桂嬷嬷被抬回了正院耳房,处理好伤口后躺在床上呜呜咽咽。 “嬷嬷受苦了,对不起,是我没能护住你。” 看着被血印染的白色绷带,魏鸾为自己的无能惭愧。 “这跟娘娘没有关系。”桂嬷嬷声音哽咽,哭红的眼里布满血丝,“娘娘现在可看清这一切了?” “定是那姓赵的在背后捣鬼,把昨晚的事告诉了太子,怂恿太子为她出气。” 这一点桂嬷嬷不说魏鸾也都猜到了,“除了她还能有谁!” “娘娘现在见识了那女人的心机手段了吧?她狠着呢!赵氏女没一个好东西,皇后娘娘就是料到了这点才让老奴来辅佐娘娘。” 魏鸾含泪点着头,心疼地抚摸着桂嬷嬷手,“嬷嬷是姑母指给我的人,不想刚来第二天就受到了这种处置,是我愧对你,也愧对姑母。” 桂嬷嬷何尝不忿,她可是宫里资历深厚的老人,在宫里除了帝后外谁敢给她脸色看,就是那些嫔妃公主皇子们,见了自己也得给几分薄面。 而今日又是被当众打耳光,又是被砍手指,多年威风被灭,这可是她的奇耻大辱啊! “老奴和赵南缃虽都是奴仆,可奴仆和奴仆也是不一样的。” 桂嬷嬷愤愤不平,“老奴出身清白,是皇后娘娘的陪嫁,那姓赵的不过是个罪奴,她如何能在老奴之上?” “太子口口声声说她是天子指来的人,那又怎样,老奴是托了皇后娘娘的嘱咐,堂堂正正进入东宫伺候太子妃的,那个贱奴是作为犯人家眷被皇上分配给太子的,这如何能一样?” “说来说去都是太子宠她,小人得志狐假虎威!” 魏鸾自也为这个痛心,打狗也要看主人,谁人都知,太子对桂嬤嬷的态度就是对她的态度。 手下人被处置的越狠,便是自己在太子心里越没份量。 作为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本该是太子最爱的女人,可刚进门就被丈夫当众下了颜面,这让她以后怎么在东宫立足。 “太子这么护着赵南缃,一点都不顾虑我的感受,真真是伤人心,甚至连姑母的面子都不买,他眼里就这么没有我母族吗?” 魏鸾泪眼汪汪,委屈的低头抽泣,“我现在只想见母亲,我有一肚子话想跟她说。” 桂嬷嬷闻言无声哀叹——都多大人了,遇事还找娘亲哭鼻子?主子未免也太脆弱了些。 难怪皇后娘娘要指她前来辅佐,这姑娘需要调教的地方多着呢。 桂嬷嬷在屋里养伤,魏鸾让人好好伺候对方,而后回房安排明日回门事宜。 到了正午,始终不见太子前来用膳,思量着他还在生气,魏鸾不敢去招惹。 直到晚膳时分,太子还是没露面,魏鸾想派人去请,可又觉得这样有些跌份。 第一卷 第184章 疏远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毕竟是大婚第二日,这个时候难道丈夫不该主动陪着自己吗,如今要她去请人,魏鸾心里不舒服。 悄悄让人去打听,待听说太子已在书房用了晚膳,魏鸾是再也没了胃口,让人将饭菜撤了下去。 一整天下来丈夫不曾陪她吃过一顿饭,没有想象中的如胶似漆,没有夫妻该有的恩爱情长,这让新婚燕尔的人倍感失落。 尽管如此,魏鸾还是盼着对方夜里能来,不陪她吃饭便罢,大婚前几日总是得留宿新房的。 民间都说,夫妻是床头打架床尾和,过去她不明白这话,可经历了昨晚的她似懂了其中缘由。 那么亲密的事情,足以拉近两人间的距离,融化一切不愉快。 有了那件事后她只觉自己更爱对方了,回味着昨夜的肌肤相亲,魏鸾在期待的甜蜜里娇羞地笑了。 府巷的梆子声响传来,天色越来越晚,夜深人静,台上的红烛映照着床上独坐的身影。 直到蜡烛燃尽,魏鸾眼中的期许也暗淡了下来。 太子不会来了,女人失落的眸子凝视着窗外,一滴清泪滑落而下。 暗恋了多年的男子,梦寐以求的婚礼,而今终于如愿嫁了过来,却不想会是这样的光景,开端便如此,她不敢想往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 魏鸾不禁问自己,若重新来一次,她可还会选择嫁来? 然而答案是肯定的。 眼下虽苦涩难忍,可她非常清楚自己心意,她爱太子,不可救药地爱他,除了太子她此生决不嫁其他任何男人。 魏鸾分析着眼下境况,不由在想:若昨晚没有让赵南缃守夜,事情是不是不会如此,毕竟不管太子心里有没有自己,只要自己没做让他生气的事,至少他没理由像现在这样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做。 这么想着,魏鸾心底隐隐泛出一丝悔意。 可也只一瞬,她立即否定了这个念头。 姑母都说自己没做错,那必然是没有错的,姑母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是后宫争斗的绝顶高手,她的话一定没有错。 错的是赵南缃,是那个女人!魏鸾坚定心念。 是她迷惑了太子的心才导致自己这般境况,赵氏女骨子里狐媚,专勾引别人的丈夫,错的是她们! 书房里的凌恒也睡不着,在屋里徘徊了半晌后,终于鼓起勇气来到南缃房门外。 “缃缃,你睡了吗?” 房间的南缃听到声音,回了句我已经躺下了。 “可以开下门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凌恒垂头离去,可刚走出几步又不死心地折身返回,“缃缃,你开下门,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走,不然我无法安心。” 南缃披衣坐起,将门打开。 月夜微凉,摇曳的灯笼下男子面容昏暗,只有那双眼睛流动着深邃波光。 昨夜的事像一场极为羞耻的噩梦,在凌恒心里留下了深深烙印,他不忍回想当时,更不敢面对眼前女子,煎熬中度过了一日,到了此刻再也熬不住了。 “昨晚的事情我不知情,实在抱歉。” 南缃平淡如常,没有任何情绪,“殿下不必如此,没什么抱不抱歉的,我是你的贴身丫鬟,为男女主子守夜本来就是应该的,何来道歉一说。” “缃缃你别这么说。” 凌恒听得难受,他宁愿被她指责打骂,至少说明她还在意自己,最不想的就是看到她这么平静的反应。 “我……” 昨夜的事实在太过难堪,凌恒每每想起都难以启齿。 两人沉默不语,周围静谧的异常。 一缕微风吹过,虽是夏日,可白天下了些雨,夜间的风还是透着些凉意。 见南缃衣着单薄,凌恒伸手想帮她拢下外衣。 “我自己来吧。” 察觉到他动作,南缃自行拢着衣衫,凌恒并没有收回手,继续帮她,两人手不经意碰到了一起,触及的那一刻,南缃灼烫般的避了开。 她后退了一步,低着头将自己外衣披好。 那下意识回避的动作凌恒看的愣怔。 过去的两人没少肢体接触,眼前姑娘从一开始的抵触到后来的接受,记得在回京路上,他握着她的手,她没有任何反抗,乖乖的任由他所为,凌恒明显感觉到少女在慢慢接受他。 可方才的回避那般真切,像是避嫌又像是嫌弃,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甚至还有过之,凌恒心痛如绞。 “你对我失望了是吗?” 看着他还停在半空的手,南缃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浅浅一笑,解释道:“以前打打闹闹就算了,可现在你已经成家了,不好再玩闹,有些事还是避嫌得好,不然让人看见容易惹出非议。” 话说到此,凌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心爱的姑娘是与他划清了界限,同他疏远了。 “就算你不再接受我的情意,可你不也说了吗,我们还是朋友,朋友间不至于这么生疏吧?” 南缃神色依旧,“尊卑有别,皇家更是讲规矩的地方。” 过去府里没人会说什么,可现有了女主人,一切都不一样了。 “往后我们还是守着主仆分寸的好,不要给彼此惹来麻烦。” 房门早已经关上了,凌恒却还立在原地不肯离开,他感觉身体里有什么重要东西在一点点剥离。 重新躺回床上,南缃发现雪团正卧在床头,这小家伙不知道何时跑进来的,猜测定是刚才开门时顺道溜了进来。 想到凌恒伤心落寞的样子,南缃轻轻拍了拍雪团,“去陪你爹爹吧,娘亲……我这里没什么事,明天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那两个字她是再也说不出口了,摸了摸雪团脑袋,南缃柔声道:“你以后有新娘亲了。” // 翌日清早,一夜未眠的魏鸾坐在铜镜前梳妆,听着仆从禀报今日回门的行程安排。 一切妥当后起身前去书房寻太子,却听说太子病未好,还在休养中,不便出府。 昨日的他那般精神,怎可能病没好,这谎言假的都让人可笑,可越是这样越说明太子是何等轻视自己。 一再被冷落,魏鸾绷不住,眼泪又唰的流下,哭哭啼啼地跑了开。 辅国将军府张灯结彩,魏大将军早已备好了一切,只等着太子女婿驾临,不想最后却只等到了女儿孤身一人前来。 第一卷 第185章 兄弟谈话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得知太子身体抱恙,夫妇俩不曾多疑,太子过去是身子出了名的弱,虽说前段时间痊愈了,可保不齐是哪里又不舒服。 魏鸾本想同母亲诉苦,可又担心被斥责,是以不敢告诉双亲新婚夜她做下的事情,就这么将回门之行稀里糊涂应付了过去。 而后的日子里,凌恒再未踏足过正房,一晚一晚的等候,一次次的希望落空,魏鸾精神像被抽了空,每日里总要掉上几滴眼泪。 这段时间,凌恒发现南缃很少出现在他面前,准确的说,只要他不传唤,对方根本不会露面,她像是隐了身,一天天悄无声息的生活。 以往那些笑笑闹闹的日子仿若成了上辈子的事,如今的东宫让他倍感凄凉陌生。 凌恒很是心痛,他知道,小姑娘是真的与他疏离了。 一切正如皇后所言,南缃的心性和尊严绝对接受不了这种事。 不得不说,魏鸾的那招像根针般精准的插在了凌恒和南缃之间,给他们埋下了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让一对有情人渐行渐远。 可歼敌一千自损八百,魏鸾也因此受到了太子的反感甚至是厌恶,新婚燕尔便开始夜夜独守空房。 深闺哀怨中的人终于挨到了十五这日。 照规矩,每月初一十五皇子们是要进宫向长辈请安的,婚假已过,前两天太子也恢复了早朝,今个儿这日子他再没有理由不陪着自己进宫。 清早,魏鸾收拾妥当后前去书房,却听说太子一大早就已经出府了。 她安慰自己,太子要早朝,先行一步也无妨,自己可以先进宫,待早朝后二人一同去向帝后请安。 可到了皇宫后才听说,下朝后的太子带人去京郊巡视了,根本未曾去向后宫长辈请安。 “殿下他竟然这么对我。” 坤宁宫里,魏鸾抽抽搭搭,同姑母诉着苦,将这些日子以来受的所有委屈和冷落尽数道了出。 “新婚次日让我独身见公婆,三朝回门也不露面,我们是夫妻呀,他这是要与我分道扬镳吗。” 侄女哭成这个样子,照理说皇后是该心疼的,可她是真心疼不起来,反倒有些恨铁不成钢。 “赐婚前姑母就同你说过,太子已经心有所属,情况都跟你说清了,最后也是你自愿嫁过去的。” “你也知道,你本非太子心甘情愿迎娶,是圣旨赐婚太子被迫接受,虽说太子婚后对你的态度是有些不妥,可这一切也是在预料中的,咱们早先不都分析过了吗,你心里该有准备的,如今怎就这么难接受呢。” 魏鸾摇着头,“我是太子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天子亲封的太子妃,不论太子过去心里有谁,他既然娶了我,往后就该同我夫妻恩爱。” “可他却连最起码的礼数和脸面都不顾及,姑母啊,鸾儿心好痛。” 皇后听得可笑又可悲,娶了便该恩爱?若是真能如此,那天底下的正妻们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该说侄女单纯还是蠢? 魏鸾的哭声让皇后头疼,眼下太子除了正妻就赵南缃那么一个女人,侄女这就招架不住,往后要是再有了侧妃良娣,三宫六院,她活该日日以泪洗面吗? 瞅着侄女凄凄哀哀的没出息样子,皇后不禁有些后悔:当初要挑了族中其他女子是不是会更好些? “哭有什么用!” 皇后忍不住斥责,“哭能解决问题吗?越是这样,你越应该想办法如何应对,如何重新拢回太子的心。” 见姑母神情有些不悦,魏鸾这才收敛了哭声,擦了擦眼泪。 到底是亲侄女,又是新婚妇人,皇后不忍把话说得太难听,只说自己身体乏了,让她先回去,有什么事同桂嬷嬷商议。 魏鸾失落的从坤宁宫出来,继而去德妃宫里请安。 不知是不是错觉,魏鸾总觉得今日的德妃待她不如过去那般热情。 德妃是不高兴,自听说了新婚夜的事,她就对这个儿媳心生芥蒂。 儿子自大婚到现在为止,还不曾来过她这里,要知道在过去,除了病重的那几年外,不管数九寒天,初一十五的请安儿子可是从来没有落下过一次。 德妃不猜都知道儿子定是在为新婚夜的事生气,想到这一切是魏鸾挑出的事,德妃不免对她生出不满。 很想说教她几句,可念及儿子已经出了手,那她这个做婆母的也没必要再做坏人了,总是要顾及皇后和魏家的脸面。 于是旁敲侧击地说了几句正妻要以贤德为主,以后好好辅佐太子,掌管好东宫后宅,便将人打发了出来。 婆母没有为她独自回门一事埋怨太子,也没有体谅她一人前来请安的委屈,魏鸾失望落寞,只觉这世间没有一个人能理解自己。 // 在郊外巡视的凌恒正巧遇到了陪同令颐外出踏青的越王,夫妇二人正在河边赏景,看上去十分惬意和睦。 越王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太子,两人上前见礼问候。 因民间刺杀一事,兄弟俩关系变得更是微妙,自凌恒回京后到今日为止,二人都不曾单独说过话。 此刻许是远离了宫廷朝堂,也有可能是这里清幽的风景让人心情平静,越王主动将压在心口许久的话说了出。 “王兄民间遇刺,纵然众人不说,我也知道所有人都怀疑是我干的。” 看向太子,越王眼神平静中带着坚定,“但不管王兄信与不信,弟弟只说一句,我从未做过这件事。” 这话兴许旁人听了不信,可凌恒是相信的。 他与越王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习武,虽说兄弟俩之间有着不言而喻的竞争关系,可身在其中的凌恒最是清楚:这位弟弟从未给自己使过绊,他会去争取他想要的,但不会不择手段。 否则这么多年下来,自己早不知被行刺了多少回。 要知道,过去的他也有过做事出纰漏被这位弟弟抓住把柄时,可对方从未在父皇面前告过一次状。 兄弟俩多年来都是公平竞争,只努力将自己做好,从不打压彼此。 第一卷 第186章 初次见面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我也想同你说一句,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怀疑过你。” 越王也没有想到,在所有人都怀疑自己的时候,这位受害者最不怀疑自己。 不过细想也是,太子并非凡夫俗子,两人亦敌亦友,争斗间又不失惺惺相惜,这种关系奇妙的难以言说。 “对了,赵家主君在流放地的事,王兄可知道了?” 越王一提这个,凌恒便知道他想说什么。 看着太子并不意外的神色,越王知道他定也都清楚了。 凌恒长长一叹,“南缃知道了,难过了很久,好长时间才缓过来。” 看了看河边的令颐,越王眼露担忧,“她现在怀着孕,不能让她知道这些。” 凌恒明白,点了点头,“南缃也想到这点了,她不会告诉她的。” 一切都如自己所愿,压在心头许久的话说了出来,越王轻松了不少。 令颐还在河边赏景,越王走上前陪同她一起,一手扶在她腰间,随时随地保护着母子俩。 看着那对身影太子不由羡慕,都是父皇指来的赵氏女,如今越王和对方都有了孩子,瞧着赵令颐也接受了眼下命运,再想到自己与南缃如今境况,凌恒暗自神伤。 ……… 太子娶妻,除了魏家人以外,最开心的当属明王了。 兄长终身大事已定,这么一来锦书就再也没有了机会,如此便可死心,也好重新考虑自己。 这些日子明王往太傅府跑得更勤快了,甚至一日数次地前去。 “明王心意我们再清楚不过。” 闺房里,太傅夫人陪着女儿说话,“女儿是怎么想的,跟母亲说说。” “他做什么与我有何干。” 元锦书口吻赌气,说起明王更是不屑,对方来得越勤越是让她厌恶,不猜都知道他定没少为太子成婚一事暗自窃喜。 太傅夫人何尝不知女儿的心意,知道她喜欢太子,更清楚这段时间女儿心里的不快。 “不管怎么说,太子已经成婚了,女儿也该重新考虑自己终身大事了。” 说起这个,元锦书就对父亲几分怨恼。 父亲身为太子的老师,自己也是从小和太子一起长大,算得上是近水楼台,可父亲明明知道自己心意,却从未为她争取过婚事,这让元锦书有些心寒。 “别怪你父亲,他知道太子对你无意,不想你嫁个心里没有你的丈夫,这也是为你好。” 见女儿不说话,太傅夫人又劝道,“母亲还是劝你考虑下明王的好,如今皇子里就明王还未成婚,眼下他两个兄长都已经娶妻,接下来也该明王议婚了。” “你若愿意这件事不难,以咱家的门第和你的才情名声,天子必然会同意,这也是最后的王妃位子了,若不抓住,女儿此生可再没机会嫁入皇家了。” 元锦书就听不惯这话,“太子娶妻了又怎样?不是还有侧妃良娣位置吗?我凭什么就非要考虑明王那个没出息的家伙。” 太傅夫人眉心皱了皱,侧妃良娣? 女儿心性高洁,难道甘心为人妾室?她竟抱有这种心思? 再看她眉眼的坚定之色,知道闺女是个心性执拗的,太傅夫人不好把话说死了激怒她,于是不再多言,只将这件事暗暗放在了心里。 明王往太傅府跑得太过勤快,扶盈知道这不是好现象,若明王真娶了那位元小姐,就凭着元锦书对自己的敌意,往后的自己定没好日子过。 家族案件还在艰难进行,前途未知,扶盈实在不想分出精力去应付后宅的争斗,只盼着那元锦书能坚定心念,不理会明王才好。 ———— 东宫正房,魏鸾靠在软榻上独自哀思,没一会儿就听到桂嬷嬷骂骂咧咧走了进来。 “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桂嬷嬷调整了下情绪,上前跟主子回禀,“老奴听说太子殿下养了只白狐,宠爱的不得了,还自称是那狐狸的爹爹。” “诶呦,堂堂东宫竟给一只小牲畜当爹,成何体统?殿下也真是的,都不怕让人笑话。” 魏鸾哀叹了声,说了句是有些不成体统。 “这还不算什么。”桂嬷嬷把她真正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老奴听府里人说,那赵南缃还自称是白狐的娘亲。” 最后一句听得魏鸾眉心紧皱,脸上布满不快。 “我呸!”赵嬷嬷狠狠啐了口,“她脸皮怎么那么厚,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敢与太子夫妻相称,不要脸!” 听到这个魏鸾又想起姑母曾说的,在民间时太子就与赵南缃以夫妻互称,满腔的嫉恨不甘,醋意滚滚涌起。 她才是太子的妻子!这世间只有自己才有资格与太子夫妻相称。 “说来,到现在我还没有见过那个赵南缃。” 桂嬷嬷笑了笑,“这有什么可见的,一个下流的贱胚子,见了只会辱没娘娘眼睛。” 魏鸾靠在软榻上,思绪沉沉,“既然是太子的心头宠,必然有什么特别之处,她是不是生得很美?” 桂嬷嬷扁了扁嘴,“不过是张狐媚子脸,没什么特别的。” 魏鸾却不相信,赵氏女可是出了名的容色倾城,想必定是位旷古绝今的美人,不然怎会让太子连性命和皇位都不顾。 探出主子意思,桂嬷嬷劝道:“娘娘可不能主动去见她,一来有失身份,二来太子爷正在气头上,娘娘此时要是主动去找对方,让太子爷知道指不定又怎么多想。” “嬷嬷说得有理。” // 南缃正陪着雪团在花园里玩闹,抬头就见众丫头婆子簇拥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朝这边走来,虽不识得此人,但南缃也猜到了是谁。 “这个莫不就是太子宠爱的小白狐?” 魏鸾无视前方的南缃,只笑语温言地看着地上的雪团。 南缃朝她行了个礼,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魏鸾,模样看上去倒是个温柔婉顺的,可想到她新婚夜的手段,若非亲身经历,谁能相信那是出自这个看似端和娴静的女人之手。 魏鸾像是没有注意到南缃的行礼,径直走到雪团跟前,瞅着小家伙,女人眼露新奇和喜爱,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好可爱的小狐狸,真漂亮。” 随意看了眼身侧的南缃,“你是何人?是负责伺候它的丫头吗?” 第一卷 第187章 抢“孩子”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是” 魏鸾收回目光,继续逗弄着雪团,“小家伙太招人喜欢了。” “既是太子的心头好,本宫身为妻子,自然有责任帮着太子照顾他心爱的小狐狸,今日就把雪团交给本宫吧。” 转看向南缃,魏鸾接着道:“你同本宫说说,它平时都喜欢吃什么,有什么习惯,回头本宫也好尽心照顾它。” 那看似不经意的询问,眼睛却是暗中打量着面前的南缃。 少女白皙如玉的面容上杏眸闪亮,鼻梁小巧挺立,樱唇不点而朱,粉嫩的诱人,她娉婷玉立的站在那儿,灿若明珠,皎似月华,将清丽和娇媚完美地融为一体。 不知为何,魏鸾只觉得这女人和想象中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那张让人看了都嫉妒的脸让她不由醋意横生。 南缃将雪团的日常作息和喜好告知了对方,魏鸾点了点头,俯身去抱地上的雪团,“那本宫就把它带到我院里了。” 雪团不认识此人,自然不会轻易让她抱,呲溜一下跑到南缃跟前。 魏鸾抱了个空,双只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脸上有些挂不住。 桂嬷嬷见了忙替主子解围,前来帮着抓雪团,雪团见状顺着南缃腿爬到她身上,搂住她脖子,防备地盯着魏鸾等人。 南缃安抚着它情绪,跟它介绍这是太子的妻子,让它放心跟着对方去。 雪团并不认同这话,只紧紧扒着南缃肩膀,像是生怕被夺走。 两人“母子情深”的模样看得魏鸾眼睛泛红,她甚至都能联想到太子与他们在一起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这也更坚定了她带走雪团的心。 见主子脸色不好,桂嬷嬷又上前抱雪团,“雪团乖,跟太子妃娘娘回去,娘娘那里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不会亏待哎呦!” 手上一疼,桂嬷嬷迅速收回胳膊,检查了下,就见食指上一个细小牙印。 她恼恨得瞪了眼雪团,却不敢打骂指责。 “太子妃娘娘宽心。”南缃开口,“雪团只是还不熟,等熟了后就好了。” 这话听得魏鸾更堵心了,好似他们是一家,自己这名正言顺的妻子反倒成了外人。 “劳烦赵姑娘帮着把雪团送到我院里吧。” 魏鸾是铁了心要把雪团带走的,一来她不想再让南缃与雪团以母子相处,二来有了小家伙在,太子只要惦念他的小宠狐,总会来自己院里。 桂嬷嬷听了却是心一提,想拦时却也晚了。 主子怎么就说出赵姑娘三个字! 方才见面时还说不认识对方,问她是何人,眼下如此这不明摆了打自己脸吗。 再看南缃脸上心明的笑,第一次与情敌正式见面就落了下风,桂嬷嬷都替主子臊得慌。 南缃将雪团送到正院后就被魏鸾下了逐客令,雪团见到南缃要走,急忙追了去,却被眼疾手快的守门率先将门关了住,挡在里面前。 听着门后雪团的焦急悲鸣声,像是孩子在呼唤母亲不要丢下它,南缃心里难受得紧,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论公那是东宫的女主人,她发了话,自己一个婢女如何能与之抗衡,论私对方与太子是正头夫妻,要抚养丈夫的“孩子”天经地义,于公于私南缃都没理由扣留不放。 “我们都要学着告别过去,接受新的生活,你也一样,总会慢慢适应的。” 知道魏鸾不敢苛待雪团,不再理会身后的叫唤声,南缃狠下心转头离开。 雪团被要走一事南缃没有告诉凌恒,她清楚,以凌恒的性格知道后少不得会把雪团要回来,这么一来那魏鸾定会认为是自己暗地里告状。 他们夫妻的事南缃不想参与,至于以后凌恒自己发现此了事,那就与她无关了。 魏鸾本以为雪团不过是认生,一只小牲畜嘛,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待上几日也就习惯了。 不想雪团的倔强超出了她的想象,一连数日,小东西白天晚上的闹腾叫唤,扰得魏鸾心烦难眠。 于是让人将雪团关在小屋里,她相信没有驯不服的畜生,饿上几天打上几回早晚会听话,反正牲畜不会说话,也不怕它告状。 最让她心堵的还是南缃。 自从在花园见了一次后,那张脸总在她眼前晃,魏鸾是真想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太子那般着迷。 “把人叫来?” 桂嬷嬷明白主子意思,她是想再听听那女人说话,探探对方性子,了解自己对手,“不过以什么由头呢?” 魏鸾略略一想,“她到底是太子的通房丫头,也算是后宅的女人,受我管辖,我召她前来也是情理之中。” 若是以她不曾主动前来拜会,不敬嫡妻为由,说不得还能治她一罪。 这么想着,魏鸾吩咐人去将南缃叫来。 桂嬷嬷领命,可刚走出两步却又听到主子叫停。 “我觉得有些不妥。”魏鸾重新思索,“虽说是通房丫头,可毕竟不是正式名分,不来拜会也说得过去,我这么明着把人叫来容易惹人注目,显得本宫太关注她了。” 魏鸾反复想着对策,忽地又有一念头涌上,“不如这样,那小畜生不是闹腾吗,正好以此为由把那丫头叫来,让她前来照顾一下,这也算名正言顺了。” “这个由头不错。” 桂嬷嬷认同,正要去唤人,突然又被主子叫住了。 “还是有些不好。”魏鸾又陷入纠结,“这样的话,岂不是告诉众人本宫连个小牲畜都制服不了,更显得本宫不如她,反倒让她得意。” “且好不容易把那小东西和姓赵的分离开,再让他们见面,无非是让他们继续培养感情。” 魏鸾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来想去怎么都不成主意。 看着举棋不定的主子,桂嬷嬷不禁惋叹:不就是想见一个丫头吗,至于难成这样? 瞻前顾后,毫无果断,如此心思段位当真比皇后娘娘差远了,这调教一事真是任重道远呐。 魏鸾还在思量,就听外头禀报太子来了。 这是新婚夜后太子第一次踏入正院,魏鸾惊喜的心快要跳出来,瞬间将那些不愉快抛到脑后,迅速整了整发髻,起身前去迎接。 第一卷 第188章 叫板太子妃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殿下来得正好,妾身这里刚沏了菊花茶,殿下一起尝尝。” 见到心爱男子的这一刻,女人先前的哀愁一扫而空,这会儿只剩下满满的浓情蜜意。 话刚落,就听到侧房屋子里传出雪团的哀嚎声。 魏鸾脸色一僵,只顾着欢喜太子到来,忘了那小家伙还关着呢! 再看向太子,果然男人脸色冷怒,魏鸾心慌忐忑,想请太子移步正房,却见对方无动于衷。 “还愣着干什么!” 凌恒一眼扫过去,下人立马会意,赶忙将屋里的雪团放了出来。 重获自由的雪团飞速跑了出来,一看到凌恒,像是阔别已久的亲人,喜极而泣地冲他飞奔而来,嘴里不停地呜呜叫着,似有一肚子委屈要说。 凌恒一把将雪团抱起来,才几日不见,小家伙瘦了一圈,眼里也不似从前的光亮,闪着隐隐泪光。 原本蓬松雪白的毛发结成了团,身上还沾着黄黄的尿渍,邋遢得像是流浪了许久的小可怜。 细看下,两只前爪因没日没夜的扒门框被磨得破损,有些地方还渗出血迹,回想它刚才跑来时后腿好似还一瘸一拐,定是受了伤。 凌恒心疼得要命,丝毫不嫌弃脏兮兮的闺女,将它紧紧抱在怀里。 过去的他从未限制过雪团的活动,平时又有南缃照顾,只要雪团不在身边,凌恒便认为它是和南缃在一起,或是在花园玩,是以这几日并没太过在意。 直到今天才发现已经有许久没有见过雪团了,问了下人才知是被太子妃带走了,这便急匆匆赶了来。 再看眼前的女人,凌恒心沉的厉害。 每次看到她凌恒就会想起新婚夜那羞耻一幕,如同噩梦,在他心里留下了无法抹去的阴影,让他永世不得释怀。 只要与这个女人同在一处,凌恒便觉得有双伤痛的眼睛在附近观望,让他浑身不自在。 “本宫视雪团为孩子,整个东宫任它来去自如,你竟把它关在屋里虐待!” “不不不。”魏鸾慌忙解释,“妾身没有虐待雪团,只是它到处乱跑,无奈只得先把它关起来。” “它跑便跑,你关它做什么!” 凌恒愤怒又冷冽的态度让魏鸾委屈又害怕,“殿下待雪团为孩子,妾身身为殿下的妻子,自当也该尽心照顾它,本也是好心,殿下何必咄咄逼人。” “把它关在屋里不给吃喝,这就是你的尽心照顾?” “殿下误会了。”桂嬷嬷陪着笑脸上前解释,“娘娘可喜欢雪团了,也是把它当成自己孩子看的,这才将小家伙带到身边,想着亲自照顾。” “不过是雪团认生,有些闹腾,娘娘也是为了能早日与它亲近才无奈如此。” 凌恒脸色冷得吓人,那样子分明是厌烦对方话多,茗山明白主子意思,一巴掌扇在桂嬷嬷脸上,“嬷嬷还真是不长记性,三番两次插嘴主子谈话。” 又一次被这个小辈儿打嘴巴,桂嬷嬷愤懑难忍,好歹她也是皇后的人呐! 可茗山才不在意,皇后的人又怎样,自己是太子的人,他日太子登基,自己就是天子近侍,还能怕个老嬤子不成。 桂嬷嬷不敢再说话,窝着火躬身退了下去。 魏鸾泪眼朦胧地的唤了声殿下,脸上是受伤的神色,“您一定要这么对妾身吗?” 多日来积攒的委屈在这一刻倾泄而出,魏鸾眼泪滴滴答答流下。 “雪团说到底只是一只小牲畜,妾身可是殿下的结发妻子,殿下竟为了一只牲畜这么斥责我,责打妾身的人,殿下您……好狠心好无情。” 女人的眼泪并没有打动凌恒,不论她此刻如何的楚楚可怜,一想到新婚夜她的恶心手段和下流心思,凌恒无法对她产生一丝动容。 “你只是父皇指来的太子妃。” 魏鸾呆呆地望着他,什么叫做只是皇帝指来的太子妃?难道在太子心里面从来没有认为她是妻子?只拿她作太子妃看待? “既然限制活动不准吃喝在你眼中是亲近之举,那即日起,本宫也将你幽禁两日不准吃喝,以示亲近。”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里,凌恒冷漠地丢下句日后不准再沾惹雪团分毫,继而抱着雪团离去。 魏鸾身子一软,瘫坐在地,桂嬷嬷等人急忙上前搀扶,七嘴八舌地劝解着主子。 哇的一声,魏鸾眼泪喷涌而出,今日这一场又惹得她心痛哀哭了数日。 日子一天天过去,太子也再未踏足过正院,眼看盛夏已过,一入秋天气便凉爽了下来。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皇室都会在皇家园林举办入秋宴。 御景园风和气朗,宗室贵族们的马车陆续到来,君臣大宴,人人盛装出席,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笑聊。 宫人特意将席位设在露天地里,置身美景,与天地融为一体,这才是入秋宴的主旨。 女眷这边以皇后为首,上到嫔妃宗妇,下到官眷千金,凡三品以上的家眷能来的都来了。 许是有意捧自家侄女,皇后到哪儿都携着魏鸾,手把手地带她见世面,人情处事总要历练历练。 姑侄俩所到之处自是一片追捧声。 园里花圃盛放,宫人们剪了不少花枝奉上,女眷们在喝茶聊天之余也可插花做雅兴助乐。 一簇簇修饰好的精巧盆花摆在宴席中间的长条桌案上,嫔妃贵妇们兴致勃勃地欣赏品鉴着。 “看来看去,还是太子妃娘娘的最好。” 此话一出贵妇们纷纷出言附和,“可不,颜色搭配得甚妙,华贵高雅,真真如娘娘一般国色天香。” “娘娘到底是大家出身,才德兼备,我等甘拜下风。” 听着赞美声,魏鸾笑微微的与每一个投来的目光点头示好,皇后也很满意,脸上始终挂着笑。 这时,宫人又端着一盆新插好的花奉上,众人目光不觉被吸引。 只见这盆花颜色淡雅明秀,高低错落间俯仰呼应,花叶疏密聚散的恰到好处,极是赏心悦目,在场人不禁暗叹插花人技艺之高。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盆明显把太子妃的那盆比下去了。 待知道是出自元锦书之手时,人们奇怪但也不奇怪。 不奇怪的是,元锦书才名远扬,能在插花手艺上胜过太子妃自是不怪。 可奇怪的是,对方竟然这么不给太子妃留脸面。 话说魏鸾的插花手艺其实很一般,在场的高门贵女不少都能胜过她,不过是碍于魏鸾的身份,谁敢抢太子妃的风头?于是都懂事地收敛了手艺,故意让着。 而元锦书却当仁不让地夺走了头筹,这不是明摆着与太子妃叫板吗? 元锦书冰雪聪慧,这点人情世故怎可能想不到,但还执意这么做,元家小姐的这份孤勇可谓是让满场人惊讶。 第一卷 第189章 备受打击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人们偷眼窥望向魏鸾,果然见她面色绯红,显然是处境尴尬,再看元锦书,沉静淡然,不见任何对自己逾规之举的恐慌。 在场的女眷中也不乏有知道元锦书心思的,她倾慕太子,眼下这举动就是在与太子妃对抗。 魏鸾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元家才女的名声她早就听闻过,也从手帕交那里听说过元锦书喜欢太子,自然也能想到此女是在故意下她脸面。 皇后面色沉冷,早就听女儿说过元锦书是个恃才自傲的,皇家公主都不放眼里,只是没想到她竟能当众如此,尤其是当着自己的面打侄女脸。 这是多大的胆子?不过再想到这是出自女人间的醋意,皇后也不觉有什么奇怪。 侧脸看去,就见侄女正用求救的目光望着自己。 知道侄女应付不来,虽有些恨铁不成钢,可在这大场面上也不能丢了魏氏一族的脸,皇后还是得出手解围。 “元小姐自小才情过人,不然也不能在宫中伴读多年,本宫也欣赏得很。” 皇后虽是夸赞,可在座宾客无不为元锦书捏把汗,果然就听到皇后下一句道。 “不知今日崇文院的赵女官来了没有?她若在,相信定能带给我们更为惊艳的作品。” 这一句话说完,众人纷纷低下头。 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后是在拿天下第一才女赵扶盈打压元锦书这个京城才女。 姜还是老的辣,皇后这话狠狠戳中了元锦书那颗倨傲的心,这何尝不是在提醒她不要太嚣张,比她才情高超的大有人在。 果真元锦书平静的脸上有那么一闪而过的羞愤。 姑母为自己出了气,魏鸾心里舒服了些,又不禁佩服姑母心思高明,只轻飘飘一句就狠狠打了那女人脸。 过了片刻,皇后让众人自由活动。 一离开席位,太傅夫人就将女儿拉到僻静处数落,指责她刚才不该当众给太子妃弄难堪。 “做了太子妃又怎样,还不是不招太子喜欢。” 元锦书不屑地瞥了眼远处的魏鸾,“谁人不知太子为拒婚,不惜挨了打,甚至连性命储位都不要,讨厌她至这种地步,但凡她有些自知之明就不该继续纠缠,却还厚颜无耻地嫁过来。” 太傅夫人摇头,埋怨女儿不该如此直言不讳,“毕竟那是将来的国母,且她家族强盛,怎好招惹。” 元锦书不服气,微抬的下巴端着傲然,“她父亲虽是一品武将,可我父亲也是一品文官,门第不比她差,真要论起来,武将总是比不上文官清流。” “就是有皇后撑腰又怎样?皇后又不是太子的生母,日后太子登基了,皇后也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嫡母太后,太子能与她有多少情分,她不也得看太子脸色行事吗,还不比我父亲受太子敬重呢,我岂会惧她们。” 女儿的清傲和对太子的执着,以及对太子妃的敌意让太傅夫人十分忧心,未免再生事端,于是命婢女陪着她去湖边赏景散心。 主子心情不好,贴身丫鬟想着法子的开解,“不过不得不说,那太子妃才情确实一般,小姐略略拿出些本事,就把她比得无地自容。” 这话说到了元锦书心坎里,想到魏鸾方才的尴尬,女人冷冷一笑,赵氏女她比不过,可将魏家女比下去还是小菜一碟。 “我就是让她和所有人知道,她才不配位。” 婢女认同地点着头,“听说魏家没少费心培养女儿,皇后还专程让宫里的礼仪嬷嬷亲自去指导。” “没用的。”元锦书笑嘲地望着湖面景色,“书香门第的气质是数代的积累,岂是一朝一夕能有的。” “不过也为难她了,舞刀弄枪人家出来的女儿,能修个端庄淑女就不错了,还指望她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吗。” 就是再给她十年时间也比不上自己十中之一的才情。 // 另一边,皇后与母族亲眷在凉亭下休息品茶。 对于侄女刚才的表现皇后十分不满,在府里被一个赵南缃挤兑得日日守空房,在外头被一个臣女当众打脸却无任何反击之力,这是有多没用! 魏夫人也堵心,女儿身为太子妃,将来的一国之母,三两下就被人拿住了,那么个小场面都化解不了,日后还怎么执掌后宫。 其嫡亲妹妹魏颐更是愤慨难忍,年轻姑娘压不住心头火气,为嫡姐打抱不平,直咒怨元锦书和南缃都不是好东西。 魏鸾也情绪低迷,眼下身边的都是至亲,没有外人在,魏鸾忍不住又念叨自己心里的苦水。 “我也想拢回太子心,可又担心耍手段有些不入流,且弄不好还会适得其反。” 新婚夜第一次出手就出了岔子,而后又因雪团被处置,一再失手,魏鸾备受打击,如今的她做事更是瞻前顾后。 “姐姐不要这么想,使手段又怎样,怎的,许那些妾室外人狐媚勾引,就不许正室有手段捍卫自己地位吗?” 魏颐娇嫩的脸上斩钉截铁,“若是我,我必让那赵南缃吃不了兜着走!” 想起方才元锦书的举动,魏颐气势汹汹。 “还敢当众挑衅?哼,换成我,别说让她们在我跟前俯首跪拜,我会让她们见了我恨不得吓得退避三舍,将那些女人治得服服帖帖,让她们知道,太子妃的威严决不允许侵犯!” 魏夫人幽怨地看了眼小女儿,“你这小妮子懂什么,当着你姑母的面不许乱说话。” 皇后却听得高兴,赞赏地看着小侄女,“颐儿有气性,是个当家作主的料,不错。” 说着将人招到身边坐下,拉着她手寻寒问暖。 也不知皇后与魏颐说了什么,姑侄俩聊得十分亲密,还有母亲,虽嘴上埋怨妹妹不懂事,可眼里却是满满的宠溺,再想到两位长辈看自己时眼里的失望,魏鸾心里酸溜溜的。 正聊着天,不一会儿德妃也凑了过来,皇后和魏夫人热情地邀对方同坐,几名妇人笑盈盈攀谈。 皇后又向德妃引荐了小侄女,魏颐毫不怯生,大大方方地向德妃行礼问安。 第一卷 第190章 斗兽场惊魂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这姑娘生得伶俐,瞧着很是讨喜。” 魏颐甜甜一笑,“谢娘娘夸赞,娘娘才是风华绝代,臣女仰慕得很。” “小嘴还挺甜。” 德妃笑着让她坐下,魏颐也十分乖巧,不忘给德妃倒茶拿点心。 瞧着妹妹对德妃比自己这个儿媳都殷勤,魏鸾心里有些别扭。 “今日安排了不少曲目杂耍,德妃妹妹看看可有喜欢的,让他们演一场。” 皇后让宫人将单子奉上,德妃如何能越过皇后率先点戏,但见对方执意,也不好推诿。 看了眼正在为自己悉心摆放点心的魏颐,德妃慈爱道:“今日初见,小姑娘这般懂事招人喜欢,不如你来点一出吧。” 让给其侄女,看似拂了皇后好意,可实则还是对皇后的敬重。 魏颐恭敬谦让,声称长辈跟前自己如何也不敢,德妃却不在意,将单子塞到她手上,“你们年轻人都爱热闹,你们高兴了我们做长辈的才高兴。” 德妃的敬意皇后也欣慰,“德妃最是贤德,既然疼爱你,你就点吧。” 得到了姑母的允许,魏颐这才敢接过单子,点了出木偶戏。 魏鸾不免纳闷儿,妹妹从不喜看木偶戏,曾直言那些太过呆板无趣,她最喜看是耍大雀、吐火、顶竿顶碗这类激动人心的刺激节目,怎得今日却点了这么一出。 再看婆母德妃,此刻正兴致盎然地看着木偶戏,魏鸾顿时明白了过来。 那些张牙舞爪的节目长辈们是不喜的,尤其是宫中的贵人,总是喜欢些沉稳祥和的,妹妹这是在投德妃所好。 德妃看得津津有味,魏鸾心却越来越沉。 过去竟然没有发现妹妹如此会揣摩人心,初次见德妃就能精准地摸到对方喜好,这种看透人心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再看妹妹,她精力完全没有在木偶戏上,反而是关注着德妃和姑母面前的茶盏,谁的需要添茶,谁需要放点心,一心只在两位长辈身上,明明有宫人伺候,她却殷勤地往前凑,乖巧得过分。 今日的妹妹有些太出挑了! 想起姑母刚才对妹妹的称赞,以及先前说过若她实在无能,只能在母族挑选新人送入东宫辅佐,魏鸾顿时生出一股警惕。 魏鸾的微妙表情皇后尽数收在眼里,却是视而不见。 方才间歇之余,皇后已听桂嬷嬷禀报了魏鸾在东宫的情况,得知侄女做事小心小胆犹豫不绝,脆弱的动不动就泪眼汪汪,皇后郁闷又焦急。 她当然没有将小侄女送入东宫的意思,身在后宫的她何尝不知道,姐妹俩若共侍一夫,那再深的姐妹情也得破裂,她可不想看着侄女们自相残杀。 眼下不过是故意借着小侄女刺激魏鸾,让她有点危机感,早日挺立起来。 一场木偶戏刚演完,这时宫人前来禀报,西面的斗兽场都已安排妥当,请皇后等人移驾,前去观赏斗兽表演。 魏鸾还未上前,就见妹妹已率先扶着德妃起身,姿态十分亲密恭顺。 灵俏的人看的魏鸾吃味儿,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扶着姑母走出凉亭。 御景园斗兽场空旷浩大,四面以城墙高高围起,观赏之人坐在城墙上的席位中,驯兽师以及猛兽则在下方的城池内表演。 威武彪悍的驯兽师将一头狮子引入场中,指挥其蹲坐、站立、地上打滚,在驯兽师的指挥下,威风凛凛的狮子乖顺得如家畜一般,赢得城楼上人阵阵掌声。 猛兽表演平常可是见不到的,宾客们无不兴奋又紧张,连素日清冷淡然的元锦书也看得目不暇接,难得见她如此兴致,明王兴冲冲地在一旁同她搭话。 第二场是棕熊表演,与上一场大同小异,场上叫好声此起彼伏,欢快气氛越来越浓厚。 待棕熊下场后,忽地传来一声猛兽咆哮。 那声音如雷霆震耳,贯穿力让听者为之胆寒,众人猜测定又是什么猛兽要现身。 果然就见一只棕黄,满身黑色横纹的老虎缓缓从兽笼走出,百兽之王的气势摄人心魄,让人望而生畏。 可奇怪的是却不见驯兽师出场,就在人们纳闷时,只见两名侍卫推搡着个年轻男子走到场上。 定睛看去,就见被推搡的男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他没有穿着驯兽师服侍,手上还带着铁链镣铐,发丝也有些凌乱,一看就是罪犯之辈。 少年被迫退上场后侍卫们解了他手上镣铐,而后退出场中,将防护门关了住。 这场景所有人都明白,是要用活人与猛兽搏斗了,刺激的场面霎时吸引了所有人眼睛。 待看清那年轻男子面容时,明王身后的扶盈险些晕过去。 “云,云铮……” 扶盈脸色刷白,她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嘴唇不住地发颤。 可这会儿也顾不上惊惧,迅速定下神,一把抓住明王胳膊,扶盈少有的仓惶。 “王爷,这个少年是我弟弟,是我的嫡亲弟弟云峥!” “我不知道弟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们要拿弟弟与猛兽搏斗,王爷您救救他,求您救救他!” 明王也没有想到那场中人会是扶盈的亲弟弟,见她急得眼里都泛出泪光,于是安慰道:“别着急,既然是你弟弟,本王岂有不救之理。” 元锦书挑眉看着惊慌失措的扶盈,再看向场下的少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扶盈感激地朝明王道谢,请求他一定要想办法救人。 “放心放心,那是你的至亲,我如何也不能看着这么残忍的事情发生。” 明王一边安慰扶盈,一边想着如何向父皇求情。 这时耳边忽地响起一道清幽的女子声。 “赵氏一族是天子亲自定罪处置的,既然被送到了这斗兽场,必是得到上头应许的,王爷怎能同君父作对。” 听到这个声音,明王一怔,原本已决定救人的心开始微微松动。 扶盈狠狠瞪了眼元锦书,但又顾不得与她纠缠,只朝明王跪下身,“求王爷开恩救救我弟弟,他才十六岁,这么对他太残忍了,您一定要救救他。” 扶盈焦急哀求,自相识以来,她一直是个优雅妩媚的女人,不论悲喜从未在人前失过态,这是第一次看到她哭得涕泪纵横,明王也心疼,拍了拍她手,思量着眼下该怎么办。 第一卷 第191章 见死不救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一声震天彻地的猛虎吼声响彻云霄,场上人不由发出惊呼。 场下的搏斗已经开始,那猛虎怒睁的双眼射着寒光,直盯得人心惊肉跳‌,挟着凛冽杀气扑向少年。 扶盈惊叫一声,周身血液都凝固了,下意识捂住了眼睛。 赵云铮有功夫在身,眼疾手快的人飞速避了开,老虎扑了个空,扭过头又死死盯着少年,寻机会攻击。 扶盈差点晕倒,熬过眼前的黑暗,又向明王苦求。 “王爷,求您快快救人,弟弟坚持不了多久,再这么下去他会没命的,求您救救他。” “先别着急,别着急。”明王忧心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偷眼看了眼元锦书,就见女人清冷的目光正瞥着他,不紧不慢道:“王爷瞧瞧,皇上看得正在兴头上,你确定要去扫天子兴吗?” 朝父皇位置望了一眼,明王更是左右为难。 “元小姐!”扶盈压着满腔怒火,咬牙道:“你若不肯帮忙就罢,何必拦着旁人救人。” 元锦书听后一声冷笑,眼角轻蔑地扫向地上跪着的人,“这话如何说的?我听王爷说过,赵姑娘最是温柔解意,顾全大局,既然如此懂事,怎么能让王爷为你做这种忤逆君父的事?” 说着转回目光,懒懒地摇头笑道:“看来有些人惯会虚假作样,博取男人喜欢。” 下方的搏斗还在继续,纵然赵云铮有功夫在身,可手无寸铁的他也难敌猛兽一再攻击。 那老虎咆哮着又朝他扑来,吼声仿佛似要将整个世界撕裂,赤手空拳的少年只得以防为主,几次从虎口惊险脱身。 场下惊心动魄,场上人也看得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弟弟的处境紧紧牵动着扶盈心,每一次被遭受攻击都让她肝胆俱颤,心像被放在火上煎烤。 活人斗兽让满场人看的兴奋,扶盈悲怆满怀,人命在他们眼里就这么微不足道吗?前所未有的愤恨充斥着女人胸膛。 “王爷,扶盈求您了,再不救人真的来不及了!” 紧攥着明王胳膊,扶盈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疯狂哀求。 看着哭成泪人的红颜知己,再看向挚爱的白月光,明王为难得很。 瞅准男人的左右摇摆,元锦书又适时开口,“我是为了王爷考虑,王爷若不愿领情那便罢,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平日为难自己便罢,人命关天的大事她竟也如此,扶盈恨不能把这女人撕了,“元小姐,此事与你无关,请你不要再说话了!” 元锦书听完这话并未生气,只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也是,这是王爷和你的家务事,我一个外人是不好插嘴,算我多管闲事。” 说完不再理会这边两人,只留给明王一个清冷侧影。 “不是这样的锦书!” 明王慌得赶紧解释,“什么外人不外人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元锦书却不再说话,那样子分明是生气了,扶盈还在哀求,明王像被扯成两半,急得抓耳挠腮。 心爱姑娘难得为他考虑一次,这份情意明王如何能不珍惜?若是拂了她心意往后怕是再难挽回。 再三思虑,明王狠下心拿定主意。 紧攥的手被慢慢推了开,扶盈心坠到了谷底,她仰着泪眼望向明王,就见对方无奈地哀叹了声。 “你家族是父皇亲自定的罪,本王若是出手相助那是不忠君王不孝父亲,确实不好帮这个忙。” “你那么懂事,应该能理解本王的。” 言毕,明王坐回椅上,静静的观着场下,不再看扶盈一眼。 求助不成,扶盈焦慌的望向周围,寻着能帮忙的人。 令颐身怀六甲,不适合来这种热闹场合,越王陪着她在府中,二人未曾前来赴宴。 太子在宴席开始前露了一面,后因有要紧公务也离开了,而南缃自太子大婚后有意与对方避开距离,是以凌恒叫她来时也未来。 太子和越王要在必然会出手相助,可惜能帮忙的人此刻都不在这里,扶盈从未有过的无助。 云铮肩背已被老虎的利爪抓伤,他强忍着伤口爬起身,还未站定,那虎又猛扑而来,云铮又一次闪身避开,身子滚出了几米外。 少年发丝凌乱,上衣也被扯烂,脸上挂着几道血迹,可眉眼始终倔强不屈,眼看着弟弟体力就要耗尽,扶盈痛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地喊着弟弟。 她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将弟弟安全带离这里! 眼看着至亲一点点濒临死境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扶盈犹如被千刀万剐般悲痛。 席上的观众看得热闹,不时爆出欢呼声,将女人的绝望哭喊淹没,在这权贵云集之地,没有人会在意她的眼泪和痛苦,人人只顾着观赏欢笑。 “锦书,这个点心不错,你尝尝。” 明王把自己面前的精致点心递给对方,元锦书也没有回绝,伸手拿起一块,优雅地抿了口,只赞味道确实不错。 明王开心得很,沉浸在与心爱姑娘的热聊中,早将哭断肠的扶盈抛在脑后。 元锦书余光瞥了眼还在悲痛号哭的人,嘴角勾起抹笑,此时此刻的她心情十分痛快,被抢走才名的闷气在这一刻释放了不少。 场下的赵云铮力气几乎用尽,那只猛虎也瞅准了时机,以迅雷之势攻击其短处。 一声哀鸣,赵云铮被摁在地上,他双手死死抵住虎身,锋利的虎牙近在咫尺,这一幕让趴在城楼上的扶盈惊得魂飞魄散,那声弟弟几乎喊破了音。 虎牙越来越近,赵云铮似乎已经看到了死神在眼前。 就在他力气用尽等待最后痛苦来临的那一刻,城楼上突然响起高昂的锣鼓声。 老虎被声音吸引,抬头望去,一支利箭朝正这边射来。 那虎也顾不得身下人,迅速跳离躲开,赵云铮这才得以解脱。 一连三支箭接连射出,每一支都落在老虎一步外的距离,显然是要将它逼退。 待被逼到角落时,驯兽师也飞奔上场,两人一左一右将赵云铮拖出了场外。 搏斗突然以这种方式终止,众人自觉奇怪,要知道,能被推上场的都是死囚,这种搏斗都是不死不休,从不会心疼人命。 第一卷 第192章 亲人惨状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看到弟弟被安全带走,扶盈捂着狂跳的心,惊魂不定。 接着就听人们低声议论:华阳公主见这少年身手不凡,求了景隆帝恩典,留此人性命,要到公主府给自己做侍卫。 远远看去,华阳正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目光追随在被驯兽师带下场的赵云铮身上,洋溢着浅笑的脸上还闪着一丝暧昧。 虽说华阳此人蛮横无理,可不管怎么说弟弟也算是保了一命,扶盈悬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她瘫坐在地,定下神后才发现后身已被冷汗打湿。 元锦书眉头皱紧,人就这么被救走了?这个结果让她厌恶不满。 斗兽表演已经结束,众人又回到园林里赏花品茶。 明王屁颠屁颠地跟在元锦书身旁,指着一路盛开的繁花与她说笑攀谈。 扶盈担心弟弟伤势想去探望,可人已经被嫡公主要了走,人微言轻的她想去打听情况,可还没靠近就被侍卫赶了出来。 一行人刚走到席位,就见处理完紧急公务的太子返了回来。 明王热情地上前与兄长说话,元锦书在看到凌恒那刻起清冷的目光也变得柔情万丈,而魏鸾看到太子来了也朝这边赶来。 凌恒与明王寒暄了几句,一眼就看到了他身后哭红眼睛的扶盈,“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待明王等人回应,魏鸾率先开了口,“方才斗兽表演,有一场是猛虎与活人的搏斗,那人不是旁人,就是这位赵女官的嫡亲弟弟。” 被元锦书当众下了脸的魏鸾一直闷着这口气,又兼姑母和妹妹的事,心情不快的她哪儿有心思看表演。 恰巧明王和元锦书的席位就在附近,是以刚才的事魏鸾都看在了眼里。 凌恒听后看向明王,“既是赵姑娘的嫡亲弟弟,王弟自该出手相助,现在怎么样了?人可有事?” 明王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就在他犹豫间,魏鸾又解释道:“赵女官求了王爷出手相助,王爷原本也是想帮忙的,不过” 看了眼元锦书,魏鸾讪讪一笑,“不过被元小姐拦了下来,救人不成,眼看自家弟弟就要葬身虎口,赵姑娘自是悲痛。” “幸好嫡公主求了父皇恩典,及时将人救了下来。” 元锦书冰冷含怒的目光早钉在了魏鸾身上——这女人分明是在跟太子告状! 无外是说自己心狠手辣见死不救,还拦着别人救人,本质是让太子讨厌自己! 凌恒质疑的目光扫了元锦书一眼。 再看明王,凌恒何尝不知道这位弟弟本性良善,他的第一反应原也是救人,后来必是在元锦书的教唆下才收了手,说到底都是为讨对方欢心,对她言听计从。 扶盈眼睛红肿,知道她担心弟弟情形,但身份受限无法前去探视,凌恒便提出去嫡公主那里看看,将扶盈一并带了去。 元锦书想解释,就见凌恒已经离开,愤恼的人只狠狠瞪了魏鸾一眼。 魏鸾只做没看到,优雅的转身离开。 御景园临时营帐里,赵云铮刚刚处理好伤口,看到阔别已久的姐姐突然出现,一时又惊又喜,立即弹坐起身。 “不要动,快躺下。” 扶盈快步上前,将弟弟按回床上。 “长姐,你怎么也在这儿?” 扶盈顾不上回答这个问题,眼睛只盯着弟弟身上的伤痕,疼惜的泪水又湿了眼眶。 “都是些皮外伤,不打紧的。” 意外与嫡亲姐姐见面,云铮高兴的早忘了身上的伤痛。 扶盈情绪平稳下后告知了对方自己如今处境,得知姐姐一切尚好,云铮也心安不少。 “倒是你,你怎么会在京城,又被推上斗兽场?” 云铮深深叹了口气,自家变后,他随着族人一同到了流放地,直到数月后的一天,官差突然前来挑人,寻了些身强体健的年轻男子带走。 有的发往苦寒之地充军,有的则被押往京城,专为皇家贵族进行类似活人斗兽的表演,武艺在身的赵云铮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挑走的。 扶盈又问及双亲和其他亲人如今怎样了,提及此云铮不免黯然神伤。 “我离开前爹娘还好,现在是什么情况就不知道了,不过二叔和二婶母……” 云峥说不下去,最后艰难道出已经不在了。 扶盈难过的低下头,道了句我们已经知道了。 “族中几位年长的长辈,因经受不住流放地的苦寒艰难,也相继病重离世了。” 想到那几个月族人的悲惨经历,坚韧无畏的云铮也红了眼眶。 “还有三叔家的堂兄堂妹。” 说到这个云铮双手攥拳,眼中泛出红血丝,“堂妹生的漂亮,在押往流放地的路上被色心官差盯了上,对她动手动脚。” “堂妹她才十四岁啊,眼看亲妹妹受辱堂兄如何能忍,冲上去拼死保护,与那些官兵发生了争执,最后以殴打官兵以下犯上为由……被活活打死了。” “堂妹也没有躲过被欺辱,几次寻死,是三婶母苦苦相劝,已经失去了儿子的她不能再失去女儿,堂妹这才咬牙活了下去,在那后,过去开朗的堂妹也变得沉默寡言。” 扶盈已得知除了二叔夫妇外还有几位亲人也不在了,却不知道真相这般惨烈,难怪二叔会愧疚到以死谢罪。 扶盈痛苦悲愤,紧攥的指尖已经抠出血迹,同样悲愤的还有帐外的凌恒。 听到赵氏兄妹的谈话,凌恒也为赵家的遭遇痛心,更清楚每多一笔血债南缃和他的关系便会愈发疏远。 待听到里面兄妹俩不再说话,凌恒定了定神,掀帘进去。 扶盈见到来人擦了擦眼泪,起身朝他行礼,又向弟弟介绍,“这位是太子,也是南缃妹妹现在的主子,太子对妹妹很照顾,对我们也很照顾,就是他带我来见你的。” “太子殿下人很好,也相信咱们家族的清白,一直帮着将案情推进。” 赵云铮是个恩怨分明的,嫡亲姐姐都这么说了,自对凌恒也敬重几分。 “好好养伤吧,华阳说把人要来做些侍卫,我虽不知道她到底打什么主意,不过我已经叮嘱过她了,不准过分行事。” 第一卷 第193章 太子姐夫不能欺负我姐姐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凌恒走出营帐,心情十分沉重。 自归京后,赵家的噩耗接连传来,每一次都让他和南缃的感情备受打击,他都不敢想南缃知道今日的事后又会是怎样的愤恨。 再抬头时,就见元锦书立在不远处,目光正停在他身上,显然是有话要同他说。 “斗兽场上的事并非太子妃所言。” 元锦书上前解释,“我是劝王明王不要管这事,只是考虑到赵氏一族是皇上亲自下旨处置的,若是王爷为他们开口,少不得惹君王动怒,我是为了大局考虑,殿下不要对我有误会。” 凌恒本就心情不好,再想起元锦书阻拦明王救人一事更是火上浇油。 “无需巧言狡辩,你处处与赵氏女作对,此番拦着王弟帮忙,不过是有意要让赵扶盈着急痛心,她越难过你只会越高兴。” “殿下怎能这么说我!”元锦书又惊又怒,“难道在殿下心里我就是一个心狠无情的小人吗?” 凌恒现在愈发看不惯这女人,“你从未正眼看过明王弟一眼,他在你心里毫无地位,你能好心到为他考虑?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借用他对你的喜欢打压你讨厌的人。” “王弟为爱迷了眼睛,你当所有人都瞎了不成!” “殿下不觉得这样说我很过分吗?”元锦书眼睛腾起雾气,“为什么殿下一再这么看我?过去你从没有这样过,自认识了赵氏女以来我在殿下心里就变得肮脏不堪!” “这正也是我想跟你说的话。”凌恒冷眼盯着面前人,“我原以为你只是性子冷僻孤傲,但本心不坏。” “可后来才发现,你处处挑拨离间,煽风点火,罔有才女之名,本质卑劣狠毒,真真让人厌恶至极。” “平日也罢,小打小闹只当是耍小性子了,可而今性命当前竟也这般,说一句蛇蝎心肠都不为过,玩弄心思手段的毒妇!” 自出生以来,元锦书从未被人这么辱骂过,眼前的还是倾慕了多年的男子,女人委屈的眼泪哗哗流下,“殿下居然用这种恶毒言辞话说我?殿下可知这些话有多伤人?” “你可知你做的事有多伤人!不必摆出这幅无辜模样,这一套除了明王弟没人领情。” 凌恒实在不想看到这张脸,“这是我和你说的最后一句话: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丢下这句,凌恒头也不回离开。 身子一软,元锦书瘫坐在地,她傻傻地看着男人离去身影,待反应过来后捂着脸嚎啕痛哭。 宴席中的魏鸾见到太子归来,笑吟吟地迎了过去,请他去席上同坐。 凌恒没有心情,只在湖边静静伫立。 心下反复忖度了数遍后,魏鸾小心翼翼开口,“方才斗兽场上的一幕让人印象深刻。” “赵女官苦求明王出手相助,殿下都不知,当时的赵女官多无助多可怜,都哭成泪人了,任谁看了不动容,可元小姐却一再阻拦明王救人。” “妾身在闺中时就听闻过元小姐才名,品行高洁,知书达理,是公认的端庄娴静,不想会那般心冷意狠,自己不帮忙便罢,还阻止别人帮忙,若非最后嫡公主出手,赵女官这会儿怕是……唉。” 元锦书是太傅之女,与太子自幼相识,以对方的才情和出身,若想嫁入东宫做个侧妃再容易不过,魏鸾不得不防,是以提前挑拨他们关系。 “你也觉得用活人与猛兽搏斗很残忍?明王他们见死不救不对?” 魏鸾不知太子为何这么问,只懵懂地点了点头。 “那你为何不仗义执言出手相助?” 一句话让魏鸾张大了嘴巴,她呆呆的望着凌恒,面对那双冷锐的能穿透人心的目光,魏鸾一句辩解之言也想不出。 “他们见死不救冷血无情,你挑拨离间的本事也不错。” 魏鸾愣怔,“殿下这是何意!” 凌恒何尝看不出魏鸾并非真为赵扶盈打抱不平,而是给元锦书上眼药,本意是在给自己排除异己。 在魏鸾还没有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时,凌恒身影早已离去。 所以太子是在指责自己是小人吗?魏鸾忖度着。 回过神后的人忐忑不安:虽然在太子面前告了元锦书的状,可同时也把自己的小心思也暴露了出来! 凌恒朝席位走去,刚走出一段,突然一个娇俏的身影拦在了他面前。 打量着面前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生得精神伶俐,圆圆的小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 最让人意外的是她的胆大——没有寻常人见到褚君的恭谨和惶恐,她下巴微微抬着,目光坦然地与自己对视。 “你是何人?”茗山斥责,“竟敢拦太子大驾。” 小姑娘听了仍旧没有害怕,欠身行了一礼,嗓音清亮道:“太子姐夫有礼了。” 说完站直身子,一双晶亮的大眼睛直直看着凌恒。 “你是太子妃的母家妹妹?” “正是,臣女名魏颐。” 凌恒背负过手,问她有什么事。 魏颐看了眼还在湖边抹眼泪的姐姐,又看回凌恒,俏丽的脸上是不满的娇怨,“殿下可是把我姐姐惹哭了?” “我说魏小姐,注意你说话态度!”茗山不快地提醒。 魏颐并没有被这话震慑住,小小姑娘双手叉腰,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太子妃是我的嫡亲姐姐,至亲手足,姐姐性子柔弱,我绝不会看着她被人欺负。” 茗山还真没见过这么胆大的女子,“我说你这……” 话还没说完就被主子打断,让他退了下。 看回眼前女子,凌恒笑道,“那你说说,你想怎么样?” 见太子并没有动怒的意思,魏颐更有勇气了,“太子姐夫,别怪臣女说话直。” “我姐姐是殿下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虽不知道你们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也看得出姐姐受了委屈,少不得是被殿下斥责了。姐姐温柔和善,又敬重殿下,殿下可不能欺负她呦。” “小妹不要乱说话!” 魏鸾快步赶了过来,将妹妹拉到身后,又赶忙向太子解释,“殿下莫怪,小妹年纪小不懂事,无意冲撞殿下,望殿下恕罪。” 第一卷 第194章 揭穿绿茶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凌恒没有被小姑娘的冒失惹怒,“没什么,本宫不会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且她又是为了至亲打抱不平,不管怎么说这份亲情还是很让人动容。” 魏鸾谢过太子的宽容,又说教了妹妹几句,命她不准再生事。 而魏颐却是一副不受教的样子,还在替长姐叫屈,小小的人十分有个性,这样子看得凌恒好笑。 “也难得你的这份姐妹情了。” 再看向小姑娘时凌恒脸上的笑温柔了不少,语气亲和地像在同小孩子说话。 “既然你这么担心你姐姐,怕她被欺负,那不如本宫来想个办法,让你们姐妹能时常见到,你也好随时随地保护她。” 凌恒的话说得模棱两可,可周围人却能听出其中意思。 魏颐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她似没有听懂这话,又似听懂了故作不懂,轻轻咬着唇,这时的人倒是有了几分小姑娘的娇羞神态。 “颐儿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颐儿?这两字魏鸾听得心惊,再瞧妹妹此刻的扭捏羞怯,心中一根弦登时绷紧起来。 凌恒上前一步,眼神温柔地凝视着魏颐,“不如本宫将你纳入东宫做侧妃,你们姐妹二人做娥皇女英,同心同德侍奉本宫,也全了你对你姐姐的牵挂,好日日陪在她身边保护照顾,可好?” 这话一出来众人惊异,暗暗察祥着太子神色,确定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魏鸾早已脸色苍白。 太子看上妹妹了?要把她纳入东宫做侧妃?再看妹妹脸上的少女羞怯,魏鸾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让她跟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共侍一夫,这可远比让她接受别的女人更加困难百倍。 且妹妹的灵巧性子她可都见识了,若进了东宫,必然哄得太子和德妃喜爱,这让她们姐妹如何自处? 疯狂的醋意和不甘席卷着魏鸾胸腔。 魏颐在诧异过后脸上浮起抹红晕,看着眼前这个尊贵俊朗的年轻男子,少女心头像有只小鹿在乱跳,渐渐地,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柔软了下来。 “怎么,不愿意?” 凌恒开口,“这是本宫第一次主动和女子说这些,这话本宫也只问这一次,往后绝不再提,你自己决定吧。” 魏颐心跳越来越快,她心底有无数个声音呐喊着要答应下来,可婚嫁都是父母之命,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怎么能轻易决定自己终身大事,直接答应太不矜持了,有失礼教。 可若不答应,太子说了,这可是唯一的机会,错过了往后就再也没有。 魏颐不知该怎么办,飞速琢磨如何既能答应下来,又不失女儿家的矜持。 魏鸾死死盯着妹妹的每一个表情,她了解妹妹,妹妹自小心高,早就说过非天下最好男儿不嫁。 这世上还有比太子更好的男儿吗? 少年太子,将来的楚国天子,完全符合妹妹心中所期,再看她此刻脸上的娇羞,魏鸾已然猜到了结果。 这怎么可以! 赵南缃好歹是个外人,就算自己明着不喜对方外人也不会说什么,可同胞妹妹不一样,真要与她共侍一夫,哪怕自己心里千百个不喜也不能表现出来,还要强颜欢笑地保持姐妹情深,这不是要她命吗! 魏鸾心跳如雷,只觉呼吸都要停止了。 “不愿就算了,本宫也不勉强。”凌恒迈出步子准备离开。 魏鸾刚刚松了口气,就听到一声殿下响起。 那急切又娇羞的女子声正是妹妹发出的。 这一声也击垮了魏鸾心里最后一丝希望,复杂的眸色看向妹妹,就见她低头抠着手指,脸上早已绯红一片。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天赐的良机魏颐纵然羞涩但也不能放过。 “颐儿闺中弱女,不敢独自决定婚姻大事,若……太子殿下看得起,一切由殿下做主。” 魏鸾身子虚晃了下,被桂嬤嬤及时扶了住。 妹妹竟然觊觎自己姐夫,惦记她的丈夫! 若非亲耳听到,她绝不相信这是亲妹妹说出来的话,这一刻魏鸾彻底崩溃了,无力的闭上双目,再睁开时眼前已是一片模糊。 不知是心虚不敢对视长姐,还是被欢喜冲昏了头脑,魏颐一眼都不曾看向身边的姐姐,她时而垂眸时而窥向凌恒,水灵灵的眼里是对浓浓的倾慕和未来的期许。 听到这话的凌恒淡淡一笑,笑中几分讽刺,长叹一声道:“你说晚了,机会已经没有了。” 如被当头一棒,魏颐嘴角的笑意和娇羞瞬间荡然无存。 凌恒毫不留恋地大步离去,留下的魏颐傻愣立在原地。 发生了什么?魏颐脑子混沌不清。 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少女慌乱地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一点点找回思绪,魏颐蓦然发现:她既没有得到心中姻缘,反而还在姐姐面前暴露了心思! 颤巍巍地朝嫡姐看去,果然就见姐姐脸色冰凉冷漠。 魏颐慌了神,羞愧得无地自容,那声姐姐还没叫出口,就见魏鸾也漠然离去。 // 茗山跟在主子身后,对主子刚才的举动着实摸不着头脑。 凌恒心下冷笑,那魏家小女儿看似率真可爱,为手足打抱不平仗义果敢,可,她的眼睛已经出卖了她。 那双眼里没有真正属于豪气的清澈纯净,反而是藏了无数心思和精明。 且若真是为了嫡姐好,就该知道那番不敬储君的作为只会让她姐姐背上不能约束母族、教妹不善的罪名。 一个受着礼仪教养长大的高门贵女,怎么可能这么没规矩没脑子地行事。 真要为了亲人好,怎么可能让对方难做。 很明显,那副率真模样是装出来的,打着为姐妹叫屈的名头,实则是在表现自己,欲意给人留下标新立异的印象。 不是口口声声姐妹情深吗?短短几句话,不仅揭穿了那女人心思,也将这对姐妹所谓的情深撕了开,且看她们姐妹日后如何面对彼此吧。 凌恒猜测的没错,这件事后魏颐没脸再面对自己姐姐,先前的灵俏全都收敛了起来,再也不敢争尖冒头。 而魏鸾经次一事也陷入了深思。 外人觊觎太子挤兑自己也就罢了,不想从小一起长大的至亲姐妹竟也有了这种心思。 想到妹妹今日的举动,魏鸾何尝看不出来她是在打着为自己叫屈的名义接近太子。 嫡亲妹子居然拿自己做垫脚石铺路,同胞亲人都这么利用欺负自己,魏鸾像是吃了苍蝇般恶心。 经过这件事,也让她看到了世间险恶,人心的叵测。 第一卷 第195章 劝嫁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一连几日,桂嬷嬷发现主子总是在独自出神,与往常不同的是,并非像过去那样望穿秋水的空洞哀怨。 她眉眼深邃,携着若有若无的阴冷,与其说是发呆,不如说是深谋沉思更合适。 就这样过了半个多月,在贤国公夫人寿辰这日,魏家作为几代交好,魏鸾母女前去国公府为之贺寿。 宴席之中,当贤国公夫人提及自己嫡次子尚未婚配时,魏鸾突然声称令公子与自己小妹郎才女貌,要给两人保媒牵线。 贤国公夫人大喜,能娶了太子妃的胞妹,意味着儿子和太子成为连襟,算是跟皇家沾上了亲,这等天赐的良缘可是打着灯笼难寻,妇人十分欢喜,兴高采烈地撺掇着要结下这门亲。 魏夫人对女儿突如其来的保媒很是奇怪,她事前可是从未听女儿提过一字。 本想劝她莫这么冲动,委婉推脱几句后却见女儿丝毫不退让,态度之决绝是她过去从未见到过的,甚至不理会她的暗示,直接以太子妃之尊指了婚。 当着众人面不好驳了女儿颜面,魏夫人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事后魏夫人询问女儿为何这么做,魏鸾却笑得轻浅。 “妹妹已到议亲之年,皇室的成年皇子里只剩明王还未成婚,可众所周知,明王倾慕太傅之女,小妹怕是没机会的,而宗室的世子们不是已成了家就是还没成年,与妹妹都不合适。” “国公府是除皇族外最显赫的门第之一,家族与贤国公府世代交好,两个年轻人门当户对,亲上加亲岂不更好。” 魏夫人不满地幽怨,“话是如此,可这么大的事你总得先跟我们商议下,怎能自作主张。” 不在意母亲的抱怨,魏鸾泰然自若,“女儿已成家立业,作为家中长女,有资格给妹妹议亲。” “且既然这门婚最合适不过,就算没有商议,女儿直接定下也无妨吧,若母亲觉得不妥,难道还能找出比这更好的姻缘?” 魏鸾说着娇声一笑,似打趣又似试探,“难道还想着也把妹妹送入东宫不成?”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魏夫人有些诧异,女儿自小乖顺,言行举止规矩孝顺,从未惹过他们不满,如今主意和行事却这般大,连双亲都不顾及了,真真是与过往的她不同。 魏鸾却不再说话了,掀开车帘望着外头街景。 自经历了被亲妹妹利用伤害,现在的她对至亲血脉都不信任了,包括身边的母亲。 自己不得太子宠爱,当日入秋宴上,她何尝看不出母亲也对自己有所失望,反倒对妹妹欣赏宠溺,妹妹对德妃的极力奉承,母亲也看在眼里,却不曾说过一句。 再这么下去,母亲和姑母真说不得在族中挑选女子塞入东宫,为了家族荣耀,相信她们是能干得出来的。 虽然魏鸾也清楚,妹妹不再入太子眼了,纵然对自己没有了威胁,可魏鸾还是决定把她嫁出去。 这个举动并非排除异己,而是正如妹妹所说: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太子妃的威严任何人不能侵犯,包括她的亲人。 不经长辈同意擅自给妹妹定下婚事,这就是她对妹妹不安分一事的惩戒。 魏鸾眼中的阴冷果决越来越浓,这些日子的她已然想明白:软弱只会让自己备受欺凌,甚至连亲人都能算计自己,弱肉强食,只有足够狠才能立住脚。 ———— 元锦书在被太子狠狠斥责后,这些日子一直郁郁寡欢。 而心情同样惆怅的还有其母,一想到女儿对太子妃的挑衅和对太子的痴迷,甚至甘心做妾,太傅夫人寝食难安。 女儿是个性子执拗的,太傅夫人说什么也不能再看着她这样下去。 “什么?父亲母亲真想让我嫁给明王?” 被唤到书房的元锦书听了双亲之言后情绪很是激烈。 太傅夫人看了看丈夫,又看向女儿,语重心长道:“我和你父亲已经商议过了,我们都觉得明王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 元锦书当即否决,“我不喜欢他,我绝不会嫁给他的。” 女儿的态度元太傅并不奇怪,这段时间他已听夫人念叨了很多次。 “你心里的那个人就不必再想了,为父是不会同意你嫁去做妾的。” 双亲既然把话摊开了,元锦书也不怕坦明,“此妾非彼妾,太子将来是要做天子的,天子嫔妃是有品级的,哪怕是位份最末的良人,百官见了都得行礼。” “本质都是一样的!” 女儿的话激怒了元太傅,他是真想不通心性高洁的女儿能说出这种话,“再高贵的嫔妃,只要是在皇后之下通通都是妾!” 元锦书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只要能陪伴在心爱男子身边,做妾她也心甘情愿,“女儿不在意位份。” “你不在意我们在意!”元太傅被气得胸闷,一连咳了两声。 眼看丈夫着急动怒,太傅夫人拍了拍他手,示意他淡定些。 元太傅缓了缓情绪,捋了把胡须,“不在意位份,你是在意情分了?可你看太子对你有情分吗?” 这话说到了元锦书痛处,太子的辱骂又涌上脑海,元锦书倔强地控制着要掉下来的眼泪。 “先不说家族书香清流,家中女儿宁为农夫妻不做公府妾,就算你不考虑名分,可有想过一入宫门深似海。” “你也是在宫里待过的,难道不知后宫的波谲云诡?难道愿意后半生困在宫墙内和一众嫔妃勾心斗角?” 太傅夫人认同的点着头,“你父亲说的在理,若是太子对你有情意便罢,还能护着你些,可太子摆明了是对你没有任何感情。” “屈居人下的妾室,心里没有你的丈夫,如此处境,你想想将来会是什么日子。” 元太傅也附和,“后宫嫔妃,得了宠的便成了众矢之的;没有宠的被践踏如泥,哪里有做一府王妃来的潇洒痛快。” “最重要的是明王心里有你,这么多年来始终如一,我和你母亲都是看着过来的。” 太傅夫人也好言相劝,“没错,女人嫁一个心里有自己的丈夫,将来日后才能顺心,明王对你百依百顺,嫁给他不会错的。” 第一卷 第196章 赐婚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元锦书是真看不上明王,“所有皇子里,就属他最没有出息,无心朝政,也没有雄心大志,每天只知陶醉在琴棋书画里,这种没出息的男人你们也看得上?” “你懂什么!”元太傅不认可女儿话,“明王这样的亲王才是聪明最稳妥的。” 元锦书听得可笑,可元太傅却有他的道理。 “历朝历代,皇室兄弟争权夺位何等惨烈,有几个能平安终老的?” “瞧瞧太子和越王,就是因为他们有才干有壮志,才致使彼此明争暗斗,太子民间遇刺,是何人所为你猜不到吗,越王朝堂得意又失意,看看,越是有才干的皇子命运越是动荡波折。” 在三个皇子学生里,太子和越王是最聪慧有才能的,而明王在两个兄长的对比下明显不足。 元太傅欣赏太子和越王,可打心眼儿喜欢的还是胸无城府的明王。 “明王不贪恋权势,身在皇室能有这种心性着实难得,不参与皇权纷争,不与任何兄弟结怨,只做个闲散王爷,不管将来哪个皇子登基明王都不会被打压排挤,在皇室这样的性格才能长居久安。” “你嫁给这样的人才能后半生安稳顺遂。” 太傅夫人非常赞同丈夫的话,“最重要的是明王对你情有独钟,你脾气孤傲冷僻,明王身份那么尊贵,却始终对你百般包容,一点不拿亲王架子,这样的男人到哪里找。” “且对你父亲也敬重有加。” 虽说太子和越王也敬重这位恩师,可那两位都是有脾气的,脾气上来时也不给这位恩师留面子。 可明王不一样,他对元太傅几乎是同对待父亲一样尊敬孝顺,这样的女婿夫妇俩怎会不喜。 “说了这么多,你回去也好好想想,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答复。” 元锦书气闷,赌气般地跑回房间。 太傅夫妇俩当着女儿面没有把话说死,可为了早些断了她那不该有的念头,私下已开始同明王议亲。 并非他们不尊重女儿,只因夫妇俩深知女儿脾气,真要等她自己想通怕是得猴年马月了。 对于女儿这样倔强执拗的人,有些时候就该给些强硬手段。 明王得知恩师有嫁女之意时,高兴的嘴巴都咧到耳朵根儿。 元太傅想尽快斩断女儿的执念,明王也想迫不及待地迎娶挚爱女子,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寻了合适时间向皇帝提起这门婚事。 太子和越王都已成婚,眼下确实也该给明王议亲了,景隆帝前些日子还在思量这事,如今太傅和明王同时提出婚事,景隆帝自然喜不自胜。 虽说元锦书先前的一些举动曾惹得景隆帝不快,不过天子日理万机,对于小女子的小作小闹很快也就不放心上了。 且抛去那些不提,到底元太傅德高望重,元锦书出身高贵,才名在外,配得上做亲王妃。 另者,在几个儿子中明王是最不得看重的,对于他的婚事,只要门当户对,大体说得过去,景隆帝不会过多计较。 在元锦书还在惆怅度日时,就听到了圣旨赐婚的消息,双亲的动作之快超出了她的想象。 虽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可元锦书也心知太子厌恶了自己,加之双亲也不赞同帮衬,她此生与太子是没有缘分了。 但对于明王她是真心喜欢不起来。 可圣旨已下,难道要背上抗旨的罪名连累全家吗?哪怕她性子再孤傲,也不敢做出抗旨不遵之举。 宣旨太监离开后,元锦书跑回闺房,气闷之下摁断了那锦瑟五十弦。 见女儿如此,夫妇俩没有去劝说,他们知道女儿不会做出祸及全家的极端事,给她些时间,总会想通接受的。 太傅夫妇猜到没错,对于元锦书来说,就算没有赐婚圣旨,太子也不会接受她了,反正不能嫁给心爱的男子,嫁给谁又有什么关系。 愤恨的心情逐渐变得低迷,最后如木偶一般接受了这个事实。 最开心的当属明王了,自太傅透露了嫁女意思,他每晚睡觉都能笑醒。 扶盈看着他每日里红光满面,心知这人的开心会与谁人有关,他越如此自己的处境越不利。 当日斗兽场上明王未帮着出手救人,事后对扶盈也没有做任何交代。 一则,在他看来扶盈体贴解意,必能理解他处境,定不会介意的; 其次,就算不理解又怎样,说句不好听的话,她也只是个婢女而已,尊贵如亲王,难道还需向个婢女赔罪解释吗? 不论是出于哪点,明王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待听说了圣旨赐婚,扶盈哀叹,到底元锦书是要嫁过来了,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平了。 “锦书不日就要嫁来,我打算送她一件礼物作为夫妻定情之礼,以示珍重。” 明王兴冲冲地同扶盈交代着,“你陪我上街挑挑,你是女子,最懂姑娘家心思,眼光又好,一定要帮我挑个最好的。” “还有,锦书喜欢写诗作画,我专门让人腾了个房间给她做书房,里面如何装饰布置你来负责。” 明王知道扶盈有品位有才华,他相信她的眼光锦书一定会欣赏。 “不过你要记得,不能让她知道这些是你的主意,以免又惹她不快。” 扶盈假作顺从应下,明王高兴地又亲自去写大婚请帖。 随着大婚日子临近,明王也越是亢奋,这几晚的他心情大好,时常让扶盈陪宿。 又一次的云雨过后,明王舒坦地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扶盈被折腾得腰酸背痛,这几晚的明王总是如此,扶盈厌恶却又不能明言,只故意打趣他,“不过几日元小姐就要嫁过来,王爷也不省着点体力。” 明王听了这话爽朗大笑,将人搂在怀里上下其手。 “就是因为锦书快要嫁过来,所以我才如此。” 这话听得扶盈更不解了,明王却嘴角含笑,眼里满是期待的神往和甜蜜。 能娶到自小倾慕的女子,明王不猜都知道新婚夜的他会是何等疯狂,可女子初夜本就受痛,明王是真担心到时的他会把持不住伤了心爱姑娘。 故才在婚前几日释放些体力,也好给心爱妻子一个温柔美好的初夜。 昏暗光线里,扶盈看他的眼睛冰冷如霜,若眼神能杀人,她早将这个男人杀了无数次。 第一卷 第197章 背弃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在斗兽场上一事后,她就看透了明王对自己的凉薄和作践,他现在就是做出任何事扶盈都不觉得奇怪。 明王没察觉到身边人神色,只沉浸在即将而来的大婚中,畅想着未来的日子与妻子恩爱缠绵,天长地久。 眼看就要临近大婚日,而这天的明王却一改前态,满脸忧愁的走了回来。 “出什么事了?王爷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扶盈布好膳食,如往常一样假作为他开解。 明王没有回答,只让她拿酒来,见男人心情不好,扶盈没有追问,应他吩咐照做。 几杯酒下肚,明王一叹再叹。 少时,他转眸看向身侧女子,像是有难言之隐不好开口。 扶盈看得明白,温柔地劝他直言便是。 “我今日见锦书了,她同我说了件事。” 明王说到这儿又止住了嘴,样子十分为难,扶盈突然有种直觉——事情怕是与自己有关。 “是。” 明王苦闷的语气带着惆怅,“锦书说嫁给我可以,但她有个条件。” “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 袖中的手一抖,扶盈这下明白了:元锦书还是排斥自己,吝啬给她妾室身份。 短短冥思过后扶盈温和一笑,体贴道:“王爷放心,我不在意名分,哪怕一辈子只做婢女,只要能陪在王爷身边我就很高兴了。” 这话听的明王更是惭愧,拉住扶盈手紧攥在掌心,似是对她有万千歉意。 可事情要真这么简单,他也不至于如此为难。 明王不敢看扶盈的眼睛,艰难道:“锦书的意思是……她不想看到府里有和我有过鱼水之欢的人。” 最后这句明王说的极轻,说完便惭愧的转开脸。 扶盈一愣,合着元锦书是连个婢女都不让她做,这是要把她赶出府? 再看明王神色,他连同自己对视的勇气都没有,这模样扶盈心如明镜,在这件事上他终是会站在元锦书那边。 不过是碍于过去许下的承诺,不好意思直言将她赶走。 扶盈无比清楚自己在明王心里的地位远不及元锦书,纵然她此刻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为了心爱女子,明王最终还是会让她离去。 结局已然无法改变,现在的他好歹对自己还有愧意,但若惹恼了他,只会将那唯一的愧疚也消磨没了,让他更加心安理得将自己抛弃。 左右都是离开,为何不让自己走的体面些。 扶盈定下心神,一如既往的柔情解意,“王爷不必为难。” “扶盈既然心敬王爷,自不会成为王爷的阻碍,扶盈这就自请离府。” 明王愣了愣,这才转回头,就见女子眉眼温柔,没有任何幽怨之色。 虽然知道扶盈懂事明理,但明王也没想到她会这般大义。 “扶盈,我本心是舍不得你的,我” “王爷也不必多言。”扶盈安慰,“我是罪奴之身,得王爷照顾这么久已是修来的福气,不敢再奢求更多,王爷对我有恩有情,扶盈本就无以为报,若我的存在再让王爷为难,扶盈也只会惭愧自责,这并非我所愿。” “服侍过亲王的女人不能再改嫁,为保王爷清名,我会去道观修行,为王爷守身,为王爷祈祷。” 与其被对方安排,还不如自己主动争取个清净去处,不然以那元锦书的性子,等她发话不定又会出什么馊主意,说不准会把自己发配到庄子等地。 要是对方再使些坏,故意安排人磋磨,自己将来日子只会水深火热。 哪里如道观清净之地,那女人也不好插手捣乱。 明王惭愧得要死,扶盈要是哭天抹泪哀求,或是指责他背信弃义,兴许他还能好受些,她越闹腾,自己对她的愧疚也越能减轻。 而对方的体贴懂事让他本就愧疚的心更是难受,明王都恨不得往自己胸口戳上两刀。 “扶盈,是本王对不住你,背弃了对你的承诺,本王是不守信的混账,对不起。” “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安排好去处,去皇家道观吧,那里环境清幽,吃住也比寻常道观要好,闲杂人等也不会打扰,我会打点好关系,命他们善待你。” 明王心里也是不舍扶盈的,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美艳无双又温柔体贴的女子,没有一个男人会不喜,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让她离开自己,可眼下不行了。 锦书下了最后通牒,态度不容商量,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必须要在两个女人之间做抉择,纵然心里有万千个不舍,也只能狠心做出这个决定。 扶盈心下冷笑,她没有算错,这男人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不过是碍于面子不好松口,不想当这个坏人。 没关系,也是过去的自己对他太百依百顺了,人嘛,永远不知道珍惜拥有的,是时候退出场了。 且元锦书一再针对自己,如今对方有了正妻名头,折腾自己更是名正言顺了,继续留下少不得被人揉搓,出了府反倒脱离了苦海,这样挺好。 至于明王和元锦书将来是否能相处和睦,扶盈无声嗤笑,那女人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以她对太子的深情和对明王的厌恶,这样的人不会轻易放下多年所爱,接受别的男人。 就看她进门后如何与明王“好好”过日子吧。 次日上午,扶盈便动身离府,明王没有出来相送,准确地说他没脸前去送人,只安排了小厮给扶盈备下马车,嘱咐他向道观主持交代好好照拂扶盈。 待人走后明王才走出寝殿,习惯了扶盈的伺候,突然人不在了让他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不过想起即将嫁来的锦书,明王很快将对扶盈的愧疚丢到了一旁,继续憧憬着新婚燕尔。 成婚前夕,明王兴奋得整夜无眠,一大早不等下人唤醒他便早早起身。 洗漱、用早膳、着婚服,明王脸上洋溢的笑就没停止过。 继太子之后,皇室又一次大喜,京城再次热闹沸腾。 大红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明王骑马走在最前面,不时回头望向身后的花轿,今日可谓是他出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这样的喜宴,太子夫妇是定要出席的。 看着一身喜服的元锦书,魏鸾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这也算是给自己除掉了一个情敌。 第一卷 第198章 酒后真言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不过再看到不远处的南缃时,魏鸾眸色阴沉下来。 太子可真是宠她的,什么场合都不忘把人带上。 南缃当然不想与他们夫妇同行,不过是想借着这机会来看堂姐一眼。 可来了这么久却没有见到堂姐人,在得知堂姐已被打发到皇家道观后,再望向那边神采飞扬的新郎官,南缃眼里只剩怨恨。 魏鸾一直让人盯着南缃的一举一动,当听说明王的通房丫头赵氏女被发配去了道观,魏鸾不猜都知必是元锦书的意思。 虽不喜那女人,但对方这手段魏鸾还是佩服的,心思也不禁活泛起来——明王开了这个先例,那太子是不是也可以? 总是要想法子把这个碍眼的女人从丈夫身边弄走才是。 相较明王府的热闹鼎盛,坐落在骊山的皇家道观清幽宁静,南缃一路快马赶来,气喘吁吁地爬上山顶。 与观外守卫说明了来意后,没一会儿扶盈便现身了。 闲杂人等不能随意踏足观内,于是姐妹二人只能在门口说话。 “明王那个挨千刀的,还亲王呢,说话当放屁,什么玩意儿!” 南缃气得直叫骂,扶盈温声安慰她,“其实离开也有好处,自入了王府,假意奉承,低三下四伺候人,那日子我也受够了。” “眼下轻松多了,不必再参与他们间的是非,落得清净。” “只可惜身在此处,一日日碌碌而为,除了为族人祈祷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废人。” 南缃拉住她手,“家族案子还有我,你不用担心,任何消息我一定及时告诉你。堂姐先前在王府受了那么多委屈,现在就当好好修养一番。” 扶盈最不放心的除了家族案子外,就是弟弟云铮。 那嫡公主骄纵任性,蛮横无理,谁知又会怎么磋磨弟弟,扶盈每每想起就揪心。 夜幕降临,明王府宾客陆续离去,热闹了一整日的府邸终于安静下来。 明王虽然心情大好,但宴席上的也坚持滴酒不沾,他要留着清醒头脑和心爱妻子共度洞房之夜。 怀揣着满腔甜蜜来到新房,看着静坐在床前的新娘子,眼前的一切如梦如幻,明王只觉自己身在云端美梦,激动的心怦怦直跳。 多年的爱恋和等待终是值得的。 慢慢揭开红盖头,明王笑眼不眨地凝视着心爱妻子。 随着那张清秀面容逐渐露出,男人脸上的笑容也微微凝固。 熟悉的面容,薄唇紧抿,满身红装也掩盖不住那张脸上凛冬般的寒意,与周围的喜庆形成鲜明对比。 明王心一抖,有那么一刻的失落。 但也只是一瞬,他立即换回温柔笑脸,端过摆放好的合卺酒,递给妻子一杯。 元锦书冷眼睨着那杯酒,许久没动作,明王有些忐忑,就在他不知该如何时,女人终于伸出手接过。 明王松了口气,笑微微抬起胳膊要与她交杯。 元锦书却没理会,径直将酒杯抵在唇边,仰头一口闷了下。 喜婆等人也看的愣怔,四下气氛处处透着尴尬。 妻子这样子明王何尝不知她还是对自己不满,不免心又一沉,却又不敢指责,只独自饮下手中酒。 所有礼节完成后,下人都退了出去。 新婚妻子的举动让明王原本欢愉的心凉了一半,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就这么沉默而坐。 房间静得一根针掉都能听见,转脸看向妻子,就见她依旧那副冰冷模样。 “锦书” 良久后明王终于忍不住开口,“今日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还有酒吗?” 不明白妻子什么意思,但只要她开口就好,明王顿时又激动起来,陪着笑脸道当然有。 亲自将酒壶端来,元锦书接过后将手里酒杯填满,二话不说又灌下肚,由于喝的太猛,女人被呛的咳了几声。 “锦书你慢些喝,你平日都不饮酒,这么喝容易伤身。” 不理会明王的劝解,元锦书又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锦书你怎么了,酒不是这么喝的。” 明王一再关切阻拦,元锦书始终充耳不闻。 一杯杯地痛饮,终于迎来了她想要的伶仃大醉。 明王将她安置在床上躺下,不断埋怨她这何苦,又拿来帕子给她擦去嘴角酒渍。 醉意上头,元锦书昏昏沉沉,嘴里呢喃着碎语。 眼看时辰不早了,洗漱过后明王将自己的外衫褪了下。 “锦书,该休息了,我帮你脱了衣服吧。” 半醉半醒的元锦书也没有拒绝,任由他给自己解下衣衫,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什么。 随着衣服一件件解落,明王浑身血液也跟升温,双手抑制不住的轻颤。 当妻子一丝不挂的坦诚在眼前时,明王心跳都要停止了。 元锦书身姿高挑纤细,但也过于清瘦了些,身上没几两肉,尤其在见识过扶盈的窈窕曼妙后,床上人绝对算不上诱人,但情人眼里出西施啊,尽管身段远不如红颜知己,可明王还是看得欢喜。 轻轻在她身边躺下,细细看着那张醉如桃花的脸,明王深情的爱抚着,像是对待一件珍贵宝物。 “锦书,你终于是我的妻子了,你可知道我有多开心。” 与痴恋了多年的女子结为夫妻,任何言辞都无法表达明王此刻的欣喜,“往后我必对你珍惜爱重,一世交心。” 低头在那艳若桃花的脸颊上落下一吻,明王醉酒般的甜蜜。 迷醉中的元锦书感受到脸上的痒,微微睁开眼睛,半睐的双眸流转着迷离,红唇喃喃自语,“嗯……殿下……” 明王声音轻柔如水,“你该叫我夫君。” “殿下……” 又在她脸上轻轻一吻,明王埋怨的口吻是满不住宠溺,“就说不该喝那么多酒,看看,这会儿醉了吧。” “醉,醉了好……”半醉半醒的元锦书说得断断续续,“只有…只有醉了……我才能,才能接受被……被别的男人触碰……” 仅一句,明王脸上的笑僵住了,抚在女人脸上的手也停了下来。 “你在说醉话吧?” 明王强压着胸腔涌起的那股不快,努力让自己不往那方面去想,希冀她是在说醉话,希冀是自己理解错了。 第一卷 第199章 区别对待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我那么,那么喜欢殿下……殿下怎就,怎就如此无情……” 元锦书还在絮絮叨叨,醉了的人抬手摸着明王脸,深情的眸子无比哀伤。 “可,可尽管这样……我还是不可救药的,喜欢你……” 随着妻子的话,明王眼里的温情逐渐消散,“你喝多了,不要再胡言乱语。” 早没了理智的元锦书哪里听得进去,“我没,没有。” “我爱殿下,从,从来只爱殿下一个……只要殿下愿意,哪怕,哪怕做妾我也高兴,只要……只要能让我陪在你身边,做我什么都愿意……” 明王手紧握成拳,深呼吸平复着愤怒,“你已经嫁人了,你现在是明-王-妃,”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男人牙缝里挤出。 元锦书低低笑着,笑得嘲讽,笑得痛苦,“明王,他,他算个什么东西,若非圣旨赐婚,我……我死也不会,不会嫁那个哈巴狗。” 明王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所以你故意灌醉自己是吗?” “醉了好……醉了好。”元锦书眼睛时而合上时而睁开,根本不知自己所在何处,“除了殿下,我无法……接受其他男人,恶心,只会让我恶心。” “只有醉了,才能…才能接受被那脏物玷污……” 如被一盆冰水从头灌下,浇灭了男人原本的热血欲望,让他透心彻骨的冷。 从床上下来,明王冷厉的眼眸不眨地盯着床上人。 元锦书又梦呓了几句,最后沉睡了过去。 看了许久,明王利索地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大步离去。 这晚,王府书房的烛火亮了一夜。 这一夜,元锦书睡得深沉,远在皇家道观的扶盈也早已进入梦乡,而这场婚礼原本最开心的明王却成了最悲凉郁闷之人。 次日的元锦书是在婢女的唤声下醒来的,大醉过后的她早已忘了前一晚发生的事。 但见自己不着寸缕,不过身体却没有不适,也没有初夜该有的落红,便知昨晚醉了后的她未被明王碰触。 还是清白身,元锦书心情轻松了些。 在婢女的服侍下梳洗打扮妥当,用过早膳后便随着明王进宫请安。 到了府门外时,就见明王已在马车边等候了。 见到妻子,明王并未主动说话,只立在马车旁静等她上前。 元锦书根本不屑多看这个新婚丈夫一眼,自也没注意到他清冷无神的脸色。 纵然心里有怨,可在妻子上前后明王还是伸手扶她上车。 元锦书却无视那只手,目不斜视地独自登上马车,她清高的像来自天界的仙女,不愿沾惹半点红尘世俗。 看着还停留在半空的手,明王摇头苦笑。 马车行进间,车内的两人都默不作声,见妻子神态坦然,一如往常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明王就知她已经忘了昨夜之事。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妻子突然的一句让明王听得不解,询问她何意。 元锦书看都不看身边的丈夫一眼,冷冷道:“我有洁癖,绝不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以往就算了,既然你已娶了我,往后就不准再有其他女人。” 若换成从前,明王必然第一时间拍着胸脯保证,可有了昨晚的事,现在这话听在他耳里只觉分外讽刺。 嫁给太子,她任何要求都没有,甚至做妾都愿意,不在意名分,不介意跟别人共侍一夫。 而他,他聘她为妻,答应了她一世一双的要求,为此还背信弃义的辜负了个可怜女人,如此真心实意换来的却是她的厌恶嫌弃,嫌弃到只有喝醉才能完成圆房。 这般区别对待! 心里有着别的男人,却还理直气壮地要求自己洁身自好,明王想着都觉可悲可笑。 给天子请过安后,夫妇二人来到皇后宫中,不知是碰巧还是什么,就见太子妃魏鸾也在这里。 魏鸾心情看似不错,元锦书何等聪明,岂会猜不到这女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分明为排除自己这个情敌而耀武扬威。 皇后看着一对新婚夫妇,十分满意,“郎才女貌,珠联璧合,果然登对得很。” 说着让宫人将备好的赏赐赐下。 魏鸾也赞许地附和,“可不,王爷倾心元小姐多年,如今抱得美人归,可喜可贺啊。” “这份礼物是本宫的一点心意,为明王和王妃添些喜气。” 女人这话是发自内心的,听得元锦书怒火腾升。 “多谢太子妃娘娘,娘娘有心了,不过怎得不见太子同在?莫非娘娘是独身进宫请安?” 魏鸾听到这话愣了愣,元锦书恍然一笑,仿若想起什么,纠正道:“也是妾身多言了,太子殿下和娘娘从来各行各的,连大婚次日和三朝回门都不例外,更何况平日。” 话落,房间陷入一片冷寂。 满殿的下人面面相觑,都被这位元大小姐的直言直语惊愕。 魏鸾何尝不是,虽然听闻过元锦书性子清傲,却也不想她竟敢当着自己和姑母的面把那些话堂而皇之说出来,赤裸裸的挑衅让魏鸾愤懑不平。 再看姑母,却见姑母淡定得很,端庄气度一如往常,丝毫不见任何怒意。 没等来姑母为自己做主,魏鸾不知该如何应对,难道她要不顾体面的和元锦书吵闹一番?可偏偏对方说的又是事实,气短的她无从反驳。 “锦书,莫失了礼数。” 沉默之际还是明王率先开口,他又笑看向魏鸾,“锦书只是开玩笑,太子妃嫂嫂不要介意。” 见姑母还是不开口,魏鸾只好硬着头皮敷衍了句无妨,往后注意些便是。 为免他们再起口角,明王忙携着妻子向皇后拜礼离去。 外人都走后,魏鸾看向姑母,期待着她能说些什么,却见姑母始终没开口。 魏鸾忍不住,主动道:“明王妃太放肆了,姑母跟前竟然都那般无礼,还才女呢,也不知道那知书达礼都学到哪里去了!” 皇后慢悠悠的吹着茶盏上的浮沫,轻轻呷了口,不咸不淡道:“你觉得她做的不对?” “当然不对了。”魏鸾不忿,“我与姑母谁不比她身份高贵,她却如此没大没小,怎能让人不生气。” “那你刚才为何不指责她?” 皇后的一句让魏鸾哑口无言,她愣怔地看着姑母,嘴里嗫喏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第一卷 第200章 道观日子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放回茶盏,皇后慵懒的靠在凤椅上,“她已嫁为人妇,对你没了任何威胁,就当她是没嫁得心中所爱,嫉妒你,嘴上讨个便宜,犯不着跟这种东西生气伤了自己身体,此乃其一。” “其二,你若真咽不下这口气,当时就该拿出太子妃的威严斥责她,她敢不跪地请罪吗?” “总之这件事要么第一时间反击,当场出了这口气;要么自己想得通,事中事后都不与她置那闲气。” “而你呢?”皇后无奈又幽怨地斜睨着侄女,“明明当时不快,却选择什么都不做,任人欺凌,等人走了又抱怨不平,这算什么?” “现在跟我说这些想怎样?让我给你做主去处置她?让所有人看看堂堂太子妃窝囊的连个身份不如自己的妯娌都治不了,还得请长辈做主?” 魏鸾羞愧,低头听着姑母斥责。 “元锦书为何敢挑衅你,还不是经过插花一事后看准了你嘴弱气短,不是她的对手。偏方才又漏了怯,信不信往后的她在你面前只会变本加厉。” 皇后无奈的摇头叹息,“我能护你多久?你总是独当一面的,连这么个小场面都应付不了,以后怎么面对三宫六院的嫔妃?” “前段时间,你不经长辈同意私自给妹妹定下婚事,虽说行为有失孝顺,但也算魄力,我还当你开窍觉醒了,不想又掉回了从前,合着你的果敢只是针对自己人?” 魏鸾惭愧地跪下身,“是鸾儿的错,鸾儿定好好反思。” 皇后也知道人的性子不会顷刻改变,总要有个过程,“别怪姑母话说的直伤了你心,姑母本心是为你好,想让你今早成长起来,不被人欺负。” “鸾儿明白,鸾儿会努力的。” // 从宫里出来,明王脸色一直不太好。 妻子越是对太子妃挤兑,越说明她心里放不下太子,甚至还当着皇后的面对太子妃言语不客气,她是有多恨对方?由此可见她就有多爱太子。 一路无话,夫妇二人回到府邸,元锦书直接回了自己院子,连个招呼都没打,明王无趣,也闷头进了书房。 午膳之际,明王准时来到新房,陪同妻子用膳,到时却见她已经吃上了,没有等他,也没有让人请他。 被妻子当做空气对待,明王尴尬窘迫,突然觉得自己不该来这趟。 有了中午的教训,本想着晚膳不再去正房,可念及到底是新婚燕尔,不好不露面,还是觉得去的好。 未免再被排除在外,明王特意早早来了。 元锦书还是那副样子,拒人千里之外,明王只要不开口她便一句话都没有。 用过晚膳后,明王提出去园里散散步,以此拉近下彼此关系,却被元锦书一句累了回绝。 独自离开房间,刚走出一段,就听到身后房门紧闭了住,明王回头望了眼,他明白,这也是对方不让他留宿的表示。 明王自嘲笑着:她这是给太子守身如玉吗? 没有预想的柔情蜜意,没有恩爱情长,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和疏离,期待了这么久的婚事成了这般,明王心哀惆怅。 夜色已深,繁华的京城安静下来,骊山上的皇家道观更是寂静无声,稀薄的月光下,扶盈背着捆柴火蹒跚从后门走回观里。 将柴放在灶房外堆好,扶盈走进厨房。 看了看几口大锅,都已空空如也,勉强从箩筐里找出个窝头,就着凉水吃了下。 明王虽然交代了道观要善待扶盈,可皇家道观里的主持管事也都是见过世面的,能被发配到来这里的大多都是有背景的人,当中不乏先帝遗留的妃子,也有被罚来此的贵族妇人。 这些人哪个身后无人照拂,如扶盈这种亲王的通房丫头根本不算什么。 刚来的那几天,观里的管事还对她客客气气,而后的日子里,见王府的人再没来问候过,又得知她是在明王娶妻前被打发出来的,便猜到这姑娘不受明王妃待见,是被明王故意抛弃的。 所谓的照拂,不过是明王不想显得自己无情冷血,才客气一句,人人清楚,赵扶盈已是弃子。 道观也不免俗,少不了拜高踩低,如今的扶盈同那些没背景的小道姑一样,粗活重活什么都要做。 等一切收拾完躺下时已是四更天了,扶盈闭上眼睡去。 可还没睡多久,就被外头的管事叫了醒。 她拖着疲惫困乏的身子来到观门外,扫着地上落叶,深秋的天,落叶纷飞,前面刚扫完后面立时又落满一层。 “赵扶盈,一早晨了这点活干不完?” 立在门口的中年女管事破口怒怼:“磨磨唧唧,还想不想吃早饭了!” “并非我拖延。”扶盈解释,“是天气的原因,我前脚刚扫完后脚又落下叶子。” 管事才不听这解释,“别找借口,这里不是那等民间之地,任何时候都要保持整洁干净,再给你一刻钟时间,再扫不干净别怪我们不给你留饭吃。” “还有,昨晚泡在盆里的衣服你怎地没洗?哼,又偷懒耍滑,我看你是皮痒了,告诉你,今个儿再敢完不成差事当心关你禁闭。” 管事不客气地骂骂咧咧,扶盈无奈只得继续努力洒扫。 “这位好歹是出家人,言辞怎得这么不成体统?” 听到有陌生男子说话,管事闻声望去,只见是位身姿欣长,品貌儒雅男子立在台阶下。 见到是沈今安,扶盈赶紧走了过来。 “你是什么人?从哪儿来的?”管事不屑地瞟着他,“这里可是皇家道观,闲杂人等不得踏入。” 沈今安不卑不亢地朝她拱手一礼,“在下是这位赵姑娘的朋友,得知她在此,前来探望。” 管事没当回事,轻飘飘道:“入了道观从此非红尘之人,还什么朋友亲人的。尔等若敢违反观中清律,待我禀报了住持,必以宫规狠狠处置你们。” 扶盈忙低声劝解沈今安,“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我在这里没有什么事,你不用担心,赶紧回去吧,以免给自己惹事上身。” 第一卷 第201章 照顾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沈今安却不走,安慰她自己没事,又朝管事道:“谁人没个亲人朋友,相信这位管事也不例外,既是修行人,就请大发慈悲给我们行个方便吧。” 从袖中拿出锭金子,看了看周围没有第三个人,沈今安将东西递给对方。 管事一见挑了挑眉,虽没有接过,但面色不再像刚才那般冷厉,“贫道乃出家人,要这些做什么。” 沈今安笑了笑,来前他就已经打听清楚了,除了观中的住持是孤家寡人外,其他管事都有亲人在外,既有亲人就少不得安顿,必不会拒绝送上门的钱财。 “道观神圣,晚辈既然来了自要奉上香油钱,以表心意,还请管事代为收下。” 这话管事听得耳顺,既拿了钱又不显得自己市侩,心情愉悦的人终于换了张好脸色。 “你敬重神仙真人,这份心意贫道自不能拂了。” 接过金子后又看向扶盈,“你去后山采几株新鲜翠竹回来,将大殿的竹子换上一换。” 明白管事是给他们说话机会,扶盈领命,临走前,沈今安又向管事递上两锭金子。 “在下想为去世的双亲在道观供奉盏长明灯,这是香火钱,往后每月在下还会再送来,劳烦管事张罗此事了。” 看着明晃晃的金子,管事明白沈今安意思。 香火钱能需多少,这些金子都够用一年了,沈今安的话很明白,分明是要将多余出来的钱留给自己,一句往后每月,便是源源不断给她送钱。 “难得你这份孝心,神仙真人也会感动,这件事贫道定帮你做好。” 收下钱财,管事笑眯眯告辞,不忘告诉扶盈让人给她留着早饭。 后山竹林里,沈今安看着扶盈憔悴的脸,“才一段时间不见,你明显瘦了。” 再看向她身前交织的手,不猜就是没少干粗活,沈今安越想越气,“明王那个浑球,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女人抛弃,算什么男人!” “我都没拿他当人看。”扶盈神色轻松,心不动则不痛,不论明王做什么,根本伤不到她内心,“倒是要多谢你,特意来看我。” “我听南缃妹妹说了你的事,虽说道观是修行清净之地,可当中有几个是真正看破红尘的世外高人,尤其皇家道观,里面不少都是被贬被罚来此的,这些人还留着俗世心性,自然少不了俗礼。” 沈今安知道,扶盈是以抛弃之身来到此地,又是罪奴身份,不免被人苛待。 扶盈很是感激,“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到,今日后他们定不会再欺负我了,你也可以放心。” 沈今安如何能放心,眼前姑娘一再被命运无情折磨,不知何时才是头。 “你忍耐些日子,我会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 若说过去的扶盈坚持留在王府是为了查案便利,可如今的她已经离开,更没有必要在道观长待下去。 “从道观脱身,只要计划周密应该不是件难事。” 许是对眼下碌碌无为日子的反感,也许是不想再拒绝这个一再关心自己的人,这一次的扶盈没有再执拗。 “明王刚放手不久,情况还不稳定,等过上些日子,确定王府不再过问我,那时再行动。” 听到她不再反对,沈今安欢喜的很,能将她解救出来是他最期望的事。 …… 令颐在盼着家人消息的日子里,肚子也一天天变大,如今已经九个多月了,沉重的肚子拖得她走路都困难。 可过去这么久了,一直没有亲人消息,虽说现在的越王权势大不如前,可景隆帝没有追究太子遇刺一事,他依然是尊贵亲王,不至于连流放地的消息都打探不出来。 每每问起,越王总说还未收到回信,起初令颐也不觉怎样,可一次两次便罢,时间久了怎么可能不起疑心,越是没消息令颐越是不安。 “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所以越王才故意瞒着我?” 听了主子这话,琳琅笑颜安慰,“小姐多虑了,您这是孕中多思,太子殿下不是答应了会帮忙照拂族人的吗,一定不会有事的。” 令颐还是忧心,“可不管怎样也该有消息了呀,都这么久了,就是往返两趟都够了,更别说官府的快马驿站。” “还有云铮堂弟,也不知他现在在公主府怎么样了。” 斗兽场上的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谁人都知嫡公主要了个赵氏罪奴做侍卫,令颐自然也听说了。 嫡公主的做派令颐十分清楚,如何能放心堂弟处境。 她提出过想去见堂弟一面,却被越王婉拒了,只说她与华阳一向不对眼,见了面又少不得闹气,还是不见的好,等日后机会方便了再安排他们相见。 越王自是故意的,赵云铮是从流放地来的,定知道赵家人处境,他当然不能让他们堂姐弟见面。 可越是这样令颐却觉得不安。 // 此刻的皇宫,华阳向君父请过安后朝御花园而去,骄傲的人洋洋洒洒的走在最前方。 “赵云峥,本公主赐你的这身衣服可还喜欢?” 云峥跟在她身后,一脸漠然,“无所谓穿什么。” 这回让华阳听得不满,她冷哼了声,“别不识抬举,能做本公主的侍卫是你的荣幸。” 赵云铮无声冷笑,而这表情却没逃过华阳眼睛,她站定脚步看向少年, “本公主救了你命,是你的恩人,成日摆着张臭脸,这是你对恩人的态度吗?” 云铮不屑,自进入公主府后,他日子就没有一天消停过,这女人总拿些稀奇古怪的招数刁难他,不从便拿亲人性命威胁。 “我倒不如当时死在斗兽场。” “你!”华阳正想斥责,突然又想起什么,红唇扯出抹意味深沉的笑,“你想死,本公主偏不成全你。” 这男人从不给她好脸色,甚至言语不恭不敬,照理说华阳该生气,可她却气不起来。 性子高傲的她本心是看不上那些奴颜媚态之人,这个倔强英气的少年颇让华阳感兴趣,也激起了她的征服欲望。 御花园里,几位公主早已在等候,一看到华阳众人热情的迎了上来。 第一卷 第202章 刁蛮公主,倔强侍卫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少女们聚在一起玩闹,欢笑声阵阵,云铮立在湖边,刻意与这帮女人拉开距离,冷漠笔挺的人像一尊佛像,丝毫不被那娇笑声吸引。 “皇姐,你那位随行的侍卫瞧着好生俊俏。” “咳,你忘了吗?这不就是那日斗兽场上的赵氏罪奴嘛。” “呦,还真是他。” 姑娘们望着不远处的赵云铮指指点点,叽叽喳喳的议论不停,听着众姐妹的暧昧调侃,华阳嘴角始终噙着笑。 “哎呀!”华阳突然一声娇呼,“我绢帕掉湖里了。” 随从一听连忙要去打捞,却被华阳阻止。 “赵云峥,去给本公主把绢帕拿回来。” 元铮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周围,从花圃中扯下根长枝干准备打捞。 “谁允许你用这个了!” 华阳不悦,“本公主的绢帕那么珍贵,岂能被这些东西玷污。” 云峥无奈的语气带着些许厌烦,“那公主意下如何?” “自然是你亲自去。” 几位公主听了纷纷低声娇笑,看好戏似地望着那边少年。 “公主,还是算了吧。”绣茵郡主开口,“现在入秋了,天冷,这会儿下水容易受凉,还是拿枝干打捞吧。” 华阳冷嘁,“他一个下人,就是要伺候主子的,个人得失算得了什么,再说了,受了风寒又怎样,难不成本公主府里还医治不起吗?” 绣茵低下头,不好再争执。 “还愣着干什么!”华阳傲娇地抬着下巴朝云铮呵斥,“还不赶紧去。” 云铮无奈,解下身上的佩刀跳入湖中,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绢帕走去,捡起捞回。 华阳看得满意,让人接下绢帕,随后又与几个姐妹继续说笑。 浑身湿透的云峥站在一旁,他从未见过哪个女子这般刁难任性,对这个烦人的嫡公主厌恶至极。 “这是刚熬好的红枣姜汤水,你喝一点吧。” 温柔的女子声在身后响起,转眼看去,就见一位清秀的妙龄美人立在那里,她手端着托盘,神情诚挚关切。 云铮不识得此人,见他上下打量,女子主动介绍道:“我是瑞亲王府的绣茵郡主。” 云铮对宗室之人没有好感,看着递过来的汤碗,淡淡道:“多谢好意,不用了。” “你浑身都湿透了,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更衣,还是喝一些得好。” 再一次被拒绝,绣茵不知如何是好。 担心他受凉,可又不好强迫,男子身上的冷气拒人千里之外,绣茵为难的一时无措。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华阳看见了,原本喜悦的凤眼早已变得凌厉阴冷。 婢女端着托盘轻步走来,恭敬道:“公主,您要的姜汤备好了。” “扔掉。” 婢女闻言很是不解,“公主,这……” “让你扔掉就扔掉,听不懂吗!” 婢女惶恐,连忙照做。 听到华阳突然要回府,正在兴头上的众公主们不解其意,但见她面色十分难看,谁也不敢开口过问。 目送着远去的一行人,绣茵身前的双手担忧的来回搓揉。 她了解华阳性子,人前都这么磋磨对方,人后还不知怎么折辱。 绣茵清楚的记得当日在斗兽场上,少年与猛虎搏斗的英勇倔强和面对死亡时的无畏,知道他是个有傲骨的,落在华阳手里怕是比死还要难受。 马车上,听了婢女回禀,得知赵云铮正并未喝下绣茵给的汤水,华阳脸色这才回转。 透过车帘看了眼外头跟着的男子,“算他识相,要是敢喝其他女人给的东西,看本公主不扒了他皮!” 回到府里,换回常服的华阳懒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 大红色的罗裙衬得她犹如朵艳丽玫瑰,看了眼身侧笔直而立的少年,那双凤眼流转着妩媚的精明。 再瞥向下人奉上的姜汤,“赵云铮,喂本公主喝。” 云铮斜目扫了她一眼,“你自己没长手吗。” “放肆,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华阳这么说着,却没有惩治对方的意思,像是对这种态度见怪不怪了。 她软软的靠在榻上,像只慵懒的猫,“本公主金尊玉贵,当然是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赵云铮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我手脚粗笨,做不了这种精细活,安排你的婢女做吧。” “还敢讨价还价?到底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云铮仍是那副冷姿态,“你若觉得不满,杀了我便是。” 华阳气的哆嗦,“哼,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就不怕连累流放地的亲人?” 听到这句,云铮坚毅的眉宇终于微微松动,极不情愿地端起碗,舀了一勺递过去。 华阳唇角一勾,眼神似在说本公主还能拿不下你,随即张开樱桃小嘴。 赵云铮毫不客气的将那勺汤水塞她嘴里,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华阳呛的连咳了几声,“你会不会伺候人!” “不会。” “你这个混账,本公主罚你把剩下的汤都喝了!” 云铮不理会,华阳气得正要叫骂,就听到下头人禀报:越王府的赵侧妃来了,想探望堂弟,欲请公主同意。 看向赵云峥,果真就见少年刻板的脸上有了些期待。 这会儿华阳反不怒了,她并不着急对下人做出指示,只重新坐回身子,闲暇的拨弄着自己纤纤玉指。 再抬眼时就见赵云铮正看着她,分明在等她发话。 华阳更得意了,调整了个舒服的靠姿,眼睛看着那碗汤,不慌不忙的等着。 云铮知道她在等什么,咽下憋闷,没好气的端起姜汤一饮而尽。 倔强的少年收起脾气,华阳美滋滋的笑出声,心情畅快了的人终于松口让赵令颐进来。 令颐本就已对家人情况有了怀疑,而今见堂弟的心更是急切,先前越王没有同意他们见面,未免对方起疑心,令颐只乖巧地不再争取,只待这日越王外出后亲自前来见堂弟。 华阳从未将她的皇兄们放眼里,更别说如今越王失势,想来是更不买账的,原也是来碰碰运气,就在令颐以为一定会被华阳拒绝时,不想对方却许他们姐弟见面。 “她是蛮横,花样百出,不过弟弟还能应付得了,堂姐不用担心。” 堂姐弟两人独自在园子里说着话。 回想起人们说的斗兽场上情景,此刻面对堂弟令颐愧疚又心疼,“是我们二房惹出来的事,连累了族人,弟弟受苦了。” 第一卷 第203章 赴死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堂姐不要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自当有难同当。” 尽管很想知道双亲的情况,可令颐也清楚,若直言相问,弟弟考虑到自己有孕自身,怕是只会报喜不报忧。 为能知道真实消息,令颐没有透露自己心思。 “最没出息的就是我。”令颐羞愧的低头看着孕肚,“我对不住家人,没脸见他们。” “堂姐说这些做什么,你不过是个弱女子,能有什么错,二叔和婶母走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和南缃堂姐,你们只要平安他们才能高兴,不然他们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 扶盈是从南缃那里知道了二叔夫妇去世一事,云铮自然也以为令颐也是知晓的,是以根本没多想。 “现在我也在京城,家族案子的事我会一同尽力,堂姐只管保重好自己就好。” 云铮一心安慰,没有注意到女子因震惊而瞪大的瞳孔。 令颐紧攥着衣角的手骨节都泛白,双唇颤抖无血色,“爹娘,爹娘他们……” 云峥以为是提到了堂姐的伤心事,以为她和二叔一样对家人有愧疚,于是又安慰道: “二叔是多心了,他也是被歹人陷害才遭此横祸,与他何干,二叔仁义,总愧疚是自己交友不慎惹来事端,以至以死谢罪,婶母也跟着殉情,其实他们大不必这么想。” “长辈已去,堂姐你可别再跟着多想,此事与你们无关。” 正说着话,忽的听到一声闷哼,紧接着就感受到有温热液体喷在了手背上,云铮一愣,抬头就见是令颐呕出的鲜血。 “堂姐!” 眼看人要晕厥,云铮连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堂姐你怎么了!” 这一声惊动了亭外的琳琅,她见状快步跑上前,看到主子吐了血,惊慌地大喊着小姐,帮她抚着胸口顺气。 熬过晕眩,眼前的模糊渐渐清晰,琳琅和云峥还在关切询问,令颐却微微一笑,那抹笑凄美又悲凉。 “我去找府医!” 云铮刚要迈步,华阳这时也赶了来,眼前情形让她奇怪不已,还不待云峥走开,令颐便推开了身边的琳琅,晃晃悠悠的朝外头走去。 她脚下几次不稳,险些摔倒,琳琅几乎托不住,云峥哪里能放心,又跑回来搀扶,嘴里劝着她不要乱动,先让府医检查一番。 令颐像是听不到弟弟和琳琅的声音,直愣愣地朝外头走去。 “到底发生什么了?” 不知情况的华阳在原地叫喊,“把话说清楚了,这次我可没有惹你,别弄得好像是在我这里出了事,回头再让王兄来骂我。” 令颐跌跌撞撞的朝府外走去,满脑子都是爹娘已经不在了,不在了…… 再想到越王一再称还未收到消息,现在的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刚走出府门,眼前又一阵晕眩,支撑不住的令颐瘫坐在地上。 “小姐你不要再乱动了,好好等着郎中来。” 琳琅都要急哭了,扶着主子让她靠在廊柱下,见人暂时安顿了下来,云铮转头跑去找府医。 眼看主子喘息不止,琳琅赶忙跑去马车上取常备的安胎香包,那是专门配置的药包,心慌时闻上一闻可做些缓解。 令颐大口喘息,面无血色,手不自觉地抚上肚子,胸口是翻江倒海般的绞痛。 是歹人的陷害和皇帝的昏庸致使爹娘惨死,而她却怀着仇人之后的血脉,为他们绵延子嗣,自己竟如此讽刺可悲! 泪水蓄满眼眶,令颐紧咬着嘴唇,痛得肝肠寸断。 府外的一名小厮正将马拴在桩上,看到这一幕,令颐眼泪突然止住,布满血丝的眸底变得坚定决绝。 那小厮正忙活着,手中缰绳却突然被人夺了过去,转头就见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抢过了他的绳子马鞭,翻身上了马。 “这是做什么?” 话还没说落下,令颐已狠狠朝马屁股抽了一鞭,一声嘶鸣,那马像离弦的箭飞奔了出去。 身后一阵哗然,人们看得目瞪口呆。 “小姐!”琳琅嘶声喊着,疯了似的追去,随行而来的仆从反应过后也都追着马跑去。 华阳也被吓怔住了,不知道这是在唱哪出,但也知道要出大事了,“她,她疯了不成?” 飞奔的马在街上横冲直撞,惊得两侧行人商贩惊叫连连,原本祥和的街道陷入混乱。 呼啸冷风如刀般刮过脸颊,剧烈的颠簸让令颐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可她却毫不在意,嘴里反复呢喃着我是家族的罪人,对不起爹娘…… 而今唯有亲自去向双亲请罪。 目光落在肚子上,那里面是个无辜的生命,就这么带着他离开,数月的母子连心让令颐痛彻心扉,可想到惨死的爹娘和受尽苦楚的族人…… 狠狠一咬牙,手下又猛抽了两鞭,马速登时又快了一程。 最后看了眼高高的孕肚,令颐苦涩到极点,“我不该把你带到这世上,今生是娘亲对不起你,来时记得重新投胎个好人家。” 说罢她闭上眼睛,手中缰绳松了开,身子一散,如被抛下的货物重重摔在地上。 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人们都被眼前情景吓懵。 当中一道男子声分外耳熟。 回到府的越王得知令颐来了嫡公主府,当即就猜到了什么,急匆匆赶了来,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几十步外,他看着她摔落下马,越王周身血液都凝固了,撕心裂肺喊着她名字。 剧痛袭便全身,裙底的血涓涓流出,像母子俩即将流逝的生命,将身下大地染红。 越王疯了般冲过来跪在地上,将人扶起抱在怀里,一地的鲜红深深刺痛了他眼睛和心。 “你这么狠心……” 身体的疼痛已让令颐说不出话来,可她知道就要解脱了,再疼也只是这一时。 越王还在喊着什么,怀里人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含泪的眼睛渐渐恢复了宁静,迷离地投向上空,像是要穿透云层望见远在天边的亲人,令颐颤抖的双唇轻轻唤了爹娘两字。 紧抓着肚子的手松软了下来,带着缕释怀的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一卷 第204章 生产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此时此刻,东宫书房里,听了南缃来意凌恒十分诧异。 “离开这里?你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听到南缃提出要离开,凌恒心被狠狠扯痛。 “离开这里你去哪儿?你还有能去的地方吗?” 他不认为南缃会回仙云山找她的师傅,毕竟赵家案子还未了结,以她的性子绝不会远走高飞。 想来她离开后还会继续在京城,凌恒如何放心她独身一人在外。 相较凌恒的焦虑,南缃十分平静,“我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知道的,我不是深闺里长大的闺秀,长年累月地待在一个地方,我也待烦了。” “是因为大婚夜的事吗?” 那晚的羞耻一幕凌恒不愿提起,可此刻的他又不得不提,就是从那天晚上之后南缃开始刻意回避他。 明明两人住在一个院里,可这段时间的她成日里深居简出,纵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一整天都未必能见上她一面。 过去日日说笑打闹的两人变得如此,这种感觉让凌恒很没有安全感,果然今日她提出要离开。 这一句生生掏走了他的心。 “并非我自私地强行要将你留在身边,只是你一个弱女子,出去后能去哪儿?” 凌恒极力挽留,“在民间时我们就讨论过,百姓生计艰难,更别说你独自一人,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身边一个陪着的人都没有。东宫好歹是个遮风避雨不愁吃穿的地方不是吗。” 南缃已拿定了主意,“你不用担心,我能养活了自己。” “就算你不考虑别的,那你家族的案子呢?” 凌恒劝说,“你在这里我们也方便商议案情,有什么消息我也可以第一时间告诉你,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也好随时帮你。” “离开也是一样的。”南缃解释,“反正案子现在停滞了,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进展,等我出府后,有什么需要一样可以见面商议。” 凌恒万分不舍得心爱人离开,但又不敢用手里权利强行扣留,见她态度坚决,只好先暂时拖延周旋。 “这件事太突然了,这样吧,我过几天要出京公务几日,等我回来后再商议可好?” 南缃也知道这种事凌恒不会立即答应的,总要给他时间考虑,于是点头应下。 坐回椅上,凌恒呆滞的望着窗外落叶,沉重的心情像如今的深秋,一日日的寒冷下去。 从他们回京到现在,好像一切都在往坏的方向发展,一件接一件的糟心事,生生让两人渐行渐远。 南缃刚要走出书房,就见到茗山急匆匆来禀报:赵侧妃坠马损胎,越王差人请南缃入府医治。 心口一紧,南缃身子虚晃了下,凌恒赶紧过来扶住她,“走,一起去看看。” 去的路上,越王府下人将事情经过告知: “赵侧妃今日去嫡公主府里探望堂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赵侧妃当场就吐了血,出来后的人夺过马,疯了一样在街上飞奔,之后就从马上坠了下来。” 南缃心跳剧烈,不猜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禁懊悔没有提前叮嘱堂弟。 凌恒紧握着她手安慰,心下也清楚赵令颐为何会如此,这番行径也让凌恒震撼,赵令颐对皇室的态度何尝不是南缃的态度。 她们恨他们,恨到连骨肉都能不要。 越王府这会儿早已乱成一团,揽月居院内太医婆子们进进出出。 “赵侧妃摔得太重,唯一庆幸的是腹中胎儿已足月,敢问王爷,是保大还是保小?” 越王将太医院能请的人都请了来,几位太医检查过后口径都一样。 “本王要的是他们母子都平安!” “王爷明鉴啊。” 太医纷纷跪地,“能保下一方无恙就算奇迹了,大小都平安……卑职确实无能为力啊。” “还请王爷马上定夺,不然再等下去只会一尸两命。” 越王焦急的院里踱步,见到太子和南缃赶了来,像是看到救星,攥着南缃胳膊就将她往屋里拉。 “太医说只能保一方,现在情况紧急,你赶紧看看。” 踏入房间,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令颐早已昏得不省人事,身下鲜血还在不断流出,染红了大片被褥。 南缃强迫自己震惊下来,让人拿来个空碗,连刀子都顾不上用,直接咬破手指将血挤进去,强行给令颐灌进嘴里。 “侧妃昏迷不醒,母体没有力气怎么生孩子?”产婆慌得直冒汗。 “去准备催产药。”南缃说道。 太医早将催产药备了好,将药给令颐灌下后,稳婆就见南缃双手在令颐肚子上不轻不重地推拿按揉,看上去像是什么手法。 房里手忙脚乱地救人,外头的越王心也紧紧揪着。 尽管知道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可也没有想到是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坠马的一幕至今让越王心神俱颤,惨烈的场景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她竟然这般刚烈决然,要带着腹中孩子一起去死,她是有多恨皇室!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像是在噩梦里一样,人前稳健的越王第一次露出了脆弱模样。 “缃缃医术高明,一定会保下她们母子的。” 虽然里面的不是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可凌恒却能感同身受到越王此刻的心境。 越王从来没有这么焦心无助过,睁眼闭眼都是那刺目的红。 他害怕她会醒不过来,又担心醒过来的人面对残酷现实再次寻短见…… 时间一点点过去,越王喘息都没平稳过,艰难地熬过了小半日,终于在天黑前听到了婴儿啼哭声。 男人如梦初醒,屏着呼吸望向那道门。 房门打开,满头大汗的稳婆带着笑走了出来,朝越王跪下身。 “恭喜王爷,孩子平安出生了,是男孩儿,请王爷放心。” 越王急忙询问令颐怎样了,稳婆笑吟吟劝他安心,“南缃姑娘已经将赵侧妃性命保下来了,虽然人还在昏迷,不过性命已无大碍。” 听到这句越王悬了半日的心终于落地,紧提在喉咙的一口气终于散了开。 事情落定,太医们也陆续离去,人前人后不禁对南缃的救治震惊诧异。 这种情形下竟也能保得大小平安,若非亲眼见证他们是如何都不敢相信。 看着怀中弱小的孩儿和床上憔悴不堪的人,越王像是从地狱走了一圈,心头百般滋味交织。 第一卷 第205章 不领情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姐姐失血过多,身体太过虚弱,又兼坠马磕伤了脑袋,短时间内还不会醒来,但已脱离了危险,先让她好好休息吧。” 知道越王心情复杂,太子等人不好在多留。 越王谢过他们前来,告知南缃人醒后会第一时间通知她,南缃交代好每日需要服用的药跟随凌恒离开。 一切落定,揽月居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可越王却始终心绪沉杂,他守在令颐床前一步不曾离开。 “到底要我怎样对你。” 尽管万般小心,可他们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他能想象到令颐醒来后会是什么样子,越王心如刀割。 凌恒心情也十分沉重,通过赵令颐,他似乎也看到了南缃对皇家的恨,对他的拒绝抵触。 再想到她提出的离开,凌恒有种对现实的无力掌控。 // 皇长孙诞生的喜讯传到宫中,景隆帝喜出望外,依宫中惯例于次日举办了庆生宴。 “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孙儿,皇室大喜,普天同庆,今日可要好好热闹热闹。” 皇后好言奉承,景隆帝也听得高兴。 看向侄女,皇后又笑道:“太子和太子妃也是,你们也要抓紧了,皇上和本宫也等着你们好消息呢。” 魏鸾被说得小脸绯红,羞怯地看了眼太子,见他神色清冷毫无所动,失落地垂下了眼帘。 “不过可是苦了赵侧妃。”皇后哀叹,“坠马损胎真真是遭了大罪。” 听到后面这句,景隆帝原本喜悦的脸凝重下来,“什么坠马损胎?怎么回事?” “皇上不知道吗?”皇后故作奇怪,而后又满面心疼,“昨日赵侧妃在华儿府里探望她堂弟,不知姐弟俩说了什么,赵侧妃情绪异常激动,夺马而出,故意从马背上摔落下来,哎,真是遭了大罪。” 故意两字听得景隆帝脸色阴沉,“什么叫故意?她为什么要故意?” 皇后像是被吓到了,一副被迫说出实情的为难模样,“臣妾也是听华儿府里说的,说是赵侧妃得知了双亲已死在北地,惊怒之下自寻短见,大抵是……是对皇家有怨吧。” 现在的皇后可不怕得罪越王,母族已与太子结亲,如今的他们是太子的拥护者,自是同越王敌对。 德妃明白皇后意思,对其行为理解认可,同时又感慨这就是与魏家结亲的好处,儿子有了强大助力,这么想着愈发觉得当时拿对了主意。 “胡闹!”景隆帝一声厉喝,“竟然敢对皇室血脉下手,这还得了!” “赵侧妃是有些冲动了。”魏鸾适时接过话,“能为皇家诞育血脉是何等荣幸,赵侧妃却这般不知珍惜,擅自损伤龙子凤孙,实在” “你话多了。”凌恒突然朝同案而坐的魏鸾冷言斥责。 魏鸾吓得一怔,后面话堵在了嗓子眼儿。 她不敢相信,丈夫竟然当着满殿皇族宗室的面呵斥自己! 这一句也让殿中人暗自诧异,太子可是出了名的端方和善,就是对下人都没有为难过,眼下却当众对结发妻子不留情面。 魏鸾臊得脸颊通红,她紧咬着嘴唇,不抬头都知道众人看自己的眼光。 皇后也闷火,知道太子不喜这门婚事,但怎能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做,这让堂堂太子妃脸面往哪儿搁! 要知道当初许昭妍唱艳曲丢人现眼时,越王都没有当着外人面斥责过一句。 唯独元锦书扯出抹冷笑,对这一幕十分满意。 明王看着妻子的每一个表情,她的关注点永远在太子身上,就是成婚了也不忘同情敌较劲儿,大婚次日在坤宁宫拜见也是如此,宁可把情绪精力放在无关的人身上,都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端起面前酒杯,明王仰头饮下,烈酒入喉,苦涩凉薄。 “父皇误会了。” 越王站起身,“父皇莫被流言蛊惑,令颐不知双亲去世的事,偶然从他堂弟嘴里得知,她不确定消息是否属实,着急找儿臣确认,一时心急,她马术又不好,混乱中不小心从马上掉落下来。” 皇后正要反驳,就听太子开口附和,“越王弟说的是。” “临产之时,赵侧妃醒来过,在得知要面临保大保小时,口口声声和南缃说不要管自己,一定要保下孩子,父皇万不能被那些闲言碎语影响,伤了一位慈母的心。” “是这样。”景隆帝品着儿子话,也觉他们说得在理。 世上没有一个母亲不顾念自己孩子的,拖着孩子一起死?确实让人匪夷所思,且他亲眼见过赵氏与儿子相敬恩爱,怎可能不顾念亲生骨肉,思来想去也认为那些是坊间流言。 “既如此,就莫再以讹传讹,平白让惹外头议论。” 皇后脸色甚是难看,自己好心帮着打压越王夫妇,太子居然还不领情。 一直沉默的淑妃抿唇偷笑,太子和皇后一族不和,这让她十分痛快,皇后如愿以偿把侄女捧上太子妃位子又如何,还不是不招太子喜欢。 而魏鸾则一直低着脸,直到宴会结束再没抬起过头。 德妃对儿子的行为也不满,宴会结束后拦住了要出宫的儿子,与他教说。 “你怎么回事,越王府里的事与你何干,何必帮着他解释。” 德妃不满的斥责,“皇后为何说那些,还不是帮着你打压政敌,长辈一片苦心你不买账就算了,反还帮着对手说话,像什么样子!” “什么政敌,什么对手,我听不懂母妃在说什么。”凌恒清冷如冰,“这种话母妃往后不要再提,儿臣不想再听到,另者也劝谏母亲一句,不要与小人同道,以免被带偏。” “你这是什么话!” 德妃惊讶儿子的冷漠态度,也惊讶儿子口中的小人,难道在他心里非但没有把魏氏看做亲眷,还当坏人看待? “真心为你好的长辈你不亲近,一心害你的异母兄弟你倒视如手足,你还辩不辨是非!” “皇后与咱们是姻亲,你要敬重长辈,还有,不管你私下对自己妻子什么态度,在外总要做到夫妻相敬,新婚夫妇当众不睦,都是让人看笑话。” 笑话?凌恒嗤笑,“这场婚事原本就是个笑话。” “你!”德妃气得直哆嗦,可生气之余更多的是诧异儿子对她的冷漠态度。 魏鸾立在远处眺望,瞧着母子俩气氛不对,不敢轻易上前,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转头就见是元锦书走了来。 明王正和越王在殿外说话,闲来无事的元锦书独自来到这边。 第一卷 第206章 两女争锋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方才宴席上的节目着实精彩。” 魏鸾本不想搭理这人,可元锦书的这一句直直挑起了她怒火。 知道这女人是在为太子斥责自己一事偷乐,她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再想到大婚次日在坤宁宫的言语挑衅,魏鸾总觉得要做些什么,宣泄下心中的愤怒。 “明人不说暗话,本宫知道你什么意思。”魏鸾端出太子妃威严。 “不过本宫要提醒你,尊卑有别,长幼有序,注意你的说话态度,容忍你一次两次是本宫的大度,你莫蹬鼻子上脸。” 这话没有震慑到元锦书,她笑得轻松,“娘娘的太子妃架势是不小,可又怎样?不过是个名分而已。” 魏鸾厉眼射向元锦书。 元锦书还是那副风轻云淡模样,“听说太子妃擅自禁足了殿下的小狐狸,殿下动了怒,为给宠狐出气,也将娘娘禁足两日不准吃喝。” “啧啧,殿下拿娘娘同一只牲畜同等对待,娘娘想想,你在殿下心里是什么地位?” 魏鸾气的胸膛剧烈起伏,元锦书更得意了,她靠近一步,笑眸讽刺的看着对方,轻声在耳边道了句:“牲畜都不如。” “明王妃你放肆了!” 怒极了的魏鸾扬手一巴掌,元锦书脸上立时腾起道五指印。 “只有名分又如何。”魏鸾倨傲而立,“凭此本宫就可以教训你,而你,只能给本宫乖乖受着。” “锦书!” 清脆的耳光声惊动了不远处的明王,男人焦急赶来,拉过妻子,紧张地检查着她伤势。 元锦书有那么一瞬的愣怔,不曾想到那个懦弱无能的女人会有这个动作。 明王将人护在身后,不满的盯着魏鸾,“不知锦书所犯何事,让太子妃这般动怒。” 魏鸾正要将刚才事道出,可想到那么难听的话传了出去,自己脸上只会更没光。 瞟了眼元锦书,果然对方正在用挑衅的目光看着自己,仿若在说有种你说出来啊。 “明王妃以下犯上,言语不敬本宫,这是本宫给她的惩罚。” 明王正想说话,元锦书已经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此时的人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傲姿态,看魏鸾的眼睛没有一点惧怕。 “敬与不敬我说的都是实话,太子妃心里最是清楚。” 魏鸾柳眉倒竖,“还敢叫嚣!” 震怒的人又要抬手打去,被明王及时拦了住,“太子妃息怒,有什么事同我说,我来解决。” 这话提醒了魏鸾,她冷笑地藐视着明王,“明王殿下,看好你的女人,已为人妻的女子了,还惦念着其他男人,本宫也很想知道这种事明王也能忍?” 避忌话题被公然挑破,明王脸上也挂不住了。 也猜到她们的争执必是因为太子,大抵是锦书言语奚落了魏鸾,致使对方恼羞成怒。 眼瞅对方在拱火,元锦书也气性上头,“人前逞威风又怎样,无人之时还不是躲在被窝里痛哭,谁日子难过谁清楚。” “混账!”魏鸾都要气疯了,“别以为本宫不敢处置你,就凭你刚才的话,本宫就可以以宫规打烂你这张嘴!” 元锦书听了嗤笑,“打烂我的嘴?呵,你能封得住全天下人的嘴吗?” “锦书你少说两句!”明王从中调和,“太子妃嫂嫂也息怒,此事不光彩,闹大了谁也不好看。” 未免局面混乱下去,明王立即代妻子向魏鸾赔罪,而后拉着人告辞离去。 魏鸾朝着离去的人咒骂了句贱人,平复好情绪后前去寻太子。 到了跟前,见到母子俩脸色都不好,魏鸾不知如何开口。 看到儿媳来了,德妃不再提刚才话题,只劝道:“越王已得子,你们也尽快些,母妃也盼着抱孙儿呢。要知道,你们的孩子才是皇上最期待的,早些……恒儿!” 话还没说完,凌恒一句儿臣告退,还没等到德妃准许人已转身离开。 魏鸾也十分尴尬,朝婆母行礼告退。 德妃愣愣的立在原地,刚才的还是自己儿子吗? 过去的儿子明朗温和,有礼有节,从未和她用那种语气说过话,更没有给她甩过脸子,现在却如同变了个人。 究其原因,德妃也知道是因私自替儿子做出娶魏家女之事,更因新婚夜的那壶合卺酒。 可自己有什么错,归根到底不还是为了他好吗,怎得儿子就不理解自己苦心呢。 魏鸾跟在凌恒身后,知道丈夫心情不好,她也不敢轻易开口,可想到自己被当众下了颜面,再三思虑后还是忍不住诉苦。 “殿下好生威风,当着满殿宗室的面呵斥妾身,俗话说夫妻一体,殿下这样做以为是威严,实则只会让外人看我们夫妻笑话。” 后宫嫔妃宗室贵妇都在场,丈夫公然对她冷斥,摆明是告诉所有人知道自己不受宠。 在外当着长辈和众人面都如此,那些人岂能猜不到自己在府邸是什么光景,这让她往后如何立足于宗室! 说完不见对方回应,抬眸看去,只见凌恒泰然稳坐,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更像是对这个不在意。 丈夫连句话都不想同她说,魏鸾心里难受的紧。 “妾身微不足道,殿下若不考虑妾身,妾身也无怨言,只是姑母一心为了殿下着想,殿下却帮着外人下姑母脸面,总是不太好。” “越王是本宫的手足兄弟,你觉得他和皇后于本宫而言,谁是里谁是外?” 魏鸾瞪大了眼睛,她不知凌恒说的是真话还是气话。 谁人不知越王狼子野心,阴谋暗杀他,他竟然还和对方兄弟情深? 为了这么个毒蛇弟兄,和真正关心他的皇后作对,是不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反复思量,魏鸾只认为凌恒是故意气她。 “不管怎么说,姑母是殿下的嫡母又是姻亲,总不是外人呐。” 凌恒似笑非笑,若如此,那外戚二字如何解释,何以自古以来都冠以‘外’,一个外字足以说明是外人。 且皇后所为看似是为他,可本心还不是为了他们魏氏一族的荣华富贵。 魏鸾含情凝涕的望着凌恒,丈夫不仅对她冷如冰霜,连几句话都吝啬同她说,这是那个人们口中温朗贤明的男子吗? 第一卷 第207章 冷漠的妻子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回到东宫,魏鸾跟在凌恒身边,将要走到后院时,终于鼓起勇气道:“妾身走前让人备下了宵夜,殿下一同过去品尝吧。” 凌恒一句不必了,独自朝书房而去。 看着黑夜里消失的人影,魏鸾悲凉落寞,丈夫的一再拒绝让她心痛难捱,过去思君不见君,而今近在咫尺,却依然难以接近。 “还不都是那边院里的小妖精。”桂嬷嬷咒骂,“定是那贱胚子勾着太子心,这才冷落了娘娘。” 说着又担忧道:“自新婚夜后太子再未留宿过正房,再这么下去可不好。” “是啊。”魏鸾长叹口气,脸上阴云低沉,她遭受的所有耻辱和委屈都源自那个女人,“只要她在,殿下永远不会正眼看我。” 揣摩着主子话意,桂嬷嬷试探询问,“所以娘娘是想除掉那个女人吗?不过这件事需万分谨慎,不然弄不好反倒招惹太子对娘娘的敌意。” 魏鸾嗯了声,“所以说,这件事我不能自己出马,要借用别人的手。” 打量着主子神色,但见她目光深沉,若有所思,像是已经有了主意。 明王这晚心情也不佳,妻子越是对太子妃不客气,越说明她心里没有放下太子。 过去就罢,如今她已经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了,却还这么堂而皇之地为了另一个男人吃醋争斗,明王心里怎么可能舒服。 来到正院房外,见窗台上的烛光还亮着,犹豫片刻后明王走了进去。 元锦书坐在桌案前看书,知道明王来了,头都没抬一下,丈夫不开口,她也不主动说一字,像是面对一团空气。 最终还是明王先耐不住了。 “你今日对太子妃的言辞过分了。” 元锦书听后没有任何反应,明王继续道:“论公她是太子妃,论私是你的长嫂,你从来知书达理,这件事” “不需你来教训我。”元锦书清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明明是她不守妇心,却还一副理直气壮模样,明王再好的脾气也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锦书,我们好好谈谈吧。” “我累了。” 猜到明王想说什么,元锦书直接下了逐客令。 又是这句话,明晚闷火,从大婚到现在他都未留宿过这里,不论平日如何讨好,她总是这副冷冰冰模样。 在家里便罢,如今在外都被人当众指破妻子惦记别人,看不住自己的女人,这么被戳脊梁骨,寻常男人都忍不得,更何况他是亲王。 可尽管如此他也不忍心对妻子恶语相向,不想对方倒先摆起了脸子。 换作别的皇子,妻子惹出这种事早被狠狠处罚了,再换句话说,哪个宗妇敢这么对待自己丈夫。 当真是被爱的一方有恃无恐吗? “锦书,你我已是夫妻,你打算后半辈子一直这样吗?” 元锦书目光始终没离开手中书卷,“夫妻和夫妻也是不一样的,我们只是圣旨赐婚的夫妻。” “可那也是夫妻呀。”明王着急,“而且成婚前你提出的条件我也都做到了,你既能提出那些,不也说明往后会同我好好过日子的吗?我言而有信,该做的都做了,你反而” “那只是答应嫁给你的基本条件而已。”元锦书打断他,“要是连那点条件都做不到,就算有圣旨我也坚决不嫁。” 明王真没想到元锦书会说出这话,先前的他一直认为,只要赶走扶盈就能证明自己的真心,锦书往后就会同他一心一意过日子,合着那只是能娶到她的基本条件? 还想再说什么,可妻子冷漠的态度让明王没了再说下去的心情。 回到书房后,明王情绪沉闷又繁杂,独自靠在椅上闭目养神。 对待心爱的妻子,他就差把心掏给她了,就算是一块冰也该融化了,可她却那般顽固。 明王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随手拿过身后书架上的一卷画轴,画中女子清雅脱俗,出尘绝世,洁净到不染一丝尘埃。 在明王眼里,纵然世间万紫千红,可也比不得这抹淡雅来的高洁神圣,这是他过去的追求,心之所向,也因此忽视了其他颜色。 而今将人娶了回来,方觉冰山美人原来只可远观。 这不由让他想起扶盈,那个美艳多姿温柔解语的女子,她若此刻在身边,定然能宽慰他不少。 想到扶盈,明王不免愧疚,她那般全心全意待自己,而他却狠心将人抛弃了。 目光落在几处略显妩媚的画迹上,那还是扶盈添上去的,当时的他也觉恰到好处,让寡淡的画中人多了些韵味。 想来扶盈也是暗示他画中人过于清冷了,也许那个时候的他就该意识到不食人间烟火并不是件好事。 提起笔,明王在画卷上又勾勒了几笔,将原本清雅出尘的人添了些女子柔媚。 这么看上去倒是顺眼了些。 扶盈……想到那个被自己辜负的可怜女子,明王愈发愧疚难安。 ———— 第三日上午,凌恒奉命出京公务。 这次出门他本想将南缃也一同带去,可想到这些日子对方一直刻意回避自己,想来是不愿同他一起走的。 且赵令颐还在昏迷中,南缃还要留在这里等消息,挂心姐姐的她是如何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的。 于是只能将人留在东宫,临走前凌恒特意见了她一面。 “是不是我不找你,你就一直躲着我?” 南缃没心没肺笑称哪儿有那么多说道儿。 知道她是故意回避,凌恒不再掰扯这个,“你说的那件事等我回来后再议,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重新考虑。” “你要实在觉得住在东宫别扭,我们可以想其他法子,比如我另外给你置办处宅子住,你也好自在些,总之一个人独身在外我真的不放心。” 外面马车已经备好,不便再耽搁,凌恒又嘱咐了几句才恋恋不舍走出房。 府门外,魏鸾目送车驾远去,丈夫一句分别话语都没留给她,女人眼里尽是失落。 凌恒一走,魏鸾便来到宫中拜见皇后,姑侄俩聊了许久。 又过了两日,魏鸾再次进宫,同皇后一起来到了德妃宫里。 “本宫这里有件稀奇事想说给妹妹听,妹妹也听个新鲜。” 第一卷 第208章 把她嫁出去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皇后笑颜轻快,眉梢都带着喜气,“我的小侄女魏颐嫁到了贤国公府,前儿个命妇拜见,贤国公夫人与本宫闲话家常,说了件趣事。” 一听到是趣事,德妃兴致勃勃的听着。 “贤国公府有个小账房,年纪轻轻,人也老实巴交,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可前些日子秋闱放榜时,却突然听说这小账房竟然中了举人!” 德妃也惊讶,“哦?有这种新鲜事儿?” “可不是。”皇后说得热闹,“这消息可是震惊了整个国公府,细问下才知道,原来这小账房早就有秀才功名在身。” “要说此人也是低调,若非科举放榜,谁又知道国公府藏龙卧虎呢。” “自家下人都这么出息,贤国公脸上也有光,欢喜得很,把这小账房收作门生,让他往后和府中几个公子多往来,一同读书,争取明年春闱能榜上有名。” 德妃也不由赞叹,“青年才俊,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皇后认同地点着头,“我听贤国公夫人说了,这小账房还未娶妻,双亲也都不在了,婚姻大事无人操持。” “这样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人,世间难得,本宫也十分欣赏,妹妹知道的,本宫就喜欢给人牵线搭桥,促成些个好姻缘。” 德妃听出些意思来,“娘娘可是有合适女子之选?” “自然是。”皇后饮下口茶,笑融融道:“不瞒妹妹,本宫琢磨的人选不是旁人,就是太子殿下的婢女赵南缃。” “她?”德妃有些意外。 重新揣摩皇后的话,很快对她今日来意摸出几分。 皇后面色笑语温和,“当然,本宫也知道赵南缃是太子的通房丫头,不过太子成婚后至今为止也没给她个名分,想来是对她不上心。” 说着又不禁惋叹,“好好的姑娘家这么耗着也是可惜。” “赵丫头对太子有救命之恩,本宫也感激她的这份功劳,实在不忍看着小姑娘终身大事悬着,真心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所以有这等好事自然第一个想到她。” 察详着德妃神色,皇后将自己和侄女的计划委婉道出:“本宫想着,若是把赵丫头许配给这名账房,不也是一门好姻缘吗,也算是咱们报答了她的恩情,德妃妹妹意下如何?” 要搁寻常,这种话皇后是万不好说出口的,可今时不同往日。 她相信德妃也清楚太子拒婚一事与赵南缃有关,天底下哪个母亲愿意看到儿子身边有这样的狐媚女人,皇后料准了德妃必然也是对赵南缃恨之入骨的,是以这番话说得十分有底气。 话已至此,德妃也明白了皇后本意。 想来对方是知道儿子对赵南缃情非泛泛,看似给对方说媒,本心是为给侄女铲除情敌。 虽然知道皇后动机不纯,可德妃并不打算拆穿,不为别的,只因她也着急把南缃处理掉,对方的话何尝不是正中了自己心思。 既然有着共同的目标,德妃自然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外界都知道赵丫头是恒儿的通房婢女,侍奉过储君的女子再嫁人,这如何说得通?” 皇后明白,德妃这是在故作矫情,“妹妹说的有理,可救子恩情比海深,相较这个那些俗礼又算得了什么。” “说来也没有律例规定侍奉过皇子的人不能改嫁,不过是人们的习惯见识。” “听闻明王娶妻前也把通房婢女赵扶盈送走了,这种事现在不稀奇。太子不为赵丫头考虑,咱们做长辈的不能坐视不理,万不好耽误了那姑娘。” 德妃听后一时没有应对,房间静悄悄的,魏鸾一双眼睛紧张地窥看着婆母神色,生怕她说出回绝的话。 “听上去倒是像一门不错的姻缘。” 既然皇后提出来了,德妃也顺坡下驴。 听到婆母这句,魏鸾屏着的呼吸终于顺畅了,端起桌上茶水小口抿着,遮住了脸上泛起的微笑。 “何止不错呀。” 听出这事有戏,皇后更是来了兴致,“赵南缃是罪奴身,照理说平头百姓都不愿娶做正妻的,如今能遇到功名在身的年轻人娶她,这也是她的福气。” “倘若来年这账房能金榜题名,那丫头不也能做官太太了吗,往后只剩下享福了,这么好的婚事打着灯笼都难找。” 德妃笑着称是,实则也有自己的考量。 赵南缃可是能左右儿子心智的人,帝王专情不是好事,这样危险的狐媚女子绝不能留在儿子身边。 可要直接杀之必定惹儿子不快,自己也要落个恩将仇报的恶名。 打发出去则是最好的法子。 给她寻门好姻缘,也算是对他救子恩情的报答,即将人从儿子身边弄走,又叫儿子挑不出理来,这倒是两全其美。 “只是不知那账房可愿结这门亲。”德妃有些担忧。 皇后却不担心,“虽说赵丫头是罪奴身,可到底出身好,模样也出挑,又是东宫出来的,谁人敢小看?届时只说她是太子的婢女,不提通房二字便是。” 虽然赵南缃不是清白身了,但能娶到太子用过的女人,也是那小账房的福气,退一万步说,就算心里有意见又怎样,料他也不敢拒绝。 皇后低头拨弄着茶盖,笑意幽深,“且若是……妹妹亲自给他们指婚,如此天大的恩宠,那举子还能拒绝不成?” 德妃挑了挑眉,意外地看着皇后。 本以为这件事自己同意后皇后会出面做主,能借着皇后手打发了自己讨厌的人最好不过,不想弄了半天对方是要她出手。 再看向儿媳,只见她羞怯而坐,同样回避着自己视线。 摸清了眼前局面,德妃嘴角扯出丝淡淡冷笑,不过嘴上还是保持着语气的平和,“太子妃,这件事你怎么看?” 突然被点名,本想置身事外的魏鸾愣了愣,对上婆母眼神后她讪讪一笑,“儿媳年轻,能懂什么,全凭长辈做主。” “也不是这么说的。”德妃没有轻易放过,“你是东宫女主子,这件事当然也有资格过问。” 魏鸾瞄了姑母一眼,见姑母自顾自地饮着茶,并没有帮她解围的意思。 不敢拖延,于是笑盈盈回道:“虽说儿媳是东宫主母,可到底嫁来时间还短,不知深浅,赵姑娘是父皇指给殿下的人,去留大事儿媳是不敢过问的。” 第一卷 第209章 赶走情敌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鸾儿说得在理。”皇后终于开口,“天子亲自指的人,身为晚辈,纵然是当家女主子也不能轻易插手,这也是对天子的孝顺和敬重,鸾儿贤惠明理,是最懂事的。” 得到姑母肯定,魏鸾谦和地笑了笑,“儿媳不敢随意置喙父皇指来人的终身大事,不过要是单论这门婚事……” “那小账房年轻有为,结了这门亲,赵丫头日后也能富贵体面,对方又是孤身一人,赵丫头嫁过去,上无长辈伺候压制,中间也无兄弟妯娌,清净得很,确实是极好的。” 魏鸾说得愉悦,皇后听闻却变了脸。 这孩子怎么说出这种话,她有没有脑子! 魏鸾还没意识问题,但见姑母脸色不好,德妃也神情冷厌,自也察觉到气氛不对,赶忙重新回想方才言语。 一个激灵,魏鸾登时反应过来! 自己何尝不是上有公婆又有兄弟妯娌,这话岂不是说她不满当下现状,认为丈夫无父无母,无弟无妹才是最好的。 魏鸾脸刷的一红,心咚咚跳地剧烈,那会儿得到姑母赞赏的她有些飘了,没成想言多有失! 女人惊慌的不知该怎么解释,正想要请罪就被皇后率先解围,“鸾儿只是就事论事说那举子,站在赵丫头立场上考虑而已。” 魏鸾使劲儿点着头,却见德妃好像并不买账,不过也没继续追究。 经过这一场,魏鸾再也不敢轻易开口。 皇后把话题拉回,“说到指婚,德妃妹妹就不同了,你是太子的生母,此事由你做主,不论是太子还是皇上定然都不会说什么。” 看了眼这对姑侄,德妃又懒懒地收回目光,沉默不语。 魏鸾心头紧张,不安地和皇后使着眼色,皇后暗示她淡定,两人静静地等着德妃做决定。 “娘娘说得有理。”片刻后德妃笑着开口,“是这么个理儿。” 皇后听了十分欢喜,趁热打铁道:“既如此,那这件事就请德妃妹妹做主了。” “依本宫看,此事宜早不宜晚,不然那小账房可就被其他人抢走喽。” 德妃笑容淡淡,如平日一般温和,“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会尽快将此事落定。” 皇后很满意,虽有些波折,但好在终是达成了心愿,姑侄俩心满意足地离去。 人一走,德妃脸上的笑也跟着消失,嘴里不知咒骂了句什么。 贴身嬷嬷凑到跟前,“娘娘,您确定要做这件事吗?” “赵丫头确实是个祸害,虽说皇后出的主意不错,可殿下对那丫头忒上心,要是知道是娘娘把人弄走了,岂不影响你们母子感情?” 瞥了眼魏鸾坐过的地方,德妃冷哼,“本宫岂能看不出来这是太子妃的意思。” “趁着恒儿不在京,排除异己,又担心被恒儿记恨,便让皇后牵头提出,再由本宫做这个坏人,借本宫的手帮她除掉情敌。” 想起儿媳刚才言语,德妃鄙夷不忿,“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躲在后方享齐人之福,却拿本宫做刀使。” “她害怕自己做此事会影响和恒儿的夫妻感情,难道就不担心本宫出面会伤了我们母子情?倘若真孝顺敬重本宫,岂能不为本宫考虑!” 再想起儿媳的那句上无公婆压制伺候。 呵,一句话暴露了她真实内心,再多想一步,怕是在小媳妇心里,巴不得自己和皇帝早些死,以便她能早日当家作主,不再受长辈约束。 果真那温婉和顺模样是装出来的!德妃愈发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嬷嬷叹息,“说的就是这个,不过娘娘既然看得透彻,为何还要答应她们?让她们称心如意。” 德妃幽幽一笑,眼色深沉如海,“他们想借我的手除掉敌人,我也想借她们的手除掉我想除掉的人。” “她们能利用本宫,本宫也能利用她们,至于恒儿那里,放心,本宫自有道理。” // 出来后的魏鸾十分开心,步履都轻快了很多。 “鸾儿这个主意出得不错,给那姓赵的找个好归宿,也算是抬举她了,事后太子追究起来也不能说什么,且最终是德妃出面指婚,他要恨就恨他母妃,碍不着咱们这边。” 皇后赞赏的看着侄女,“借刀杀人,鸾儿这招不错。” 得到长辈的赞许,魏鸾抿嘴笑着,抬头望着远方,只觉今日的阳光格外明媚。 前些天进宫,魏鸾就将自己计划告知了皇后,皇后没有不帮的道理,只要侄女主意拿得正,作为长辈的她自然愿意协助。 “做长辈的,不怕给你们晚辈出力,只要你心里有盘算,掌中有手腕,而不是事事都要姑母去为你筹谋,不过以后言语上要警醒些,莫在犯方才口误。” 魏鸾乖巧应下。 桂嬷嬷也高兴,连连奉承,“要说还是太子妃娘娘仁善,像赵南缃那种贱蹄子,千刀万剐都不为过,罪奴之身,配个杀猪挑粪的都高待她,更别说有功名在身的才俊。” “太子妃娘娘贤德,不计前嫌,给她寻了这么桩好婚事,真真是她赵氏祖上冒青烟了,老奴要是她,必得日日给娘娘烧香拜礼,谢娘娘大恩大德。” 魏鸾听着,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打心底来说,若可以,她恨不得把情敌丢到青楼妓馆被千人骑万人跨,方解她心头之恨。 可现实不允许啊,为了大局考虑只能给便宜对手这门好婚事。 “这也不错了。”皇后说道,“终究她是对太子有救命恩情,皇上和德妃那里我们也得做圆满了,给那死丫头找个好归宿,皇上德妃也挑不出毛病来,落个皆大欢喜才是最好。” 魏鸾点着头,重要的是先把那女人赶出东宫,断了她和太子的关系,让他们在再无可能。 “为避免此事再生变故,还请姑母多多催促着德妃娘娘,总要赶在太子归京前将事情落定。” “放心吧,明日本宫就宣贤国公夫人进宫。” ———— 越王差人传话到东宫,令颐已经醒了过来,收到消息的南缃立马朝越王府赶去。 进了垂花门,越王已经立在此处等候了,见到南缃,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带她去揽月居,而是先将令颐的情况告知。 第一卷 第210章 指婚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南缃诧异。 越王嗯了声,“她后脑被磕伤,又兼精神受了重创,大抵是这些缘故,醒来后对过去事情都不记得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失忆了……”南缃反复默念着这几个字。 越王带着南缃朝揽月居走去,临近院门时突然止住了步子。 他转回身,深邃的眼眸看着面前人,“现在的她很好,不要唤醒她记忆,如果你想让她过得开心的话。” 这话像是提醒,又像是嘱托,南缃明白越王意思,令颐是接受不了现实才孤注一掷的选择一尸两命,要是清醒了少不了又寻短见。 越王没再多言,他相信作为姐妹的南缃定会为令颐考虑。 南缃原本思绪凌乱,可在看到姐姐的那一刻,她认定越王说的是对的。 重伤还未愈的令颐虽然憔悴虚弱,可那双眼睛却澄澈明亮,像是没有被尘世渲染过的纯净,更不见先前的悲怆凄凉。 婢女奉上汤羹,她像个乖娃娃一样喝了下去,待看向乳母怀里的孩子时,她会有些陌生,但看得出还是对孩子很感兴趣。 小心翼翼的伸手摸着孩子脸,可能是新生婴儿的肌肤太过柔软,也或许是血脉相连,她脸上泛起慈爱的笑。 南缃没有上前打扰,直到令颐看到了门口立着的人。 过去亲密的姐妹如今用陌生眼神看着自己,南缃心里隐痛,可想到往后…… 先前最担心就是如何安抚清醒后令颐,眼下的失忆何尝不是上天给的机会。 如越王所说,现在的她简单纯粹,忘了过去也就忘了悲痛,无忧无虑,也不失为件好事。 不知婢女同令颐说了什么,只见她朝自己友善地笑着。 拿定主意后,南缃迈步走了过去。 “我是大夫,来给你诊治身体。” 仅这一句,越王就明白了南缃意思,他没有猜错,她为亲人着想的心全不比自己少。 南缃给令颐检查了身体,全程都在暗暗察详着她,心下愈发确定了主意:那些仇怨和痛苦就不要再落在她身上了,就让姐姐往后安稳度日。 开好药方后,南缃又将早已研制好的治疗脸上疤痕的膏药交给婢女,叮嘱令颐好好休养,随即便退了出来。 并非她不想多跟亲人相处,而是南缃知道,自己越是出现在姐姐面前,就越容易让她忆起过往,既然已拿定主意,为了对方好必须保持距离。 猜到了南缃心思,越王没有劝她多留,出来后道了句多谢,后亲自送她出府。 “放心,我会照顾好她。”越王同南缃保证。 对于越王来说,令颐的失忆完全是意料之外,可也算是困境中最好的结果了,也许这也是上天给他的机会,不然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清醒后的人。 ———— 几日后,华丽的宫辇停在东宫府外,管家率领仆从侯在院中,恭迎德妃驾临。 魏鸾立在最前方,柔顺的搀扶着婆母走至正厅。 南缃不知德妃召唤她来所为何事,但也知道定不会是好事,心下不免忐忑。 到了正堂却见德妃笑意融融,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除了德妃和魏鸾外,还有一位面孔生疏的贵妇人坐在一侧。 一见到她,那妇人便上下端详,似十分有兴趣。 “本宫今日去大佛寺上香,顺便来恒儿府邸办件喜事。” 德妃慈爱地朝南缃道:“恒儿重病多年,本是救愈无望,是你的医治让恒儿得以痊愈,这份功劳皇上和本宫都记在心里。” 德妃的温言软语并没让南缃放松,知道这人是痛恨自己的,又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这位是贤国公夫人。”德妃朝南缃介绍。 不知为何要见这位贵妇,南缃应声朝对方行礼问安。 贤国公夫人笑得和蔼可亲,赞道:“都说南临赵氏女容色倾城,果然如此,真是如天外走来的仙子。” 德妃笑笑,“贤国公府何尝不是人杰地灵。” 得到称赞,贤国公夫人谦虚地说着娘娘谬赞。 德妃又朝南缃道:“你有所不知,国公府的帐房青年才俊,此次秋闱一举中了举人,可是震惊了所有人。” 提及此,国公夫人面上隐隐的骄傲。 “这样的人中翘楚世间难得,本宫感念你的救子恩情,想到你终身大事还未有着落,听闻那中举的账房也尚无婚配,如此天赐良缘怎能错过。” 南缃心头一震,顿时明白了德妃意思。 “本宫做主,将你许给对方为妻,来日他要能金榜题名,自有你的好日子,你也算是熬出来了。” 抬头看向德妃,就见她慈眉善目,仿若给了自己多大恩赐,还有魏鸾,南缃看到她在对着自己笑,笑的温柔和煦。 可自己能怎样,身为婢女罪奴的她有权利拒绝德妃的指婚吗?还是说搬着凌恒做保护?声称自己绝不离开太子?那更不可能。 德妃也不会给南缃回绝的机会,从来下人只有听命的份,于是吩咐人将那账房唤来。 白色儒衫的年轻男子在下人引领下恭敬的走进正堂,跪下身朝着德妃和魏鸾见礼。 “草民拜见德妃娘娘,太子妃娘娘。” 这声音有些耳熟,似在哪里听到过,南缃有些奇怪。 “这就是德妃娘娘给你指的赵姑娘。”贤国公夫人笑呵呵朝着男子介绍。 南缃转头看去,那名男子也同时朝她看了来,四目对视的瞬间,两人都惊愣不已。 ‘李洵一’三个字差点从南缃嘴里蹦出。 看清对方容貌的李洵一也认出了眼前人,傻傻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瞧着倒是一对金童玉女,般配得很。” 魏鸾的开口让堂中跪着的两人回过神,南缃状作无事地转回目光,李洵一也赶忙垂下脑袋。 来前国公夫人已把事情和他讲清楚了,李洵一哪里想到自己的事迹都传到了宫里。 德妃,太子的生母,这是他眼里生活在天上的人,面对这种事,身为平民的他哪里有回绝的机会,除了顺承没有别的选择。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被指婚的姑娘竟是旧相识! 李洵一对南缃的印象还停留在商户女,面前的情景让他脑子乱成一锅粥。 “可不。”国公夫人附和,“郎才女貌,真是一桩好姻缘。” 第一卷 第211章 遇故人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洵一啊,如今宫里的贵人都知道你中举一事,对你十分欣赏,能得德妃娘娘亲自指婚可是无上荣耀,还不赶紧谢恩。” 在国公夫人的提醒下,李洵一愣愣怔怔的叩首谢恩,德妃瞥了眼南缃,静静等待着。 短暂犹豫后,南缃也行礼拜谢。 “赵丫头是东宫出来的人,往后你要善待她,夫妻互敬,好好过日子才是。” 德妃又将备好的赏赐赐下,“这些就算是本宫给赵丫头添的嫁妆了,你们都是亲人不在身边的,以后更要照顾扶持好彼此。” “娘娘就放心吧。”国公夫人笑盈盈道:“洵一最是老实本分,又是娘娘亲自指的婚,一定会好好对待赵丫头。” “洵一是我们府里的人,我们也算半个夫家了,操办婚礼的事就交给臣妇,保准办的妥妥当当。” 德妃笑着点头,询问哪天是好日子。 “后天就是黄道吉日。”魏鸾语气轻快,“错过了就得等下个月了。” 下个月意味着什么德妃很清楚,看了眼儿媳,见她眉眼含笑满面期许,德妃心底不屑。 刘妈妈唤了声娘娘,提醒道:“后天有些太赶了,嫁衣都做不出来。” 见婆母似也认同,魏鸾忙补了句,“这不打紧,成衣铺总有现成的,要是穿着不合适,多给他们些钱总能连夜改好。” 刘妈妈嬷嬷瞥了眼说话人,暗道这迫不及待的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 知道儿媳有私心,德妃也懒得多言,说来她本心也想着在儿子归来前把人打发出去。 “那就这么定了,让人去安排吧。” 魏鸾高兴应了下。 刘妈妈冷眼扫着还在谈笑的几人,似在说:尽情作吧,就看太子归来如何交代。 李洵一跟着国公夫人离开,走前又看了南缃一眼,心里憋着很多话想说,但又深知场合不对,只能先行离开。 “母妃可瞧见了,刚才那李家小哥看到赵丫头时眼睛都直了,儿媳瞧着他们两人将来定能夫妻恩爱。” 除掉了情敌,魏鸾无比畅快,心情大好的人话也多了。 德妃没作回应,处理完这件事她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于是准备回宫。 “母妃难得来一趟,用过午膳再走吧。” 今日的魏鸾格外伶俐,那欢喜之色都要溢出脸庞,德妃看得不爽,有种看小人得志的感觉。 虽然在这件事上她们目标一致,可德妃清楚对方是在醋意下心机行事,如今的她对这个儿媳是越来越不满意了。 “对了,有件事本宫要跟你说一下。” “母妃尽管说。” 德妃面容寻常,徐徐道:“本宫有一外甥女,是本宫嫡亲妹妹所出,二八年华,近来家族多番为她议亲,不想这孩子却执意不肯。” “细问下才知,原来这孩子打小就喜欢恒儿,立誓非她表哥不嫁。” 随着婆母的话,魏鸾原本喜悦的脸瞬间僵冷。 德妃装作没看到,她是真看不惯这个假贤惠儿媳的得逞模样,这人越是欢喜德妃越想打压她。 “我就这么一个外甥女,作为亲姨母总不能委屈了她,今儿个也算提前跟你打了招呼,准备准备吧,等恒儿回来后我们就商议此事。” 德妃说完就离去了,一眼没再看满脸震惊哀怨的人。 上一刻还沉浸在除掉对手喜悦里的魏鸾,这一刻仿若又坠下深渊。 婆母的嫡亲外甥女,弄不好还是太子的青梅竹马呢! 有这层关系的女子,真要入府至少也得封个侧妃,有太子的关照再加上德妃的疼爱,将来必定是一大劲敌,不容小觑。 从未有过的威胁感,魏鸾心跳如雷。 刚刚费尽心力地赶走了个赵南缃,却又要迎来婆母的血脉至亲,这后院的女人怎么跟苍蝇似的赶不尽呢! 如今的魏鸾越来越体会到为何说后宅是女人的战场,当真是没有一日能安心! 此时此刻的她也顾不上南缃了,所有的精力都聚集在了即将要入府的新人身上。 “快,给姑母递话,提前筹备对应之策,务必将这件事拦下!” // 突然遇到故人,南缃一万个稀奇,在德妃等人走后便想着和李洵一见上一面,问问是怎么回事。 虽然知道对方已经离开了,可南缃还是不死心的出府观望。 没想到的是,一出来就遇到了在外徘徊的李洵一。 李洵一何尝不是一肚子疑问,自也不肯就这么离开,于是跟国公夫人说自己还有事要办,又折身返了回来,想法子见上南缃一面,只是苦于没有门路,不知怎么将人叫出来,无奈只能在门外踱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绥阳县的富家小姐吗?怎么会是东宫婢女?” 南缃将她和凌恒在民间微服一事告知对方,李洵一听后十分震惊。 原来那位林公子就是当今太子,合着当时在自家住的是储君! 李洵一半天没回过神来,若非亲眼见证,他是如何都不敢相信。 还有南缃,他知道南缃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只是没想到竟是美名天下的南临赵氏女,也难怪她那么有才干。 再想到她家族败落被迫为奴,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你呢?你不是在清水村吗?”南缃问道:“怎么会突然来京城了,还成了国公府的账房?” “是这样的。”李洵一将事情经过告知。 他从小是文弱读书人,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种个庄稼都种不了,只能靠着给人抄书撰写挣些润笔费,可村里有需求的人家寥寥无几,娘儿俩日子十分困难。 凌恒和南缃离开不久后,李婶染了严重风寒,勾起了体内旧症,病情来势汹汹,村里郎中不济事,治来治去终是没能挽回。 “李婶不在了……”南缃听了也不由惋惜,“她那么好的人,不该走这么早。” 李洵一也难过,处理完母亲丧事后,便想着重新找生计。 “贤国公府的一名管事是我家的远房亲戚,虽说已出了五服,但七拐八拐也能扯上些关系,他早些年就出村谋生路了,后来听说在京城日子过得还不错。” 第一卷 第212章 出嫁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天子脚下繁华,谋生路总是多些,过去上有高堂,李洵一不便远行,而今孤身一人,想着出来闯荡下也好,于是来京投奔,托亲戚帮着找个差事做。 “正巧国公府的老账房身体不好,退养了,府里在找人手接班。” 李洵一识文断字,长得也周正,看上去就是个规矩本分的,加上管事的举荐,顺利补上了这个空缺。 世事变化无常,这种情况下重逢,二人皆感慨。 说到凌恒,李洵一忽地想起一事来。 要说过去在清水村时以为凌恒和南缃是兄妹,可现在知道了他们的真实身份,再回想凌恒对南缃的态度…… 李洵一虽不算机灵,但也不傻,岂能看不出其中意思。 “我觉得林公子,哦不,太子殿下,他对你挺好的,舍得把你嫁出来?” 面前的是老熟人,又是个天下第一老实人,南缃也不瞒着他。 “太子前些日子成婚了,太子妃容不下我,趁着太子出京公务,联合德妃把我打发出府。” 李洵一这下明白了事情原委。 国公夫人和他提起婚事时,他就说过母亲去世还不久,热孝在身的他不能娶妻,可国公夫人却一再相劝,声称这是上头的意思,不好反对,甚至还告诫他对外莫说自己还在孝期之事。 先前的他还不解,自己只是个小人物,何德何能入那些贵人眼,使得他们非指婚不可,甚至连孝礼都不顾。 现在算是明白了,他们是要趁太子不在京排除异己,才这么匆忙指婚。 可不,贤国公府新进门的儿媳魏颐,就是太子妃的同胞妹妹,难怪太子妃会选中自己,必是托母族人出的主意。 有了合适人选,心急的她们才不在意其他,况且在那些权贵眼里,普通人的命都如草芥,又哪里会在意礼数孝道。 意外遇到彼此,又得知了这么多事情,李洵一思绪复杂,说不清该是喜是忧待。 重新看回面前的女子,本以为分别后今生再没机会见面,不想却在数月后又能与她重逢,更没有想到是竟然还成了他的妻子。 定下心神,李洵一诚恳道:“先前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什么都清楚了。德妃赐婚我们都不能不听从,但你放心,我绝不会趁火打劫。” “只当成婚是做给他们看的,对外我们是夫妻,但实际还是朋友,等过个一年半载风头过了,到时我们就找个理由和离,还你自由。” 知道李家小哥淳朴良善,但他能说出这些话南缃还是很感动。 世间有人阴谋作歹,但也有人诚善相待,黑暗里总会有微光照进,温柔地点亮前路。 有了德妃的吩咐,婚事筹备了起来,虽说时间紧张,可到底不过是送个下人出门子,各项事宜也不会复杂繁多。 刘妈妈这两天总拉着南缃手长吁短叹。 过去真以为南缃会成为太子的人,依太子对她的宠爱和救治的功劳,怎么着不得封个侧妃,本还想着常相处的,却没想到这么一下子就被打发了出去。 “刘妈妈,你不用为我担心,说来我只是个罪奴,能遇上这样的婚事也是难得。” 用世俗的眼光来说,罪人之后还能嫁给功名在身的举子做正妻,绝对是福气,别说罪奴,很多小官家的女儿都未必能捞得上个举子。 可刘妈妈心里还是难受,她是看着太子和南缃一路走来的,最是看好这对年轻人,他们性格脾气相投,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每每看到两人在一起嬉笑打闹,刘妈妈也跟着高兴,有时也不禁惋惜,要是赵家没有败落多好,凭着第一世家女的身份定能坐上太子妃位子,金童玉女,恩爱一世…… 可世上的事总是难以圆满,刘妈妈哀声叹息。 南缃却心情平静,本想着劝凌恒放她出府,眼下也不用了,这也算变相的达成了心愿。 转眼就到了出嫁这日,扶盈在皇家道观,令颐失忆休养身体,两人都来不得。 说是德妃指婚,可谁人会重视个婢子出阁,送嫁的队伍也很是敷衍,一顶花轿,五六个下人便打发了。 国公夫人派了队十几人的迎亲队伍,虽说披红挂彩敲锣打鼓,但终究算不得风光。 踏出东宫府邸,南缃掀开轿帘最后望了眼高悬的匾额。 此时此刻的凌恒还在京外,分别前,还说让她等他回来,哪里又知道她就要离开了。 南缃都能想到凌恒归来后会是什么反应,不过都与她无关了。 终究不是同路人,相伴一程,过往不念。 “这是最好的安排,以后的我们各自安好。” 放下帘子,南缃不再有一次的回头,将曾经的所有过往尽数抛了下。 从东宫到国公府并不远,宗室贵族府邸都聚集在这一片。 李洵一没有亲人朋友,虽说沾了国公府的光,可也只是府里的下人,在他中举后,国公爷赞赏之余,将后街上府邸名下的一处小宅子拨给了他住,算是对年轻人的照顾。 房子不大,一间正屋一间厨房,带个小院儿,此次成婚,国公夫人让人将房子从里到外打扫了遍,置办了些日常用具,当做是赐下的成婚之礼了。 到底是下人成婚,国公夫妇以及公子小姐们也不会亲自来参加婚礼,只派管家前去道贺了声,送来贺礼就走了。 李洵一平日聊的来的几个仆从都有差事在身,无法前来,没有亲友宾客,宴席都不用摆。 门口贴着红对联,一对灯笼高挂,再响两串鞭炮,就算是进门了。 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喜婆也待得尴尬无趣,再收了洵一递上来的红包后,还是笑颜欢喜地说了两句吉祥话,之后便离开了。 这场婚礼还没有村里人办喜事来得热闹红火,若非他们二人只是假夫妻,李洵一是真会觉得对不住南缃。 南缃倒没有那么多感触,于她而言这场婚礼不过为脱离东宫,无所谓隆不隆重。 外人都走了,盖头揭下,李洵一赶忙给南缃递上一碟点心,让她先垫垫肚子,后又去厨房烧了热水端来,准备泡茶。 “这是龙井茶,是国公府长公子送给我的,我只喝过一次,味道真的不错,你赶紧尝尝。” 南缃笑着道谢,“我其实不爱喝茶,喝水就好,这茶叶你喜欢就留着吧,以后慢慢喝。” 第一卷 第213章 新婚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说罢拿起点心吃起来。 红嫁衣是最普通不过的款式,可穿在仙姿玉质的人身上,犹如神仙妃子般光艳夺目,脸上一红,李洵一低着头走出里屋。 听到外屋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南缃放下点心前去查看,只见李洵一正在把两个四方的八仙桌拼放在墙靠的一侧。 “你搬桌子做什么?” “我晚上睡这里。” 南缃立时明白了,重新打量着周围,外屋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正堂,当做吃饭和会客的地方,里屋是卧房,两个衣柜加一座土炕,另配有一梳妆台。 走出房间望向庭院,小院儿不大,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东侧是灶房,门边地上还有口井,西侧是一片空地,角落里有个不起眼的小屋子,像是放恭桶之类的杂物间。 “这座宅子是国公爷赏赐的。” 李洵一从屋里走出来,“贤国公爱才惜才,礼贤下士,他得知我中举后很高兴,还收我做了门生。” 又得知李洵一孤身一人,家境贫寒,很是怜惜这个有才华的年轻人,于是特意在生活上照拂他。 “娘亲过去常说,出门在外要万事小心,可我来京城后遇到的都是好人。” 李洵一笑眼单纯,“还有国公府的长公子,他对我也很照顾,前几日他随军出征了,不然今日一定会来贺喜。” “你是好人,上天自然会眷顾。”南缃笑道:“在清水村的时候我就说过,你以后一定能科举有成。” 李洵一笑的腼腆,身着喜服的两人站在一起,阳光下的南缃亭亭玉立,大红色的衣衫衬得她如女神般明艳动人。 李洵一感觉像在梦中,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日思夜想过的人会以这样的身份再次出现在他生命里。 回到房间,从小木匣子里取出个沉甸甸的荷包,将它递给南缃。 “这是我存的一些银两,虽然不多,你先拿着吧。” “你不用给我这些的。”南缃赶忙推脱,“你能理解我处境,帮我演戏,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能再拿你的钱。” 李洵一不认可,“虽说是演戏,可过日子柴米油盐样样都需要钱,既然要暂时生活在一起,我当然得照顾你。” “府里管饭,我中午一般是不回来的,你独自在家,需要买什么就拿这些钱用。” 李洵一执意交给南缃,南缃也不再推让,“这样吧,这些钱我先帮你收着,我自己倒是没什么要添置的,要是家里和你需要添东西,我就从这钱里拿。” “你也得给自己置办东西。”李洵一劝道,“我虽然不懂姑娘家的事,但是想着头油脂粉和衣服之类的总是要用的。” “我是这么想的。”南缃解释道:“我会医术,回头去外面医馆药铺找份差事应该不难,我能自己赚钱的。” “那怎么行。”李洵一有些着急,“你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抛头露面太委屈了,我虽没多大本事,不敢说让你过多富贵的日子,但一定会让你吃饱穿暖,不需要你辛苦赚钱的。” 李洵一的良善一再让南缃动容,言语都无法表达她心里的感谢。 见南缃看着自己不说话,李洵一慌了,“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我们是演戏,我也不会出尔反尔,可就算是演戏,也不能让你一个弱女子出去辛苦挣钱。” 南缃笑了笑,安慰他自己没有多想,“我总不能日日闲在家里,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南缃态度坚定,李洵一不好再多言。 没有宾客倒也清静,回到房间换上常服,中午只有他们二人,厨房还有些食材,南缃随手做了点家常便饭。 时隔数月,又一次吃到南缃手艺,李洵一说不出的高兴。 用过饭后又将自己衣物行李整理妥当,屋子都是昨日刚打扫过的,眼下也没什么家务可做,今天成婚也不好外出露面,南缃嘱咐李洵一好好读书,自己则去家里每个角落转悠了转悠,熟悉环境。 这里没有东宫的华贵,但这份自在惬意让南缃心情宁静,不必再守着规矩,活在那些尊贵人眼皮下,与之周旋,夹缝中度日。 到了晚上,李洵一把热水烧好,端到里屋让南缃洗漱,自己又去将被褥铺到了外屋拼好的桌子上。 里屋的烛火已经熄灭了,外头的李洵一却没有睡意。 反复摩挲着手中香囊,这还是出自南缃之手,分别时所赠,不曾有一日离身,重逢已是意外之喜,做梦也没想到能和对方结为夫妻,命运神奇的让人惊叹。 实在睡不着,李洵一拿起桌上书翻看,不知怎的,心思一直不能集中,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里屋门帘,眼里是温柔如水的光芒。 ———— 在德妃提出要把外甥女送进东宫后,魏鸾是吃不下也睡不着,皇后得知后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深知侄女作为晚辈是不好忤逆婆母的,这件事还是需要自己出头解决。 于是在这日备下岭南进贡的新鲜水果,邀德妃来坤宁宫品尝。 几句寒暄过后,皇后将话题引入正轨。 “鸾儿进宫请安,同我说妹妹想将母族外甥女纳入东宫,能得一位姐妹陪伴,共同伺候太子,鸾儿很高兴,说起这事时也是喜不自胜。” 皇后一提这个,德妃便知道了对方邀自己前来的真实目的,品着那鲜润多汁的葡萄,脸上是不达眼底的笑。 “储君身份高贵,自当多几个嫔妃伺候,这是应该的,也好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放心,不过。” 话锋一转,皇后笑得有些为难,“太子大婚时间还不久,这会儿纳新人……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看了眼侄女,皇后又道,“鸾儿到底年轻,只知道多几个姐妹作伴热闹,有些事想得不够长远。” “本宫倒是觉得这件事不必这么着急,思量着不如等鸾儿肚子有了好消息,届时她不能再侍奉太子,那时再纳新人入府也名正言顺不是。” 德妃保持着应酬般的客气笑脸,“皇后娘娘说的也有理,不过恒儿到底还年轻,子嗣一事不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皇后劝道:“皇长孙没有诞生在东宫,已经是遗憾了,妹妹可不能再大意。” 第一卷 第214章 烟火夫妻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皇后娘娘多虑了,既然太子妃也乐意有姐妹作伴,咱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话头指向了魏鸾,皇后知道德妃这是在问侄女话,自己不好再帮着解释。 魏鸾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深知自己若顺承了德妃,婆媳俩一旦口径一致,那姑母就再没立场阻拦,新人入府也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唯有自己也反对才能将局面转回,可又不能把话说得太直接,不然要落个小心眼不贤惠的名声。 “儿媳自然也想有姐妹相伴,一同侍候太子殿下,人多也热闹些,只是姑母刚才的话说得也有理。” 魏鸾乖巧道:“儿媳也希望能早日为殿下开枝散叶,不负长辈期望。” 德妃淡笑地拨弄着手中葡萄,“你才入府,我这做长辈也心疼,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你施加生子压力,你无需有心里负担。” “母妃慈爱,儿媳万分感激,可越是如此儿媳越是心里有愧,若不能早日让母妃抱孙儿,儿媳心里难安呐。” 尽管想同丈夫一世一双人,可魏鸾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至少要在其他女人入府前先让她诞下嫡子,保住地位稳固。 德妃放下手里水果,慢悠悠的饮了口茶,不急不缓的样子看的魏鸾心焦如焚。 “新人入府也不耽误太子妃生育,且不管是哪位嫔妃生下孩子,只要是恒儿的血脉本宫都是疼的。” 听到德妃这话,魏鸾更是焦慌,她努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一双眸光来回闪烁,“是,母妃说的是,只是。” “只是虽说太子往后定会多子多福,可嫡庶尊卑有别,总是先有嫡子的好,以便震慑庶出,保家宅根基稳固,相信母妃和父皇也盼着嫡长子出生不是。” 德妃淡淡一笑,带着丝隐隐讥讽,“也是了,庶出总是比不上嫡出尊贵。” “对,就是这个理儿。”魏鸾眉眼笑开。 心喜之际就听到皇后轻咳了声,转脸看去,就见姑母面容铁青,警示的眸子正狠狠的瞪着她。 魏鸾不明白皇后意思,茫然的眨着眸子。 “我们这些庶妃庶子自然是卑微,嫁给我儿也是委屈太子妃了。” 心猛地一跳,魏鸾这才反应过来。 “母妃恕罪!” 女人吓得脸色大变,连忙跪地请罪,“儿媳没有那个意思,儿媳一时口误,母妃您千万不要误会!” 一心只顾着争取,竟忘了太子也是庶出,悔恨的人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又一次在婆母跟前说错话,魏鸾急得都快哭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儿媳不会说话,是儿媳的错,母妃不要放心上。” “太子天命富贵,不论是嫡是庶都非常人能比。” 皇后恨铁不成钢地转开脸,真真为这个侄女头疼。 德妃也没为难她,只道自己有些乏了,起身朝皇后告退。 脸上没光的皇后这会儿也不便再留人,只好让其离去,看着还在哭泣的侄女,皇后没心情安慰她。 “我也尽力了,你自求多福吧。” 魏鸾眼泪刷刷流下,她知道,这件事她们再无力争取。 如今唯有把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盼着太子能自己回绝此事。 ———— 李洵一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看了看周围,他慌忙起身穿衣,竟不知自己昨晚何时睡着的。 走出正屋,就见院子早已打扫干净,清晨的空气里夹杂着草木清新气息,让人神清气爽。 灶房顶上炊烟袅袅,知道南缃已经开始做早饭了,李洵一赶忙来到厨房帮忙。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我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南缃身上围着围裙,手里熬着粥,“我看你睡得熟,就没有打扰你,正好,饭马上做好了,你赶快洗漱去吧。” 早饭熬了白米粥,又做了几张土豆丝鸡蛋饼,虽然简单,但有南缃手艺的加持,美味自是不必说。 “灶房里食材都有限,只能有什么做什么了,一会儿我去街上再买些东西回来。” 南缃边吃边聊着,“另外,民间嫁娶,是要给街坊邻里送喜饼糕点添喜气的,虽说我们只是做样子,可这些礼数还是要尽到了,不好让人挑理儿笑话。” “吃完饭我们一起上街,把做喜饼糕点的材料买回来,我争取上午做出来,给街坊四邻送去,等你休完三天婚期回到国公府时,也不能空着手回去,总要给一起做事的同伴也带去些。” 李洵一使劲儿点着头,“你说得对,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用过早饭后,李洵一抢着将碗筷拿去厨房清洗。 南缃回到房间,将里屋外屋的床铺都整理了妥当,收拾好后两人相伴上街。 国公府后街上住着的几户,都是府内资历深厚的管事家眷,李洵一自中举后在这一片也小有名气,每每上街总有人和他打招呼。 而今新婚夫妇同时走在街上,又知晓是德妃亲自指婚,是以二人更是引人注目。 来到京城后的李洵一一直独来独往,冷不丁身边出现了位美貌妻子,所到之处邻里见了都暧昧寒暄,这让本就性子腼腆的李洵一更是羞涩。 街上熙熙攘攘,两侧商铺早已开门营业,小商贩小贩穿梭在其中,吆喝声叫卖声,处处透着烟火气。 面粉、白糖、桂花糖,所有需要的食材一一购买了好,李洵一十分乖顺地陪在南缃身边,只要南缃看好的,他立马就去结账。 不舍得让她拎这些重物,大包小包李洵一全都揽了过来,若非知道内情,在外人眼里还当真是一对妇唱夫随的模范夫妻。 回到家后南缃在灶房忙活起来,李洵一也不闲着,帮她烧火添柴搭手干活。 南缃拿着那盘子大的蒸笼反复看了看,“这蒸笼太小了,刚才忘了重新买个大的,不说今日蒸糕点,回头家里蒸个馒头包子也方便些。” “我现在去买。”李洵一放下柴火就要出去。 “也不用那么着急。”南缃笑道:“现在面都还没有和好,待和好了,再把糕点一个个做出来,怎么也得还要半个时辰,回来到现在你都没歇着,休息一会儿再去吧。” “我不累。”李洵一精神抖擞,“我也没干多少活。” 虽然一直忙忙叨叨,可李洵一却乐此不疲,兴冲冲地跑出了家门。 第一卷 第215章 我已经嫁人了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这样子南缃也没再拦着,继续忙着手里活,将面和好后把坯子做了出来。 等李洵一回来时,就见面板上已摆好了精致小巧的糕点,看上去就赏心悦目, “你手可真巧,都不比外面点心铺的差,这些一定很好吃,我现在就馋了。” 南缃听了咯咯直笑,“这都是送人的,哪有主家自己先吃。” 李洵一也听得乐,帮着将糕点放在蒸笼上。 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忙碌,临近晌午,一笼笼软糯点心蒸了好,油里炸的糕饼也正好出锅,香甜的味道飘满了屋子。 正午时分,各家各户都在用饭,这会儿去也不会扑空,两人将糕点一份份打包好后挨家挨户送去。 街坊邻里们见了都十分欢喜,接过点心,不忘说上几句喜庆话。 夸赞小夫妻郎才女貌,祝他们早生贵子……李洵一脸皮儿薄,每每听到这些都不由脸红。 还有一家管事住得有些远,体谅南缃辛苦,李洵一声称自己送去就好,让南缃先回家休息。 南缃确实也有点累了,也没有推脱,于是二人各自行动。 哒哒的马蹄声踏破了街道的平和,一队人马从街上飞驰而过,速度之快犹如战场骑兵。 听到这样动静,人们不禁出门窥看,猜测是何人这般没有规矩,敢在高门府邸附近闹出这么大响动。 不在意两侧投来的奇怪眼光,马队为首的人面容冷峻,他疯狂地挥着马鞭,像是晚一步就要来不及。 直到到了李家小院门前才勒住马,他一停下,身后的护卫也跟着停了下来。 凌恒翻身下马,定定地看着那所民宅。 “殿下,就是这里。” 凌恒喘息急促,丢下马鞭大步朝院门走去。 大门敞开着,院中的南缃正在晾晒衣物,熟悉的背影让凌恒急切的脚步停了下来。 听到大门外有动静,南缃转身看去。 四目相对,两人一时无言,时间像在这一刻凝固了。 凌恒身上还穿着赶路时的披风,眉眼间风尘仆仆,一看就是着急奔波赶来。 今日上午,刚回到府邸就听刘妈妈说南缃已经出嫁了,一句话让凌恒震惊不已。 听了事情经过,像是晴天霹雳,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匆匆赶了来。 “你回来了。” 南缃打破了沉默,她平静的神态像面对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人。 凌恒缓步走进院子,眼里装满了复杂的神伤,凝视在南缃身上没有片刻离开。 就这样静止了许久,低沉暗哑的嗓音终于开口,一句跟我回去,拉着她胳膊就要走。 南缃想挣脱,可凌恒力道却十分大,像是没有商量余地,不给她任何摆脱的机会。 “你这是做什么!”南缃使劲儿挣脱着那只手,“你疯了吗?快放开我!” 凌恒充耳不闻,径直拉着她出门。 “我已经嫁人了,你这是在强抢民妇!” 听到这话凌恒才有所反应,他脚下步子一顿,停下来的人却是许久才转回身。 南缃直直地看着他眼睛,她说,她已经嫁人了。 又一次的提醒,凌恒似是才回到现实,万千言语堵在胸口,男人强忍着泛红的眼眶。 “林公,哦不,太子殿下!” 李洵一惊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快步走进院子,朝着凌恒恭敬一拜,“殿下有礼。” 李洵一的出现让凌恒彻底清醒过来,恍然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 南缃拨开胳膊上的手,拉过洵一,笑盈盈朝凌恒道:“殿下还记得洵一吧。” 这把凌恒看懵了,不知眼前情景是怎么回事。 “我们离开清水村后不久,李婶就病重去世了,洵一也来到京城谋生。” 南缃将情况告知,“洵一早就有功名在身,今年秋闱顺利中了举人,也是机缘巧合,没想到德妃娘娘为我指婚的人会是他。” 凌恒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南缃刚知道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当初不知殿下真实身份,如有怠慢还请殿下恕罪。” 李洵一说着又重新朝凌恒恭恭敬敬拜了礼。 “没,没什么。”凌恒到此时都还没有消化眼前的事实。 三人在清水村时李洵一还是外人,再次相见,他已是南缃的丈夫,而自己却成了外人。 南缃从李洵一提着的篮子里拿出最后剩的一包糕点,朝凌恒递去,“这是我们成婚的喜饼,刚才给街坊邻居都送了,正好殿下来了,也拿去尝尝吧。” 大红油纸包裹着糕点,上面是金纸剪贴的喜字,深深刺痛了凌恒心,他看了许久没有伸手,低垂的眼里藏着外人看不到的泪光。 “殿下先进屋吧。”李洵一邀请道,“这里风大,别站在这里说话了。” 南缃直接将东西塞到凌恒手里,促使他被迫拿下,“殿下刚从京外回来,一定有很多公务要处理,还是不要耽误殿下了。” 李洵一正要说话,就听凌恒道:“我暂时没事,方便的。” 南缃一愣,还不等她再开口,就见凌恒已迈出步子。 李洵一引领着凌恒进屋,不忘告诉妻子赶紧沏茶,南缃叹了口气,来到灶房烧水。 从踏入正房的那一刻起,凌恒脑子就懵懵的,环看着房间,屋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十分温馨惬意。 李洵一热情地邀请他落座,还说了很多话,可脑子混沌不清的凌恒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安置好后,李洵一又来到厨房帮忙。 人一走,凌恒重新站起身,在房间每个角落转了一遍。 这是她的新家,也是她往后生活的地方…… 看到里屋的门帘,脚步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可就在要掀起的那一瞬,手又止住了。 似是没有勇气,凌恒颤巍巍地收回胳膊,可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最后还是伸手将帘子掀了开。 映入眼帘的是座土炕,炕上铺着整整齐齐的崭新被褥,一对鸳鸯戏水枕头并列摆放在上面。 凌恒怔怔地看了许久,脑海里补充了不少画面,攥着帘子的手也不断发紧。 这一刻才他才真正意识到心爱姑娘真的嫁人了,心口的绞痛让他喘息都困难。 放下帘子,隔绝了里屋情景,凌恒调整着不稳的呼吸。 第一卷 第216章 兴师问罪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最后一次在一起时她还是他的贴身婢女,他还让她等自己回来,不过半月时间,再见时她已经嫁为人妇了。 现实变化之快让凌恒难以接受。 李洵一来到厨房门前,就见南缃守在灶火旁,火上的水壶咕噜咕噜沸腾,可她像是没有注意到。 “水开了。” 李洵一走近将壶提下来,南缃这才回过神,将水杯取来备好。 见他从橱柜里拿出一瓷罐打开,南缃问道:“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龙井吗?昨天听你说过,是国公府长公子送你的,你平日都不舍得喝。” 李洵一笑得淳朴,“这不是太子来了吗,当然要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殿下。” 南缃上前拦下了他动作,将茶罐重新放回橱柜里。 “太子身份尊贵,什么好吃的好喝的没见过,再好的东西在他那里也都习以为常了,反正也讨不了好,何必呢,你难得得到这么好的茶,又那么喜欢,还是留着自己喝的好。” 李洵一为难地挠了挠脑袋,“可是这样……好吗?是不是有失待客之道?” 南缃一句没关系,说完就端着水壶和杯子走出灶房。 刚出来就见到了站在门口的凌恒,正拿着哀怨的眼神看着她,似在说:一杯茶都不舍得,抠死你得了。 “殿下方才说是刚刚回京,那应该还没有用午饭吧?”李洵一跟了出来,“要不就在这里吃点。” “东宫肯定都已经备好午宴了。”南缃委婉推脱,“就不要委屈殿下在这里吃了,而且我忙了一上午做喜饼,这会儿也没有力气再做饭了。” 没料到南缃说话这么直接,李洵一很是不好意思,凑到她跟前低声提醒,“不要这么说话,不好,太怠慢贵客了。” 凌恒苦笑,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才成婚两日,这么快就开始把他当外人了吗? “没关系,我也该走了。” 凌恒也撑不住了,再待下去他怕是要人前失态。 李洵一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送对方出门。 哒哒的马蹄声缓慢又寂寥,一如马背上人的悲痛心境,走出一段,凌恒又回头望向李家小院,就见门口送别的两人早已回去了。 那是曾与他朝夕相伴的姑娘啊,是和他在绝望地宫里相扶相持过的人,他们经历过命悬一线,有过那么多刻骨铭心的过往,挚爱如斯,性命相托,而现在的她却成了别人的妻子。 随行侍卫见主子面色恍惚身形不稳,几次险些栽下马,紧张地跟在一旁保护。 凌恒都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东宫的,府门处,魏鸾已经等候多时了,她带着温婉的笑,款款上前迎接。 早听说了丈夫上午回来过,之后又匆匆出了府,虽下人声称不知去了何处,但魏鸾也能猜得到,不过此刻的她不想提这茬儿。 “殿下,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请殿下移步正” 话还没说完,就见面前男人步子不停地从她身边走过,像是对待空气一般,直直离去。 魏鸾深呼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慌,这一切都是预料中的。 得知情况后的丈夫少不得会闹几天脾气,不过他气的也是他母妃,与自己无关,反正那个女人已经走了,太子总有恢复过来的时候。 果真下午就听到消息,太子进宫了。 凌恒今日刚刚回来,理应休整一番,次日早朝后再向天子回禀公务事宜,而他却选择今日进宫,具体所为何事魏鸾也猜到了。 不过女人并不担心,反正是德妃指的婚,这把火烧不到自己身上。 // 此刻的德妃宫里阴云笼罩,殿内母子二人独坐,气氛死寂得可怕。 “这件事情母妃也有难处。” 德妃悲伤落寞,凄凄哀哀地看着儿子,“母妃知道赵丫头对你有救命恩情,母妃也感激她喜欢她,打心底来说也不想把她嫁出去。” “可皇后三番两次找我,软硬兼施,话里话外还威胁母妃,恒儿知道的,母妃只是个庶妃,人微言轻如何能与正妻抗衡,且得罪了魏氏一族对你也没有好处,为了大局,无奈下只能听从皇后之命。” 德妃抽噎了声,挤出两滴眼泪,“受人摆布母妃同你一样难受,谁让咱们娘儿俩是庶妃庶子,你虽贵为储君,可总归还没登基,眼下只能受制于人。” 擦拭了泪水,德妃又安慰道:“咱们就先忍下一时之气,待你日后掌了大权,一切都是你说了算,届时咱们母子也不用再看人脸色。” 德妃说得真挚恳切,俨然一副为儿子殚精竭虑的慈母派头,任谁见了都要动容。 “这件事办成后皇后很高兴,说魏氏一族往后定尽心尽力辅佐你。恒儿,听母妃一句劝,此事你知道内情就好,不要再向魏鸾兴师问罪了。” “不然皇后知道母妃出卖了她必然生气,这么一来,咱们白白将赵丫头送走了不说,最终还得罪了皇后,更加得不偿失。” 皇后姑侄想拿自己做刀子,德妃才不会便宜了她们。 就说是被皇后威胁,也算把自己摘干净了,儿子要怨就怨那对姑侄。 德妃不是不知这样会破坏他们夫妻感情,倘若儿媳是个贤惠懂事的,为了小两口好,她愿意担下此事,做这个坏人。 可儿媳偏是个心机妇人,吃醋拈酸不说,还拿她这婆母做刀子使利用,德妃怎么可能忍下。 于是将计就计,假意答应皇后姑侄,事后再把责任归还到她们身上,让她们自食恶果。 既借皇后手除掉了眼中钉,还不得罪她们,也不得罪儿子,一举三得。 “母妃就不用再演戏了。” 凌恒的话让还在饰演哀伤的德妃一怔。 “恒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恒冷笑,母妃的话说得入情入理,甚至可以说是催人肺腑,可这些话能蒙得了别人却蒙不了自己。 他了解母妃性子,也是个有傲骨有脾气的,虽一向敬重皇后,可敬重归敬重,并不代表母亲就是个屈颜媚态百般讨好的人。 皇后敬她,她也会回敬对方,要是皇后言语威胁处处拿捏,依母妃的性子也不会逆来顺受。 且自己又是储君,将来要做天子的人,谁人不知母妃日后的身份,有这份底气她岂会怕皇后?皇后但凡有点脑子又怎敢威胁母妃。 第一卷 第217章 才不配位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凌恒当然相信这件事是魏鸾的主意,皇后牵头,可母妃也不见得无辜。 无外是那对姑侄的计划正中了母妃下怀,她便趁机顺水推舟,事后又在自己面前装无辜脱身。 “你怎么能这么说母妃!” 德妃恼怨,见儿子满脸笃定,就知他已经认定了事实。 尽管如此,可为了自己颜面德妃还是选择装到底,“我知道你看重那丫头,人走了你不免心里难受,若是心里不痛快,想拿母妃出出气,母妃也不说什么。” “但你要知道,不论母妃做什么本心都是为了你好。” 也是心虚,德妃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及时调转了开。 “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没必要为了个外人伤了咱们母子感情,母妃倒是有另外一件事想同你商议。” 换回笑脸,德妃缓和了语气,“你小表妹已经到了议亲之年,那孩子从小倾慕你,立誓非你不嫁,母妃想着把人纳进东宫做侧妃,恒儿对此怎么看?” 凌恒听的可笑,擅自做主给自己娶妻,下合欢药,把南缃嫁出去……这些事情都做了,眼下纳个妾倒知道商议了。 “母妃一向拿主意惯了,还需要同儿臣商议吗?依儿臣看,干脆储君之位就由母妃来做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 从来孝顺懂事的儿子拿这种口吻言辞同她说话,德妃忍不了,还想再说什么凌恒却已告辞离去。 “这么久没见,一来就给我拉着个脸,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想到这一切都是源于赵南缃,德妃愈发确定将人打发出去是对的。 儿子的情绪也在她意料之中,不过德妃并不担心,不痛快总是要发泄下的,但她相信早晚一切都会过去。 到底他们是母子,打断骨头连着筋,难不成还怕儿子记恨她一辈子吗。 此时此刻的德妃并没把这些放心上,熟不知,这将是他们母子感情破裂的开始。 凌恒回到东宫没多久,魏鸾就来到书房求见。 婆母外甥女进东宫之事让魏鸾寝食难安,总想着旁敲侧击探探太子意思,最好再能劝阻一二,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必须要赶在事情敲定前拦下。 “殿下,快要到年关了,妾身这两日正准备年关节礼打点事宜,这是妾身预备的礼单,请殿下过目。” 翻阅着呈上来的单子,凌恒越看眉心越深。 “送给宗亲长辈的礼物分量不轻啊,是过往的一倍之多,还添了几场大宴?” 魏鸾笑盈盈答道,“是,我们做晚辈的,对待长辈自然是要尽全力孝敬,在东宫办几场宴席也好同宗亲多聚聚,以示亲贵。” 啪的一声凌恒将礼单合上。 魏鸾吓得一哆嗦,见丈夫脸色不好,迅速反思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边境动乱,朝廷已派军抵抗,将士们边疆苦战,为此父皇都取缔了今年冬游宴,命后宫谨身节用。身为宗室亦要以身作则,你却在这里铺张浪费,成何体统!” “殿下误会了!”魏鸾慌忙解释,“臣妾只是想向长辈尽孝心而已,至于超出的开支,殿下不用担心。” “妾身查看了往年账目,近几次年节府里对下人赏赐颇多,这也是笔不小的开支,妾身想着今年就恢复原例,或是削减一些,也算是找回收支平衡。” “越说越荒唐!”凌恒脸色更是阴沉,“下人们都是苦出身,做事辛劳,一年到头就盼着这些赏钱,再怎么节省也不能省到他们身上。” “殿下恕罪!”魏鸾惊慌地跪下身,紧张的牙关打颤,“妾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向长辈尽孝心而已,是妾身考虑不周,殿下息怒。” 凌恒怎会不知魏鸾本意,她入东宫不久,为稳固地位需笼络宗室长辈,以得拥戴;至于下人,与她而言微不足道,影响不到什么,自也不惜得去考虑。 “你做事本末倒置,贤德亏缺,这等心性如何执掌东宫中馈!” 魏鸾还想解释,凌恒不再给她机会。 “传话下去,今年敬献长辈的节礼,在礼制基础上减少一半,一切聚会宴席皆取消,给下人的赏赐与往年一样为双倍之数。” 再看回跪着的人,凌恒眼锋冰凉。 先是新婚夜摆下那恶心一幕,后又趁着自己不再府设计将南缃赶走,敢动他心尖上的人,谁给她的胆子! 诛心卑劣,借刀杀人,那副温婉无辜外表下藏了无数阴暗算计。 现又不顾大体,拉拢势力苛待下人,这个女人身上没有一点能让他正视的地方。 “太子妃枉顾圣意,德行能力有失,不堪中馈大任,即日起府内中馈转由管家代为执掌,鉴于太子妃有失宗妇风范,特请魏大将军夫人入府教导,以正门风。” 魏鸾惊得瞪大了眼睛,一声不嘶喊出口。 “殿下不可以这样!” 身为一国太子妃,连中馈权都没有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最可怕的是还要母族来人调教自己,这是向天下宣告自己才不配位,被回炉重造,更是告诉所有人魏家教女无方。 这等耻辱足以她和让整个母族抬不起头! “殿下不能这样,这处罚太过严厉了。” 魏鸾早已惊得泪流满面,她跪爬到凌恒身前,仰头哀求,“妾身有错,殿下怎么处置都可以,但绝不可能让母亲过府啊。” “妾身好歹是太子妃,此事一出日后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请殿下看在夫妻情分上饶过妾身这一次吧。” “你也知你是太子妃?”凌恒面不改色,“既是一国之母,就该严于律己,国母不仅是享受富贵尊荣,更要职责在身,位子越高承担责任越大,同样处置也越严厉。” 魏鸾哭着摇头,此来的正事还没提就先被狠狠罚了一通,女人委屈地嚎啕大哭,一再解释求情却被丈夫强行挥退。 人走后凌恒独自坐了半晌,而后来到耳房。 这里已经人去楼空,如他此刻的心境一般,生生被掏了空。 房间淡淡幽香,似还残留着她的气息,躺在床上,凌恒满脑子都是南缃身影。 第一卷 第218章 回娘家重造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李洵一,她竟然嫁给了李洵一。 世间之事这般难以预料。 凌恒何尝不知李洵一爱慕南缃,不过两月的短暂相处,对方就能幸运的抱得美人归,而自己与南缃经历了那么多,最终却分道扬镳,命运的变幻真是让人唏嘘。 有时他会恍惚,那个和他历经生死,亲密到只差最后一道底线的姑娘怎么就成了他人妻子? 凌恒一直躺在床上,晚膳也没用,直到深夜都没有睡意,睁眼闭眼全是那间里屋的模样。 他们这会儿在做什么?是灯下谈心还是枕间缠绵? 新婚燕尔,李洵一此刻应该正抱着心爱美人在怀。 和南缃有过亲密接触的他岂不知少女衣着下是何风景,喜欢她的李洵一必然为之疯狂。 他们会生儿育女,然后相守相伴度过后半生,过着他最向往的生活。 凌恒越想心越痛,他从没有这么羡慕过一个人,闭上眼睛,两行热泪缓缓流下。 ———— 接到太子旨意的魏夫人大惊失色。 这种事可是闻所未闻,别说皇室,就是普通官眷家都未出过,此事会带来什么严重后果人人清楚。 魏大将军更是怒火中烧,他一拳砸在桌上,“太不像话了!” “鸾儿不过是考虑欠缺,这么点错就要面临如此处置?分明是故意的!” 男人额头青筋暴露,铁拳咔哧咔哧作响。 气归气,可务必还是要阻止这件事进行,否则魏家真成了京城笑话。 “你现在就进宫拜见皇后,请皇后出面帮着解决。” 魏夫人狠狠抹了把眼泪,“嗯,不光要请皇后出面,我还要将此事上达天听,让皇上评评理,我倒要看看,女儿犯的错到底值不值得这样的处罚!” “不可。”魏将军虽动怒,但没有失去理智,“此事不能惊动圣上。” “不管怎么说,总是鸾儿违背圣意在前,或大或小她是有错在身的,哪怕天子知晓后也认为太子处置不合适,可也难免会对鸾儿有意见,无论如何不能让天子对鸾儿生了不满。” “皇后是咱们自己人,只告知她便是,再由她向德妃说情,一定要把这件事劝阻下来。” 魏夫人也觉得丈夫说得有理,悲愤的人换好朝服后立即进宫拜见。 皇后知道这件事后也凤颜震怒,她怎会看不出太子是在故意下自家脸面,自己哪怕要豁出去要拦下此事。 二话不说邀德妃前来,将事由告知。 德妃闻言惊得目瞪口呆,儿子竟然这么行事! 这是要狠狠打魏家脸啊,真要执行了这门姻亲关系还怎么维护。 “芝麻点的小事,太子不会无端发这么大火,一定还有其他原因。”皇后眼眸探寻地看向德妃,“妹妹,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德妃怎么会不知,可这种事她可不能承认,“臣妾也不知道啊。” 皇后面带狐疑,“恕本宫直言,是不是和赵丫头的事有关?” 德妃故作茫然地眨眨眼,“跟这有什么关系,赵丫头的婚事是臣妾指配的,恒儿何以拿太子妃出气?犯不着啊。” 德妃装得像模像样,这样子皇后也看不出真假,但想着德妃既然看重自家母族权势,总不见得会出卖她。 思来想去大抵因是太子心里不快,不好冲着自己母亲来,故意拿着侄女做出气筒。 具体缘由皇后顾不上细想,当务之急是先处理眼下事。 德妃连连承诺必定劝下儿子,不让这种荒唐事发生,随即就让人向太子传话,命其进宫。 可派去的人却回报:太子下朝后去了大理寺巡查,现下没空进宫。 德妃暗自琢磨,儿子是不是已经料到了她会这么做,所以事先躲了起来?这么想着,她越发肯定儿子就是在报复魏鸾和中宫。 可这话德妃也只能压在心里,不好当着皇后面说,继而又与之重新商议解决之法。 最终两人决定先用缓兵之计,让魏夫人称病,对外推脱不便出府,待德妃见过儿子后再做打算。 得了消息的魏夫人依照皇后计策行事,派人回禀了东宫,声称抱恙在身,不便见客。 太子得知后没说什么,躲过一劫的魏夫人松了口气。 拖延上几日,趁这段时间让皇后等人再想办法,只要皇后和德妃在,事情一定能圆满解决。 // 就在魏夫人等着宫里消息的时候,却听说女儿回来了。 “定是来同我们商量的,快,快去接女儿进门,我得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将军不在府,管家带着下人来到门口,就见一行车队停在街上。 魏鸾在婢女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哭红的眼睛肿得像核桃。 茗山立在队伍最前方,朝着魏家人一字一句道:“传殿下口谕,魏夫人身体有恙,太子妃理应归来侍疾,以全孝道。” “另者,鉴于太子妃执掌中馈不利,奢靡铺张,上不遵圣意,下不体恤民情,有失贤妇宗妻风范,趁此机会正好由母族好好教养一番。” 像是生怕人听不见,茗山的大嗓门一字字说得再清楚不过,一众婆子仆从皆傻了眼。 魏鸾头更低了,几乎要埋在脖子下。 “殿下还说,太子妃不必着急回东宫,何时修得贤淑大义,教养完成再归不迟。” 这种话也能说出口?还是在大庭广众下,周围人无不诧异,谁人都看得出太子这是在狠狠打太子妃脸。 再看向魏鸾,就见她身子虚晃的要倒下。 知道人们在想什么,魏鸾再也控制不住哭出声,婆子们见状赶忙将自家小姐接回府,后紧紧闭上大门,像是想着将流言挡在外头。 茗山没有跟着进去,人送到了任务就完成了,转头带领东宫下人返回。 魏夫人听闻了府外事,眼前一白,嗷的一声晕了过去。 魏鸾哭着喊娘,下人七手八脚将主子抬到床上,又忙着找大夫,府内顿时忙做一团。 转醒后,魏夫人无力地靠在床榻上,噩耗惊心,忧愤成疾,原本没病的人这下是真生病了。 妇人眉间愁闷凝结,她不猜都知道外界会如何笑话自家,这么想着,一口气又堵在胸膛,连咳了几声。 魏鸾陪在母亲身边侍候,眼泪都要流干了。 第一卷 第219章 陪伴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魏大将军气得在屋里来回踱步,“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话落,魏鸾哭得更厉害了,女儿的哭声让本在气头上的魏大将军更是火上浇油。 “哭?你还有脸哭!” 这一嗓子吓得魏鸾扑到了母亲怀里,魏夫人揽着女儿安慰,又埋怨丈夫小声些。 魏大将军虎目圆睁,怒斥着哭泣的人,“太子让你回来你就回来?你都不想想,回来了这件事就再没挽回余地,无论如何也不能回来这趟啊。” 魏鸾泣不成声,一句完整话也说不出来。 “老爷,不要怪女儿了。”魏夫人帮着说情,“鸾儿一个弱女子,面对太子的旨意她能怎么办,难不成违抗,她也只能服从啊。” “我没让她直接违抗,她但凡有点脑子的,哪怕装个病,不管用什么办法,就是钉也要钉在东宫不出。” 魏大将军怒其不争,“她可倒好,就这么没出息地回来了,这一遭可是让整个家族丢尽了颜面呐。” 魏鸾哭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她心里何尝不难受,万万没有想到丈夫会决绝到这个地步,一点夫妻之情都不念。 原以为赶走了赵南缃日子就太平了,却不想接二连三的祸事接踵而来。 发泄过后,魏大将军重新梳理着事情经过,“太子素来仁善宽和,而今却这么不留情面,必然是有什么原因。” 看向女儿,审视的目光直盯着她,“你是不是做了惹太子不快之事?以至于他借题发挥。” “不,女儿怎么敢。” 魏鸾连忙回应,却是不敢看父亲眼睛,只低着头簌簌流着泪水,“女儿自小秉承父母教诲,入了东宫后更是严谨自身,哪里敢招惹储君。” 魏夫人认同地点着头,“女儿最是柔弱懂事,从未有过逾规行径,一定不会做错什么的。” 魏鸾不敢将真实原因告知,可魏将军火眼金睛,怎会看不出她心虚掩藏。 在父亲逼问下,魏鸾无奈吐了口,将新婚夜设计情敌不成反惹恼了太子一事告知双亲。 魏氏夫妇仰天长叹,终于知道了为何三朝回门太子未来,想必是从那时起太子就厌恨了女儿。 魏夫人也就罢,同是女子,她能理解女儿心情,只是惋惜失了手。 至于魏将军,他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杀伐果断的人不反对闺女使计弄权,有个做妹妹的皇后,他怎会不知若没手段无法立足后宫,只是戎马半生的他刚硬要强,最不能忍的是失败,也看不起子女失败。 怨恼太子之余,更多的是埋怨女儿的无能。 夫妇俩原是愤懑不平,可知晓一切都源于自家闺女的嫉妒心,此事闹大必也把女儿新婚夜所为公诸于世,届时女儿罪责又多一条。 反复斟酌后,无奈还是决定咽下这口窝囊气。 和预想的一样,没多久这件事就不胫而走,传遍了京城的高门府邸,魏氏一族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谈资,这些日子魏鸾躲在娘家不敢露面,哭了一日又一日。 事情闹得这么大,景隆帝也有所耳闻,只是见皇后和魏大将军都不曾向他诉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懒得过问。 德妃自知得罪了皇后和魏家,对儿子此举深感不满,多次召他入宫谈话,可凌恒一次都不曾听从。 直到初一这日来请安,终于见到了儿子,德妃劈头盖脸一顿斥责。 “你疯了不成,那是你的妻子啊,就是不考虑她也好顾及她身后的魏氏一族!” “就算这些你都不在意,总要为母妃想想,你可知母妃面对皇后有多为难!你是一点母子感情都不念了?还有,若非今日请安,你还要回避我多久!” 兴师问罪的德妃咄咄逼人,凌恒却面色清淡,“将南缃嫁出府一事,我没有在皇后等人面前出卖母妃,就是我对母妃最大的顾念了。” 一句话让德妃语塞,张着的嘴都忘了合上。 她知道儿子接下来要说什么,定然是说要再逼他,他就把事情挑破。 换成从前德妃不信儿子能这么狠心,可经此一事,她是亲眼见识了儿子的果敢冷情,现在的她是真没有把握了。 方才的盛气瞬间塌了一半,德妃乖乖闭上嘴不再说话。 ———— 没有了道观管事的刁难,扶盈日子轻松了不少,又兼沈今安每月都给对方一笔香油钱,管事得了意,高兴得很,对扶盈处处照顾。 “自家变后,这段时间是我过得最平静的日子。” 道观后山,扶盈和沈今安正在僻静处说着话。 接过他带来的点心,扶盈笑着道谢,在无人问津的日子里,沈今安的关切和相伴成了她的慰藉。 “你再忍耐些日子,我会同南缃妹妹联络,和她一起想办法尽快让你脱离这里。” “我的事情倒是不急,只是不知家族案子可有进展?” 说到这个沈今安也忧愁,“那个去过当铺的人始终没有再露过面,景隆帝态度又坚决,案子目前又停滞不前了。” 扶盈分析着现状,“以景隆帝的态度来看,哪怕我们有证据,他也是不愿意翻案的,难道真的要等到新帝登基?” “这也是最后的法子了。”沈今安叹息,“太子仁善,他若登基必然会为赵家平反,要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也只能等那一日了。” “还有你弟弟的事,你也不要太担心,我一直让人在公主府外暗中观察,有机会必同弟弟取得联系,能帮上忙的一定想办法帮他。” 照顾自己,照顾弟弟,所有她担心的他都想到了,扶盈感激道谢,“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难为你都考虑到了。” 若非他多方关照,扶盈都不敢想自己现在会是什么处境。 “我说过,永远不需跟我说谢,能帮到你我很开心,只是遗憾自己能力有限,不能帮你摆平所有困境。” 扶盈摇摇头,“你已经做了很多了。” 沈今安笑了笑,他眉眼闪着温柔的光,扶盈看的心跳加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环绕在两人之间。 两人又聊了几句,沈今安告辞离去,扶盈回到道观,刚要进门就听到南缃声音。 第一卷 第220章 平凡夫妻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见到妹妹扶盈很高兴,当听说令颐受了重创失忆,她也已离开东宫嫁了人,扶盈诧异又感慨。 “当真是山中才数日,世上已千年,外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想到令颐的失忆,“这样也好,忘了过去也忘了痛苦,往后就这样平静度日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还有你呢,那位李洵一对你可好?” “都是旧识了,他是一等一的老实人,对我也很照顾,反正案子一时半会儿也没进展,我继续待在东宫也没什么用,太子妃视我为眼中钉,离开也好,落个清净。” 怕惹南缃伤心事,扶盈没敢提凌恒,只说自己现在也很好,沈今安很照顾她,让南缃放心。 “沈大哥也是个好人。” 南缃说着不由惋惜,“说来也是可惜,要是家族没有变故,你一定是会嫁给他的。” “他双亲都不在了,唯一的长辈就是姑丈,姑丈视我们为女儿,堂姐嫁过去日子过一定富贵悠闲。” 这话也说在了扶盈心尖柔软处。 是啊,温润如玉的公子,体贴入微善解人意,夜深人静无人知时,扶盈也曾不止一次幻想,一切若真如最初那样该多好。 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这就是自己的命。 “怎么没用。”南缃不认可,“沈大哥这么照顾你,绝非只是出于亲眷帮衬。” 过去的他帮着扶盈讨避子药,每每得知扶盈受了委屈,那关切之色再清楚不过,南缃看得出来,沈今安对堂姐的关心早超出寻常。 “反正堂姐已经脱离了王府,待我和姑丈沈大哥商议好对策,就把你从道观转移出来,到时你就隐姓埋名,你们还有机会在一起。” 扶盈摇头苦笑,如果她还是过去的赵家长房嫡女,如果她还是冰清玉洁的世族千金,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答应,可现在的她是真不敢再想那些。 先不说从皇家道观脱身不易,就算脱身了,现在的自己还如何配得上对方。 “我如今没有别的念头,只希望亲人平安,早日为家族平反。” …… 南缃虽然嫁了人,可凌恒为赵家翻案的决心从未停止过。 哪怕心爱姑娘已经不属于自己,可他还是想着能守护她,倾尽所能助她达成心愿。 可就在凌恒的暗查当中却突闻了一消息。 “父皇让人把账目毁了?” “是,殿下。”暗卫回禀,“赵家被没收的财物上缴了国库,那份在国库登记存放的账目已经被毁了,属下打探过了,就是皇上让人做的。” 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凌恒敲响了警钟。 父皇不愿翻案不说,还让人将账目毁了,这算什么?毁尸灭迹? 显而易见,天子此举是要让案子永远无法平反。 难道就因为自己为赵家说话,引得父皇不满,让他做出这个举动?还是其中另有原因。 凌恒重新梳理案络:一个地方五品知州,哪怕加上一个京城监察院官员,仅这二人就有胆量侵吞这么大一笔财物?要知道,那是百万两的巨款。 而他们敢这么做,想来有一种可能——身后还有大人物撑腰。 再想到父皇拒不为赵家翻案的坚决态度,甚至毁了证据,一股寒意从凌恒后背升起。 赵家的案子该不会和父皇有关吧! 凌恒有些慌了,陷害赵家的若是某个奸臣,他还可以狠狠处置对方,为南缃出这口气,尽可能地化解他们间的恩怨。 但要真是父皇,那他可就成了名副其实的仇人之后,和南缃仅剩的这点情分也要灰飞烟灭了。 心咚咚直跳,凌恒没有勇气再继续查下去。 // 休完三天婚假后,李洵一回到尚书府做工,南缃也开始寻活计赚钱。 南缃本意是想自己开医馆,不过她手上钱财有限,虽说出嫁时德妃给了些嫁妆,但也不过是些被褥衣衫,几件不起眼的首饰,算不得贵重。 而开医馆需要租店面,租金需整年的交,京城的铺子可都是寸土寸金,再加上装缮、进购药材、雇佣人手,这笔钱可不少。 虽有姑丈等人在,南缃也相信姑丈知道了必然慷慨相助,可不好事事依靠旁人,总要自己独立世间。 眼下只能先给人家做工,待钱财足够时再独立开设医馆。 当下医者虽不少,可大多都是男子,女客们看病多有不便,在这个女医稀缺的时下南缃找活计并不难,最终在离家两条街外的一家闹市医馆做了帮工。 有女客时南缃便给对方诊治,其他时间则帮着老郎中配药,搭手帮衬。 一日忙活下来,眼看天色渐晚,店里也没几个病客了,南缃正收拾整理着柜台,抬头就见李洵一正等在店门口。 “你怎么来了?” 李洵一笑的温柔,“我下了工就过来了,接你回家。” “你从尚书府后门就可以直接回家,何必绕远来这里,怪累的。” “不累。”李洵一解释,“这才多远的路,且快要入冬了,天黑得早,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我可以陪着你。” 南缃感激笑道,“其实也不用,这一片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方,达官显贵云集地,治安好得很,就是晚上也灯火通明,不会有什么事的。” 李洵一却不放心,“说是这么说,可你毕竟是独身女子,再说我那么早回去也没什么事做,来接你正好我们回去路上买些晚上做饭用的食材,一切都正好。” 南缃略略一想,“那这样吧,我这儿还得一小会儿才能走,你等着也是等,不妨去买条鱼,回去我们做烤鱼吃,不然等我忙完怕是鱼铺都关门了。” 李洵一一口应下,高高兴兴的去买鱼。 等他回来,正好南缃也忙完了。 “这是我在隔壁点心铺买的桂花糕,刚出锅的,还热乎着。”李洵一把东西递给南缃,“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接过糕点,南缃道了声谢,二人边吃边朝家走回。 停在街边的一辆华丽车驾上,一双深情目光正透过车帘看着那对身影,久久不曾收回,直到消失在视线。 李洵一手里拎着鱼,不猜都知今晚的南缃定会给他做烤鱼吃,心爱姑娘陪伴在了其他男人身边,那些原属于自己的终究失去了,再也触及不到,这种挖心般的感觉让凌恒痛不欲生。 “殿下,我们该走了。”外面的茗山轻声提醒。 凌恒深深叹了口气,放下车帘。 第一卷 第221章 纳侧妃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翌日是十五,也是德妃的生辰,凌恒下了早朝便来给母妃请安,在娘家住了大半月的魏鸾昨天回归了东宫,今日也来祝寿。 “皇上和皇后本是要在宫里举行大宴,可本宫顾及皇上先前说的克勤克俭,不想大操大办,所以婉言回绝了。” 凌恒让人将贺礼奉上后,魏鸾也跟随道:“儿媳也备下了贺礼,恭祝母妃寿比南山。” 德妃高兴,称赞儿子儿媳懂事孝顺,先前的不愉快一字没提。 “今天是好日子,咱们一家人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本宫昨日就让人准备今日午膳,宫人一大早就开始忙活,咱们中午好好聚聚,享受下人间天伦。” “儿臣还有公务在身,一会儿就得走,中午也没时间再过来,恕儿臣无法奉陪。” 一句话,德妃原本喜悦的脸瞬间冷了下来,魏鸾也想到太子会说出这话,一时不敢吭声。 德妃肃沉着脸,“今日是母妃生辰,有什么公务就不能过了今日再说吗。” “不能。”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殿内气氛降至冰点。 魏鸾娇怯怯地唤了声殿下,“母妃生辰,一年就这一次,殿下还是陪着母妃吧。” 凌恒还是那副淡漠样子,“生辰每年都有,且平安康健就好,宴席不过是个形式,儿臣请过安,贺礼也奉了上,心意到了便是。” 砰的一声,德妃将茶盏摔在桌上,满殿宫人吓得一抖,大气儿不敢出。 “喜庆的日子,恒儿是要给母妃添堵吗?” 就算添堵了?凌恒心头冷笑,母妃给他添的堵,可是要了他半条命。 并非凌恒不孝顺,只是他深知现在的母妃日子很好,儿子康健,前程无忧,她什么都有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而自己却在她们的算计下失去了挚爱,难道还要陪着她们在此欢天喜地? 他是真做不到。 母子俩气氛紧张,魏鸾不敢轻易插嘴,静静地坐在一旁垂着脑袋,避开矛盾,省得贱自己一身血。 儿媳这样子让德妃厌恨,看似个低眉顺眼的小媳妇,可德妃清晰地捕捉到她脸上那事不关己的闲暇神态,岂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必是猜到儿子是因赵南缃的事与她母子失和,小媳妇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躲是非,闲看热闹。 这个蠢女人!德妃暗暗咒骂。 自以为置身事外了,殊不知她的丈夫早已经知道她才是那件事的始作俑者。 近几次的见面母子俩都是火药味十足,德妃很不好受,可眼下当着儿媳的面她不想跟儿子闹得太难看,凭白让这个假贤德的儿媳看了笑话去。 “恒儿说的也有理,个人事再大也不能大过公务,恒儿公私分明,这份心难得,母妃自然不会拖你后腿。” 随着德妃的话,殿里气氛有所转还。 “唯有一件事,你走前母妃想要你一个准话。” 德妃换回慈母笑容,温柔软语道:“之前母妃和你说过的,你小表妹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一听到这个,魏鸾早没了方才看热闹的闲适,浑身汗毛都警惕了起来。 “你知道的,你姨母是母亲的同胞姐妹,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德妃语气几乎带着恳求,“恒儿,不要让母妃为难好不好。” 凌恒抬起眼皮,正对上魏鸾紧张的目光,这一刻,原本到了嘴边要拒绝的话瞬间改了主意。 “好,就如母妃所说。” 德妃一愣,万万没有想到儿子答应的这么痛快,要知道,上次被儿子无情怨怼后,这回的她原本可是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的。 短短的愣神过后德妃大喜过望,“我就知道恒儿是最孝顺的。” 魏鸾一口气散了开,虚软的身体靠在扶手上支撑着,眼神呆滞无神。 “恒儿有要紧事就先忙,母妃也不耽误你公务,新人入府的事母妃会安排妥当。” 凌恒走了,德妃还在雀跃,不过欣喜过后一抹疑虑又涌上心头。 为什么儿子会答应?上次跟他提时还那般厌恶,怎得这回答应的这么痛快? 儿子正跟她闹气,按常理来说这个节骨眼儿上应该不会答应她的要求。 德妃越想越不对,待看到下方脸色苍白的魏鸾时,德妃恍然明白了几分。 怕是儿子是故意气魏鸾才答应自己的! 可不,魏鸾设计将赵南缃打发出府,以为除掉了情敌,东宫只有她一个女人了。 儿子现在让新人入府,就是告诉她,即便赵南缃走了还会有新人,让她不要得意,本质是在给魏鸾添堵。 外甥女要是在这种情况下进了东宫,岂不成了他们夫妻斗气的牺牲品? 德妃骤然发现自己冲动了,可话已说出口,无法再挽回。 魏鸾也愁眉苦脸。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本以为赶走了赵南缃后宅就可以清净了,自己也好趁此笼回太子心,可不想这么快就要有新人入府,一点喘息时间都不给她留,真真是前门走了狼后门又要进了虎。 赵南缃好歹是个罪奴婢女,不论怎么得宠不会威胁到自己正妻地位,而太子的表妹可是他的血脉亲人,又有德妃保驾护航,那可是个强大对手。 再多想一步,德妃会不会有把外甥女扶正的野心? 这位婆母明显对自己态度不如从前,太子也对自己冷落无情,要是婆母再有这心思,自己可是处境危险。 一顿午膳魏鸾吃得如同嚼蜡,饭后垂头丧气离开皇宫。 德妃也没找到哪儿去,想到未来的不确定,忐忑自己是不是拿错了主意。 ———— 转眼到了越王府满月宴,皇长孙的满月宴,景隆帝是无论如何要出席的,这日御驾亲临越王府,并亲自给孩子赐下名字凌晋。 皇族贵胄齐聚在此,道喜声欢贺声不绝于耳。 这声音听得许昭妍分外刺耳,“从马上摔下来,竟没有摔死那贱人和她的小崽子,算她命大。” 这种大宴许尚书一家也来了,可到此都不曾探视过许昭妍一眼。 令颐在孕期时不能侍奉,即便如此越王都没有留宿过许昭妍房里,可见越王对她有多不待见。 第一卷 第222章 吃醋生事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不过对于许家人来说,待不待见已经不重要了,太子身体康复,储位已定,越王大抵是没有机会了,自家女儿受不受宠还有什么关系。 许家几乎已经放弃了这个女儿。 // 垂花门后,琳琅和云铮立在安静处说着话。 “都是我不好,让堂姐知道了实情,害得她险些一尸两命。” 云峥为此十分自责,一直难受到现在,“幸而她们母子都平安,否则酿成大错我只能以死谢罪。” “不要这么说。”琳琅安慰他,“你事前也不知道,不知者无罪。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是你不说小姐总有一天也会知道,怕是也避免不了那个结局,一切冥冥之中都有定数,现在无事就好。” “对了,你在公主府怎么样?那嫡公主可有为难你?” 提到那人云峥就一肚子气,他是真没见过那么让人厌恶的女子。 在赵家时琳琅和云铮有过数面之缘,知道他是个铁血铮铮的男儿,如今居于人下备受折辱一定难以适应。 琳琅十分心疼这个少年,“家族败落,我们现在身份卑微,少不得要受些气,其实不光公子你,扶盈小姐,南缃小姐哪个不是。” “若只剩自己,大不了一死百了,但那么多族人还在受苦,家族重任在前不能倒下,还是要保重好自己。” “我知道。”云铮眼神坚毅,“几位姐姐都在坚持,我身为男子又怎能轻易倒下。” 琳琅使劲儿点着头,又安慰他要有什么事就去雅轩茶楼找沈姑丈。 云铮感激地看着面前姑娘,过去虽与之见过几次,但不曾知晓她心性如此坚韧,忠贞不二,同她说话自己也倍感温暖。 “说什么呢?也说给本公主听听。” 傲娇的女子声从身后传来,华阳大摇大摆的走上前。 一见到她云峥就没好气,琳琅则恭敬的朝对方行了一礼。 华阳上挑的眼角扫过男女,奚落道:“青天白日的,孤男寡女在这里搞什么奸情?” “公主误会了。”琳琅老实回禀,“奴婢曾是赵家的下人,见到了过去家中公子,问候几句,没有其他。” 华阳慢悠悠地走到琳琅跟前,伸出手指勾起她下巴,琳琅被迫抬起头,对上了那双精明探究的眼睛。 凌厉的巴掌突然从面颊刮过,琳琅一声惊呼,脸上疼痛袭来。 “你做什么!”元铮怒气冲冲地盯着肇事者,“凭什么打人!” 华阳不理会云铮的质问,慢条斯理地朝琳琅道:“本宫问侍从话,轮到你个贱婢私自插嘴?” “是。”琳琅忍痛赔罪,“是奴婢的错,公主息怒。” 话刚落,华阳又一记耳光扇在了脸上。 “你疯了!”元铮挡在琳琅身前,“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这么随意处置人。” 华阳满不在意,“她既然也承认做错了,自然是得领罚。还有你,还没有回答本公主话呢,青天白日和这女人在这里搞什么名堂?” 云铮气得牙关紧咬,“你都说了是青天白日,还能搞什么名堂!不要无中生有找事!” “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就是,何必拿旁人出气!” 华阳听了娇笑,得意道:“你可是本公主的侍卫,本公主怎么忍心责打你呢,当然是得拿无关人出气喽。” 见少年怒容满面,华阳更美了,她凑近一步,声音魅惑如丝,“这就是不经本公主同意,随意跟其他女人说话的后果。” 似还没有发泄够,华阳看向地上跪着的琳琅,随手拔下她鬓间的银簪,将尖端指在她脸上来回划拨,“有几分姿色啊,所以到处勾引男人?” “你闹够了没有!”云峥抓住那只要作恶的胳膊,“她是越王府的婢女,真要做错什么也不需你来处置。” 华阳冷笑,“是吗,那本公主就看看,我要是处置了她越王兄能把我怎样。” 说着就要挥胳膊朝琳琅脸上刺去,云峥夺过她手中银簪,蹭的一把割在自己脸上。 “这回满意了吗。” 少年被划破的脸上渗出道长长血痕,华阳先是惊愣,继而怒气冲顶。 “不经本公主同意你敢私自毁自己脸?就算你是本公主的一条狗,任何事情都要经过我同意!” 琳郎看得揪心,朝华阳叩首,“都是奴婢的错,公主有气就撒在奴婢身上吧。” “你自然是个贱人!”华阳破口大骂,正要命人责打对方,就听到身后有人温柔唤她。 尚书夫人朝这边走来,姿态恭敬又不失慈爱,“前院就要开席了,公主不妨前去入席吧。” 华阳一甩衣袖,侧过身傲然伫立,一步不动。 尚书夫人笑微微的走上前,温和劝解:“今儿个是越王府的大喜日子,皇上也在这里,不好闹出动静,臣妇陪同公主去前院可好。” 华阳被闹得没趣儿,无心再纠缠,鼻腔一哼大步离去。 看回地上跪着的琳琅,尚书夫人亲自扶起她,“嫡公主就是这性子,以后躲着她些,行了,赶紧都散了吧。” 尚书夫人离开后,琳琅拿出绢帕帮云铮擦了擦脸上血迹,“你刚才太冲动了,怎么能这么伤害自己。” 不想都知他平日在公主府是何情形。 “你这样的脾气少不得受委屈,何必去激怒她,以后还是收着些的好。” “我没事。”云铮安慰道,“你也赶紧回去吧,再让她看到不定又要生出什么事来。” 人群散去后,院子恢复了平静,不远处的绣茵郡主望着这边发呆,直到侍女提醒方回过神。 “哥哥在何处?” 婢女想了想,“世子这会儿应该在前院吧。” “帮我把哥哥找来,我有事找他。” 凌元一到了越王府,就翘首望着远处的女眷席,希望能看到那道身影,可看来看去始终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听到妹妹找寻,于是来到长廊下相见。 “你说什么呢?” 凌元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是让我去嫡公主手里要人吗?” 绣茵嗯了声,“那个赵云铮身手不凡,这样的人才若能好好重用,可以为朝廷为百姓做不少贡献,现在却只能被困在一处备受欺辱。” “哥哥就说是为骁骑营挑选人才,为朝廷效力。” “我的亲妹子,你疯了不成?”凌元说着自己就先笑了,“那华阳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连亲兄弟她都不放眼里,你觉得她会听我这个堂兄的?” 绣茵还在恳求,万花丛中过的凌元岂能看不出妹妹心思。 第一卷 第223章 偏宠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我说妹妹,为兄劝你一句,不该管的事不要管,不该理会的人也不要理会。” “你是高贵郡主,别闹出什么让人诟病的闲话出来,最重要的是。”凌元低声在她耳边提醒,“惦记华阳的人,她要知道了还不得废了你。” 绣茵背过身,避开了兄长目光,待再回过身时,发现兄长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回到宴席上,却见兄长早来了一步,正同母亲说着什么,而母亲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眼神变得复杂不明。 看到妹妹来了,凌元潇洒离开,绣茵乖乖坐在母亲身边,一声不吭。 瑞亲王妃同他人攀谈了几句后,转看向一直低着头的女儿。 “你长嫂先前同我说过,母族有几位适龄的子侄还未婚配,刚才见到了御史夫人,她也提到了此事。” 知道长嫂举荐的人必定是品貌出众,可绣茵的直接感受却是回绝。 “女儿及笄还没多久,现在说这些有点早了,难道母亲这么着急把女儿嫁出去吗。” 瑞亲王妃愣了下,更加确定了儿子所言,她轻拍了拍女儿手,“那就等来年,等春闱结束后在中榜的年轻人里再好好挑上一挑。” “我的女儿乖巧懂事,母亲一定亲自给你选个最好的夫婿。” 绣茵听了这话只觉沉闷悲凉,她目光穿过正同人谈笑风生的华阳,落下在了屋外立着的少年身上,绣茵眼里装满了心疼惋惜。 在外转了几圈,凌元始终没有见到许昭妍身影,纳闷儿对方去了何处。 而此刻的许昭妍正在揽月居外,见到归来的令颐等人,张嘴就冷嘲热讽,“献完宝了?” 令颐上下查看了女人一番,不知道这是何人。 “真是忘得什么也不剩了?”许昭妍嘲讽,说着迈步朝乳母走去。 乳母下意识侧了侧身,护着怀里孩子。 这动作让许昭妍厌恶,她也不再靠近,只眺目瞥了眼襁褓中的孩子,“长得可真丑。” 亲生孩儿被这么嘲讽,令颐恼火,“你到底是谁,凭什么这么说我的孩子!” “不用管我是谁,只要知道我也是王爷的女人就行。” 令颐眉头一拧,“王爷的女人?怎么可能,王爷说了,我是他唯一的妻子。” 许昭妍听了嘎嘎直乐,“妻子?只有王妃才算得上妻子,你个侧妃,说到底不过是个高贵点的妾,还敢以妻子自称,真不要脸。” 令颐喘息粗重,吩咐乳母将孩子带回院里,之后就朝外院跑去。 许昭妍不放过这热闹,一路跟了去。 越王正在前院招待宾客,就见令颐急头白脸跑了来。 “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令颐顾不得气喘吁吁,抬头直视着男人,“你有别的女人?” 一句话让热闹的庭院安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递在嘴边的菜都忘了吃,隔壁女眷们也纷纷走了出来,望着这边。 越王也傻眼了,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 “她说她也是你的女人。”令颐指着跟来的许昭妍,朝越往质问,“你不是说我是你妻子吗,不是说我们过去感情很好吗,那她是怎么回事。” 许昭妍不慌不忙地立在人群中,压着嘴角的笑,静看越王如何处理。 宾客们也猜到明白了眼前状况,不少人都已知晓越王侧妃在坠马后脑子受了重创,失去记忆,也想到那些大抵是越王哄她之言。 家务事闹到大宴上,让府中主君当众难堪,人们不猜都知道这位赵侧妃会面临什么后果,接下来定要被斥责处罚了。 看来这赵侧妃不止失忆,连脑子也摔坏了。 不过众人也乐得看这种热闹事,有些甚至还觉惋惜,惋惜景隆帝前脚刚走,要是再晚一会必能看到这场面。 “我没有骗你。” 在那双澄澈质疑的目光面前,越王柔声哄道:“她只是父皇指来的妾室,有名无实,在我心里你才是我的妻子。” 话落,满场皆惊。 身为侧妃,为了争风吃醋闯到大宴上质问自家亲王,致使丈夫颜面无光,犯下这种大错越王竟然能容忍? 许昭妍听得愤恨,指来的妾室便罢,怎么还特意强调有名无实,这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嫁来至今都在独守空房吗! 原本看笑话的人变成了笑话,许昭妍羞恼过后只剩痛恨。 不止她,许尚书也脸面大跌,唯独尚书夫人淡然的很,不论他们闹得多厉害,始终不喜不悲。 “我是你丈夫,你得相信我的话。” 越王说得真挚,令颐这才消了气性,“好,我相信你。” 她跟个小孩子一样,说生气就生气,可哄一哄很快就好了,越王满眼宠溺,揉了揉她脑袋。 满场人本是想看热闹,结果却是狠狠观了把两人的恩爱情深。 “就算我只有名分,那也是王爷的女人!” 许昭妍像是要爆炸的药桶,怒目盯着令颐,“侧妃就是侧妃,不过是有王爷宠爱,可说破天也不是正妻。”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反倒更成了笑话,宾客们交头接耳低笑,许尚书恨不得给这女儿个大嘴巴。 女眷们不由看向尚书夫人,暗笑一向贤德的主母怎就调教出这样的女儿来。 尚书夫人无视众人眼光,静静坐在席位上,完全不被外界打扰。 “好。”令颐痛快应下,“那你就守着名分,我守着王爷宠爱,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许昭妍被噎住了,这女人是个二百五吗! 见许氏气的胸腔剧烈起伏,令颐歪头看着,眼睛一眨一眨,像是担心她下一刻会不会爆炸。 宾客看着两个女人,两个女人互看着彼此,一个愤怒一个懵懂。 “你不去吃席吗?”令颐友善提醒,“再不去菜要凉了。” 许昭妍差点没原地倒下,她愈发肯定眼前女人脑子摔傻了。 越王笑眼看着令颐,现在的她倒是比以前更可爱了。 人人都知越王是出了名的冷面王爷,可面对赵令颐“不贤不惠”的做派,居然一点脾气都没有,反倒温柔又宠溺,这可把满场人看惊呆了。 “还敢在这儿大呼小叫!”许尚书再也看不下去,朝女儿呵斥,“丢人现眼,还不滚回去!” 第一卷 第224章 交心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许昭妍气的推开两侧婢女,大步跑了开。 管事张罗着众人继续吃喝,宴席重新恢复了热闹。 闹剧散去,可方才的兴头人们还没落下,无一不在私下议论,女眷们更是聊得热闹,不过嘴上虽笑议此事,但心里哪个不羡慕赵令颐的宠爱。 许尚书没脸再在待下去,声称有事先告退了。 …… 不管京城如何热闹,皇家道观一如既往的幽静,沈今安隔三差五来探望扶盈,每每都是陪她聊上好一会儿。 “南缃妹妹研制的假死药已经初有成效,不过这东西危险,稍有不慎会危及性命,所以她需再三仔细。” 沈今安说着自己计划,“观里那名管事贪财,这些日子和她也算熟络了,我打算从她身上下手,多许她些金银珠宝,帮着我们做事。” “我是这么想的,到时你就称病,病上一段时间后就服下假死药,让她对外宣称你已病逝,等抬出道观下葬后,我会第一时间把你救出来。” 见扶盈有些担心,沈今安安慰道:“放心吧,你在道观并不惹眼,病逝不会有人关注,我们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南缃妹妹再有几日就可将药研制妥当,你再忍上一段时间,最多半个月就可以恢复自由了。” “自由。”扶盈默念着这两字,不敢相信自己有没有那一天。 话说到这儿,沈今安把藏在心里许久的情意小心翼翼道了出,“等你离开这里,往后余生……我来照顾你可好?” 扶盈心弦一动,冰雪聪慧的人怎会看不出沈今安对她的情愫,那种纵然没有言说,可眼角眉梢仍能流露出的真情她看的清清楚楚。 但考虑到自己的处境和过往,心底的那抹自卑让她不敢接受。 “你值得更好的人,我不配。” “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人!”沈今安焦急解释,想到命运的变幻和捉弄,不免黯然伤神,“若没有家族变故,我们本来就该在一起的。” 扶盈心也被触动,是啊,要是没有家变,现在的她一定也是很幸福的女人,“可发生的事情就是已经发生了。” “可我们还是遇见了。”沈今安态度坚决,“我们还是有机会在一起的。” “我想好了,等你出了道观我们就再续前缘,到时你要不想在京城,我可以带着你远走高飞,你要是不放心家族案子想留在这里,我也陪着你。” 扶盈身前的双手来回搓揉,仿若她此刻矛盾的心。 鼓起勇气,沈今安轻轻拉过她手,“后半生交给我,我会照顾好你。” 扶盈想将手抽回,可掌中的温度让她不自觉留恋,纠结的心绪在男子温热的手心里慢慢融化。 感受到握着的手变得柔软,沈今安眼里泛出热泪。 …… 越王府宴席上的事虽有些荒唐,可明王却羡慕的紧,从回来到晚上一直陷在沉思里。 新生的小生命让他感慨万分,要是自己和锦书也有个可爱孩子,他们的感情是不是也会拉近? 一想到孩子,明王心越来越柔软,在这种情绪的推动下来到了元锦书房间。 刚刚沐浴过后的元锦书如清水芙蓉,坐在镜前梳理着长发,空气里飘着淡淡清香,这一切让明王心潮沸腾。 “越王兄的孩子很可爱。” 元锦书嗯了声,再没有第二句话。 明王却没有放弃,“锦书……我们也生个孩子吧。” 元锦书梳着发丝的手一顿,继而冷漠道:“今天赴宴累了,我想早点睡。” 短短几个字,浇灭了明王原本温热的心。 他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是多余,深深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走出房间,为自己保留下最后一份尊严。 “小姐,从成婚到现在你一直距王爷千里之外,都已经是夫妻了,往后日子还长,总不能一直这样。” 婢女都看不下去了,好言劝着自家主子。 “王爷对小姐这么好,小姐为什么就不肯和王爷亲近呢。” “恶心。”元锦书透过镜子嫌弃地瞥了眼明王待过的位置,“你不懂被一个不喜欢的人碰触是件多么恶心的事。” 婢女低下头,不好再劝解,突然听到咣当一下,房门被推了开。 立在外头的明王听到这话,像一根针扎在了心上,不由让他想起了新婚夜酒后的妻子说的那番话,忍到今日,他是再也忍不了了。 见到去而复返的人,婢女惊了一跳,元锦书也有那么一瞬的愣怔,但很快又恢复了清冷模样。 “你先下去。” 婢女听到这句乖乖的退出了房间。 元锦书没有任何的惶恐和担心,平静得似汪秋水,这样子让明王更是恼火。 “你到底要我怎样!我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 元锦书慢条斯理地梳着自己长发,“我没有让你怎样,你该怎样便怎样。” 明王笑得苦涩,“我从小喜欢你,这么多年来心意都没变过,这一点你很清楚,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高兴。” “不说别的,你总误会我和扶盈,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可为了让你高兴,我每回都站在你这边,数次当众不给她留脸面,甚至连她亲弟弟的性命都置之不顾。” “你一句不跟其他女人共侍一夫,我便违背对她许下的誓言,狠心将她赶了出去。” 明王将满腔怨愤尽数倾吐,“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就是一块冰也该化了吧!” 元锦书冷笑了两声,“我从来没有要求你为我做过什么,这些都是你自愿的,何苦又扣到我头上。” 明王摇头,“就算其他事情是我自愿的,可赶走扶盈总是你提出来的吧,难道你还看不到我真心吗!” 元锦书拨弄下桌上灯芯,看也不看丈夫一眼,“我只是提了要求,做与不做是你自己的事,你也可以不做的,我又没有逼你。” “且是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爱一个人就应该付出不求回报,你现在来邀功又算什么?还敢说自己爱的真心爱的纯碎吗?” “这是什么谬论!”明王恼火,“一再质疑我的真心,那你呢?都已经为人妻了,可有尽过妻子分内事?” 元锦书不服,“成婚了又怎样?我的心是自由的,难道嫁了人就要把我的心困死住吗!” 明王都被气笑了。 成婚了她还是自由的?那自己呢,却要被她各种要求束缚,要对她忠诚,要为她守身如玉。 第一卷 第225章 得知真相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明王气恼离去,元锦书也不在意,继续梳理着秀发。 可能是妻子的冷漠让明王想起了扶盈的好,也可能是出于对扶盈的愧疚,亦或是遭到冷待后想寻求安慰,一夜未眠的明王在次日下了早朝后鬼使神差地来了皇家道观。 许久没有消息的人突然来访,扶盈心生厌恶,更重要的是假死计划在即,这人的出现不是好征兆。 “我今日是来给早逝的母妃上香,顺道来看看你。” 明王不好意思说出实话,面对扶盈,他是有愧疚的,“看到你现在很好,本王也安心些。” “谢王爷关怀。” 仅这一句,再无其他言语,扶盈冷淡疏离的态度让明王诧异,这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他来看她,她难道不应该惊喜吗?明王来前都想过,她一定会涕泪纵横地扑向他,诉说在分离的日子里有多么想念他。 而事实是,她静默地坐在一旁,没有嘘寒问暖,没有温柔体贴,像对待个陌生人一样。 “你是不是对本王有怨恨?” “怎会,王爷多虑了。” 明王叹了声息,“本王也是有苦衷的,不得已才做了那个决定。” “嗯。” 就一个嗯?明王听得不满。 她吝啬的甚至不肯多说几个字,这种问一答一的对话让明王十分郁闷,他不信就这么聊不起来,“你怎么不问问我成婚后日子怎么样?” “扶盈已经入观修行,非红尘之人,自也不再过问红尘之事。” “那我们以前呢?”明王追问,“以前的事情你也都不在意了吗?” 扶盈仍旧神态清淡,“既已修行,前尘往事当然要忘却。” 明王坐不住了,这不是他想要的! 过去的扶盈那么温柔解意,但凡看到他皱下眉都会体贴地问他是否有烦心事,然后为他开解出主意。 明王不信以扶盈的聪慧看不出他面带忧愁,可她却不闻不问。 他不开口扶盈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 明王浑身不自在,自认识扶盈以来两人还从未有过这种状况。 又坐了一刻,明王起身离开。 走出道观后他回头望了眼,却没有看到扶盈的身影,她连送都没来送他。 今日的一切完全在明王意料之外,他不相信过去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姑娘会这么快放下他。 她是那么爱他呀,视他为天,死心塌地,不论怎么对她伤害她,她都一如既往地依赖他。 明王曾无比相信,扶盈会一直在原地等他,只要他勾勾手指,她必会体贴地靠上来。 就是有这把握此次才会主动前来,不料碰了一鼻子灰。 明王怎么也想不通,失魂落魄地回到府邸,小厮想要跟着,心情烦躁的明王将人屏退,独自来到花园静心。 行至走廊尽头时,忽地听到拐弯处后有人在说话。 “小姐嫁来有段时间了,却一直冷着王爷,我都看着着急,要说王爷对小姐那么好,小姐怎么就不知道珍惜?” 明王听得出来,说话的是妻子的陪嫁丫头。 “成婚前,小姐向王爷提出条件,要把府里的通房丫头打发干净,我当时还想着,小姐能做出这举动,心里必定也是有王爷的,可怎么现在却还是这个样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另一女子声说着话,“小姐打发走赵扶盈,跟王爷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啊?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儿明王也来了精神,轻轻靠近一步,贴在墙边细细听着。 “悄悄告诉你吧,别看咱们小姐与世无争,其实啊,在才名上好胜心强着呢。” “虽然小姐嘴上不说,但我自小服侍,对小姐的心思最清楚不过,小姐才华冠绝京城,人人称她是京中才女,可小姐真正想要的是天下第一才女的名头。” 婢女叹息,接着道:“要想做天下第一才女,就要盖过名满世间的赵氏女,所以自小姐懂事以来赵氏女就是她最大的对手。” “赵扶盈一次次在才华上胜过小姐,小姐心里早就恨之入骨了,之所以让王爷把人赶走,并不是误会他俩感情好,而是不想和自己的对手共侍一夫。” “最重要的是,把赵扶盈打发到无人问津的地方,也是让这位楚国第一才女消失在人们视野里,说白了就是给自己除掉才名上的对手。” 两名婢女还在嘀嘀咕咕,明王眉宇早拧成一团。 “我最担心的还是小姐和王爷的感情,不管怎么说已经嫁来了,总得好好过日子不是,这样下去可不好。” “还不是因为小姐对太子情根深重,放不下过去,小姐深爱太子,甚至都甘心做妾,要不是老爷和夫人执意反对,请了圣旨,小姐到现在还在痴等。” 婢女一再叹息,明王心碎了又碎,压在心里理不清的谜团也打了开。 难怪她总是误会自己和扶盈,原先还不解,自己都为此解释过无数次了,可她却总是抓着不放; 难怪在知道那幅《傲霜秋菊图》出自扶盈之手时,她会发那么大的脾气,还口口声声说这是羞辱她,就说嘛,自己虽然骗了她,可也罪不至此啊; 也难怪自己好心给她介绍扶盈做书画知己时,她会那般不屑。 原来她一直视扶盈为才名上的对手,根本不稀罕什么知己,她要的是一枝独秀,力压所有人。 更难怪都已经顺她意赶走了扶盈,可她还是对自己冷若冰霜——因为她对扶盈的敌对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因为心里另有所爱。 甘心给太子做妾?明王心头苦涩。 她不是有洁癖吗?和太子在一起,她不介意与人共侍一夫,连做妾都愿意。 自己真心娶她为妻,一世珍重,甚至答应她不沾染其他女人,还为她背弃了扶盈,可最终换来的却是连尊重都没有。 “我真是个傻子。” 明王半痴半笑,原来自始至终锦书一直在拿他做对付扶盈的工具。 可悲的是自己竟还傻傻地以为她是在吃醋,甚至还为她对扶盈的敌意而窃喜。 第一卷 第226章 悔恨的男人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更可怜的是扶盈,那个对自己一腔真情的姑娘,被数次辜负伤害,以至于流落在外。 想到扶盈,明王越来越愧疚。 明王走后扶盈也心神不宁,这家伙不知抽了哪门子疯,突然想到来看她。 不过略略一想也能猜到,定是他和元锦书过得不痛快,否则要日日沉浸在柔情蜜意里哪能想到自己。 这对扶盈来说不是好事,那厮要是又惦记上自己,就怕往后日子不会再平静了,脱身计划还如何实现。 要把计划提前吗? 可执行计划的关键人物是道观管事,此事需对方配合,要是明王对自己不闻不问,一个小人物的生死没人会在意,管事还是敢参与的。 但若知道明王还在意她,那管事是无论如何没胆子帮她出逃的。 果不其然,在沈今安又一次来探望时,管事不再像过去那般殷勤,还叮嘱沈今安,为避嫌日后还是少来为妙。 “连见面都被减少,更别说假死出逃了。”扶盈惋叹,“她定然不肯帮忙的。” 得知是明王来过沈今安也意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们的计划被打乱。 一拳砸在树上,沈今安愤懑满怀,在看到扶盈时脸上的落寞时,又拉住她手安慰,“先别担心,兴许他只是一时兴起,说不得往后不会再来了。” 扶盈靠在他肩上,眼眸黯然低迷,“但愿吧。” 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是不上不下,她总有种直觉,这件事不会这么过去,越想越不安,环抱着情郎腰身的手也不由发紧,像是害怕被命运拆散,又像是珍惜他们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女人的直觉往往很准,不过两日明王又来了。 这次的他一改先前态度,自责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说到底都是因为我过去对你造成的伤害。” 上次回去后,明王满脑子想的都是扶盈,想起他们过去点点滴滴,再想到如今的疏离,思来想去,归根到底都是自己所作所为伤了她心。 扶盈是真不想见到这个人,“王爷,我早已经说过了,我现在是修行人,过去一切我都忘了,不想再谈论这些。” “不” 明王急切解释,“我都已经想明白了,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不在意扶盈什么态度,明王只将自己要说的话道出,“其实我很清楚,你一直以来都做的很好,是我,我为了讨锦书欢心,不惜数次伤害你。” 这两日的他把所有过往回想了遍,对自己好的人不珍惜,反倒把心里没有自己的人当做宝,还为之一次次伤害甚至抛弃她。 “你回回大度不计较,把我惯坏了,我甚至认为你没有脾气,不论我怎么样对你你都不会计较,是以从来没有在意过你的感受。” 明王自责的要死,“现在回过头想想,我过去是有多糊涂!竟做了那么多糊涂事!” “你也是人,又是出身名门的女子,怎么可能接受的了那种对待,过去我真真是昏了头,完全没有想过这些。” 拉起扶盈手,明王认真道:“跟我回去吧,以前是我的错,往后我会好好补偿你。” 到底是这样,扶盈心恨,这是她最不想听到的。 “王爷,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既然当初已经做出了决定,就不要回头,平白让人笑话。” “要是再让王妃知道你来这里探望我,定会生你气,我不想再纠缠尘世间事,也希望王爷能给我个清净。” “扶盈你不要这么说。”明王急的声音都发颤,“我听着心里难受,我想你能跟过去一样,关心我在意我。” 曾经深爱他的姑娘而今心里不再有他,明王接受不了这种事。 “王爷,恕扶盈直言,是不是你和王妃闹了矛盾,心里不痛快,故意要把我接回去气对方?” 扶盈强压着对这个人的恨意,“如果是这样,我只想说,有什么问题你们关上门解决,我不想再掺和你们夫妻事。” “你怎么会这么想?”明王心痛,“难道在你心里我就这种小人?” 他是跟元锦书相处不睦,但绝非是要拿扶盈做局,他是真的后悔没有好好珍惜眼前人。 打心底来说,扶盈在他心里还是有一席之地的,若非当时面临二选一,他也不会轻易放手。 如果妻子是因为吃醋才让他赶走扶盈,也许他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可事实上扶盈从来不是造成他和元锦书不合的原因,她比想象中还要无辜。 为了个不爱自己的人,失去了个真心对待自己的人,明王悔恨,既已经知道了真相,如何能再让这个错误继续下去。 扶盈恭敬的语气坚定无比,“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我已经是修道之人,不再纠缠前尘往事,请王爷不要再叨扰了。” “我不信!”明王听不下去,“我不相信你这么快就忘了过去!” 她那么爱他,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我知道,一定还是因为我对你造成的伤害,让你心里有了阴影。” 明王非常肯定自己的认知,“尤其是我没有救你弟弟,险些让你痛失亲人,这件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好,我现在也很后悔自责。” “不仅如此,还违背了对你的誓言,轻易就把你抛弃,你对我有怨是应该的,我不怪你。” “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总要给我次改正弥补的机会吧。” 扶盈想抽回手,却被对方紧紧攥着不放,“可我已经放下了,也真心希望王爷和王妃百年好合,王爷能从此不要再来打扰,我便感激不尽。” 胳膊一发力,明王强行将人抱在怀里,“你不可以放下我,不可以不爱我,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会好好补偿你。” 他绝不允许一个深爱过他的女人将他忘却。 温热的唇贴在脸上,扶盈厌恶地躲了开,“这里是道观,神仙真人都在此,王爷不要坏了规矩!” 被这么一提醒,明王也反应过来,就在他愣神的瞬间扶盈用力将人推了开。 “我再说一遍,我是王爷抛弃了的人,是你不要的人,人生没有回头路,做的每一个决定哪怕跪着也要走完,王爷若还是男子,就不要拿不起放不下!” 第一卷 第227章 册封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扶盈说完推门跑开,明王急切的还想解释,人早已经不见了。 一口气跑到后山,来到和沈今安经常相见的地方,扶盈放眼寻着,似想看到情郎的身影,幻想着二人一同离开这里,过她梦中期待的生活。 可看来看去也见不到想见的人,还没缓过精神,就听到道观管事在不远处唤她。 “王爷已经走了,走前留下话,让我们照顾好你,不得有一点闪失。” 管事态度更比先前更加恭敬友善,笑嘻嘻道:“看得出来,王爷心里还有你,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扶盈头脑晕眩的厉害,她清楚,管事无论如何是不会配合她出逃了。 // 就在扶盈还在思虑对策之时,没成想第二天上午明王又出现了。 “你不肯跟我回去,必然有你的担心。” 明王笑颜温柔,像是完全没有被昨日的回绝影响,“肯定是担心回去后锦书会继续针对你,而我又一昧的偏袒她,尤其她现在是一府主母,磋磨你更是容易。” “放心吧。”男人灿烂一笑,“我既然是诚心接你回去,自然会拿出最大的诚意,不会只说不做。” 从旁边拿过那卷明黄布轴,明王笑着递给她,“你看看这是什么。” 那明黄颜色晃得刺眼,红线绣成的圣旨两字分外醒目,扶盈心咯噔了下。 “这是我向父皇求来的圣旨,正式册封你为侧妃。” 明王十分高兴,献宝似的塞到扶盈手上,“今日早朝后我向父皇提了请,父皇同意了,说你配得上侧妃位置,还责怪我先前不该把你送出府,让宫里也损失了位才女。” 景隆帝对扶盈印象极好,也对儿子把人送至道观一事心有不满,那么一个才情出众的绝美女子,他不信儿子能甘心抛弃,不猜也知必是元锦书的意思。 为了给侄女出气打压元锦书,皇后也在一旁帮腔,声称像扶盈这样的才女不该待在无人问津的道观,这是淹没人才,早些回归王府也好继续给皇家效力。 “扶盈,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以后你不再是婢女,是天子亲封的侧妃,名正言顺的宗室女眷,不会再有人随意为难你了。” 扶盈心坠入谷底,这不仅是道圣旨,更是拆散她和情郎,将她永远困在王府的枷锁。 倘若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也许扶盈也甘心待在王府周旋。 可如今同情郎定了情,交了心,有了对未来的憧憬,再被无情的打回现实,这种得到又失去的感觉当真让人憾恨难忍。 命运这般捉弄人,早知如此为何上天要给她那个希望。 “外面车驾都已经备好了,我们走吧,明天还要进宫谢恩呢。” 华丽的王府车驾早已在山下等候,两侧家丁排排而立,恭迎主子和侧妃回府。 明王拉着扶盈手兴高采烈地朝马车走去,扶盈双腿像是灌了铅,不肯动弹,在明王的拉扯下极不情愿地迈出步子。 环看着四下,睁眼闭眼都是沈今安的身影,他此刻还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突然到连个告别的话都来不及说。 想到沈今安再来时听到她已不在这里的消息,不知会有多难过,可她却连只字片语都无法留给他。 今日后两人再无将来,扶盈心像是被狠狠砍成两半,不知不觉清泪滑落。 明王心情大好,只以为扶盈是感慨这段时间的动荡曲折,他将人搂在怀里,“不愉快都过去了,放心,往后我会好好待你。” 哒哒的马蹄声穿梭在山间小道,沈今安猛挥着马鞭,以往的他每次来探望总是开心愉悦,可不知怎得,今日却莫名的不安。 行至山脚,与明王府的车驾相向而过,沈今安看了一眼,猜测是哪位宗室前来上香,他没有理会,继续挥马前行,心却慌的越来越厉害。 气喘吁吁爬上台阶,见了管事才知,扶盈已经被明王接走了,就在刚刚。 恍然想起刚才经过的马车,沈今安疯了似的追去,而山下的车驾早已走远。 “扶盈……” 沈今安瘫坐在地,望着消失不见的影子潸然泪下。 // 元锦书正在房间伏案作画,就听到婢女急匆匆跑了进来,听了禀报,元锦书手中画笔一抖。 “人已经接回来了,刚进了府,王爷把她安置在了东院,她现在是正式的王府侧妃了。” 元锦书愣了愣,随之一声冷哼,“这就是男人,花心无信只会嘴上哄人的男人。” “小姐,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看什么?” 婢女不服气,“王爷答应了小姐一生一世一双人,现在却公然违背誓言,小姐当然要去讨了说法儿。” 元锦书不屑,“风流浪荡的男人,罪奴出身的侧妃,看他们我还嫌脏了自己眼睛。” “传话下去,今日明王要来了,告诉他我身体不舒服,不见任何人。” 婢女似懂非懂,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明王一定会来向小姐解释的,何必自己主动前去。 // 明王拉着扶盈来到东院,带她参观准备好的房间。 “我从宫里出来后,就让人通知府里赶紧安排住处,时间有些仓促,有些东西还没来及布置好。”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让他们尽快按照侧妃的规制将这里布置妥善。” 扶盈根本无所谓这些,“不必这么麻烦。” “那怎么行,现在的你是一府侧妃,不同过去,该有的派头自然要有。” 明王柔情满怀,“扶盈,我知道你最是懂事乖巧的,不想铺张浪费,但你如今身份不同了,不用再委屈自己。” 看了眼屋里下人,仆从们会意,懂事地退了出去,把房门关了上。 双脚突然腾空,明王一把将人打横抱起,见他往床榻方向走去,扶盈明白他意思。 “大清白日,王爷别这样!” 明王不理会,笑容满面地将人放在床上,“与这何干。” 自和沈今安交心,扶盈十分抵触被眼前人碰触,“我刚回来,想休息下。” 第一卷 第228章 长脾气了?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难得的,明王这次没有强迫,“抱歉,是我心急了些,你刚回来,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安置。” 明王侧身躺在扶盈身边,柔声细语的同她解释,“你妹妹封侧妃时父皇就曾说过,鉴于是罪奴身份,故纳妃之礼就免了,到了我这里也是一样,所以要委屈你了,只明日进宫向帝后请安即可。” 扶盈不在意这些,更不想跟这个男人说话,声称自己想休息一会儿,明王也没有打扰,乖乖地走出房间。 王府里,除了东院下人们陆续进出布置院子外,其他地方一片安静,直到夜深人静,府里人进入梦乡。 “小姐,听说东院那边已经熄灯落了锁,王爷应该不会来了,您还是早点歇息吧。” 元锦书听了这话当即不满,“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我是在等他吗?他来或不来与我有何相干,来我也要把他轰出去。” “还有你,你难道去东院那边打探情况了?” 婢女低下头不敢说话。 这样子显然是默认了,元锦书气愤,“胡闹!这是自降身份,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以为我拿那姓赵的多当回事!” “他为何把赵扶盈接回来封妃,很明显是在报复我的冷落,他是在故意刺激我。你们这么如临大敌只会中了他下怀,让他们得意!” 婢女赶忙认错,就听主子继续交代:“告诉我们的人,往后谁都不许再如此,不管那二人什么状况,都要保持风轻云淡。” 不理不睬,才是对那两人最好的姿态。 元锦书嘴上这么说,可心里何尝不诧异。 那个视自己为仙女的男人竟然敢公然违背对她的誓言,且到此时都没来解释,这是要反天了? 夜已深了,明王早已沉沉睡去,扶盈却辗转难,满脑子都是沈今安的身影,如同初次陪宿那晚,泪水又一次湿透了枕巾。 次日醒来,她习惯性地收好情绪,将痛苦埋在心里。 两人进宫向帝后请安,景隆帝很高兴,赐下赏赐,还叮嘱明王要好好善待扶盈,并让她继续为崇文院写诗作画效力。 今天是册封第二日,理应向正妃请安敬茶,回到王府后,在明王陪同下扶盈来到正院。 元锦书本是不打算见这两人的,可一想到自己刻意躲着倒像是生了他们气,显得自己多在意明王似的,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见面。 扶盈立在堂中,一身淡紫色锦绣罗裙裹身,肩上搭着金色披帛,挽起的合欢鬓上发钗摇曳。 她本就生得艳丽高贵,而今在这华美衣衫装饰下更加彩绣辉煌,像是与生俱来的皇妃贵妇,元锦书想不嫉妒都难。 扶盈依礼敬茶,不管元锦书私下如何想,当着众人前清雅才女的架子不能丢。 她不会像那些刁钻妇人一样,故意给对方为难,让自己落个善妒名声,但也不会假模假样的热络关切。 不疏不近就是她的态度。 “茶水已敬,锦书是不是该给扶盈赐些赏赐,以表心意。” 元锦书扯出抹讽刺的笑,“是这个理儿,不过没人同我说过新人入府一事,措手不及下没有准备。” 众人听得出来,这是在指责明王没有事先和她商量,明王也心明,但是他不打算现在解释。 扶盈淡然如风,不喜不悲的立在堂中,不参与他们口角。 “不过既然来了,也不能空手回去。” 元锦书继续道:“昨日绣房送来做冬衣的料子,都是当下最时新的花色,那些大红大紫我是素来不喜的,只留下了天青水碧的清雅色。” “瞧着赵侧妃很喜欢红紫色,要是不嫌弃我就送你了。” 夹枪带棒的言辞听得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人人清楚,元锦书分明是在炫耀自己的高雅,贬低赵扶盈艳俗没品位。 “各花入各眼,天清水碧固然清新脱俗,可红与紫也瑰丽之色。”明王不紧不慢的说着。 “扶盈生的艳丽多姿,确实适合鲜亮颜色,华贵多彩让人看着也光亮,不似白开水的寡淡。” 破天荒的,这个男人竟然为自己说话,扶盈好笑。 不过她没有任何感动,不论明王现在做什么,都弥补不了过去的伤害。 元锦书平静的外表下心早已被点燃,他是在讥讽自己寡淡无味? 这可是在她和赵扶盈的较量中明王第一次站在对方那边,长久以来居于高处的元锦书不免有些挫败。 她安慰自己,明王本就是个俗人,和同样艳俗的赵扶盈臭味相投也是情理之中,他们这等人如何能理解高雅境界,和他们计较是降了自己品味。 道理是这样,可元锦书一想到被赵扶盈占了上风心里就不爽。 敬茶结束,赏赐也赐了下,明王让扶盈先回去,待所有人都退下后才朝元锦书开口。 “我知道,把扶盈接回来违背了对你的承诺,不过凡事有因才有果,我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元锦书不意外明王这话,慢悠悠抹着茶盖,“何必解释这些,王爷言而无信也不是头一次了,过去是对赵扶盈,现在是对我,不奇怪。” 话里的讽刺之意明王岂能听不出来。 先前承诺了扶盈要照顾她后半生,却轻易将人抛弃;婚前答应了妻子绝不有她以外的女人,可而今却反悔了。 但不论元锦书什么态度,明王在这件事上已经拿定了主意。 “你理解就好,我也希望你们往后能和睦相处。” 手一顿,元锦书愣了下。 她以为这个男人会像往常一样低三下四地求她原谅,说尽好话,赔尽笑脸,却不想他就这么简单一句就打发了。 真是长脾气了? 元锦书对明王有些陌生,饶是心里不痛快,可她的傲骨也不允许自己继续跟这人纠缠计较。 听到逐客令,明王也没多言,兀自离去。 “让人把屋里院外的地板从头到尾刷洗一遍。” 听到主子吩咐,婢女赔笑道:“小姐,今早已经刷洗过了,都是干净的。” “重新再洗一遍。” 婢女实在不解,就听元锦书道:“免得让污浊气息玷污了我的清净处。” 听到身后人对话,院中的明王脚步顿了顿,他似轻叹了声,随之又继续离开。 懂了主子意思,婢女讪笑着应下。 又回到了这个牢笼,扶盈郁结悲闷,可颓废无用,既然已经挣脱不掉,那就发挥自己最大用处,在低迷了两日后扶盈强打起精神。 第一卷 第229章 情断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扶盈让人请来了南缃,告知了她自己处境,念起沈今安,扶盈不知该怎么面对他,有些话无法亲自同对方言说,便托南缃转告。 雅轩茶楼雅间里,房间十分安静。 看了眼低沉不语的沈今安,南缃将扶盈话道出:“堂姐说请你不要怪她。” 沈今安苦笑,垂着眼帘遮住了眸底的悲伤,“我怎么会怪她。” “她一个弱女子,根本无法选择自己命运,是我无能,没能救她出苦海。” 南缃也感慨造化弄人,让这对原本该在一起的有情人受这些波折。 “堂姐还说,既然此生没有缘分,让你早日放下她,好好过日子。” 沈今安没有回应,可眼里是不变初心的坚决之色。 // 从雅轩茶楼出来,南缃朝家走去。 经过熙攘的街道时,一声熟悉的声音从附近马车里传出。 凌恒从马车上走下,朝这边而来,南缃朝他俯身行礼,膝盖还没弯下去,就被凌恒率先扶了起来。 “宫人来人传话,说母妃病了,我准备去探望,你去哪儿?” “我在街上买了些东西,现在准备回家。” 凌恒点点头,“我送你吧。” “不用了,不顺路的。” “绕一下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南缃摇头,“真的不用了,我也不着急回去,还想着在沿途的铺子再转一转。” 听出她的推脱之意,凌恒也没有再勉强,眼睛一直留恋在南缃脸上。 那双深情的眼眸一如从前,甚至更深,夹杂着几分悲伤,南缃只做没看到。 “你现在还好吗?” “挺好的。”南缃答得爽快,“现在日子很自由,洵一也对我很好,什么都好。” “都好……”凌恒默念着这两个字,喉咙压着苦涩,“好就行,李洵一他……” 凌恒很想问南缃是不是真的喜欢对方,可这话又不好问出口,或者说他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李洵一是个好人,让他好好读书,若明年能金榜题名,待他入朝为官后我会照拂他。” 南缃对此没意见,“这样也好,洵一没有家世背景,人又老实,要是真入朝为官了,独自打拼总是艰难,您要是能帮衬他最好不过了。” 凌恒是打心底愿意照顾李洵一的,毕竟他荣华富贵了,南缃日子才会好过。 不过听到南缃这么为对方着想,凌恒心里还是有些酸苦。 “就算是为了报清水村的收留之恩,我也会照顾他的。” 凌恒还想再和南缃多说说话,如果可以,他想告诉她这些日子有多想她,分开后的他有多难过,可两人如今的身份不适合再谈这些。 南缃也觉有些别扭,“要是没事我就” “太子表兄” 活泼泼的女子声在附近响起,一袭水粉色伶伶俐俐地朝这边走来。 见到此人,凌恒脸色恢复平日的沉稳,“你怎么来了?” 年轻姑娘笑颜甜美,恭敬又不失亲密,“我准备去玉清观上香,途经这里,正好看到表兄车驾,就过来打声招呼。” 凌恒随口嗯了声,正想让她离开,那姑娘却率先开口道:“表兄怎么不问问我去观里求什么心愿?” 不待凌恒开口,少女脆生生答道:“都说玉清观的神仙最灵验,我此番去求真人保佑……” 她说着脸上浮起抹娇羞,清甜的声音也变得柔软,“保佑我和表兄往后情深意重,早生贵子。” 凌恒眉心一滞,下意识看向南缃,却见不知何时人已经离开了,放眼望去早已不见踪影。 粉衣女子也朝凌恒视线方向看去,“咦?方才同表兄说话的姑娘呢?” “我那会儿听车夫说了,她就是表兄过去的贴身丫鬟,表兄的病就是她医治的,我还想感谢她呢。” “听说她人长得也漂亮,这么有才干,真是了不起,不像我。” 少女娇嗔的嘟了嘟嘴,低头看着自己鞋尖,“什么都不会,只会闯祸,惹表兄和姨母操心。” 说完许久没听到凌恒回应,那姑娘又抬起头盈盈笑道:“表兄,不如我们一起去道观吧,这种事两个人一起去会更加灵验。” “我还要进宫,不能误了时辰。” 女子听了不免失落,“那好吧,劳烦表兄代我向姨母问安。” 再也看不到南缃身影,凌恒暗暗叹了口气,登上马车。 临近的铺子里,立在门窗后的南缃看着远去的人,直到他们都离开才从店里走出来。 那些华丽的人和事都已成了过去,新人总会取代旧人,往后的他们各行其路,终有一天会如从未认识过彼此一样,彻底忘怀。 // 凌恒来到德妃处,就见母妃神采红润,不见任何病容。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母妃主要是想你了,想和你说说话。” 德妃慈爱地看着儿子,“从你大婚后到现在,咱们母子俩数次言语不愉快,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还是怨恨母亲把赵丫头嫁了出去。” “可是恒儿,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不管母妃做了什么,本心都是为了你好。” 凌恒听得不耐烦,“母妃专门骗我来,不只是为了这个吧,想说什么就直说。” 话被挑破德妃也不兜圈子了,她轻咳了声,委婉道:“你表妹入府也有段时间了,听说你们至今还未…咳咳。” 凌恒冷笑,就知道一定是有其他事,开头那几句话不过是在打感情路子。 “你表妹和我亲如母女,自是无话不说的。” 德妃听外甥女说了,入府的第一晚儿子虽然留宿,但并没有碰她,时至今日二人也不曾圆房。 “恒儿啊,纳你表妹入府不是你自愿的吗?怎么人来了你反而这么对她,好歹是亲眷,这样可不好。” “母妃说错了。”凌恒口吻冷漠,“表妹入府是母妃的意思,儿臣不过是完成母亲所愿,至于其他的儿臣保证不了,也没有保证过。” 德妃坐不住了,“你怎么能这么说!” 见儿子神色冷峻,德妃不由放软了语气。 第一卷 第230章 冰冷母子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你姨母就这么一个女儿,自是娇宠了些,你表妹虽说有点骄纵,但也不失可爱嘛,她有口无心,要是冲撞做错了什么,你做兄长的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德妃听东宫下人说了,外甥女仗着是血缘之亲,又知道太子妃不受宠,全不把对方放眼里,言行猖狂肆意挑衅。 魏鸾是不受宠,可到底占据着正妻位置,身后有强大母族;外甥女母族虽不算显赫,但凭着血缘关系,骄纵跋扈的人亦不肯屈居人下。 两个女人水火不容,谁也不让谁。 如今的东宫后院是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可儿子对这些不闻不问,任由那两人相争相斗。 德妃愈发肯定,儿子答应她纳外甥女入府本意就是给魏鸾添堵,果然外甥女成了牺牲品。 做婆母的她有心解开这个困境,但一面是对儿子有助力的姻亲,一面是血脉亲人,她得罪哪边都不好。 “恒儿啊,算母妃求你了,你就对你表妹好一点,你都不知,她一见到我就哭哭啼啼,你姨母也朝我诉苦,母妃可是招架不住了。” 凌恒不以为然,“母妃这话说得不成道理,表妹已是飞扬跋扈,若再有了宠爱,气焰岂不更加嚣张?您这是让我继续给她们拱火吗?” 这态度也让德妃明白了,他决定纳人进府除了是给魏鸾添堵外,也是在报复自己。 “你总要为自己想想啊,你可是储君呐,后宅这么不安稳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这简单。”凌恒回的随性,“她们闹的不像话了,便是德不配位,通通一纸休书从来哪儿回哪儿去。” 德妃惊的瞪大了眼睛。 原以为儿子只是让两个女人相争,让自己和魏鸾不痛快,不成想他的目的竟然比这个还要大。 魏鸾作为正妻,要是无法给丈夫掌管好后宅,少不了被处置;外甥女再任性下去,必会坏了规矩礼数,两个女人相争的最后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 对于儿子来说,左右这俩女人他都不喜,全走了正合他意;就算走不了,那二人每日这么斗来斗去儿子也没损失,反倒闲看热闹。 而自己呢? 魏鸾受了委屈皇后必定插手撑腰,魏氏一族也都看着呢;外甥女过得不如意,亲妹子也不会坐视不理。 这些人是不敢去找儿子的,只会找到自己这里来,德妃愁闷,她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呐,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把自己给困了进去。 德妃现在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为今之计除非让两个女人握手言和。 可那怎么可能。 魏鸾的吃醋小心眼儿她已经见识过了,外甥女的性子她也再清楚不过,让她们两个握手言和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德妃头疼不已,不禁后悔当初做出纳外甥女入府的决定。 “恒儿,你就忍心看着母妃为难?” 没法子了,德妃只能求助儿子,可凌恒只丢出句:这一妻一妾都是母妃亲自挑中的,如今怨得了谁。 德妃被怼得语塞,母子感情的疏离源于何故她心如明镜,本以为儿子不过一时气性,闹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可现在是越来越糟糕。 这也让德妃对赶走南缃一事泛起嘀咕:当初是不是拿错了主意? 那女人要是还在,别的不说,就凭儿子那么听对方话,自己想做什么完全可以利用那女人行事,反正拿捏着她族人性命,她不敢不听从。 将眼中钉变成棋子岂不更好? 当时只想着除之而后快,不料却给自己惹来这么多的麻烦。 最难过的是和儿子的感情,母子俩的这道隔阂怕是一辈子的了。 思来想去德妃不禁哀叹自己终归是不够深谋远虑。 ———— 魏颐来到东宫探望姐姐时,就见姐姐无精打采地靠在躺椅上。 “姐姐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魏鸾摇摇头,长长叹了口气。 桂嬷嬷见状替主子回道,“娘娘这都是心病了,二小姐既然来了,正好陪娘娘说说话。” 将茶果奉上后桂嬷嬷退了出来。 “我听母亲说,新入府的柳侧妃很是不安分,姐姐可是为她烦心?” “除了她还能有谁。”提起那个人魏鸾就恨得咬牙切齿,“我是真没有见过那么猖狂的人。” “论说她母族官级不高,比我们将军府差远了,可偏仗着是太子表妹,目中无人,无法无天!” 魏颐也听得悲愤,“那太子怎么说?就任由她这么作闹?” “哼,那女人是个会装会演的。”魏鸾是狠毒了柳侧妃,“到了太子面前,装痴扮娇跟个天真孩童一般,只要太子不在,那张狂劲儿就显露出来,我看都跟能跟嫡公主比肩了。” “太子一心扑在公务上,根本不过问后宅事,我平日见他一面都难,哪儿有机会跟他诉说这些。” 魏鸾头疼地揉着眉心,过去的赵南缃虽说占据了太子心,但好歹是个罪奴婢女,无论如何不能跳到她头上。 可这位柳侧妃,虽然谈不上受宠,可架不住有血缘关系在,仗着德妃的疼爱处处想着压她一头。 魏鸾看得清清楚楚,那女人盯的是她的正妻位置! 提到南缃,魏鸾又不禁向妹妹询问对方现在如何了。 魏颐是国公府的少奶奶,身份尊贵,哪会去关注一个账房妻子的动向,“我倒是没留意,不过听下人闲聊时说起过,说李洵一对妻子很好,小两口感情不错,很是恩爱甜蜜。” 恩爱甜蜜?魏鸾哼笑,“刚离了太子,立马就跟别的男人火热,那女人还真是本事不小,也是命好,碰上的男人都是视她如珍宝的。” “妹妹倒觉得这也不是坏事。”魏颐劝解,“她跟她丈夫感情好,这样也可以断了太子的念头,姐姐应该高兴才对。” 魏鸾也知道,她应该盼着赵南缃两口子感情和睦,这么一来太子再无机会。 可一想到那个女人勾走了丈夫心,害得自己日日独守空房,而对方在嫁人后却跟丈夫恩爱缠绵,魏鸾心里总是不平衡。 “算了,不提这些烦心事了。”重新看向妹妹,魏鸾关切道:“小妹怎么样?妹夫对你可好?” 提及此,魏颐脸上流露出幸福的笑容,“夫君对我很好,公婆也待我如女儿,都好。” 打量着妹妹神色,少女的青涩稚嫩早已褪尽,俨然一位泡在蜜罐里的甜美新妇。 第一卷 第231章 嫉妒憎恨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魏颐摸了摸小腹,眉眼间的漾着温情,“前两日大夫刚诊出来,妹妹已有两个月身孕。” 魏鸾眉尖一挑,“这么快?” 魏颐脸更红了,小夫妻俩一见钟情,自成婚以来夜夜缠绵悱恻,这般如胶似漆有孕也是正常。 过去活泼傲娇的小姑娘如今温柔了不少,眼角眉梢处处透着春情蜜色,那是被丈夫宠出来的幸福,魏鸾感慨,果然好的丈夫好的姻缘能滋养女人。 “怀孕是喜事。”魏鸾嘱咐妹妹好生养胎,欣慰的同时也不由为自己心酸,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孕育子嗣,这可是她梦寐以求的事。 “夫妻感情好是好事,不过妹妹也要小心一些。”魏鸾提醒道:“女子怀孕期间男人最容易收房纳妾,你也要看紧些,别弄出个如同柳侧妃一样的人,扰了你孕中养胎。” 魏颐听了却不忧心,她嘴角噙起甜蜜的笑,声音轻柔似水,“夫君说,女子孕期不易,我辛苦为他孕育子嗣,他若在此时跟别的女人寻欢作乐,这样太不地道。” “他说绝不会在我孕期纳小,会陪在我身边,一同迎接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心弦被狠狠触动,魏鸾震惊,妹夫竟这般体贴爱重妹妹! “你婆母也同意了?” 魏颐点点头,“婆母敬重咱们将军府,自然不会插手我们房中事,他们说了,只要我们小两口高兴就好。” 魏鸾又一次被震惊,妹妹她现在真的好幸福! 再反观自己,同是女人,没有丈夫的宠爱,没有子嗣,婆母还给丈夫塞人恶心自己……魏鸾对妹妹说不出的羡慕和酸涩。 “妹妹过去年幼无知,做下了糊涂事。”魏颐诚挚地看着姐姐,真心为自己曾经觊觎太子一事懊悔,“都是妹妹的错,而今想来真的很后悔。” “更感谢姐姐为我指的这门婚事。” 那时的她羡慕姐姐做太子妃的风光,少不更事,私心想着也能陪在高贵的太子身边,可自嫁了人,丈夫的宠爱,公婆的疼惜,还有肚子的孩子…… 再回过头想想,当初想要做太子侧妃是多么幼稚可笑,能做一府正妻,有个爱重自己的丈夫不比给人做妾好得多吗。 魏颐的感激听在魏鸾耳里却变了味儿。 妹妹这是在耀武扬威吗? 明明知道自己不受宠,独守空房不说,还日日同强劲小妾打擂台,日子很不顺心,她却还在自己面前大肆谈论过得有多幸福! 魏鸾认定妹妹这是在报复。 报复自己没和她商量擅自作主指婚,而今故意在这里炫耀,就是为讨回这口气。 魏颐没想那么多,又同姐姐聊了几句后就告辞离去了。 妹妹的这一趟探望非但没使魏鸾开解,反而让她更加忧愤。 为什么每个女人都能得到丈夫的疼爱,都能那么幸福,而自己偏就不行! 想来想去,还是把这笔账算在了南缃头上,若非对方抢先夺了太子心,自己也不至于有今日处境。 …… 已至深冬,京城下过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家家户户一到晚上就早早闭了大门,一家人守着暖炉灯下闲话。 南缃从灶房将烧好的热水端到正屋,李洵一已经在铺他的被褥了,那棉被上又搭了层披风外衫。 天气不冷时还好,他们一个住里屋一个住外屋,可现在越来越冷了,里屋有火炕,睡在上面不会受冻,可外屋不一样,只能点个炭盆取暖。 市面上好一点的炭太贵,便宜的又满是浓烟,根本无法用。 思量后最终还是选择用好炭,但李洵一也是节省着用的,每次就那么一小盆,根本不够取暖。 这几晚他都是把外衫披风统统盖在被子上,可尽快如此还是略显不足。 “洵一,你也去屋里睡吧。” 李洵一以为自己听错了,呆呆傻傻地看着说话人。 南缃将热水盆放在木架上,“外面太冷了,你这样会伤风生病的。” “反正屋里的炕也烧了,睡一个人也是睡,两个人也是睡,中间放个桌子就行,何必浪费着在外头受这个罪。” 李洵一婉拒,“没关系的,我能扛得住。” 南缃知道他守礼,脸皮儿也薄,于是直接将桌上的被褥抱到了里屋,“就这么定了。” “那就等过了冬天,我再到外屋睡。”李洵一不好再回绝,可也是真不好意思,“这样,我明天在炕中间吊个帘子,这样你要换衣服什么的也方便。” “好” 火烧的旺,炕面摸上去暖烘烘的,躺在被窝里十分舒适,受了几晚冻的李洵一终于能在有温度的地方睡觉,舒适感让他兴奋的睡不着。 夜已经深了,李洵一侧身看着早已睡着的南缃,直到此刻他都时常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虽是假夫妻,可他还是十分开心,能和喜欢的人朝夕相处如何都是高兴的,私心想着这样的日子能延长一日是一日。 暖和的土炕让李洵一一觉睡到了天大亮。 下了一夜的雪,第二天的京城银装素裹,这日南缃正好轮休,不用去医馆。 不过她也没有闲着,上午去街上买了些肉和菜,回到家后将肉细细剁碎调成馅儿,又和好面,擀成薄薄的馄饨皮。 现在天冷,可以多做些,放在院子里冻上,中午煮了吃,等晚上李洵一回来也可以一起吃。 又将买来的几根大骨头炖在锅里,熬成骨头汤,回头和馄饨一起吃。 馄饨做好了,骨头汤在小火上慢慢熬着,眼下离中午还早,南缃又把泡在盆里的衣服拿去清洗。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在这儿洗衣服!” 门口突然传来凌恒声音,南缃意外,就见凌恒已迈步进来,眼睛直直盯在她冻得通红的手上。 南缃也没在意,“就这么两件,我洗完搭在厨房架子上就可以。” “这大雪天,你好歹等天晴了再洗也不晚。” 第一卷 第232章 冬日馄饨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南缃心里不由白了一眼:普通人家洗衣服管什么雪天不雪天的,就是东宫的下人这天气该洗也要洗。 “你来有什么事吗?” 凌恒心头酸苦,是啊,现在的他们没有事都无法相见,要见总要有个正当理由才行。 上次她没打招呼就走了,事后想起凌恒总觉心里别扭,想跟她解释当时情况,可两人现在已各自嫁娶,再解释这些还有什么用。 他无法言说,是抑制不住对她的想念,控制不住的想来见她,可嘴上总是要找个合适由头。 “就是想问问你家族案子可有什么新的发现没有?要是有尽管告诉我,虽然你现在不在东宫了,但我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忘,有机会一定兑现承诺。” 凌恒不敢说出父皇将帐目毁掉的事,南缃那么聪慧,怎能猜不到是什么原因,在真相还没有确定前他不敢轻易告诉对方,更期盼自己的推测是错的。 说到这个南缃也犯愁,景隆帝不肯翻案,那个去过当铺的人到现在追寻无果,眼下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但凌恒还能记得这件事,特意为此来一趟,南缃还是很感激的。 “你做了什么好吃的。”闻着空气里的香味凌恒忍不住问道:“这么香,我在这里都闻到了。” “也没什么,包了些馄炖,炖的骨头汤,你要尝尝吗?” “好。”凌恒一口应了下来。 南缃当即有些后悔,不过是嘴上客套了一句,他就这么痛快答应了? 可这会儿说什么也晚了。 察觉到南缃神色有些不自在,凌恒解释道,“我这次出来只带了茗山,没有其他人,你不用担心的。” “这话说的。”南缃扁扁嘴,略带不满,“就是带了大批人马又怎样,还特意强调只带了茗山,弄得好像是偷情似的。”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 凌恒都要被她气笑了,“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告诉你,没有大队人马在冰天雪地里等着,我不着急回去。” 南缃缩回脑袋,低着头不说话。 “做饭去!” 在凌恒催促下南缃没好气地朝厨房走去,嘴里嘀咕了句在我家地盘还这么嚣张。 凌恒看得好气又好笑,这一刻仿若回到了他们过去说笑打闹的时候。 没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馄饨就端上了桌,浓白的骨头汤上撒着几粒翠绿葱花,精致的小馄饨一个个晶莹剔透,里面粉色肉馅肉眼可见。 在南缃离开东宫后,凌恒心情沉郁,一日三餐如同嚼蜡,眼下的这碗馄饨让他难得的胃口大开。 房外白雪皑皑,房内鲜美热乎的馄饨吃在嘴里,最简单不过的场景却让凌恒心里暖烘烘的,他是真羡慕住在这里的人,这也是他最向往的生活。 “以后再有事,就让茗山传个话吧,不必亲自来了。” 在凌恒吃完最后一个馄饨时,南缃说出了这句话。 “你这么来,让街坊四邻看了会说闲话的,洵一和你都会被人议论,对大家都不好。” 凌恒垂着眼帘,“你就不能让我好好吃完这碗饭吗?” 两人都不再说话,直到凌恒把碗里的汤喝完。 放下碗后犹豫了片刻,不想让对方为难,一句我走了,不再打扰。 虽然没有回应刚才的话,但南缃知道,今日话说到这儿,以后的凌恒会守着分寸不再随意来家里。 凌恒走出院子,孤寂的背影在雪地里显得格外萧条落寞。 人走后南缃默默收拾了碗筷,将桌椅收拾归位,像是刚才一切从未发生过。 ———— 雪下了两日后天气终于放晴,明王也迎来了他的生辰。 亲王生辰宴原本应是正妻来操办,可对丈夫毫无感情的元锦书哪里愿意费这个心,又兼扶盈被接回一事,正在气头上的她更不可能管这些,于是称病推了出去。 明王只得将宴会事宜交代给扶盈,扶盈再三推诿,声称有女主子在,自己如何也不能越俎代庖,可明王却执意让她做。 经过几天的忙碌安排,终于到了生辰这日,不管扶盈心里愿不愿意,场面上的事总要周全了,一大早就指挥下人忙碌各项事宜。 王府上下热热闹闹,唯独正院如往常一般安静。 “小姐,您不去参加宴席吗?” 元锦书静静地坐在桌案前练字,“那种世俗场合我才懒得去。” “可您是王府女主人,不露面怕是不太好。” 元锦书头也不抬,“让我和那两人同时出席是对我的亵渎,俗气的场合就让俗气的人去吧,我只守着我的清净之地。” 婢女无声叹息,继续磨着手中墨汁。 明王在男席招待,女眷这边,元锦书不出面,身为侧妃的扶盈则需应付张罗,她始终带着友善微笑,同每一位贵妇女眷寒暄攀谈,将宾客安排得妥妥当当。 “初见时我就说这姑娘才貌出众,果然没有让人失望。”瑞亲王妃赞许的目光看着迎来送往的扶盈,“落落大方,有礼有节,这派头真不愧是大家出身。” 如此模样也让她想起了数年前名动京城的赵清禾,姑侄俩真是十分相像。 一声嫡公主驾到,扶盈心一动,这是她最不想见的人,但也是现在最想见的。 华阳还是一如既往的傲娇,通体装扮华贵艳丽,身后跟着数名仆从。 一眼就看到了立在她身后的弟弟,至亲血脉相见,扶盈脸上终于露出发自内心的笑。 华阳让云峥呆在外面,自己向堂中走去,纵然很想跟弟弟说话,但扶盈还要待客,只能陪着华阳先去正堂。 明王招待完男席宾客后,前来女席这边拜见宗室长辈。 “锦书这段时间抱病不宜见客,此次宴会都是扶盈一手安排,皇婶和几位长辈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扶盈说,若有招待不周的也请见谅。” “明王太客气了。”瑞亲王妃慈爱的看着晚辈,“宴会安排的处处都好,刚才我们还在夸赞赵侧妃,贤淑得体,才能出众,真是大家气度。” “我还同绣茵说呢,让她多跟着这位嫂嫂学学,日后也好掌家理事。” 自己的女人如此长脸,明王也骄傲。 见明王正陪着长辈说话,扶盈声称去厨房查看下菜肴准备得如何,借着这间隙出来与弟弟见面。 “成日伤春悲秋,自怨自艾没有任何用处。” 走廊尽头,扶盈同弟弟说着话,“既来之则安之,与其庸碌颓废,不如顺应面对,不管命运把我们抛在哪里,就地生根,利用周围一切条件争取我们想要的。” 第一卷 第233章 宴会风波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有了侧妃名头也好,我也能多照顾弟弟一些,为家人做些事。” 长姐还是长姐,永远这么坚韧冷静,云铮有些惭愧,承诺自己会好好活下去。 姐弟俩刚说了没两句话,就见华阳朝这边走来。 “不错啊,一段时间不见,都成侧妃了。” 扶盈朝她问安,本以为这嫡公主会刁难他们,却不想华阳未再说第二句话,直接带着婢女离去,像只是经过这里,又像有意给他们留说话时间。 “我给你做了几件过冬衣服,正好你来了,顺便拿回去。” 扶盈亲自去取,待回来时,远远就见一女子正同弟弟说着话,身影看上去像是绣茵郡主。 扶盈没过去打扰,只等女子走后才上前。 “你认识绣茵?她同你说什么了?” “不熟。”云铮如实回道:“先前在宫里见过一次,她刚才劝我,说姐姐已经是王府侧妃,建议我们让明王想想法子,把我从公主府里调出来。” “我倒觉得还是算了,那嫡公主的做派,想必明王也劝不了的,反倒只会激怒她,届时那女人不定会发什么疯。” 扶盈想了想,“这件事我也想过,再我点时间,我再想想办法。” “姐姐不用为难,此事不急。” 抬头就见已经离开的绣盈还在不舍的朝这边观望,扶盈慧若冰雪,怎会看不出其中意思,“郡主是个好姑娘。” 云铮淡淡嗯了声,“不过她好与不好和我们无关。” // “堂妹似乎对我的侍卫很感兴趣啊。” 绣茵刚走到走廊拐弯处,正碰上华阳在此。 “皇姐不要开玩笑了,妹妹不懂这话。” “少来这套。”华阳是个耐不住脾气的,这件事她早发现了端倪,此刻是忍无可忍懒得再装。 “上次在御花园你就献殷勤的送汤送水,今天一见面逮着机会就往上凑,众姐妹里你可是最端庄贤淑的,什么时候也学了这偷鸡摸狗的毛病?” 绣茵柳眉紧蹙,“皇姐你说什么呢?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怕被说就不要做呀!”华阳盛气凌人,“怎么,敢做不敢当吗?” 华阳的尖酸刻薄让一向好脾气的绣茵也压不住脾气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他很可怜,同情而已。” “倒是皇姐,既然也说他是你的侍卫,士可杀不可辱,你何苦那么折辱他。” “哼,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华阳睥睨地盯着眼前人,从小温柔婉约的堂妹突然这么伶牙俐齿,她怎会不知原因,“看来你是真看上我的人了。” “我只是就事论事。” “没关系。”华阳没有再纠缠,眼里却是闪着阴邪,“总归我是你姐姐,教训你倒显得我欺负人了,自有人能治得了你。” 说完就转身离去,察觉到她行径方向是正堂,绣盈意识到问题,立马追了过去。 可华阳哪里会受她阻拦,昂首阔步继续走去。 元锦书从花池后走出来,看着一前一后离去的两人,嘴角勾起丝冷笑。 虽没出席正宴,可身在后院子的她并没有真正做到不闻不问,一直让人打听前院消息。 待得知宴会办得红火热闹,满堂贵妇对赵扶盈赞不绝口,甚至称她有大家嫡妻风范,元锦书是怎么也坐不住了。 这是要压自己一头啊! 她不能不在意自己才名被夺。 此番就是要来看看,看看那女人到底有多能耐,将宴会办成了何等盛况,能让这些贵妇们频频称赞。 不料正好看到刚才那幕,元锦书悠悠一笑。 深知嫡公主的脾气,想来一会儿要有大热闹了,这样的好戏怎么能错过,重要的是今日的宴会是赵扶盈操办,这是她第一次主持府理事,且她看如何摆平,但凡出了乱子,自有那女人和明王的笑话看。 且等明王搬石头砸自己脚,让他知道,赵扶盈受不起抬举,登不得大雅之堂。 一声皇婶,引得满堂人将目光集中了过来,华阳大摇大摆走到堂正中。 “绣茵堂妹觊觎我的侍卫,与外男私相授受,皇婶管还是不管。” 清亮的声音在场人听得清清楚楚,热闹的正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疯了,胡说八道什么!”追上来的绣茵拦着华阳,急切的脸颊涨红。 挥开被攥着的胳膊,华阳一副不怕事情闹大的样子,“我说错了吗?当日在御花园,本公主的绢帕掉在湖里,赵云铮奉命去帮我捡,事后堂妹担心他沾水受了凉,特意让人做了红枣姜汤水亲自送去。” 众人听得惊讶,可华阳视而不见,“刚才在外面看到,你又主动凑上去同他说话,孤男寡女能说些什么,大家想想都知道。” 未出阁的姑娘家被当众揭出这种事,绣茵羞恼的眼泪打转。 瑞亲王妃早已脸如寒冰,她早听儿子说了女儿关心赵云铮一事,如今被当众说破,她生女儿的气,更生着华阳的气。 这种事情私下说就是,而华阳居然当着这么多人面挑破,一点面子都不给长辈留,更是将女儿名声毁尽! 华阳就是故意的,一想到这个堂妹对自己的人偷窥,她恨不得将她钉在耻辱柱上,终身抬不起头来,让她知道觊觎自己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堂妹,当着皇婶的面你自己说说,堂姐可有说错一句?” 完全不在意满座人的惊愕目光,华阳淡然如常,似笑非笑地盯着绣茵。 知道堂姐是故意下自己脸面,不想都知今日后漫天的流言蜚语将会把她淹没,绣茵惶惶而立,不敢抬头看众人,更不敢想往后的日子。 场面陷入尴尬,华阳傲气得意,女眷们也从开始的震惊转变为看热闹。 “都是误会。” 扶盈款款自堂外走来,她从容淡雅,脸上带着温柔笑意,“嫡公主对此事有误会。” 华阳拧眉看向来人,扶盈不慌不忙的接着道:“绣茵郡主做这些,只是受人之托众人之事。” “你说什么!”华阳不满。 扶盈笑如春风,向众人解释道:“说来这件事情也是我的不对。” “入秋宴上弟弟被公主带走,我担心他处境,躲在一边哭,正巧被郡主撞见。” 第一卷 第234章 解围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我和郡主在诗画上有过来往,很是聊得来,她关心我,就多问了几句,我在京城认识的贵人不多,当时也是急病乱投医了,抓着郡主请她帮忙,请她有机会多照顾弟弟些,毕竟郡主和公主是姐妹,总是好说话。” “郡主良善又仗义,见我可怜便答应了下来,之后所作所为都是在兑现对我的承诺,只是没想到今天会闹成这样的误会。” 走到绣茵跟前,扶盈拉着她手道歉,“都是我不好,给郡主惹来了麻烦。” 说罢又向瑞亲王妃请罪,“此事是我考虑不周,酿成了此等误会,还请王妃宽恕。” 瑞亲王妃心明眼睿,怎会看不出扶盈是在为她们解围,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怪她。 “既是误会,弄清楚了就好。” 扶盈又笑颜看向华阳,“先前我还担心弟弟处境,今日见他一切都好,就知公主对下人宽和。” “想想也是,斗兽场上公主出手相救,可见公主宅心仁厚,既救下人命,事后又怎会苛待。” “弟弟也说了,公主赏识他身手不错,待日后还可报效国家,总有用武之地,公主慧眼惜才,慷慨大义,先前是我小人之心,还请公主恕罪。” 元锦书立在外头门窗旁,透过窗户看着里面情形。 赵扶盈的这一套分明是在解围,瑞亲王妃等人就算了,她们是巴不得有个台阶下,可华阳就不见得了。 元锦书了解以华阳脾气,不会这么轻易放过的,赵扶盈这一套根本没用。 “你知道就好。”华阳语气傲娇,但却没有了寻衅之意,“外界都传本公主刁蛮任性,却不知内情,今个儿算是有人说了公道话。” 扶盈笑着称是,“救弟之恩,扶盈感激不尽,一会儿宴席上定给公主敬酒相谢。” 华阳不再纠缠,走回位置上坐了下来。 误会解释清了,扶盈及时调转话头,邀请众人前去入席,风轻云淡间将这篇翻了过去。 这就算完了?元锦书皱着眉头,闹剧没有达到她的预期,女人心里很是不满。 细想下,嫡公主为何要把赵云铮要去,她当然不相信华阳是心善爱才,不过是瞧那小子长得帅气,身手又好,私心而已。 恍然反应过来,华阳定是看上了赵云峥,若是这样,自会善待他的姐姐,又怎么会给她闹难堪。 捋清了局面,元锦书心下厌恶,眼瞅着自己的对手跟这个蛮横公主站在了一起她怎么可能高兴。 而让她更愤懑的是,经过刚才一场,众女眷对赵扶盈更是赞许有加。 临危不乱,从容大方,抬手间就缓解了紧张局面,女眷们拉着扶盈热情攀谈,还声称让自家女儿多与之来往,受受调教。 瑞亲王妃最是感激,还特意约了扶盈改日去王府做客。 众人几乎把扶盈当成了明王府的女主子,看着风头无量的人,立在暗处的元锦书红了眼。 宴席热闹举行,待晌午过后宾客陆续告辞,每一位无不是带着对扶盈的赞赏离去。 这件事后没多久,赵扶盈的贤名再一次传遍京城。 “奴婢先前就觉得,操办生辰宴一事小姐就不该推脱出去,给了那女人机会,让她出尽了风头。” 婢女惋惜,元锦书何尝不是,嘴上不说可心里也悔恨得紧,平白给了赵扶盈个舞台,让她大展身手。 “王爷隔三岔五留宿在东院,听说那边到了晚上夜夜笙歌,小姐,您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元锦书不屑冷哼,“难道让我同个罪奴争宠?跟两个下流胚子厮混吗?哼,和他们站在一起我都觉得脏。” “可是……” 婢女的话让元锦书烦闷,挥手将人退了出去。 不过一会儿,就听说母亲来了。 母亲无事是不会轻易上门的,再瞧她面容沉重,就知一定有什么要紧事。 “你可知道外界现在的传言?” “什么传言?” 太傅夫人叹了声,“明王生辰宴后,官眷贵妇都在流传赵扶盈如何的贤德,如何的能干,如何得明王看重。” “还说当日大宴都是她操办的,你都没露面,甚至还有流言说你失了宠!” 太傅夫人心焦,“母亲很是担心,特意来问问,你和明王现在感情如何?当真如外头所说?” 太傅夫人真不相信,视女儿为珍宝多年的明王会这么轻易变心,但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不放心的她耐不住前来问询。 “母亲莫听那些闲言碎语。”元锦书语气淡淡,“还能轮的到他冷落我?是我不爱搭理他罢了,至于他对赵扶盈,不过是故意拿那个女人气我而已。” 太傅夫人却没这么乐观,“就算眼下是故意的,可要知道,这男人啊,本就是容易被乱花迷眼的,再架不住有些女人心计深厚,趁虚而入,弄不好假戏真做了。” “母亲还怕明王休了我不成?”元锦书好笑,“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太傅夫人还是为女儿担忧,“你也不要太自信了,旁的女人就罢,那个赵侧妃可不是一般人,万不能轻敌。 “嫡公主在大宴上闹出的事已经传到了宫里,听说皇上得知后也对赵扶盈的圆场大为赞赏,称她是贤德妇人。” 元锦书柳眉一皱,“皇上都知道了?” “还不是瑞亲王妃传出去的,她在帝后面前大加赞赏赵扶盈,皇后也帮腔,声称这才是宗妇典范。”太傅夫人眉心凝重,“现在人人都知明王府有个赵侧妃,才貌双全贤惠淑雅,谁人又知道你!” 这话戳中了元锦书逆鳞。 她当然不在意明王的宠爱,她在意的是自己的名声,不能被别人比下去的名声,尤其是赵氏女! 元锦书心里的醋缸被打了翻。 再一次和赵氏女同宴而坐,是在越王之子百日的宫宴上。 景隆帝特意下旨,在宫里为他的皇长孙庆祝百日宴,这天皇家宗室尽数到来。 令颐一出现,瞬间吸引了满场目光。 她不仅身体康复了,被毁容的脸也复原如初。 玉雪花肤,娇美动人,满殿的女眷们暗暗讨论,都说女人生了孩子后会容颜折损,可这赵侧妃非但没有损伤,还比以前更漂亮了。 “这孩子龙睛凤额,目光如炬,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孙儿在怀,景隆帝刚硬的性子也化成了温水。 “皇上的血脉自然都是好的。”皇后笑呵呵附和着。 “也有令颐的功劳。”越王开口,“这次生产她遭了不少罪,父皇,今日是孩子百日宴,儿臣想给孩子请个恩典。” 第一卷 第235章 都被赵氏女比了下去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应该的。”景隆帝逗弄着襁褓中的孙儿,“你说。” “儿臣想让孩子承袭世子一位,还望父皇成全。” 越王说完,大殿气氛有些微妙。 人人心知,承袭了世子头衔日后是要继承亲王位的,也因此世子一位历来都是由嫡出继承。 现在若将这孩子立为世子,那将来正妃入府如何自处?嫡出的子嗣放在什么位置? 越王心意很明显,他是把赵令颐当做正妻看了,亦或说他根本不打算再娶正妃了。 “孩子还小,此时谈这个是不是有些早了。”淑妃率先开口,娇滴滴的朝景隆帝道:“不如再等等吧,皇上您说呢?” 皇后瞥了淑妃一眼,暗骂这厮难道还为自家侄女惦记着正妃位置? 纵然淑妃清楚侄女不中用了,但她也不想看着赵氏夺了这彩头。 不过淑妃说的确实也有理,让一个庶子继承世子头衔是有些牵强,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会拒绝时,不料他却答应了。 众人皆惊,不明白为何,唯独太子和越王对这个结果不意外。 在皇帝心里,越王曾暗杀过太子,他是太子最大最强劲的对手,为保太子储位稳固,兄弟二人不再相争相斗,景隆帝势必要削弱越王势力。 由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庶妃之子继承亲王位,这么一来越王府势力只会衰弱,不会再对太子构成威胁,兄弟俩也能勉强换个和睦共处。 越王和令颐谢过隆恩,景隆帝又向扶盈吩咐道:“百日意义深重,给朕的长孙好好做幅画像,留作纪念。” 扶盈领命,坐在前方的元锦书垂着眼帘,不动声色地掩饰着心底的憎恨。 午宴结束后,皇帝收到紧急军情,移驾去了御书房,留下皇后继续主持后续,带领宗室赏梅游园。 瑞亲王妃陪皇后聊了片刻,就拉着扶盈在一旁叙话。 “那日的事内情为何,你不说我也知道。”瑞亲王妃遥看了眼远处的女儿,不由情绪落寞,“姑娘大了,有了心思,我们做父母的也管不住了。” 知道对方忧愁何事,扶盈道:“晚辈虽身居侧妃之位,但也始终没有忘记自己身份,我弟弟也是如此。” “郡主身份高贵,品貌出众,将来匹配的郡马必是人中龙凤,定能寻桩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扶盈的善解人意让瑞亲王妃动容,“我也没有别的意思,都是过来人,也知道这男女感情的事身不由己。我不想管得太死,怕孩子会恨我,可又不能不顾及王府体面。” “王妃意思我明白。”扶盈柔声安慰,“贵族名门,哪个是只为自己活着的,家族名誉大过天,更何况皇家。” “弟弟也是懂事的,清楚自己处境,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至于郡主,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看明白了自然会收心。” “此事虽未到最后,可结局已定,王妃无需忧心也无需做什么,静观便可,一切早晚会回到正轨。” 听了这番话,瑞亲王妃多日来的心结终于打开,能在不伤母女感情的前提下了去女儿这段感情,这是她最期望的。 感激的握着扶盈手,不知该如何道谢,“你最是懂事贴心,以后要遇到任何难事随时跟我说,我能帮的必定帮忙。” 立在梅花树下的元锦书望着那边亲密相谈的人,满眼的嫉愤不甘。 “太傅夫人和瑞亲王妃交好,过去的明王妃是王妃最欣赏的晚辈,今个儿怎么不陪着了?”魏鸾悠闲的走过来,温和的语气是藏不住的嘲讽,“也是了,瑞亲王妃欣赏才德出众之人,对赵侧妃另眼相看也不奇怪。” 元锦书岂会听不出其中的讽刺,分明是笑话自己才德不如赵扶盈,“赵侧妃的嫡亲弟弟觊觎宗室郡主,攀龙附凤不知分寸,瑞亲王妃自然是要提点她一番。” 魏鸾听了娇笑,“是吗,本宫怎么看着王妃对赵侧妃喜爱的不得了,想来明王也是如此。” 元锦书冷冷收回视线,脸上淡漠如水,“娘娘有闲心看别家热闹,不如把这精力放在自己身上,好好想些法子讨太子欢心才是正道。” 魏鸾嘴角一抽抽,转脸又恢复笑颜,“要说赵氏女也是招男人喜欢,越王府一个赵侧妃,生生将尚书千金拉了下去,明王府也一个赵侧妃,把明王妃你比了下去。” 一记眼刀飞来,元锦书怒瞪着说话人,可魏鸾像是没注意到,“高门出身的王妃尽数输给赵家,真真是命里躲不过。” “所以娘娘是庆幸自己把东宫的那位赵氏女打发了出去吗?”元锦书笑嘲,“人走了又如何,娘娘不也还是备受冷落,大家彼此,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刚在对方心头插了一刀,扭头就被反捅了一剑,魏鸾不快却不好发作,端着不在意的模样,“再如何碍眼人不在跟前,总好过某些人得日日面对。” 一通唇枪舌剑,谁也没讨得了好,两人不欢而散。 元锦书嫉恨的眼眸望着还在同瑞亲王妃说话的赵扶盈,再看向另一边的赵令颐。 三个赵氏罪奴,两个已经是亲王侧妃,一个为皇家诞下了皇长孙,一个深得天子欣赏看重。 谁能想到,去年这个时候还在大殿上险些被行了牵羊礼的卑贱奴人,而今已经成了皇室中最耀眼的宗妇。 元锦书不服。 // 琳琅给小世子取来披风,路上正巧遇到了云峥。 “嫡公主在明王生辰上惹出的事我也听说了,你回去后她没有为难你吧?” 当日他们二人不过说了几句话,被嫡公主撞见都不依不饶,更别说绣茵郡主做得那么明显。 “没有。” 琳琅这才放心,“那就好,她在大宴上都敢这么闹腾,长辈颜面都不顾,我以为回去后少不得拿你问话。” 云铮对华阳烦闷至极,“那就是个疯女人,鬼了见都得绕道儿走。” 琳琅笑了笑,“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嫡公主是对你有意思,醋意下才会这么行事。” “算了吧。”云铮无奈,“那种女人谁碰上谁倒霉。” “虽说那日扶盈小姐圆了场,可我猜嫡公主并非绝对误会,绣茵郡主大抵是真的对你有意。” 第一卷 第236章 温情夜晚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云铮对这些没兴趣,“皇家的人与我都无关。” 看回面前女子,又关切道:“倒是你,你现在怎么样?” 琳琅笑道:“我没什么事,王爷对小姐真心相待,我的处境也不会差。” “那就好。”云铮看了看周围,“你赶紧回去吧,不然再让那个疯女人看到不定又寻什么麻烦。” 琳琅从袖口拿出个小瓷罐,“这是南缃小姐研制的去疤痕的药膏,小姐容貌已恢复,还剩了一些,上次你脸上划了一道,瞧着还是有些印痕,你拿去用吧。” “不用这么麻烦,我一个男子,就算脸上留些疤又怎样。” 琳琅听闻尴尬地收回手,发觉自己拂了对方心意,云铮赶紧从她手里拿过药罐,“不过你给的例外,我自然会用。” …… 这边人们游玩得热闹,御书房内却气氛冷肃。 “收到边关军情,燕国近来又骚扰我国边境,挑起战火,已经进行了两场小规模战事,这也是试探,想必接下来还有大动作。” 景隆帝很是头疼,去年刚刚与之大动干戈,还没多久又卷土重来。 “燕国前几代君主一直同我朝交好,自现任君王继位后,多年来不断寻衅。” 朝臣也愤慨,众所周知,燕国的这位皇帝乃弑兄夺位得来的天下,此人嗜战成性,好大喜功,本性恶劣,不过碍于景隆帝也是宫变夺权,臣子们不敢提这些。 景隆帝与几位重臣分析着眼下状况,魏大将军站了出来,“燕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依臣之见,为保长久安稳,必要给对方狠狠一击,让其不敢轻易再犯,否则边境永无宁日。” 提议一出,众人皆点头赞同。 “不过燕国与我楚国实力相当,一旦开战我朝定要举全国之力。”魏大将军继续道:“为能减少损失,微臣有一提议,还请圣上裁夺。” 景隆帝询问是何建议。 “西夷与我国接壤,这些年同我们尚且友善,依微臣之见不如与之联盟,既能震慑燕国,另者,真打起来我们也有个帮手。” 景隆帝直言有理,“别的不说,若西夷在两国争战之事趁虚而入,与我朝而言是腹背受敌。” “皇上所言甚是,多个盟国总好过多个敌人。” 众臣皆赞同,景隆帝当即作出决定,派出使臣与西夷商谈此事。 ———— 晚间,令颐沐浴过后准备休息,刚刚躺下就听到越王来了。 进来后直接挥退了房间婢女。 已出了白日的令颐身子已然恢复,越王这个时候来要做什么她也猜到了。 褪下外衫走到床边,看着缩在被子里只露着个脑袋的人,越王轻笑,“还害怕?” 令颐也说出是什么感受,虽然这个男人一再说他们是夫妻,从前感情如何的好,可现在的她对过去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听对方叙说过往,令颐只感到茫然和陌生。 被子掀开,越王躺了进来,伸手揽过身边人。 这三个多月里,两人虽日日见面,但这样亲密的举动还是第一回,令颐本能的回避。 “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多伤人心。” 越王状似幽怨,“你忘了我们曾经,忘了我这个丈夫,我都没有怪你,你倒先这么对我了。” 抬眼对上丈夫受伤的眼神,令颐心尖被触动,深觉对方说得在理,脸上不禁浮起愧色。 再多想一步,他们孩子都有了,自己这样也太过矫情,一句我不是故意的,赶紧靠在他身侧不再动弹。 怀里人乖顺得像个孩子,一哄就好,越王嘴角压着笑意,一面宠溺于她的单纯,一面又为自己的做坏偷乐。 “你会不会怪我?” 令颐这话让越王不解,“怪你什么?” “夫君对我那么好,可我却把过去都忘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越王对她的好令颐都看在眼里,她相信他说的,曾经的他们感情很好。 越王心里泛着酸苦,轻抚着她后背安慰,“不是你的错,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如今和孩子能平安无事我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令颐仰头看着他,轻灵的眸子流转着柔光,“我会努力记起来。” “不用。”越王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抱着她的胳膊又收紧了些,“现在这样很好。” “那怎么行。”令颐不同意,“那么重要的感情过往怎么能轻易忘却。” “过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以后。” 越王真心希望她永远不要记起,将那些痛苦的经历彻底忘却,一家三口就这样安稳度过后半生。 “可这样我总觉愧疚夫君。” 越王捧过她脸细细轻吻,“你要是心里有愧,往后好好对我就行,真正把我放在心上。” 大手探入衣衫,流连在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亲密接触让令颐心跳加快,绯红的小脸像熟透的苹果,纵然羞怯但又不忍伤了丈夫心,伸手环上他脖颈,努力的配合着他。 这晚越王无比畅快,从前的她在榻上虽也任他所为,但麻木得像个提线木偶,没有生机,更不会温柔逢迎。 越王很开心,现在面对的不再是个空洞躯体,她的心在一点点和他贴近。 …… 与此同时,李家小院里,温暖的卧房内南缃正与李洵一探讨学术。 听了南缃讲解李洵一茅塞顿开,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欣赏。 “你的见解当真让须眉男子都羞愧,若是男儿身,参加科考必能一举夺魁,将来登封侯拜相。” 南缃笑着将纸张递过去,“赶紧写吧,早些写完早些休息。” 看着研墨的素白手腕,李洵一柔情满怀,这大概就是书里说的红袖添香吧。 他喜欢和她这样灯下闲谈,感受岁月静好。 活泼明媚的姑娘,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谈师论道见解不凡,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完美的人,想到自己能和她相伴一程,李洵一心里甜滋滋的。 功课完成后两人熄灯躺下身,房间安静了下来。 但就这样守着喜欢的姑娘,哪怕什么也不能做,李洵一也十分满足,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地感觉身边有细微动静,迷迷蒙蒙睁开眼睛,发现有人贴靠在了他身后。 “好冷啊。” 是南缃的声音,一听她冷,李洵一连忙坐起身,将自己的被子盖在她身上。 “这样好点没。” 南缃感激地朝他温柔一笑,“嗯,可是被子给了我你怎么办?” 第一卷 第237章 羞涩的男人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我没关系的。”李洵一爽快道,说完躺下身,闭上眼睛准备睡去。 身上一暖,柔软的棉被盖了上来。 南缃帮他把被子掖了掖,“你每日忙差事还要读书,很辛苦,要保重好身体,万不能伤寒了。” 李洵一羞涩地笑了笑,不知如何回应,只轻嗯了声。 和喜欢的人同盖一床被子让他紧张的不敢看对方,始终保持着背身的姿势。 清幽暗香飘来,是南缃身上的味道,李洵一心跳加快,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是热还是什么,没一会儿身上就开始冒汗。 一条手臂柔软的搭在了腰上,身后有温暖贴了上来。 李洵一一愣,身体登时紧绷,“南缃,你……” “洵一,你人真好。”少女声音又轻又软,像鹅毛拂过心上,听得人心痒,“处处照顾我,我很感激。” 李洵一脑子里一片空白,头顶直冒汗,一动也不敢动。 “今生能相遇已是缘分,是上天安排让我们再次重逢,姻缘自有天定,这大抵也是命中注定。” “这些日子相处我们十分合得来,你我都是没有双亲的人,往后这么过下去也很好,反正在世人眼里我们已是夫妻,不如……我们就在一起吧。” 李洵一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呼吸都要屏住了。 “你不愿意吗?”等不到回应,南缃不免失落,“你不喜欢我?要是这样那就算了。” 腰上环着的手松了开,像是从他心里抽离,李洵一一慌,“不不不!” 赶紧转回身解释道:“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我喜欢,当然喜欢!” 幸福来得太突然,刚才的他是因激动脑子短暂发懵。 “我是觉得我配不上你,你出身好,又那么有才干,不该配我这样的凡夫俗子。” “不要这么说。”南缃温柔的语气满是坚定,“我现在就是个罪奴,倒是你,善良有才华,你不嫌弃我就好,万不能妄自菲薄。” “我怎么会嫌弃你。”李洵一恨不得将自己心掏出来证明,“不管你是罪奴与否,在我心里你就是天上的仙女,世间最好的姑娘。” 李洵一激动的声音都发颤,“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愿意嫁给我为妻?” 昏暗光线下,他看见那双好看的眼睛朝他笑着,闪着动人的光,南缃不再说话,只慢慢朝他贴近,依偎在他怀里。 李洵一心要跳出嗓子眼儿了,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他此时的开心,就是当初考中秀才举人都没有这么高兴过。 伸手回抱着怀里人,心潮澎湃下,情不自禁的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南缃的乖顺让他心跳越来越快,李洵一脑子彻底放空了,此刻眼里除了怀里人什么都看不到,顺势抱着心爱的姑娘欺身而下。 “南缃,不,娘子,我喜欢你,第一次见你就喜欢,喜欢得要发疯。” 南缃听了笑颜展开,少女的柔软让他热血沸腾。 李洵一看得着迷,将攒了十几年的精力尽数释放了出来。 从月夜高悬到旭日初升,畅汗淋漓的人终于休战。 待躺回身时,却发现被褥湿哒哒的。 有些不舒服,李洵一睁开眼睛摸了摸,眼前一片黑暗,寂静无声。 伸手入怀,却发现空无一人,他左右寻着,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土炕,却没有看到南缃身影。 意识渐渐回归,转看向那道帘子,一切尚在。 李洵一慌忙掀开被子查看了番,瞬间倒吸了口冷气。 刚才都是梦! 白净的脸颊一下子涨了红,那湿漉的被褥提醒着他梦中的自己是如何疯狂驰骋,火热告白。 李洵一心咚咚狂跳。 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眼帘后的南缃,对方正背着身熟睡,细听下,她喘息轻微匀称,应该没有被打扰到。 还好没有惊动她,李洵一捂着胸口平复喘息,紧张的心缓缓放了下来。 若让对方知道了自己方才的春梦,他真是没脸见南缃了。 经过这一遭李洵一也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梦中情景,有羞愧,有自责,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直到天微微亮时才睡了过去。 悉悉嗦嗦的穿衣服声扰醒了他,知道是南缃醒了,李洵一动也不敢动,闭着眼睛故作熟睡。 直到南缃走出房间后才起身掀开被子,摸了摸被褥,还没有干,李洵一臊得不敢直视,他哪里敢拿出去晾晒,快速将被褥叠好放在一边。 收拾妥当后轻手轻脚来到厨房,帮着做早饭。 一见到南缃,昨晚的梦境画面瞬间如潮水般涌来,李洵一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不敢看面前人。 “火不够旺,你再添些柴吧。” 南缃声音轻快,听出她没有任何异样,确定昨晚的事没有被发现,李洵一这才彻底放下心。 南缃同往常一样边吃边聊,李洵一低着头扒饭,不时吭吭唧唧回应上两句。 一顿饭全程下来不敢正视南缃一眼,吃完后便匆匆忙忙去府里上工。 ———— 朝廷派去出使西夷的使臣不久后带回消息,西夷愿同楚国结盟。 对此西夷也提出一些条件,无外乎是双方互通商贸,彼此守望相助等等,其他的都无妨,唯有一条让景隆帝看了眉心紧锁。 西夷意欲娶楚国公主,双方结秦晋之好。 话说这种事也不稀奇,两国联姻是最好的结盟之法,可让景隆帝为难的是,此次西夷提出的是求娶楚国嫡公主。 要是庶出公主,景隆帝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华阳是他的掌上明珠啊,他如何肯将女儿割舍,又深知华阳性子,这事怕是不好办。 “同盟是我方主动提出,西夷这个请求也不见怪,反倒是我们,不答应倒显得心不诚。” “这原也不打紧,不外是放弃结这个盟友,可最怕的是燕国要是知晓了此事,必定第一时间同西夷示好,倘若他们成了同盟,我朝处境不利啊。” “皇上爱女之心臣等都明白,只是此事事关重大,结下同盟不光能合力对付燕国,更是保我楚国边境长久安稳,国之大计当前,还请皇上三思。” 几位重臣纷纷劝谏,景隆帝愁闷,声称会好好思量。 // 皇后正在坤宁宫点茶品香,听说了这个消息,手中茶盏咣当啐地。 第一卷 第238章 嫡公主婚事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此事当真?皇上他答应了?” “娘娘先不要着急。”小太监气喘吁吁回禀,“皇上暂时还没答应,只说会考量一番。” 皇后心慌得厉害,捂着胸口喘息不定,宫女们连忙上前抚慰。 “娘娘不要太过忧心,事情还没有定下来,皇上那么宠爱公主,一定不会答应的。” 众人的劝说并没有让皇后宽心,她了解丈夫,纵然宠爱女儿,可是在利益当前怕是什么也顾不得。 那可是个逼宫夺位,连自己亲生父亲都能不孝不顺的人呐!不说别的,皇帝没有当场回绝,就说明和亲之行大有可能。 惊慌之余就听说景隆帝来了。 皇后脸色大变,她知道丈夫这个时候来绝不是好兆头。 果然景隆帝进殿后屏退了闲杂人等,皇后心紧紧提着,爱了盼了半辈子的男子,从未像此刻这般不想见到这个人。 沉默了片刻后,皇帝将和亲一事告知。 “朕还没有决定,先来同皇后商议下,看看你是什么意思。” 纵然万千不舍女儿,可身为国母的皇后也不敢将私心暴露,她尽力保持着端庄。 “照理说西夷提出的和亲是寻常,不过臣妾考虑的是,那西夷地处苦寒之地,是还未开化的游牧蛮族,其教化修养远不低我楚国文明之邦。” “他们求娶我朝公主也不是不可,只是没有必要非要嫡出吧?” 皇后不敢公然阻拦和亲一事,唯今只有退上半步,希冀能拿个庶出公主去顶替。 景隆帝何尝没有想过这点,倘若要能推个庶出公主解决,他也不用这么为难了。 可使臣带回的消息很明确,西夷点名要嫡出公主,这一点绝不退让。 皇后坐不住了,“皇上,华儿从小金尊玉贵,没有受过一点苦,那西夷远在万里之遥,民风野蛮粗犷,华儿她肯定受不了的。” 皇后从未有过的恳切,“皇上一直疼华儿,求您再疼她一次吧。” 景隆帝眉眼凝重,沉声道:“朝臣都赞同嫡公主和亲。” 仅一句皇后就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朝臣都同意了这件事,那皇帝怕是早晚也答应。 再多想一步,皇帝此来说不定就是想从她这里得到肯定答复。 皇后扑通跪下身,此时此刻再也顾不得国母责任,一心只想将女儿留在身边。 “皇上,臣妾就这么一个女儿,她是我的命啊!” “臣妾只希望女儿在我们眼皮下无忧无虑过完一生,真的不忍心她远嫁到异国他乡,我相信皇上也是这样的是不是?” 如果能选择,景隆帝当然不想舍弃女儿,可现在国家利益当前,自古以来有几位君王能为了儿女情长不顾国家大事?更别说景隆帝本就是个杀伐果断的冷厉脾性。 眼见皇帝没有动容之色,皇后焦慌,“华儿肯定不会同意的,皇上知道她脾气,这件事怕是难以让她接受。” “那就要看你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说服她了。” 心口一震,皇后呼吸都凝住了。 “她是朕的爱女,但也是大楚的公主,你是朕的妻子,更是楚国的皇后,从来先君臣后私情,你我以及华儿,都要以国家利益为重。” 皇后原本挺直的腰板一下子瘫软下来,她坐在地上,泪眼汪汪的望着如天神一般的丈夫。 这会儿才明白,丈夫心里早已拿定了主意,此来不是同她商量,而是通知。 “燕国数次在边境挑起战火,在对方没有大动干戈之前,此事需尽快落定。” 最后丢下这句景隆帝就离开了,皇后无力地倒在地上,又一次感受到了天家的无情。 尽管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可皇后了解丈夫,他既然说了,就证明此事已经没有回旋余地,大哭过后忍痛命人宣女儿进宫。 得到传召,华阳很快来到了宫里。 坤宁宫内殿,女子愤怒的惊喊声震天动地。 “我才不要嫁,我死也不嫁!” 华阳又气又急地在殿内来回踱步,“那西夷是什么地方,荒野寒地,蛮人聚集,我堂堂楚国公主怎能嫁到那种地方!” 女儿的反应在皇后预料之中,听着那排山倒海的怒气和不甘,皇后一声没吭,手托着眉心无力揉捏。 华阳在皇后身边坐下,拉着她手,“母后,你骗我的是不是?父皇那么疼女儿,怎么可能把女儿嫁到异国他乡去,我不信,我绝对不信,我这就去找父皇。” 皇后一把拉住女儿,告知她是皇帝亲口所说,再无法改变。 “我不相信!” 华阳甩开母亲胳膊,“就算和亲之举势在必行,宫里那么多公主,我那些庶出姐妹呢?再不济还有宗室郡主,有这些人在何需我去?” “是了,绣茵最合适。”华阳向母亲提议,“大家不是一直夸赞绣茵温良娴淑吗?她去最好呀,她们享着朝廷供养,难道不该为国尽忠吗!” 皇后摇着头,“你何尝不是也是享着俸禄供养,这话说出去凭白惹外人笑话。” “笑话什么!”华阳不服气,“她们哪里能和我比,我是正宫所出,天子唯一的嫡亲血脉,天生尊贵无比,享再多富贵都是应该的。” 皇后直言自己已经提议过了,可西夷点名要嫡出公主。 华阳说什么都不答应,“我现在就去找父皇,只要圣旨没有下达,什么都不算!” 知道女儿脾气,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皇后未让人拦着,任由她去。 不知是不是景隆帝刻意,御书房大门紧闭,华阳连门边都没靠近,就被大太监劝阻了回来。 她不甘心地在殿外大喊大叫,一声声女儿求见,却听不到里面任何回应。 “父皇,您是最疼爱女儿的,您说过会让女儿在您羽翼下永远无忧无虑,现在怎么能把我嫁到蛮荒之地。” 华阳声泪俱下,望着殿门边哭边喊,“女儿不信,恳请父皇相见,女儿要听父皇亲口说。” 喉咙都要喊破了,里面仍旧一点动静都没有,激愤的心渐渐衰落下来,眼前情形让她明白,父皇已拿定了主意。 大太监再三劝说,华阳死活不肯离开,直到她喊得没了力气,最后被皇后宫里的人扶了回去。 第一卷 第239章 求助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看着女儿闹过了,哭够了,皇后这才向她劝解,“母后已经为你争取过了,可你父皇心意已决,和亲之行是木已成舟。” 华阳哭得双眼肿成了核桃,她不愿相信,她是大楚国最尊贵的少女啊,她的一生最该顺心随意的,而今在终身大事上却落了这么个结果。 “我不管,父皇要是执意让我嫁,我就死给他看!”华阳悲愤的嘴唇咬出鲜血。 皇后唉声叹息,嬷嬷见状也帮着劝导:“公主是可以走这个极端,可公主要想想,您这么做了皇后娘娘会是什么后果。” “说句不中听的话,公主虽是天之骄女,可也是楚国公主,肩负着国之兴盛重任,远嫁和亲历来也是公主的使命。” “公主要是为此寻短见,必然引得君王失望震怒,皇后娘娘也会背上教女不善的罪名,这是连带着娘娘一起失了圣心啊。可公主若肯和亲,为君分忧,凭此功劳娘娘也能得到皇上的怜惜和眷顾。” 见母亲一直不说话,只默默流着泪,知道母亲不会再为自己努力,华阳悲愤地跑出宫。 回到公主府后又摔摔打打宣泄了半日,骂完了哭,哭完了又骂,直到力气用尽,再也无力闹腾。 第二天,不死心的人又想着各种法子应对。 皇帝最看重的就是太子和越王,要是他们能开口帮自己说话,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皇兄,你最是疼我们这些弟弟妹妹,你一定会帮着妹妹的是不是?” 华阳再没了往日的高傲,哭哭啼啼地朝凌恒哭诉。 可凌恒也清楚,父皇说一不二,百官也都支持,自己去了也无用。 没有得到兄长支持,华阳又向魏鸾求救,“我们可是一家人,你一定要帮我,帮我劝劝皇兄好不好。” 魏鸾心里苦涩,别说向太子求情,她平日连见太子一面都难。 “殿下既然不肯帮忙,必是有原因的,我想他可能是在报复姑母吧。” 华阳听得糊里糊涂,魏鸾解释道:“太子离京那段时间,姑母向德妃提议把赵南缃嫁出去,虽说最后是德妃娘娘出面指婚,但不知是不是太子发觉了什么,他现在对我和姑母态度十分冷淡。” “他不帮忙,应该是怨恨姑母让他失去了心尖儿上的人,所以也想让姑母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 “皇长孙出生次日的宴会上,公主也看见了,太子当众斥责我,姑母帮着他对付越王,太子也不领情,还让姑母下不了台。” 其实魏鸾也不清楚凌恒是不是知晓了那件事是的内幕,但不管是不是,她都要把这把火烧到南缃头上。 当日的事华阳怎会不记得,那时的她也没少纳闷儿,皇兄为何会如此。 “原来是这样!” 华阳怒不可遏,愤恨地瞪着书房方向,“就说嘛,皇兄最是仁善,从来照顾我们这些弟弟妹妹,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不帮忙,哼,他是故意的,他是在报复我母后。” “为了个卑贱罪奴,连手足都不顾惜了,真是我的好皇兄!” 魏鸾哀叹,“说来说去罪魁祸首都是赵南缃,要不是她勾走了太子心,殿下也不会见死不救,要知道,以父皇对太子的宠爱,只要太子开口,父皇定能重新考虑。” 华阳嘴里不知咒骂了句什么。 救助不成,她扭头跑了出去,步履不停的来到了越王府。 “王兄,你一向英武果断,宁折不弯,肯定不同意和亲的对不对?” 这是华阳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她拉着越王衣袖,期期哀哀恳求,“你劝劝父皇好不好,现在只有你能帮妹妹了。” 越王骨子里是看不上这种牺牲弱女子换取利益的事,可他还是不打算帮忙。 并非为了私怨而袖手旁观,只因他和太子一样,太了解君父了,知道没有人能动摇得了天子的决定,说再多都是无用,更别说现在的他在父皇心里大不如前,根本没有分量。 越王说的是实话,可华阳却不这么认为。 在她心里,王兄还不是对自己曾欺辱赵令颐心怀有怨,他是故意的。 赵氏女,又是赵氏女! “那些个狐媚子把他们迷得神魂颠倒。” 回去马车上,华阳骂骂咧咧,“一个个都昏了头,连手足都不管不顾了!” “公主,要不我们去明王那里试试?”婢女提议道。 明王兄?华阳摇摇头,“明王兄是和兄弟姐妹们最为亲近,可他在父皇心里远不敌太子和越王,怕是也说不上话。” “不管怎样,总是要试一试啊。” 这话有道理,华阳认同,死马当作活马医,于是立即又朝明王府赶去。 还别说,明王在这件事上倒是向着华阳的,虽说这个妹妹平日刁蛮任性了些,可明王心底还是顾惜这份兄妹感情。 “不过妹妹也是知道的,我在父皇那里不得脸,说的话父皇不见得会听。” 华阳一听,委屈得就要哭出来。 “王爷,不管成与不成,还是尽力试试吧。”扶盈突然开口。 这一句让元锦书和华阳都很意外。 “女子柔弱,本就艰难,远嫁异国他乡,纵然是尊贵公主也少不了会受委屈,远不如在亲人身侧,王爷能帮一把是一把。” 扶盈的话让华阳震动,她没有想到,这个过去一直挤兑的人会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帮她说话,念起以往对扶盈的敌对,华阳心生愧疚。 元锦书不动声色地睨着扶盈,猜度她为何会如此,很快,女人眉心舒展开来,嘴角勾起抹冷笑。 “赵侧妃可真是深明大义呀,不过直说是私心就是,何必打着为公主好的旗号。”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元锦书,但见她一副清雅高深之态,不急不缓道:“人人都知,皇家公主和亲,宫里必会备下浩大的陪嫁队伍。” “金银珠宝就不必说了,还会有陪嫁人马,按照历来规制,陪嫁的宫女侍卫至少下不百人,不出意外赵侧妃的弟弟也会在其中。” 元锦书嘲讽的看向扶盈,“赵侧妃是担心自己弟弟吧?直说就是,何必兜这个圈子。” 第一卷 第240章 姑嫂打架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这么一说明王也明白了,扶盈脸色有那么微微一滞,随即又恢复寻常。 “骨肉分离,感同身受,都是一样的,我心疼弟弟,亦如公主的亲人心疼公主,这有什么错。” 华阳使劲儿的点着头,这话她认同,她才不管赵扶盈本心是为了什么,只要能站在她这边的都是好人。 元锦书对和亲一事本是不想插嘴的,她才懒得过问这些,不过既然牵扯到赵扶盈的利益,那她自是不会闲看热闹。 “王爷,父皇心意已明,百官也同意,这件事已无法改变了,想必公主在来之前也求过皇后和太子越王等人了吧?” 元锦书很清楚,华阳第一个求的绝对不会是明王,必是在皇后太子那里碰了钉子才来到这儿。 “皇后娘娘和太子都帮不上忙的事,王爷何必又去讨这个没趣儿,平白惹得父皇不快。” 明王低头饮着茶,看不出他脸上是何神色。 “王妃说的是有道理。”扶盈接过话,“可不管怎样,总要是为自己妹妹尽一份心力。” 元锦书哼笑,“知道没有结果还让王爷去触怒君父,赵侧妃要真是心敬王爷,怎么能不为王爷着想?” “斗兽场上,你为了保你弟弟性命,不顾王爷处境,非要他向皇上求情,现在圣上心意已决,你又让王爷去忤逆,我是真想知道,赵侧妃究竟是不是真心爱重王爷,所谓的善解人意到底有几分真假。” 两人争论间,就听到下人禀报,有件紧急事务需明王处理,明王让几人暂且稍等,自己先去了书房。 他一走正堂暂时安静了下来。 元锦书正慢悠悠的饮着茶,眼前光线突然暗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抬头,一记巴掌从脸前甩过,手中茶盏也随之坠落,水渍洒了半身。 “你敢打我?”元锦书捂着脸瞪向华阳,“你疯了!” 婢女们也吓蒙了,就见华阳怒指着对方,“我打你了怎样?你这个贱妇就该打!” 说着又轮起胳膊,元锦书左脸的疼痛还没消,右脸又被狠狠扇了一耳光。 婢女们连忙将华阳拉开,苦口相劝。 元锦书站起身愤恨斥责,“你简直混账,我是你的嫂子,你居然敢对我动手,还有没有教养!” “你算个什么东西!”华阳气焰全不比对方差,“不为我说话就算了,还蛊惑王兄也不帮忙,你这个蛇蝎女人安得什么心!” 被当众打了,元锦书恼羞成怒,“我说的是事实,我为自己丈夫考虑有什么错,不然你以为太子等人为何也不帮忙,人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改变不了,只有你这个蠢货在这儿瞎蹦跳!” 婢女们拉着架,可气性上头的两个女人哪儿听得进去。 “贱人,还敢辱骂我!”华阳推开两侧婢女,嘶喊着扑朝元锦书扑去,一把将她推回椅子上。 “从小我就看不上你,成天端的冰清玉洁,真以为自己是仙女?我呸,恶心的要死!” 知道元锦书不服自己,可这女人不帮忙就算了,还敢当着自己的面公然唱反调? 她哪儿来的胆量? 还不是认定自己要远嫁了,往后老死不相往来,不怕再得罪。 纵然人走茶凉,可她还没离开呢,对方就这么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做了,堂而皇之的不拿自己当回事,华阳忍不了。 “你尽管嚣张,也就这几天了!”元锦书知道和亲势在必行,对方既然撕破脸了,她也懒得再装,“等到了异国,希望那时的公主还能这么高傲。” 人人都惧怕华阳的嫡公主身份,可元锦书从来没怕过。 皇家公主再高贵,不过也是在出嫁前,出嫁后就不一样了。 自古公主的归宿无非两条路,不是嫁臣子就是和亲,臣子无论官职多高,都是臣下,更别说那些远嫁和亲老死他乡的,更可怜。 自己没出阁前虽不如公主尊贵,但凭着自身的才情和家世,以及在宫中伴读经历,日后十有八九是要嫁入皇室的,做王妃、皇妃,甚至可能是皇后。 她以后的丈夫必定比华阳的丈夫身份尊贵,这一点元锦书打小就知道,是以她从不惧怕华阳。 事实也是如此,最次她也得了个王妃头衔,华阳见了也得称呼一声嫂嫂。 被触及死穴,华阳彻底失去了理智,和亲一事压在胸口的委屈愤懑在这一刻爆发。 “那我就先撕烂你,看你有没有命继续看我笑话!” 说着张牙舞爪扑向元锦书,左一巴掌右一拳头,元锦书嘶喊着躲避,婢女也忙着拉架。 可找到宣泄口的华阳谁能拦得住,她把所有怨气都洒在了元锦书身上,疯了似得拳打脚踢。 现场打斗激烈,一度混乱,任谁都拦不住,直到明王返回才控制了局面。 元锦书被打得鼻青脸肿,华阳脸上也落了两道抓痕,两人发髻松散,衣衫凌乱不堪。 “你们一个公主一个王妃,打成这样成何体统。”明王看不下去,“不怕被人笑话!” 华阳哼了声,她才不在意,反正都是要离开母国的人了,现在的她闯再大祸都不怕。 最气闷的是元锦书,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雅才女被人摁着打成这幅惨状,脸都丢尽了。 闹成这样事情也无法再商谈了,明王让人请来府医给她们医治,华阳理都不理,直接走了。 不管这通打多痛快,也改变不了和亲的命运,第三日,和亲圣旨正式下达。 谁都没想到,最受宠的嫡公主、楚国活得最风光的少女会被迫和亲。 尤其庶出公主们,自小艳羡华阳,同为公主,华阳得到的尊荣可是她们远不能及的,如今这个局面让她们再无一点艳羡,反而庆幸自己的庶出身份。 华阳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也不见任何人,只要一想到外面幸灾乐祸的嘴脸,她恨不得千刀万剐了那些人。 和亲旨意传遍了宫内外,扶盈也寝食难安,弟弟一旦陪嫁他乡,姐弟俩从此只能天各一方,怕是到死都不能再见。 令颐失忆,无法再寻她帮忙,南缃也离开了东宫,知道她和太子间的感情出了隔阂,扶盈也不好再找对方出面。 眼下除了明王真想不到第二个人选,为了弟弟,扶盈还是决定寻他帮忙。 到了书房时,却见元锦书已经在这儿了,她脸上以轻纱半遮面,正同明王说着什么。 第一卷 第241章 这条狗长脾气了?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那么爱面子的人被打成这样,不好好在院里休养还跑出来,能让她如此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扶盈猜测必是来阻拦明王救弟弟的。 扶盈猜得没错,元锦书料准了她会向明王求救,于是率先来给明王上眼药。 “既然王爷和王妃有话要说,妾身先告退。” “不必。”明王拦住她,“这件事也和你有关,既然来了就坐下听听吧。” 元锦书恨华阳,更恼恨的是自己丢丑被赵扶盈看了个干净,这口气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只有让赵扶盈也付出代价才能填补她心里的创伤。 “赵侧妃是为了自己弟弟来向王爷求救的吧,两国和亲,皇上连嫡亲骨肉都舍得了,赵侧妃却为了个侍卫弟弟这么为难王爷,你觉得应该吗?” 扶盈垂着头,眉眼淡漠,“让王爷为难,扶盈也不忍心,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想这么做,也许扶盈没有王妃的远见和顾全大局,我只是想保住自己的至亲手足。” 元锦书不屑,端的是高风亮节,“届时陪嫁的人马何止是你弟弟,还有几十口甚至上百口的人,要人人都像你这么自私,还怎么为君分忧为国尽忠。” “扶盈惭愧,若是有能力必然庇护众生,奈何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能尽最大心力为亲人争取。” 元锦书笑哼,清幽的语气尽是嘲讽,“都说南临赵氏女贤德无双,原来心胸见识这么狭隘,看来传言不实啊。” 扶盈压着心火,“此事是我一人所为,王妃说我便是,与我其他姐妹无关。” 明王长长叹了口气,打断了两个女人的对话,扶盈和元锦书齐齐看向明王,等着他做出决定。 “锦书说得对,舍小为大,顾全大局没有错,不能只想着自己得失。” 元锦书听的得意,早将这个男人拿捏在手心了,这结果她完全不意外。 “不过扶盈说得也在理。”明王继续道:“谁都有血脉亲人,都不想和亲人生离死别,实在保不下的无能为力,但要有机会,能保一个是一个。” 元锦书刚升起的笑又僵住了,质疑的目光盯向明王。 “皇妹和亲一事我无法劝阻,但要保一个侍卫,我还是能尽尽心力的。” 他这是在向着赵扶盈吗?元锦书不相信这话是从明王嘴里说出来的。 扶盈也意外,来前她没抱什么希望,尤其看到元锦书在这里,更知道了此事无望,在她们二人之间明王一定是站在元锦书那边的,她也只抱了那万分之一的希望尝试。 “你放心,我会跟皇妹商量,尽全力留下你弟弟。” 扶盈感激地向他叩谢,明王亲自将人扶起,“上次斗兽场上我见死没救,这件事我心里一直很愧疚,现在有机会我也想着能弥补一些。” “谢王爷。” 再看向元锦书,无视她那震惊的目光,明王温和道:“锦书不建议我为皇妹说话,担心我惹怒父皇,还为此挨了华阳的打。” “你如此关心我,又受了这么大委屈,这份情意我必然领受,我也听从了你的话,没有插手和亲一事。” “不过扶盈弟弟另当别论,我为一个侍卫说话不会惊动父皇的,你放心吧。” 元锦书难以置信。 为了不让赵扶盈顺心,她不惜当众得罪华阳,挨了顿打,颜面丢尽,可最终明王也没站在她这边。 与明王而言,要换成从前,只要锦书说是为了自己考虑,就冲她这份心意,无论如何他是会领情的,哪怕为之负尽天下人。 可自听了婢女的对话,得知妻子之所以挤兑扶盈是出于对赵氏女的嫉妒,知道了实情的明王又怎么可能充当这个工具,助纣为虐。 方才妻子在讥讽赵氏女狭隘名不副实时,脸上的得意之色明王看的清清楚楚,那是她把对手比下去的胜利者姿态。 什么为自己考虑,为大局着想,通通都是借口。 既然顺了她意也换不来半分真心,又何必再去辜负个无辜女子。 不过到底是爱恋了多年的姑娘,又有自小长大的情分,明王心底还是对妻子有着该有的敬重。 她既然反对帮皇妹说情,还因此受了委屈,如果自己还执意帮妹妹,那是真伤妻子心了,在这点上答应她就是。 可扶盈弟弟是另一件事了,两者不相干。 明王很满意他的安排,不偏不向,两个女人都照顾到了。 “这话说的没道理。”元锦书对明王的决定非常不满。 她要的不光是不帮华阳说情,包括赵扶盈的弟弟,她要的是明王彻头彻尾向着自己。 “华阳既然能在斗兽场上救下赵云铮性命,可见对此人的欣赏,既是近身侍卫,远嫁一定是会带在身边的。” “王爷没有帮着华阳说情,反要去劝她把看重的人留下,这不是伤自家妹子心吗?” 明王笑了笑,“锦书啊,扶盈的弟弟不过是个侍卫罪奴,你何至于这么抓着不放?” 这一句把元锦书问得语塞了,对上明王清明的眸光,元锦书难以开口说真话。 “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王爷没有必要管,无故给自己惹事,华阳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本来就在气头上,既没帮她说情,那就莫再惹她,否则是在她伤口上撒盐。” 明王哦了声,“听上去锦书倒是很关心华阳,那怎得当日对她那么言语不客气?” 元锦书死死地盯着明王,这条狗长脾气了? 须臾,她站起身,冷冷道:“我说了,我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王爷考虑,既然王爷不领情,那就当我没有说过。我也是自作多情了,王爷自便吧。” 话说完,她像是绝世傲岸的仙人,一甩衣袖翩然离去。 扶盈不想掺和他们夫妻间的是非,好与赖她不会评说一句,只再一次谢过明王恩情,盼他能将弟弟留下。 不过扶盈也不敢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明王身上,她现在是真看不清这男人心思,保不齐对方是故意跟元锦书置气,嘴上答应着帮忙,到了实际也不过做样子应付下,不会倾尽全力。 扶盈如热锅上蚂蚁,时时刻刻揪着心,而另一边的南缃也垂头丧气回到家中。 第一卷 第242章 帮他求情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医馆不让做了?”李洵一奇怪,“为什么?” 南缃双手托腮眉心不展,“今天老板跟我说,医馆不需要这么多人手,要解雇我。” “也没关系的。”李洵一柔声安慰,“其实我早就说你每天起早贪黑做工太辛苦,我虽然赚得不多,但也能养得了你,不干就不干吧,你就在家里好好歇着。” “我是觉得奇怪。”南缃郁闷,“平日里老板经常夸我,说我勤快能干,很是欣赏我的医术,看得出来他挺认可我的。” “而且医馆生意很忙,走一个帮手肯定忙不过来,这一点老板应该清楚,还说什么人手太多,根本是假话。” 南缃回忆着老板当时神色,“他提出让我走时,好似也很为难,感觉像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可老板不肯多说,我也无法探寻。” 李洵一帮着分析,“这种事缘由很多,有可能是老板亲眷推荐了熟人,老板磨不开面子回绝,只能忍痛让你离开,他兴许也有难处。” “已然如此,就别多想了。” 南缃又沉思了片刻,最后一拍桌子,“算了,不做就不做吧,我也不愁再找其他活计,正好我打算出趟远门,本来还发愁怎么跟老板请假,现在也不用担心了。” “出远门?去哪里?” “快要到年关,按律例,每年年底朝廷会开恩,允许犯者家属给去世的亲人处理后事,挪灵移位,我爹娘和几位族人的骨灰还在流放地,我打算去处理下,移至家乡安葬。” “反正现在医馆的活也不做了,有大把时间,我先把这件事办了,等回京后再重新找活。” “我和你一起去。”李洵一急忙说道,“这么远的路,事情也不小,你独身一人肯定不行。” 南缃安慰他不必,“放心吧,不是我一人,姑丈也会同去。” “那多我一个也没关系。”李洵一还是努力争取,“多个人多份力嘛。” 他说着面露羞涩,“虽说我只是赵家的假女婿,但也是担了女婿名头不是,而且我们是朋友,这种事我必须得帮忙。” “你好意我知道,可真的不用了。”南缃劝解,“马上到年节了,年关一过,开了春就该科考,时间紧张,你得好好读书。” “而且我这一走少说两个月,路上再有个事耽搁,弄不好春闱前都赶不回来呢,你可不能跟着同去,再说国公府那边怕也不方便给你长假。” 李洵一很是惋惜,愧疚自己不能出力。 “姑丈有随行的商队,都安排好了,什么都不用担心。” 李洵一不断嘱咐她路上小心,这两日又帮着收拾行李。 一切妥当后,南缃和沈复等人前往流放地。 // 扶盈焦心了两日,最终结果大差不差,明王虽有心帮忙,可华阳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 想到这位兄长不帮自己求情,反倒还要劝她把赵云铮留下,怎么可能答应。 冷言冷语的将明王打发了出来,而明王对此也很无奈,向扶盈解释自己已经尽力了。 “活该。” 元锦书得知后冷嘲热讽,“早就说了没用,华阳那种心性的人,自己过得不痛快怎么可能让别人痛快,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她也不会同意,去了也是碰钉子。” 想必去之前明王也清楚华阳不会答应的,不过是哄哄赵扶盈而已,本心是为了气自己。 就说嘛,这男人心意怎么可能说变就变,元锦书愈发确定,他将赵扶盈接回以及现在的所有作为都是跟自己置气。 “想引起我注意,逼着我主动投怀送抱?幼稚可笑!” …… 明王劝说不成,扶盈只得重新想其他办法,在这京城,她唯一交好的能说得上话的贵妇只有瑞亲王妃了。 可又深知瑞亲王妃头疼女儿和弟弟的事,弟弟要是陪嫁异国,正好给王妃解了忧,说不定王妃很是乐意呢,又怎么可能帮忙。 立在瑞亲王府门前,思来想去扶盈始终没有勇气踏入,就在她准备离开之际,突然听到绣茵的声音。 扶盈本还犹豫着如何跟对方解释自己来此,倒是绣茵先将话挑了明。 “皇姐远嫁,听母亲说皇后安排的陪嫁人马共一百八十人,赵云铮八成也在里面。侧妃可有想法子把人留下?明王兄有帮忙吗?” 绣茵的急切不次于扶盈,“王兄要是跟皇姐说说情,皇姐应该会考虑的吧?” 扶盈失望的摇了摇头,直叹已经去过了,没有用。 “那太子和越王兄呢?可有找过他们?” 扶盈为难,“明王去说情,被嫡公主没好气的撵了出来,公主如此,无外是憎恨明王没有帮她劝阻和亲一事。嫡公主最早求助的就是太子和越王,二人都没理会,再让他们出面少不得也跟明王一样待遇。” 既然碰上了绣茵,扶盈也不瞒她了,“我此来原是想拜访你母亲,请她出面帮着劝劝嫡公主,可又想到……” 扶盈欲言又止,“想来瑞亲王妃不愿帮忙的。” 绣茵明白对方意思,脸上几分羞窘颜色。 少时,她低喃一句,“我去试试吧。” 华阳和亲在即,宫中已开始准备陪嫁礼单,瑞亲王妃作为长辈,这几日也频繁出入宫里,协助皇后打理这些事,回到府邸已是傍晚。 “今儿个怎么亲自下厨做点心了?” 看到女儿奉上的茶果点心,王妃笑语温和,绣茵抿了抿唇,直道女儿给母亲做这些不是应该的吗。 王妃拉着她坐下一起品尝,窥见女儿眉眼间的忧愁之色,询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事关紧急,绣茵也顾不得矜持,“母亲,这次皇姐出嫁,陪嫁人中是不是有那位赵云铮?” 听到这个,瑞亲王妃拿着点心的手微微一抖,继而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着。 “女儿有个不情之请。”绣茵探量着母亲神色,小心翼翼道:“如若可以,母亲能不能帮着劝说下皇姐,请她把……赵云铮留下。” 瑞亲王妃没说话,只静静地吃着手中点心,眼看母亲脸色不佳,绣茵也不敢轻易打扰,直到母亲把点心吃完。 沉思几许,瑞亲王妃终于开口,“你到底是说出来了。” 第一卷 第243章 和亲远嫁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绣茵站起身,恭恭敬敬给母亲跪了下。 “这是做什么?”王妃面色冷肃,“为了个不相干的人行如此大礼?” 绣茵仰头望着母亲,满眼恳切,“如果母亲能帮忙做这件事,我答应母亲,往后什么都听你的,绝不做任何再让母亲不快的事。” 瑞亲王妃眉间一挑,“这话怎么说?” “母亲不是挂心女儿终身大事吗?不管是嫂嫂家的兄弟子侄,还是明年春闱的进士,只要是母亲看上的,女儿一定听从母亲之命。” 瑞亲王妃心头复杂。 按理说闺女这么顺从,解了她最忧心的事,她应该高兴才是,可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王妃何尝不知道女儿做出这个妥协是为了那个男子,为了他能留在母国和亲人在一起,不惜拿自己终身大事做条件。 这份深情让王妃震动,也加重了她心理负担——女儿是动了真情了。 “你有没有想过,让他留下来,往后看着他和其他女人成婚你会是什么心情?” 绣茵低下头,暗淡的眸子里闪着盈盈泪光,她怎么可能没有想过。 可一想到那个出身名门的少年,他原该和其他世家公子一样,有着意气风发和似锦前程,却在大好年华惨遭家族败落。 虎口脱险,被嫡公主折辱,现在又要面临远走他乡,动荡波折的人生让绣茵无比心疼。 她只想能为他做点什么,为他争取到最大利益,哪怕将来在他身边的人不是自己。 “我要是不答应,你是不是会恨我?” 绣茵头更低了,强忍着要掉下来的眼泪,“女儿不敢。” 母女俩不再说话,房间寂静无声。 不知不觉少女眼泪已滑落,在地上印出一滴滴光晕。 “我是对赵公子有好感,也曾尝试过和他接近。” 绣茵诚心肺腑,语气掩不住的落寞,“不过他对我始终冷冷淡淡,我知道他没有这份心思,我也不会强求什么,他就是留在京城也无妨,母亲不用担心的。” 许久后,瑞亲王妃终于开口。 听到母亲答应了,绣茵惊喜又感激。 打心底来说,瑞亲王妃是希望赵云铮能远走异国,这样也好断了女儿念头。 可看到女儿用情这么深,自己要真不帮忙,伤了女儿心,往后母女俩怕是有解不开的结了。 瑞亲王妃也想赌一把,她希望用这份慈母的宽容换得女儿理解,但愿女儿能体谅她到她的苦心,往后心甘情愿放下这段感情。 绣茵告知母亲,明王已经求过情了,可华阳死活不答应,想从华阳身上着手是不可能了。 于是王妃决定请丈夫出面,以赵云铮身手不凡,留下他为国效力为由,将人调到骁骑营。 瑞亲王是景隆帝的同胞弟弟,他说的话景隆帝总会给几分颜面。 天子不会在意一个侍卫的去留,亲弟弟都开口了,他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眼看事情就要落定,可华阳却不干了。 “先是明王兄,后又是皇叔皇婶,一个个的都劝着把人留下。”华阳挖苦,“赵云铮还真成了香饽饽,让他们一个个屈尊相救。” 周围人越是这样华阳越不服气,“我深陷困顿,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说话,却还让我成全别人,我倒不知身边的亲人这么心狠。” “绣茵打什么主意我能不知道?还不是想着等我走后她能跟赵云铮苟且,那也是个小贱人,我岂能让她称心如意?” “哼,本公主过得不痛快,别人也别想痛快!” 华阳哭哭啼啼地拒绝父皇要求,声称自己就要拜别父母了,走前没有别的心愿,只想挑几个用得惯的人陪在身边,仅此而已。 景隆帝也深觉和亲之事对不住女儿,她没有提其他框外要求,就这么一个小小心愿,身为父亲的他又怎能不答应。 皇帝都同意了,再无人能阻拦此事,所有的争取努力都做过了,扶盈再不愿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在西夷接亲使者抵达京城后,宫里也选定了黄道吉日。 这天一早就飘起了雪花,给即将到来的骨肉分别添了几分凄凉。 大殿前,帝后和文武百官亲送公主启程远嫁。 和唯一的亲生骨肉生离,皇后肝肠寸断,人前都维持不住端庄国母形象,数次红了眼眶。 这可把淑妃看乐了,恨不得鼓掌欢呼。 华阳向父皇母后拜别,扶盈也拉着云铮立在不起眼处说话。 今日一别,山高水远,往后再无相见机会,家族尚未沉冤昭雪,带着这个遗憾云铮也很是难过。 “要是案子有消息,长姐一定要想办法告诉我。” 扶盈哽咽应下,姐弟俩含泪告别。 再抬头时看到了不远处的绣茵,正眺目望着这边。 扶盈擦了擦眼泪,道:“绣茵郡主很担心你,想尽了办法帮忙,还动用了他父亲母亲的关系,可惜最终也没能把你留住,虽说没有帮上忙,可她这份心意很难得,就要走了,你也跟她告个别吧。” 扶盈退出几步外,将时间留给他们。 绣茵挪步上前,沾染着雪花的凄美眼眸闪着晶莹碎光,“抱歉,没能帮上你。” 云铮眉眼也软了下来,“长姐都跟我说了。我们不过几面之缘,你能为我做这些我很感谢,这份心意我会记一辈子。” 绣茵低头看着自己鞋尖,这是少年第一次用这么温和的口吻和她说话,但也是最后一次了。 强压着心头酸涩,道了句以后照顾好自己。 云峥应了下,绣茵本想就此离开,可想到有些话现在不说今生再没机会,于是鼓起勇气道:“不管你以后在什么地方,记得京城永远有人念着你,为你祈祷。” 不想让对方看到眼里泪水,绣茵说完就转身跑开了。 云铮心里也不好受,深深叹了口气。 和亲队伍出了宫门,浩浩荡荡行进在街上,百姓们都涌到街头观望着帝女出嫁。 扶盈跟着队伍一路走到城门外,心碎的人早已泪流满面。 云铮向她投去个安慰的眼神,再朝城门看去,就见琳琅立在那里,柔软的目光一眨不眨地凝望着他。 第一卷 第244章 流放地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男少女目光交汇,纵然没有言语,可他们也能读得懂彼此眼中的情愫,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但云峥觉得这样也好,说了只会给彼此留下遗憾。 漫天飞雪里,队伍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到。 扶盈在原地立了半晌,而后失魂落魄的回到王府,寒风伴着冰雪吹在脸上,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冷。 “终究还是这个结果,早知如此先前何必费那功夫。” 清幽含笑的说话声传来,扶盈不看都知道是何人。 元锦书闲闲的走到跟前,“有些事情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可有的人就是愚蠢至极,非要费心力的做些无谓争取。” 扶盈深呼吸了口气,再次睁开眼睛,眸底只剩冰凉,“我与你无仇无怨,原是可以相安无事,可你却再三生事挑衅于我。我不想和你为敌,但你要执意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元锦书听了这话并没有动怒,反倒嘲讽一笑,“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我早说了,你那副善解人意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果然如此。” “你那套不过是在男人跟前使使管用,我早看出你不是个省油灯,换句话说,你们赵家女儿个个老谋深算,惯会装娇扮俏博男人喜欢。” 家族重任在身,扶盈原本不想和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周旋伤神,可对方一再逼近,扶盈也忍到了极点。 今日起,她正式同这女人宣战。 “我会怕你?”元锦书像是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蝼蚁。 “你有什么?不就是凭着明王对你的宠爱,别以为眼下占了上风就真以为拿下了这个男人,那是因为我不屑于和你争,你才有机会尝到甜头。” 自己只要朝明王勾勾手指头,赵扶盈根本没有活路,在这一点上元锦书很有把握,她和明王自小相识,多年的倾慕岂是赵扶盈能一朝抢走的。 扶盈对这女人的自信嗤之以鼻,“那就走着瞧。” 元锦书挑了挑眉,优雅地转身离开。 ———— 华阳出嫁后皇后日日悲痛,无心操办年关事宜,放手交于德妃办理。 不过皇后也不忘助力侄女,声称可让魏鸾帮着操持,也好让晚辈历练,身为太子妃以后少不了应对这种事,德妃听了也没拒绝。 东宫内, “表兄,你今日休沐,我们一起去骑马吧。” 柳侧妃裹着火红的狐毛披风,热情的朝凌恒邀约,“我都迫不及待看表兄马上英姿了。” 凌恒看都不看身边人一眼,直直朝书房走去,“外头雪还没化,这个时候骑什么马。” “那不如我们围炉烤肉?”柳侧妃又提议,撒娇的拉着凌恒衣袖,“这天气吃烤肉最合适,妹妹亲自给表兄做,好不好?” “你自己吃吧,我没胃口。”凌恒说完又严肃警告,“皇家礼仪森严,先君臣后私情,往后称呼需改口,这是最后一次提醒。” 柳侧妃张了张嘴,还想再说话,可凌恒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女人恼得直跺脚。 魏鸾回到府邸,第一时间就是向下人询问府里情况。 待听说柳侧妃缠着太子献媚,魏鸾气得鼻孔直冒烟,“德妃就是故意的!” “今日该操办的事都已安排妥当,可她却不让我早早回来,说什么聊天品茶,根本是故意扣着我,好给她外甥女创造机会。” 想到自己明天后天还要进宫帮忙,那柳侧妃必然趁自己不在的时候作妖,魏鸾咽不下这口气。 大婚后太子再没留宿过这里,寂寞酸苦的魏鸾不愿再这么坐以待毙,总是要主动出击,于是在晚饭后来到了书房。 屋里炭火旺盛,暖如春日,雪团正懒懒的趴在书桌上陪着凌恒公务,一见到魏鸾,小家伙立即警惕起来,像见了鬼似得刺溜一下跳到了凌恒腿上。 “你说有重要事,是什么?” 丈夫公事公办的态度让魏鸾心里很不舒服,她镇定住心神,楚楚可怜道:“殿下,你我成婚这么久了,殿下一直对我冷冰冰的,我们可是夫妻呀,后半生还长,殿下打算以后就这么度过吗?” 凌恒翻看着公文头也不抬,“没其他事就回去吧。” 魏鸾咬了咬唇,走到桌前,含情脉脉地看着丈夫,“妾身是真心仰慕您,一心一意同殿下相伴余生。可妾身不知做错了什么,让殿下这么对妾身。” 凌恒一句你自己心里有数,魏鸾目光闪烁,“我不懂殿下意思,还请殿下明示。” 这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凌恒看得烦躁,直接做了个出去的手势,并发下话:日后没有传召,不得踏入此院。 魏鸾委屈的眼泪打转,再看窝在凌恒腿上的雪团,自己当真混得还不如个牲畜! 夜色凄凉,行走在廊间寒风刺骨,魏鸾拢了拢衣领,抬头望着檐上摇曳的灯笼,喃喃道:“你说殿下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知道主子在说什么,桂嬷嬷笑着安慰,“娘娘不要多虑,赶走赵丫头是德妃出面操办的,怎么也连累不到娘娘这里。” “可我看殿下对我态度越来越冷漠了。” 桂嬷嬷也幽怨,“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那个死丫头!” “对了,她现在如何了?” “应娘娘的吩咐,医馆老板已经把她辞退了。” 魏鸾一声叹息,“原想着赶走了赵南缃我处境能好一点,她是走了,可把太子的心也带走了。” 望着远方无尽夜空,魏鸾眼里越来越冰凉。 ———— 隆冬岁月,京城大雪覆盖,而远在北境的宁古塔早已冰天雪地,一个多月的日夜兼程,南缃和沈复也到达了这里。 早闻宁古塔苦寒,气候恶劣,可亲眼见过后南缃才知自己想的还是浅了,她不敢想象长期在这里的亲人是何惨状。 沈复给了此地官员不少钱财,又兼明王和太子先后来过信照拂赵氏族人,是以官员并没为难。 沈复安排人手将去世亲人的骨灰送到马车上,打点了关系后的南缃也特意见了亲人一面。 自扶盈以明王名义来信后,差役就将赵氏一族安置在略微好些的地方,免去了辛劳之苦,不至于挨饿受冻。 三婶母一看到南缃,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拉着她手泪如雨下。 “孩子,救救你堂妹,把她带离这里吧。” 第一卷 第245章 意外救人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听了三叔婶母的叙说,南缃才知道堂妹晚凝在押解来的路上被官兵欺辱过。 按照流放地规矩,犯人女眷及笄后有姿色者,会被拉去配给苦寒地的下等兵士为妻,亦或拍卖到青楼换笔钱财。 因为有了太子和明王的照拂,官员不敢随意将人带去处理,是以一直留在这里。 “孩子,你既然来了,一定要想想办法把晚凝带走啊。” 南缃怎可能不帮忙,无论如何都要想法子把堂妹带离这里,受苦的亲人能救走一个是一个。 这件事并不算难办,沈复向官员交了一大笔钱,以应拍卖规矩为由将人买走。 南缃在见到堂妹时,话还没说出口,心疼的眼泪就已流了下来。 南缃和晚凝性情相投,在这一辈的姐妹里最聊得来,过去二人只要见了面就有说不完的话,晚凝会缠着让她讲仙云山的趣事,姐妹俩一起说笑一起偷溜出家玩闹。 印象中活泼率直的小姑娘和过去判若两人,没有了生机,只剩清冷沉默,很难和从前的她联系在一起。 凄惨的遭遇在晚凝心里留下了伤痕,让她失去了这个年纪女孩该有的鲜活。 马车上,南缃将人搂在肩上,从三婶母嘴里听说妹妹被羞辱后数次寻死,南缃眼泪就没有停下过, “堂姐不用担心,我不会再做傻事。” 晚凝眼里是超越同龄人的沉稳和冷冽,“因为已过了想死的时候,我会活下去,还有仇恨陪着我。” 晚凝时常悔恨,从小对武艺感兴趣,舞刀弄枪的她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学了半吊子本事,不然被官差羞辱时不至于无反抗之力。 靠在南缃身上,晚凝眉眼坚韧,膝上的手紧紧攥拳,“我会努力习武,将来亲自斩杀那些伤害我们的人。” // 虽已离开流放地,可这一片还是萧条荒凉,走了很久才到了驿站,一行人在这里落脚休息。 在宁古塔待了这么久,晚凝身体有些虚弱,入冬后便咳嗽不断,用过午饭后南缃帮妹妹检查了番身体,又安置她好好休息,自己则去附近寻药,给妹妹调养着身子。 这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人烟荒芜,更无闹市,勉强在一几十人的村落找到个乡下郎中,奈何其家中药材有限,有两味药物欠缺。 “在前方的雪谷山涧下,生长着不少草药,兴许有你说的,你可以去那里看看。”老郎中指着雪谷方向同南缃说道。 “不过你要小心些,近来边境征战,一些土匪流寇也趁机作乱,不太平,出门要多带些人。” 回到驿馆后,南缃带了两名身怀武艺的伙计一同前往雪谷寻药。 正如老郎中所说,这里生长着很多草药,由于人烟稀少,草药很少被人采摘,是以这片药材不仅种类多,且数量还不少。 山涧路滑难行,尽管南缃再三小心,可还是一脚没踩稳,摔倒在地,身子跌跌撞撞顺着缓坡滚到了下方沟涧里,被一处障碍挡了住。 南缃爬坐起身,揉了揉腰肢,好在坡度缓,不至于磕碰伤到。 确实身上也没有预想中的疼,思虑着应该没有碰到山壁石块,回想着最后那一撞,倒是有些柔软,好似是堵肉墙。 拨开杂叶枯树枝,就见这里躺着一人,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南缃唤了两声不见回应,凑上去查看。 那是名年轻男子,他身着将士盔甲,身上几处被鲜血浸透,脸上也沾染着血迹,模糊了容貌。 听到南缃喊声,两名随行伙计也赶了来,看到这里躺着的人不免纳闷。 “瞧他装扮应该是营中军士。” 南缃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尚有气息,“没死,先救人吧。” 两名伙计帮着将人架起带回了驿站。 安顿在房间后,经过检查,发现这人身上有几处刀伤箭伤,是流血过多兼高热导致的昏迷。 清洗了伤口,又给他敷上止血药物,忙活了小半日才处理妥当。 “这大概是军中剿匪的兵士吧。”前来送热水驿站伙计说道,“这一带不太平,前些日子就在不远处刚刚起了场纷争,听说好像是军中派人剿匪,要是没有猜错的话,他大抵是受伤掉队的。” 探量着男子身上的盔甲,老板猜度他不是普通兵士,倒像是参将总兵之类。 “既是剿匪军士,救他是应该的。” 南缃将熬好的药给他灌下去些,这人虽昏昏沉沉,好在药还能喝得下去。 喂完药后南缃便回房照顾堂妹,直到用过晚膳,晚凝睡下后南缃又来到受伤男子房间为他换药。 男子身体健硕,压在身下的绷带不好抽出,伙计们都睡下了,不好再叫醒他们帮忙,南缃只得轻手轻脚地将人一点点挪位。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旧绷带拆下来,南缃已然一头细汗,又将药膏抹在伤口上,妥当后拿起新的绷带缠好。 本以为又要费劲吃力,却见男子身体微微动了动,配合着她将肩背抬起。 “你醒了?” 南缃惊喜看去,男子已睁开了眼睛,摸了摸他额头,果然烧已经退了。 “太好了,烧退了就安全了。” 男子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嗓子疼痛嘶哑得厉害,一句完整话也说不出。 “你伤得太重了,先不要说话。” 知道他想问什么,南缃主动解释道:“我去山涧采药时遇到了你,你当时昏迷不醒,我就和同伴把你抬了回来救治,这里是驿站,很安全的。” 男子干枯的嘴唇轻轻动了下,虽没发出声音,但从他眼睛能看得出来是在道谢。 有了对方配合,这次缠绷带顺利不少。 “正好你醒了,吃点饭吧,补充下体力,身体好了伤才能恢复得快。” 南缃去灶房弄了些粥羹端来,又将他上身扶起,放了两个软枕让他靠着。 “不得不说,你这人身体底子是真好,受了这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血,换成常人早就没命了,难为你还能撑到现在。” 第一卷 第246章 疯狂的女人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男子想问南缃是何人,家在何处,很想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回头必登门相谢,可奈何伤风受寒,嗓子痛哑得厉害,言语不成调。 南缃叮嘱他不要着急说话,将粥羹一勺勺喂给他。 男人乖乖地喝下,一双眼睛静静凝视着南缃,少女不过十六七岁年纪,清丽绝伦的脸上明眸澄亮,纤长睫毛在暖烛下一闪一闪,说不出的好看。 他就那么看着,直到碗里粥用完,南缃又拿起帕子沾着温水给他擦了手脸。 男子关注着南缃言行,她一举一动既有大家闺秀的神韵气度,但又不过于沉闷刻板,神姿灵秀,超凡脱俗,料定她不是普通人家养出的姑娘。 “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状态应该能好一些。” 男人听了点了点头,看她的眼神十分温和,期待着明天病情能好一些,能亲口对救命恩人说声谢。 这一觉睡到了天大亮,睁开眼睛时,发现身上的疼痛减轻不少,清了清嗓子,勉强能发出声音,男子很高兴,期待着南缃再次出现。 转头看向枕头边,只见那里放着一荷包,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些散碎银两。 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纳闷儿间就听到房门打了开,男人欣喜的看去,却没有看到想看到的身影。 “客官醒了。” 店小二走了进来,将托盘放在床边,“这是您的早饭和汤药,用完早饭后记得把药喝了。” “那位……咳咳,那位姑娘呢?”男人说话还是有些困难,但勉强能听得清。 “您是说救您回来的姑娘吗?她已经走了。” 男子眉头一皱,不由情绪激动,“走……去哪儿了,何时走的,她……咳咳……” 店小二劝他稍安勿躁,后将实情告知,“那位姑娘是过往行客,临时在这儿落脚的,她还有要事在身,今个儿清早就已经走了。” “不过走前留好了您这几日需要用的药,还给了我们不少钱,算是给您付的房费饭钱,叮嘱我们照顾好你。” 男子听得心急,挣扎着要坐起身,“她,她是……是何人……” 小二抱歉地笑了笑,“我们这儿是驿站,来往的都是天南海北客人,客人底细行踪我们是不过问的。” “那姑娘倒是热心肠,还说等您醒来后,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们您所在的军营,我们帮您递话过去,让您熟人朋友把你接走,客官要是需要随时跟我说。” “她叫什么……名字,你们可,可知道?” 小二摇摇头,所有信息一概不知,男人失落地靠回枕上,呆呆望着房顶。 她走了,什么都给他安排了妥当,却唯独不留下自己名字,家在何处,让他连个亲口道谢的机会也没有。 回想昨晚看到的人,男人心绪惘然,若非小二证实,他都怀疑这一切只是场梦。 ———— 南缃等人继续往南临赶去,将亲人骨灰安葬,另一边,嫡公主的送嫁队伍经过这段时间的赶路也到了楚国边境。 今晚是在母国度过的最后一夜,明天就要踏入异国他乡了,平日高傲的华阳这会儿也情绪低落下来。 云铮奉命将饭菜端到驿馆房间,华阳看着满满的一桌菜肴,又瞅了眼立在一侧的云铮。 “坐下来跟本公主一块儿吃。” “在下身份低微,不配跟公主同桌而坐。” 华阳鼻腔一哼,“少废话,本公主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云铮拿这人没办法,不想跟她纠扯,应声坐了下来。 华阳端起酒壶,亲自倒了杯酒给赵云峥递去,云峥接过却没有喝,只放在一边,华阳见状也没有勉强,只将自己酒杯添满,一杯一杯地饮着。 知道她是因离开故国心情不好,云铮也没拦着,只默默喝着自己碗里汤。 “赵云峥,本公主问你,你在我身边这么久了,可曾对我动过一点心吗?” “没有。” 云铮回答之快让华阳噎了口酒,“你这张嘴里还真是说不出一句好听话来。” 云峥头也不抬,“公主马上就是有夫之妇了,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 华阳听了嗤嗤冷笑,没再说话,自顾自的饮着杯中酒,唯有那双眼睛意味深沉地笑看着对方。 一碗汤喝完,云铮也没有了胃口,起身准备告退。 刚站起来,却发觉身体有些异样——明明是寒冬腊月,可他却异常的燥热,屋里虽点着铜炉,但也不至于这么热。 看着赵云铮的反应,华阳嘴角笑意越来越浓。 “这汤有问题!” 云峥机警的反应过来,再看满桌的菜肴,发现华阳一筷子都没有动,此刻正拿着一双戏谑的眼神看着他。 “你做了什么手脚?” 华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也没否认,她慵懒的站起身,慢慢朝赵云铮走来,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仰着亮晶晶的眼睛,顾盼生辉地看着他。 “可是身体不适?需不需要本公主帮你啊?” 这一句让赵云铮确定心中猜测,“果真是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给你酒你不喝,非要选择那碗汤。”华阳又靠近一步,嘴里吐气如兰,“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哦,怪不了任何人的。” 云铮这回明白了,这女人料准了自己不会喝酒的,所以把药放在了汤碗里。 难怪她没有强迫自己饮酒,当时还纳闷儿,这不像是她平日风格,原来如此! 反应过来,可一切都已经晚了,赵云峥面色涨红,额上细汗冒出。 一双柔软的胳膊从身后环住了他腰身,华阳把脸贴在他后背上。 赵云铮身子一僵,凭着最后一丝理智使劲掰开腰间的手,可却被华阳抱得死死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又要作什么妖!” 不在意男人的愤怒,华阳声音透着魅惑,“做我期待已久的事啊。” “你疯了不成!” “我是疯了。”华阳紧抱着他不松手,美滋滋地闭上眼睛,“今晚我就让你和我一块儿发疯。” 隔着房门,瓷盘碎地的声音传了出来,伴随着男女争吵,可早得了华阳命令的婢女下人都待在自己房间,谁都不知这里情况。 房间里的吵声渐渐消停,而后变成了粗重喘息,窗上烛火忽明忽暗,最后只剩床板吱呀声响。 到了后半夜,动静才停下来。 帐帘猛地被掀开,赵云铮翻身下床,指着里面女人破口斥责,“你这个疯女人!” 华阳一丝不挂地斜躺在床里侧,媚眼如丝看着暴怒的男人,白皙的脸上泛着红晕,像点染了桃花颜色,红润动人。 第一卷 第247章 性格相反的两兄弟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刚才你对我可不是这个态度,怎么,事办完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云铮恨得咬牙切齿,她是楚国嫡公主,是要嫁给西夷王的女人,却在临出故国前一晚发生了这种事。 这件事有多严重,会带来什么后果难道她想不到吗!云铮只觉用疯婆子来形容这个女人都远远不够。 华阳却坦然的很,她懒懒的起身,像条水蛇般依靠在软枕上,“占了这么大便宜,还摆脸色,合适吗?” 云铮愤懑难忍,三两下把衣服穿好,看着跟个没事人一样的华阳,这一刻任何言语都不足以表达他心里的感受。 不知该说什么,也不想跟她多说一句话,云铮推开门大步离去。 华阳依然是那副不在意的模样,继续靠在床上歇息,笑融融的脸上藏着让人看不透的苦涩。 云铮一夜无眠,这晚发生的事让他说不出的感觉。 次日上午用过早饭,一切妥当后,送亲队伍继续起程。 当地官员正和使者等人交谈,云铮立在车驾旁,有了昨晚的事,今天早起到现在都没有看过华阳一眼。 这女人离谱得让他匪夷所思。 边境黄沙漫天,踏出这里就离开了楚国,华阳立在马车上望着母国河山,像是要牢牢记在心里。 ———— 嫡公主远嫁后皇后终日闷闷不乐,在与骨肉分离的凄苦中迎来了今年元日。 皇后没有心思操办这些,多是由德妃从中协助。 边境战事刚平,与燕国的交战只打成了平手,景隆帝情绪也不高。 自南缃走后凌恒就没有过笑脸,魏鸾在一旁温柔侍奉,柳侧妃也不甘落后,殷勤献媚,大有同魏鸾一较高下的姿态,面对这些凌恒始终冷若寒冰。 这一切德妃都看在眼里,不免惆怅。 明王坐在席位上,眼睛却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妻子,不出意外的,元锦书目光一直留恋在太子身上。 明王看得闷火,侧过身同扶盈攀谈。 几个兄弟中唯独越王心情不错,令颐忘记了过去,视越王为夫君,现在的两人感情越来越亲近。 过去在他面前中规中矩的女子眼底终于有了他的影子,在心爱人的笑颜柔情下,越王日渐的心情大好。 “你要不要也喝点?”看着一直窥探他杯中酒的妻子,越王调侃道。 心思被看破,令颐灿然一笑,“那我也尝尝。” 就着丈夫递来的酒杯抿了口,烈酒入口的那一瞬还不觉什么,待布满口腔时,那股辛辣味道瞬间冲到鼻腔。 “快吐出来。”越王低声提醒。 吐出来?令颐看了看周围,宫宴上怎好做出那种不雅行径。 她不敢吐,就那么硬含在嘴里,可越是如此越难受,被烈酒冲劲儿辣得眼泪冒出。 看着面色憋红的人,越王掐住她脸颊,再一次让她吐出来。 可手下人却拧得很,直到听见咕咚一声,男人愣了愣。 她就这么咽下去了? 嘴巴终于腾空,令颐可算是能呼吸了,她急促的大喘了几口,又死死捂着嘴控制着要呕吐的冲动。 越王不断地给她轻拍着后背,见她好转些后舀了勺汤喂过去。 暖汤喝下方觉舒缓不少,回想刚才差点窒息,令颐心惊的怦怦直跳。 “没事了没事了。”看着两眼含泪面红如霞的人,越王心疼又好笑,“你是个愣头青吗,这不是茶,哪儿有把酒含嘴里慢慢品的。” “不品怎么知道味道。” 这会儿胃里的火辣化成了一片温热,暖烘烘的,虽有些惊险,但这一通倒让令颐神清气爽了不少。 “傻笑什么?” 令颐如玉的秀脸红扑扑的,像新染了胭脂,一双笑眸闪亮,“再来一杯。” 越王眼睛一眯,“你还来劲儿了。” 见她伸手要去拿,越王一把挡了住,小两口嘀嘀咕咕交涉着。 抬头就撞见对坐的太子正笑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被凌恒收在眼里,只见他端起酒杯朝这边举了举。 越王无奈的笑着摇头,夫妇二人举杯敬去。 有了刚才教训,这回令颐不再将酒含嘴里,一大口直接咕咚咽下,酒味辛辣呛口,可进了肚子后暖融融的感觉甚是美妙。 娇美的脸颊在酒意下醉如芙蓉晚霞,越王看得心动,趁着给她整理耳边碎发之际迅速在脸上偷吻了下。 令颐脸更红了,看了看周围,还好无人注意这边,夫妻俩相视而笑。 魏鸾默默地注视着丈夫的一举一动,他对外人都比自己亲近,女人无声的叹了又叹。 今日是新春,德妃本以为午宴结束后儿子会来陪她说话,可最后只等来了两个儿媳。 这种大日子儿子都不愿多陪她一刻,德妃苦闷,同两个儿媳浅浅聊了两句就打发她们出宫了。 “恒儿性子越来越冷了。” 回到寝宫的德妃唉声叹气,回忆着这些日子儿子和她的疏离,除了初一十五的请安,再没多看过她一次,就是请安也是例行公事,回回椅子都没坐热就走了。 德妃心绪低落,不知道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多久。 “倒是越王不一样了。” 想到宴席上越王夫妇的亲密互动,德妃感慨,“过去清冷得不近人情,现在却是温和不少。” 嬷嬷点着头,“是啊,老奴也看出来了,听说是和赵侧妃有关,两人有了孩子后感情好得很,日日如胶似漆。” 德妃也不意外,“越王很是宠那赵令颐,小两口感情好,心情自然也好。” “恒儿就恰恰相反,过去温和开朗,现在变得冷心冷情,这兄弟俩啊。” 这不由让她想起赵南缃,要是那女人还在,儿子是不是也不至于如此?是不是也能和越王一样笑脸度日? 德妃不敢继续想下去,再想下去只会让那个曾经坚定如铁的决定慢慢松动。 “本宫只希望恒儿能早日回到从前,这样的母子关系本宫真的太难受了。” // 回到东宫,凌恒正往寝殿走去,魏鸾后脚就追了来。 “殿下,妾身让人备了今夜晚宴,都是殿下素日爱吃的菜肴,殿下忙完早些过来可好。” 凌恒还没有开口,柳侧妃的声音就随之响起。 第一卷 第248章 新春礼物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表兄,哦不,殿下。”柳侧妃神采飞扬的靠了过来,“妾身让人备了一大桌晚膳,还有殿下最爱喝的酒,殿下晚上一定要来哦。” 魏鸾狠狠地瞪了柳侧妃一眼,这女人竟然这么不知好歹! 初一十五是府中主君留宿正妻房中的日子,皇族宗室历来如此,她却敢明晃晃地来抢人,这是多不把自己放眼里。 柳侧妃根本不理会魏鸾,那双晶莹妙目直直望着凌恒,娇声娇气道:“好不好嘛殿下。” “我要休息了,你们都回去吧。” 殿门关上的那一刻,两个女人脸上的笑同时消失。 柳侧妃撇了撇嘴,转身要离开。 “站住。” 魏鸾将人喝斥住,走上前厉目盯着她,“你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入东宫也有些日子了,一些规矩应该清楚,竟还堂而皇之说出刚才那些话。” 柳侧妃不以为然,挑衅的目光斜睨着魏鸾,“规矩?妾身懂的规矩多了,不知太子妃娘娘指的是哪一条?” 魏鸾脸都气绿了,“明知故问,你难道不知初一十五是什么日子?还敢跑来邀宠!” 谁知柳侧妃听后更乐了,女人娇笑道:“这规矩妾身是知道的呀,可自妾身入府以来,从未见过初一十五表兄留宿娘娘房中,不论外头如何,在咱们东宫可这一条早已经形同虚设了。” 被公然挑衅,魏鸾怒火冲顶,“太子是东宫之主,做什么全由他心意,要如何我们左右不了。储君如此便罢,你一介侧妃有什么资格无视规矩!” “娘娘说的恰如其分。”柳侧妃丝毫不输气势,“服侍储君,一切都要以其心意为重,既然如此,太子妃就该明白,没有宠爱,哪怕位份再高也不过是个摆设。” “你放肆!” “怎样!” 殿门突然打了开,俩女人立时止住了嘴,凌恒立在房门处冷脸看着争执的两人,“吵什么!” “殿下,柳侧妃她” 一声表兄,柳侧妃打断了魏鸾,率先朝凌恒跑了过去,委屈哒哒的诉苦,“姐姐怪罪我不该来请你晚上用膳,骂我不要脸,说我是上不得台面的贱蹄子。” 魏鸾怒极,“你胡说八道什么!” 柳侧妃惶恐,像只受惊的兔子躲在凌恒身后,颤巍巍的向他解释,“依依是想请殿下共宴,但也会请姐姐一起去的,妹妹好意姐姐不领情就算了,却出言辱骂。”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魏鸾气的嗓门都拔高了,“你何时说过会请我一起?且我刚才只是教说你不该不顾规矩,哪里有辱骂你!” 柳依依的眼泪说掉就掉了下来,嘤嘤咛咛啜泣,“当着殿下面姐姐当然不会承认。” “没关系。”柳依依轻拭着眼泪,悲凄又大义道:“姐姐为尊,妾身敬重姐姐,不会让姐姐为难的。” 泪眼朦胧的转看向凌恒,“都是妾身的错,殿下不要怪姐姐,要处置就处置妾身吧。” 魏鸾气得要吐血,一再解释自己冤枉。 凌恒扫了这两人一眼,冷冷道:“本宫一直在房里,不知真相到底为何,你们各执一词,本宫不好轻易定论,且后宅之事本宫也无暇顾及。” “命刘妈妈将此事禀报至母妃,由母妃定夺。” 魏鸾和柳依依愣愣的立在原地,这点事还要闹到宫里?这不是让她二人丢人现眼吗? 不过再看向彼此时很快又恢复了斗志。 魏鸾不怕,她有强大家世做靠山,还有做中宫的姑母,德妃不能不给面子。 柳依依也不惧,那是自己亲姨母,血脉相连,还怕被处置不成。 这下轮到德妃头疼了,本就心情低落,听闻此事后更是堵心。 一面是倚仗的姻亲,一面是骨肉血亲,她是偏向哪边都不好。 更清楚的是:儿子是故意的,是让她看看自己亲自挑选的好儿媳们,本意是让她自作自受。 // 明王回到府后独自闷在书房,靠在软榻上,眉眼凝重,像是有什么愁闷事。 没一会儿,扶盈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王爷在宴席上喝了不少酒,怕是胃口会不适,喝些醒酒汤缓缓吧。” 她总是这么温柔细致,体贴地为他想到一切,明王心头一暖,拉着扶盈手让她坐在身边。 “今日是大年初一,晚间我是应该留宿在正房的,可” 可一想到那位冰山妻子,去了少不了又遭冷脸,明王头疼地捏着眉心。 “王爷宽心,不要为了还没有发生的事忧虑,今天到底是大日子,不能怠慢了王妃,该去还是要去的,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 一听说是惊喜,明王来了兴趣,问她此话怎讲 “妾身前两日看见王妃在竹林临摹竹子,听说这些日子一直在细心作画,还特意找人装裱,瞧着是要将此作为礼物送人,眼下新春大喜,想来定是准备送给王爷的。” 明王胸膛乍然明亮,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锦书这是终于肯同自己交好了? 纵然妻子让他心寒,可到底是爱恋了多年的姑娘,还有自小相识的情分,他也不想弄得太过僵冷。 扶盈的话让明王心情开阔不少,到了晚间,他早早的来到了元锦书房里。 元锦书还是那冷淡模样,一顿饭二人无话,不过抱着收礼物的欣喜,明王还是有些安慰。 用完饭后,元锦书又亲自去查看明日回母族拜节的礼物,明王则坐在桌案前等候。 有了扶盈的提醒,明王迫不及待地寻找着那礼物。 果然在书架和墙中间的架子上发现了一幅装裱好的画作。 抽出一看,还真是翠竹图,男人脸上泛起微笑。 要是锦书能回心转意最好,毕竟已是夫妻,后半生还长,总是要好好过日子。 明王也不傻,既然妻子准备了礼物,当然不能提前说破,他将画作放回原位,装作若无其事。 待元锦书回来后,明王笑眯眯迎上去,“锦书,今日新春,我特意为你备了礼物。” 元锦书听后没什么特别反应,坐回椅上悠悠地品着茶。 这样子让明王有些失落,但想到妻子为他作的画,还是保持着笑脸,“锦书可有想过也送我礼物。” “王爷什么都不缺,不论送什么都是锦上添花,又何必这么虚假客套。” 第一卷 第249章 冰冷的妻子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明王心一凉,看来自己和扶盈猜错了。 沉默一瞬后还是把准备的礼物送上。 “不过我给你备了礼物,这簪子是我亲自绘的图样,找名匠打造而成,你看看是否喜欢?” 莲花玉簪栩栩如生,上好的羊脂白玉触手生温,是极致上品。 元锦书接过淡淡看了眼,“礼物不光只有我一个人的吧?” 明王知道她意思,也没打算隐瞒,否则说了谎回头被拆穿更不好看。 “扶盈是侧妃,自然也有她的。” “王爷送了她什么礼物呢?也是发簪?” “当然不是。”明王如实道:“发簪是送正妻的,扶盈是侧室,自然不能与你比肩,这点礼数我是懂的,我送她的是牡丹雕花的金臂钏,价格远不如你这个。” 本以为自己做得没什么毛病,不想妻子听后却笑得嘲讽,“牡丹是花中之王,王爷以牡丹作礼相送,还真是情深义重。” 明王一怔,尴尬地笑了笑,“我没想那么多,你误会了。” “你品行高洁,花中也唯独喜欢菊花和青莲,莲花出淤泥不染,高雅洁净,我想你肯定会喜欢的。” 元锦书眼底透着不屑,嘴角勾起冷笑,“王爷送礼物是因人而设啊,你曾夸赞赵侧妃瑰丽艳美,既以牡丹赠她,必是视她为花中之魁。” “簪子比臂钏郑重,牡丹花意远胜青莲,哪个都是好寓头,只看站在什么立场去看,真是两边都不得罪,好心思。” “你想得太多了。”明王心情不爽,“一个礼物而已,竟能勾起你这么多说道儿。” 元锦书姿态傲然,“王爷多情,怜香惜玉我也不是头一回知道了。” 明王后负着双手,脸色转冷,“不管怎么说,我至少给你准备了礼物,你呢?你连礼物都没有准备。” 元锦书继续品着茶,“礼物都是身外之物,心意才最重要,送来送去的俗礼我根本不屑。” 本想趁着今晚能和妻子冰释前嫌,可眼下情景让明王再无心情,没好气的转身离开。 “小姐,您不是同那赵侧妃宣战了吗?为何还对王爷这么冷淡,这不是给对手机会吗。” 元锦书才不当回事,“就算宣战,难不成要我跟那个女人一样,阿谀奉承百般迎合?” 元锦书骨子来的清傲绝不允许她这么做,而且她始终相信,对于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他近来所做的一切都是故意刺激我,目的就是想让我主动和他示好,我要真这么做了,那就是上了他当。” // 扶盈刚刚沐浴完就见明王来了。 “为什么不管我怎么做都讨不了好,她都要百般挑刺!”明王满腹怨愤。 因为不爱,所以做什么都是错的,扶盈心里暗暗说道,不过面上还是故作懵懂,“可是出什么事了?” 明王将刚才发生的事说给扶盈听,“我们都猜错了,那幅翠竹图不是送给本王的。” 扶盈惭愧的笑了笑,“那是妾身猜错了。” 不过这也勾起了明王的疑虑,既不是送给他,那又是送给谁的? 看回身边女子,明王拉着她手,“还是你好,不管本王做错什么,总会给我改正的机会。” 扶盈笑笑不语,帮他按揉着额头舒缓。 明王待到很晚,见他没有离去的意思,扶盈好心提醒,“王爷,今日是初一,按规矩您是应该在正妃房里的,就算不去,也不能在妾身这儿,妾身送您回书房吧,以免王妃知道了不高兴。” 知道扶盈说的有道理,可明王心情实在不快,似有一种报复的宣泄,直道今晚他就留在这里。 该规劝的都劝了,明王执意如此,那就和自己无关了,扶盈不再开口。 第二天上午,明王陪着元锦书回母族拜节。 登上马车前,却意外看到送给妻子的那支白玉莲花簪竟戴在了婢女头上,明王心一沉。 一路上元锦书不吭声,见妻子如此,明王好心劝道:“平日就算了,今天是回你娘家,哪怕是为了让岳父岳母放心,我们也要做出个和睦夫妻的样子,我想你也不想让他们担心吧?” 元锦书声音清冷如冰,“自己做了不入流的事,还想让我为你兜着吗?” 明王眉心一皱,再想到婢女头上戴着的簪子,气不打一处来,“那支玉簪你赏赐给下人了?” 元锦书没有否认,只说那种情不深意不重的礼物她不稀得要。 明王更是恼火,哪怕转送他人,好歹也背着些自己呀,她就那么让婢女明晃晃地戴在头上,根本是故意的! “你就这么作践我心意?” 元锦书冷嗤,“你又何尝不是。” 明王知晓她是指昨晚留宿扶盈房里一事,“你不留我,我还不能去其他人房里了?” 元锦书目光冰凉,平时就算了,昨天可是初一,哪怕不在正房也不该去其他女人房里,既然这男人有心羞辱自己,那她也不会便宜了对方。 “你对我没情没义,还不准我对其他人有情吗?” 元锦书不以为然,“口口声声说爱我,既如此,就应该做到忠贞不二,说一套做一套,我最瞧不上这种人。” “至于我怎么对你,是我的事,我可以对你无情无义,但你不能这么对我,因为是你亲口说过要爱我敬我一辈子的。” 就如自己对太子,哪怕太子对自己再厌恶再无意,可她依旧不变初心,这才是真爱。 明王无言以对,撇过脸不再说话。 原猜测那幅翠竹图许是妻子送给双亲的拜节礼物,可却未见她送出,这也让明王更加好奇。 直到半个月后,在太子生辰上看到了这幅画。 太子生辰,宗亲显贵纷纷献上贺礼,元锦书作为府中女主人,自是要打点拜寿礼物,此次除了一对玉如意和几件古董外,当中就有这幅画作。 恍然想起,竹子是太子所喜爱的,明王可悲又可笑,这晚的他又将自己闷在书房,喝了一夜的酒。 扶盈对这些早已料到,沈复为她安排的那名婢女月牙,因勤快本分,自元锦书入府后被调入正院打杂。 第一卷 第250章 南缃归来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月牙早就探得,元锦书有意画幅翠竹图送给太子做生辰礼,扶盈得知消息后假意在明王面前提起,让明以为这是送给自己的礼物,先让他高兴一场,待看到是送给太子的礼物,自然少不了伤心一番。 既然已经无法脱离王府,当然要给自己争取最大利益的处境,明王和元锦书越是不和对自己越有好处。 转眼过了上元节,到了夜晚,京街不似前些日子的灯火通明,街市闭店后过往百姓也早早各自归家。 凌恒慢步在昏暗的小巷里,不知不觉来到了李家小院前,看着门上高悬的灯笼,却没有勇气再踏进去。 静静站了许久,在茗山再次提醒下才准备朝东宫返回。 刚走出两步,就见街头一人影独自相向而来,待身影靠近后,凌恒惊喜得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撞见他南缃也很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意外遇到了,凌恒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我,我在附近宴饮,回府路上正好经过这里。” 什么正好经过,这里是国公府后街,并不是回东宫的必经之路,南缃明白但没把话挑破。 “倒是你,怎么这么晚了一个人从外面回来?去哪儿了?” 正说着话,吱呀一声门响,李洵一从院里走出来,见到街上人欣喜地赶了过来。 “南缃你回来了。” 南缃笑着回应,李洵一激动又开心,“我刚才在院子里听到你说话声音,还以为是听错了,果然是你。太子殿下也在这里?” 凌恒嗯了声,声称自己是路过,李洵一又询问南缃这次行程可还顺利。 “你出远门了?”凌恒好奇。 待听说南缃是去流放地为亲人移灵,不免为她担心,“这么远的路你自己去的?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可以安排人护送,跟流放地官员打点好,让他们配合你行事。” “不用这么麻烦。”南缃回道:“花些钱请镖局帮忙,有他们护送很安全的,那边官员也没为难,一切都还顺利。” 虽然人已经平安回来了,可凌恒还是后怕,这么大的事一个姑娘家单独行动总是让人不放心,“以后再有什么跟我说便是,不要再这样独自行动。” 李洵一朝凌恒恭敬道:“天冷,殿下要是不着急回去就进屋喝杯茶吧,暖和暖和,屋里也好说话。” 看了南缃一眼,凌恒知道她是不欢迎自己的,“不了,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 李洵一也没强留,不知是不是看出自己在这里太子和南缃不方便说话,像是有意给他们腾出机会,直言街巷有些黑,回去拿盏灯笼送太子出街,说完就回家找灯笼去。 身影刚消失在巷子,南缃就听到一声冷哼,发出声音的是茗山,只见他朝洵一离去的方向囔了句算不得男人。 “你说什么呢!”南缃不悦。 茗山本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眼前只有自家主子和老相识,心直口快的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说他不是男人。” 茗山很是看不起洵一,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太子对南缃情非寻常,更别说一个举人,还能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这么殷勤的上赶着奉承殿下,还故意给自己媳妇和殿下腾时间,趋炎附势!” 这种人将来真当了官儿,为了自己仕途铁定什么事都能干出来,怕是把自己媳妇送到上司床上都不例外,算什么男人。 凌恒正要斥责就被南缃抢了先,愤怒的她叉着腰朝茗山吼道:“胡说八道什么!你不懂别在这儿乱说话!什么不是男人?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才早晚不是男人!” 茗山不服气,“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算伺候太子一辈子了?” “那当然了!” 南缃笑哼,“这就是了,太子以后是要做皇帝的人,你必定得跟着进宫伺候,可宫里除了侍卫和太监还有男人吗?你但凡想随侍君旁,该面对的是什么心里没数吗,茗山公公!” 一声公公吓得茗山双腿夹了下,慌得说不出话来。 渐渐地,一张脸从惊惧变得惨白,继而皱成苦瓜,最后差点眼泪都要流下来。 两人斗嘴的场面像是回到了从前,凌恒既为他们谈话内容好笑,又为南缃的护夫心切感到酸苦。 送走凌恒后南缃回到家里,将随身行李简单归置了下,李洵一趁着这功夫把点心和热茶准备了好。 看着正屋桌上摆放着的几包点心,南缃好奇,“家里来客人了吗?” “不是客人,这些都是国公府给的。” 南缃边吃边问道:“都过了正月十五了,府里还给发放东西?” “不是节礼,是国公府的长公子回来了。”李洵一解释,“先前和你说过,长公子奉命出征,前些日子收到信,说公子征战时受了伤,下落不明,可把国公老爷和夫人吓坏了。” “幸而公子福大命大,被找了回来,昨日大军归来,见到公子平安无事大家才放心,国公夫人很高兴,给府里上下赏赐了一番。” 长公子的归来李洵一也十分开心,“国公爷有三子一女,这位长公子待我最为亲近,很是照顾我。” “他知道我成婚了很欣慰,还遗憾没能来参加婚宴,说回头不忙了一定上门探望。” 说到这个李洵一同南缃商量,“长公子刚回来,这几日亲友间大宴小宴不断,等过两天他闲下来了兴许就会来家里,也跟你提前说一声,到时候你不要意外。” “我知道了。”南缃应下,“这样也好,贤国公位高权重,忠耿正直,难得他又赏识你,府中公子也在朝为官,你多跟他们来往是好事,他日有机缘走仕途,也好有熟人帮衬,不然一个人单打独拼很艰难。” 李洵一傻笑着,又忙着去给南缃烧热水洗漱。 “我自己去吧。” “不用。”李洵一关切地让她坐着就好,“你赶路那么累,这点活我来。” // 此时此刻的贤国公府,国公夫人正拉着儿子手感慨,“平安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你是不知,前些日子收到信得知你生死不明,我和你父亲日不能食夜不能寐,要真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可活不了。” 第一卷 第251章 给他自由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见母亲又要掉眼泪,长公子连声安慰。 “对了,你说是有人救了你,那恩人到底是谁,当真一点音讯都没有吗?要是有我们也好登门相谢。” 长公子回忆着当时情景,灯下少女窈窕清丽,灵秀绝世,熟练又温柔地给他换药喂汤,想着想着,嘴角不禁浮起抹笑,“是仙女。” 噗哧一声,国公夫人笑出声,一旁坐着的二公子和三公子也跟着乐。 “你们都听听。”国公夫人调笑,“多大人了,还说这种闹话,也不怕让人笑话。” 二公子三公子也打趣,“兄长这是逗母亲开心呢。” “我说的是真的。”长公子还沉浸在回忆里。 一定是仙女,他伤得那么重,若非神仙怎么可能把他从死神手里救回,那姑娘生得那么漂亮,美得不像人间女子,事后又飘然离去,没有留下任何信息,有这样的容貌和才干一定是仙女。 “是是是。”欢实的三公子接过话,调侃道:“大哥人好,为国尽忠受伤坠下山涧,上天见之不忍,所以派出仙女救你出水火。” 几人哄然大笑,一家子其乐融融的聊着。 // 归来后的南缃休息了一日,第三天来到明王府见扶盈。 得知去世亲人都已安葬回故乡,扶盈很欣慰,又听闻南缃将堂妹晚凝带了回来,迫不及待地想见见亲人。 “我本来想让晚凝跟我回家住的,可晚凝说什么都不,怕来了打扰我们,不想添麻烦。” 沈复也说南缃已出嫁,母族妹妹不好长期跟着同住,于是给晚凝另安排了住处。 “晚凝懂事,现在的她一心想着报仇,说要在京城寻家武馆,跟着人家好好练武。” 听南缃说了晚凝现在的状况,扶盈心疼,“有个信念也好,这样也有活下去的动力,总好过自暴自弃。” 南缃认同,“我也希望她能尽快走出来,她还那么年轻,以后的路还长。” 得知云铮跟着嫡公主陪嫁到了西夷,南缃不免心痛,堂妹来了,可堂弟却离开了,一家子骨肉天南海北,相聚无期。 可维今也只能祈祷云铮在异国平安无事,亲人能活着就是她们现在最大的期望。 扶盈还陷在与至亲分离的悲苦里,突然听到下人来报,姐妹俩闻言很是震惊,反应过来后的扶盈跌跌撞撞朝外跑去。 看到院中立着的人,扶盈都不相信自己眼睛。 “云铮堂弟回来了!”南缃惊喜地冲过去,不可置信的拉着他胳膊,“不是去了西夷吗,怎么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云铮微微一笑,跟两个姐姐说他回来了,不用再远走异国。 “快,先进屋。”扶盈激动地将弟弟迎进房间,拉着他手不舍松开,“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云铮也心境复杂。 离开边境的前一晚,华阳在他汤羹中下了合欢药,药效下俩人有了男女之实,本以为这件事已经很荒唐了,可在第二天踏出国境前,华阳又使起了刁蛮性子,站在马车上一马鞭冲他挥了来。 “赵云铮,给本公主滚!” 莫名被打骂,云峥不解,不知道这女人又抽什么疯。 “一个下人罪奴,成日给本公主摆着张臭脸,你当你是谁?给我滚,从此刻起你不再是本公主侍卫,有多远滚多远!” 云峥愣了,这看似是驱赶,可何尝不是给了他自由?弄不明白情况的人怔怔地立在原地。 又一马鞭抽在身上,云铮这才清醒过来。 “正眼都不看本公主一眼,本公主还不稀地看你,日日对着你这张冷脸都影响我下饭,你给我滚回去,从此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华阳让人将他驱赶出队伍,望着黄沙中远去的和亲人马,元铮久久出神,那个疯女人放手了?所以从现在开始他自由了? 这些日子云峥一直在回想这件事,从被下药到被赶走,这一切一定是华阳早就计划好的,所以那晚的她到底是想做什么? 是想在离开故国前最后任性疯狂一次?还是…… 云峥从来不认为华阳会对他有真感情,不过是拿他做个伶人取乐,可现在的他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 云铮自然不知道,回到马车后的华阳在无人处流下的眼泪,她不舍故国,不舍亲人,感同身受,又怎会强迫喜欢的人和她一样背井离乡。 将珍藏了十几年的清白身留给喜欢的人,这是她作为一个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弱女子最后能做到的事。 从前的云峥对华阳厌恶入骨,可华阳这回的举动却让他深深触动。 她是曾折辱过自己,可云铮不能否认的是他这条命是华阳从虎口救下的,现在又给了他自由。 每每想起对方决意赶他走的情景,那些不愉快的过往仿若成了天际中的缥缈云烟。 他不知道失去清白身的她怎么面对西夷王,怎么面对往后的日子。 思绪回归,当着两个姐姐的面云铮没有提那夜的事,只说华阳在离开前将他赶了走。 扶盈听了也感慨,“我想也许她一开始就没想过带你走,是我们再三劝说惹恼了她,所以故意置气的暂时将你带了走,可最后还是会选择放手。” 也可能是想让喜欢的人送她一程,一起多待些日子。 南缃也意外,“倒不曾想这嫡公主还有这样的心性。” “不管怎样回来就好,刚才南缃还说这次去为亲人移灵,将堂妹晚凝带了回来,这回我们兄弟姐妹能守在一起了。” “一会儿我送堂弟去堂妹那儿。”南缃说道:“你们两人住一起也好互相照应,正好晚凝张罗着要习武,现在有你在,她也算有师傅了。” 扶盈留了弟弟妹妹在府里用午膳,过后南缃又送云铮去了堂妹住处,安顿好后也开始给自己重新找活计。 可不知怎的,附近几家医馆都不要人手不说,更奇怪的是,每每还不等她把话说完,那些老板们便纷纷挥手让她离开,像是对瘟神般避之不及。 虽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可南缃也知道这当中必定另有文章,一连几日寻活计无果,只得暂时待在家里做些家务,洗洗涮涮。 这日天气好,南缃将积攒的衣服拿出来清洗晾晒,独自在院中忙碌,没有注意到门口有双炙热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第一卷 第252章 意外重逢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直到将衣服晾完,转过身才发现大门处立着一名男子。 “你找哪位?” 南缃上前看着来人,只见他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生得剑眉朗目,身姿魁伟挺拔,带着习武之人的英武果断。 年轻男子看南缃的神情分外激动,“真的是你?” 南缃奇怪,她不认为自己认识眼前人,可瞧着对方样子分明是识得自己的,“你是……我们见过吗?” 确定声音也无误,男子欣喜之色溢出脸庞,“你不记得我了?” 见南缃还是面带茫然,男子又提醒道:“你是不是去过边境?在边境驿站救过一个受了伤的将士?” 这么一说南缃就想起来了,再重新打量了眼前人,“莫非那人就是你?” “是我,正是我!”男人激动的说话声音都发颤,差点要把衣服解开展示身上伤口,证明自己就是被救的人。 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他抱歉一笑,拍了拍胸前几处,示意伤口所在。 南缃恍然忆起,可不,他跟那日受伤的人确实眉眼相似。 也不怪南缃没有认出来,当日受了伤的人衣衫破败,神情憔悴,而今精神抖擞不说,换了身衣服更如换了个人,他要不说南缃还真认不出来。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男子也惊喜,“我醒来后就听店小二说你走了,没有留下任何信息,我一直遗憾,没能跟救命恩人亲口说声谢,想着茫茫人海不知道从何处寻你,何时能再见面,不想今日就遇到了。” 再看周围,这男子反应过来,“莫非你就是洵一新娶的妻子?” 南缃嗯了声,又询问对方是何身份。 “对对,我还没介绍自己。”男子重新见礼,“我是贤国公府长子裴琰,今日应洵一邀请来家做客,他没在吗?” 话刚落,李洵一就回来了,一见到裴琰热络地走上前,“长公子这么快就来了。” 见两人在这儿,李洵一忙着给他们介绍,“南缃,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国公府长公子,刚才在府里见到,我请公子来家中做客,公子说过会儿就来,我寻思先去买些菜回来,不曾想公子倒是快先我一步来了。” 重新看向眼前人,南缃朝对方问好。 男子举止豪爽,行事利落,颇有军帅气度,和李洵一这样的文人完全不同,南缃暗暗纳闷儿这两人怎就成了友人。 听到两人前段时间见过,又得知原来救了裴琰的人就是南缃,李洵一十分意外,“这也太巧了,南缃前段日子去边境办事,不曾想这一遭你们能遇见。”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救命恩人原来就在这里。”裴琰看回南缃,又一次向朝她郑重拜谢。 “不用谢,我本来就是医者,救人是分内事。”南缃招呼他们先进屋,“我去沏茶。” 说完转身去了厨房,李洵一陪着客人来到正房。 “之前只听说是德妃娘娘指的婚,对方是东宫婢女,其他的我也没细问,不知赵姑娘到底是何家世?” 李洵一如实回道:“南缃是南临赵氏女,赵家获罪后她被押解到京城,分到了太子府做婢女。” “原来是赵氏女。”裴琰听后很震惊,也难怪了,初见时就觉得那姑娘不似小门户养出来的女儿,果然是有来头。 提及此,李洵一也心疼,“南缃也可怜,本是世族千金,失了家,为奴为婢,现在嫁给我也只能过寻常百姓日子,确实委屈她了。” “她很有才干,不光精通琴棋书画,医术也过人,太子的病症就是她治好的。” 精通四艺裴琰不奇怪,这是名门世族女儿都要习的,更何况天下皆知的赵氏女,千年世家的女儿自然更是不同凡响,只是没想到医术也能这般了得。 “南缃还特别上进,我总说让她在家里歇着就好,可她非要出去自己赚钱,先前在长宁街一家医馆做工,后来因特殊原因不做了,这些日子她在找活计,不过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 “其实我觉得这样也好,正好可以在家里休息,可她不死心,还是想着继续找,怎么劝都不听。” 裴琰思索着这话,“倘若一定要找差事,不如来府里做事吧。” “府中只有一名男郎中,女眷们看病多有方便,请赵姑娘来府里专为女眷医治,既有差事做,也不似在外面那般辛劳。” 被这么一提点,李洵一也觉得有道理。 南缃将茶水送去后又在厨房忙活了小半日,将几道菜肴端上桌。 李洵一帮着端菜,招待裴琰用饭,“家里粗茶淡饭,公子不要嫌弃。” 南缃听了故作埋怨地调侃道:“什么粗茶淡饭,我做的可都是人间美味,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回头家里饭你来做。”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李洵一老实的不禁逗,以为南缃不高兴了,赶忙解释,“我不是说你做饭不好吃,是说……是……” 不好直言那是客套话,李洵一笑道:“那这样,以后家里饭我来做,你也好多歇歇。” 裴琰见状爽朗大笑,“赵姑娘是跟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 气氛活跃了起来,李洵一热情的给客人夹菜,“是我不会说话,南缃厨艺了得,大公子快尝尝。” 而后又给南缃盛了碗汤,体谅她做饭辛苦。 “呦,赵姑娘还真不是开玩笑。”裴琰尝后惊叹,对南缃的厨艺赞不绝口。 若说大家闺秀精通琴棋书画没什么奇怪,可能把厨艺做得这么好着实让他意外。 想起刚才的谈话,裴琰主动跟南缃提起自己建议。 李洵一也解释道:“要我说你就在家里歇着就好,但要是执意出去找活,我觉得大公子的提议确实很好。” “外头医馆的病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辛苦不说还要抛头露面,在府里就好多了。” “没错。”裴琰也附和,“都是府里人,差事轻松离家也近,来往方便又安全,你们夫妇俩也随时见面,方便照顾。” 第一卷 第253章 突然的想法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依南缃本意,她宁可在街头给百姓们看病,也不想在高门府邸里周旋,伺候那些贵人们。 但现在外头的活计不好找,南缃隐约有种感觉,有人在暗中难为她,故意给她使绊,眼下国公府确实是最好也是仅有的选择。 这位大公子是洵一的好友,国公老爷也很照顾洵一,对方好意帮忙,倘若回绝后自此不再找活也就罢了,可要将来去了外面做工,让认为得自己宁可去外面也不愿去府里,怕是洵一脸上也挂不住。 “就这么定了吧。”裴琰诚心邀请,“赵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能帮得上忙的我也想能帮一把。” 南缃也不想继续在家白吃白喝,裴琰和李洵一来回相劝,于是就先答应了下来。 一回到府中,裴琰就将今日事告知了其母,贤国公夫人也惊奇,原来救了儿子的就是赵南缃。 既是救子恩人,儿子又提了,国公夫人自是没有不允的。 “不光是日常给府里人看病,赵姑娘是第一世家女,才貌无双,言语行事大家风范,请她来府里也好让妹妹跟着受些调教。” 国公夫人也觉有理,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就这么南缃来到国公府做了女医,原本这份差事就比在外面医馆要轻松,又有裴琰的照拂,南缃日子也十分顺遂。 出了正月,天气一点点转暖,李洵一课业也越来越紧张,国公老爷特意让他跟着两位公子在私塾读书,做临考前指导。 “大公子自小习武,现在已是军中参将,二公子和三公子这次和我一同赴考。” 晚上,李洵一和南缃一边吃着饭一边闲话家常。 “二公子文采出众,我想他一定没有问题,不过三公子就……三公子年轻,玩儿心重,很是欢脱,国公老爷平日没少教说,怕是中榜会艰难些。” 说到那位国公长公子,南缃笑道:“你们两个一武一文,性情也大不相同,却能成为朋友,也是稀奇。” 李洵一也跟着笑,“大公子是性情中人,豪爽快意,喜欢帮扶弱小,也是看那时的我孤身可怜,所以对我照顾有加。” 吃完饭洗漱过后,两人躺下身准备歇息。 烛火已熄灭,房间静悄悄的,想到这几日琢磨的事,南缃主动开口道:“洵一,要不咱俩尽快把和离的事办了吧。” 突然提到这个,李洵一心猛然一坠,他隔着帘子看向南缃方向,忍着心里的闷痛苦笑道:“怎么了,你就这么着急和离吗?” “不是,我是为你考虑。”南缃解释,“春闱在即,以你的才华不出意外定能金榜题名,若是等你考中后我们再和离,届时人们少不得指责你抛弃糟糠背信弃义,所以我想着在科考前把事情办了。” 李洵一知道南缃是为他好,可想到要与之分离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如果中榜意味着要和她分开,他宁可放弃科考。 “南缃,你觉得我真的适合走仕途吗?” 这话南缃听着奇怪,“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马上就要科考了,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李洵一平躺回身,呆呆地望着漆黑房顶,“我父亲是读书人,从小教我读书识字,自懂事以来,科考入仕就成了我的使命。” “可有时候我也在想,我到底适不适合这条路?” 李洵一声音黯然,“以前在清水村时没见过世面,一门心思只想着读书科考,可自来了京城,结识了国公老爷和几位公子,我看着他们和同僚应酬往来,才发现官场其实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不是只把自己分内公务做好就行,还有很多人情世故需要处理,远比我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我明白你意思。”南缃接过话,“官场复杂水深,人际关系错综复杂,这些确实需要花费不少精力应对。” “你从小生活在乡下,环境简单,没有接触过高门官宦,自然会觉得这些事情遥不可及又应付不来。” “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南缃安慰,“很多臣子都是贫寒出身,那些人情世故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应对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待你在其位时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是国公爷的门生,得他看重,还有大公子的照拂,在官场上也是有贵人帮扶,不是单枪匹马。” “另外,我朝盛行榜下捉婿,待你金榜题名时必得达官显贵相中,娶门有助力的妻子,加上岳丈家的扶持,你担心的那些都不是问题。” 李洵一嘴角泛着苦涩,是啊,一切都好,可唯一不好的是那时的南缃会离开。 榜下捉婿,娶门有助力的妻子,也许这是大多寒门学子的梦想,可他一点也不期许。 “话是这么说的,可我太了解自己了。” 过于老实腼腆,性格是很难改变的,别人再帮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地给他打点好。 “我永远做不到像几位公子那样,与人来往从容应对,挥洒自如。” 看向帘子,李洵一道:“要不我跟着你学医吧,我觉得相较做官我应该更适合做医者。” “我虽然算不上聪明,但认真学应该也能学得来,你教我,将来我们一起开医馆,治病救人。” 南缃越听越离谱,“马上要科考了,你怎么生出这种想法儿。” 其实南缃也了解李洵一,本心来说,也觉得他性格不适合走仕途。 当然了,南缃知道洵一是好人,做了官也会是清官,忠君爱国,为百姓谋利益,但——他太过老实了,不擅长应酬交际,更难树下威信,这样的性格在官场上确实会艰难些。 李洵一说得没错,相较于做官他确实更适合走医者这条路,但寒窗苦读这么多年,眼看科考在即,怎么能让他在这个时候放弃。 猜测大概是他临考前情绪紧张,南缃好言安慰,“能遇到国公爷赏识,倾力助你学业,这是多好的事,要知道很多人想拜入高官门下都没有机会。” 第一卷 第254章 恩爱夫妻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还有太子,太子说过,你在清水村对他有收留之恩,你要能金榜题名,待入朝后他也会照顾你的,有储君做靠山你不用怕任何人。” “看看,好人上天都眷顾,给你安排了这么多贵人,你可不能枉费了。” 南缃再三叮嘱他,“就是考前焦虑而已,你现在什么都不要瞎想,好好温书全力准备科考就是,其他任何心思都不要再有,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李洵一笑着应下。 南缃这才放心,闭眼睡去,可这晚的李洵一却睁着眼睛到天亮。 ———— 魏颐已经度过了孕期头三个月,现在胎象已稳,肚子也不算大,行动还很方便,趁着这些日子她也愿意出来走走,这日特意来东宫探望长姐。 “所以说赵南缃现在日子过得不错。” 听闻了南缃情形魏鸾不免恼恨,本想是断了其生路,添些不痛快,却不想因此让对方捡了便宜,人进了国公府做事,这回她手难再伸进去了。 看了眼妹妹,魏鸾心思一动,虽然自己不好再插手,可妹妹可以呀。 说来赵南缃也是了国公府的下人了,妹妹作为府中少奶奶,想要拿捏她还不容易。 于是有意无意地同妹妹诉苦,张口闭口自己如今处境都是拜赵南缃所赐。 魏颐不傻,怎会听不出姐姐的言外之意,无非是想让自己帮着她出这口气,磋磨下对方。 不过魏颐还真没心思管这些,先不说在她看来赵南缃已经碍不着姐姐的道儿,根本没有必要再折腾,最重要的是如今的魏颐泡在蜜罐里,哪里稀得管这些杂事。 话说魏颐对魏鸾也不是一点怨气都没有。 当初这位长姐不经双亲同意,私自给自己定下婚事,魏颐何尝不知道姐姐这是在报复。 拿她的婚姻大事出气,魏颐怎能高兴。 幸而得了个好夫婿,可要多想一步,如若所嫁非良人,自己后半生岂不被姐姐毁了,每每想起这些魏颐都忍不住后怕。 她不否认眼下的幸福是得姐姐所赐,但长姐的初衷可并非在此,只能说是上天眷顾歪打正着。 是以魏颐对长姐的这份感激并不纯粹,也无心帮忙。 “妹妹当然是愿意给姐姐分忧的,只是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赵南缃便罢,不过一个婢子,可当中还有她丈夫的脸面。” 魏颐十分为难,“李洵一深得公爹看重,跟大公子又是好友,我要是欺负他妻子,这也是打李洵一的脸,妹妹在夫家面前不好做啊。” 魏鸾长叹,“也是了,她还有丈夫呢。” “可不。”魏颐接过话,“李洵一书读得好,公爹都说了,以他的才华不出意外定能登科,他是公爹的得意门生,往后是跟府里常来往的,不好撕破脸。” 魏鸾怅然的目光望着窗外,嘴里喃喃道;“是啊,等到李洵一金榜题名,赵南缃就是官太太了,丈夫前途无量又疼爱她,这女人还真是命好。” 魏颐笑着安慰,“再怎样也是臣妇,如何能与姐姐相比。” “也不是这么说的。”魏鸾眸色幽深,“抛去身份地位,作为女人,她得到的幸福可是我远不能及的。” 瞧着姐姐面色低沉,魏颐不再开口。 看得出来妹妹不打算帮自己,魏鸾更加坚信了妹妹就是在看自己笑话。 碍于颜面和身份,魏鸾也不想把话说破,不帮便罢,只要能从她嘴里知道赵南缃的情况也够了。 临近科考这段时间,南缃日日给李洵一做营养膳食,为他调理好身体,以最好的状态迎接科考。 南缃的精心照顾李洵一都看在眼里,心低也很感激,可他清楚,待他金榜题名之时就是南缃离开之日,这么想着他便对登科一点兴趣也没有,但又不好惹南缃不高兴,故此每天装作努力温书的样子。 国公爷特意命人减轻了李洵一的差事,让他能有更多时间读书备考。 这日早早下了工,回到家就见南缃正在院里磨豆子,李洵一见状上前帮忙。 “这些你不用管,赶紧看书去。” 南缃执意不让他帮忙,李洵一灵机一动,“要不这样吧,就跟在清水村时那样,我推磨,你念书给我听,这样也不耽误读书。” 南缃不想再争执,于是应他所言,李洵一高兴的接过手,听南缃念书比自己看都要记得快,干活也不觉累。 洒满阳光的午后小院像铺了层金色光晕,少女清悦的读书声飘在其中,青年男女偶尔对书中某一句展开讨论,两人相互帮衬,偶尔一两笑声,温馨静好的画面让门外人看的痴迷入神。 “大公子何时来了?” 注意到门口站着的人,李洵一停下手里活。 裴琰笑着走进来,“我刚去私塾看望三弟,见他正在吃点心,问了才知,原来那点心是赵姑娘做给你的,我还说他怎能这么不懂事,抢了人妻子特意做给丈夫的东西。” 将带来的茶叶递了过去,裴琰声称替弟弟赔礼。 “大公子太客气了。”李洵一解释,“哪里有抢,是我把点心拿给三公子的,我一个人也吃不完,难得他说味道好,这才留给公子品尝。” 南缃一眼看破,这些裴琰定是都知道的,不过是借个由头送李洵一些喜欢的茶叶而已。 “大公子进屋坐,我给你们倒茶。” 裴琰朝南缃笑了笑,“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读书了。” “怎会,你来得正好,这些天洵一情绪不佳,大概是考前焦虑,时不时说些自己到底适不适合走仕途的糊涂话,你正好劝劝他。” “哦?”裴琰笑呵呵看向洵一,“这是太过紧张了。” “不用担心,父亲说了,你的才华肯定没有问题,要对自己有信心,男子当然要走仕途,也好日后封妻荫子,就是看在赵姑娘这么照顾你的份上,为了自家妻子也得努力争取。” 李洵一惭愧地挠了挠脑袋,直道说得对。 “赵姑娘真是贤内助,看你们夫妇如此和睦恩爱,真是羡煞旁人。” “南缃确实很出色。”李洵一认同,“这些日子她很辛苦,每天精心准备膳食给我调理身体不说,还陪我读书,事事面面俱到。” “说到读书,南缃比我有才资的多,很多时候我还要请教她,南缃若是男儿必能做出一番事业。” 第一卷 第255章 我只要你高兴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南缃听得乐,“被人夸的感觉就是好,这么的吧,往后你每天早起先夸上我几句,让我有一天的好心情,就当是家规了。” 李洵一傻傻陪着笑,裴琰也爽朗大笑,有才干的女子本就不多,既有才干还有趣的更是少之又少。 不打扰他们夫妻读书,裴琰告辞离开。 出了大门后又不禁回望了一眼。 夫妻二人的相处让他想起了病逝的亡妻,那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妻子,与大多数闺秀一样端静知礼,谈不上多出色,但也不失大体,夫妻间虽无男女之情,也修得相敬如宾。 说来二十多岁的他在此前还未真正有过心动。 直到遇到那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姑娘,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给了他生的希望和温柔照顾,在后来的日子里他几乎每天都会想起。 裴琰曾一度以为,这种强烈的思念只是出于救命恩情的感激,可每每想起那晚的灯下美人,那种怦然的心动的感觉是他无法忽视也无法否认的。 她以这样的身份意外重逢让他欣喜若狂,却也惆怅满怀,原来世间真的有爱而不得。 从知道南缃是朋友之妻的那刻起,裴琰就决定把这份感情永远藏在心底,能帮到她,还能时常见到,他便满足了。 裴琰的劝说也引得李洵一思绪沉杂,而后的几天他没再提学医之事,直到这日回到家看见到扶盈等在门口。 李洵一高兴地上前见礼,两人寒暄过后扶盈问起堂妹可在。 “南缃还没下工,堂姐有要紧事吗,我去叫她。” “算了。”扶盈将人劝阻,“还是别打扰她了。” “堂姐不常来,既然来了肯定是有要紧的事,要是方便你可以跟我说,南缃回来我转告她。” “也没什么,我改天再来吧。”扶盈说完告辞离去。 李洵一低着头朝家门走回,犹豫了下后还是追过去将人唤了住。 “堂姐,我人虽然不算聪明,但也能看出来,你和南缃都在想着给家族平反,我没什么大能耐,但是能帮上忙的一定尽全力帮,你们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不用把我当外人。” 每次同南缃见面商议案情,姐妹俩都是回避着洵一,扶盈思量着他是对此有想法了。 “洵一你别误会,我们回避你并不是把你当外人,相反,就是为了你好,所以有些事情不想让你牵涉其中,以免你受到连累,这是为你好。” “我不怕的!”李洵一赶忙表态,“我不怕被连累,只要能帮上你们我就高兴。” 扶盈笑了笑,对方越是懂事自家越不能拖累他,于是安慰他不要多想。 人走后李洵一陷入沉思。 南缃总想着在他科考前和离,可在李洵一心里,相较科考入仕他更希望和南缃继续相处下去,就算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也高兴,哪怕终身没有功名。 但他也知道,在南缃心里为家族翻案是头等大事,可惜现在的他什么忙也帮不上,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有能力为她做些什么。 可一旦金榜题名南缃必会离开自己,李洵一很纠结,不知如何是好。 想到南缃的牵挂,能真正帮上喜欢的人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哪怕将来不在彼此身边,只要能看着她高兴就好。 反复思量后终于拿定主意:好好参考,博取功名,有能力为喜欢的人尽些心力。 “南缃你放心,我会用功读书,争取金榜题名,不让你失望。” 南缃一进门李洵一就坚定地向她保证。 看着面前人这样子,南缃愣了愣,随后笑出声,“什么叫不让我失望,是不让你自己失望,对得起你十年寒窗苦。” 李洵一讪笑着解释,“是,但也是为了你呀,你每日这么尽心尽力照顾我,我当然不能让你的辛苦白费。” “也行。”南缃笑道:“只要你专心备考就好。” 我只要你高兴就好,李洵一心里默念道。 打定主意后的人不再彷徨,一心一意备考科举。 临考前半个月,贤国公特意向已退养的前内阁学士宋阁老递了帖子,让儿子和门生前去做最后的考前指导。 宋阁老住在京郊别院,一连两日几人结伴同去,到了第三天,想到自己还有事在身,李洵一决定这日自行前去。 出了家门的他直奔首饰铺,买下看好的东西后兴高采烈地走出铺子,快步穿过街道朝京郊赶去。 一声马儿嘶鸣,李洵一惊了一跳,手中布袋咣当掉在地上,幸而那马夫及时勒住了马,虚惊一场。 “你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吗!惊了我们主子大驾有你好看!” 华丽的车驾一看就是出自哪家贵族府邸,李洵一猜到里面人身份不凡,连忙道着歉。 “怎么回事。” 沉稳的男子声从马车传出,凌恒掀开帘子,车夫先是向主子请罪,又解释是对方不看路险些撞上来的。 认出是李洵一,凌恒亲自下了马车。 “原来是太子殿下。”李洵一作揖赔罪,“是草民的错,多有得罪,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你没事就好。” 凌恒又命人帮着捡起地上散落的东西,李洵一焦急地四下寻着什么,待找到滚落在街边的镯子,忙俯身捡起用衣袖擦了擦,检查了下没有损坏,这才舒了口气。 看到他手中物件,凌恒猜想这应该是给南缃的。 “殿下英明。”李洵一笑吟吟解释,“过些日子是南缃生辰,我提前给她准备了礼物。” “是啊,她生辰快到了。”凌恒自言自语,“日子过得真快。” 再看向李洵一手中的白银海棠缠丝镯,材质不算珍贵,款式也并不出彩,可那也是他们夫妻间的情谊,凌恒看得酸涩。 定回心神,又问了李洵一最近备考如何,嘱咐他安心科考,若有幸登科将来必定照拂于他。 李洵一感激地朝凌恒又拜了一礼,他也不知自己哪里修来的福气,能遇到这么多贵人相助。 “你人纯良,自有上天眷顾。” 李洵一羞涩地笑了笑,拜送凌恒离开后继续朝京外赶去。 第一卷 第256章 身残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国公府的女主子并不多,除了当家主母贤国公夫人外,就是其小女儿和儿媳魏颐,裴琰的妻子早年病逝,三公子还未娶妻,国公爷后院也只有两个小妾,其余就是府里的婆子婢女。 魏颐一直是由先前的府医负责孕期事宜,南缃除了隔三岔五给国公夫人治疗下头疾,平日也就是给女使婆子们看些小病小痛,算不得忙。 这日给国公夫人请了平安脉后,体谅李洵一考前辛苦,国公夫人特意让南缃早些回去照顾丈夫。 出府后南缃上街买了些菜,又买了只鸡,准备晚上给李洵一炖汤补补身子。 提着菜和肉朝家走回,刚走到巷口,就看到家门前围了不少人,熙熙攘攘像是围观什么。 正好奇是怎么回事,人群中的邻居婶子一眼就看到了南缃,碎步朝她跑来,“你可算回来了,赶紧看看吧,家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洵一他,他……”邻居婶子难以言说,“算了,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南缃心一沉,快步朝家跑去,拨开人群挤身进门,院子里也立着不少人,正嘀嘀咕咕的指着正房议论,一见到南缃来了纷纷痛惜哀叹。 进了屋就见裴琰也在这里,他面容冷峻带着焦急,额上青筋隐隐暴露,像是隐忍着什么。 院里院外聚集了街坊四邻,待听到屋里的南缃发出惊叫声,人们不忍地捂着胸口。 “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外头人们七嘴八舌低议。 “听说伤得可重了,两条腿的下肢都被生生砍断了!” “太残忍了,要说这劫匪也是可恨,劫财就劫财,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可不,说句不好听的,哪怕干脆把人杀了,一了百了也就得了,这么年轻就落个残废身,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谁说不是呢,眼瞅就要参考了,这回别说科考,往后什么也做不了了,好好的青年才俊,真是可惜了。” 南缃归来前郎中已经给李洵一包扎了伤口止血,由于失血过多,人至今还在昏迷,脸色惨白得吓人。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在宋阁老家里读书吗,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二公子也难过,叹息道:“原本我们三人是要一起去宋阁老家的,可昨晚分别时洵一说他今早还有些事要办,让我们不用等他,他会自己前去,所以我和弟弟未与他同行。” “到了阁老家后却许久不见他来,洵一从来规矩谨慎,不是个轻易迟到的人,我便打发下人去必经之路上查看。” 京郊地广人稀,环境幽静,下人一路找去,远远就看见前方有几名人马围在道上,像是寻衅滋事之辈,一见到有人来立马就跑了。 “当时洵一已经遭遇了不测,倒在血泊里,说是拦路劫匪所为,那些人抢了他的钱。” 拿起枕边的镯子,二公子将东西递给南缃。 “这个他一直攥在手里,劫匪抢了钱后发现他身上还有首饰,意欲抢夺,可洵一死死护着不给对方,大抵也是因此激怒了那些人,他们为泄恨才下这么重的手,我想这个应该是洵一给你的吧。” 银白的镯子上染着血迹,有些微微变形,可见当时的他是如何紧攥不放。 前几日闲聊时说起过自己生辰快到了,南缃猜到这定是他准备的礼物,鼻头一酸,眼前被泪水模糊。 “他怎么那么傻,劫匪要财给他们就是,钱财都是身外物,何必此让自己吃亏。” “这件事也怪我们。”二公子很自责,“我们就应该和他结伴同行,也不至于出这样的事。” 裴琰也悲愤,铁拳砸在墙上,发誓必要将那伙劫匪绳之以法。 房间气氛凝重,看了眼床前守着的南缃,裴琰让大家都散了,以便让洵一好好休养。 两条下肢就这么生生没了,惨烈的情景让南缃心口颤抖,只要身体完整,无论什么病她都能治的好,可眼下这种情况,纵然她有通天的医术也无法让他长出新的腿来。 南缃不敢想洵一醒来后如何面对残缺的身体,眼泪不住的流。 二公子出来后将外头人都散了去,街坊邻里们都为李洵一惋惜,哀叹他大好的年华和前途就这么没了,也替南缃悲哀,年纪轻轻就要守着残废丈夫度日了。 裴琰守在外屋,他很想安慰南缃几句,可此刻再多的言语都苍白无力,唯有静静地陪在身边。 贤国公听闻此事后大为震怒,京城天子脚下竟有人这般猖狂! 那可是他看中的晚辈后生啊,眼看春闱在即却出了这样的事,贤国公悲愤又痛心,誓要将那劫匪捉拿归案,给门生出这口气。 昏迷了一天一夜的李洵一终于转醒,得到消息的裴琰也第一时间赶了来。 李洵一呆呆的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裴琰看得心痛,保证一定会把劫匪揪出来为他报仇。 南缃将温好的汤羹端了来,粥到了嘴边,李洵一却没有吃的意思,他目光低垂地看着自己腿,低喃了句你们不该救我。 苦涩的声音听得南缃心里难受,强忍着要流出的眼泪。 “你不用担心,还有我呢,往后我会照顾你,就算不为别的,为能亲眼看到害自己的人伏法,你也得好好活下去。” 失去双腿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毁灭打击,洵一痛不欲生,可纵然如此,善良的他也不想将自己的痛苦发泄在无辜人身上,尤其是这些关心自己的人。 更不会让南缃为难,乖乖地将汤羹喝了下去。 “缉拿劫匪的事交给我。”裴琰说道,“洵一这段时间离不了人,府里的差事南缃就先放一边,好好在家照顾他,需要什么调养药材尽管和我说,我让人送来,其他的事等洵一伤好后再说。” 谢过裴琰的照顾,南缃亲自将他送出门。 看着南缃泛红的眼尾,裴琰十分心疼,“你也不要太忧心,洵一是我的朋友,不管如何后半生我都会帮衬他,你不是一个人。” “我不是担心自己,是担心他接受不了。” “慢慢来吧。”裴琰劝解,“时间久了总会接受的,他现在情绪低落,你好好陪着他,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第一卷 第257章 是不是姐姐做的?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送走裴琰后,南缃回到正屋。 还没掀起卧室帘子,就听到里面有细微的啜泣声,她收回了手,轻步走出屋子。 身为男子不好在人前流泪,南缃也不去打扰,让他哭出来总能舒服些。 不论李洵一心里多痛苦,在南缃面前他从不会把脆弱的一面表现出来。 并非他不怨天尤人,只是知道彼此本非亲非故,对方能照顾自己已是情分,又那么辛苦,不能再给已经焦头烂额的南缃增加情绪负担,只在无人时落下几滴眼泪。 南缃日夜精心照顾,其他事宜还好,最让李洵一难为情的就是大小便。 他下不了床,只能将盆子放在身下解决,先前连手都没有碰过的两人而今面临这种情景,狼狈的样子让他羞窘不堪。 在南缃数次宽慰下才稍稍转好了些,一段时间后李洵一也渐渐适应了。 春闱开考这日,靠在床上的李洵一独自望着窗外发呆。 若非这场意外,此时此刻的他也在考场上,和所有举子一起书写答卷。 半月前的他还在期待自己能榜上有名,以便有能力真正帮上喜欢的人,而现在…… 低头看向半截的双腿,李洵一悲痛,如今的他成了废人,非但不能为南缃做什么,反倒拖累她,愧疚和痛苦日日折磨着他心神。 贡院门前,学子们紧张有序地排队进入考场,魏颐目送丈夫进门后特意去玉清观上香,保佑丈夫科考顺利,一举夺魁。 归来路上,闲来无事的人顺道去东宫和姐姐聊天。 “妹夫才华斐然,一定能金榜题名。” 魏颐点着头,“但愿吧,这些天为了备考府里上下忙忙叨叨,读书学问上我帮不上忙,唯有照顾好夫君身体。” “一想到李家小哥的遭遇,我是日夜为夫君揪心,生怕他身体有恙,就是咳嗽一声我都紧张,每天命人精心准备补品,给他养好身子,只盼能以最好的状态顺利完成科考。” “李家小哥?是那个李洵一吗?”魏鸾问道,“他怎么了?对了,他这会儿应该和妹夫一起参考呢吧。” 提到这个魏颐不免惋惜,将李洵一的不幸遭遇告知姐姐。 “居然出了这种事?”魏鸾听后表示震惊。 “可不,真是太可惜了,十年寒窗苦,偏偏在科考前遭遇祸事,先前所有的功名和努力全都白费了。这也罢,还落了个残废,往后只能躺在床上过后半生了。”魏颐絮絮叨叨说着。 “公爹和长公子也十分生气,说必要将此事追查到底,把那伙劫匪绳之以法。” “追查到底。”魏鸾低声默念着这几个字,眸色深沉如渊。 “这回也苦了赵南缃了。”魏颐还在哀叹,“之前府里下人们还羡慕她,有个举人功名的丈夫,来日登科为官她也能跟着享福,不想却出了这种事,年纪轻轻的,往后只能守着个残废丈夫度日。” 魏鸾脸色转回,笑微微道:“这就是命。” “要我说啊,也是她的报应,搅得人家夫妻不合,做下了这种孽,而她嫁人后却过得美满得意,这般不公平上天都看不下去了,故此给她降下惩罚,所以说呀,恶人自有天磨。” 魏鸾越说越得意,“李家小哥也是可怜,摊上这么个克夫婆娘,要是没娶她兴许也不会遭此横祸。” 打量着长姐神色,那幸灾乐祸的意味藏都藏不住,还夹杂着解恨,再想起过去姐妹俩的谈话,魏鸾陡然升起一个念头。 这件事该不会跟长姐有关吧! 记得每次来东宫,姐姐都会问及赵南缃近况,口口声声埋怨对方勾走了太子心,害得她备受冷落,而赵南缃出嫁后却跟丈夫恩爱美满,言语间全是对赵氏的隐恨和极度不平衡。 上次见面自己亲口跟姐姐说过,照公爹分析,以李洵一的才华不出意外必能榜上有名。 当时的姐姐还言语泛酸,说李洵一一旦登科赵南缃就是官太太,往后都是好日子了,作为女人,对方拥有的幸福是她远不能及的。 话里话外也透露出想让自己出手磋磨赵南缃。 自己没答应,难道姐姐她出手了? 如果直接杀了李洵一,赵南缃就会成了寡妇,恢复自由身的她很有可能会被太子重新收回身边;而弄残了李洵一,不仅对方无法参考入仕,再无前途,赵南缃后半辈子也要守着残废丈夫凄苦度日,永无幸福可言。 届时的赵氏即是有夫之妇,日子还不痛快,同姐姐一样守活寡。 魏颐心怦怦直跳,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疑。 是啊,若等李洵一中了榜,那时就是朝廷命官,再动手就难了,而事实是李洵一就是在科考前出的事,这么分析哪儿哪儿都能对得上! 魏颐感觉自己发现了件天大阴谋,可这些她万不能同外人讲。 要真是姐姐干的,此事一旦暴露母族女眷可要颜面扫地了,这让她以后怎么在婆家立足,她丢不起这个人。 到底是不是长姐做的?魏颐犯起狐疑。 心里有了怀疑就难再放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探探她口风。 “长姐,妹妹冒昧问你件事。”魏颐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李洵一的事……不会跟长姐有关吧?” 魏鸾眉眼一动,意外地看向妹妹,只一瞬,又收回了目光,不明所以道:“妹妹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姐姐,你我是同胞姐妹,这里也没有第三个人,你给我句实话,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魏鸾当即变了脸,“难道在你心里姐姐就是这种心狠手辣之人吗?” “我当然希望长姐不是。”魏颐也不确定,“姐姐过去常提起赵南缃,我知你怨恨她,所以……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太巧了。” 魏鸾似受了冤枉,愤慨道:“赵南缃已经嫁人了,碍不着我什么事,我何必再跟她过不去,我是经常向你打听她,不过是姐妹间闲聊,单凭这个你就认定是我?” 说着摇头苦笑,“妹妹可知这样有多伤姐姐心。” 魏颐赶忙认错,“是妹妹的不是,不该惹姐姐难过,姐姐不要生气。” 嘴上这么说,可魏颐心里的疑虑始终难消,要是搁过去她绝不会怀疑嫡亲姐姐,但今日不同往日。 第一卷 第258章 守活寡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前些日子回家探亲,听娘亲说了新婚夜姐姐安排赵南缃守夜之事,若非亲耳听到,魏颐都不相信这是姐姐做出来的事。 将赵南缃许给李洵一,也是长姐托姑母向婆母物色的人选,魏颐怎会不知姐姐是在排除异己。 还不经双亲同意给自己指婚…… 现在的长姐变了不少,不再是过去那个软弱温良的女子,她是否清白魏颐是真没把握了。 但考虑到自己利益,再三思量还是决定把道理跟她摆明。 “我只想跟姐姐说一句,国公爷和长公子都坚持把这件事查到底,如果不是姐姐做的,那就当妹妹没说过刚才话;如果是姐姐做的,此番就算是妹妹提醒你,尽快把所有证据清理干净,防备被人查到。” 虽也惋惜李洵一遭遇,但全族女眷名声当前,魏颐也只能帮着自己人。 瞧着长姐脸色不好,魏颐不便再多待,告辞离去。 魏鸾也没有送她,看着妹妹坐过的地方,眸底冰凉如水。 ———— 在南缃精心照顾下李洵一的断肢伤口已愈合,勉强能撑着些力气,裴琰特意让人做了个四轮推车送来,方便他下床活动。 在屋里休养了两个多月,习惯了窝在床上,突然呼吸到外面空气李洵一有些不适应,膝上的手摩挲着双腿,残缺的身体暴露在阳光下,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不知是自惭形秽还是什么,待了没一会儿就要回屋里,裴琰没有勉强,将人抬了回去,扶回床上躺下,陪着聊了半晌才离开。 晚上,二人收拾妥当后房间熄了灯,忙碌了一天的南缃一挨枕头困意就上来了。 “南缃,早前你说的和离之事,我们尽快办了吧。” 南缃刚刚浅眯着,就听到李洵一说话声,瞬间清醒了过来。 “提这个做什么,我这会儿怎么能离开。” 李洵一诚恳道:“我什么也做不了,只会拖累你,看你每天这么辛苦我很愧疚,现在伤口也好了,你帮我到这儿已经做得够多了,往后就” “别说这些。”南缃打断他。 李洵一身边不能没有人,抛下他等于让他自生自灭,南缃怎么可能答应。 “你体谅我处境,没有趁虚而入还帮着我做戏,现在你有难了,我怎么可能一走了之,且你又是为了给我买礼物才没和两位公子同行,不然也不会遭遇意外,说来我也有责任。” “跟你无关。”李洵一道:“我知你良善仗义,只是我情况太复杂,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我不想连累旁人。” “朋友间有什么连累不连累。”南缃态度坚定,“我左右是独身一人,有你在我还有个伴,不就是做饭洗衣擦洗身子嘛,就是没有你我一日三餐也得做,不过是添双筷子,至于洗衣擦洗,能耽误多少功夫。” 南缃劝慰道:“你要是实在不安心,就当我做这些是付给你的房租,要不然我连个住处都没有。” 李洵一知道这话是在安慰他,南缃有姑丈,有做侧妃的姐姐,还能怕没有住处。 “话不是这么说的。”南缃解释,“亲人归亲人,我也不能处处依赖对方寄人篱下,总要有自己的生活。你什么都别多想,往后的事我都打算好了。” “这段时间大公子没少费心,时常来探望不说,补品药材也送了不少,我琢磨着过些日子,你情况再好些了我就回去继续做府医,反正离得近,我可以时常回来照顾你,两边都不耽误。” 李洵一明白南缃意思,自己不能再养家,南缃必须得出门赚钱,外面活计不好找,国公府的差事不能丢。 “这样你会很累的,要是没有我你会轻松很多。” 南缃不认可,“要是没有你,我一样得找活计谋生,你在家我还有个说话的人。” 李洵一愧疚难安,“你还年轻,又那么出色,哪怕和离再嫁也不愁找个好夫婿,真的没有必要在我身上耗费青春。” “那是你觉得。”南缃反驳,“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吗,不要忘了,我是罪奴,世人大多都不愿意娶的人。” “也许你觉得我在这里的日子会辛苦,可我要离开了还不如现在呢,你又不是不知外头活计不好找,就当是为我想想。” 说一千道一万,李洵一也知道这都是南缃安慰他的话,另谋生路怎么也比拖着一个残废之人的好。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南缃拿出最后的杀手锏,“你我是德妃指婚,成婚日子也不长,若现在和离德妃知道了必会不满,你就不怕她寻我麻烦?” “现在回头想想,当时我提和离也是一时冲动,其实就算你中了榜,有德妃和国公夫人在,短时间内我们也不方便和离的。” 见南缃态度执拗,李洵一不再争执。 之后的日子里,南缃白日在府里做工,一有空闲时间就从后门回来探望一眼,帮着倒尿盆,添水加饭。 每日两边奔波,南缃的辛苦李洵一都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可南缃总是安慰他,自己在府里只给女眷看病,闲暇的很,回来照顾不费工夫。 裴琰也一直关注着南缃这边,何尝不知她现在日子,心疼之余便让管事暗中给她多调剂休息时间,又交代府里下人,有需看病的尽量找原来的府医,尽量减轻南缃负担。 ———— 自从妹妹把话挑明后,往后再来东宫,魏鸾不再朝她询问赵南缃近况,魏颐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先前推断错了。 直到这天又一次从东宫探望归来后,婢女与她说了件事。 “桂嬷嬷朝你打听赵南缃了?” 婢女点着头,“两位主子在屋里说话,奴婢在外头候着,闲来无事正好遇到了桂嬷嬷,她和热情地跟我聊天,说着说着就扯到了赵氏身上。” 魏颐长长叹了口气,刚刚平息下的怀疑又重新掀起,越来越觉得那件事就是长姐做的。 另一边,桂嬷嬷也正同主子回禀着。 “她那男人彻底废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赵南缃在国公府里忙差事,一天还得数次地回家伺候她那残废丈夫,做饭擦洗,接屎接尿,每日里两头跑,忙得不可开交。” 魏鸾越听越满意,最后娇笑出声。 桂嬷嬷嘲讽,“这女人终于吃到苦头了,还夫妻恩爱日子美满?哼,每天活都干不完,还顾得上什么恩爱,到了晚上也得守着个中看不中用的丈夫,哈哈。” 魏鸾美的眉毛都要飞出面庞,“这种守活寡的滋味也该她尝尝了。” 第一卷 第259章 还是辞退她吧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害我受尽冷落,她却过的得意,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我必得让她比我更痛苦十倍!” 积攒在心底许久的仇恨和怨气这一刻得到了慰藉,捏起颗葡萄放嘴里,魏鸾终于尝到了甜味。 “娘娘,要不要再想法子断了她国公府的差事?” “不必。”魏鸾慢悠悠地品着茶果,“这就够她受了。” “要么说娘娘就是心软良善。”桂嬷嬷奉承,“换成老奴必不给她喘息机会,难为娘娘还给她留条活路。” 魏鸾笑着摇头。 她当然不是怜悯对方,不过是为大局考虑。 总要给那女人留些生计,否则真把她逼上了绝路,走投无路的人难免向太子求助,那等于给了他们继续往来的机会,少不得再生出枝节。 “这女人算是落败了,往后不必再理会她。”魏鸾心胸舒坦。 转瞬,眼中又阴鸷凝聚,“往后把所有精力放在那柳贱人身上。” 桂嬷嬷也为主子的成就高兴,“娘娘心思缜密,步步绸缪,必能把对手一个个收拾掉。” 魏鸾唇角一勾,人总会长进,身在太子妃之位,自己若不成长如何能坐稳这个位置。 // 日复一日的休养下,李洵一腿部伤口已完全愈合,勉强能用得上些力气,这期间裴琰时常来探望他,陪他说话解闷。 “不用这么客气,我们是朋友,帮衬是应该的。” 李洵一很惭愧,看着眼前院落,这房子还是当初国公爷欣赏体恤,特意拨给他住的,本以为他日后能前途有望,可不想现在成了个废人。 “我愧对国公爷的栽培和期望。” 房子是国公府名下的,如今自己再无用处,继续住在这里李洵一受之有愧。 “这说的什么话。”裴琰听得不满,“你是在去宋阁老家途中受的伤,是我父亲安排的课业,真论起来此事并非和我们没有一点关系,我们照顾你是应该的。再说府里房产也不缺这一两处宅子,你安心住着就是。” “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真正辛苦的是南缃。” 提起南缃李洵一更是愧疚,身为男子,本应该赚钱养家,可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让一个弱女子既忙外又忙内。 “南缃出色能干,要是没有我拖累,她能过得轻松很多。” 裴琰叹息,“赵姑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我相信在她心里从来不怕被拖累,最怕的是你会意志消沉,你若真想帮上她什么,就调整好心态,好好生活,以免让她再为你担心。” 李洵一明白这个道理,已然让对方跟着受累,要每天再伤春悲秋,给对方增加精神上的负担,他更是罪人。 “你不用担心。”裴琰安慰,“我已经打点过了,府里的差事会给南缃减到最轻,不让她太过受累。” 说到追查劫匪一事,裴琰不免愤恨,这件事已经报了官,可时至今日也没有半点消息。 那伙人像是从人间消失了,无从查起。 正说着话,南缃也下工回来了,见到裴琰在此,便请他晚上在这里吃饭。 裴琰不想给她添麻烦,声称自己还有事,不便在这里吃饭,帮着将李洵一送回屋里后就走了。 一回到家中,就听说母亲找他。 见到儿子来了,贤国公夫人清退了房中闲杂人等,这架势让裴琰好奇,询问母亲到底所为何事。 “你近来时常去李家小院探望?” “是啊,怎么了?” 贤国公夫人听了脸色一沉,“听母亲的,往后还是少往那里跑。” “这是为何?”裴琰不解,“洵一是我的好朋友,出了这种事他很难过,我无事时陪他说说话,帮着开解开解,有什么问题?” “你是光明磊落,可外人不见得这么想。”贤国公夫人脸色肃沉,“你可知近来府里传言?” “什么传言?” 想起那些污糟话贤国公夫人就愤懑,难以启齿可又不得不说,“洵一生活不能自理,那种情况怕是……” 说着面色隐晦的轻咳了声,“怕是房中事也有心无力。” “赵南缃生的天姿国色,年纪轻轻守了活寡,这种情况本就容易惹流言,你可倒好,在府里处处照顾她不说,无事还往她家里跑,这么上心外人怎会不多想。” 话说到这儿裴琰也明白了,“可是有人泼我们脏水?” “也别怪别人会这么说。”贤国公夫人叹息,“世间之人本就对这种事敏感多疑,嚼舌根也不稀奇,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要是不对她那么照顾别人又怎会非议。” “府里现在到处都是流言,说你贪恋友人之妻,趁虚而入暗度陈仓。” “胡扯!”裴琰铁拳砸在桌上。 杯盏咣当碎地,贤国公夫人惊了一跳。 裴琰是对南缃有着别样感情,那是在他不知对方身份前就已经产生的情愫,可在知道是朋友之妻后,就决定将这份情意藏在心里。 出于救命之恩的回报,以及和李洵一的友情,他理应帮衬他们,却被外面人胡言诟病。 “母亲当然相信你,可外人不会。”贤公夫人劝道,“人言可畏,我们还是要注意些的好,你是贵族公子又有官职在身,万不可被流言缠身坏了清誉。” “为平非议,我打算找个由头把赵南缃辞退了。” “那怎么行!”裴琰气极,“他们现在已经很困难了,要再失去这份差事往后还怎么过日子。” “母亲别忘了,赵姑娘是对我有救命之恩,难道你我就这么回报她吗,洵一是父亲的门生,过去深得父亲看重,现在身体残废了我们就将他赶走,我们成什么人了!” “母亲以为这是帮我解决流言,实则是让人议论国公府忘恩负义见风使舵!” 国公夫人也为难,“这份恩情母亲当然不会忘,也没说就此不管他们。” “我的意思是可以让他们住远些,去府里名下的庄子也行,总不少他们饭吃,实在过不下去了我也可以私下接济他们,总之不能在眼皮底下,这一墙之隔的,人多嘴杂太惹人注目。” 第一卷 第260章 流言缠身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母亲就放弃这个念头吧。”裴琰当即否决,“儿子绝不会同意的。” 裴琰态度之果决让国公夫人不快,“你这么护着她,难不成真让那些流言说准了?” “流言名声,母亲只在意这些,你怎么不想想对方救的可是儿子的命!您忘了得知我下落不明时有多难过了吗,怎么,现在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你这是什么话!”国公夫人怒火渐起,“我也没说不帮他们,不过是让他们住远一些,一样会安排好他们吃住。” 裴琰摇头,“把人赶到远处,你当人家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吗,但凡有点尊严的人都不会接受你这种帮忙方式,你这么做无疑是彻底断了双方情分。” 国公夫人气愤,“那你名声怎么办?现在流言在府里暗传,过段时间就会传到外面,你还未续娶,这些流言要是传出去你以后还怎么议亲。” “我从来不在意那些劳什子名声,只做自己认为该做的。”裴琰不想再掰扯这个问题,他肃眉冷目地看向母亲,“今日我把话跟母亲说清楚了,母亲最好打消刚才念头,不要做出任何实际行动,否则是陷儿子于无情无义。” 知道儿子脾气刚直敢说敢做,国公夫人不好再争执,缓了缓语气道:“那这样,你答应我,以后不再关照赵南缃,也不可以再去李家小院,他们若有需要我会派人去帮衬,任何事以我名义,你不准再参与。” “母亲已经退了一步,你要还不同意,那就是逼着我自作主张行事了。” 裴琰愤懑又可悲。 想到好友身体和心里承受的巨大痛苦,想到南缃,那个善良又有才华的姑娘,命运如此坎坷,如果可以他愿意倾尽所有帮她解决困境,不让她受苦受累。 夫妇俩处境已是艰难,可世间还是不肯放过他们,那些人真是吃饱了没事干,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母亲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而且已主动退让,裴琰不好再激进,将局面闹僵,不然惹怒了母亲她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 于是特意找了趟二弟,与他通晓利弊,请他代替自己出面照顾。 在那后,每次有需要送的东西,或是安排人将李洵一接送到院里晒太阳,都是二公子派人前去。 来人只道是大公子近来忙于公务,脱不开身,所以二公子帮着照顾,洵一也不曾生疑。 这天南缃接到扶盈带话,来到王府与之相见。 “这是我给你和洵一准备的些东西,是些补品和布料,你走时都带回去。” 扶盈惋惜李洵一的遭遇,也心疼妹妹如今日子,“洵一是个好人,不该遭此厄运,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法挽回,他身体以后也就这样了,后半辈子还长,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会一直照顾他。”南缃脱口道,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道理。 低头摸索着手腕上的银手镯,那晚睡梦中的人唤着她名字,一声声娘子一声声喜欢她,还有那发出的动静,南缃听得清清楚楚。 在清水村时,喝了鹿血酒后的凌恒差点失控,让她帮着“解决”,那晚的两人亲密到就差最后一道防线,男子的那种反应是什么意思她岂会不懂。 那日早上,李洵一的紧张和羞赧南缃都看在眼里,他脸皮薄,她又何必去拆穿。 李洵一不知道的是,在他出门后南缃便回到卧房,将弄湿的被褥拿出来晾在院子里,待到午后才收回,叠好放回原来的位置上,如从未动过一般。 “过去李家就对我和太子有恩,再次遇见又帮着我做戏,现在他遇了难处,又是孤身一人,就算只是朋友我也不会抛下他的。” 他喜欢她,但没有趁火打劫,这么久来都将感情藏在心底,对于李洵一,南缃也许只有朋友之义,但能遇到个好人,还是真心对自己的好人应该好好对待。 “反正在世人眼里我们是夫妻,往后就这样搭伙过下去也好。” 扶盈也认同,告诉她有任何需要帮忙的随时来找自己。 南缃离开时扶盈亲自出来相送,看着妹妹走远后才转回身,却正对上了一双深情的目光。 扶盈心尖一动,怦怦直跳。 沈今安站在街巷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边,他没有上前,也没有打扰,似是只想看她一眼。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堵在心口难言,扶盈读得懂沈今安眼神,那是对她的关心挂怀。 忍着要掉下来的眼泪,轻轻朝他挥了下手。 沈今安明白,颔了颔首,他也只想亲自看她一眼,见她都好便放心了,不想给她带来麻烦,随之转身离去。 扶盈感动情郎没有轻易放下这段感情,又担忧对方会为此误了终身,现在的她给不了他任何结果,还是希望对方能尽快放下,重新生活。 ———— 李家小院,二公子命小厮给李洵一送来几本新书,以便他能解闷打发时间。 “我看院子有些脏了,我去打扫下,弄完就回去。” “不敢劳烦。”洵一赶紧劝阻,“二公子关怀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能再辛苦你。” “没什么的,顺手的事,你好好歇着就是。”小厮说完就去院里帮着洒扫。 李洵一感激又惭愧,国公府这么照顾自己,他都不知该如何回报。 “忙完了不?”另一名家丁走进院里,朝着打扫院子的人道,“弄完了赶紧回去,府里还有一堆活儿呢。” “快了快了,扫完就回去。” 前来寻人的家丁摇头哀叹,“瞧瞧现在,忙完府里还要忙府外。” “谁说不是呢。”小厮边扫边抱怨,“可主子交代的事咱也不能不干呀。” “我就纳闷儿了,原来不是大公子那边照拂吗,怎么现在成了二公子了?” 看了看周围,确定无人后扫地的小厮神秘兮兮道:“这你都不知道?还不是大公子被流言缠身,不方便再出面,这才托了二公子帮忙。” 那同伴听了挤眉弄眼低笑,“你是说府里人议论大公子惦记朋友之妻,借着照拂好友的名义跟那位美娇娘来往?” “小点声!”小厮提醒,低声叮嘱道:“自己知道就行,万不可跟其他人说,当心被主子处置!” 第一卷 第261章 规划他们的将来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其实那些流言都是人们瞎传,大公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不过老夫人认了真,担心大公子清名受损,要他和李家夫妇保持距离,大公子这才托二公子出面。” 扭了扭劳累的脖子,小厮无奈道:“最终可怜的都是咱们这帮下人,忙完里头忙外头,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待院子打扫完毕,两人相伴着走出大门。 卧室窗户后,李洵一呆呆地看着离去的人,薄唇紧抿,眼圈渐渐泛了红。 原来自己不光拖累了南缃,还给朋友带来了麻烦。 这让原本就愧疚的人愈发自责,一连数日李洵一心情低落。 南缃看在眼里忧在心上,琢磨着不能再这么下去,心里盘算如何改变现状。 // 这天南缃休息,特意去了趟姑丈那里,归来后就将两本书递给李洵一。 “医书?” “是啊,你先前不是说想同我一起学医吗,现在有机会了,有大把时间可以跟着我慢慢学。” 李洵一笑了笑,“我就是现在学了有什么用,也派不上用场。” “怎么会呢。”南缃规划好的事说给他听,“等你学成了,我们开个医馆,你就在堂中问诊,抓药的事情交给我做。” 虽然李洵一极力在南缃面前掩饰着悲伤情绪,可南缃知道,身残这种事对于任何一个年轻人都难以接受。 未免他整日胡思乱想,给他找些事情做,有个盼头总能好些,也省得他总是自己是废人,消沉度日。 “我都想好了,将来我们找个带后院的铺面,前面是医馆,后面是家,来往也方便。” 南缃说得兴奋,“生意好了,我们也可以雇佣伙计,还有家里用的丫头,有人帮着做饭洗衣,你也就不用总担心我受累了。” 看着南缃兴致勃勃的样子,李洵一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为让他能重拾信心,好好生活。 不忍让南缃好意落空,李洵一痛快答应下来。 “先前我还在想,这房子是国公爷看重体恤才拨给我住,可现在我再无科考入仕的机会,不好继续再住下去,搬出去也好。” “就是。”见他也支持自己计划,南缃很高兴,“找铺面、装潢,这些不是问题,姑丈是生意人,手里铺面不少,他说会帮我们,还有堂姐也是。” “你一边学着,我一边张罗医馆的事,等铺子落定了我们就搬出去。” 其实这个主意还是沈复提出的,他生意遍布多地,钱财铺面于他而言从不是问题,过去的南缃不想事事依靠亲人,能不麻烦长辈的从不麻烦,可而今看着洵一消沉度日,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弄出心病来,实在为他担心。 现在的南缃也不得不接受亲人帮忙了。 “我也想自己单干,高门府邸是非多,咱们出来也落个自在。” “可是有人为难你了?”李洵一听这个就焦心,“是不是有人说你什么,还是欺负你了?” 南缃不知他怎么这么激动,愣神后笑道:“没有,就是因为府里太照顾我了,我何尝不知也是因为人家可怜我们,虽说我对长公子有恩情,但也不能因此就没完没了地受着照顾。” 不知这是真话还是故意安慰他,可不管是什么,根本原因都是被自己连累,李洵一摩挲着残缺的双腿,心里愧疚难当。 南缃以为他腿又不舒服了,便帮着按揉,疏通血脉,“你适当也要活动下筋骨,这样有助血液流通,不然长期不动弹腿会退化的。” “对了,二公子说明天会安排小厮来家里,推着你去院里院外转转,活动活动。” 看着南缃明显消瘦的脸,李洵一心疼又难受,想到那日小厮的对话,低头忍住了鼻腔的酸涩。 “南缃,许久没有吃你做的烤鱼了,要不我们晚上吃烤鱼吧。” 难得听到他主动想吃什么,南缃十分高兴,猜测定是新的规划让他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心情转好。 一口应了下来,南缃欣喜的上街买鱼。 少女明媚的笑脸灿若暖阳,李洵一看的心动,他喜欢看她笑,更希望她永远开心没有烦扰。 南缃回来后就开始忙活,灶房屋顶炊烟升起,厨房传来噼里啪啦的煎炸声响,烟火气中透着温馨,李洵一靠在床上闭眼听着,这一切让他十分心安。 饭菜端上桌后,李洵一大快朵颐,整盘鱼被他下肚了一大半,瞧着胃口大好的人,南缃再累也觉值得。 用过饭,李洵一便拿起医书认真看着,南缃也不打扰他,将锅碗瓢盆收拾了,又把脏衣服洗净晾上,最后烧好热水,帮他擦拭身体。 “回来到现在你都没喘口气,休息会儿吧,太累了。” “这点活算什么。”南缃不在意,擦洗过后帮着他换上干净寝衣。 这几个月来,为其上药擦身接屎接尿成了家常,彼此都已习惯,到了晚上,炕中间的帘子也不再刻意放下。 “南缃,谢谢你。” 昏暗里,李洵一轻声开口。 “谢什么。”南缃已经合上了眼睛,“我们是朋友嘛。” 李洵一嗯了声,温柔的眸底深情似海,“你说的对,我们是朋友,应该互相照顾。” 他声音说不出的真挚,隐约透着一丝悲凉,之后房间再没言语。 夜已经深了,南缃早已睡去,李洵一却没有睡意,满脑子都是和南缃的过往。 初次遇见之时,那一刻他真以为是仙女降临到家中,她明丽灿烂,夺目的让他不敢直视。 分别后的他不曾有一日忘怀,少女太过惊艳,惊艳到让他眼里再看不到其他女子。 许是他的相思得到了上天怜悯,安排他们再次相遇,还做了“夫妻”。 于他而言,这是命运最大的恩赐,此生已然知足。 静静地看着那张熟睡的侧颜,李洵一整晚未合眼。 第二天早晨,南缃早早就起来生火做饭,又烧了热水端进屋里,吃完早饭收拾妥当后准备去上工。 “你在家好好看书,看累了就休息会儿,上午二公子会安排人带你去外面透气。” “好。” 李洵一笑着应下,柔和目光追随着忙碌的人,像是要把她的样子记在心里。 第一卷 第262章 解脱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步履轻快地走出家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南缃心情愉悦。 // 上午时分,听到贤国公夫人传唤,南缃来到正院。 “许是昨夜没睡好,今早醒来头风又犯了。” 贤国公夫人靠在躺椅上,南缃为其按揉着额头穴位缓解,“头风易发于春季,待入夏就会转好些。” 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洵一怎么样了,伤势都好了吧?” “是,腿部伤口已经痊愈了,双腿也能用得上力,每次上下四轮车也方便了不少。” “那就好。”贤国公夫人闭着双目养神,“也是你医术好,照顾的尽心他才恢复得这么快。” 南缃听了惋叹,“只可惜我医术再高也无法让他长出新的腿来,治标不治本。” 尤其心里的伤痛更难医治。 “听你这意思,是对洵一现在的状况很不满了?” 国公夫人突然的这句听得南缃云里雾里,不待她回应,对方又接着道:“自古以来,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管丈夫如何,都要对其忠贞不二。” “过去他是前途光明的青年才俊,你们夫妻恩爱日子美满,现在他失去了前程和康健之躯,你就嫌弃他,难道夫妻间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 按在额头上的手一顿,南缃反驳,“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贤国公夫人慵懒地靠在躺椅上,眼睛都懒得睁,“你刚才话已经很清楚了。” 南缃收回胳膊,走到妇人身前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为洵一难过,并非嫌弃他,是” “行了。”国公夫人打断。 “不用解释,我都明白,花一样的姑娘年纪轻轻就守着病残丈夫,心里肯定不舒服,洵一出事,你的官太太美梦也一朝落空,这么大的落差肯定难以接受。” “但我想告诉你的是,荣华富贵都是身外之物,人活着最重要的是要有良心,别忘了,洵一娶你时你只是个罪奴婢女,以他当时的举人功名,多少官宦人家都抢着要,可他没嫌弃你,婚后还待你如珍宝。” “如今他遭了难,你却抱怨嫌弃,做人可不能这样,你也是名门世家出身,从一而终的道理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虽说你家族败落了,可自小习得妇功妇德不能忘了。” 南缃听不下去,“夫人,你说这些如果是因为我刚才的话,那我再说一次,你误会了,我并非嫌弃洵一,也没有抱怨现在的日子,只是为洵一难过,替他惋惜,这跟我嫌不嫌弃他没有关系。” 国公夫人笑了两声,挑眉看着眼前人,“还不是一样,有何区别?” 南缃正要说话,被国公夫人抬手制止,“我不想再争论这个问题,只是同为女人又是长者,我劝你几句。” “女子最重要的是名声,你现在的情况本就容易惹出非议,希望你以后能安分守己,莫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我国公府门风严谨,对下人要求也严格,决不能出一点纰漏。” 南缃听出端倪,“听夫人意思,是不是有人说我什么了?” 国公夫人没有否认,“世无空穴来风,你要是行得正坐得端,人们又怎会说你,遇事先反思自己。” 南缃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国公夫人却没有再说的意思了,命她退出去。 莫名其妙的这一出,南缃心头郁闷,幽怨这高门府邸真是复杂水深。 这么想着只期盼尽快和洵一搬离这里,眼不见耳不听为净。 刚走到药房门口,就见裴琰急匆匆赶了来。 他面容焦急悲切,一句洵一自尽了,南缃如被雷电击中。 疯了似得冲回家里,就见屋里屋里一片悲怆。 床上人安然的躺着,没有一丝声息,身上被大片鲜血染红。 南缃晕眩的厉害,跌跌撞撞扑到跟前,不相信这一切的她来回摸着洵一脸颊,抓起他胳膊寻着脉搏,又忙不迭的掐他人中。 裴琰心痛的在一旁劝着,告诉她人已经走了。 再也探不到任何气息,南缃身子一软,瘫坐在地。 “怎么会这样,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会这样!” 昨晚的他们还说着规划,畅想着将来,洵一也很高兴,十分配合,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自尽,南缃不相信。 二公子看了眼小厮,小厮会意,老老实实答道:“我奉主子命来家里,推着洵一去巷子里转转,今个儿天好,我们在门口晒太阳,洵一想多晒会儿,说我要是困了就坐门墩上打个盹儿,我就照做了。” 小厮也难过,声音带着哭腔,“我眯了一会儿,醒来时就见洵一靠在轮椅上睡着了,我想叫醒他送回家里睡,可却怎么也叫不醒,细看下才发现,那盖着腿的被褥下都是血,他,他割腕了!” 小厮内疚地抹着眼泪,“想来他是早有这打算,才故意支开我。” 裴琰仰天一叹,像是不想让人看到他泛红的眼眶,转背过身,紧攥在手里的信笺被捏的褶皱。 南缃早已泪流满面,忆起他们相处的最后时刻,彼时的她还不觉有异,而今重新回想,其实那只是故作坚强欣喜。 身残的他终究是无法释怀。 他曾说过,最喜欢吃她做的烤鱼,原来昨晚的人就已经做好了离开的打算。 南缃悔恨,当时的自己怎就没反应过来! 李洵一不是不知南缃的提议很妥善,也不是害怕自己学不成医术,更不是担心他们规划的将来实现不了。 他难过的是哪怕一切成真,自己仍是个不能给对方幸福的残缺之人,南缃不跟他和离,看得出来,不出意外是打定主意后半辈子照顾自己了。 可她还那么年轻,应该有更好的人生,遇到更优秀的男子相伴,不该被自己这个残废拖累。 她重情仗义,他又怎能自私的耽误她后半生。 李洵一走得安然平和,那句【我们是朋友,应该相互照顾】是他作为朋友对南缃最后的照顾——让她解脱。 房间响着女子悲痛哭声,二公子心有不忍,带着小厮走出房间。 裴琰走到南缃身边,轻拍了拍她肩膀,想安慰却又不知怎么开口,自己又何尝不为友人的悲凉半生难过。 第一卷 第263章 她是自由身了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原本前程似锦的年轻人就这么离开了,贤国公知道后也难过得老眼泛红,命人好好操办门生后事。 裴琰亲自主持局面,贤国公夫人深觉不妥,意欲让管家办理就是,可裴琰执意不肯,国公夫人拗不过儿子,只好随他去了。 // “洵一之所以自尽,不光是为自己解脱,也是让你解脱。” 看着好友墓碑,裴琰向南缃说道,“他选择死在家外也是为你考虑。” 若独自死在了家里,南缃怕是要说不清了。 外人少不得会怀疑是她私下磋磨苛待丈夫,以至于李洵一生无可恋,再多想一层,甚是还会认为是南缃厌恶了这种日子,背地里谋杀亲夫,以便自己脱离苦海。 “所以你要早些走出悲伤,好好活下去,才能得住他一番苦心。” 他什么都想到了,甚至连死都为她考虑周全,眼泪打湿了腕上的银白镯子,泛起一圈圈光晕,南缃痛彻心扉。 洵一是那么良善的人啊,上天为何这么残忍地对待一个好人。 丧事办完后南缃一直失魂落魄,晚上躺在炕上,看着空荡荡的另一侧,眼泪一次次浸湿枕头。 扶盈不放心,有机会就来家里探望妹妹。 “逝者已逝,放在心里永远不忘却就是,活着的人总是要继续活下去,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知道。”南缃安慰堂姐自己没事,“对了,这件事我不想让太子知道,堂姐要是哪天见到了太子,不要跟他提起。” 以凌恒的深情,知道了这件事十有八九会回来找自己,可南缃实在不想再跟东宫那帮女人纠缠。 “我可以不说,但太子要是自己知道了我就没办法了。” 南缃不担心这个,自凌恒上次来家里把话跟他说明后,就再没出现过,至于其他人,谁还能告诉他? 魏颐和魏鸾是姐妹,也许魏鸾哪日会知晓,还有德妃。 但南缃相信,她们知道了必然也会瞒着凌恒,才不会傻缺地主动告知。 // 二公子近来也为李洵一的事长吁短叹,魏颐听了也感慨万千。 “小姐,太子妃娘娘一直关注着赵南缃动向,此事要不要告诉她?” “不必。”魏颐当即否决。 如果劫匪的事真是姐姐安排人做的,现在让她知道人已自尽,赵南缃恢复了自由身,先前的所作所为最终是搬石头砸了自己脚,不定又会发什么疯,少不了又出幺蛾子。 “这些事我们不参与,至于姐姐什么时候知晓,那就是她的事了。” 魏颐不想插手这些与自己无关的闲事,且她肚子越来越大,哪里有心思管那些。 裴琰为好友的逝去神伤,不放心南缃的他时常去探望,到了晚上,便拿着洵一留给他的信件独自沉思。 儿子的举动很快就被国公夫人察觉了,对此深为不满。 “过去人们就暗传你对她有私情,现在她成寡妇了,你又这么上赶着关心,这不正让人信了先前的传言吗!” 裴琰烦闷,“母亲,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儿子如此,国公夫人不得不拿出举措来,“从前我是看在洵一的份上许她在府里做工,而今洵一走了,我们跟她也再无瓜葛,回头找个由头把她辞退吧。” “那怎么行!”裴琰反对,“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弱女子,独身出去怎么生活!” “你还敢关心她!”国公夫人愈发觉得儿子对赵氏有私心,“寡妇门前是非多,我们当然要避嫌,再者她有做侧妃的姐姐,还怕饿死街头不成,你就是瞎糟心。” “就算不考虑洵一的关系,南缃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冲这份恩情我们也有责任照顾她。” 国公夫人就听不惯这话,“恩情恩情,你总拿这个说事!我承认她对咱俩有恩,可现在事关你的名誉和国公府的清名,母亲不得不先顾大局。” “至于恩情,大不了给她笔钱财作为酬谢,这总够了吧。” 裴琰笑哼,“儿子的命在母亲眼里是能用钱财来衡量的吗?母亲可知说这话有多可笑。” 贴身嬷嬷见主子情绪激动,未免他们母子再起冲突,忙帮着打圆场。 待裴琰走后,嬷嬷好言劝着,“依老奴之见,夫人暂时还不能将那女人赶走。” “为何?” “夫人您想呀,以大公子对赵氏的关心,您把她赶走后公子必然会帮着重新安置,届时安置到何处,俩人会不会私下见面,我们难再知晓,只会脱离了掌控。” 贤国公夫人倒吸了口冷气,深觉这话在理。 是啊,儿子要是私下给那女人寻了住处,两人暗地里来往,那时的她可是更管不了了。 保不齐还会弄出珠胎暗结之类的丑事,更不好收场,还不如在眼皮底下,至少对一切了如指掌,随时能插手阻止。 “你帮我分析分析,琰儿对赵氏的关心真的只是出于恩情吗?”国公夫人着实不放心。 嬷嬷也说不好,只道:“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若说对赵氏有防备心的,京城可不光只有您。” “东宫那位太子妃对赵南缃颇有意见,当初为何把人嫁过来夫人也清楚,要是她知道赵南缃已是寡妇,定会比我们更着急,心急下自然会出手,夫人又何必做这个坏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贤国公夫人如被醍醐灌顶。 像是有了主意,脸色终于好转。 魏颐虽然没有将消息告知魏鸾,但不久后魏夫人来府探望孕中女儿,与亲家攀谈时,贤国公夫人故意将这件事当做闲话说给了对方听。 “李洵一自尽了,他居然自尽了!” 东宫,得知消息后的魏鸾暴跳如雷。 费了那么大精力把情敌打入地狱,本以为重重打击了对手,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李洵一会自尽。 “所以赵南缃现在是自由身了,太子要是知道了一定将人重新收回身边。” 自己岂不成全了那对男女! 魏鸾恨得一把掀翻了桌上茶果,“绝不能让太子知道,绝不能!” 桂嬷嬷也犯愁,“可咱们也阻拦不了呀,殿下的行踪我们无法过问,怕是早晚会知道的。” 这个道理魏鸾也清楚,她也只能期盼太子能晚些知道,至少让自己有时间重新筹谋。 第一卷 第264章 果然动了心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竟让那女人解脱了。”桂嬷嬷替主子不忿,“真没想到,那李家小哥对她这么情深,宁可自尽都不愿拖累她。” “谁说李家小哥是自尽。”魏鸾恢复了清冷颜色,眼底覆着层冰凉。 魏嬷嬷不懂这话,只见主子正襟危坐,微抬着下巴,像审判官似的一句句将判词道出:“分明是赵南缃嫌弃自己丈夫残废,不想被其拖累,私下折磨对方,以至于逼得李洵一走了这条路。” 嬷嬷虽然明白主子的意思,可这事儿也说不通啊,“听说李洵一给国公长公子留了信,信中已经说明是他不想拖累妻子,心甘情愿选择的这条路。” “假的。” 魏鸾轻飘飘的脱口而出,“赵南缃既有逼死丈夫之心,自然是提前做好了所有准备,她和李洵一生活了那么久,对丈夫的笔迹了如指掌,那信是她伪造,用来蒙蔽世人的障眼法。” “这样管用吗?”桂嬷嬷拿不准。 魏鸾冷笑,“人言可畏,一百个人给她泼脏水,白也能变成黑。” 见主子神色笃定,桂嬷嬷明白了,“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这就让人放出消息,让所有人知道赵南缃逼死亲夫。” ———— 贤国公夫人担忧南缃的存在会影响儿子名声,可对于南缃来说,她也不想继续在这里住下去了。 每次回到小院,看着和洵一共同待过的家,处处都是回忆,那些过往总是不自觉出现在脑海,她时常会看着洵一躺过那侧床榻发呆,不知不觉落下眼泪。 裴琰一听到南缃要辞去差事搬离这里,心急如焚。 “你离开这里能去哪儿?一个人在外面很不安全!” 姑丈等人的存在南缃只跟洵一说过,裴琰是不知情的,当她只是个孤身女子。 “堂姐会帮我找住的地方,不用担心这些。” 裴琰一度怀疑是不是母亲私下找过南缃,跟她说了什么,以至于她执意要走。 “我听说你嫡亲姐姐失了忆,她不记得你,怕是也帮不上什么,至于明王府的那位侧妃,到底是堂亲,不好麻烦对方,反正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安心住着便是。” 不管出于恩情还是私心,裴琰都不舍她离开,他是真不放心她孤身在外。 “洵一在信里说了,让我以后多照顾你,你这么走了我良心难安,不知情的兴许还会议论国公府忘恩负义,苛待遗孀,你就当是为我考虑下,再住些日子,以后的事慢慢再说。” 裴琰过去对洵一很是照顾,自家受了他不少恩惠,如今洵一前脚一走自己后脚就搬出去,裴琰真会被人非议,南缃不想让他为难,答应暂时再住一段时间。 回到府邸后裴琰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母亲,询问她是不是私下找过南缃。 贤国公夫人大喊冤枉,发誓自己绝对什么都没做过,见母亲不像说谎,裴琰这才放过。 而这也让国公夫人更加怀疑儿子对赵南缃有不同寻常的感情,同时也加深了对南缃的厌恶。 太子妃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儿,贤国公夫人等不得了,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尽早给儿子定门婚事的好,家里有妻子拴住他,也好让他早些收心。 国公府高门显贵,裴琰又是家中嫡长子,官职在身前途无量,纵然是续娶也有不少门当户对的人家愿意将嫡女嫁过来。 说干就干,国公夫人热火朝天地搜罗合适人选。 裴琰知道后抱怨母亲多事,“我现在很好,没有儿女私情拖累,可以把心放在公务上,母亲何必拖我后腿。” “这说的什么话。”国公夫人拉着脸,“你妻子已过世两年,早该续弦了,你弟弟都要做父亲了,你当哥哥的还孤家寡人,这可不好。” “难道要拖到你三弟也成婚,就剩你这么个大哥孤零零一人?这不是让人笑话吗,再说了,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你,你也能更好安心公务不是。” “母亲还不知道我吗。”裴琰说得随性,“身为武将,随时随地奉命出征,长年累月不回家已是家常便饭,娶亲也是耽误人家。” 贤国公夫人不高兴,“越说越没边,照你这么说,天下的武将都不要成家,都断了香火不成。” 裴琰不为所动,“别人我不管,我只想趁着年轻多建功立业,现在没有娶妻的念头。” “如果娶的是赵南缃,你是不是就有心思了?” 拿着茶盖的手一顿,裴琰看了眼母亲,只见她眼里闪着清明洞察的光芒。 此番交谈让贤国公夫人更加确定儿子对赵南缃有私情,要知道,在没有认识赵氏前,她没少给儿子物色续妻人选,那时的儿子可没有这么抵触过。 “你我是母子,不该隔着心,今日你就给母亲一句痛快话,你是不是对那赵南缃有心思了?” 不等裴琰回应,国公夫人率先叹了口气,“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知子莫若母,你有什么能瞒得了我。” 裴琰是个敢作敢当的豪爽脾气,藏着掖着不是他风格,再想到洵一留下来的遗信,以及母亲给他张罗婚事的劲儿头…… 历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哪日双亲要真背着他定下婚事,可就没有回转机会了。 既然母亲把话挑开了,他也不怕将实情告知,毕竟总是要过双亲这关,早晚要面对。 “母亲就那么排斥南缃吗?” 一句话,国公夫人彻底明白了。 儿子果然是对那女人动了心,她眉头拧成疙瘩,“罪奴孀妇,你觉得母亲能同意吗?” “可南缃总归是第一世家出身,她的品行和才能胜过世间女子,至于孀妇,儿子何尝不是鳏夫。” “那能一样吗!”贤国公夫人听得生气,“你再是鳏夫也是高贵的,赵南缃如何比得了。” 裴琰放下茶盏,轻笑声中带着几分苦涩,“母亲也先别急,纵然儿子有这心思,人家也未必能答应。” 裴琰又不傻,看得出南缃只拿他做朋友之交,都是自己一厢情愿,人姑娘还不见得接受自己呢。 “怎么着,她还看不上你?”贤国公夫人差点没跳起来,“她凭什么看不上?一个罪女寡妇,还瞧不上国公府长公子,她是多大的心,以为自己是仙女吗!” 第一卷 第265章 很快就会改嫁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母亲也不服气是不是?”裴琰顺势拱火,装模作样地撺掇,“是不是挺气人的?所以说越是这样咱们越要把人娶回来,让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别耍浑!”贤国公夫人又想气又想笑,“少来激我,这套没用。” “行了母亲。”气氛转还,裴琰将话转回正题,“你也别总对南缃挑三挑四,人家从来没对我有过任何杂念,全都是我自己,你不用把气撒在她手身上。” 贤国公夫人才不信,就算那女人现在没这心,但凡儿子坦明了,这天大的好事落在她头上还能不答应? 裴琰摇头,“你看重的人家未必看重。” “罢了,难得你今日跟母亲坦诚心扉。”贤国公夫人恢复了温和语气,“看在你这份坦诚上,母亲暂时相信你,也跟你保证,只要事实如你所说,赵氏没有非分之想,母亲也不会为难她。” 可但凡那女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她绝不轻饶。 ———— 几日后,魏鸾陪着皇后和德妃去护国寺上香。 想到李洵一自尽,这么大的事妹妹竟然都没有告诉她,魏鸾心里不舒服。 难道妹妹就没想过,万一此事被太子知道,借此又将赵氏收回东宫,届时自己会是何处境? 魏鸾不认为妹妹想不到这些,她连李洵一断腿是被自己所为都能推想到,怎么可能考虑不到这点。 真要姐妹情深必得第一时间告知,以便给自己筹谋准备的时间,可她就那么瞒着不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蒙在鼓里。 难道她本心就是想着让赵南缃回归东宫,给自己添堵,以报复当初的私自指婚之仇? 亲姐妹如此不为自己着想,魏鸾很失望,将两位长辈送回宫门后,就以探望妹妹为由顺道来贤国公府。 “我是在跟母亲聊天时听她提起的,这些日子妹妹来东宫陪我说话时怎么不见你说这事?” 魏鸾语气平和,可魏颐听得出来,姐姐是怪她没有将重要消息第一时间告知。 “都是别人家的事,和咱们又没有关系,有什么说的。” 知道妹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魏鸾不悦,看着她那隆起的肚子,阴阳怪气道:“也是,妹妹现在日子滋润,哪里有闲心管别人的事。” 酸言酸语魏颐听得明白,清楚姐姐最担心的无外是恢复自由身的赵氏会和太子再续前缘,于是安慰道:“赵南缃还年轻,早晚会再嫁人,不妨碍姐姐的,何必在意她。” 这点魏鸾也知道,也盼着能在太子得知这件事之前对方能改嫁。 可丈夫去世妻子至少要守期一年,谁能保证这一年当中太子不联系赵南缃? 现在的每一天魏鸾都是揪着心的,像是头顶悬了把刀,随时会掉下来。 “姐姐放心,妹妹瞧着也快了。”魏颐说道,“虽还在守期,但已有了合适人选,只待期满后应该就会改嫁的。” 魏鸾一听来了兴致,“哦?是何人呢?” 为了让姐姐安心,不再生事,魏颐将从丈夫嘴里听到的话说了出来。 “你是说国公长公子对赵南缃有意?”魏鸾听得惊讶。 “对呀。”魏颐笑微微回应,“夫君听婆母说的,虽然此事还没有公开也没有敲定,但我想这么好的姻缘赵南缃肯定不会回绝的,守期满后应该就会定下来。” 魏颐本意是想给姐姐吃个定心丸,告知她赵南缃已经有了下家,让姐姐宽心,可魏鸾却不这么想。 “赵南缃本事不小呀。”魏鸾讽刺,“先是勾走了太子心,嫁人后又得到丈夫真心疼爱,丈夫去世她立马又傍上了贵婿,桃花缘一个接一个。” 在魏鸾眼里,赵南缃就该配个下九流的男人,先前给她指个举人功名在身的丈夫都觉得便宜了对方。 裴琰,国公府嫡长子,那可是京城贵公子里的翘楚,青年英才,前途无量。 这门姻缘要是成了,往后的赵南缃岂不成了名门贵妇? 合着自己忙活一场,没有让情敌过上凄惨日子,反倒成全了她嫁入豪门?魏鸾心里堵得慌。 凭什么那女人命这么好,遇到的男人个个都对她宠爱有加,自己什么也没做错,反倒被丈夫冷落无视,老天爷为何这么不公平! “这门婚事妹妹也同意?” 魏颐听了笑出声,“婚姻大事历来长辈做主,有公婆在,且又是夫君兄长的婚事,如何能轮到我一个儿媳弟媳说话呢。” 婚姻大事长辈做主?这是暗讽自己当初不经长辈同意给她指婚吗?魏鸾越来越肯定妹妹还是对自己有怨。 “话不是这么说的,赵南缃要真嫁给了长公子,以后就和你是妯娌了,跟一个罪奴孀妇做妯娌,你脸上有光?那都是让人笑话。” 魏颐并不在意这个,“姐姐说的是在理,不过夫君他们兄弟几个早晚会分家,到时候各过各的日子,谁又能碍得着谁呢。” 在这一点上魏颐也是有私心的。 丈夫兄弟三人,可国公的头衔爵位却只有一个,日后只能世袭给一个儿子。 此次春闱丈夫虽中了进士,可也只能在翰林院从个七品小官熬起,登阁拜相的日子还早着呢,远不敌裴琰,年纪轻轻就已军功在身,深得朝廷看重。 不出意外,这国公的爵位是要世袭到裴琰身上了,要是对方再娶个家世显赫的妻子做助力,自己丈夫再无机会。 可若娶个孀妇罪奴做妻子,魏颐高兴都来不及,这也算削弱长房实力了。 哪怕不论爵位,和家世不如自己的女人妯娌,夫家也高看自己一眼不是。 “妹妹不能这么想,你是皇后的嫡亲侄女,太子妃的胞妹,这么高贵的身份却跟个罪奴做妯娌,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母家颜面考虑。” 听出姐姐反对这门婚事,魏颐是真看不透她,管赵南缃嫁的是谁,只要不是太子不就好了,姐姐怎么就想不通这点呢? 话不投机,又坐了一会儿魏鸾便打道回府了,满脑子烦忧下一步怎么办。 在魏鸾筹谋之际,贤国公夫人这边也没消停,今日突闻一消息,听得妇人又惊又怒。 第一卷 第266章 当街怒骂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南缃正在院里洗衣服,就听到门外乱哄哄的,像是有很多人朝这边来。 放下手里衣物走出家门,就见是贤国公夫人领着一帮婆子丫鬟浩浩荡荡杀了来。 听闻对方是来找自己的,南缃请她进屋。 “不必了,就在这里说。” 国公夫人没打算给南缃留脸面,亦或说她此来就是要将对方脸皮扯破,暴露于众人前。 “赵南缃,你这个脏心烂肺的女人!” 南缃听得云里雾里,不知这人发什么疯,附近邻里听到动静也纷纷出门探看。 国公夫人怒指着面前人破口大骂,“洵一对你百般疼护,一千个一万个好,人人看在眼里,不想他一朝遭难你就翻脸不认人,红杏出墙谋害亲夫,你良心何在!” 突然被扣了这么顶帽子,南缃郁闷又气愤,“你这话什么意思!” 贤国公夫人端出高门主母架势,厉眉厉眼喊道:“还敢装,人们早就传遍了!洵一为何会自尽你心里没数吗?” “就是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妇人,嫌弃他身残,欺辱折磨他,以至他没有了生的念头。” “说话要有证据!”南缃反驳,“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辱自家丈夫了?凭着你上下嘴一碰就能随便污蔑吗!” 贤国公夫人理直气壮,“洵一若真接受不了腿残,一早就自我了断了,怎么可能等到数月后?”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你最清楚,必是你嫌弃他拖累了你,暗地里苛待折磨他,逼得他生无可恋走上了这条路!” 这些传言邻里们都有耳闻,都是在国公府里做事的资深老人,自是早就听过,不过这话谁都不敢放在台面上说,今日被国公夫人当众说破,人人都赶着来看热闹,嘀嘀咕咕议论不止。 “你逼死他除了是想让自己解脱外,还因你惦记我儿子,不守妇道攀附权势的贱人!”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南缃不知这些话怎么来的,“你这个疯婆子胡说八道什么!” 国公夫人黑着脸,“我儿跟洵一是好友,你又对我儿有救命恩情,我儿重情重义,是以对你们夫妇十分照顾,尤其是洵一断腿后,更是竭尽所能地帮衬你们。” “而你呢,一面利用我儿的善心勾引他,一面逼着丈夫走上绝路,处心积虑的为自己谋前程!” “你救了我儿性命,我感激你,我们全家都感激你,你若想要我们报恩,不管多少钱财,只要你开口,我都尽力捧到你跟前。可你要想携恩图报,妄想以此嫁入我家,觊觎公府长媳位置,那绝不可能!” 府里早有流言说儿子惦记朋友之妻,虽知此乃事实,可贤国公夫人绝不允许这种污糟名声落在儿子头上。 得知赵氏逼死亲夫的传言后,对此深信不疑的她再也坐不住了。 借着这趟再给赵南缃扣个觊觎外男的罪名,将锅甩给她,抹去外界对儿子的议论。 也趁此跟对方撕破脸,让她知难而退,彻底断了和儿子的孽缘。 “嫌贫爱富,不守妇道,心狠手辣!”贤国公夫人越骂越来劲儿,“像你这种女人,就该被官府抓去乱棍打死,千刀万剐!” 南缃气极,“谁稀得嫁进你家,莫名其妙在这儿胡咧咧,报官就报官,我的清白绝不允许你这么污蔑,现在就去报官!” 国公夫人不屑,“你心里清楚得很,洵一已死,没有了人证,只要你死不承认虐待过丈夫,官府也不能把你怎样,当然不怕报官。” 说着摆出副高姿态,“你无情无义不知廉耻,我身为公府贵妇岂会自降身份的和一个贼妇对簿公堂,为你这么个贱妇连累我府邸名声,你不配。” “看在你对我儿有救命之恩的份上,放你一马。” 看向小院大门,继续道:“这房子在我府名下,是当初我家老爷拨给洵一住的,照理说你是遗孀,我们该善待你,但你品行恶劣丧尽天良,我们怎么可能让你继续住下去,滚,马上收拾东西给我滚!” 说着看向身边仆从,命令他们进去“帮”着收拾东西。 “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会搬!” 不理会女子喊声,数名仆从冲进院子,抄家似的铃铛当啷作响,一件件包裹垃圾似的被丢了出来,堆在巷子里。 大门重重关了上,铜锁落下,一帮人洋洋洒洒离去。 巷中人群交头接耳议论,很久后才陆续散去。 // 雅轩茶楼里,年轻女子暴怒声隔着房门都挡不住。 “还名门贵妇,疯狗乱咬人,什么玩意儿!” 得知了堂姐遭遇,晚凝气的双目喷火,差点把桌子掀翻。 沈复心疼晚辈,但还是理智分析现状,“不过这件事还真不能报官,南缃是罪奴身份,国公府权大势大,官府一定是向着他们的。” 晚凝不服,“他们没有证据,堂姐就是不承认,他们能怎样。” 沈复摇摇头,“没那么简单,事情一旦闹大,国公府就是为了面子也会将官司打到底,一旦官官相护起来,最终真说不得给南缃安上这个罪名。” “没错。”沈今安开口,“真要严刑逼供,就算不屈打成招,南缃也少不了掉层皮,这种事吃亏的都是身份低微之人,没必要。” 南缃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突然冒出这些个流言来? 沈复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猜想此事应该也跟裴琰有关系,兴许那人真对南缃有别样感情,被人抓住了话柄,国公夫人借题发挥,以此劝退南缃,让他们二人再无可能。 不管是哪种,南缃身份总是无法跟国公府抗衡。 “那就这么忍了?”晚凝气不过。 沈今安安慰道:“反正他们没有实质证据,就当是条疯狗乱叫,以后我们不再和他们来往就是。” 晚凝气得双拳咔哧作响,“别让我见到那家人,不然非要把他们痛打一顿。” 南缃暂时搬到了姑丈为堂弟堂妹安置的梧桐小院。 回到家安顿下来后,晚凝又提议,“这口气我怎么也咽不下,堂姐,你考不考虑把这件事告诉太子?那人不是很照顾你吗,他要是出面一定能帮你讨个公道。” “不能让他知道。” 南缃相信,以凌恒的性格知道后定会给她出这口气,但此事也会惊动德妃,德妃若知道她已是自由身,还跟太子有来往,必又要拿族人性命做威胁,不知还要生出多少事来。 第一卷 第267章 母子翻脸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晚凝气愤难忍,这晚的贤国公府也鸡犬不宁。 “母亲您疯了不成,胡闹什么!” 晚间裴琰回到府邸,得知白日之事后暴怒如雷,“我不是已经跟你把话说清楚了吗,你也保证了不再插手!” “那是先前!”贤国公夫人也气势汹汹,“我现在知道了真相,岂能还坐视不理!” “什么真相,几句流言蜚语就成真相了?你就这么偏听偏信!” 国公夫人原也不想轻易听信这些,可先前有流言说儿子对赵氏有情,后来的儿子不也亲口承认了?如今传言说赵南缃逼死亲夫,那肯定也是真的。 “儿子,你被这个女人骗了!现在可看清她真面目了,及时斩断情丝才是正道。” 事情闹到这等不好收拾的地步,裴琰怒不可遏,“我每次去看望洵一,他都同我说南缃照顾他是如何的尽心尽力,如何全无怨言,他很惭愧,惭愧身为男子不能养家反倒让妻子独自支撑,里外忙碌。” “他曾和南缃说过和离,可南缃不同意,对他不离不弃。洵一还说对不起父亲,辜负了父亲对他的期望。” “我知道他心里负担重,所以经常去看望,就是劝解他开导他,让他不要多想好好生活,他这才咬牙坚持到后来。” 可终究洵一还是选择了那条路,也许这个结果别人很意外,可深知好友心事的他心痛却不那么意外。 “他留给我的亲笔信里写得非常清楚,白纸黑字岂容你们随意污蔑。” “那信是假的!”国公夫人斩钉截铁,“是赵南缃模仿洵一字迹伪造的!” 裴琰气的额上青筋暴露,“你有证据吗,有什么证据证明信是假的,又有何证据证明谣言是真的,为何宁可相信那些子虚乌有的流言也不肯定相信事实!” “我相信我看到的。”国公夫人认定自己的判断,“就凭你对赵氏动了心思,可见那女人就是个勾引人的狐狸精!” “她没有勾引我,是我喜欢她。” 国公夫人捂着闷痛的胸口,“一个被美色迷了心智的男人,哪里还有辨明是非的能力。” 母子俩的争吵引来的三公子,他连忙跑进屋将母亲扶回椅上休息,抚着她后背帮忙顺气。 “大哥你就少说几句吧,当心母亲气伤了身。” 裴琰走到窗前,平息着翻涌的怒气。 服侍母亲喝下茶水,见她缓回些精神,三公子又朝兄长埋怨道:“大哥,你该不会真想娶那个女人吧?你可是国公府的嫡长子啊,朝廷栽培的青年将领,娶个罪女孀妇,这是要让整个家族蒙羞的。” “说的就是这个。”贤国公夫人接过话,“看看,你还没有你弟弟懂事。” 三公子接着又道:“大哥可还记得忠勇侯府的大小姐吗?千金闺秀偏偏看上个穷酸秀才,不管家里怎么反对就是不听,又是绝食又是自杀,闹得长辈没办法,只得同意。” “可嫁过去后又怎样?那秀才后来再没中过功名,除了会写两篇酸儒文章什么都不会,连家都养不起,这位大小姐只得做绣活,抛头露面地街头叫卖赚钱养家。” “侯府是高门显贵,出了这么个女儿,族中的公子小姐们都因她抬不起头来,到现在这事还被京城人诟病笑话。” “门不当户不对的姻缘不会幸福的,咱们世家子女当以家族名声和前程为重,家族生我们养我们,我们不自私的能只考虑自己。” 国公夫人深深认同小儿子的话,使劲儿点着头。 裴琰听不下去,二话不说走出房间。 国公夫人见此叹了口气,转看向小儿子时,眉心才微微舒展,握住他手慈爱道:“我的逸儿真是长大了。” “你从小吊儿郎当玩世不恭,最让我操心,刚才一番话真是让母亲另眼相看,逸儿懂事了,母亲很欣慰。” 说着又感慨道:“你大哥善武,你二哥善文,唯独你,读书半瓶子墨水,习武也是个半吊子,自小没少挨你父亲数落,他要听到刚才的话,肯定为你高兴。” 裴逸哈哈笑着,少年浓眉大眼清朗爽举,“母亲你也不要着急,大哥是懂事的人,我想他也就是一时兴致,过不了多久就会想通。” “但愿吧。”国公夫人还是担忧,继而又拉着小儿子手叮嘱,“对了,你以后万不可和你大哥一样,看上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放心吧。”裴逸大大咧咧地朗笑,“我以后娶的妻子,必得是门当户对的大族嫡女,就这么说吧,侯门以下的我都看不上眼。” 国公夫人被逗笑了,母子俩说着玩闹话,方才的紧张局面终于缓解。 府邸后街,裴琰立在李家小院门前,想到下人的叙说,南缃被母亲当街辱骂,生生赶了出来,他不敢想当时的她有多无助多窘迫。 裴琰心疼自责,深觉自己愧疚好友托付,第一时间派出人寻找南缃下落,可到现在都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 她是带着那么大的委屈离开的,裴琰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将人找到,向对方赔罪。 这些日子的人吃不下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南缃身影,日日疯了似的找寻,连对长辈的早晚请安都不去了。 国公夫人看在眼里气在心上,直到初一这晚,阖家大宴所有人都到了,唯独不见裴琰前来。 派去的下人回话:大公子忙于公务,不能来参加。 忍到此,国公夫人再也忍不了了,“告诉他,他不来我们所有人就这么等着!” 本以为儿子这回必得现身,可却听到回禀:儿子搬到军营住了。 这是连家都不回了!国公夫人大怒。 闹成这样,人人心情复杂,一顿晚宴吃得异常不痛快。 // “大哥和母亲闹得僵冷,家里上下都不开心,跟头顶罩了层阴霾似的,这些日子可憋死我了。” 酒楼里,三公子边吃边唠叨。 “都怪那姓赵的小寡妇。”小厮给主子添着酒,嘴上也不忘抱怨,“要么都说红颜祸水。” 三公子点头认同,“说得好,就是这四个字:红颜祸水。” “赵南缃有什么,不就是长得漂亮点,会点医术,她再有才干也是个罪奴,京城那么多名门闺秀,真不知大哥抽了什么风,非看上个寡妇。” 听到这话,邻桌的红衣少女手中筷子一顿,侧眸瞥向说话人。 第一卷 第268章 当街被打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我早听说了,她在东宫就经常给太子守夜,要我说,肯定早给太子侍过寝了,又嫁了次人,这种残花败柳还要她干嘛。” “谁说不是呢。”小厮也想不通,“以大公子的身份,京城的千金小姐随便挑,何必非要找这么个女人。” 主仆俩你一言我一句,红衣少女不动声色听着,握拳的手越来越紧。 吃饱喝足后主仆俩离开酒楼,闲暇的游走在街巷。 “公子要回家吗?” “不回。”裴逸烦闷,“家里气氛太沉闷,回去也难受。” “那要不公子去找好友聚聚?”小厮提议。 “也行,就去……哎呦!”后脑勺一疼,裴逸伸手摸去,只见地上滚落着个小石子,“什么人偷袭本公子!” 放眼寻去,目光定格在身后一名红衣女子身上,此刻对方也正直直盯着自己。 “是你干的吗?”裴逸打量着那姑娘。 瞧着年纪尚轻,不想同个小丫头一般见识,于是随口道:“要是不小心,道个歉,就这事儿小爷就不计较了。” 晚凝听了不说话,只死死盯着他。 小厮不服气,叉腰朝着晚凝怒斥,“没听见我们公子跟你说话吗,哑巴了?” “行了行了。”裴逸不想生事,“算我倒霉,不理她,走吧。” 刚走出两步,后背又被一块石头击中,裴逸眉头一皱,这回他确定了对方不是无心。 “你到底什么人!想干什么!” 晚凝一步步走上前,随着身影渐近,裴逸终于看清了女子样貌。 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娇俏,带着少女的青涩稚嫩,白净的月亮圆脸上妙目盈润,明明生的纤婉可爱,偏偏满身冷沉气息。 “哪儿来的黄毛丫头。”小厮愤恨大骂,“敢对我家公子动手,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 “知道。”晚凝淡淡道:“流氓。” “嘿,真是找死!”小厮说着挥胳膊抡去,被晚凝一把攥住,抬起膝盖猛的朝他腹部顶去,小厮吃痛的弯腰惊呼。 “不用知道我是谁,只要你们是贤国公府的人那就该打。” 裴逸听了话好笑,“听你意思是跟我家有仇了?你什么人,报上名来。” “你不配知道。” 晚凝不再废话,挥拳朝男人打去,裴逸机警的躲了开,“我警告你,别不知好歹,我看你是个丫头片子,好男不跟女斗,你要是再这么胡搅蛮缠我可不客气了。” “你不用把我当女人。” 不等裴逸再说话,晚凝一脚踢了过去,裴逸又一次闪身避开,脾气上来的人决定不再退让,“这可是你逼我动手的。” 这回的他不再回避,主动出击,一男一女打斗在一起,拳头掌风错乱交织,小厮在旁边紧张的观着战局,不断提醒主子小心。 裴逸瞅准时机,一个回旋破解了晚凝招式,将人控制在身前,得意的嬉笑道:“小丫头是有两下子,不过这回服气了吧?” 晚凝眼中精光一闪,抬腿朝他下身踢去,裴逸见状慌忙将人松了开,一连后退出几步。 “出损招啊你!”裴逸惊魂不定,若非刚才闪身快,那一脚他得断子绝孙了。 晚凝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乘机而上,抬腿将人踹倒,摁在地上狂揍起来。 “住手,你给我住手!”裴逸一边躲着一边喊叫,“告诉你,我,我不是打不过你,不过看你是个女人不好意思动手,你别得寸进尺!” 小厮惊慌的喊着主子,爬过去想将晚凝拉走,却被对方推了开,滚出几步远。 “来人呀!”小厮大喊着救命,“有人当街行凶,快来人啊。” 呼声惊动了周围,街头巷尾开始涌聚人群。 晚凝也终于收了手,起身朝着地上人威胁道:“别让我再看见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裴逸翻身坐起,忍着身上的酸疼朝离去人大喊,“别仗着你是弱女子就欺负人!” 小厮忙将鼻青脸肿的主子扶起来,“公子不要紧吧,真是出门见鬼了,遇到这么个疯丫头。” 检查了下主子伤势,又帮他拍着身上尘土,“小的一定好好查这人,抓住她打卸八块,给公子出气。” “你刚才瞎喊什么!”裴逸不满的盯着身侧人,又看了看围观人群,咬牙低声道:“瞅瞅引来这么多人,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被个小丫头当街打了是吗!” 小厮惶恐,“小的是看您打不过他,怕公子吃亏,这才想帮着叫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裴逸恨铁不成钢,“小爷能打不过个女人?我不过是让着她,她不懂事我能跟她一般见识吗?” “是,是,小的知错了。” 望了眼早已消失的人影,裴逸郁闷的摸着被揍痛的胸口:他竟然被个小丫头摁在地上起不来! “你还愣着干什么!” 小厮不解主子何意,呆傻地看着他。 “还不跟上去,看看那丫头是何来路!” 反应过来,小厮忙应声去办。 “真是撞邪了。”裴逸还在愤懑,莫名其妙挨了顿打,“什么事儿这是!” // 回去后的人靠在软榻上出神,满脑子都是那个奇怪少女。 婢女想用冰块给他脸上消肿,被裴逸没好气地退了出去。 直到打探行踪的小厮回来,裴逸这才坐直身子,“怎么样,打听到了吗?她是什么人?” 小厮气喘吁吁回禀,“小的一路跟着那女子到了一个叫梧桐小院的房落,跟街坊邻居打听了下,虽然没有探出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倒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待听说赵南缃也出入那里,裴逸惊奇,“她们住在一起?所以说她们是认识的?” 裴逸恍然明白那姑娘为什么寻他麻烦,想来这俩女人交情不浅,她是在替赵南缃出气。 明白了过来的人嗤笑,“原来如此。” 小厮就见主子不再出声,独自忖度着什么,嘴里还无声念叨,时而冷哼时而笑出声,看得他摸不着头脑。 不知是不是身上的伤痛时刻提醒,还是这口窝囊气闷在胸口,红衣少女的身影总在他眼前晃,一想到小姑娘粉面生威的模样,裴逸时不时笑出声。 小厮甚是纳闷儿,直觉主子是中邪了,更奇怪的是后来的几日里,主子每天早起练习武艺,勤奋得很。 弟弟的变化让二公子也奇怪。 “你弟弟这是懂事了。”贤国公夫人听闻后十分欣慰,“从前他浪荡不羁,没个上进心,现在可不一样了,到底是长大了,我看都比你兄长强。” 第一卷 第269章 表明心意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说起至今不归家的大儿子,国公夫人哀怨,“越大反而越不懂事。” 兄长这么一直不回家也不是回事,二公子忧心,前来与弟弟商议。 “这事儿交给我。”裴逸大言不惭,“我一句话,保准大哥回来。” 二公子好奇地问他怎么回事,裴逸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一句瞧好吧,大摇大摆走出家门。 …… 裴琰练兵回来,就见弟弟正吊儿郎当地坐在桌案上,手中闲暇地转着毛笔。 “你来干什么?” “请大哥回家呀。” 裴琰径直走到桌案后坐下身,“这件事你不用管,回去吧。” 毫不在意兄长的态度,裴逸嬉皮笑脸道:“今儿个大哥还非得跟我回家不可,我手里攥着的消息可是绝无仅有,保准大哥一定得求着我告诉你。” “少贫嘴。”裴琰拿起卷宗看着,“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裴逸笑了笑,继续调侃道:“前几日我上街遇到了个疯丫头,莫名其妙被她摁在地上打了一顿。” 裴琰头也不抬,“怎么,是想让我给你出头吗?连个女人都打不过,不嫌丢人还好意思说出来。” “什么打不过。”裴逸不服气,纠正道:“我那是好男不跟女斗,让着她。” 裴琰摇头笑着。 “这些不重要。”裴逸跳过这茬,“我事后让人查她身份,虽然没有查出来路,但查到了她住处。” 说着咧嘴一笑,“大哥一直想找的那个人——也住在那里。” 听到这个裴琰终于有了反应,他丢下案卷腾地站起身,“你说的是真是假?” 很满意兄长的反应,裴逸笑道:“这么蹊跷的事情我能编得出来吗,我之前还纳闷儿,那丫头为什么要找我麻烦,现在明白了,她是在给赵南缃出气,虽然我还不知道她俩到底什么关系,不过估摸着应该交情不浅,不然也不能出这个头。” “别废话,赶紧说住址在哪儿!” 裴逸不慌不忙,悠哉游哉道:“大哥若想知道,那就乖乖搬回家住,保证以后……哎呦!” 一把揪过弟弟衣领,裴琰追问他到底住在哪儿。 “你,你…先松开。”呼吸困难的裴逸憋红了脸,“你要谋杀…亲弟弟吗?先…松开。” 裴琰嫌弃地松开手,“你是豆腐做的吗?瞧那点儿出息,难怪被个丫头摁地上打。” 裴逸咳了几声,缓过来后气闷道:“我再重申一遍,我那是让着她!” 裴琰一句边走边说,拖着桌上人就往外走。 “慢点,你还没求我呢,你要保证搬回家住……” // 梧桐小院,南缃听到大门外的声音从屋里走出来。 日夜找寻的人立在面前,万千言语堵在裴琰胸口,他第一句话便是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南缃不知该跟他说什么,两人就这么无言相对。 裴逸从一进门就探头探脑四处望着,没有看到要找的人,朝南缃询问和她同住的女子可在。 “你是说晚凝吗?你们认识?” 不知二人间有仇还是有恩,南缃不会轻易告诉他妹妹下落,“你找她有什么事?” 寻仇两字裴逸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南缃秀眉一拧,裴琰见状赶忙解释,“他开玩笑的,小孩子间闹气,没什么。” 转头又让弟弟去门外等候,裴逸也没说什么,候在门口东张西望。 “这些天我一直在找你。” 只剩两人后裴琰解释,“那件事是我母亲的错,她偏听偏信谣言,对你生了误会,我代她向你道歉。” 南缃知道所谓谣言必是跟其母那日说的话有关,“你可知是什么人传出这种谣言?” 话说具体是谁裴琰也不知,但他也不推卸责任,“许也是我做得不够好,没有考虑周全,让有心人抓住了话柄。” 裴琰不知该从何说起,念及事情已经成这样,那些藏在心里的话不想再隐瞒。 “在边境你救了我,奈何我当时伤势重,没能当面谢你。” 裴琰不会忘记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情景,为他处理伤势的女子温柔悉心,美得不像人间姑娘,让他一度怀疑自己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我想打听你的下落,可没有任何信息,那段时间我没有一天不曾想你。” 看着南缃,裴琰鼓起勇气道:“意外在京城遇见你,我为我们的重逢高兴,但也失落……失落我喜欢的姑娘已经嫁人了。” 喜欢的姑娘?南缃眉间一动,心生复杂,转眸避开了那道炙热目光。 “你是我救命恩人,洵一是我的好友,我知道不该对你产生这种感情,可在我们重逢前这种感情就已经存在了。 “在知道你身份后我便决定把这份感情永远藏在心里,如果洵一没有出事,这些话我一辈子也不会说出来。” 南缃轻叹了口气,眉眼间淡淡怅然,“你现在不说其实更好。” 裴琰明白她意思,低头从袖中拿出封信,“这也是洵一的意思。” 南缃听得意外,看向他手中信封,似猜到了几分。 “洵一在信中说,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希望以后能有人照顾你,有个好归宿。” 李洵一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就是裴琰了,深知他是能托付终生的人,又兼南缃对其有救命恩情,便托付朋友照顾南缃后半生。 并特意在信中告知,和南缃成婚时生母过世才数月,热孝在身本不应该娶妻,可德妃的旨意二人不得不从,成婚便罢,但三年孝期内决不能行声色犬马之事,是以南缃至今还是清白身。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洵一是同意的,这也是他的临终遗愿,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裴琰靠近一步,温柔的声音满是诚挚,“洵一去世还不久,你现在正为丈夫守期,我知这些话不适合此时说,本心也是想等守期结束后再提,可没想到出了这么多事情,只得跟你坦白。” “也怪我,洵一受伤后我一心只想着照顾你们,他去世后我又不放心你独自一人,时常前去看探望,不想却给你惹来了闲话。” 第一卷 第270章 不能向她低头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我同母亲解释过,此事与你无关,是我想照顾你,不料母亲那日却颠倒黑白。” 南缃现在什么都明白了,裴琰身为国公府嫡长子,看上个罪奴,还是好友遗孀,家族丢不起这个人,贤国公夫人不想自己儿子背上这种名声,所以将污名反扣在自己身上。 那天的人故意当街辱骂,不外是想败坏自己名声,双方彻底撕破脸,让自己永无登堂入室的机会。 “我知道了,话既已说清楚,往后就这样吧,我们也不必再见面了。” “不!”裴琰紧张地挽回,“这件事让你受了这么大委屈,我不会坐视不理,我会平息谣言还你清白。” “至于感情的事,我知道对你来说很突然,也不奢望你现在考虑,日子还长,慢慢来就是,只希望你能不要躲避我,还当我是朋友。” 南缃还没回应,就听到门外响起喧闹声,急忙前去查看。 到了门口,只见堂弟堂妹不知何时回来了,像是与裴逸发生了冲突。 “出什么事了?”裴琰将弟弟拉开,给他们劝着架。 问后才知,方才裴逸在此等候,没一会儿就等来了晚凝。 晚凝见不得贤国公府的人,加之裴逸言语轻佻,两句不合二人就打了起来,眼见堂妹要吃亏,云峥出手相助,将裴逸击退。 这下裴逸不高兴了,他原本没想动真格,不过是跟对方打闹玩,可见到有个年轻帅气的小伙护着她,两人一同敌对自己,心底莫名的升起一股怒气。 “都是误会。”裴琰从中调解。 晚凝气的不光是对方是贤国公府的人,更是那日在酒楼里言语不干不净。 “我早说了,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今天你主动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裴逸冷嘁一声,“凶八婆。” “你再说一遍!” “我再说两遍也是!” 晚凝气极,抬腿又朝他踢去,裴逸有了准备,及时闪身躲开。 扑了个空的晚凝险些栽倒,被男人及时扶了住。 裴逸嘿嘿笑着,“早说了,你不是我对手,我先前都是让着你。” 那张笑脸近在咫尺,腰身还被他搂着,晚凝一皱眉,伸掌将人推开。 裴逸身形不稳,后仰着倒了下去,这一倒连带着将晚凝也拖曳了下去,两人齐齐倒下的瞬间,少女双唇不偏不倚地贴在了男人脸上。 亲密的接触让周围人都看傻了眼。 晚凝一怔,赶紧坐起身,眼见地上男人嘴角勾起戏谑的笑,少女扬起胳膊一巴掌扇了上去。 “喂,是你自己贴上来的!”裴逸郁闷的捂着被打疼的脸,“我还没说你占我便宜呢,你倒先动手了。” 话落,又一巴掌扇在了脸上,裴逸死的心都有,“你还讲不讲道理!” 晚凝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尘,丢下句知道我不讲道理以后就少出现在我面前,说完走回家门。 “不是,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没说清楚呢!” “这是我堂妹。” 南缃的一句让裴逸瞬间安静了下来。 堂妹?所以说她也是赵氏女?裴逸意外,愣怔地不再说话。 裴琰帮弟弟解释了几句,又看回南缃。 “我马上又要领兵出京,这段时间不会来打扰你。” 他说着放低声音,带着丝祈求意味,“你不要为了躲我搬离这里,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朋友,我不想回来时又没了你的消息。” 裴琰心情复杂,今日表明了心意,不知南缃以后会如何对待自己,无人知晓他听到那句不要再见面时有多难过,不过万幸的是总算知道了她住处,总有再见面的机会。 裴逸也一改前态,平日叽叽喳喳的人这会儿也安静了下来。 “好好的姑娘家怎么就是赵家的人了。” 回来后的人一直在嘟囔这句话,小厮听得不解,什么叫好好的姑娘家?那姑娘好吗?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那么凶的女人。 “凶是凶了点,不过她是为了亲人出气,说来也是重情仗义,嗯,这点还是值得表扬的。” 回忆着那个倔头倔脑的丫头,裴逸脸上不禁浮起笑,“你说她也是奇怪,明明年纪不大,偏偏清冷严肃得跟个老大人一样。” 瞧着满脸回味乐在其中的主子,小厮猜度他是不是被打傻了。 裴琰一直没有搬回家里住,起初贤国公夫人还为此生气,可随着儿媳魏颐即将临盆,眼下她也顾不得那些了。 终于到了临产这一日,房间里,女子嘶喊声响了大半日。 “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生出来?”国公夫人急得满院子踱步。 这时稳婆匆忙来报:孩儿胎位不正,生产困难。 二公子立即取来父亲腰牌,派人去太医院请相熟的王太医。 经王太医诊断,情况十分不妙,眼下需考虑保大还是保小。 “这可如何是好?”国公夫人急得直冒汗,连连哀求,“太医您想想办法吧,大夫说过我儿媳怀的是男胎,这可是我家的第一个孙儿啊,您一定要保下他们。” 王太医也束手无策,焦虑之际指了条明路,“要说解此困境,我倒是想到一人:南海医仙的徒弟赵南缃,太子的病症就是她治好的,还有越王侧妃。” 令颐生产当日王太医也在场,亲眼见证了南缃的医术,“坠马损胎那般严重,我们数名太医都说只能保得一方,可赵女医却顺利将大人孩子都保了下,她要是在一定能保少夫人母子平安。” “这……”国公夫人为难。 别人就算了,赵南缃…… “母亲,我知道她住哪儿。”裴逸说道:“我去请她来。” “不行。”国公夫人反对,“我和她都撕破脸了,闹成那样,现在如何再去找她帮忙。”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二公子焦急,“医者父母心,我相信赵姑娘不会见死不救的。” 说着就要弟弟速去请人,却被国公夫人拦了住,“我还是觉得不好。” 妇人搓揉着双手,“这么一来岂不等于向她低头了,我这张脸还往哪儿搁。且那女人必会趁机摆架子,不定跟咱们提什么条件做交换。” 万一她趁机提出要嫁进来可怎么好! 届时面对两条人命,家里人必会劝自己同意,这要是答应了往后日子怎么过?那女人还不猖狂得意? 第一卷 第271章 酿成悲剧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母亲和赵姑娘的矛盾是你们二人的事,跟颐儿无关,赵姑娘通情达理,不会牵连到无辜人的。” 二公子极力劝说,可国公夫人还是不肯,“你懂什么,那女人心机城府极深,都能背夫偷情,逼死亲夫,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今个儿我要是低了头,她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您的颜面比人命还重要吗!”二公子没了耐心,“我去请,以我的名义,不会牵扯到母亲的。” 国公夫人不悦,“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你的名义和我有什么区别。” 二公子愤恨,“那怎么办,就这么看着他们母子丧命吗!” 国公夫人想了想,又凑到太医跟前,“王太医,求您再想想办法,再好好想想。” 王太医摇头,告知对方自己只能保下一方。 不再理会母亲,二公子立即命人跟随弟弟去请南缃。 “不准去!”国公夫人将人呵斥住,“不经我同意任何人不准找那女人!” “母亲!”二公子急得仪态都不顾了,“你疯了吗,人命当前怎么还这么固执。” 可贤国公夫人就是这般执拗,咬牙道:“我绝不向那姓赵的低头!” 转眸看向一院子下人,“老爷不在,府里一切由我这个当家主母说了算,你们身契都在我手里,谁敢不听我话,我立即将人发落了。” “三弟,你亲自去!”二公子朝弟弟说道。 裴逸刚要迈步,就听母亲喊道:“将府里各门都禁闭,谁敢放三公子出去,乱棍打死!” 二公子嘶声喊着母亲,国公夫人却毫不动容,“我就不信,没有赵南缃我们不行,王太医,我相信你医术不比任何人差,一定能保下他们母子。” 王太医脸皱成苦瓜,“这,这真的为难老夫了。” 国公夫人深吸了口气,靠近一步低声道:“您尽力而为,若真是二选一,那就——保小。” 儿媳怀男胎的消息亲眷友人都已知晓,道喜声也提前收到了,要是不能平安落地,自家还不成了笑话。 不说别的,这是她的第一个孙子,就说开端不吉利,往后的孙儿也要受影响。 至于魏颐,这个儿媳虽金贵,可再金贵也贵不过孙儿和自己颜面。 王太医无奈,只得尽力而为。 小半日过去,终于听到了婴儿啼哭声,国公夫人激动地喊着孙子。 话刚落,房间骤然响起婢女哭喊声,那声音凄惨悲怆,二公子周身一怔,一股寒意从脚底爬起。 婢女从房间哭着跑出来,满脸泪痕道:小姐血崩,人已经去了。 二公子瘫跪在地,放声大哭,跌跌撞撞冲进房间。 “孙儿呢,我孙儿呢?”国公夫人也跟了进去。 稳婆抱着襁褓里的孩子递过去,“夫人,孩子在这儿。” 国公夫人欣喜接过,小心翼翼将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掀开下方被角,只一瞬,笑容僵在嘴角。 “这,这怎么回事!” 稳婆跪下身,“少夫人诞下名千金。” “胡说!”国公夫人厉声嘶喊,“大夫明明说是男胎,怎么会变成女婴!不可能,这不可能!” “是真的夫人。”两名稳婆解释,“少夫人生下的确实是位千金。” 见她身子颤抖得厉害,稳婆赶忙抱回孩子,“孩子也遭了不少罪,哭声都这么弱,脸色也不好,虚得厉害,要精心照顾才是。” 国公夫人还陷在惊愕中,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 贤国公归来听闻了此事,勃然大怒,斥责妻子不该一意孤行。 “就应该将赵南缃请来,看看现在,儿媳丧命,孙女出生就没了母亲,还有魏家,我们怎么向魏家交代!” 国公夫人至此也不认为自己做错,颜面大过天,她绝不能输给赵氏。 至于亲家那边,女人生产本就是走鬼门关,有个闪失也不奇怪,只要自家不告知他们实情,他们又能说什么。 魏颐的丧命已让府邸陷入悲痛,不想祸不单行,刚出生的孙女因产程过长,缺氧严重,仅仅熬了一晚,次日天不亮就夭折了。 大小都没保住,贤国公夫妇痛心哀哉,低迷之际就听说魏氏夫妇来了。 国公夫人有意隐瞒实情,可魏大将军也不是吃素的,早从女儿的陪嫁婢女口中得知了实情。 “我女儿难产,情况危急,你却因个人私怨不肯找赵氏帮忙,以至于大小丧命,此乃一错。” 魏大将军的震怒声回荡在房间。 “其二,颐儿是我的女儿,你凭什么随意决定我女儿生死,你在做决定时可有同我们商量过!” 贤国公一再赔礼道歉,好言劝解,可痛失女儿的魏大将军不依不饶,半生戎马的刚硬战将大有掀了房顶的架势。 “亲家这话不成道理。” 魏城的强势作风让忍气吞声了半日的国公夫人再也忍不下去,“女子出嫁从夫,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人,一切都是夫家说了算,我们怎么就不能决定。” 抬起绢帕拭了拭嘴角,面带不满道:“您不能仗着家大业大就不拿礼教当回事。” “这是活生生的人命呐!”魏夫人心痛得眼睛通红,“若是无人能救也就罢了,明明事情是可以挽回的,就因你一个人的原因,生生耽误了两条命。” “你却还在这里大言不惭,还有没有天理了,可怜我女儿那么年轻,就这么没了。” 国公夫人揉着眉心,哀愁道:“出了这样的事我心里也不好受,可我和赵南缃之间的恩怨你们有所不知。” “我与她结怨已深,就算当时请她,她也不见得会来;就算来了,说不得也会趁机公报私仇动手脚。我没找她你们怪我,可若我真的将人找了来酿成大祸,你是不是又要怪我不该引狼入室。” 魏大将军虎目怒瞪,“赵南缃一个罪奴,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对我女儿下黑手。” “没错。”魏夫人接过话,“她来不来是她的事,你请不请是你的事,你要是尽心尽力做了一切能做的,倘若还是不能挽回,我们也不会怪你,可你不愿请人的目的纯粹是为了自己!”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句地斥责,丝毫不留情面,贤国公夫人悲愤。 第一卷 第272章 嫁给我吧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她也是出身名门大族啊,自家老爷官职不比那魏大将军低,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如何能忍。 “亲家,从你们从进门到现在劈头盖脸地骂,我体谅你们失去女儿的心情,让你们骂上几句发泄发泄,可你们也不能得寸进尺啊。” “真要说起来,我跟我家老爷还比你们年长,我们敬重你是姻亲又是贵客,你们可不能蹬鼻子上脸!” “亲家?”魏城好笑,女儿和外孙女都被她害死了,还算哪门子亲家! 两方闹得不可开交,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裴琰也从军营里赶了回来,见双方剑拔弩张忙帮着劝解。 魏氏夫妇负气离去,踏出府门前,魏城回头望了眼贤国公府牌匾,凌厉的双眸布满阴狠。 // “什么东西,仗着是皇亲国戚就目中无人!” 正堂里的国公夫人还在咒怨,“他家有两个母国又怎样,皇上对皇后不过尔尔,皇后也非太子生母,她能蹦跶几天?等太子登基了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太后。” “太子妃更无能,谁人不知道她不得宠,就差一纸休书了,被遣回娘家一事都成了高门笑谈,他们魏家本就是个笑话,还敢来指责我们。” 贤国公听得烦闷,呵斥她少说几句。 裴琰却担心另外一件事,“魏城此人铁拳铁腕,睚眦必报,就怕这件事他不会善罢甘休啊。” 国公夫人不以为然,“不外是以后老死不相往来,还能怎样。” // 魏鸾虽然对魏颐生了隔阂,但终究是同胞姐妹,听闻妹妹死讯后也哭成了泪人。 魏夫人抽抽搭搭地叙说着女儿凄惨经历,控诉贤国公府不是人,得知事情经过后的魏鸾心虚的直冒冷汗。 她怎会不知是自己放出了赵南缃逼死亲夫的谣言,前些日子听说贤国公夫人当街辱骂赵南缃,大闹了一场,还把人赶了出去,彼时的她可是高兴了半天。 不想因为这件事,导致国公夫人对赵南缃有了恨意,以至于妹妹难产时她不愿请人帮忙。 这么算下来,岂不是自己间接地害死了妹妹! 可这些她不敢告知母亲,听着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魏鸾心痛又惶恐。 “桂嬷嬷,我心里好慌。” 回到东宫后,魏鸾忐忑地坐立难安,“你说妹妹的死是不是也是我造成的?” “娘娘不要这么想。”事情已然这样,桂嬷嬷现在也只能开解她,“人各有命,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再者说了,就算娘娘没有放出那些谣言,贤国公夫人和赵南缃之间也没有恩怨,那赵氏也未必肯出手救二小姐呀。” “娘娘别忘了,赵南缃对您是有怨气的,新婚夜以及抢走雪团的事,她心里早对您积怨已深了,二小姐是您的嫡亲妹妹,她恨屋及乌肯定不会帮忙的。” 桂嬷嬷的一番话让魏鸾安慰了些,“你说的对,赵南缃恨着我呢,她肯定不会对妹妹施以援手。” 这么想着魏鸾心里的负罪感消减不少。 裴琰担心魏城那边不会消停,不过接下来的日子里魏府倒是没有任何动静。 渐渐的,这件事情也平息了下来。 裴逸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着,睁眼闭眼都是晚凝身影。 他不认为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罪女,一直告诉自己,只单纯觉得那个小丫头特别而已。 可有些情愫不是刻意回避就能忽视的,渐渐地,他也正视了自己感情。 在家闷了两日后终于拿定了主意。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晚凝从镖局走出来,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 “又是你?” “我先声明,我不是来打架的。”裴逸笑得明朗。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此刻看着面前人,他更加确定了自己心意,“我今天来是有事跟你说。” “有屁快放。” 裴逸挺直胸膛,清了清嗓子,笑眸真诚道:“我喜欢你,你嫁给我吧。” 晚凝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有大病的人。 收回目光,绕过他继续朝家走去。 “就这么走了?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裴逸追上去乐呵呵道:“我说的是真心话。” 不管他耍什么花招,只要自己不入局就不会吃亏,晚凝不搭理这人。 “你这脾气啊,估计除了我也没有男人喜欢了,你要觉得我还行,回头我就让家里去提亲。” 不在意美人的冷漠态度,裴逸屁颠屁颠跟在身侧,“当然,你还不了解我,不过没关系,咱们都是习武的痛快人,不弄磨磨唧唧那套,直接成婚,以后有的是时间了解。” “其实你也挺有意思,小小年纪毛都没长全,成天端的跟个大人一样。” 晚凝听的聒噪,可裴逸还在喋喋不休。 “还有,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干什么去镖局当差,那都是男人干的活,你再厉害也是个女人,得有人照顾有人保护。” 晚凝停住脚步,转眸看向他,“你跟踪调查我?” 裴逸嘿嘿笑着,“这怎么能是跟踪调查呢?我是关心你,我当然要了解我喜欢的人了。” 晚凝没了耐心,死死盯着眼前人,“你给我听着,我不管你打什么主意,耍什么花招,趁早都收起来,否则我不客气了。” “你呀,防备心太强了。”裴逸兴致勃勃继续道:“我不是坏人,先前的事都是误会,虽说我对你是赵南缃堂妹的身份有些不满,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什么都没有我心意来得重要。” 晚凝丢下句不可理喻,迈步朝前走去。 “别犯倔,我比你更倔,我说了喜欢就是喜欢,入了我眼你就等着吧,这辈子你非嫁我不可了。” 说完又追上去,滔滔不绝地继续表白着心意。 正说得热闹,目光却突然定格在一处不动了,裴逸张着嘴巴满脸惊讶。 发觉异样,晚凝顺着他视线看去,就见是一中年贵妇立在那里,正肃眉冷眼地看着这边。 “母亲,你怎么在这儿?” 贤国公夫人一步步走上前,先是狠狠瞪了眼儿子,后又厌恶地看向晚凝,将人上下打量了番。 魏颐生产那日,裴逸一句知道南缃住在哪儿,国公夫人当时便生了疑虑。 小儿子知道了赵氏下落,想来用不了多久大儿子也会知晓,这么重要的事国公夫人不可能轻易放过。 暗地询问了小儿子的贴身小厮,小厮将事情经过悉数告知,从回禀里能听得出来,儿子对这个赵晚凝的态度实非寻常。 做母亲的怎会不知儿子心思,当即就猜到了什么,这两日她一直让人盯着,知道儿子今日出门,特意一路跟了来。 第一卷 第273章 割发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你跟你姐姐还真是一脉相承,一样的路数。” 晚凝皱眉看着对方,“你这话什么意思?” 裴逸挡在两个女人中间,打断了她们对话,“母亲,咱们先回家吧,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国公夫人拂开儿子手,目不斜视地盯着晚凝,“你姐姐嫌贫爱富,妇德败坏,在丈夫受难时勾引豪门贵公子,逼死亲夫。” “你比你姐姐有过之无不及,她盯上了我大儿子,你瞄准了我小儿子,姐妹俩可真是一对不要脸的狐狸精。” 喧闹声引得周围路人纷纷驻足观望,裴逸想把母亲带走,奈何其母理都不理。 “你这个疯婆子把嘴巴放干净点!”晚凝早就对这妇人一肚子火气了,“谁看上你家儿子了,少自作多情。” “我姐姐救了你儿子命,你不知感恩就罢,还诋毁欺辱她,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什么高门显贵,没良心的恶毒妇人!” 贤国公夫人目光鄙薄,“小丫头别嚣张,本夫人还轮不到你教训,你当自己是什么好东西?” “赵晚凝,哼,我早让人打听过你了,赵家败落后你被流放宁古塔,在流放路上就被官兵糟蹋过。”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群立即响起一阵低议声。 裴逸也被母亲的话震惊了,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最不堪的过往被人当众扒出,晚凝脸颊刷的一白,下意识扫了眼周围,对上无数双异样目光,少女脑子嗡嗡作响,羞愤得紧咬着嘴唇。 见此,国公夫人得意地一勾唇,傲视着眼前女子,“一个残花败柳的罪奴身,做我家的烧火丫头我都嫌脏,乡野村夫都不稀地要,还敢觊觎豪门公子,什么东西。” “赵家败落,你们这帮小女子为了翻身脸都不要了,出了两个侧妃就以为自己也能行,凭着几分姿色巴巴的盯着高门公子,妄想登堂入室做贵妇,我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还赵氏女美名天下,我看应该是贱名天下。” 话音刚落,一道利剑出鞘的尖锐声乍然响起。 贤国公夫人只见眼前银光闪过,吓得慌忙脑袋一缩。 裴逸一声不要,国公夫人就觉头顶掀起阵寒风,高挽的鬓发顿时散落了下来,掉到肩上,飘在地下。 几名婢子同时惊呼出声,急忙围到主子跟前,紧张地查看她有无伤到。 晚凝利落地将剑收回鞘,冷眼睨着吓丢魂儿的人。 国公夫人双腿软得难以支撑,全靠下人搀扶,她抓着被削断的长发,惊魂过后凄厉嘶喊,“反了,反了天了!” “没有教养的小畜生,竟敢对我动武!来人,把她给我拿下,看我怎么处置她!” 家丁得令,一窝蜂地朝晚凝扑去,还没碰触到对方,就被接二连三踹倒在地。 晚凝拍了拍身上尘土,看着一地横七竖八哀嚎的人,“别以为身份高贵就可以横行霸道,我可不吃这套。” “还高门府邸,金絮其外败絮其中,我不是清白身又怎样,照样也看不上你们。” 踩着一地狼藉,晚凝大步离去。 “野女人,这个野女人!” 披头散发的国公夫人还在咒骂,听到周围阵阵笑声,抬头看去,这才发现街上百姓正戏谑地看着她。 妇人臊得无地自容,婢女们忙将主子扶上马车,一帮人落荒似的离去。 // “丢人,丢死人了,真真是奇耻大辱啊!” 国公府正堂里,妇人哭声连绵不绝。 “想我名门出身,到哪里不是被奉为上宾,皇宫都去过无数次,今日竟然被个野丫头当街羞辱,我还有什么脸面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嬷嬷等人苦口劝说,国公夫人依旧哭了又哭。 裴逸坐在一侧垂眸凝思,膝上的双手紧紧攥着。 再看向小儿子,见他一声不吭,国公夫人哀怨,“我儿可看见了,那女人是何等野蛮,如何欺辱母亲的,这回你是亲眼看到了,这种女人你还敢说喜欢她吗。” “你跟她认识这么久,她从未告诉过你她被糟蹋过吧,看看,看看这女人心计有多深。” “她故意藏着掖着不说,先把你勾引到手,我若没猜错的话,她必是想着将来初夜时作假,蒙混过关。” 越想越生气,猛地一拍桌子,“下流胚子,把我儿当成傻子戏弄!” 哭闹了半日不见儿子出声,国公夫人擦了擦眼泪,“幸而有母亲把关,帮儿子探清了那女人底细,现在还不算晚,以后不要再跟她见面了,把心收回来,跟那种货色划清界限。” “母亲,走。”裴逸站起身,拉着其母就要往外走。 国公夫人不解,“去哪儿去?” “去给晚凝赔礼道歉。” 儿子的话让国公夫人难以置信,她恨恨地抽回胳膊,“你在说什么?我没听错吧?让我给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道歉?” 裴逸斩钉截铁道:“她没有勾引我,是我勾引她,你冤枉了人不该道歉吗。” “还有,你在大街上说破人家伤心事,让她当着众人面抬不起头,你可有想过她处境多难堪,知道这羞辱对一姑娘家伤害多大吗!” “什么叫我羞辱她?”国公夫人冷笑,“那是事实,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 裴逸压着怒火,“晚凝是受害者,遇到这种事并非她所愿,这已经对她造成伤害了,你还去揭人伤疤,太过分了。” “你还是我儿子吗!”国公夫人越说越气,“竟然帮着个外人说话,她处境难堪?你觉得她会难堪吗?” “姑娘家遇到这种事,但凡有点脸面早第一时间自尽了结了,她还能活着,说明她脸皮厚着呢,这种恬不知耻的女人,别说我在街上揭发,就是昭告天下她也不会有事。” “还有你!”国公夫人又将怒气转到儿子身上,“是谁说世家子女要为家族荣耀而活,是谁说不能做有损门楣的事,是谁说侯门以下的嫡女绝不考虑。” “前些日子劝你大哥时还头头是道,没成想转脸就犯浑!瞧瞧你们兄弟俩,一个看上个孀妇,一个看上了个残花败柳,怎么,赵家的女儿就那么好吗?家族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第一卷 第274章 不会放弃的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瞧着儿子不以为然的样子,国公夫人一把拧住他耳朵,“你自己说说,这怎么解释?” 裴逸拨开母亲手,厚脸皮道:“我说过那话吗?我忘了。” “你还敢装傻!” 摸了摸被拽疼的耳朵,裴逸说得随性,“就算说了,那不过也是为给你和大哥平息矛盾而已,母亲多大人了,劝解的话怎么还当真了。” 国公夫人要被气傻了,摸着发髻痛心道:“她把我头发都削断了,你母亲被人这么欺负,怎么没听见你为我抱屈。” “不就是掉了几根毛吗,过几天就长出来了,我被揍了都没说什么。”裴逸早被晚凝打习惯了,两缕头发又算得了什么。 “再说还不是你先招惹人家的,那姑娘性子没一刀劈了你都不错了。” 国公夫人差点气晕过去,裴逸也不再跟她纠扯,一句你不去道歉我去,说完就走。 “你敢,你要是再去见她,从今往后就不是我儿子!” 裴逸像是没听见,头也不回地离去,贤国公夫人气得又大喊大骂。 // 梧桐小院, 得知了白日事,南缃气恨不过,“这个国公夫人,对我有意见便罢,竟还把这把无名火烧到你身上,真是不可理喻。” 气过后又心疼妹妹,“都是我连累了你,她说的话你万不要放心上。” 晚凝脸上没有任何悲戚颜色,“堂姐放心,老贼婆当众说那些不就是想让我难受吗,我才不会上她圈套,我偏要活得好好的。” 外面传来敲门声,听出是裴逸声音,晚凝冷哼,“必是来给他母亲出气的。” 拿下墙上悬挂着的利剑,坦然走出院子将大门打开。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想给你母亲报仇尽管来吧。” 见少女剑拔弩张,裴逸赶紧解释道:“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来寻仇,是来给你赔礼道歉的。” 晚凝狐疑地打量着他,见对方手未着寸铁,面色也是十分诚挚。 “母亲从下人嘴里知道了我们相识经过,不清楚内情的她对你有误会,今天私下跟踪我,闹出了这场。我替她跟你道歉,保证她再也不来找你麻烦。” 晚凝将剑收回,冷冷道:“你只要保证以后你们裴家人不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感激不尽了。” 见大门要关上,裴逸赶忙以身体挡住,“你不怪我就好,不过我话还没说完,就是……那个……” 裴逸不知该怎么表达,嘴里嗫嗫呐呐,“就是母亲说的那些,那是她的态度,不代表我的态度。” 晚凝没了耐心,“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说,我跟你表明心意的话是真心话,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你好好考虑下。” 想到那日酒楼里的他,晚凝冷笑,“别了,我是残花败柳,如何能玷辱了高贵的国公公子,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裴逸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厚着脸皮陪笑,“我那天就是嘴上说说而已,你别当真。” 少年眼神澄澈,满含希冀,晚凝静静地看着他,须臾,终于开口,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清洌。 “我不管你说的是真还是假,都和我没有关系,我还是那句话,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在裴逸愣神的瞬间,晚凝将人推了出去,把房门关上。 “都这样了你还看不出我真心吗?”裴逸无奈又郁闷地看着紧闭的大门。 “我自己都要感动了,这么好的男人天底下哪里找,你还真是铁石心肠。” 回想起少女刚才静默的样子,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双从来冰冷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的柔软,这么想着裴逸嘴角扬起笑,继而又打起精神。 “我不会放弃的,你不开门我就等在这里。” 夜色越来越深,街上再也没有了行人,男子的喊声还时不时在门口响着。 “这人也真是执着。”南缃叹息。 晚凝懒得搭理,“不管他,随他喊,喊累了自然就走了,就算不走,待一宿也死不了人。” …… 次日一早,南缃打开大门,靠在门板上的裴逸险些摔倒。 “你还真在这里待了一宿?” 裴逸揉了揉眼睛,起身拍展身上衣服,咧嘴一笑,“堂姐早。” 南缃一挑眉,“你叫我什么?” “堂姐呀。”裴逸笑得吊儿郎当,“我早晚是要娶晚凝的,自然是随着她这么叫。” 听洵一说过,这位三公子看似浪荡没正形,但本性纯真豪爽,晚凝情况特殊,难得遇到个珍惜她的人,南缃打心底想让堂妹有个好归宿,若裴逸是真心那是最好,不过想到那位难缠的国公夫人,南缃不知对这门姻缘应该赞同还是反对。 “你是有身份的人,在外说话做事还是有些章法的好,你也知道你母亲闹得那么厉害,你要再言行无状,不过是给晚凝带来麻烦。” “这点我想到了。”裴逸拍着胸脯,“放心吧,我就在咱自家人跟前说说,不会当着外人面说的。” “晚凝呢?”裴逸伸着脖子朝院内眺望,“她起来没有?昨晚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跟我说什么?” “说我和她的事啊,你们是姐妹,凑一起肯定会说悄悄话。”裴逸兴致勃勃地打听,“她有没有跟你说对我是什么看法?有没有想过答不答应我?你跟我透个底儿。” “她什么也没跟我说。”南缃老实答道。 “不可能。”裴逸一脸不相信,“你还是拿我当外人,要不回头我让我哥来问你。” 正说着话,晚凝从屋里出来了,一见到她裴逸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你是不是要去镖局?我送你啊。” “谢谢,不用了,我认得路。” 裴逸讨好似地紧追着对方,“认不认那是你的事,但现在有了我,我能陪你的一定得陪着。” …… 之后的日子里,裴逸只要逮着功夫就来粘着晚凝,不管晚凝什么态度他都锲而不舍。 一个月后,外出作战的裴琰也回来了。 景隆帝染了风寒,不宜外出,朝中事务暂由太子执掌,裴琰此次立下功劳,凌恒对其大加赞赏,并要赐下赏赐。 “殿下,恕微臣斗胆,若殿下降恩,微臣想以此次军功求个恩典,其他赏赐微臣都不要了。” 御书房内,裴琰恭敬地说道。 “哦?”凌恒好奇,“你想要什么,只要合情合理,本宫能办到的必都答应你。” 第一卷 第275章 请旨赐婚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裴琰重新跪下身,诚恳道:“微臣想请一道赐婚旨意。” 凌恒听了微微一笑,“这是好事,只是不知是哪家的千金有这样福气,能得到裴将军青睐。” “不敢欺瞒殿下,她并非官宦出身。”裴琰如实回禀,“也是因此遭到家中双亲反对,但微臣心意已定,此生非卿不娶,恳请殿下能降旨赐婚。” 这么说凌恒就明白了,“凭你此次功劳,一道赐婚旨意当得起,只是贤国公位高德昭,既是长辈反对的婚事,本宫若直接赐婚不免伤了老臣心。” “你心仪的这位女子除了门第悬殊之外,是否还有其他隐情,以至于长辈不同意。” “本宫也非是腐朽之辈,若她品行端正,只是家境不高,本宫愿意成全你们,可若她品行不端因此被长辈反对,那本宫就要酌情考虑了。” 裴琰听了赶忙保证道:“殿下放心,此女绝对品行端正。” 说着浅浅一笑,“其实此女殿下也是识得的,不是别人,就是殿下过去的婢女赵南缃。” 凌恒一怔,这话把他听懵了。 “南缃?怎么会是她?南缃不是已经嫁人了吗?她丈夫李洵一本宫也是见过的。” 凌恒脑子一团乱,就听裴琰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洵一也是微臣的好友,数月前他意外遭遇劫匪,被砍断了双腿。” “身残后洵一终日郁郁寡欢,虽我们一再劝解,可性子良善的他不愿拖累旁人,终是选择了自尽,洵一留下遗信,将南缃托付于我,希望我能照顾她后半生。” 突如其来让凌恒听得震惊,“李洵一不在了……” 话说春闱放榜后他还让人打听过,却得知榜上没有李洵一的名字,当时的凌恒并没太过奇怪,只以为对方是落了榜,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出了意外。 忆起上次遇见还是在正月里,那时的他还好好的,短短几个月人就这么没了。 世事变化得太快,凌恒思绪万千。 “赵姑娘在边境时对微臣有救命之恩,加上好友临终托付,微臣愿意娶赵姑娘为妻,只是因为她是罪奴身份,双亲一直不同意,但赵姑娘的为人相信殿下也是清楚的,微臣恳请殿下成全。” 裴琰没有注意到凌恒神色,继续说着,“当然,洵一过世还不久,南缃正在守期当中,此时不能成婚,微臣想请殿下先赐下赐婚旨意,待期满后再成婚。” 并非裴琰不顾及礼数,只是他深知母亲脾气,想让她心甘情愿接受这门婚事此生是不可能的,最好的法子就是以圣旨压之。 且历来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他又经常外出征战不在家,母亲对南缃敌意太大,保不齐哪天会私自给他定下婚事,请了圣旨也好绝了后患。 凌恒还没消化掉这些消息,许久没有出声,裴琰抬头看去,只见他低垂着脸,不知在思虑什么。 裴琰只是短短几句,却在凌恒心里掀起巨大波澜。 李洵一受伤后南缃该有多难过,照顾病残的丈夫还要赚钱养家,必是辛苦得很,丈夫去世她又是多么心痛…… 本以为后来的她日子平稳顺遂,不想又经历这么多波折,那每一件都是不能承受之重,她是怎么熬过来? 可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没有帮上忙。 “殿下,南缃是从东宫出来的人,微臣斗胆猜想,殿下应该也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殿下若降恩,臣保证必视南缃为掌中宝,后半生护她周全。” 裴琰的话将凌恒思绪拉回现实,掩下面庞的不自在,问道:“南缃呢,她对此什么态度?” 袖中手指来回搓揉,凌恒压着喉咙的苦涩,“你是本宫欣赏的武将,南缃也是本宫熟识,若你们两情相悦,本宫……自然会成全你们。” 最后一句凌恒说得酸楚。 凌恒不是没有想过趁此机会将南缃接回身边,可他更清楚,碍于皇家和赵氏之间的恩怨,南缃不会接受他的。 不说旁的,但凡南缃对自己还有旧情,怎么也不会瞒着他李洵一去世的事,就算她不愿直说,也会让赵扶盈等人透露。 而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可见南缃根本不想让他知道。 裴琰出身显赫,又是朝中杰出的青年将领,前途光明,若南缃也喜欢他,嫁给这样的夫婿日后必能幸福。 他希望她能幸福。 凌恒的问题还真把裴琰问住了,说来到现在为止南缃还没有接受他心意。 可他有信心,只要时间久了对方会接受的,裴琰是习武之人,言行心念果断利落,喜欢的女子一定要亲手给他幸福。 不过当着储君的面他也不会说谎,坦诚道:“南缃现在还在守期,不方便谈论这些,说实话,都是微臣一厢情愿,但微臣会努力,一定得到喜欢人心意。” 紧攥的手松了开,不知是私心还是什么,听到南缃还没有动心,凌恒不自觉地轻松了不少。 “成婚还是要两情相悦的好,这样吧,这件事本宫会记在心里,等南缃心意确定了,只要她愿意,本宫定当为你们赐婚。” 裴琰不好再继续争取,凌恒也保证先欠着他这份恩典,往后再议。 人走后凌恒再无心处理公务,独自出神了半日。 // 从宫里出来的裴琰本不想回家,可外出征战这么久,归来总是要跟双亲请个安。 一回到家中,就听到堂里正吵得厉害。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你敢不听从!” 房间里响着国公夫人的怒斥声,“太师的小孙女知书达理,秀丽柔顺,多少名门公子求之不得,这么好的婚事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不管,反正我不同意。”裴逸坚决如铁。 “轮不到你同不同意。”国公夫人也不退让,“婚事已经谈妥,你就安心等着娶妻便是。” 贤国公夫人被晚凝当街羞辱一事闹得堵心,当晚丈夫一回来便跟其诉苦,二人商议如何解决眼下困境。 想起前些日子在官宴上见到了太师夫人,对方说起了家中的小孙女,已过及笄,正是议婚之时,听语气大有结亲的意思。 第一卷 第276章 离家出走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太师德高望重,刚正廉洁,贤国公也赞同这门婚事,夫妇俩商议后决定早点给儿子定下来,男子一旦成了家也就长大了。 国公夫人原是想着等大儿子的婚事定下来再考虑幼子,可裴琰是个有主意的,又有军功官职在身,翅膀硬了家里不好管。 但裴逸还是能管得了,一个靠着家里供养的幼子,拿捏他不成问题。 安顿一个是一个,夫妇二人商议好后说干就干,立即向太师府议亲。 “京城那么多千金闺秀,你们兄弟俩偏偏盯上了一对罪奴姐妹,那种没皮没脸一心算计攀高枝的女人有什么好,家里最近是怎么了,真是中了邪气了。” 争吵声传出房外,裴琰正想进去劝解,就见弟弟破门而出,头也不回地跑了,不免哀声长叹。 先前的他对请旨赐婚还有些犹豫,想着没经过南缃同意就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但他真的太喜欢对方了,思来想去最终感情还是战胜了理智,眼下再看到母亲这番作为,裴琰更坚定自己没拿错主意。 国公夫人在房里怨怨叨叨,一见到大儿子回来了,就拉着他诉苦抱怨,将小儿子看上了赵晚凝一事告知。 “你说说你们,真不愧是兄弟俩,怎么,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不成,偏偏盯着那赵氏女!” 过去的赵氏女是天下男子追捧的对象,可现在赵家都已经败落了,那些女人怎得还这么招人,还偏偏两个都让自家儿子撞上了,国公夫人恼火。 “三弟脾气倔,母亲这样做怕是会适得其反。” “不打紧。”国公夫人胸有成竹道:“你弟弟就是小孩子脾气,闹上一闹也就过去了,左右婚事都已经定下了,他还能怎么着。” 等日后娇妻在怀,自然会忘了那个赵晚凝,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 解决了幼子的麻烦,这晚的妇人睡得十分踏实。 // 第二天清晨,国公正在用早膳,就见到管家慌慌张张来报。 “夫人,三公子,他,他……” “他怎么了?” 管家跪地叩首,战战兢兢道:“今儿个一早,三公子跑到太师府门口大喊大叫,说这门婚事是夫人定下的,并非他本意,他不想娶太师家孙女,如果对方执意嫁女,将来过了门也是独守空房。” 手中汤勺掉地,国公夫人眼睛瞪得像铜铃。 “公子说完就扬长而去,这可把老太师气坏了,今日早朝都没去,太师夫人也急火攻心病倒了,太师刚才差人来递话,说……说两家婚事作废,还说日后不必再往来了。” “什么?”国公夫人一口气没提上来,眼前一白,直挺挺晕了过去。 下人乱成一锅粥,忙着传唤府医。 转醒后的人心口堵得厉害,脸色惨白无血色。 “这个混小子,混账东西,竟然敢干出这种事来,这是要把整个国公府的名声丢到大街上让人踩吗!” 国公夫人都不敢想当时的场景,再想到接下来外界对自家的议论,气闷得咳嗽不止。 “我怎么生出了这么个不孝子来,去,把他给我绑来,我非要狠狠处置他!” 管家吓得不敢抬头,“回夫人,三公子不在府里,小厮检查过房间,发现屋里的钱财兵刃都不见了,还有公子平日最爱骑的那匹马也没在厩里,像是……” “像是什么!”国公夫人双唇颤抖,“他难道离家出走了不成?” 妇人恨得直砸床板,“挨千刀的混账,一定是去找那个狐狸精了,来人,去把他给我抓回来,连同那个贱人一块儿抓回来,我定要千刀万剐了那女人不可。” “算了吧。”裴琰劝阻,“三弟又不傻,母亲能想得到的他岂会想不到,真不想让我们找到怎么可能去赵氏家里。” “就算三弟在赵晚凝那里,母亲这么把两人绑回来,岂不正向外界坐实了他们二人有私情,只会更让人看咱们笑话。” “依儿子看,母亲现在什么都不要做,都在气头上,见了面也谈不好,还是平静一段时间再说吧。” 国公夫人头疼欲裂,“怎么就会弄成这样,怎么会成这样!” “我早说了,母亲的专横作为只会适得其反。” 裴琰不知该喜该忧,但经过这件事想来母亲应该也有教训了,不会再随意给他定亲事。 国公夫人头疼得厉害,也没有精力再去处理这些。 安置好母亲后,裴琰来到了梧桐小院。 自上次表白过后,南缃再见到这个人心里有些别扭,裴琰将弟弟的事告知,南缃听后也震惊。 “这两日三公子没有来,晚凝昨天就被镖局派去出任务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裴琰点点头,“我就是提醒下你,以防母亲那边有什么动作,你也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人盯着,绝不让她再来闹事。” “嗯” 说完此事,裴琰略略沉默了一刻,再看向南缃时满眼柔情,“分开这些日子我很想你。” 南缃转开身,避开了那道灼灼目光。 “我想跟你说的是,如果你是担心我母亲不同意,这点完全可以放心,我有军功在身,昨日以此向太子请旨,为我们赐婚,到时我父亲母亲也无法反对。” 南缃惊愣,心咚咚直跳,“你,你请旨了?太子,他,他怎么说的?” “你不要生气。”裴琰以为他的先斩后奏惹了对方不快,急忙解释,“我不是强迫你的意思,我是说只要你愿意,我们成婚不是问题。” “太子也说了,只要你确定了心意,他愿意给我们赐婚。” 这么说凌恒知道她的事了!南缃脑子乱哄哄的。 “我对你是真心的。”裴琰还在继续,“虽然我曾娶过妻,但真正喜欢一个人还是第一次。” “你要是怕将来和我母亲相处不来,我们成婚后可以搬出来住,总之你所有顾虑的问题我都能解决。” 南缃定回心神,“以你的身份,能对我有这份心意我很感激,也谢谢你对我的照顾,不过我只拿你做朋友看,没有男女之情,更不希望你用圣旨强行行事。” “你知道外头有很多关于我们的谣言,我们现在避嫌都来不及,往后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第一卷 第277章 回到我身边吧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裴琰听得心急,“那你答应我好好考虑下,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洵一信里说过,你最挂心的是家族案子,他说赵家一定是被冤枉的,说实话,我也不信千年世家家主会说出那种话,拿着全族性命做儿戏,尤其认识了你,我相信你父亲绝不可能犯这种浅显错误。” “你是不是挂心这些,所以没有心思考虑终身大事,没关系,我会帮你,有需要我做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南缃叹息,“谢谢你能相信我家族清白,不过这是我自己的事,你没有必要跟着费心。” “你对我有救命恩情,就算我们是朋友,我也有责任帮你。” 见南缃神色不太好,裴琰不好再激进,又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送走裴琰后,南缃准备上街买菜,出了门,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她。 自得知李洵一的事,凌恒日夜无眠,打听到南缃住处后迫不及待前来见她。 “洵一是个好人,不该遭到这种命运安排。” 凌恒对李洵一的遭遇也深感惋惜,回想上次在街上遇见,还曾嘱咐他好好科考,不想那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看回南缃,凌恒柔声道:“裴琰想娶你的事,他跟我说了。” 南缃嗯了声,没再说话。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凌恒看着南缃的眼睛流露着紧张,“你……喜欢他吗?” 这个问难南缃不知怎么回答,说喜欢?那接下来凌恒说不得真要给他们赐婚了。 若说不喜欢,相信凌恒必然会提出让她回到东宫。 犹豫间,凌恒率先开了口,“缃缃,你愿不愿意回到我身边?只要你愿意,所有事情我来安排。” 凌恒深情的眼眸饱含着希冀,后附的手忐忑搓揉。 “我不会回去的。”南缃态度肯定。 她怎么可能再回到东宫,再受那德妃和太子妃的磋磨刁难,“我们之间的事早就已经说清楚了。” 纵然已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凌恒还是很难受,即便是这样可他今日还是不死心来的争取。 想追问她是不是喜欢裴琰,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现在的凌恒明显能感觉到南缃对他有了隔阂,她若不想说,再问也是白费力气。 “裴琰要以军功娶你,我跟他说了,只要你也愿意,我……会成全你们。” 这话凌恒是真心的,也是苦涩的,最后道了句有任何难处随时来找我,说完准备离开。 登上马车的前一刻,凌恒还是将心里话又一次说出。 “你若哪日想通,愿意回到我身边,随时告诉我,任何时候我都会第一时间接你回来。” 凌恒带着落寞离去,哪怕是抱着渺茫希望,他也愿意等下去。 ———— 远在京外的江州城内,客栈房间里,晚凝独自用着晚饭。 门吱呀一声打了开,裴逸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晚凝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眸子继续喝着碗里汤,“你打算闹到什么时候?” “这怎么就是闹了。”裴逸不认生地在桌旁坐下来,“我陪你走镖啊。”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是在忙正经差事,你这样会打扰我们的。” 裴逸满不在意,“怎么会呢,我给你们队伍白添个人手,还不要工钱,你们老板高兴都来不及。” 前几日晚凝接到镖局派发的任务,到外地走镖,刚出了京城就见打听到消息的裴逸追了来,声称要跟她同去,无论如何劝说这人都不听,死活非要跟着。 裴逸笑看着面前女子,过去他不知道为何小小年纪的她总是一副严肃清冷模样,现在也猜到了些原因,必是那流放经历给她造成的伤害。 这也使得他更心疼这个姑娘。 “你保护财物,我保护你。”裴逸美滋滋的说着,“你也趁此机会好好了解下我。” 晚凝放下手中碗,“我已经很了解了,纨绔子弟。” 裴逸听了不怒反笑,“纨绔也不是谁都能当的,首先要出身好,其次要长得好,所以在你心里我姿容过关了是吧。” 晚凝翻了个白眼,裴逸却笑的更欢了。 敲门声响起,是店小二在外急促叫门,得到允许后慌里慌张的走了进来。 “抱歉啊客官,实在是抱歉。” 看着桌上的饭菜,小二擦了擦额上汗珠,“刚才的饭菜小的送错了,这是隔壁房间的。” “无妨。”晚凝没作回事,“我吃什么都可以,钱会照付。” 小二为难的挠了挠头,“钱不打紧的,只是这碗汤……” 男子焦虑的样子让晚凝奇怪,“汤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姑娘有所不知,这碗汤是隔壁客人特意交代厨房做的,是,是龙阳大补汤。” 小二说完迅速垂下脑袋。 “龙阳大补汤有何不妥?”晚凝听的糊里糊涂,“这汤我喝不得吗?” 小二抬头看了一眼,不知该怎么解释,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裴逸愣怔过后差爆笑出声,对上晚凝杀人的目光,他赶紧捂住嘴,可笑声还是从指缝流出。 待得知这是提阳的大补汤,其功效近似于合欢散,晚凝脸刷的红了,再看那被喝得干干净净的汤碗,此刻想死的心都有,“那还等什么?赶紧帮我找郎中啊!” “是是是。” 小二慌得就要走,被裴逸叫了住,“找什么郎中啊,这种事情找郎中也没用,你先出去吧。” 店小二如蒙大赦,赶忙退出房间。 晚凝气极,“不找郎中怎么办!” “找他有什么用?”裴逸大咧咧笑着,“难道想让他给你当解药吗?” “你还有心思说笑!”晚凝羞愤的大口喘息,拿起汤碗看了又看,最后丢在桌上,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得直跳脚。 瞅着小姑娘涨红的脸,倒有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态,裴逸越看越好笑,翘着二郎腿靠在桌子旁,“你慌什么,这不是有我在吗,保管你没事。” “你闭嘴!” 晚凝又急又羞,不知如何是好。 再回头看去时,就见这男人不知何时褪去了外衣,正侧躺在床上,笑眼暧昧地看着她。 晚凝握拳的手咔哧咔哧作响,恨不得连人带床一块扔出去,裴逸脸上的笑却越来越浓了,好似在说我准备好了,赶紧来呀。 房间里女子踱步声走来走去,床上的人悠闲地等着。 第一卷 第278章 变故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时间一点点过去,晚凝倒是没有等到以为的身体异样。 这时房门又一次敲响,就见是店小二笑盈盈地赔礼,“抱歉客官,您的饭菜没有问题,刚才是我们弄错了,不好意思。” 虚惊一场,晚凝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回轮到裴逸尴尬了,他眨了眨眼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姿势都摆好了,竟跟他说不成了? 真是郁闷死个人! “你可以走了。”晚凝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裴逸抿着唇,蔫头耷脑地从床上下来,一副没得逞的遗憾表情,拎起地上的衣服朝外走去。 莫名出了这么场闹剧,晚凝又想气又想笑。 裴逸是闹腾了些,不过有了这个爱说爱笑的人在,路上倒也添了不少乐趣。 又赶了两日路,午间,一行人在酒楼用饭。 “你出来日子也不短了,差不多该回去了。”晚凝平心静气说道,“不然你母亲知道你是来找我,不定又要发什么疯。” “这你不用担心。”裴逸根本不在意,“我母亲性格我了解,对付母亲这样执拗的人就得下狠招,我心里有数。” 晚凝放下筷子,想来想去还是劝解道:“若你对我这份心意是真,我很感激,但我还是要跟你说清楚,我们是不可能的,你早些收心,好好过回你国公公子的日子。” 这话裴逸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可他完全不受打击,“我认定的人和事谁也改变不了。” 又一次劝说无果,晚凝宁都拿他没办法。 不过想着像他这种风风火火性格的人,大概也就是一时头脑发热,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淡下来了。 大门外,两名官差走了进来,店小二见了热情地迎了过去,却被对方挥手退下。 他们一眼就瞄准了这边坐着的男女,径直走了过来。 “这位就是京城贤国公府的三公子吧?” 在这陌生地方有人认出自己,裴逸很奇怪,但转念一想,大抵是为自己离家出走的事,许是父亲发了话,让附近的州城官府追踪他。 “我不会回去的,你们不用白费力气了。” 两个官差相视一眼,像是听不懂他这话,一脸公事公办的态度,“抱歉,我们是奉皇命拿人,三公子还是配合的好。” “皇命?”裴逸好笑,自己离家出走还惊动天子了?笑话。 “国公府劫掠官员捐赠于朝廷的银两,天子已下令将贤国公革职抄家,府中一干人等都已缉拿归案,我们是奉命将在外的三公子押送回京。” “你说什么呢!”裴逸听得云里雾里,“我父亲被革职?怎么可能,还劫掠官员银两?什么乱七八糟的!” 官差将手中缉拿令展示出来,上面清清楚楚地盖着官府印鉴。 晚凝也震惊,就听官差将事由告知。 边境与燕国的战事还在继续,朝廷需派发军饷支援,魏大将军慷慨解囊,称祖上在祥州有一笔积蓄,可凑集七万两,愿尽数上交国库,为君分忧为国尽力。 景隆帝闻言大喜,赞赏魏大将军忠义无双。 可那七万两白银却在送往京城的路上遇到了劫匪,悉数被劫掠了去。 掠夺上交国库的钱财,无异于和朝堂做对,皇帝震怒,命大理寺追查此事。 经查证,那伙劫匪出自贤国公府,证据确凿,皇帝一怒之下将贤国公革职抄家。 “不可能!”裴逸情绪激动,“我父亲不可能干这种事情!” 官差冷言冷语道:“人证物证俱在,抵赖不得,案子已经定下了。” “我家里人呢?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依照景隆帝本意,是要将裴家人流放,但太子为其求情,看在贤国公多年老臣以及裴琰军功的份上请天子酌情考虑。 景隆帝最终决定:免去流放处罚,府中财物尽数充公,有官职者革职,男丁充军看守城门,年轻女眷贬入教坊司。 惊天的噩耗让裴逸半天没回过神,晚凝轻拽了拽他衣袖,裴逸这才长长呼了口气,面色沉冷道:“我会跟你们回去。” 官差见他配合,允许他将饭吃完,可裴逸哪儿还有胃口吃饭。 出了酒楼,裴逸朝晚凝道:“前面就是城门,我送你过去,到了后我就离开。” 少年难得的眉眼沉着,平日欢实的人一下子静了下来,知他心情糟糕,晚凝想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不用送我了,你赶紧回京和家人见面,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裴逸没说话,帮她牵着缰绳朝城门走去。 两人一路沉默无语,直到临别前晚凝才道:“至少没有流放,若真有冤情,一家人一起想办法。” 这是相识以来少女第一次用这么温和的语气和他说话,裴逸苦笑,难得听到她一句好话,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你路上小心。”裴逸说完就跟着官差离去。 上一刻还是高贵的国公公子,这一刻却家败落难,有过同样经历的晚凝怎会不知其中苦楚,看着那道萧瑟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 贤国公府邸已被查封,所有财物也都充了公,万幸的是亲友没有被牵连,一家人只得暂时搬到亲友家落脚。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家里出事后,国公夫人孙氏的眼泪就没停止过,巨大打击下一夜间鬓发白了一半,“是哪个天杀的陷害我们!” “还能是谁!”贤国公眉眼低沉,放眼整个京城,唯一和自家有怨的就是那大将军魏城了,“我要没猜错,他必是为报丧女之仇故意设局陷害我!” 可惜自家没有证据,而那魏城手里却铁证如山。 “父亲母亲放心。”家败之际,作为长子的裴琰负起肩上责任,“儿子会尽快找到证据还父亲清白,一定将国公府门楣重新振兴。” 贤国公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并没有被眼前困境打倒,只要一家人都在,未来就有希望。 孙氏却苦不堪言,尽管裴琰一再安慰妇人还是痛苦难当。 就算家族有日能沉冤昭雪,就算丈夫和儿子能官复原职,可女儿呢? 公府嫡小姐被贬入教坊司,消息传出整个京城的贵族男子都疯了。 据说排队要买她初夜的人多达十几人,教坊司管事选了当中出价最高的与之共度良宵。 女儿哭过闹过反抗过,可教坊司对待这种事有的是办法,短短几日,已经被迫接客不下数次。 哪怕将来重归公府,可清白再也回不来了,每每想到这些国公夫人锥心般的疼痛。 第一卷 第279章 送他早日归西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天有不测风云啊。” 明王府,扶盈同前来探望的南缃聊着,“贤国公府曾那般显赫,一夜间就这么落寞了。” “国公夫人过去趾高气扬,当街羞辱妹妹,笑话我们赵氏女是罪奴是残花败柳,如今他们也成了罪奴,她的女儿也成了残花败柳,所以说人啊,平时要多给自己积些德。” 弱女无辜,让人怜悯,可一想到那贤国公夫人孙氏,南缃对这人是一点同情都没有,“不说他们了,倒是咱们家的案子一直停滞不前,该想想新的法子了。” “我这次约妹妹来就是想说这件事。”扶盈看了看外面,确定无人听到,于是同南缃说出自己计划。 “我想过了,景隆帝态度坚决,死活不肯为我们翻案,只要他在一日,家族就没有重振的希望,要想改变现状——只能是新帝继位。” 南缃瞬间领略了堂姐意思,“可是景隆帝正值鼎盛之年,身体康健,如何能让他及早退位?而且只退位还不行,必须得让他不在人世,否则他做了太上皇一样会干扰此事。” 扶盈眼里闪烁着幽深,“人吃五谷杂粮,哪里有不生病的,只要筹谋得当,总有可能。” “先前此事确实困难,不过眼下倒是有了些机会。” 南缃一听来了精神,扶盈将事情细细告知,“姑丈行商这些年,多行善举,救济过不少贫苦百姓。” “当中有一位是宫里当差的小太监,名叫小顺,他家境贫寒,父亲常年卧病在床,又有弟弟妹妹要照顾,可他的月钱根本不足以支撑。” “危难之际遇到了姑丈,姑丈帮他父亲请了大夫医治,这些年还供养着他的弟弟妹妹读书,小顺十分感激姑丈,视姑丈为义父。” 扶盈说着面露希望,“小顺为人忠厚,做事稳当,几年下来已经是御前奉茶太监了,还被大太监李福海收作徒弟。” 南缃这就明白了,“早年间,景隆帝在狩猎场上遇到刺客,此事是姑丈所为,姑丈能在皇家猎场安排人行刺,可见他在宫中是有耳目的,这一点我早有想到过,其中是不是就有这位小顺?” 扶盈点点头,“没错,李福海是景隆帝的心腹太监,而今年事已高,近期有退养的意思,只要他一退下来,新的接班人必是小顺,届时我们就有能近身接近景隆帝的人了。” “小顺对景隆帝没什么好感,甚至看不上他冷厉狠辣的性子,过去就暗中助过姑丈筹谋狩猎场之事,想让他为我们办事并不难,只看妹妹是否能研制出那种既能要人性命又不会被御医察觉的药物。” “这个不算太难。”南缃对此还是有把握的,“给我些时间,我一定研制出来。” 扶盈欣慰,“只要景隆帝驾崩,太子登基,以太子的性格定会为我们重审案子。” 提到凌恒南缃心头一沉,要谋杀他的父亲……南缃心里有些复杂,但想到惨死的双亲和族人,想到晚凝受到的伤害,所有恻隐在这一刻统统消了散。 ———— 南缃回到家便开始着手研制药物,忙了一下午,再抬头时天已经黑了。 堂弟堂妹都去外地送镖,一个人的晚饭也简单,正准备来厨房煮面,就听到有人叩门。 裴琰身着普通兵士衣服,沉稳的眉眼染着几分沧桑,“没什么,我就是心情不好,想找个人说说话。” 见他面色落寞,南缃没忍心把人推出去,烧了茶水送到屋里,裴琰则坐在暖榻上端着拎来的酒大口大口饮着。 将茶水放在炕桌上,南缃劝道:“出了事就要面对,哀伤度日没有任何用,裴家的处境比起我们赵家已经算好多了,至少没有被流放。” “我知道。”裴琰擦了擦嘴边酒渍,“在你面前我没有理由难过,我又是家中长子,无论如何这个时候不能倒下。” 只是再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南缃理解他心情,过去的他是青年将领,风头无量,一朝沦为看守城门兵士,从天上掉到地下,少不得遭人白眼。 在外他不能露出半点脆弱,也只有私下才敢如此。 “我正准备做饭,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吧。” 南缃说完就去厨房忙碌,待热汤面出锅,正要端着出屋,就见裴琰不知何时立在了厨房门前,静静地看着。 他没说话,只伸手接过面碗,帮着端到正屋。 “人活着什么事都可能遇到,有荣耀风光时,也有跌落困境时,都是寻常,总过熬过去的。” 裴琰感激地笑了笑,道了句多谢,三两口将碗中面吃了干净,汤也喝得一口不剩。 “是不是不够?我再去盛些。” 南缃起身迈出步子,经过裴琰身边时突然被他一把环抱了住。 “别走。” 南缃想拨开腰间的手,奈何那双铁臂将她禁锢得死死的。 “我只想和你说说话。”裴琰声音暗哑,带着苦涩和哀求,“陪我待一会儿。” 他喝了不少酒,这个时候的自己不适宜有太多动作,不然容易刺激到他,南缃不敢动弹,耐心的等着对方平静下来。 直到听到呼吸声渐匀,裴琰已昏昏欲睡,南缃轻拿开他胳膊,将人扶躺在暖榻上,裴琰也顺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很沉,睁开眼睛时天已大亮,发现自己和衣躺在暖榻上,身上盖着棉被,回忆起昨晚情景,裴琰惭愧的揉了揉眉心。 起身推开房门,只见南缃正在院子里洒扫。 “抱歉,昨晚给你添麻烦了。”裴琰说着接过南缃手里活,帮着打扫。 见他执意帮忙南缃也没推脱,“我没什么,你怎么样?喝了那么多酒,现在身体可有不适?” “还好。” “我做好了早饭,喝点热粥胃能舒服些。” 简单温馨的场景让裴琰心里暖烘烘的。 后来的日子里,只要一有时间便来探望,帮着做些体力活。 面对南缃对他心意的一次次婉拒,裴琰始终不放弃。 在南缃研制药物的这段时间,大太监李福海退养,小顺正式接替了其师傅位置。 第一卷 第280章 侍疾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顺利进行。 身体硬朗的景隆帝渐渐开始出现体虚症状,无精打采,最开始症状微弱,是以没放在心上,可越往后症状越明显。 御医诊断过后也未察觉出异常,只将病因应归于皇帝日理万机操劳过度,开了些调养身体的滋补汤药,效果却不温不火。 外人不知的是,南缃在药中加入了一味世人少知的冥雪草。 这种毒草无色无味,服下后会侵蚀人体气血,偶尔还会出现幻觉,因其药效奇特,只要入口,寻常医者难再发现其痕迹,长期服用身体会越来越虚弱,直到消耗殆尽。 为未免皇帝突然重疾引人怀疑,南缃嘱咐小顺把握好药物份量,循序渐进由少及多,如此一来太医也只会认为皇帝是因年长身体转弱。 御医反复调整着滋补汤药,治了一个多月,景隆帝身体没有任何好转,反而每况愈下,一天里总有小半日困乏昏睡。 这几日,后宫嫔妃以及宗室皇子轮流前来为帝王侍疾。 “父皇的身子越来越虚弱了。” 马车内,明王眉宇忧愁。 元锦书面色平静,一副看破红尘的从容淡然,“美人迟暮,英雄老去,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明王听后眉头更深了,扶盈见状开解道:“谁都有身体不适的时候,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之年,慢慢调养总会好的。” 明王温柔一笑,轻拍了拍她手,元锦书见了冷漠一瞥,仿若在讥讽扶盈的逢迎,不屑的将目光放到窗外。 到了乾元殿,明王亲自喂君父用药,元锦书在一旁搭手,瞟了眼扶盈,淡淡道:“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手,人多只会扰了父皇休息,你出去吧。” 扶盈恭顺称是,退出大殿。 景隆帝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喝完药后同明王说着体己话,看了眼元锦书,似嫌她碍眼,元锦书识趣地退了出来,与扶盈候在殿外。 二人谁也不与谁说话,就这么静静而立。 扶盈再抬头时,远远地就看到太子朝这边走来,见元锦书还未发觉,扶盈声称要向天子回禀前些日子交代的书画事务,元锦书也没为难,任她去了。 转回眸,没一会儿就见到了凌恒身影,心中顿时一喜,随着男子身影渐近,元锦书淡漠的脸上终于有了微笑。 “太子殿下安好。” 凌恒停住脚步,朝殿门看了眼,“明王弟在里面?” “是。” 凌恒正要迈步,就听元锦书道:“皇上在和王爷说体己话,我等都退了出来,殿下不妨稍后再进去。” 凌恒听了也觉有理,立在廊下等候,元锦书见状浅浅一笑。 殿内,明王陪君父说了会儿话,景隆帝困症又犯了,迷迷糊糊地有一句没一句的同儿子聊着。 那双浑浊的眼睛在停在扶盈身上时,女子清艳绝伦的身姿让他感到无比熟悉,恍若梦境中人,景隆帝原本游离的目光顿住了。 “清禾” 他声音虽轻,可明王和扶盈听得清清楚楚,两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真的是你清禾。” 扶盈垂下头,略显局促地往明王身边靠了靠,明王笑呵呵地拍了拍君父手,“父皇,这是扶盈。” 在儿子提醒下景隆帝才找回思绪,瞳孔慢慢凝聚,彻底看清面前人后长长叹了口气,“是我糊涂了。” “皇上都是为国事过度操劳。”扶盈恭敬劝解,“这段时间王爷十分挂心皇上龙体,皇上要好好调养,尽早好起来。” 景隆帝欣慰地看向儿子,“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 再看回扶盈时,目光掺杂着几缕复杂,而后朝明王说了句你是有福气的,往后定要好好对待赵侧妃。 “是,儿臣谨遵父皇话。” 想到外面的元锦书以及没有进来的太子,扶盈提醒道:“王爷,皇上也累了,不如让皇上休息吧,我们就别打扰了。” 明王想再陪陪父亲,可景隆帝确实困了,劝说他先回去,明王不好再坚持,告退离去。 临出殿前,扶盈回首看了眼床榻上的人,那一声清禾让她想到了什么。 明王走出殿门,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与太子并肩而立的妻子。 元锦书正望着太子与之说着话,凌恒侧身对着她,目光眺望着远方,只偶尔点点头。 妻子脸上是从未对他有过的温柔,那般情深意浓,不论太子如何冷面,她都情意不减。 这一幕明王看得眼涩,他就立在这边看着,扶盈看破不说破,默默站在明王身后。 不知那边二人说了什么,须臾,只见太子转身离去了,元锦书独自立在原地,目送着男子身影。 扶盈清楚地看到明王后背着的双手紧握成拳。 又待了一刻,明王调整好心绪后才上前,元锦书见到丈夫的瞬间又恢复了清冷颜色。 回府马车上明王黑着脸,一路无话,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妻子,见她神色轻松,比去的时候明显要开心了不少。 知道明王心情不好,一回到府中扶盈就向他二人告退,朝自己院里走去。 “皇上身体瞧着不是很好,王爷得了空还是多去宫里侍疾的好,多陪陪皇上。” 明王面色淡淡,“宫里那么多嫔妃,加上皇族宗室,众人轮流侍疾,轮到我时我自然会去。” “话是如此,可按着规矩来虽无差错但也不会出彩,妾身建议王爷还是勤去的好,皇上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最需要照顾了,这也是王爷尽孝心的机会。” 明王听了心下冷笑,他怎会猜不到妻子心里的小九九。 父皇身体欠佳,这期间朝政多由太子执掌,太子几乎日日都在宫里,每每处理完公务都会去侍疾,妻子的意思很明显,无非是想和太子多见面。 “锦书说得在理,我记下了。” 元锦书难得地朝他笑了笑,而后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院中。 // 两日后的上午,明王又要进宫侍疾,元锦书也早早梳妆打扮妥当,来到书房外候着。 她化着淡雅又精致的妆容,天青色的长裙裹身,翠色轻纱披肩随风清摇,立在那里似天外仙人。 明王垂下眼帘,这是曾经的他最喜爱的模样,可却不是为他而装扮。 “侍疾辛苦,还要来回路上奔波,锦书就在府里好好休息吧,我自己去就行。” “那怎么可以。”元锦书不同意,“妾身身为儿媳理应向天子尽孝道,不去会招人闲话的。” 第一卷 第281章 中馈权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无妨。”明王解释,“你到底是女眷,榻前伺候多有不便,太子妃也并非每次都去,还是留在府里休息吧。” 元锦书不放过,“王爷的关心我明白,这份好意我心领了,虽说我不适合近身侍奉,但总要去请个安,也算是一份孝心。” 明王轻然一笑,笑中藏着幽深,“锦书这么孝顺本王很感动,本王既然爱重你,当然不舍得你这么辛苦,不过你放心,你的孝心本王会替你带到。” 说完便朝院外走去,没理会还想再争取的人。 元锦书脸色越来越冰凉,昨晚说同去侍疾时他还没有反对自己跟着去,今早却变卦了,倘若真有变化,也该差人去说一声,而非等自己准备出门时才告知。 元锦书不知到底是何原因,但也看得出明王是有意的,他是有意下自己脸面! 习惯了被这个男人视作仙女般捧着,突然被这么对待元锦书愤懑得很。 明王再归来时带着景隆帝赐下的赏赐,特意挑出其中几样亲自送去正院,可到了后却连门都没进去就被挡了回来。 明王笑的无奈,这就是妻子的报复,阻碍了她和太子见面的报复。 “回王爷,王妃身体不适,眼下正在歇息,不便见人。” “身体不适?”明王挑了挑眉,压下嘴角的讽刺,“如何不适,严重吗?府医可看过了?” “谢王爷关心,不过是些老毛病,没什么大碍的,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明王似懂了般地点了点头,望着紧闭的正屋门窗,毫不真诚道:“那是该好好休息。” “不过这么一来府中中馈怕是暂时无法处理了,偌大的府邸,上百口人,不能没有人主事。” 似报复般,明王一字一句宣布道:“这样吧,在王妃休养期间,府中中馈暂由赵侧妃代管。” “王爷……”婢女还想说话,明王已经潇洒离开了。 元锦书得知后眉头紧蹙,一声不吭地垂眸沉思了许久,而后轻蔑一笑。 “一个破中馈,我还不稀罕,与其打理那些世俗杂事,还不如在我的琴棋书画里陶冶情操。” 婢女听得着急,“小姐,中馈可是当家主母的权利,就这么让出去?”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让我跟泼妇一样的去质问他,和他大吵一架,还是一哭二闹地哀求他不要这么对我?” 元锦书冷笑,那种不入流的招数绝非清雅之士所为。 “他这是故意跟我置气,我越是生气越是着了他道儿,你信不信他这会儿就等着我去找他呢。” 婢女还是担心,“那就这样便宜了那女人?” 元锦书不着急,赵扶盈到底是个侧妃,执掌中馈也是临时,早晚哪天明王会找个理由还回来,根本无需自己去要,以不变应万变,等着对方乖乖奉回岂不更好,何必自己降身份的做那种跌份儿事。 元锦书的所思所想自是有道理的,可她的对手不是寻常女人,而是才能完全不输于她的扶盈。 扶盈聪明绝顶,怎会不知自己只是临时管理中馈,费再多精力打理,终究最后是要还给对方的,不过是白辛苦一场,还会因此得罪了元锦书。 扶盈绝不让自己吃这个亏,这个中馈权要么不接,若要接了,绝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于是在明王把对牌钥匙全交于她时,温柔地劝解道:“王爷看重妾身,妾身感激不尽,只是这么做会伤了王妃的心,还请王爷不要因一时怄气让夫妻感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妾身真的不想看着王爷和王妃失和。” 明王让她放心,“我承认,我这么做是有跟她置气的原因在里面,但也是因为我信任你,相信你能做好这些。” “王爷信任妾身,有这份情意妾身就心满意足了,可妾身最希望的是王爷与王妃夫妻和睦,能看着王爷每日都开心。” 明王动容,将人搂在怀里,“还是你好,事事以我当先。” 扶盈乖顺地靠在他肩上,柔声细语道:“王爷就当是为妾身想想,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不说别人,元太傅夫妇肯定会不高兴的,妾身本就没有母族依仗,再接了这份差事,怕是要惹元氏一族不快了。” “更重要的是对王爷不利,王妃为何没来讨要说法,无外是知道王爷早晚会把中馈权双手奉还,所以无需着急。” “到头来,妾身得罪了王妃和元氏一族,王爷也要屈尊给王妃送回权利,还要面对太傅夫妇的不满,最终难做的都是王爷,现在又何必如此。” 扶盈的话让明王觉得自己是个窝囊男人,处处都要看元锦书和其母族脸色行事。 “这话说的,难不成本王还怕了他们不成!” 明王不服气,妻子爱恋着别的男子,因自己阻碍了她与对方见面,便耍着脾气地较劲儿,自己是受害者啊,反而还要处处退让? “夫为妻纲,从来只有妻子顺从丈夫的份,就是岳父岳母兴师问罪又如何!” 明王的逆骨被点燃,“我自问对他们女儿没得说,可他女儿是怎么对我的?” 身为正妻,连做妻子的分内事都没有尽到过,还觊觎外男,这种事放在别的男人身上早就一纸休书了,自己忍到现在已经够意思了,她母族有什么资格挑理。 想起昨日妻子对太子的深情款款,明王恼火,“她真当本王好磋磨?别把本王逼急了!” 将对牌钥匙塞到扶盈手上,斩钉截铁道:“什么临时执掌,你只管放心接着,只要打理的好就一直做下去,反正王妃也不珍惜这份权利。” 明王已拿定主意,元锦书一日不做贤妻,他一日不会把中馈权全还回去。 扶盈装作无奈的拿过钥匙,攥在手里,从接下的这一刻起,便是永久在她手心里。 ———— 得了中馈权之余,扶盈继续筹谋景隆帝之事。 “皇帝身体愈发萎靡,御医们拿不出好的对策,我要没有猜错的话,接下来他们怕是要找南缃妹妹出手了。” 沈复认同这话,看向南缃,“真找来了,不去是违抗皇命,去了若说治不好,无人相信,我建议你出京一段时间,让他们找不着人。” 第一卷 第282章 流言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南缃同意,“依照皇帝目前状况,药再用下去,最多两个月时间他便撑不住了。” “两个月。”扶盈默念着这话,“两个月太久了,不知当中又会有什么其他变故,万一期间哪位御医察觉到了问题,事情就不好收场了,未免夜长梦多,我想加快动作。” 沈复询问她有何想法,扶盈满脑子都是侍疾时景隆帝看着她喊姑母名字,也许可以拿这个来做局。 ———— 半月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皇家秋猎,景隆帝身体有恙,皇后本想取消今年秋猎,可在扶盈的授意下,小顺这几日停了对景隆帝的药物。 天子身子好转,皇后见状这才决定狩猎照常进行。 景隆帝自觉身子好了不少,来到狩猎场上的他心旷神怡,大有一展身手豪情,皇后再三劝说,景隆帝不听,执意参加狩猎。 可刚刚上场没一会儿,便觉体力不支,在侍卫的劝说下这才收手。 君父身体欠佳,太子也无心狩猎,跟着返回,见父皇没什么大碍这才放心。 女席这边,皇后和德妃等人与官眷们闲话家常,太子请过安后便代替君父应酬随行臣子。 到了正午,大宴举行,景隆帝也从营帐里出来与众人同欢。 “刚才去给母妃请安时,听到你们在议论赵南缃,她怎么了?”凌恒朝身侧的柳侧妃问道。 难得听到表兄主动和自己说话,柳侧妃十分高兴,“是说赵南缃红杏出墙,逼死亲夫的事。” 凌恒眉头一拧,“怎么回事?” “这不是前些日子贤国公府被抄家了吗,刚才皇后和姨母说起此事,不免提到了赵南缃。” 柳侧妃殷勤回应,问一答十,“她丈夫被劫匪所害,双腿被砍了断,坊间传言,说赵南缃在丈夫身残后嫌弃对方,私下里对他折辱苛待。” “不仅如此,还借着对国公公子有救命恩情,且又身在府里当差的便利,想法设法地与之套近乎,一面逼死亲夫,一面勾引权贵攀高枝。” “也因此惹得贤国公夫人大怒,在街上把她痛骂了一顿,还将她赶出了自家房子。” 一旁的魏鸾静静听着,对柳侧妃的回答非常满意,不动声色地窥探着凌恒脸色。 柳侧妃说得热闹,将自己听到的悉数告知,“国公夫人既然能这么做,必然是传言属实,另者,听说赵南缃在搬出去后,那裴大公子还曾去探望她。” 女人说着面露隐晦,悄声道:“还有人亲眼看见,有天晚上裴大公子去了赵氏家里,孤男寡女待了一宿,第二天清晨裴公子才离开。” 柳侧妃说着都嫌弃,撇嘴道:“果然传言不假,事情已然明了,赵南缃和裴家长公子早就暗度陈仓了,红杏出墙背夫偷情,她丈夫就是忍不了这些,加上赵氏的私下折磨,对方才无奈走上自尽那条路。” “要说这男人也是可怜,摊上赵氏那样的妻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凌恒面色冷峻,柳侧妃还在滔滔不绝,“赵南缃好歹也是世家出身,说来还是从东宫出来的人,又是姨母亲自给她指的婚,不想这么不堪,真是给殿下和姨母丢脸。” “这些事京城高门府邸都传遍了,殿下都不知道,姨母刚才知晓后也气得不轻,好心给她指了名良婿,却被她这么糟践,真真是让姨母抬不起头来。” 凌恒听后没有说话,垂着眸子不知在思量什么,魏鸾悠闲地饮着茶水,心情十分舒畅。 宴会后,众人自由活动,德妃将儿子叫了过去。 方才高门贵妇都在传赵南缃的事,德妃心知儿子早晚会知晓,既然避免不了,还不如自己先把话跟他说透,早些将母子隔阂解开。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德妃感慨,“这丫头过去就引诱你,将你蛊惑得忤逆君父,我把她嫁出去,你还因此怨我,现在可清楚她真面目了?” “这种女人就是不安分,仗着美貌肆意无章,也就是贤国公府败落了,不然那裴家大公子指不定会为了她做出什么出格事,辱了家族名声。” 看向儿子,德妃语重心长,“你为了这么个丫头对母妃误解怀恨,长久以来与母妃感情疏离,现在想想值得吗?” “罢了,也是那女人手段高,过去你受了她蒙蔽,母妃不怪你,只要往后清醒过来,及时悬崖勒马就好。” 德妃说了很多,希冀儿子能从此想通,彻底放下赵氏,和自己重新修复母子关系。 “父皇身体不好,儿臣还要帮着操持宴会事宜,先告辞了。” 凌恒说完就离开了,德妃不确定儿子到底想通了没有。 若凌恒是个局外人,兴许也会相信这些传言,可他和南缃朝夕相处过,怎会不知对方为人。 李洵一也是识得的,那是一等一的老实人,他相信以李洵一的良善性格,身残后的他不忍拖累南缃走上自尽这条路不奇怪,临终前把人托付给裴琰,也是情理之中。 还攀高枝?呵,南缃连储君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用下作手段勾引国公公子。 至于裴琰,南缃是个人见人爱的姑娘,又对裴琰有救命之恩,如同自己一样,裴琰喜欢上对方很正常。 裴琰曾说过家中长辈反对这门婚事,凌恒猜测许是贤国公夫人为阻止儿子故意放出的谣言。 当着德妃面凌恒没有为南缃辩解,只因他清楚母妃是不会相信的,说了也是白说,且自己越是维护母妃越会对对方有敌意,不定又想出什么招数挤兑。 既然南缃不愿意回到自己身边的,凌恒能做的就是不给她带去麻烦。 傍晚时分,浩大的室外宴会场被火把照得灯火通明,场中燃起几堆篝火,宫人们将猎物剥洗干净,架在火堆上翻烤。 管乐悠扬,长袖飞舞,满场欢声笑语,众人频频向君王举杯敬酒,景隆帝一连饮下数杯。 本是欢闹气氛,可不知怎地,景隆帝看着看着却生出些许烦闷,捏了捏眉心,面前的莺歌燕舞只让他心神烦乱。 “皇上是不是不胜酒力?”皇后关切道:“臣妾刚才就说了,皇上身子不宜饮酒。” 第一卷 第283章 杀心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无妨。”景隆帝摆摆手,“没什么大碍,你们继续,朕去静一静。” “皇上,臣妾陪您吧。”淑妃机灵道。 景隆帝此刻只想独自待一会儿,拒绝了淑妃请求,皇后不放心,想派人跟着,此举却遭到皇帝反感。 “朕有那么不中用吗!” 天子愠怒声吓得皇后一抖。 景隆帝压着火气,曾经的他也是戎马疆场,经历过腥风血雨,哪里有那么脆弱,然而这两个月身子虚弱,身边人个个把他当成了病秧子,这让半生刚强的人很不舒服。 皇后等人不敢再吱声,景隆帝让太子继续主持宴会,而后起身离去。 “皇上,湖边景色幽静,不如去那里散散心。”小顺跟在景隆帝身后小心翼翼劝说。 景隆帝嗯了声,朝湖边走去,小顺紧跟着,几步外的侍卫们也相随护驾。 夜晚的湖面波光粼粼,秋风沁心凉爽,远离了喧闹人群,景隆帝终于静下心来。 皎洁的月光映照在水中,似洒下了层银色轻纱,如梦如幻。 难得的美景,景隆帝看得入迷。 看着看着,只见远处水月之间,朦朦胧胧地出现道窈窕倩影。 景隆帝眯了眯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靠近两步,果真是位女子。 她一袭碧蓝色广袖流仙裙,及腰长发随风轻舞,鬓间秀发挽成柔美绮云,梦幻的像从月宫走出的仙子,清艳飘逸,独立于世。 熟悉的装扮,熟悉的身形,景隆帝心跳加快,低喃了声清禾,不禁朝前迈出步子。 “这边有风,皇上把披风穿上吧。” 小顺走上前,为其系上披风,面前视线被遮挡,景隆帝烦躁地将人挥开。 再向湖边望去时,那道身影已经不见了。 心中顿感一空,景隆帝失望恼恨,厉目射向小顺,“所有人去远处候着,莫再聒噪!” 小顺应承,乖乖地退了下去,将侍卫们也退到了远处。 景隆帝朝女子身影方向望去,急步走到跟前四下找寻,却看不到方才美人,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失望之际,再抬眸时,恍然看到女子立在西面湖边。 景隆帝大喜,朝对方走了过去。 脚步声惊动了女子,她微微侧转过身看去,景隆帝一愣,这个侧影他太熟悉了。 “清禾,真的是你!” 女子看到有人靠近,回身朝湖中走去。 “不要走!”景隆帝焦急唤着,“前面是湖水,不要再往前走了。” 那姑娘像是没听到,继续缓缓朝水中而行。 “快停下清禾!” 景隆帝呼吸急促,紧张的声音都发颤,“我知你怨我,可我是真心喜欢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太爱你了。” “你快回来,那湖水太冷了,回到我身边,我会对你好,我会让你做天底下最尊贵最幸福的女人。” 女子不理会,一步一步走在水中,眼看她身子逐渐被淹没,景隆帝慌了。 心爱姑娘投湖自尽让他心痛了多年,这一次他绝不再让悲剧发生。 毫不犹豫地跟着跳进湖里,三步并两步追去。 “清禾快停下!” 景隆帝急切哀求,“别这么对自己,你不知这些年我心里有多痛,我是爱你的,不要再这么惩罚我。” 女子停了下步子,转眸看了他一眼,那双潋滟的眼眸似带在哀怨,转头继续朝湖中心走去。 湖水已经淹没在她腰身,景隆帝焦心,淌着水扑去,“是我的错,我不该不择手段,你打我骂我都行,别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待追到跟前,一个眨眼,女子不见了。 景隆帝急得拍打着四下水面,疯了似的找寻,可他动作越激动身体陷得越深。 夜色下,湖中人影起起沉沉。 直到小顺的惊喊声响起,侍卫等人涌到湖边,幽静的湖面被喧杂声打破。 …… 皇帐内,御医们进进出出忙碌,皇后焦急地在帐中来回踱步。 “皇上到现在还没醒来,这到底要怎么办!” 再看向小顺时,皇后怒不可遏,“你们身为御前侍奉之人,竟然将皇上独自留在那里,该当何罪!” 小顺等人慌忙跪在地,“娘娘恕罪呀,奴才也想跟着的,可皇上执意不肯,命令我们在远处等着,不得打扰,皇命不可违,奴才们也没办法。” 皇后也深知丈夫脾气,别说这些奴才了,她身为妻子也是不敢忤逆的,挥手让小顺退下,不再追责。 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人,皇后询问太医情况如何了。 御医行过一礼,战战兢兢回禀,“皇上这段时间身子本就虚弱,狩猎又消耗了不少体力,晚间还饮了不少酒,这些都是伤及身体的。” 皇后也恼恨,起初就想着取消秋猎的,可丈夫不肯,宴会上又不听她的劝解,非要饮酒,现在想来后悔不及却又无可奈何。 “皇上溺水时间过长,虽说救回了性命,但水已侵入肺腑,身体又严重受凉,致使高热不退,皇上原就身体虚弱,这下子是雪上加霜啊。” 皇后担忧的眼眶湿润,叮嘱御医一定要想法子救治。 事出突然,皇子与众臣都围在帐外等候天子消息,场面乱哄哄的,无人注意之处,扶盈早已更衣换回衣服,回到人群中。 明王忧心君父,未注意到扶盈高挽的秀发带着湿漉。 宫外条件有限,皇后和太子决定尽快将皇帝送回宫中医治,未免人多繁杂,太子安排皇子宗亲轮流守候,其他人暂时回府等候消息。 扶盈回到自己院里,紧闭了房门,从包裹里拿出湿了的衣服,浇上头油放在铜盆里亲自点燃烧毁。 这是姑母在世时最喜爱的衣衫,多年来姑丈一直保留。 景隆帝在病弱时喊出的那声清禾,扶盈便知他一直未放下姑母,沈复将妻子故衣拿了出来,扶盈筹划了此次计划。 宴席上景隆帝饮下的酒被小顺加入了药物,不仅使身体虚弱,还会让人产生幻觉。 在小顺的建议下景隆帝来到了湖边,早已在此备好的扶盈重现了当年姑母投湖那一幕,这也是景隆帝藏在心里的最痛处。 心爱女子再一次出现,他只想拼命想挽回这一切…… 第一卷 第284章 案件真相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此时此刻,沈复立在茶楼看台上望着皇宫方向。 多年前,他辛苦筹谋在狩猎场上刺杀景隆帝,被太子挡去了那一箭,功亏一篑。 多年后又是秋猎场,但愿这一次不会再失手。 整整两日,景隆帝高烧不退,昏昏沉沉。 御医们束手无策,山穷水尽之际,有人提议将赵南缃找来。 皇后也认同,那女人连太子的绝症都能治好,眼下一定也没有问题,于是下旨宣南缃进宫。 可最后得来消息,南缃早在半个多月前就出京办事了,无人知道她去向。 即便如此,皇后也不愿放过这个机会,发下皇令命人找寻。 可景隆帝的身体已经消耗殆尽,根本扛不住等到南缃回来。 宫里沉闷得像被阴云笼罩,人人惶惶不安,到了第四日,景隆帝终于醒来一次。 深知自己已到大限,趁着意识还清醒,将太子召到了寝宫,交代后事。 “江山交给你,朕很放心。” 景隆帝握着儿子手,“唯有一件事,你要答应朕。” 看着憔悴虚弱的父亲,凌恒心痛,询问是何事。 “你先答应朕。” “只要是为江山社稷好的,儿臣都会答应。” 儿子这么说景隆帝就放心了,他长长呼了口气,喘息明显虚弱无力,“你从小孝顺,唯一一次忤逆,就是为了给赵氏一族翻案,甚至还拒婚,朕心里清楚,你都是为了赵南缃。” 凌恒低头不语。 “你和你弟弟一样,钟情于赵氏女,为了她们能豁出一切。”景隆帝说着自嘲一笑,“到底我们是父子啊,都没有摆脱对赵氏女的感情,这大概也是命中注定。” “可就是因此,朕才不放心这件事。” 凌恒抬起头,“父皇要儿臣答应的事情是什么?” “赵家翻案之事。” 君父提到这个,也勾起了凌恒藏在心底的怀疑,这件事他早就起了疑心,“父皇,恕儿臣直言,赵家案子……是否与您有关?” 景隆帝听了不意外,儿子终是聪慧,什么都瞒不过他。 父亲这个样子让凌恒确定了心中怀疑,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思绪回到当年,景隆帝目光深沉。 那时燕国来犯,边境战事旷日持久,国库已然空虚,再拿不出军饷支援,景隆帝一筹莫展。 此时魏城献计,“若说钱财,微臣倒有一提议,我楚国最足的人家非千年赵氏莫属,要是把这块肥肉吃下,军饷便有了。” 景隆帝明白魏城意思,一时犹豫不决。 魏城劝道:“皇上您忘了,早年间为了赵清禾之事,赵家主君敲登闻鼓告御状,先帝为此处置了您,致使您丢了颜面不说,还失了圣心,最后无奈走上逼宫之路。” “这一切都是赵家所害,皇上就不想出这口气?” “皇上登基数载,从未为难过赵氏一族,可他们呢?自皇上继位后,赵氏官员纷纷辞官,子孙也不再科考入仕,这明摆着是不服皇上啊!” 魏城义愤填膺,“皇上被他们连累,仍大度不计较,可他们却不识好歹,这般不敬不服圣上。” “身为臣民,做出此心此举,哪朝天子都不能忍,论说这等行径早该被处置,难得皇上宽和,留他们至今。” “赵家能活到现在已是得了便宜,如今国有需要,舍去了一个世家换得战事顺利国家安定,值得。能为君王和国家效力也是赵家的荣幸。” 换做平日景隆帝不会这么做,可眼下筹集军饷紧急,国之大事前他不得不考虑。 思虑良久,没有其他主意的他终是点了头。 魏城作为心腹臣子,自是帮着天子筹谋,恰巧赶上越王求娶被拒,于是魏城拿准此做文章,指示门下官员南临知州设下酒局,而后放出赵家主君的“狂妄之言”。 事情发生后,魏城又带头煽风点火,在朝奏请皇帝严惩赵家。 臣子出手把一座金山送到了面前,景隆帝也揣着明白装糊涂,佯装大怒,顺手发落了赵家,没收了所以家财,充实国库。 军饷的燃眉之急解了,战事顺利,边境平定,而背后的代价是赵氏一族的败落。 凌恒猜到事情会跟君父有关,却不想他是主谋,想到南缃,凌恒心痛如绞。 所以自己真成了名副其实的仇人之后! “赵家被没收的家财与实际不符,这是怎么回事?” 景隆帝当然知道其中缘由,是魏城暗中授意了南临知州,在抄没赵家后,取出一部分财物提前送入京城,献入皇帝私库。 凌恒终于明白了为何父皇会销毁国库登记记录——那笔钱财就是父皇拿走了,也更清楚了为何他不肯给赵家重审案件,因为他就是幕后主使! 君臣勾结,谋财害命,卑劣无耻的行径让凌恒悲愤地抬不起头,更让他愧对心爱姑娘。 景隆帝拍了拍儿子手,“朕知道,你记挂赵氏一案,在朕有生之年你无法为其翻案,待朕去了后你必会重审此案。” “朕告知你真相,就是让你知道,所谓幕后陷害者,就是朕。” 景隆帝需要坦明这些,否则等他走后,儿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重查了案子,届时少不得将真相暴露于世,提前告知他,也好让他死了这份心,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藏。 凌恒郁结,万万没想到实情会是如此。 “真相决不能外露,朕丢不起这个脸,皇家丢不起,朝廷也丢不起。” 景隆帝郑重地看着儿子,“朕要你答应,永生永世不准给赵家平反,不光你,凡是我凌氏子孙,皆不可。” 凌恒摇头,“赵家是冤枉的,他们不该受这些!” 景隆帝气闷,一连咳了几声,“难道你想为了个女人让朕被天下人耻笑?让皇室和朝堂被非议质疑吗!” “不是为了个女子。”凌恒眸底泛红,“而是为了天理公道。” 儿子的话景隆帝不奇怪,“那你打算怎么办?为还区区一个世家公道,把真相公布于世,让朕被万世辱骂,让皇家颜面丧尽,是这样吗?” “赵家是受了委屈,可当时朕不那么做,战事怎么办?将士军饷怎么办?难道要看着敌军冲破国门,让边境万千百姓遭到战火屠戮?” “若有其他选择朕也不愿这么做,可紧要关头,为顾全大局也只得舍小保大,朕用一个世家换得国家安定,百姓安康,也算对得住江山社稷了。” 第一卷 第285章 旧账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凌恒眉心如锁,胸中波涛翻涌。 景隆帝怅然一叹,“你若心疼赵家,大不了日后找个理由把他们从流放地迁出,好好安顿就是,不过是让他们失去了富贵和几条人命,就当是为国捐躯了吧。” “可赵家太无辜。”凌恒还是建议翻案,“还有魏城,他……” “不可因此对他动手。”景隆帝知道儿子意思,“魏城是朕的肱股之臣,早年助朕登基,每每遇到困境他都竭尽全力为朕分忧,朕很感激他。” “魏城的法子虽不正道,但赵家的钱财实实在在解了燃眉之急,为朕分了忧,总是有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朕办事,朕怎能过河拆桥。何况最终同意此事的是朕,他不过是从犯,这点担当朕还是有的。” “旁的不说,就凭他知晓朕那么多秘密,亦不能把他逼急了,以免他将这些抖出来,让朕被人诟病耻笑。” 凌恒摇头,魏城的为君分忧是建立在伤害无辜人的基础上。 “那又怎样。”景隆帝不后悔,回忆半生,憔悴的脸上布满沧桑。 执掌江山哪里那么容易,君臣、民生、战事、哪件都是重中之重,危机时总要有割舍,不光赵家,国家利益当前,自己的嫡亲女儿不也舍弃了吗。 “当时情况紧急,别无他法,赵家几条人命换了边境无数百姓性命,不也值了吗。” “既然错了,那就错下去,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别忘了,你是凌氏子孙,留着我凌氏的血,这件事不仅关乎朕的颜面,还有整个皇室,想想太庙供奉的历代先人,你想让他们被天下嘲讽在天之灵也不安心吗?” “绝不能为了个世家让皇族无颜于世,不然朕不会原谅你,皇家列祖列宗都不会原谅你。” 该说的都说了,见儿子神色不佳,知道他还是难以接受,景隆帝不想再耗费口舌,拿过枕边早已拟好两道圣旨。 “你要能想通最好,若想不通也无妨。” 景隆帝最后叮嘱道:“这是朕的临终遗愿,你就当是尽孝道吧。” 两道圣旨,一道是传位旨意,另一道则是单独给凌恒的,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楚国历代君王,凡凌氏子孙,皆不可为赵氏翻案。 没有商量余地,景隆帝直接以圣旨压之。 一面是对心爱姑娘的承诺,一面是皇室尊严,凌恒万分悲痛,从未有过的艰难。 皇后还在让人追寻南缃下落,但只探得对方去了南边,具体何地并不知晓,在等消息的这些天里,景隆帝身体也走到了尽头。 知道天子大限已到,扶盈请求进宫侍疾,并非她想送这人最后一程,而是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明王守了君父一夜,扶盈劝他去偏殿休息,自己则留在这里继续伺候。 “皇上在昏迷期间,时常唤我姑母名字。” 扶盈主动把话挑破,景隆帝怅然叹息,黯然的目光已无昔日威严,苍凉地望着房顶,“你们几个姐妹里,你与你姑母最相像。” “可她过于刚烈,没有你识时务。” 景隆帝很多时候在想,自己犯的错就那么不可原谅吗,赵清禾怎就那般执拗。 扶盈神色沉静道:“姑母是刚烈,可倘若她永远不知真相,兴许后半生也会伴君身侧,可有人故意要她知道,阻拦她入府。” 景隆帝眉眼一动,看向扶盈,揣摩着她话意。 “当年姑母在押往王府的路上,意外从下人嘴里得知了姑丈被害的真相,悲愤之下投湖自尽,能在王府当差的人都是受过调教的,嘴巴怎会这么不牢靠,随意就将主子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这话一出,景隆帝无神的眼睛微微一转,像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扶盈看了眼身侧的婢女月牙,月牙会意,恭恭敬敬叩首在地。 “皇上可知这丫头是何人?” 景隆帝哪里知道,但听月牙主动道:“回皇上,奴婢父亲名叫李忠,皇上还是亲王时,父亲就在府中当差。” 景隆帝眯了眯双眸,眼露警觉,继续听着对方回禀。 “有一天父亲带着很多钱财兴高采烈回到家,说是荣王妃赏赐给他的,因他完成了王妃交代他办的事。” “什么事?”景隆帝嘴上这么问,可心里已然猜到了几分。 月牙又一次叩首在地,“不敢欺瞒圣上,皇后娘娘是皇上枕边人,早已探得皇上想要夺取赵清禾的计策,深知赵氏入府后会影响到她地位,于是安排我父亲在押送赵清禾来府的路上假作说漏嘴。” 果真如猜测,景隆帝情绪激动,猛咳了几声,挣扎着想坐起身,被扶盈安抚稍安勿躁。 “皇后与赵清禾数次来往,深知对方脾性,料定了赵清禾得知真相后必定不会顺从,所以拿定了这个主意。” “我父亲就是因为帮皇后办了这件事得了赏赐,却不想也招来杀身之祸。” 月牙说着眼眶泛红,“父亲得了一大笔赏钱,那些日子乐得找不着北,殊不知灾祸也随之而来。” “有天晚上我家里突然起了大火,我和爹娘被困在房间,危急之际,母亲拼尽全力将我推出火海,而他们二人……双双丧命在大火中。” 眼泪落下,月牙已泣不成声。 当年的她已有十岁,母亲将她推出火海时,告知她这一切十有八九是皇后为杀人灭口所为,嘱咐她要隐瞒身份,好好活下去。 月牙流落街头,意外得沈复搭救,为免招来杀身之祸,从那后月牙隐姓埋名,沈复也嘱咐她时机不到时,不能将此事透露出去。 多年来,怀着对皇后的怨恨,月牙隐忍到今日。 此刻面对天子,月牙没有提沈复,只说自己是被好心人收养,最后辗转到王府为婢。 “双亲之仇不共戴天,可此事关乎国母,奴婢人微言轻,根本不敢以卵击石,故此一直隐忍不言。” “而今知晓圣上龙体欠安,若再不言明怕是今生都没有机会了。” 擦去泪水,月牙继续道:“赵侧妃心善,又是赵清禾的侄女,奴婢这才恳请侧妃带奴婢进宫陈述实情,哪怕圣上认为奴婢口说无凭,就算是被赐死,奴婢也要将真相禀明,一切全凭圣上裁决。” 第一卷 第286章 身去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月牙深深叩首在地,眼泪又一次流下,打湿了衣衫。 殿中飘荡着女子啜泣声,景隆帝手紧攥着身下被褥,眼中泛起血丝。 “朕相信,朕没什么不信的。” 他怎会不知,是他利用妻子将赵氏请入府中相聚,他相信妻子早就看出他喜欢赵清禾了,也是因此才不再配合他行事,直到在他的冷落报复下才继续同赵氏来往,以讨自己欢心。 被当做工具利用,他相信妻子对赵清禾是有恨的,她有理由这么做,也有能力做出来。 “皇后,是皇后……”景隆帝咬牙切齿,眼底露着杀人的锋芒。 那女人为了排除情敌,不惜将他阴谋夺人妻一事暴露于天下,让他颜面丢尽;也因此惹得君父失望,被迫走上逼宫这条路,背上了不孝不敬的名声;更让他失去了心爱女子,受着多年良心煎熬。 一切的一切都是皇后! “这么多年了,朕竟不知养了条毒蛇在身边。” 景隆帝攥着被褥的手骨节都泛白,命扶盈告退后,转头唤来小顺,交代着事宜。 …… 又昏睡了一天一夜,景隆帝再睁开眼睛时就见淑妃趴在床榻前,头枕着胳膊睡着了。 他身子轻轻一动,淑妃便醒了。 “皇上您醒了。”淑妃喜极而泣,又担忧满怀,“皇上不要再沉睡了,把臣妾吓坏了。” 景隆帝抬手轻摸了摸她脸颊,“你守了这么久,也辛苦了。” 淑妃摇了摇头,眼里含着泪光,不论她在外人面前多骄横,在心爱男子跟前永远是那么温柔细致。 端来温好的汤羹,亲自服侍皇帝饮了几口,看着宠爱的妃子,景隆帝心境悲凉。 若说他放心不下的人,淑妃绝对是其中的一个。 她受尽了恩宠,可偏膝下无子,景隆帝不敢想在他走了之后淑妃会是什么光景。 “都怪朕,是朕早年做下的孽,连累了我们的儿子,那孩子要是还在,早也成年了,你有子傍身。” 淑妃摇头说着不,过往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即将分离之际,她还是对丈夫深爱如初。 “皇上,这么多年了,一直有个问题压在臣妾心里,可臣妾不敢问,今时今日,就请皇上给臣妾个答案吧。” “你说。” 淑妃擦了擦眼泪,哽咽道:“人人都说,臣妾是因长得与赵清禾几分相似,才得到皇上宠爱。这么多年了,臣妾一直想问问皇上是否如此,可又害怕说错话失去圣心,一直以来隐忍不言。” “今日臣妾斗胆问皇上一句:臣妾所得的一身荣宠可是因为别的女人?皇上可有过一分真心是为臣妾?” 淑妃泪眼闪烁,痴痴凝望,期待着答案,景隆帝看得心尖柔软,轻握住她手。 他一生有过很多女人,可真心真意爱他的只有淑妃。 “就算没有这张相似的脸,凭你对朕的一往情深,朕也会真心待你,你虽不是朕最爱的女子,但却是最爱朕的女子。” 一句话,淑妃破涕为笑。 虽不是心爱丈夫最爱的女人,但能得到他亲口承认——她是最爱他的人,这也够了。 她的真心他看得见,这片感情终不算辜负。 “有皇上这句话,臣妾付出的所有感情都值了。” 淑妃将脸贴在景隆帝手背上,美艳的面容上漾着幸福的笑。 “不少人都说皇上心狠冷厉,可在臣妾眼里,皇上就是世间虽好的男儿,下辈子臣妾还做皇上的女人。” 景隆帝宠溺地看着淑妃,任由她眼泪打湿手背,温柔细语地安慰着她。 殿中漏刻缓缓滴淌,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的小顺端着汤药等了许久不见淑妃出来。 又过了一刻,眼看药膳快凉了,等不及的人迈步进去查看。 大殿静得异常,淑妃正跪在龙榻前,上身趴在床沿上,像是睡着了。 小顺上前轻唤了声娘娘,却没有任何反应。 再看床上的天子,同样闭目无声。 死寂的氛围让小顺等人顿感异常,轻推了推淑妃,就见她身子软软倒在了地上,腹部插着把匕首,华丽的衣裙早已被鲜血染透。 没遇到过这种场面,众人惊异的不知所措。 急忙又朝景隆帝唤了两声,见他没有回应,小顺颤巍巍地伸出手在其鼻翼下探了探。 只一瞬,吓得立即缩回了胳膊。 膝盖扑通跪倒在地,一声天子驾崩,殿内外响起悲恸声。 消息一层层传遍了宫内外。 皇后得知后先是为丈夫的逝去悲痛,不过这份悲痛却不达心底,多年下来,他们夫妻之间早已没了情分,只剩名分。 再想到淑妃,皇后嘴角勾着不屑,“那厮是个聪明的。” “她知道,天子一死她就失去了保护,往后只剩被我这个皇太后磋磨了,与其日后被折辱,不如现在殉情跟随而去,既给自己解脱又落了个好名声。” 对手死在了自己前面,皇后满意得很。 皇宫笼罩在一片苍白中,处处眼泪哀声。 乾元殿前,身着缟素的皇后跪在嫔妃最前方,麻木地流着眼泪,后方一众嫔妃皆哭得梨花带雨。 痛哭过后,在宫人搀扶下皇后站起身,同太子等人进行后续丧仪安排。 望着下方芸芸众生,皇后的泪眼下是外人看不到的暗喜。 从今往后的她就是正宫皇太后,再不用受丈夫压制,真正站在了楚国最高处,目之所及尽在脚下。 天子驾崩,举国哀悼,丧仪浩大隆重,宗室女眷也都在宫中守灵,不分昼夜,一跪就是整日整宿,这可让养尊处优的女子们难以承受,每日里都有一两个因疲惫晕倒。 除了令颐,每日上午在宫中跪上小半日,越王便让人把她送回府邸休息。 “这样不好吧。”令颐担忧,“其他女眷日夜在宫里守着,唯独我偷懒,会让人非议的。” “无妨。”越王现在根本不在意这个。 江山主位已定,自小的期望已彻底落空,现在的他只想守护自己爱的人,那些虚名礼数都是云烟,凌恒又是仁善明君,越王不担心对方会因此不满。 魏鸾作为太子妃也在宫里日夜守灵,一连数日下来也累到了极致,终于得空回了趟东宫,以更衣为由休息片刻。 第一卷 第287章 接连逝去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虽然身体疲乏,但每每看见那道明黄圣旨,魏鸾便兴奋得满血复活。 “幸得先帝驾崩前立下了传位圣旨,提到了封我为后,不然以太子对我的薄情,我是真没把握他继位后能立我为后。” 双手捧着圣旨,如捧着光明前程,魏鸾心情舒畅。 桂嬷嬷也高兴,“娘娘是先帝亲封的太子妃,就算没有传位旨意,太子也必须立您为后。” “话是如此,可总是有先帝的旨意更稳妥些。” 桂嬷嬷附和称是,再看向主子手里的圣旨,忽地泛起疑惑,“不过老奴纳闷儿,圣旨上提到了娘娘名分,德妃也有,怎地没有皇后娘娘呢?” 魏鸾笑了笑,没当回事,“姑母自然是皇太后,这都不需多言。” 桂嬷嬷不认同,“可即便是这样也要在圣旨上点明,历朝历代皆如此,这是礼数,不该遗漏不提。” 原本魏鸾没在意这个,可经桂嬷嬷提醒也注意到了问题,“也是了,德妃都提了,怎么没有姑母?” “前几天姑母在灵前哭晕了过去,后来一直没露面,宫人说姑母是伤心过度损了身子,一会儿进宫我们去探望下,正好问问此事。” 魏鸾用了些膳食,更衣完毕后朝皇宫赶去。 来到坤宁宫,门外却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不知是去忙丧仪还是怎样,院中也无一人。 推门进去,殿内凄凉冷寂得很,桌上地上一层灰尘,像很久没有打扫过。 皇后虚弱地躺在床上,面容苍白憔悴,像一下子老了十岁般,魏鸾心一惊,快步走过去。 “姑母!您这是怎么了,可是生病了?才几日不见怎么病得这么严重?” 皇后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到是亲人来了,嘴唇颤抖地想说什么。 魏鸾心疼得眼泪泛出,“逝者已逝,姑母再难过也要保重好自己身体呀。” 桂嬷嬷赶忙帮着倒水,可壶里却一滴热水都没有,“伺候的宫人呢!都去哪儿了!” 皇后话还没出口眼泪就先流了下来,低哑的嗓音呜咽着,“没有人了,不会有人了……” 魏鸾和桂嬷嬷忧心如焚,张罗着要宣太医。 “不用了。”皇后满脸泪痕,“他就是要我死,要我死……” “姑母在说什么?”魏鸾诧异,“您是皇后,是未来的皇太后啊,谁会要姑母死?什么人敢对您下手!” 皇后哭红的双眼望着窗外,“还能有谁?当然是先帝。” 魏鸾更不解了,“先帝?先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后手紧抓着被褥,眼中爬满怨恨,“是……是赵氏贱人!” “那赵扶盈不知从哪里得来消息,知道了赵清禾的死是我所为,还告诉了先帝。” 魏鸾大惊,她岂能不知赵清禾在先帝心里是何地位,姑母的秘密被暴露,景隆帝怎么可能饶过她,这是会要她命啊! 魏鸾恍然明白为何传位圣旨上没有提到姑母,原来景隆帝临终前就打算要姑母命了。 “他是要杀我给赵清禾出气啊!”皇后胸闷得厉害,一口热血喷出,洒在被褥上。 魏鸾慌得直哭,“我去找太医,一定让姑母好起来。” “来不及了……” 大口喘息过后,皇后呼吸越来越微弱,如同将死枯槁,“先帝让人在我饮食里下了毒,已经无药可医了。” 魏鸾痛哭流涕,不知该怎么办。 皇后拉住她手,含泪嘱咐,“鸾儿,姑母不能再护着你了,往后的路需你自己走了。” “唯一庆幸的是,先帝没有因为我的事迁怒你和母族,你的后位还在。” 皇后喘息困难,攥着侄女的手不断颤抖,“鸾儿啊,你要为咱们魏氏一族守好凤位,万不能落入外人之手。” 魏鸾眼泪纷飞,使劲儿点着头。 环顾着住了多年的坤宁宫,皇后红肿的眼睛装满了怨恨和不甘,嘴里断断续续咒怨。 “我年轻时……因赵清禾受尽委屈,不想最终这条命也陨在了她侄女手上,她们比我们想象中……要难对付得多。” “都是赵氏女所害!”魏鸾悲愤地咬破了嘴唇,“她们就是专勾引人的狐狸精,万年祸害!” “姑母放心,鸾儿向您保证,一定让所有赵氏女死无葬身之地,将她们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把我们受过的痛苦加倍还回去!” 皇后欣慰地点了点头,眼前画面越来越模糊,耳边哭声也越来越远,最后一行泪水流下。 “我好恨……恨那些贱人,还有先帝……他,他好狠……” 泪水流尽,喘息停止,皇后直愣愣地望着屋顶,到死眼睛也没闭上。 感受到姑母手松了下来,魏鸾抱着她嚎啕大哭,桂嬷嬷也痛哭流涕地跪送主子。 “赵氏贱人,我定让你们不得好死!” 看去死不瞑目的姑母,魏鸾又一次发誓,此生定为她出这口气。 景隆帝驾崩的第四日,皇后薨世,宫里都传皇后是痛失丈夫伤心过度,致使一病不起,追随先帝而去。 世人不知的是,与天子同葬的凤棺乃是空棺,皇后的遗体被悄悄移到皇陵外下葬。 短短数日,帝后和淑妃相继逝去,一下子走了这么多人,不知内情的德妃感慨万千。 放眼巍峨皇宫,蓦然发现,以后这里就是自己和儿子的天下了。 丧仪整整持续了一个月才落定,国不可一日无君,凌恒以太子身份以及先帝的传位圣旨顺利继位。 新帝登基一应事务繁琐隆重,宫里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宫外也沉闷低调,国丧期间,以往歌舞升平的京街除去了一切娱乐事宜。 沈复立在妻子身去的湖边,多年来的丧妻丧子悲痛终于得到释怀。 再往后就是为妻子母族翻案,让妻子芳魂真正安息。 南缃回到京城时,已是景隆帝驾崩的一个多月后。 归来后先去了雅轩茶楼见了姑丈,而沈复也带给她一个好消息:那个去当铺当掉金簪的人终于有下落了。 沈复请了当铺老板帮忙留意那人,直到前几日,男子终于又一次露面。 “一路追踪下去,发现他在辅国将军府后门进出,我托人打听了,他是魏府的家丁,不过并没有实名入府,是魏家豢养的打手。” 不少高门府邸会私下培养打手,专为主子做见不得人之事,这类人不签身契不记名,为的就是出事后牵连不到主家。 第一卷 第288章 食言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这些人大多有功夫在身,心狠果决,实则就是主子的暗卫杀手。 “魏家的人……”南缃顺着分析,“他拿着金簪珠宝去当铺,明显是销赃,换句话说,是魏家人指使他这么做了。” 沈复点点头,“看来我们先前的推测还是浅了,南临知州和监察部官员身后还有大人物。” “我也曾想过,私吞百万两钱财,单凭一个地方知州加一个京官就敢做这么大的事?果然身后还有大人物撑腰。” “魏城是正一品大将军,前皇后的嫡亲兄长,手握兵权军功卓著,即是重臣又是皇亲国戚,以他的身份有胆量做这些。” 南缃恍然想起,南临知州的女儿阮情曾亲口说过,其父在京城有说得上话的大臣,就是这位辅国将军魏城。 还有她兄长也说过,上京参考时也是在魏府落脚,可见阮家和魏府交情非浅。 “定是魏城指使!”南缃肯定道:“我父亲没得罪过他们,他们这么做只有可能是为了钱财。” “魏城指使手下官员陷害我父亲,后又在抄家之时趁机私吞了笔钱财,那批提前送到京城的东西,就是南临知州孝敬给魏城的。” 百万两的巨款啊,为了这么大笔钱他们能做得出来。 “有这个可能。”沈复目前也这么认为,“如果真是魏城做的,接下来我们怕是不好查了。” “辅国将军府不是等闲之地,府内涉及军事秘情,为防敌国细作,这类府邸都是铜墙铁壁,非寻常人能伸进手。” 南缃不担心,“有这个线索也够了,算是给我们指了条明路,我和太子有约定,他会帮我们翻案,我把这个线索告诉他,他现在是天子了,我们查不了他总有办法。” 沈今安却没这么乐观,“魏城是新帝的岳丈,他会帮这个忙吗?” 南缃思量道:“我听堂姐说过,太子和太子妃夫妻情薄,太子还曾将人赶回娘家回炉重造,狠狠下了魏家颜面,能做到这个份上,想来他对这个岳丈没什么情分。” “马上就是景隆帝驾崩的第四十七天了,末七这日太子一定会去太庙祭祀,我请堂姐想办法,让我和他见上一面。” 案子终于有了进展,南缃心情开阔,盼星星盼月亮的等到了凌恒出宫这日。 扶盈是宗室女眷,自当跟随一同去祭祀,寻到合适机会,便将南缃想见面的事告诉了凌恒。 难得听到南缃主动要见他,凌恒很高兴,暗喜她是不是想通了,愿意回到自己身边,一时间甚至忘记了那件事。 回宫路上,凌恒特意安排在曾经的东宫与之见面。 “父皇病重那段时间,宫里派人找你,却听说你去了南边,去做什么了?”一见面凌恒就关切询问。 南缃听扶盈说过,秋猎那日,高门贵妇都在议论她的谣言,相信这些凌恒也有耳闻了,此刻正好拿这个理由做开脱。 “贤国公夫人污蔑我清白,说我背夫偷情逼死亲夫,流言传得很厉害,现在外头医馆都不愿聘用我,想着哪怕我自己开设医馆怕是也无人肯光顾,京城没有我容身之地,我打算去外地,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生活。” 心爱女子的遭遇让凌恒心疼不已,“那些谣言我也听到过,但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我猜应该是贤国公夫人看出裴琰对你有情,为阻止你进门,故意泼脏水造谣。” “可能是吧。” 凌恒想说干脆回到自己身边,话还没出口,南缃就结束了这个话题,将此来目的道明。 “我今日找你是想说我家案子的事。” 南缃迫不及待道:“我们有约定,你也说过会帮着查案,我近来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眼下需要你帮忙。” 听到是这个凌恒心一慌,君父的临终旨意又浮出脑海。 这件事像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南缃将金簪以及那名打手来自魏府等事尽数告知凌恒,“这件事同魏家有关。” “可我的身份无论如何也查不进魏府,但你不一样。” 南缃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凌恒,满含期待道:“你现在是天子,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少女目光深深刺痛了凌恒心,这是他心里最痛处,若可以他一定帮忙,但…… 这件事关系到先帝颜面,关系到整个皇家和朝廷的颜面,君父旨意已下,他怎么帮忙? 见凌恒不说话,南缃雀跃的心不免沉了几分,“怎么了?你不愿意吗?” “是不是现在刚登基,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一时无暇顾及这些?” 尽管心急,但南缃也不想把他逼得太紧,“要是你眼下没有精力,可以暂时放一放,只是你要记得这件事就好,我会耐心等你消息。” 凌恒喉咙像被卡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心跳得剧烈,只觉喘息都困难。 细微的神情落在南缃眼里,少女期盼的眼神渐渐失落下来。 “你不会是想说……不打算帮这个忙了吧?” 凌恒语塞,其实他可以有很多借口做托词,最简单的,假作答应下来,将来以查不出为由交代便是,哄哄她骗骗她。 可面对心爱姑娘他不愿这么做,不忍心让她空抱着这个希望一日日的无望等待。 但真相又事关重大,无法言明。 凌恒是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问题,时间一点点过去,南缃来前的雀跃也随之消逝,眸心渐渐被失望覆盖。 “你是不是猜到这件事跟你岳丈有关,怕继续查下去确凿了此事,伤了这门姻亲关系,伤了你们夫妻感情?” “不是的!”凌恒一口否决。 “那是什么?” 南缃直直盯着他,清睿洞察的眼神让凌恒不敢正视,他从没这么为难过,而这一昧的躲避也让南缃知道了结果。 “我明白了。” 希望落空,南缃冷笑,眼底尽是嘲讽,“帝王的权衡之术嘛。” “也是了,魏城位高权重,满门战将,是你的姻亲又是左膀右臂,哪怕你对他们没有感情,可他们总是对你有用处,可以为你征战卖命,可以助你定鼎江山。” “魏家能为你做的远是我不能及的,你怎么可能为了个微不足道的罪奴损失这门有助益的姻亲,当然会选择站在他那边。” “不是这样的缃缃!真的不是!” 凌恒焦急地不知该怎么解释,他无法告诉她,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他父亲,是君臣为财阴谋害命。 第一卷 第289章 决裂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君父的作为让心爱姑娘家破人亡,而他却无法帮她伸张正义,凌恒难以启齿又羞愧难当。 此时此刻的他真希望自己只是个普通百姓,没有使命,没有压力,没有谁会要求他以大局为重,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豁出一切站在心爱女子这边。 可他是天子,是凌氏子孙,肩上背负的重任让他不能只为私情活着。 “所以你是不愿给我家人翻案了是吗?”南缃又一次向他确定,“是不是哪怕我找到了证据你也不肯?” 眼前男人是天子啊,他若不肯下旨重审案子,家族永无翻身之日。 “你反悔了是吗?” 没有得到回应,浓烈的失望和痛心灌入胸腔,南缃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从袖中拿出那张珍藏了很久被她视为希望的约定。 “这里有你亲笔签的字,还有印鉴,你不止一次说过会履行,你的承诺呢?” 熟悉的字迹让凌恒苦涩,曾经的他是真心想帮她翻案,可时移世易,世事的变幻超出了他掌控,而今只剩惭愧。 “缃缃,有些话我无法告知,但哪怕是不说我也不想编造谎言骗你,你只要知道我是有苦衷的,绝非有意反悔。” “但你放心,历来新帝登基都会大赦天下,我会让人将你族人迁出流放地,回归故乡生活,尽可能照拂他们。” 心像被剖开,冰凉的寒水涌了进来,看着眼前人,南缃透心彻骨的冷。 凌恒态度的转变让她措手不及,她甚是怀疑这还是不是过去认识的人。 目光落在他胸前的祥龙图腾,那抹明黄陌生又刺眼,一朝登基,难道身份转变人性也变了?最是无情帝王家,是不是坐到这个位置的人都会如此。 “原来承诺可以这么不值钱。” 那张被她小心珍藏始终崭新如初的契约,此刻已变得昏黄暗淡,悲愤之后唯剩凄凉。 “当初签下时你就只当这是儿戏呢吧?那后来呢?一次次保证会履行承诺是什么,为了哄我给你医治身体?” 抓着纸张的手发紧,南缃自嘲笑着,“呵,我居然把一张废纸当了真。” “不是的,我是真心的!”凌恒心痛难忍,“只是后来……我也是身不由己。” 再多解释都是苍白,万千言语涌在嘴边只能化为一句对不起。 南缃嘲讽的目光上下看着男人,“是,后来的你身体康健,坐拥天下,什么都有了,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凌恒眼尾泛红,一遍遍解释着不是这样,可却无法道明缘由。 人心已变,承诺随风逝去,独留这份早已消散的昨日誓言还有什么意义。 清脆的纸裂声响起,曾经被视为珍宝的约定被撕毁,细碎的纸片从两人身上纷扬飘下,如同这份已破裂的感情。 踩着满地的失望,南缃一句我恨你,摔门离去。 “缃缃……” 眼泪模糊了视线,凌恒无力地跪坐在地。 身下的纸片仿若他此刻破碎的心,凌恒知道南缃有多恨他,可他心里的痛也亚于对方。 一代人的世仇搁在两人之间,他们终于还是走到了这步。 木窗洒下的阳光一如当年,泛着回忆的光斑,他临案而坐,少女靠在窗边,明媚的俏脸朝他笑着说我们讲和吧。 时光流转,物是人非,这一次他们再也无法讲和。 凌恒痛苦的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滑落。 // 雅轩茶楼,房间气氛凝重。 沈复静立在窗前,独自思量。 南缃眼泪早已流干,她不断在想,难道是因为自己算计害死对方父亲,遭到了上天报应,故意让她不得心愿? “魏城身后一定还有其他人撑腰。” 沉默良久,沈复说出这句话。 沈今安询问叔父此话怎讲,沈复走回桌边坐下,冷静分析道:“太子曾将太子妃遣回娘家,狠狠下了魏家脸面,可见他对这位岳丈并无任何情面可言。” “以这个逻辑推断,他不会包庇对方的,而今却明知与对方有关,仍不问所以地回绝查案。” “能如此只有一个原因:他已经知道了真相,且幕后人不只是魏城,否则若只是单纯顾及到魏家还有利用价值,当下动不得,他完全可以和南缃坦白,告时机未到,晓以利弊。” 顺着姑丈话,南缃回想起凌恒当时神情,在她提出魏家有嫌疑时,凌恒脸上不见任何意外之色,那样子显然是早已知道了什么。 沈复眉眼沉重,“我猜测,除了魏城外,此案涉及的其他幕后人与太子有着密切关系,致使他无法将之连带暴露。” 话说到这儿,沈今安猜测道:“叔父的意思是说——景隆帝?” 沈复几乎已经确定了自己推断,“太子为人正直仁善,若非是至亲血脉,他没有理由包庇任何人。” 话落,房间又安静下来。 南缃思绪低迷,她心里清楚,如果真是这样那家族翻案再无可能。 除非———江山易主,不再是凌氏执掌。 但这怎么可能? 长久以来的计划和努力都成了云烟,南缃心境悲凉,失魂落魄。 沈复上前安慰道:“不管怎么说,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至少能先将族人从流放地迁出,让他们免去流放之苦,往后的事情再慢慢议吧。” —— 之后的日子里,南缃整日哀伤落寞,裴琰倒是时常来探望她,二人如友人般相处。 新帝登基已满三月,朝堂政事都已步入正轨,大赦天下的诏令也正式颁布。 直到收到家人已被恩准回归故乡,以平民百姓身份生活的消息,南缃才稍稍有了些安慰。 随即便准备和堂弟一同去南临安置族人,走前特意去向扶盈拜别。 前往明王府的路上,经过繁街时忽然听到有人唤她。 闻声望去,街边一辆马车窗上露着张芙蓉秀脸,正笑微微地跟她打着招呼。 这声音和面容有些熟悉,可一时却想不起是何人,南缃走向前细看,车里女子也同时掀帘而出。 “南临一别,许久未见,赵姑娘可好?” 那女子如风中细柳,纤纤细步的笑着朝她走来,待站到跟前,南缃恍然认出来,“阮小姐?” 阮情还是过去那般娇柔袅袅,弱不禁风,其母也陪在身边,“太巧了,在这里遇到赵姑娘。” 第一卷 第290章 选秀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南缃对阮家人没有任何好感,只好奇她们为何在此。 “你们怎么来京城了?千里迢迢来一定是有什么事吧?” 阮情闻言小脸一红,娇羞地垂下了脑袋。 阮夫人面色红润,笑呵呵的替女儿说道:“自是进京参加选秀的。” 南缃这才恍然想起,可不,按照皇家规矩,新帝登基三月后要例行秀女大选。 何况现在的宫里只有皇后和那位柳妃娘娘,自当要充实后宫,绵延子嗣。 阮夫人精明,拉过南缃手,“过去我就欣赏赵姑娘,能在这里碰到真是太巧了。” “说来咱们也是旧识了,这回见面该好好聚聚,情儿是第一次进京,更不懂宫里规矩,赵姑娘是伺候皇上的人,还得劳烦赵姑娘帮着调教下。” “要是方便,也请赵姑娘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助情儿顺利通过参选,毕竟咱们都是熟识嘛。” 凌恒曾亲口说过对阮情无意,南缃很想说再怎么准备都没有用,但这话她也不好直接说出口。 “其实我伺候皇上时间也不长,而且现在也没在宫里当差,早在东宫时我就已经嫁出去了。” 阮情听到这个很意外,转而又展颜一笑,“原来是这样。” 南缃又敷衍道:“至于参选之事,皇家向来重规矩,只要规行矩步,知书达礼,我猜阮小姐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这回应似回答了问题,又像没回答。 “南缃姑娘说的有理。”阮夫人笑吟吟道。 既然对方已经不再皇帝身边伺候,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阮夫人懒得再费口舌。 “原本该请赵姑娘一聚的,不过我们眼下还有要去辅国将军府拜见,不好耽搁。” 南缃心底冷笑,南临知州是魏城的狗腿子,阮家人进京肯定是要去拜见这位主子的。 不再多言,双方告辞各自离去。 马车上,阮情透过窗子回望着南缃身影,“赵南缃生的花容月貌,我以为殿下一定会把她收在身边的,没想到竟把她嫁出去了。” 果然太子是超凡脱俗的天人之子,不会肤浅到只看皮囊,这么一想,阮情对凌恒更是崇拜爱慕。 “没想到的事多着呢。”阮夫人接过话,“太子离开南临后你日夜思念,口口声声今生再无相见之时,哪里想到这就又能见面了。” 阮情娇羞地笑着。 命运这般神奇,一想到即将要和心仪男子重逢,阮情小小的心融化成了一汪春水。 “所以说世间之事不是都按常理进行的。”阮夫人继续说着,“你以为的只是你的想法儿。” 京城高门贵女多不胜数,阮情的才貌和出身放在这里算不得出挑,是以十分担心自己落选。 “瞧瞧,你以为赵南缃一定会被收做侍妾,结果出乎意料,同理,女儿虽不敌京城闺秀出身高贵,但不见得就一定不能入选,所以女儿不能妄自菲薄,把心放稳了。” 阮夫人安慰着她,“再说还有皇后娘娘帮忙呢,你父亲和魏大将军交情甚深,皇后会帮着助你顺利入选。” “我早说了,上天安排给你和殿下那么美好又深刻的相遇,必是有深意的,女儿和圣上有这层奇缘在,胜过多少秀女,此番定能侍奉君侧。” 听母亲这么说阮情也有了信心,欢喜地靠在母亲肩头,幻想着做嫔妃的美好。 // 明王府,扶盈同前来的南缃说着体己话。 “茗山是家中独苗,自小服侍天子,皇上怎么忍心让他净身做太监,所以将他安置在了宫外,需要时才传唤。” “小顺年轻,做事稳重踏实,送走了景隆帝后顺理成章留在了新帝跟前侍奉。” 南缃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我们也算有耳目在君王身侧。” 扶盈也庆幸这样的安排,“我已经交代了小顺,让他帮着留意,确定案子是否真如姑丈分析是景隆帝所为。” 说完正事,南缃想到刚才路上遇到的阮情,将此事告知了扶盈。 “阮家和魏府是一丘之貉,今日她们娘儿俩去魏府,除了是拜见主子外,我猜也是想让皇后帮着阮情,助她顺利通过选秀。” “皇后必会帮忙的。”扶盈笃定道:“后宫女人多,钩心斗角尔虞我诈,皇后不受宠,更需要有自己阵营的人,阮情要成了嫔妃,也算是皇后的助力。” 说到选秀,扶盈倒是想起另一稀奇事,“按照以往规矩,天子选秀,凡五品以上官员未嫁之女都要参选,而这次却和过去不同,皇上在这基础上加了自愿二字。” “自愿?”南缃琢磨着这两字。 由此看出凌恒对选秀并不太在意,许也这是他的仁慈之处,不想耗费周章大规模进行,有意缩小参选的人数。 “这样也好,一入宫门深似海,历朝历代选秀,多少女子都是被迫进宫,把后半生困在宫墙里,要是自愿也算对这些女子仁慈了。” 扶盈听后笑的幽深,“是这个道理,不过我倒觉得皇上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一旦是自愿参选,那日后这些嫔妃得宠也好,失宠也罢,哪怕过得再不如意,自己选择的路也怨不得任何人,皇上也不会有愧疚。” 经扶盈这么一说南缃也明白了过来:所以凌恒此举看似有情,实则无情,他是在为日后可能的辜负做准备? “可不。”扶盈笑道:“自愿对应的话外音不就是后果自负吗。” 不过到底是与不是,已经和南缃没有关系了,现在的凌恒与她而言,陌生得像是从未认识过一般。 南缃不在意选秀之事,可宫里魏鸾却是心如刀割。 想到即将会有群花一样的女子进宫,她们会一个个侍寝,一个个肚子大起来,魏鸾如被万蚁啃噬。 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事情,可皇家规矩在这里摆着,她亦无可奈何。 看着母家送来的候选名单,上面是族中的几个堂妹,个个都是妙龄年华的美人。 魏鸾很明白,自己不得宠,双亲是要找人帮自己固宠。 照理说这样的安排是合理的,可一想到要和同族姐妹共侍一夫,还要亲手把她们送到丈夫床上,魏鸾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 第一卷 第291章 各打五十大板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双亲太高看我了,我在皇上跟前哪里能说得上话,皇上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又岂会用我举荐的人。” 知道主子是吃醋,桂嬷嬷规劝道:“娘娘还是以大局为重吧,将军和夫人也是为娘娘好。” 主子不得宠,要再没有几个信得过的姐妹帮着争宠生子,以后还怎么在后宫立足。 魏鸾明白这道理,厌恶之余还是拿起名单斟酌。 她既不想找才姿过人的给自己添堵,但又不能平庸到没有利用价值,心里纠结得很。 又拿起秀女名单来回翻看,身为皇后有资格梳理参选者名册,私心想着找理由在初选一轮上将一些资质好的刷下去,给自己减轻威胁。 而王太后也摸准了这个儿媳的小心眼儿,知道她必会趁机做手脚,于是也大张旗鼓地插手选秀事宜。 有了婆母压制,魏鸾行动十分不便,可又不敢明着与之争论,这个皇后当的着实憋屈。 初一这日清晨,凌恒来到慈宁宫请安,到时就见魏鸾也在这里。 王太后端坐在上首,笑语温和地同儿子说着话,“不日就是秀女殿选了,这次参加的秀女共计八十六人,经过初选,还剩下二十人。” “二十人?”凌恒放下茶盏,“被刷下去的几十人都是因初选不合格吗?” 秀女在殿选前都要经过初选,即对参选者身份年龄,身高相貌,以及康健与否进行检查。 过高过矮、过胖过瘦,相貌不端身有隐疾者会在次轮被刷下去。 可凌恒不信,八十多个参选者中能有六十多人都不合格。 太后委婉地笑了笑,“皇家规矩,新帝登基三月后必要进行选秀,首届中选人数不得低于七人,皇儿日理万机,殿选人数越多越是劳累。” 凌恒当然对选秀之事没兴趣,可皇家规矩不能废,选秀势在必行,他看不惯的是有人抱着私心在背后做手脚。 见儿子神情肃沉,深知他不高兴了,太后及时调转矛盾。 “为免参选人数太多耽搁皇儿时间,所以皇后在初选上进行了仔细筛查,刷去大批平庸者,保留下精华,也省得占用皇儿时间。” 魏鸾一听蹭得抬起头,眉心拧成疙瘩。 什么叫她刷去大批人选? 她是有心除去不得自己心意的秀女,可有太后在上头压制,哪里允许她这个儿媳擅作主张,初选之事几乎全是由太后主导。 而今面对皇上,她却堂而皇之地把这锅甩到了自己身上,这也太欺负人了! “臣妾挂心皇上龙体,有心为皇上减轻殿选之日事宜,不过母后到底是后宫之主,一切皆由母后最终敲定,母后慧眼独具,所看中的秀女必都是有大才者。” 太后脸色一僵,甩出去的锅被反扣了回来,心里甚是不悦。 短短冥思过后,又展颜一笑,笑中三分温和七分冷厌。 “哀家不过是听说皇后这些天日日翻看秀女名册,多方询问打探这届秀女情况,见皇后这么辛苦,所以想着帮衬一把,顺皇后心意,不想……” 话到此处,太后不再说下去,只笑意深沉地摇了摇头。 魏鸾心里突突直冒火,没有了姑母的正宫皇太后,如今这位王太后一人独大,现在的她真是连面上功夫都不做了。 “伴君左右者,必得是娴淑得体的女子,臣妾身为中宫,有责任为皇上择选优秀后妃,故此对秀女名录认真对待,不敢有丝毫懈怠。” “是吗?”王太后闻言一笑,“六宫事务诸多,别的不说,就说新人就要进宫了,至少七位,所居之处皇后可有提前选定?总不能等新人来了后再进行装缮布置吧?” “还有,我朝宫规,凡满二十五岁宫女可放出宫,给其自由,眼瞅着今年的出宫时限要到了,可时至现在一点信儿都没听到。” 王太后语气掩不住的嘲讽,“皇后对这些完全不上心,一门心思只盯着秀女名单,哀家见皇后忙不过来,这才插手初选之事帮着分担,不想皇后还不领情。” 魏鸾压抑着心火,“母后说的这些臣妾知晓,也都有着手准备,不过是暂时还没落定。” “照皇后办事速度,一切落定得到明年了。”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口角争风暗潮涌动,凌恒事不关己的坐在位置上,闲暇地饮着茶,根本不插口她们之间的争论。 尽管魏鸾有万般委屈,可也不敢忤逆不孝地顶撞太后,几番言辞下来,终究还是落了下风,独自平息着满腔怒火。 见她们消停下来,凌恒这才放下茶盏。 “传朕口谕,将此次所有参选秀女名册交于户部和内务府,命其依照规矩进行初选,任何人不得再插手。” 太后闻言脸色一沉,她刚刚拟定好了殿选名单,却被儿子一口反驳了,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与之相反的是魏鸾,听到这话的她心情舒畅不少,暗道还是皇帝英明的,看出一切都是太后所为,与自己无关。 “如今后宫只有一后一妃,皇后执掌六宫便已有心无力,可见能力不足,即日起,赐柳妃协理六宫之权,协助皇后共同分担后宫事务。” 随着凌恒这话,魏鸾刚刚浮起的笑瞬间凝固。 她刚做皇后不久,执掌六宫的权利还没焐热呢,这就让人帮着从中协理?没有丈夫宠爱的她本就艰难,再让人分去权利,往后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王太后和魏鸾都没好气,合着皇帝这是各打了她们五十大板。 两个女人都没讨得了好,凌恒说完就离去了,独留下婆媳二人生着闷气。 ———— 另一边,南缃已将行李打点好,准备两日后起程回南临。 晚凝这日辞了镖局的活计,回去路上又在街上买了些赶路需要用的东西。 一路上朝家走回,总觉得有人暗中跟着自己,可几次回头都没有看到人。 其实是谁人晚凝已经猜到了,想到那人现在的处境,又想到这次离开短时间内不会回来,经过一夜思量,次日中午来到了城门下。 裴逸刚刚下了值守,身上还穿着兵士衣装,见到来人脸上当即一喜,不过只一瞬,笑容又消失。 第一卷 第292章 公然毁约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难得你能主动来看我,是可怜我吧?” “不是。” “得了吧。”裴逸还像以前一样大大咧咧,不过言行举止带着些许颓废气息,“以前我是贵公子的时候,追着你跑你理都不理,现在却主动来看我,不是可怜是什么。” 他说着挺了挺胸膛,一副不被人施舍的样子,“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你走吧。” “好,那我走了。”晚凝说完就要离开。 “让你走就走?”裴逸没好气地抱怨,“就知道你一点诚心都没有!” 晚凝无奈一笑,折身返回将自己来意告知,“我明日要回南临安置族人,要去很长时间。” 那些个煽情的轻言细语她说不出口,未免对方不知自己行踪,日后再辛苦地暗中跟随,她还是想告诉他一声,也算个交代。 裴逸听后愣了愣,脸上的玩世不恭收了起来,眼见的落寞。 她能特意告诉他,他很高兴,但想到会有很长时间见不到她,裴子心绪低沉的厉害。 “你……还会回来?” 先前的晚凝是因为家人在流放地,她无处可去,只能跟着南缃来京城,可现在赵氏族人被放归,她很有可能往后跟族人留在故乡不再回来。 晚凝也说不好自己还会不会回来,裴逸看着远去的人久久立在原地。 // “告诉他一声也好,到底相识一场,省得不辞而别他知道后难过。” 晚间,姐妹俩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闲聊。 南缃本心还是想让堂妹有了好归宿,“遇到一个合适的人不容易,至于他母亲,裴家经历了这场变故,我想也挫了他母亲锐气,应该不会再挑理儿了,就算挑,以裴逸的性格也不会受他母亲辖制,你真的不考虑他吗?” 晚凝低头整理着衣物,“家族大事没有落定前,我哪里有心思考虑个人感情。” “我明白你意思。”南缃劝解,“不过不管怎么说,家人也从流放地迁出来了,虽说还没有洗刷冤屈,可至少往后不必再受苦受累,能和大部分百姓一样安稳度日,我们一面为翻案想办法,一面也可以考虑个人感情。” “我是觉得,不是谁都能遇到那个对自己好的人,要是遇到了,是上天给的机会,应该好好珍惜。” 就如自己和凌恒,若他不是皇家人,若他们之间没有隔着世仇,南缃相信自己肯定会接受他的。 可是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他们的身份和立场注定了此生无缘。 但堂妹不一样,裴家和赵家没有世仇,堂妹情况又特殊,难得遇到个喜欢她的人,南缃是真心想为他们撮合。 “以后再说吧。”晚凝低着头。 她言辞随性,语气却是藏着隐隐哀愁。 // 次日一大早,南缃和堂弟堂妹收拾好东西后准备出发。 开门就看到裴琰立在外面,身后是他的战马和长枪,马背驮着两个包袱。 “你们不是要回南临吗,我虽和你们目的地不同,但路上还是能相伴一程。” 南缃好奇,“你也要出远门吗?去哪儿?” “去边境投军。” 如今的裴琰在京城负责看守城门,这差事没什么大前途,而今边境又起了纷争,他便向上级申请调到边关从军。 裴琰过去在军中威信极高,和不少将领关系友善,虽然现在落寞了,可还是有不少人照顾他。 再加上裴家败落之时太子曾为其求情,而今太子继位,人人都是长了眼的,他们相信说不得哪日新帝会重新重用裴琰,是以无人会为难他。 “边境纷争?”南缃询问,“又是燕国来犯?” 裴琰摇摇头,“这次还真不是燕国。” “过去几年里燕国时常在边境挑起战事,不过听说前段时间燕国出了内乱,燕国国君根本顾不得外部战事,已将所有兵力调回内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再大动干戈了。” “这次是西夷。” 南缃几人听了诧异,“我朝和西夷不是同盟国吗,又结了秦晋之好,怎会起纷争?” 说到这个裴琰眉目深沉。 前段时间新帝登基,西夷趁着楚国政权交替时突然大举进攻,就因西夷是楚国友邦,故此边境对其防范不足,虽奋力抵挡,但还是被对方闯入城池,洗劫去不少财物人口。 庆功之时,西夷为羞辱楚国,公然撕毁了两国盟约,还将和亲的嫡公主华阳当众行了牵羊礼,以示羞辱。 不仅如此,西夷王还将华阳赐给有功的将士伴宿,如今的华阳已先后流转于三名西夷将领手中。 “西夷王也太无耻了!” 虽说南缃对华阳没有好感,甚至是厌恶,可不提个人私怨,单说国与国之间,这么羞辱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实在令人发指。 云铮垂着眸子,一直沉声不语,唯有紧握的双拳显示出少年的愤怒。 不管怎么说华阳总是西夷王的女人,他这么对待华阳只是单纯要羞辱楚国吗?还是华阳非完璧身的事暴露,那西夷王趁机报复于她? 一百种猜测涌上心头,云铮心境复杂。 西夷的野蛮行径让裴琰这样的热血男儿难以忍受,他相信新帝不会咽下这口气,这一仗必打,于是请命调去边境从军。 “边境和南临相隔不远,我们可以路上作伴。”裴琰说着看向身后不远处。 南缃顺着他视线看去,就见裴逸立在那里,晚凝看见这人不禁一愣。 裴逸牵着马一声不吭走过来,裴琰笑着解释,“弟弟要同我一起去参军,我们几人正好一起赶路。” 裴逸走上前,将晚凝手中行李帮着放在马背上,两人都没说话,可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依旧围绕在二人之间。 察觉堂妹神色比先前轻松了些,南缃打心底为她高兴。 // 西夷毁约消息传来,朝野一片震惊,这些天凌恒一直在和臣子商议战事。 往往改朝换代之时最容易被敌国趁虚而入,为此,从先帝驾崩到新帝登基那段时间,凌恒便三令五申命边关守好国门,以防外敌。 不想当地将领还是大了意,一心防着燕国,却忽略了西夷,让对方有机可乘。 “这次边境被敌军冲破防线,也是因为守关将领疏于防范,能力欠缺。”魏大将军分析, “臣提议,重新派出可信可用之人,常年驻守边境,以防再有此类事情发生。” 第一卷 第293章 重用他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凌恒也觉有理,看向越王,“越王弟骁勇善战,精通兵法,以皇家身份驻守边关,必能震慑敌酋,保我楚国山河无恙。” 此话一出,众大臣愕然。 先帝在世时都不再重用越王,新帝怎还如此? 谁人不知这兄弟俩是政敌,越王曾暗杀过在民间时的太子,这种狼子野心的亲王皇帝就该在继位后第一时间废了他,即便不废,也应架空其权利,给个空头衔,让他做个冷灶王爷。 可此刻越王也在场,这种话也不好说出口,正当魏城等人琢磨如何劝谏皇帝时,凌恒直接下了旨意。 越王抬眸看向兄长,得到凌恒肯定目光,他颔了颔首,郑重领命。 议事散去,所有人走后唯独魏城留了下来。 皇帝的举动让他强烈反对,要知道,他本心是想把这份差事重任给自己儿子争取的。 “皇上,万万使不得啊。” 魏城苦口婆心规劝,“越王心机城府,放任他在边关,还给他兵权,万一他有不臣之心拥兵自重,后果不堪设想啊!” 凌恒语气淡淡,“亲王戍边本是寻常,至于不臣之心,你如何断定?” “这……”有些话魏城不知如何开口,但他相信皇帝心里有数,着实想不通为何还要这么做。 凌恒自然知晓魏城是想给其子争取军权,他答应了君父不会以赵家案情为由处置魏城,但不代表他对这人没有痛恨。 可魏城是楚国第一战将,立下过无数汗马功劳,他是百姓心中的大英雄,在民间极受敬仰,家族又树大根深,想要颠覆非一朝一夕的功夫,需有名正言顺的理由。 眼下先行控制其势力,后续再慢慢进行。 “行了,朕意已决,无事跪安吧。” 劝阻不成,魏城垂头丧气走出御书房。 // 晚间,凌恒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小顺领着茗山走进内殿,拜见过后,小顺退了出来。 只剩二人后,茗山笑盈盈地上前回禀:“赵丫头已经出城了。” “南临那边可打点好了?” “是,都妥当了。” 凌恒点点头,“那就好。” 想到与南缃同行之人,茗山又道:“不过属下看到裴大公子也随同赵丫头一起走了。” 听到这个,凌恒拿着笔的手一抖,眉眼间黯然下来。 裴琰调至边关投军一事不算大事,不会惊动帝王,凌恒自然是不知晓的,只以为对方是陪南缃一起回南临。 茗山自言自语道:“赵丫头能带着裴琰一起回去安置族人,看来这两人关系是不寻常,这算不算是带女婿回去见长辈?” 凌恒心口酸涩,猜测就算不是这样,也差不了不少。 两人作伴同去,他们会朝夕相处,南缃是不是也会做美食给对方吃,是不是会带着他去仙云山拜见医仙,在那里看日出日落,看七彩祥云,如同曾经的他们一样,阅尽世间美好。 凌恒端起茶水饮了几口,压下心头的苦涩。 茗山离去没多久,魏鸾就端着精致的点心前来拜见。 “听说皇上派了越王驻守边关。” 凌恒头也不抬地批阅奏折,“你消息倒是灵通。” 丈夫语气凉薄,魏鸾知道这是在讽刺她打听前朝事,赶紧解释道:“宫里人多嘴杂,很多人都听说了。” “臣妾来是想向皇上献一提议。” 凌恒知道那必是魏城的主意,不过是借着魏鸾嘴说出,他当然要听听是什么提议。 得到允许,魏鸾说道:“越王此人深不可测,由他执掌兵权确实不让人放心,可皇上圣旨以下,不能再改变,为保险起见,依臣妾之见,不如将赵侧妃和世子留在京中。” “尤其是世子,皇上可以下旨将人接入宫中抚养,一来彰显皇上亲贵体恤,二来也可将其作为手中质子,这么一来越王必会投鼠忌器,不敢轻易” 哐的一声,凌恒手中笔重重掷在桌上,魏鸾一个机灵,不敢再说下去。 “皇后听旨。” 凌恒脸色铁青的吓人,魏鸾不知哪里出了问题,颤巍巍跪下身。 “身为后宫女子,私自与宫外互通消息,妄言插手前朝政事,违逆后妃不得干政规矩。两罪并罚,即日起,禁足坤宁宫一月抄写宫规百遍。” “不,皇上!”魏鸾惊讶大喊,“臣妾没有别的意思,臣妾只是想为皇上分忧。” 不再听她解释,凌恒命小顺将人带出去。 看着紧闭的御书房门,魏鸾眼泪滴答滴答流下。 她是皇上的妻子啊,可丈夫这么不留情面,说罚就罚,说禁足就禁足,一点情分都不顾。 ———— 令颐得知丈夫被委派到边关镇守,心里五味杂陈。 “这算不算是流放?” 越王听了好笑,“怎会是流放?” 不怪令颐多想,现在的她忘了过去,自然不知皇帝为人,只听到外头传言说皇上和越王是自小的政敌,尤其新帝登基那段时间,人人都说越王没几天好日子了。 令颐一心为丈夫担忧,害怕皇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想多了。”越王安慰,“兵权可不是谁都能执掌的,只有皇上信得过的人才可以。” 心爱妻子这么在意关心他,越王动容地将人抱在怀里。 令颐却又挣脱了出来。 “你去哪儿?”越王一把拽住要跑的人。 “我去收拾行李呀,带着孩子跟你一起去。” 见丈夫不说话,令颐着急,“怎么,你不想让我们陪着你吗?” 这也是越王最纠结的,边关的生活环境肯定不如京中富贵安逸,让妻儿跟着同去少不得要受些苦,可要是把他们留在京城,一家人分离,又心有不舍。 “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才回来,让我在京城日夜为你忧心,那种日子我过不了。”令颐紧紧抱着丈夫腰身,“我们一家人要在一起,不能分开。” 越王温柔地摸了摸她脑袋,“好,就依你,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不分开。” “嗯!” // 两日后,越王等人准备出发,府邸上下前来送行。 许昭妍立在队伍前方,笑微微的送别自家王爷,直到一队人马消失在视野后,迈着轻盈步履地回到院子。 第一卷 第294章 暗中照顾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要搁以往,越王不在府,许昭妍必然失落,可这么久下来,她也看出了这个男人对自己是一点情分都没有,现在的她也不抱任何希望了。 与其每日里看着那对男女恩爱,还不如眼不见为净,现在多好,他们都走了,府中自己独大,不再受人管制。 用过午饭后,许昭妍坐在妆镜前涂脂抹粉,精心打扮。 寂寞了这么久,总要去找些有趣的人解解闷儿,花枝招展的人兴冲冲走出院子。 刚走到府门,却被侍卫拦了下来。 “王爷有令,在他不在府期间,后宅女子应恪守本分,不得随意外出。” 许昭妍眉心紧锁。 那个男人走之前竟也不忘限制她行动! 他这一去戍边,谁知猴年马月才回来,难道往后日子自己要被憋在府里吗? 许昭妍不服气,要硬闯,被左右两个侍卫横刀拦住,对方态度恭敬,可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客气。 不死心的人又往两侧府门以及后门转了一圈,所有侍卫口径一致。 “越王这个王八蛋,他走都走了,还不忘软禁我!”许昭妍气得在屋里叫骂。 越王早料到许氏不会安分,他怎会不知这女人曾私下和凌元世子来往过,他这一走,这对男女少不得暗地往来。 虽然他不屑许昭妍,可名义上总是他府里的人,哪个男人愿意给自己戴绿帽子,是以早安排了人将她看管好。 许昭妍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母族身上,想着哪天尚书府来人接她回娘家小住,以便出去放放风。 可许尚书早就看清了局势,知道这个女儿已经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几乎都忘了她的存在,根本不理会。 ———— 日夜兼程,南缃等人也到了南临城外,与裴琰兄弟二人分道告别。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都要走了,你不送我个东西给我留个念想吗?” 裴琰说得爽朗,状似开玩笑,可眼里却装满恳求。 南缃无奈,“哪有主动伸手朝人要东西的。” 裴琰笑了笑,他拔出腰间匕首,手起刀落,南缃及腰的长发被割下一缕。 “这就算是你送我的礼物了。” “这怎么能随便送人。”南缃伸手要夺回。 裴琰身子一闪,将那缕长发绑好,宝贝似的放在贴近胸口的衣襟里,“晚了,已经是我的了。” 他笑着翻身上马,一句保持信件来往,兄弟二人纵马离去。 // 南缃本以为这次回来会有很多事要办,给亲人租赁居住的房子、赚钱谋生…… 却没想到官府竟然将赵家旧宅归还给了他们。 “现在的官府都这么通情达理了?”晚凝和云峥聊着。 官府哪里会有这么好心,南缃不猜都知,不出意外,这一切定都是凌恒安排的。 能回到故居生活,赵家人都十分欣慰,至于往后的生计,扶盈父亲并不担忧,带着家人来到祖先祭祀地。 几亩良田上,是赵氏先人墓地,旁边有座两进的宅子,供祭祀之时落脚居住。 进了庭院正屋,南缃就见大伯父和三叔立在八仙桌两侧,两人同时按动了桌子左右侧身的按钮。 紧接着,桌下地板缓缓开启。 “这下面竟然还有个地窖?”云峥等人看得惊奇。 长房主君笑了笑,捋着胡须道:“这也是咱们赵家的一个秘密。” “先人在世时说过:居安思危,富贵之时需为日后意外做打算,这个地窖是祖上特意打造,下面藏了不少些金银珠宝,这些东西都不在家族账目上。” “从来祖先祭祀产业不入官,即便犯罪抄家,也不会被罚没,所以历代主君都会在地窖存放金银,为的就是万一哪日遇到天灾人祸,后人也有个退路,不至于居无定所,手无周转钱财。” 南缃这一辈的兄弟姐妹哪知道这个秘密,深深感慨祖上的智慧和目光长远。 三房主君笑呵呵道:“咱们赵氏千年家族,能延续这么久自是有原因的。” “只是当年抄家来得猝不及防,族人没一个躲过,地窖的秘密还保留在我们兄弟几个手上。” 将地窖藏的钱财取了出来,几房分了分。 “金山银山总有用完的时候,这些钱可以用来置办些铺面田地,保证生计不断。” 以族人的头脑,不愁赚钱谋生,南缃最担心的是那阮知州,他是陷害家族的人员之一,族人现在归来,不知对方往后会不会刻意刁难。 担忧之际,却听说阮知州已经不在这里就任了。 “是前几日的事。”云铮说道,“咱们进城那会儿我在街边买东西时听说的,那阮知州被调到了其他州城,现在城中已是新的州官在任了。” 又是归还家族旧宅,又是调走姓阮的,这一切都赶在了一起,南缃越来越确定是凌恒安排的。 他一直在背后默默照顾,什么都考虑到了,可唯独不能为自家翻案。 眼前的这些算是他能给的最大补偿吗?南缃不知该怨他还是感激。 安置族人一事比想象中要顺利得多,空闲下来的时间,南缃专程去了趟仙云山,晚凝也一路陪着前来。 三日的赶路,到了医仙住处,还没有进门南缃就兴冲冲地喊着师傅跑进院子。 几声下去,院里房间却没不见任何人出来。 细看下,院中的石桌和窗台上积了厚厚灰尘,花枝绿植也许久没有打理,南缃顿感不妙。 推门进去,眼前一幕让她心惊。 木架上的书籍古玩被摔在地上,桌椅板凳横七竖八,到处凌乱不堪,一片狼藉。 “这里明显有打斗痕迹。”检查过后晚凝说道。 南缃脑子嗡嗡作响,“难道有人闯了进来?” 说着又跑到后院,大声喊着师父和小北,却听不到任何回应。 南缃心咚咚直跳,“师傅和小北去哪里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现在安不安全?” 师傅常年居住在此,虽偶有好友前来拜会,但多年来他的住处未向外界暴露过,一直平安无事。 唯一一次有外人踏进,就是她带着凌恒和那些侍卫来此,“难道是在那次后住处被泄露?” 南缃脑子里冒出一千种一万种可能,思来想去,总觉得是自己给师傅引来了祸事,如果真是这样,她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第一卷 第295章 解危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堂姐先不要着急,你不是说你师傅身手不凡吗,那一定不会轻易被坏人伤害,再说医仙也没有得罪过任何人,谁会同位医者过不去?” “或许是医仙外出游历,走后这里误被人闯入洗劫,事情没有弄清楚前你不要过于担心。” 南缃也想这么安慰自己,可这里被祸乱成此,总是让人不放心。 回来后的南缃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师傅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日夜忧心不已。 直到这日,分别了一个月后的裴琰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确定是瘟疫?”南缃问道。 裴琰一身风尘仆仆,神色凝重,“先前只是个别兵士出现症状,刚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是伤风,可后来,同住的兵士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了症状,服药后都不见效,军医断定就是瘟疫。” 军中瘟疫横行是件非常严重的事,那里可是驻扎着数十万将士。 “越王奉命镇守边关,与西夷对战,可战事还没开始军营就瘟疫横行,这么下去此仗不战即败。” 裴琰将营中情况详细告知,“王爷下令抽调了城中几十名郎中前来援助,研制医治法子,可这瘟疫来势汹汹,大夫们也束手无策,只能暂时用些保守的药物治疗,但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眼下只能找你帮忙。” 救人如救火,这种事情不能耽搁,南缃立即收拾东西,跟随裴琰前去边境。 沿途驿站都已备好快马,两人日夜兼程赶路,裴琰还好,习武之人早已习惯,南缃就有些吃不消了,可尽管这样她也不肯停下来长时间休息,只偶尔歇息暂缓。 裴琰心疼,想劝她在驿站住一宿缓和下,可南缃说什么也愿不耽搁,裴琰无奈,几次将困乏的人放在自己马上,抱着她骑马赶路。 数日后终于到了边境军营,由于这里瘟疫肆虐,期间每天都有重病者离去,军营上下恐慌不安。 附近的百姓已被越王下令暂时迁走,以免伤及无辜。 南缃有着千年血人参的药效护体,不会那么容易传染,她亲自给几个染病将士检查,确定了症状后开始研制治疗方子,当中遇到病情严重者,便用自己血给对方续命。 经过数日不眠不休的研制和调试,终于整理出一副合适的方子。 “要能再加入一副天星草,效果会更显著。” 可军营里没有天星草,南缃突然想起,离这里不远的雪谷生长着很多草药,也就是和裴琰初见时的地方,上次就曾在那里见过天星草。 越王立马派人陪同南缃前去采摘,裴琰也跟着前往。 这地方两人都不算陌生,找到天星草后,裴琰命兵士们照样子一同采摘,为节约时间,队伍进行分工,将一批草药先行送回军营,由军医熬药救治,另一队人马继续在此处采摘。 “你总笑什么?”瞅着裴琰脸上一直挂着笑,南缃忍不住问道。 裴琰笑得更欢了,“这是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故地重游,我自然是高兴。” 南缃不知嘀咕了句什么,后又道:“我就是在这一片采药时不小心滑落下山坡,正好遇到了你。” “所以说我们的相识是上天安排。”裴琰口吻暧昧,眼里流动着光芒。 他总用这种炙热目光看着她,像是烈日骄阳,能将人融化,南缃收回视线,闷头继续朝前走着。 许是心不在焉,脚下一滑,身子不由自主倒了下去。 “小心!”裴琰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南缃腰身,抱着她滚下了山坡。 好在坡度不算陡,两人都未受伤。 裴琰关切地询问南缃是否有碍,平复下心里余悸,南缃舒了口气,“没事,虚惊一场。” 不过眼下这情景还真像她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样子。 幽怨地看向身边人,“都怪你,好好的提什么第一次见面,这回好了,情景重现了。” 裴琰听了哈哈大笑,“这样也好,当时我昏迷不醒,不知具体情形,这也算给我重新上演了遍,弥补了缺失。” 两人离得太近,南缃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灼灼热气,郁闷地瞪了一眼,“你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 裴琰却不为所动,依旧抱着不肯松手,笑微微地看着怀里人。 南缃挣脱着想要起身,却被对方一个翻身压在身下。 “你做什么!” 裴琰不说话,近距离的接触让男人心跳加快,那双深情的眸子里像燃起两簇火焰,直勾勾地盯着身下人。 面前的脸越靠越近,眼看就要贴上来,南缃立即伸手挡住,“你要趁人之危吗?” 裴琰笑了笑,温热的唇在她手上来回贴蹭,嗓音暗哑道:“嫁给我吧,等战事平息了,回到京城我就娶你可好?” 拒绝的话已经说了很多次,可这个男人总是这么执着,南缃使劲儿推着对方,可这点力气落在男人身上如蜻蜓点水,纹丝不得撼动。 看出南缃有些慌了,裴琰迅速在她脸颊落下一吻后才舍得起身。 “你,你你你!”南缃脸色涨红,又急又羞的人蹦起身,“你要以后再这样,朋友都没得做!” 说完还不解气,手脚并用地朝那人打去。 裴琰伸手轻摁住她脑袋,一个动作,南缃便无法近他身,挥舞着的胳膊腿全都打在空气上。 这样子可把裴琰看乐了,“谁稀得做朋友,我要你以后做我的女人。” 南缃收回手,没好气地整了整衣衫,嘴里怨怨叨叨地返回,裴琰跟在身后笑声不断。 回到军营时,军医和郎中们已经熬好了第一批汤药,分发给了染病的将士。 接下来的几日里,营地里的几十口大锅日夜咕嘟着汤药,上空飘满了草药味,但这味道也让人闻着心安。 陆陆续续,将士们身体也有所好转,又过了半个月,营中一切渐渐恢复正轨。 南缃的妙手回春解了瘟疫之危,挽救了数万将士性命,军营上下对其感激称赞,赵氏女医的名声流传在每个兵士口中。 第一卷 第296章 华阳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疫症已解,接下来越王便组织将领开展攻打西夷的计划,南缃也前来探望许久没见的令颐。 令颐对南缃已经没有印象了,但瞧着她面善,莫名地有种亲近感觉,没来由的喜欢,又听说是南缃解了军中瘟疫之行,更是崇拜佩服。 从琳琅嘴里听说越王对姐姐好得不得了,夫妇二人如胶似漆,瞧着姐姐气色红润,就知她过的美满,南缃越发确定当初自己拿定的主意是对的。 这天琳琅正在营帐外忙碌,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认出来人,琳琅激动的手中衣物都掉在了地上,“云铮?你不是回南临安置家人了吗,怎么来这里了?” 云铮高兴快步上前,“家人都已安置妥当,一切都好,父亲说男儿志在四方,我一身武艺不能浪费,劝我出来建功立业,这样将来也有能力为家族翻案帮上忙。” 赵家主君非榆木之辈,他们是恨景隆帝,但不恨自己国家,曾经的赵氏子孙辞官不入仕,是为了防止景隆帝报复,给家族惹来灾祸,而今国主已变,赵家自然不再担忧。 “裴大哥举荐我从军,越王同意了,我现在已经是营中兵士了。” 琳琅欣慰,云铮被华阳赶回京城后,少男少女就时常往来,早已互通情愫,如今能在边关重聚两人都十分高兴。 西夷是游牧蛮族,人数虽不敌楚国之多,但极其尚武,兵精马壮;楚国乃中原汉地,骑兵不似蛮族勇猛,胜在兵多将广。 两国战斗力相当,西夷原想着趁楚国军营瘟疫受灾,待其将士病亡后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攻破楚国国门,不想这场瘟疫这么快就解决了,西夷憾恨在心。 越王用兵如神,加之上下将领同仇敌忾,几仗下来将西夷打得节节败退,西夷无奈只得暂时退出战场。 楚军清理战场之时,在狼藉中发现了一名身着中原服侍的女子,她像被惊吓了的兔子,瑟缩的躲在角落。 听到来者是楚国兵士,认出他们身上衣着,女子这才停下颤抖,慢慢站起身。 将士们本以为这是先前西夷闯入边境时掠来的楚国女子,却听对方道:我是嫡公主华阳。 西夷大军撤退的匆忙,将华阳留在了边境。 “送我归国。” 华阳一身狼狈,可在母国人面前,她还是恢复了公主的高傲,立在众人之中,接受兵士们跪拜。 从踏入出国境的那一刻起,华阳没有想过自己有天还能回来。 有生之年能回归母国原是件开心事,可想到在西夷的耻辱经历,女人凄凉悲愤。 南缃再一次见到华阳时发觉她像变了个人,容貌无异,只是那浑身的气质,少了过去的帝女凤仪,多了风尘颓糜之气。 “许久不见啊。”华阳睥睨着面前人,“看到本公主现在这样,你很得意吧?” 南缃不想理会这人,可华阳却像很有兴致跟她说话,“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里偷乐着呢,当年本公主要在大殿上对你们行牵羊礼,如今遭到了报应,你心里很痛快吧?” 同样面对牵羊礼的羞辱,可区别是她没有赵南缃等人的幸运。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华阳还在继续,憔悴到惨白的脸色搭配上那艳红口脂,看上去有些渗人。 “你们必然在想,我遭遇到如此奇耻大辱为什么不选择自尽解脱?” 华阳冷笑了两声,她知道,皇家的人必然都是怨她的,怨她没有第一时间履行一个大国公主的责任,就这么苟且偷生了下来,让皇室、让楚国成为天下笑柄。 可华阳就是故意的。 父皇口口声声疼爱自己,说过会庇护她安稳顺遂度过一生,可最终是食言了。 几位皇兄眼睁睁看着她和亲远嫁,却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还有那些幸灾乐祸之人…… 被所有人抛弃,以至有了后来的悲惨遭遇,华阳无比痛恨,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亲人造就的。 她选择屈辱的活着,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成为皇家污点,只要活一天,这个污点便永远存在,她就是要让父兄等人抬不起头,让他们后悔当年所作所为。 南缃看着华阳笑的凄凉,笑的癫狂,只觉得这个女人不太正常了。 知道华阳回来了,云铮犹豫了两日后还是决定见她一面。 从营帐出来,就见少年立在外面,不知是不屑还是不想被对方看到自己现在模样,华阳侧转过身,“你来干什么。” 见周围没有其他人,云铮走上两步,“我是想问你,是不是因为那件事?” 云铮声音低沉,带着隐隐惭愧,“是不是那件事让西夷王对你有了看法,所以才不珍惜你?” 华阳嘴角勾起抹笑,“不错啊,你还算有点心。” 嫁入西夷的第一个晚上,那野蛮如棕熊的西夷王喝的聆酊大醉,一晚暴风骤雨,事后那人倒头便呼呼大睡,哪里还记得她是否是完璧之身。 此刻面对少年的愧疚,华阳故意道:“如果我说是因为这个,你是不是会对本公主有愧意?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娶我吗?” 云铮垂着眸子不说话,华阳冷哼,“那你来的本意是什么?” “是从我这里得到肯定答案,让我告诉你一切和你没有关系,以此减轻心里的负罪感,好讨个心安是不是?” 华阳句句话锋封逼人,比从前有过之无不及,云铮不知该跟她说什么。 “不说话就滚,假惺惺的样子本公主看的恶心。” 云铮转身离去,华阳还在原地咒骂。 伺候华阳的婢女也发现,这次归来的公主性情大变,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上一刻还笑得欢,下一刻就掀桌子。 身边人个个心惊胆战,唯恐避之不及,外人见了更是躲着走。 军营不便女眷长住,越王派人将华阳送回京城,又将令颐和幼子安置在边境城中。 南缃不想多出现在姐姐面前,以防她想起旧事,准备向她辞行回南临。 令颐不舍,这几日的相处她十分喜欢这个妹妹,可又不好拦着她回家,只得给对方送行。 分别前令颐特意在城中最好的酒楼定好宴席,为南缃践行。 不想被外人打扰,令颐屏退了婢女仆从,只二人单独用膳。 期间只有店小二进出房间加菜添茶,一众仆从候在外头等着。 眼看已过了晌午了,可里面的人还没出来,琳琅有些奇怪,进去查看。 第一卷 第297章 被掳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打开房门,却见雅间里只有主子一人,正趴在桌上像是睡着了,墙上的窗户大开着。 琳琅惊愕,忙上前叫醒主子,令颐昏昏沉沉睁开眼,脖子酸疼得厉害。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晕过去呢?南缃姑娘呢?她去哪儿了?” 努力回忆着昏迷前的情景,令颐清醒过后大喊有刺客。 琳琅诧异,外面闻讯的仆从也一窝蜂涌进来保护主子。 令颐慌得左右看着,心怦怦直跳。 记得当时正和南缃在一起说笑聊天,这时小二推门进来添菜,而后又端着茶壶来到二人身侧。 原以为对方是倒茶,不料那人上前后猛地将茶壶砸在南缃头上,还不待令颐反应过来,脖子也被对方狠狠砍了一掌,继而晕了过去。 琳琅跑到窗前检查,“窗户是开着的,那人定是将南缃姑娘从这里带出去的。” 青天白日敢对亲王侧妃下手,仆从火冒三丈,立马将酒店老板找了来。 了解了事情经过,老板也吓得战栗不止,直道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一番查问和辨认,发现店里只有三名跑堂,却都不是那名打人者。 “我们这里就三个店小二,再没有其他人了。”老板再三解释,“侧妃娘娘说的那人一定不是我们店里的。” “我们是正经商家,这座酒楼已开了十几年,要真藏贼纳黑,早做不下去了。” 琳琅分析,“看来进来添菜的小二是假冒的。” 老板使劲儿点着头,“酒楼到底是公众场地,任何人都能来,如果真有人处心积虑混进来,并不是难事。” 令颐将此事报了官,同时也告知了丈夫。 越王得知后沉眉冥思,“依我看,那些人并非是冲着南缃去的。” 赵南缃只是个普通女子,初来边境能有什么仇家。 就算真要对她下手,完全可以等到她落单的时候,而不是挑着对方和亲王侧妃在一起时动手,这么做岂不惊动了亲王。 这当中也连带着令颐也被打晕,谁会为了掳个普通女子对亲王侧妃也下手。 “所以夫君的意思是,贼人真正要冲着的人是我?” 越王是这么认为的,他真不会觉得赵南缃会得罪什么人,倒是自己,不说别的,这次来边关镇守何尝不是夺了某人之子的美差。 还有许家,是否是自己对令颐太过宠爱,被许家记恨? 南缃和令颐姐妹俩年龄相仿,容貌也几分相似,真保不齐是对方弄错了人,把赵南缃误抓了去。 “如果对方真是冲我来的,那南缃妹妹岂不是替我遭罪了,夫君你一定要抓到那贼人,把南缃妹妹救出来。” “放心。”越王保证道:“这件事我一定会追查到底。” 回去后令颐焦急地等待消息,本以为查案需要段时日,不想第三天就听到越王将那贼人抓获了。 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亲王怎么可能连一伙贼人都抓不到。 越王断定那贼人的目标是冲着令颐来的,这两日故意让人装扮成令颐模样多次外出,果不其然,那伙人又动手了,同时也落入了越王提前布下的天罗地网中。 “那贼首是罗芸的表哥宋怀。”南风回禀道。 “罗芸?”越王不认为自己认识此人,“谁是罗芸?” “王爷您忘了?”南风提醒,“就是那位西北美人啊,您献给先帝的那位云嫔娘娘。” 经南风这么一说越王才恍然想起,只依稀记得那女人进宫后不久就殁了。 // 公堂上,一个被缚了双手的年轻男子在衙役的推搡下走进堂中。 见了越王,他也不跪,男人腰背直挺,目光如火。 “放肆!”南风呵斥,“见了亲王还不跪下。” 那男子不惧不畏,倔强挺立,直到被左右衙役一人一脚踹在膝上才被迫跪下,纵然如此他仍想起身,被左右两人摁压了住。 越王目光冷得能杀人,“胆子不小,敢对本王的女人下手。” 堂下的宋怀恨得眼睛泛红,“薄情寡性的男人!” 越往眼睛一眯,不知他这话作何解释。 “我表妹对你一片芳心,抛下所有跟着你进京,不想你却把她献给了皇帝佬儿,以致她不到两月就死于宫中。” “是你害了她!”宋怀恨不得冲上去将人掐死,“都是你害了她!” 表妹的死让他痛彻心扉,在宋怀眼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堂上坐着的男人。 “罪魁祸首,你让我失去挚爱,我也要让你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 越王这回明白了缘由,冷哼道:“她对你无意,你倒是情深义重,脑子有病。” 宋怀咬牙切齿,他自小喜欢表妹,虽从未得到过美人芳心,但不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表妹。 早闻越王有一爱妾,宠得不得了,可在京城亲王府邸他无从下手,得知越王带着妻儿来到边关,宋怀得到消息后跟了来。 一番精心设计,原本以为天衣无缝,奈何宋怀等人未曾见过令颐,只得私下判断辨别。 令颐和南缃是同胞姐妹,年龄相仿,眉眼相似,手下认错了人,误将南缃掳了去。 “人现在在哪儿?”越王审问。 宋怀知晓自己在劫难逃,且就算自己不说手下也会招供,不怕再亲口告诉对方。 待听到他们将人卖去了西夷,立在堂后悄悄听审的令颐脑子轰的一声! 越王眸色幽暗,过去他就曾怀疑为何上次西夷能轻易冲破边境,就算是当时的将领对其防备不利,也不至于难以抵挡,果真是出了内奸。 罗芸死后,宋怀恨透了皇家,出于报复他早已暗中投靠了西夷。 “我杀了你!” 令颐从后堂冲出来,对着地上男子拳打脚踢,“你这个混蛋,你还我南缃妹妹!” 想到南缃无辜被自己连累,令颐自责又愤恨,一腔怒火尽数发泄在宋怀身上。 衙役将令颐搀扶到一旁,宋怀冷笑,“只恨千算万算终究是功亏一篑,没能为表妹报仇。” 他笑着笑着,嘴角流出鲜血,衙役急忙上前阻止,却见人已咬舌自尽。 南风呸了一声,“卖国叛徒,死有余辜!” “南缃妹妹怎么办?”令颐揪心的眼泪直流。 西夷的蛮族做派天下皆知,连和亲公主他们都能凌辱,更何况一普通女子,且又刚刚被楚国打败,正是恼火之时,令颐不敢想南缃的处境。 第一卷 第298章 危机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南缃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在一顶陌生营帐里。 地上是兽皮褥子,帐围上是些看不懂的图腾,摆设装置是兽毛鹿角一类,处处透着陌生的异国气息。 回想在昏迷前被那店小二砸晕,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 撑着晕眩的身子站起身,恍恍惚惚走到帐门处,掀帘看去,入目是一顶顶厚毡子营帐,当中穿梭之人皆异族装扮,远处天高云阔,枯木荒凉,哪里还有中原汉地模样。 附近巡逻的两名兵士见到南缃出来,毫不客气的将她推搡了回去。 在听到这里是西夷时,南缃惊愕,根本不知自己为何会被带到此处。 挨到了夜幕降临,两名兵士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将南缃拖走。 远处人声鼎沸,一簇簇火把将夜空点亮,宴会场中燃着一堆篝火,架在火堆上的肥羊被烤得呲呲冒着油花。 场上环绕着十几张矮桌,座中男子各个魁伟壮硕。 主位上的西夷王虎背熊腰,粗犷彪悍,一硕大猛虎卧在其身旁,悠闲地添着毛发。 一众男人大吃大喝,豪放肆意。 几名窄袖长袍的年轻女子围着篝火飞舞旋转,引得周围场中阵阵欢呼声,不少百姓也凑在宴会外观看,叫好声连天。 南缃被推到宴会场中,随着她的到来,所有人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热闹的场上也安静下来。 “这就是越王的女人。”西夷王粗声粗气地说着。 他端起面前一碗酒,仰头饮下,继而咣的一声摔在地上。 “越王那小子将我们打得败退,死伤了那么多兄弟,今儿个抓到了他的女人,大伙儿说说该怎么处置她。” “把她扔到锅里煮了!”场下一高亢嗓音大喊。 “对!” “煮了没问题。”另一人接过话,色眯眯的眼睛直直盯着南缃,“只是这么漂亮的女人总得先玩够。” 此话一出得到众人支持,“对,把她丢到红帐,让每一个成年男子睡上一晚,最后再煮了给大王的猛虎做餐食。” “好!” 座中人纷纷呼应,放肆的调笑声冲破云霄,一双双饿狼般的眼神刮在少女身上,南缃只觉自己掉到了野兽营,周围群魔乱舞,污秽不堪。 这时一名兵士匆匆跑到场中,跪地回禀,“大王,弄错了。” 西夷王浓眉一挑,询问是何事。 “这女人不是越王的爱妾,宋怀抓错人了。” 刚刚还亢奋的西夷王瞬间脸色黝黑,正要发作,就听那兵士又道:“不过这女人来头也不小,她就是那个解了楚军瘟疫的医者。” 听到这个,场中人交换着眼神。 豪放的大笑声响起,西夷王哈哈大笑,“这更好。” “原想着一场瘟疫能带走楚国军士性命,这仗我们不打即赢,不想被多事的人解了疫症,原来那人就是她。” 男人赤红的眸色闪着嗜血光芒,“上天有眼,把这个女人给了我们,更该用她给我们死去的弟兄偿命!” 话落满场吆喝声又起,南缃如被围困的羔羊,瑟缩在场中,她抱着脑袋的手摸下鬓间的簪子,暗暗藏于袖中紧握,准备随时向脖颈间发力,解脱即将而来的羞辱。 一声低沉的虎啸声响起,人们就见卧在西夷王身边的猛虎站起了身子。 它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睛直直盯着场中的南缃,探索着缓缓上前。 虎乃西夷图腾,如同龙在中原的地位,是王者象征,这只猛虎是西夷王的宠兽,地位颇高,所到之处无人阻拦。 它一步步朝南缃走来,临近时低头用鼻子嗅着什么。 气氛安静了下来,察觉到异常的南缃也抬起眼皮看去,那只花斑猛虎已在她一步外的距离。 四目相对,熟悉的模样让南缃眼前一亮。 一声金斑轻声唤出。 那声音低得外人未听到,最近的猛虎却听得清晰。 似是再也没了怀疑,猛虎发出激动的呜呜声,立即凑了上前,脑袋贴在南缃脸上来回亲昵蹭着,像极了许久不见的亲人重逢。 这一幕把场中人看愣了。 真的是金斑! 南缃欣喜地抚摸着它厚实又油亮的皮毛,许久没见到它,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南缃幼年在仙云山采药时,曾遇到了只落单了的山猫,看着就是刚出生不久的样子,虚弱得奄奄一息,于是抱回家中救治。 医仙看了直笑,说这哪里是猫,分明是只虎崽子。 南缃用自己的血救活了它,又精心照顾,取名叫金斑,就这样与之朝夕相处,亲如一家人。 直到金斑渐渐长大,医仙说它终是猛兽,不适合圈养,否则时间久了只会丧失猛兽本性,没有生存能力。 南缃忍痛将它放归山林,金斑恋恋不舍地离去,虽走了,可还是隔三岔五回来探望,还会叼来些野鸡野鸭送给南缃师徒。 记得上次带凌恒去仙云山医治时,还问过小北金斑最近可有回来过,小北说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它了,不知去了何处。 而今想来,它定是出了仙云山,意外被辗转到了这里。 西夷人哪里知道这猛虎和南缃是旧识,只单纯以为看到了神奇一幕。 “大王,此女不同凡人。” 坐在西夷王左侧的一名老者开口,他头戴翎毛毡帽,身着玄色大袖长袍,衣衫上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图案,发丝结辫披散在肩上,遮住了两侧脸颊,显得高深莫测。 “巫师何意?” 西夷人信奉神灵,此人乃西夷大巫师,其神通能与天地交融,预测祸福凶吉,地位之高人人信服敬重。 “虎乃我西夷尊兽,它既然这么认可,可见这女人非同一般,不能随意侵犯,以免触及神灵。” “自古有几人能解瘟疫,可见此女确有神通。” 西夷不同中原,还未开化,也无圣贤礼教,对天地神灵敬重得很,经巫师这么一说西夷王也深觉有理。 “那依巫师意思该如何处置她?” 老巫师眯眼看着南缃,“老臣为大王炼就的长生丹至今还没成效,就把她交给老臣吧,让我好好探究一番,若可以,就用她的血肉帮着炼就金丹,献于大王,助大王长生不老。” 第一卷 第299章 救不救她?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西夷王眼中亮光一闪,要真能这样那可是天赐宝物,二话不说应了巫师之言。 ———— 南缃落在敌国手里,越王无法轻易救人,只能派出使者与之谈判,让对方将人送还。 越王此举更让西夷王认定南缃不同常人,不然一泱泱大国怎会为了个寻常女子特意派使者谈判,趁这机会西夷王也打起了自己算盘。 “混账!他竟敢提这条件!” 听了使者回复越王气的大骂,“指明要天子亲自前往西夷谈判,做梦!” 越王恨不得立即发兵踏平西夷,可现在人质在对方手里,不好强行动武,自己身份也无法随意决定,便将此事快马报至京城。 收到紧急军报,得知南缃落入敌国之手,凌恒焦愤地掀了身前御案。 御书房,君臣同在此议事。 “绝不可能。”魏城斩钉截铁,“皇上是九五之尊,怎能屈尊前去谈判?西夷蛮横无礼,若趁此将皇上扣留如何是好?以微臣之见,根本不需理会他们,至于赵南缃,就让她自求多福吧。” 凌恒沉着眉,“军营将士感染瘟疫,是南缃解了困境,挽救了万千将士性命,助战事顺利打赢,她现在有难,我们怎么能弃她不顾。” 魏城听不惯这话,“一个女人而已,难道为了她一人让帝王前去涉险吗?还是再次同西夷对战?” “西夷与我大楚实力相当,真要决一死战,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即便我方胜了也会付出很大代价,边境多年来战乱不止,军民财物耗费严重,眼下该好好休养生息了,不好为了个女人再大动干戈,劳民伤财。” 凌恒揉着眉心,“攻打西夷是不妥,这么做南缃性命也难保全。” “这也不行那也不妥,难不成皇上真打算亲自前去谈判吗?”魏城想不通,“就为了个女人让君王涉险?这不是……” 荒唐吗!最后三个字魏城没敢说出口。 “她不只是一个女人。”凌恒神色凝重,“是救了数万将士性命的有功之女。” 魏城叹了口气,“道理是这样,若能保全自是最好,可眼下情况需做取舍,大局当前理应舍小保大,牺牲一个女人换得大局稳定,这未尝不可啊。” 又是这话! 凌恒心口隐痛,当年父皇和魏城就是抱着这种念头害了赵家。 而今类似局面又一次上演,他再一次提出舍小,难道赵家人就活该被这么一次次牺牲吗? 念及远在异国的南缃,此时此刻的她该有多无助,凌恒想到这些就心痛。 心爱姑娘原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女子,本该无忧无虑度过此生,是皇家的阴谋害她失去所有,状告无门,独身在世间受尽波折,凌恒已是愧疚自责。 现在的她又是为解军中瘟疫才远赴边关,致使自己流落敌国,这种情况凌恒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传旨下去,御驾起程边境。” “皇上!”魏城惊呼出声,“万万使不得呀,那西夷分明包藏祸心,您此去凶多吉少,万望皇上三思啊。” 凌恒主意已定,他无法对心爱女子弃之不顾,不理会臣子劝阻,让他们都退了下去。 // 坤宁宫里,桂嬷嬷匆匆忙忙走进殿中,朝着主子低声回禀。 “此话当真?”魏鸾激动地坐直了身子,“赵南缃真的流落在西夷了?” 桂嬷嬷使劲儿点着头,“千真万确。” 魏鸾脸上顿时迸发出欣喜光芒,“好啊,可真是上天有眼!” 嫡公主的遭遇人人皆知,高贵如斯都落得那般下场,更何况是赵南缃,一想到那女人被千人骑万人跨,魏鸾直接乐出声。 “痛快,太痛快了!这就叫做恶人自有天收,那女人终于遭到报应了。” 魏鸾心情舒畅,笑得合不上嘴,可桂嬷嬷话却还没有说完,又将皇帝准备御驾亲去边关一事告知。 “你说什么?”魏鸾吃惊,“皇上竟要为了那个女人要远赴敌营?这怎么可以!” “说的就是这个。”桂嬷嬷也焦急,“将军在御书房再三劝阻,可皇上执意要去。” 魏鸾听闻抬腿就往殿外跑。 “娘娘您去哪儿?” “我要去劝说皇上,无论如何不能去!” 桂嬷嬷跟在身后劝阻,“娘娘不要着急,您这么冲动劝说难免惹皇上不快,前些日子皇上刚因娘娘过问前朝事处罚了您,眼下不能再为这事儿出头啊!” 魏鸾现在哪里管得了这些,丈夫要为了别的女人孤身犯险,她绝不允许。 // 御书房内,魏鸾情绪激昂悲愤,“皇上,您万不可去西夷啊!” “西夷提出这条件分明是要对皇上不利,您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对上凌恒冰冷的目光,魏鸾这才找回些理智,她重新跪地解释。 “妾是为皇上安危考虑。此去事关重大,越王手握兵权,万一皇上真在西夷有个闪失,他必定乘机夺位。” “不然呢?”凌恒语气淡淡,“朕若真出事,自然该由越王登基。” 魏鸾惊恐得瞪大了眼睛,“皇上,您,您在说什么?” 凌恒面色依旧,“越王是凌氏子孙,其才能完全可以统治一国,朕若不在了他是第一继位人选,这也是他身为皇家子的责任,舍他其谁,难不成把江山交给外姓人吗。” 魏鸾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那可是皇位呀,他就这么随意让给别人吗? 而这背后的一切都是因为赵南缃,魏鸾恨的心都在流血。 丈夫对赵氏的这份情意在女人胸腔燃起熊熊烈火,滔天的嫉妒下魏鸾失了理智。 “就算是把人救回来又如何?蛮族作派天下皆知,救回来也是个残花败柳了,为了个妓子,皇上这样做值得吗!” “滚出去!” 一声厉呵,魏鸾吓得清醒过来,恍然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皇上,臣妾是担心您,真的是为您考虑啊。” 可凌恒心意已决,任何人都劝阻不了。 …… 翌日早朝上,凌恒宣布御驾前去边关之事,不过为避免太多非议声,只说是两国来往谈判,未提南缃一事,除了几名重臣外无人知晓具体内情。 尽管如此,不出意外地还是遭到了群臣反对。 第一卷 第300章 以身犯险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众卿家无外是担心朕有闪失,江山社稷托付何人。” 凌恒当朝宣布,“今日百官都再此,共同听证,倘若朕此去真有意外,便由越王接替皇位,尔等听从其安排就是。” 不顾众臣发对,凌恒说完便退朝,留下大殿一片哗然声。 魏城气的鼻孔冒烟,人人都知越王狼子野心,怎得皇上还成全他? 与之相反的是许尚书,男人有种死灰复燃的感觉,低头掩着唇角的笑,期盼君王能不再归来。 王太后知道儿子要亲自前往敌营,悲愤交集的人闯入御书房。 “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帝王生死安危事关江山社稷,怎能亲自去赴险,还是为了个品性败坏的女人,值得吗!” 母亲的反应凌恒不奇怪,“儿臣的命是南缃救下的,她如今有难,我不可能弃之不管。” 王太后愤怒,“不过是个罪奴,还是个失了清白的贱妇,活着也是玷污世间,死了反倒干净。” 凌恒冷漠的看了母后一眼,劝她回宫休息,莫再插手。 “我不准你去,除非我死了,否则绝对不允许你去!” 王太后一甩衣袖,高声凛然道:“你要是执意前去,那就从母后的尸体上踏过去,我倒要看看,在那个女人和孝道之间你如何抉择!” “儿臣心意已决。”凌恒淡然从容,“母后要闹那就自便吧,您若真有不测,等我救回南缃后,必在母后墓前自刎谢罪,以全孝道。” “你,你……”王太后手指颤抖地指着儿子,眼圈刷地一红,“你真是入魔了。” 身子一软,妇人险些瘫倒,“你是我儿子啊,我们是亲母子啊,你为了那女人当真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你看重她,可母后呢?” 一国之母的威严气场轰然塌坍,王太后眼泪随之而下,“你一心为她考虑,可有想过母后,你想让母后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早在儿臣二十岁那年,母后就该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凌恒神色怅然,“是南缃救了儿臣,免去了母后丧子之痛。” “可母后不知感恩,以怨报德,也是上天看不过去了,今日要儿臣以命相还。母后可以无情但儿臣不能无义,儿臣心甘情愿。” 王太后泪如雨下,知道儿子是在怨她,怨恨她当初将赵氏嫁出去,不然也不会有后来这些事。 “如果我没有把赵南缃嫁出去,没有给你定下和魏家的婚事,我们母子俩是不是不会走到这一步?” “是” 凌恒回答得不假思索,王太后心痛难耐,“因为这些,你是不是打算恨母后一辈子了。” “是” 王太后痛苦地闭上眼睛,泣不成声,哪料到当年的一个决定成了她后半生的心伤。 // 南缃被老巫师软禁了起来,与世隔绝的她根本不知外头情况。 巫师每日沉浸在自己研究当中,一屋子瓶瓶罐罐,拿着各种不知所名的药水来回调试。 意外发现南缃的血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这让老巫师惊喜非常,发誓一定要练就出绝世金丹。 一次次的取血炼制,在这折磨下南缃气血亏虚的厉害,眼瞅自己要被抽干殆尽。 “你这丫头还真是宝贝。” 巫师又拿着匕首朝南缃走来,他笑得一脸褶皱,像极了深山老妖,“先把你血放出储存,留着以后慢慢享用。” “再把你扔在铜炉里,搭配上我秘制的药物烧上七七四十九天,金丹即可炼成。” 那只枯木般的手又一次抓起南缃胳膊,银晃晃的刀刃慢慢刺向她手腕。 突然一名兵士快步来到帐中,靠在巫师耳边嘀嘀咕咕说着话。 “什么?”巫师听了不满,“说好那给我炼丹的!” 南缃就见那兵士絮絮叨叨地同巫师解释着,言语间好似提到了燕国。 由于身子太过虚弱,南缃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 远在边关的越王还在等圣意裁夺,不想皇帝第一时间就赶了来。 军帐内,越王将这边情况细细告知,并分析道:“西夷提出这个要求,无外两个目的,一则只是想壮壮国威,并不会真对皇兄有什么不利之举;二则是趁机将皇兄扣留,以此威胁,向我朝索要地域钱财。” “这些朕都想到了。”凌恒说道,“朕已决定,若朕出使当日天黑前未归,便是出事,王弟阵前继位,统领全局,只当朕已不在世,放手安排,不需受西夷辖制。” 凌恒已决定,要么将南缃平安带回,要么陪她死在异国他乡。 越王低着头,外人看不见的眼角已微微泛红。 凌恒命人向西夷递去消息,定好谈判时间。 南缃身陷敌营后裴琰寝食难安,说什么都要跟着君王同去。 一切安排妥当后,当晚兄弟二人坐在帐中用膳。 “还有一件事,需跟王弟交代清楚。” 凌恒将赵家案情悉数告知,越王听了也震惊,他第一个想到了妻子,原来自己真成了仇人之后。 凌恒苦闷地饮下一杯酒,“如果换成你,你会忤逆父皇吗?” 越王深深叹了口气,轻道出不会二字。 凌恒不奇怪,他们的出身注定了此生不能只为私情而活。 每个人都有肩负的使命,就如南缃,家族永远放在第一位,世家尚且如此,更别说皇家子们,他们享受着生来的尊荣,也要为皇室而活。 “君父遗命和皇家颜面跟前,我只能忍痛食言。” 南缃失望的眼神反复在凌恒眼前出现,如细密针尖扎在他心上,那是他最心底痛处。 越王似乎明白了皇兄为何毅然决然亲赴敌营,除了是牵挂心爱姑娘,也是对对方的愧疚。 他们什么都可以给心爱女子,甚至为之放弃性命皇位,却唯独不能为她们翻案。 手中杯盏紧紧捏着,越王只希记令颐永远不要恢复记忆。 …… 次日上午,凌恒整装待发,万千军士一路护送君王前往边境,皆为皇帝担忧不已。 凌恒却坦然得很,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心甘情愿和心爱人相见。 越王目送着凌恒背影,心中思绪万千,曾经皇位是他自小的向往,而这一刻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 身后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亲兵骑马朝这边飞奔而来,临到跟前翻身跳下,气喘吁吁地朝越王禀报。 第一卷 第301章 医仙身世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听了这话,越王望了眼远去的天子队伍,立即上马朝凌恒追去。 ———— 南缃由于失血过多,一直处于昏迷当中,混沌间仿佛被人带着走了很远的路,期间有人给她灌下汤药,她想睁开眼睛看周围,奈何眼皮沉得睁不开。 这一觉像是睡了很久很久,等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锦缎床褥上。 放眼看去,房间布置得清幽雅致,不似那西夷的蛮族风气。 周围一切很陌生,唯独鼻翼下淡淡的草药香气,这味道甚是熟悉亲切。 能制出这种熏香的只有她和师傅,南缃意识混乱,不知自己是死是活。 脚步声渐近,一道飘逸俊雅的身影朝这边走来,“南儿醒了。” 南缃愣愣怔怔地看着床前男子,半日没回过神。 “师傅?我不会是在梦里吧?还是我已经去了天上?” 医仙温柔地笑着,轻轻捏了捏她脸颊,那手指有着属于人的温度,南缃爬坐起身,确定这一切不是虚幻。 “真的是师傅!” 喜极而泣的人一头栽到对方胸前,“师傅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医仙宠溺地将爱徒抱在怀里,安慰她自己没事。 激动过后,突然想起晕倒前好似听到老巫和兵士对话,说什么燕国要自己,又望了望房间,南缃猜测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是燕国?” 医仙点了点头,“没错,你现在很安全,不用有任何担心。” 师傅在燕国,燕国向西夷要了自己,南缃被眼前局面弄晕了。 房门推开,婢女恭恭敬敬地将汤药端进来,同时朝医仙行礼问安。 听到那声王爷,南缃愣了,“师傅是亲王?” 婢女盈盈一笑,将药碗放在床前小桌上,“是啊,这是我们燕国的怀南王。” 南缃哪里知道师傅有着不为人知的身世,但听对方慢慢告知。 南海医仙余之远,原名司马明朗,是燕国前太子的嫡次子。 多年前,燕国太子登基之初,被异母兄弟发动宫变杀害,夺去了皇位。 太子嫡长子司马明德被软禁在皇陵,而司马明朗则在父亲亲信的保护下逃出了京城,一路远走。 知道叔父不会放过他,为安全起见,一行人逃出了国境,来到楚国,从此隐姓埋名在楚国安身。 前途渺茫,不知归国何期,司马明朗不想拖累这些誓死保护自己的亲信,便让大家各谋生路,只私下保持着联系。 司马明朗凭着自小对医术的天赋和喜好,转做了医者。 燕国皇帝性情残暴,嗜战成性,自登基以来多方发动战争,举国上下征集男丁,致使民间田地无人耕种,国库空虚,官府为凑军饷横征暴敛,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被软禁在皇陵的司马明德从未放弃过为父报仇的决心,在那些忠于父亲的亲兵和正直朝臣的暗中部署下,与远在楚国的弟弟取得了联系,秘密筹谋了多年。 皇帝不贤,大失民心,司马明德兄弟俩瞅准时机发动宫变,夺回了皇位。 南缃突然想起前段时间裴琰曾说过,燕国发生了内乱,燕国皇帝顾不得边境战事,将大军调回了国内,“所以那场内乱,就是师傅和您兄长夺权发动的战事吧?” “没错。” “我去仙云山时发现家里到处狼藉,还有打斗过的痕迹,这是怎么回事?” 司马明朗笑了笑,“兄长派人来楚国和我联络,被有心人盯了上,不过还好,那些人已被我们处理掉了。” 南缃听得震惊,哪里知道自小敬仰的师傅有着这样的身世经历。 也难怪了,过去凌恒也曾说过,师傅能文能武,胸中有沟壑,眼中有天下,其气度见识不似寻常人家出身。 原来他是皇室之后啊。 “叔父那个乱臣贼子已被我们拿下,兄长也顺利登基,我来边境安抚多年来饱受战乱的百姓。” 楚国和西夷的战事司马明朗一直有关注,听闻楚国军营爆发瘟疫,但很快就被一名女医者挽救,西夷被打了退。 而不久又听说西夷和楚国要谈判,细探下才知,是那名女医者意外落入了西夷手中。 “瘟疫不易解,能在短时间内研制出治疗方子,寻常人难以做到,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略一打听,果然是你。” 南缃又询问是怎么劝说西夷放了自己的。 “这并不难。”司马明朗笑道,“我只派去使臣告知那西夷王,若不乖乖放人,我燕国便与楚国结盟,联手攻打西夷,大局当前,西夷王不能不考虑。” 竟是被师傅救了下,南缃感觉像是在做梦。 司马明朗轻拍着她后背,“不过听说楚国要你时,西夷提出条件,指明要楚国天子亲自赴西夷谈判才肯放人。” 南缃哪里知道这些,“凌恒他,他怎么做的?” 说到这个司马明朗也感慨,“他去了。” 心弦被狠狠一击,南缃呼吸都要停止了。 凌恒竟然真的去了! 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趟凶多吉少,却还执意前往,他疯了不成。 “可我现在早脱身了,他” “放心。”司马明朗安慰,“我已派人给楚国送去消息,告知他们你已平安在燕国,无需再去谈判,及时拦下了行程。” “说来他对你也是用情至深了,身为帝王能做到这一步已是史无前例。” 南缃思绪万千,她知道凌恒是个情意深重之人,他对她千般好,万般好,好到可以数次不顾自己性命,可却不能为她翻案。 南缃不知这份情意到底算什么。 “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等伤好后,什么时候想回楚国我派人护送你回去。” 凌恒迫不及待想要见南缃,司马明朗派去使臣告知南缃已然平安,过些日子自会回去,让他不必再担心。 得知南海医仙就是燕国新君的嫡亲弟弟,凌恒意外但又不那么意外。 他早就想过,以余之远的才资气度绝非凡尘俗子,果真他身世不凡,凌恒很感激对方出手解了危机。 第一卷 第302章 争风吃醋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越王也劝说凌恒还是早日回京得好,以定民心。 凌恒又一次被越王的坦荡动容。 在得知燕国已将南缃平安带走后,但凡越王动点私心,假作没收到消息,看着自己深入敌国,借西夷手除掉自己,他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皇位。 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第一时间将自己唤回,凌恒由衷感激。 南缃在其师傅那里,凌恒没什么不放心的,在众将领规劝下起程回銮。 经过此事,令颐深感自己只会拖累旁人,为免再给丈夫增加麻烦,加之幼子也难适应边关气候,决定带着孩子回京居住,于是随着圣驾一起回京。 // 当凌恒身影出现在皇宫乾元殿前,魂不守舍了许久的王太后终于放下心。 众嫔妃的欣喜之色也挂在脸上,纷纷朝皇帝走去,准备行礼迎接。 噔噔噔,一团白色从众人腿间窜了出去。 嫔妃们脚步一顿,就见雪团飞奔在最前方,像道白色箭羽,直直冲向天子。 它激动的摇着尾巴,嘴里呜呜叫唤,在凌恒腿间蹭来蹭去,凌恒也微笑地摸着它脑袋,亲昵地像阔别已久的父女见面。 嫔妃们脸上喜色瞬间被幽怨替代,乖乖退回原地。 雪团被凌恒抱在怀里,仰头在他下巴处吻来吻去,凌恒也任它所为。 毛茸茸的一大团挂在身上,凌恒宠溺地笑着,“都多大了,还得抱着。” 可雪团还似幼时那样,撒娇的不肯下来。 亲密的画面让嫔妃们看得眼红,她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生会吃一个小牲畜的醋。 凌恒抱着小家伙朝殿中走去,雪团前爪撑在他肩上,昂首挺胸的从众人身前而过,骄傲得跟皇太女似的。 // 晚间,凌恒来到寝殿时,沐浴完毕的柳妃早已躺在龙床上,等着被宠幸。 看到皇帝来了,柳妃含羞带笑地跪坐起身,娇滴滴唤了声皇上。 女人香艳欲滴,恰似等着被雨露滋润的春日花朵,声音柔媚得让人骨酥,“您不在宫里这些日子,臣妾可担心坏了,臣妾日日……哎呦!” 有什么东西踩在了脚上,抬眼看去,是一团白绒绒跳了上来,雪团大摇大摆地走到床榻上,背身对着女人躺了下来。 柳妃看傻了眼,小东西离她太近,像是怕被对方弄脏,柳妃嫌弃地往旁边避了避身,与之拉开距离。 她一动,雪团又跻了过来,似要将人挤走。 “皇上,这……” 柳妃郁闷,又被迫退了退身,几回下来彻底被对方挤到了边上。 相较柳妃的不满,雪团松弛得很,如若无人地蹭到女人刚才躺过的地方,闭上眼呼呼睡去。 “皇上,它做什么呢?” 凌恒习以为常,“吃饱喝足,自然是要睡觉了。” 柳妃小嘴一噘,嗔怨道:“可它睡这儿占了臣妾位子。” “在它眼里,是你占了它位子。”凌恒说完不再作理会,走到桌前端起清水饮着。 柳妃嘴噘得能吊起油瓶,小牲畜大咧咧地占据了一个人的床位,难道要和他们挤在一起睡?看着她侍寝?这成何体统! “皇上,让人把它弄去外头睡吧。” 凌恒神情轻松,随口道:“你要能把它叫醒就行。” 柳妃就真的去叫了。 雪团懒懒的睁开眼睛,看了眼女人,随即又重新闭上。 不死心的柳妃又推了推它,“雪团,去外头睡可好,不要打扰了皇上休息。” 雪团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来回几次无果,柳妃求助般地望向皇帝。 凌恒笑着摇头,“得了,你们在这儿睡,朕去外头。” 柳妃眉心紧蹙,那怎么行! 她是来侍寝的,却跟只狐狸睡一宿,传出去还不成了笑话; 可又难得侍寝一次,就这么回去岂能甘心? 柳妃尴尬而坐,不知如何是好,几方就这么静静僵持着。 须臾,瞧小家伙睡得死沉,皇上也没有弄走它的意思,柳妃知道自己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臣妾忽感身子不适,请皇上准许臣妾回宫歇息。” 凌恒心知肚明般地点点头,“去吧。” 柳妃下了床,不情不愿地穿好衣服,带着一肚子委屈幽怨离去。 人走后凌恒走到床边坐下,看着肚皮袒露呼呼大睡的女儿,“什么睡姿,四仰八叉的哪儿像个小姑娘。” 从最开始的卧睡,到后来侧身躺着睡,现在的小家伙干脆睡得四脚朝天。 类似今晚的场面已经上演了多次,凌恒都觉好笑,“往里面点。” 雪团眼睛都不睁,往床里侧蹭过去,给爹爹腾出地方来。 // 听说柳妃侍寝没一会儿就回自己宫里了,一路上还对雪团骂骂咧咧,魏鸾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以前看那小牲畜不顺眼,现在倒是有点喜欢它了。” 桂嬷嬷也笑,“那小东西不知干扰了多少嫔妃侍寝,嫔妃们对可是它深恶痛绝,可又不敢言说。” 凌恒对雪团的父女情深魏鸾早领教过,“后宫嫔妃怕是没想到,她们争风吃醋的对象不是哪个女人,而是个小牲畜。” 桂嬷嬷咯咯笑着。 再想到南缃,魏鸾心恨,恨对方脱离了困境,不过转念又一想,终究那是个曾流落蛮族,被无数男人蹂躏过的女人,就算有朝一日回来又怎样,不过一只破鞋。 和那位嫡公主一样,往后只剩被人嘲笑,生不如死。 …… 华阳又住回了公主府,现在的她每日纸醉金迷,醉生梦死。 “长公主,人带来了。” 华阳嗯了声,懒懒地道了句带她进来。 琳琅被推搡着走进房中,下人毫不客气地将她踢跪在地。 方才正在街上采买,却莫名被人抓了来,看着一身大红妆束的华阳,她抹着艳红的口脂,妆容浓烈,慵懒地靠在贵妃椅上,艳丽似鬼魅,这样子让琳琅心里发毛。 “听说你在背后嘲笑本公主?” 琳琅猛地抬起头,“奴婢不懂长公主意思。” “休要狡辩。”华阳像是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本公主府中下人在街上听到你跟人议论,说本公主是残花败柳,就该死在西夷,不应回来丢人现眼。” “没有的事!”琳琅慌忙解释,“奴婢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 华阳冷哼,“本公主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一介婢女,敢辱骂当朝长公主,这顿罚你是躲不过了。” 第一卷 第303章 相认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头上,琳琅大喊冤枉,华阳不再多言,命人将其带到庭院重打二十大板。 不由琳琅解释,左右仆从强行将人拖到院中,庭杖凳子早备了好,紧接着,噼里啪啦的杖责声和女子哀嚎声响起。 惨烈的哭喊声华阳听得舒心,仿若那是最动听的乐曲。 二十大板打完,琳琅已经奄奄一息,外面动静消下,华阳迈着雍容的步子走出房间。 居高临下地看着只剩半条命的人,嘲讽道:“本公主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跟赵云铮很快活吧?” 回来后的华阳早就打听清楚了,赵云铮已和琳琅已出双入对。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琳琅艰难地抬起头,苍白的嘴唇断断续续道:“是你放云峥回来的,如若你不想他如此,又何必放他回来。” 华阳听了幽幽一笑,是啊,当初的她决定放赵云铮归来,是不想让喜欢的人陪着她背井离乡。 她不是没想过以后的赵云铮会娶妻生子,都是意料中的事。 但前提是她看不见听不到。 倘若她一辈子在西夷,亦或没有遭遇那些凌辱,也许她可以对旁人宽容一些,可今时不同往日。 她不光回来了,还带着受了重创的身心。 现在的华阳恨天怨地,不甘心为何别人那么幸福自己却凄惨至此,她不痛快也不会让别人痛快,尤其是赵云铮的女人。 “不过你放心,本公主不喜欢杀人,我要慢慢玩儿死你。” 华阳笑的阴邪魅惑,死是最好的解脱,她要一点点折磨对方,和她一样痛苦地活着。 “扒光她衣服,丢到大街上去。” “不!”琳琅咬着牙关,“我是越王府的婢女,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处置我!” 华阳一巴掌扇了上去,“少拿这个威胁我,越王兄远在边关,管不着这边的事,至于你那位主子,赵令颐算个屁,一个罪奴,本公主岂会惧她。” 过去的华阳骄纵蛮横,现在的她疯魔癫狂,如今是什么都不怕了,大不了被皇兄赐死,死了也算解脱,但死前她也要痛快的度过每一天。 两名婆子架着琳琅朝府外走去,特意来到街上人多的地方,撕扯着她衣服。 琳琅痛哭大喊,却阻止不了那些婆子,眼看上衣被扒下露出肩头。 “住手,你们做什么!” 经过这里的一辆马车上,中年贵妇掀帘呵斥。 看到是尚书夫人,琳琅慌忙向她求救,几名婆子声称这是长公主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阻止。 尚书夫人和琳琅有过几面之缘,知道她是个懂事本分的丫头,而那长公主不是个省油灯,不猜都知定是故意欺负人。 看着皮开肉绽衣不蔽体的琳琅,尚书夫人心疼,“人是越王府的,长公主也不能随意处置。” 她说着就命随从去越王府报信,不顾几名婆子阻拦,让随从将琳琅带到马车上休息。 琳琅感激尚书夫人出手相助,哭着道谢,又将事情经过告知。 “这长公主也着实过分!” 尚书夫人是真想不明白,失去了先帝和先皇后的庇护,那华阳还嚣张个什么劲儿。 重伤的琳琅虚弱地靠在车板上,尚书夫人拿过一旁的披风,准备给她披上。 当目光落在少女肩头时,妇人顿时愣住了。 “你,你肩上这两颗红痣是怎么来的?” 琳琅看了眼自己肩头,“这个从小一直就有。” 见对方不说话,琳琅抬眸看去,只见尚书夫人已红了眼眶,似不敢相信地捂着嘴哽咽。 “孩子,我的孩子……” 琳琅不知这是怎么了,尚书夫人情绪激动地喊着贴身嬷嬷,指着她肩头又哭又笑。 嬷嬷看了也震惊,“这,这是真的?真是小姐?” 尚书夫人重新捧过琳琅脸,细细地看着,眼中泪水不住的流,“你说你不记得家人了,被人贩子多次转卖?” 琳琅愣愣怔怔地点了点头,嬷嬷见主子泣不成声,主动解释出原因。 闻言琳琅也不可思议,“会不会弄错了?” “不会的!”尚书夫人无比肯定,“右肩两颗并排红痣,还有年龄,你又不知自己亲人在哪儿,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那年我女儿连人带车掉下悬崖,可崖下只发现了摔坏的马车,不见我女儿踪影,当时大伙都猜测定是滚落进河里了。” 那时的她也曾不死心,只要没有亲眼见到女儿尸身,绝不相信女儿已经不在人世。 可多方找寻无果后,再不愿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现在想想,当时一定有人把你带走了。” 尚书夫人破涕为笑,初次相见就觉得这姑娘面善,莫名的亲近,“是我女儿,一定是!” “可不。”嬷嬷也深信不疑,“小姐是十一岁那年出的事,倘若当时真落在了人贩子手里,那些人铁定怕小姐暴露,而琳琅姑娘就是被灌了抹去记忆的药,所有记忆停留在十几岁时,看看,这哪儿哪儿都对上了。” 尚书夫人使劲儿点着头,“错不了,错不了!” 嬷嬷也动容的眼泪打转,“小姐走后夫人日日吃斋念佛,为女儿祈祷,平日里又乐善好施,上天定是看到了夫人这份苦心,安排夫人和小姐相认。” 事情太突然,琳琅还没回过神,可尚书夫人已经坚信不疑,她激动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说话间令颐也赶了来。 认亲的事不便同他人讲,尚书夫人只说琳琅受伤严重,需赶紧医治,帮着把人送回了王府,令颐则留在这边处理和长公主的事。 “是我干的,怎样?” 华阳立在院中,悠闲地看着来讨说法的人。 令颐怒气冲冲,“琳琅是我的人,别说她没做错事,就算真有过失,也该由我处理,你凭什么随意打人!” “辱骂皇家公主,死不足惜,就算是你的人又怎样,本公主照样有权利处置。” “少冤枉人。”令颐反驳,“你府里人的话不足以作为证词,你就是故意的。” 华阳也没了耐心,“就算本公主是故意又怎样,当主子的都是罪奴,丫头更是卑贱如草芥。” “什么罪奴不罪奴,你说什么!”失忆了的令颐听不懂对方言语。 第一卷 第304章 如何安置姐姐?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华阳娇笑两声,“你还真是全都忘了,罪奴就是你,你就是罪奴。” “你们南临赵氏大逆不道,瞧瞧你现在,跟个人似的风光吆喝,忘了你们姐妹当年跟狗一样坐着囚车进京的狼狈样子了?” “你爹娘族人死在流放地,你倒是不悲不痛,还过得美滋滋的。也是了,人嘛,都是自己过快活就是。” 令颐听得一愣一愣。 南临赵氏,姐妹,流放地……这些字眼反复在她脑子里回荡。 额头一阵疼痛袭来,几幅陌生又熟悉的画面闪过脑海,还不待她分辨清晰,瞬间又消逝了去,令颐精神虚晃了下。 华阳还在讥讽,定回神后的令颐重新看向对方,“别以为你是公主就可以肆意欺辱人,天下总有讲理的地方。” “你一个侧妃,能把我如何?”华阳天不怕地不怕,“别说她个贱婢,就是你本公主也想打就打。” “你这个癫婆!”令颐嘶喊着朝华阳扑过去,两个女人扭打作一团。 周围婢女上来劝架,可令颐似疯了一般抓着华阳头发不松手,华阳疼得五官扭曲,想要伸手抓对方脸,却令颐狠狠咬了一口。 “你是个属狗的吗?给我滚开!” 不论华阳如何拳打脚踢,令颐都死抓着她头发不放,“我今天跟你同归于尽了!” 婢女婆子拦都拦不住,诧异这个看上去柔弱的侧妃战斗力这么强悍,生生将长公主头发扯下了好几缕。 事情传到皇宫,凌恒震怒,不猜都知必是华阳挑事在先。 这个妹妹从小娇养惯了,从西夷回来后更是言行肆意,疯癫无常。 狠狠训斥了一番,看着她那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颓废模样,想到她在蛮族的遭遇,又不免唏嘘怅然。 未免在外继续惹是生非,凌恒下旨将人迁回宫中居住,无召不得出宫。 …… 尚书夫人安顿好琳琅,一回到府就迫不及待跟丈夫说此事。 许尚书听了也震惊,而这份惊喜也仅仅一瞬,短暂过后新的忧虑涌上眉头。 这么多年了,尚书夫人第一次这么开心,沉浸在和女儿相认的喜悦里,没有注意到眉眼越来越深的丈夫。 嫡亲女儿还在世上,许尚书当然也是高兴的,可一想到私生女已经顶替了嫡女身份嫁入了王府,而今嫡女归来,这件事该如何收场? // 越王府,琳琅躺在床上休养身体。 有生之年能知道自己身世,见到亲人,本是件喜事,可也同时知道了这背后还隐藏着一个巨大阴谋。 许昭妍是顶替了自己身份的私生女,这一切是父亲当年设下的阴谋。 琳琅何尝不知道,自己身份一旦暴露,许家面临的是欺瞒皇室的罪名,这后果绝不是家族能承受起的。 这种情况下父亲能让她认祖归宗吗?会如何安置她? 琳琅是个聪慧的,父亲能干出以私生女顶替嫡女,欺瞒皇室,密谋算计亲王婚事的滔天大罪,他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琳琅非常清楚,她的出现对于父亲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不说别的,都过去近一个月了,至今为止除了母亲经常来探望自己外,父亲一次没露过面,她相信父亲本心是不欢迎自己的。 以父亲的心性,接下来的他会如何做? 按理说自家出了这样的事,本不该同家族外的人讲述,可琳琅这些日子总是心神不宁,每每想到父亲的为人,一颗心总是揪着。 深知这件事的严重程度超出自己和母亲的掌控,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决定将真相告诉令颐,以免将来真有个什么,至少有人知道这当中是怎么回事。 由于尚书夫人时常来探望女儿,这举动也引起了许昭妍注意,私下打听到了原因。 “那个小贱人竟然就是我的嫡亲姐姐!” 这一消息对于许昭妍如同晴天霹雳,“兜兜转转她居然回到了京城,还在我眼皮底下这么久!” “怪道我第一次见她就讨厌,原来如此。” 几番深思熟虑后,许昭妍让人将父亲请了来,声称有要事相商。 // 房间里,父女俩秘密相谈。 “姐姐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许昭妍温言软语,“我们又多了个亲人相伴,女儿心里很高兴,不过女儿倒是担心另外一件事。” 许尚书询问是何事。 “姐姐能归来自是好的,只是女儿已经顶替了姐姐身份,如今姐姐回来了又该如何安置?” 许尚书哀声叹息,这也是他最烦闷的事,“实情肯定不能暴露,不然为父会背上欺君罪名,为今之计只有将错就错下去。” 许昭妍认同的点着头,又担忧道:“可是嫡母和姐姐能同意吗?” “嫡母忍心看着亲生女儿漂泊在外,不能认祖归宗?看着我这个私生女一直占据着嫡女身份?” “还有姐姐,她吃了这么多年的苦,而今终于回归,知道了自己身世却不能做回千金小姐,她能甘心?” 许昭妍担心地捂着胸口,“但凡嫡母和姐姐心有不满,少不得会暴露此事,一旦被有心人发觉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些话一字一句都正中许尚书心头,这何尝不是他最担心的。 他怎会不知妻子对女儿的深厚感情,这些日子妻子一直和他商议如何安置女儿,看得出来,妻子是想把女儿养在膝下,每每被问及此他都只能暂时找借口推诿拖延。 还有嫡女,她能愿意看着自己身份被异母妹妹占据? 许尚书长长叹息,“我自然是想着她们娘儿俩能咽下这件事,此生不跟任何人说。” “依女儿看这件事很难。”许昭妍娓娓分析,“旁的不论,嫡母和姐姐的事女儿都能意外得知,更何况将来再有其他人知晓。” “但凡有一个外人听了去,爹爹可就要大祸临头了,这欺君之罪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端着茶盏的手一抖,满门抄斩四个字狠狠击到了许尚书心头,眉目间眼见的忐忑。 “父亲在朝多年,应该知道这件事暴露会对您和整个家族带来什么后果。” 许昭妍继续蛊惑着,“女儿早前就听揽月居那边人说过,赵侧妃是在青楼打手手下救下的姐姐,之后收在身边做了婢女,可见姐姐曾经流落过风尘之地。” “堂堂尚书嫡女堕入烟花,说来也是给家族抹黑了。” 父女俩多年不在一起,又兼嫡姐流落风尘,许昭妍不信父亲还能对这样的女儿有感情。 一面说着一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父亲神色,看见他手紧紧划着桌面,就知父亲心里的隐恨。 “还有,姐姐和赵侧妃说是主仆,但却情同姐妹,我想这件事她一定会同赵侧妃说的。” 许尚书心神一震。 赵令颐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一定会告诉越王。 越王当年被自家算计,一直窝着这口气,若是抓住了这个小辫子,那后果可真是……许尚书恐慌得呼吸都急促。 第一卷 第305章 起杀心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睛时,男人眸底的惊慌已被阴狠取代。 该说的都说了,该提点的也提点了,许昭妍相信,以父亲的心思和本性应该想到该怎么做了。 果不其然,半月后就听到母族消息:尚书夫人病重。 “真不愧是我的好父亲,他到底是出手了。” 许昭妍得意扬扬,其父是什么人她太了解了,在父亲心里,他个人的性命和前途是最重要的。 说起来他对那位妻子也没多少情分,至于嫡女…… 许昭妍笑得冷媚,多年不在身边,父女感情早就淡了,又是个沦落过风尘的人,她的存在只会让父亲抬不起头,还要面临欺君大罪的风险。 这种情况下父亲必然会舍小保大,知道嫡母此番在劫难逃了,许昭妍美滋滋地前去更衣。 “到底是名义上的母女,我总要去送她一程。” 许氏同管家说母亲病重,需回去侍疾。 虽越王有言在先,不准她随意出府,可如今尚书夫人病重,出于孝道,若强行不准对方前去,越王难免会被人指责不近人情。 于是管家派人送许昭妍回去,但也没忘主子叮嘱,盯紧了许氏的一举一动,除了回母族外绝不让她再去其他地方。 许妍妍端着托盘来到嫡母房间,推开门,一股浓浓的汤药味道袭来。 贴身嬷嬷已经被许尚书找理由调走了,如今尚书夫人身边一个心腹都没有。 许昭妍命婢女都在外候着,自己独自进屋关上了房门。 听到脚步声,病榻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一看到来人,又厌恶地重新合了上。 “啧啧,都这样了,嫡母还端着?” 将托盘放在桌上,许昭妍笑看着憔悴虚弱的人,不急不缓道:“嫡母多年来牵挂女儿,好不容易和亲生女儿团聚了,可不想这么快身子就垮了,真真是好事不长久啊。” “滚出去。”尚书夫人看都不想看这人一眼。 许昭妍不在意这态度,自顾自地说着,“刚和女儿相认,这病就来了,事情未免也太巧了,嫡母可有想过是为什么?” 尚书夫人长长出了口气,凄凉怨恨的眼睛望着房顶,她怎会不知? 起初也以为丈夫和她一样欢喜女儿的死而复生,可在她一次次提出将女儿接回来时,丈夫却找着各种理由推脱。 紧接着自己就突然病重,几副药喝下去非但不见效,还越来越严重,最后连贴身嬷嬷都被调走了,再不明白如今也都明白了。 丈夫的阴狠超出了她的想象。 今生能有机会见到女儿,尚书夫人死而无憾,可她最担心的是女儿的安危,不出意外,那个狠心丈夫不会放过女儿的。 死在生父手里,这样的结局还不如不相认! 许昭妍立在床榻前,斜睨着躺着的人,“你不用恨任何人,要恨就恨你自己。” “你这个挨千刀的死老婆子,当年我生母不过求一个妾室位分,你却吝啬给予,把我们娘儿俩挡在外头多年。” 想起过去许昭妍就来气,“你跟你女儿养尊处优,人前风光,而我和我母亲却只能不见天日地过活。” “恶毒的罪魁祸首,都是你害了我们!” 痛骂过后又冷冷一笑,“嫌弃我母亲烟花出身,看不起她。既如此,我们就让你女儿也变成窑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听到这句,尚书夫人猛地转过眼睛,质疑的目光瞪向说话人。 许昭妍柔媚一笑,口气轻快,“没错,实话告诉你吧,当年你女儿遇到劫匪坠落山崖并非意外,就是我和我母亲一手谋划。” “你,你……”尚书夫人大惊,挣扎着要起来,被许昭妍抬手推倒在床上。 “现在知道为什么在山崖下没有找到你女儿尸身了吧?哈哈,早被我们提前埋伏好的人带走卖到窑子里去了。” 尚书夫人气得身子发抖,“你们这对丧心病狂的母女,你们……咳咳咳!“ “怪只能怪你自己。”许昭妍慢悠悠地摸了把发髻,“这就是你怠慢我们的代价,我们娘儿俩就是让你尝尝厉害,多年的丧女之痛滋味不错吧?” 尚书夫人想要喊人,奈何用不上一点力气。 这样子看得许昭妍得意,“不用枉费力气了,父亲要你死,谁还能保下你,我今日来就是特意告诉你真相,让你死不瞑目。” 端起桌上药碗,许昭妍嘴角勾着鬼魅般的笑,“我母亲生前有两个愿望,一是入主尚书府,二是亲手了结了你,她没能做到的心愿,作为女儿我就替她完成。” “这碗汤下去,你就去天上见我母亲吧,不过你放心,你女儿不久后也会和你团聚,你们娘儿俩终究是我和我母亲的手下败将。” 尚书夫人拒绝饮药,许昭妍也不客气,一手掐住她脸颊,另一手拿着药碗要强灌。 “老贼妇,今天你是躲不过了,给我去死,去死吧!” 尚书夫人拼命反抗,可病体虚弱的她哪里是许昭妍对手,眼看那药汁要灌进口中。 哐当一声门被推了开。 “放开我们夫人!” 贴身嬷嬷冲了进来,上前拽住许昭妍,一把拖开将她甩在地上,“敢对我们夫人无礼,反了你了!” “你放肆!”许昭妍站起身,“你个贱奴有什么资格对我动手,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 嬷嬷却不害怕,怒啐了她一口,“不要脸的私生女,自己去外面看看吧。” 许昭妍不知对方是什么意思,可很快就听到外头乱哄哄的,像是有很多人闯了进来。 走到门前看去,就见许多官兵涌进院子,还没弄清眼前状况,为首的官兵已站在她面前,高举着手中令牌。 “许氏一族欺君罔上,以私生女顶替嫡女欺瞒皇室,天子有令,一干人等押入大理寺收监审讯。” 许昭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强押着走出府门。 许尚书也被绑在此,官帽被彻了去。 抬头就见越王坐在高头大马上。 许昭妍惊愣,不明白这个男人何时回来的。 第一卷 第306章 落定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许家哪里知道,在琳琅告知令颐真相后。 主仆二人分析过后,深感事情的严重,为保母女俩平安,令颐第一时间给丈夫去了信。 西夷被打退,短时间内不会再侵扰,燕国新君登基,也休止了对外战争,楚国边境暂时安稳,在收到妻子来信后越王第一时间回到了京城。 知道一切都已暴露,许昭妍朝立在马前的琳琅怒骂,“你这个贱人,好歹也是家中女儿,却将这么重要的消息告知外人,害了父亲害了家族,你还有没有良心!” “你以为这样自己就能置身事外吗?别忘了,这件事你母亲也参与了,她知情不报如同包庇,她和她娘家也别想逃过!” 许尚书要被对这个私生女蠢哭了。 原想着手里握有暗杀太子一事的把柄,以此威胁越王,让他助自家躲过劫难,否则自己死前也要把他拖下水。 亦或誓死否认这一切,再最后搏上一把,不料这个没出息的女儿就这么不打自招了。 当真应了早先妻子说过的话,这个私生女早晚会拖死整个家族。 “你多虑了。”琳琅冷眼看着许昭妍,“王爷已将实情告知圣上,皇上英明仁善,不会伤及无辜,不论家族如何被处置,我和母亲不会受到半分影响。” 琳琅早求了越王保全自己生母,越王告知凌恒,尚书夫人也是被逼行事,此番是她主动坦白,看在将功赎罪份上免去处罚。 “至于你们作下的恶,自己承担后果吧。” 长久以来的疑团解了开,越王朝许尚书不屑道:“难为父皇信任你,明知你们阴谋算计婚事,还是选择了成全,不想许氏一族如此不堪,狗胆包天蒙蔽天子,父皇在天之灵不知该多失望。” “我是无辜的。”许昭妍大喊冤枉,“是父亲,是他逼着我这么做的!” 性命关头,许昭妍只想保全自己,“他用我小娘性命威胁,威胁我这么做,都是他,一切都是他的主意,我和嫡母一样都是被迫无奈啊。” 两个女儿,一个揭发自己,一个大难临头各自飞,许尚书笑得颓废潦倒。 被下狱收监后,在尚书夫人的证词下案子很快落定。 // “真是我养的好女儿们啊,我纵横一生,最终却败在了自己人手里。” 昏暗牢狱中,许尚书愤懑满怀。 入狱后的许昭妍为给自己脱罪,审讯时一口咬定都是父亲密谋指使。 顶替嫡女、泉宫之事、算计后位,所有一切尽数吐了口。 一墙之隔的许昭妍听了嗤嗤笑着,“自作孽,不可活。” 许尚书是真不明白,虽说这个私生女不通礼仪教养,但过去也算是个乖顺有孝心的孩子,怎得突然间变化这么大。 “你姐姐多年不在我膝下,又忘记了幼时记忆,对我这个父亲没感情也就算了,可你呢,竟也这么狠心。” “你是不是一直对为父有恨,恨我没把你们娘儿俩早日接回家中?所以现在狠心出卖我。” 许昭妍靠在墙壁上,目光呆滞,抓着披散的长发拨弄,“出卖你算什么,我连自己亲娘都下得了手,更何况是父亲你。” “你说什么?”许尚书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母亲她不是自尽吗?跟你有什么关系?” 癫狂的笑声从隔壁石墙传来,许昭妍嗓音轻蔑,“娘亲那么爱慕虚荣贪生怕死的人,怎么可能大义到为我牺牲自己。” 反正都已经是要死的人了,许氏干脆破罐子破摔。 “当然是我给她下的毒,那份遗信也是我写的,为的就是让她封口,也让你对我们娘儿俩更怜惜。” “你这个小畜生!”许尚书狠命拍打着石墙,恨不得把那边人抓过来掐死,“连自己亲生母亲都能下得了手,你还有没有人性!” 许尚书越是悲愤许昭妍越是舒坦,似报复般地继续刺激道:“我若跟母亲不够狠,又怎能设计将你那嫡亲的宝贝女儿弄下山崖,顶替她认祖归宗。” “你!你你你!”许尚书大惊,继而暴跳如雷,“原来你姐姐的厄运也是出自于你手,你们这对恶毒母女!” 无视那边怒火,许昭妍闭目靠在墙上,慢悠悠道:“父亲亏待我和娘亲,这些都是你们该受的。” “哦,对了,还有秋若堂妹。” 临死之际,许昭妍只想把她的辉煌战绩展示出来,不然以后再没机会说了。 “她在街上遭遇调戏也是我让人安排的。” “混账!”许尚书疯狂地拍打着墙壁,“丧尽天良的畜生,我杀了你!” 父亲的怒气让许昭妍很是满意,“我是丧尽天良,父亲你呢?你何曾看重过我这个女儿?若非嫡姐出事,你哪里能想得到我?知道我不受宠,就想着用堂妹替代我,我在眼里不过一个工具而已。” “说到狠心,父亲又差到哪儿了?” 许昭妍哈哈大笑,“你不也对自己妻子和嫡女动了杀心吗,说来我这点也是继承了父亲,咱们彼此彼此。” 射出去的箭终是回中了自己胸腔,许尚书嚎啕大哭。 此时的他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引狼入室,也理解了妻子为何反对纳妓为妾,为何一直瞧不上这个私生女。 是自己的糊涂招惹来祸根,致使今日下场,却悔恨晚矣。 以风尘外室私生女冒充嫡女,算计皇室姻缘,为掩盖真相不惜杀妻灭口,许家事情暴露于世,人人嗤之以鼻,也明白了为何许昭妍言行那般出格无状。 许尚书被革职处斩,许昭妍作为同伙被灌下毒酒死于牢狱。 因其族人不知内情,凌恒没有赶尽杀绝,只将其宗亲有在朝者一并革职,永世不得入仕。 高门显赫的许家自此败落。 不过许尚书死前也没轻易放过越王。 他不会忘记这当中也有越王的“功劳”,想到那个从未敬重过自己的女婿,一直以来受的窝囊气在死前总要出一口。 于是在招供了自家事后,抱着把对方也拖下泥潭的心思,直言当年太子在民间遇刺就是他受越王指使所为。 抓住了这个把柄,正看越王不顺眼的魏城将此事搬到了朝堂上,百官也都有所耳闻,请示君王如何处置越王。 “当年朕遇刺时越王正在西北平乱,行刺之事是许尚书一人主意,许家觊觎后位,一心将女儿送上太子妃位子,许尚书自主主张行事,同越王无关。” 越王早料到揭发许家必会遭到许尚书报复,在把许家事私下告知凌恒的同时,也将这件事禀了明。 凌恒相信越王的清白,但百官不信,可面对天子的笃定众臣也没法子,一个个私下对越王意见颇深。 第一卷 第307章 不同意婚事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我就不明白了,一个乱臣贼子,皇帝怎就这么信任他!” 回到府中的魏城气地在堂中来回踱步,“许氏死前都亲口承认了,人证确凿,皇帝居然视而不见!” “何止信任。”其子魏荣附和,“还重用他,连军权都给了他。” 这可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魏荣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魏城坐下身,眸心凝结,自新帝登基后不仅不再重用魏氏一族,对他的建议一次也不曾采纳,他感觉的出来,新帝在有意疏远自家。 女儿在宫中不受宠,被太后的外甥女分去了协理六宫之权不说,太后还一心捧着柳妃,想尽法子撮合她和皇帝,意欲让那女人早日生子。 所有局面都对自家不利啊。 “一朝天子一朝臣,想我戎马半生,为楚国立下汗马功劳,而今却如此不得天子重视。” 魏城一口闷气堆积在胸口。 ———— 琳琅找到了自己亲人,令颐也为她高兴,自然也没有将之继续留在身边的理由,于是让她回去跟生母团聚。 琳琅不舍这位对自己有恩情的主子,不过想到现在的王府内再无任何对主子不利的人和事,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拜别主子后,同母亲在外置办了处宅子,母女俩相依相伴。 这些天令颐总是郁郁寡欢,起初越王以为她是为琳琅的离开难过,可渐渐发现,她是别有心事。 “那日嫡公主跟我说什么南临赵氏,罪奴,还说我双亲死在了流放地,夫君,这到底怎么回事?” 越王压下心头的紧张,嘴角保持着笑意,“不要搭理她,那就是个疯婆子。” 令颐还是纠结,“可她说得有板有眼,不像是骗人。” “不许瞎想。”越王叮嘱道,“华阳自归国后神智不正常,无中生有,惹是生非,她的话不需理会,你只要听夫君的就是。” 那日一闪而过的画面时不时跳到令颐脑子里,越王不告知真相,府中人也早被授了意,人人嘴巴严得很,根本问不出什么来,令颐心情闷闷的。 两个多月后,南缃回到了京城。 司马明朗深知爱徒有过在西夷的经历,哪怕再是清白外人也不会相信,回去后的免不了面对流言蜚语,可又知她心系家族,不可能一直待在异国他乡,只好忍痛将人送回。 南缃探望过堂姐和姑丈后本想去看望令颐,跟她报个平安,可近来令颐时常心不在焉,独自出神,越王知晓这不是好兆头,未免她想起旧事,他不敢让姐妹俩见面,只将南缃平安的消息带到,让妻子放心。 又过了一个月,裴逸从边关探亲归来,这次回来,还带回了晚凝。 “先说好了,你母亲若对我客气,我也会给她体面,她要是还像过去那般,就别怪我也不客气了。” 裴逸朗声笑着,“放心吧,你俩真闹起来,母亲不是你对手,要我说其实她更怕你些。” 裴逸离开军营后特意去了趟南临,面对少年的真心,晚凝也不再执拗,不是她的她不会强求,但若上天给了她这份幸福,她也坦然接受。 到了裴家门前,晚凝脚步停下,“你确定想好了?” “你怎么又提这个。”裴逸不高兴,“怎么着,都到家门口了难不成要反悔?” “我是提醒你。”晚凝说道:“我知道我有不堪的过去,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不会因为这个就自卑,也不会因此就对你心有亏欠,以后过日子低你一头。” “你要是反悔现在还来得及,别往后遇到不痛快就拿我过去说事。” 裴逸翻了个白眼,抓起她手朝大门走去,“姑奶奶,我还怕你反悔呢。” 裴老爷和妻子看到小儿子回来了很高兴,得知大儿子在边关一切尚好,小儿子往后会留在京城驻守,十分欣慰。 可在听到他要娶晚凝时,孙氏顿时变了脸,不顾众人在场,拍桌子喊道。 “休想!以为我们裴家落败了,就可以放低姿态娶她?做梦!我们家就是再败落,好歹也是清白门户,绝不会要一个残花败柳!” “少说几句吧。”裴老爷开口打断。 小儿子对晚凝的执着他看在眼里,知晓孩子的决心,这回不愿再为难他们。 “既然孩子已经确定了心意,他们高兴就好,这门婚事我同意了。” 裴逸很高兴,谢过父亲成全,眼见妻子又有发作,裴老爷让儿子和晚凝先去侧房歇息。 “老爷你疯了吗!” 只剩夫妻二人后孙氏脾气爆发,“我无论如何不会同意那女人嫁进来,儿子又是娶不上媳妇,何必放低身份!” “我们现在还有什么身份。”裴老爷劝道,“逸儿脾气你还不清楚吗,看看先前太师府婚事闹的,他是铁了心了,随他去吧。” “我不同意,绝不同意!”孙氏冲到房门处,朝着侧屋方向喊道:“脏东西也敢嫁进我家?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裴老爷赶忙将妻子拉回来,“行了,赵氏遭遇那种事不是她的错,她也只是个受害的可怜女子而已。” 孙氏不认同,还在破口大骂,“错是不在她,可她但凡是个有气性的,早该已死明志,厚脸皮活着不说,还想登堂入室做人家妻子,不要脸!” “真不知赵家是怎么教养的,弄出这种没有廉耻尊严的女儿。” “谁家要摊上这种女儿媳妇,祖宗八辈子的脸都要丢尽!” 裴老爷一再劝说,孙氏仍怒火难消,忽的听到窗外传来女子哭声,这声音分外耳熟,夫妇二人一愣。 猜到了会是何人,孙氏屏住呼吸,紧紧捂着胸口,待听到外头二儿子的那声妹妹,孙氏眼前一白。 “女儿,是女儿!” 妇人跌跌撞撞走出房间,四下望去,“女儿回来了是不是,她在哪儿?” 立在院中二公子转回身,幽怨地看了眼母亲,重重叹了声息。 孙氏赶忙凑过去,询问女儿是不是回来了。 “回来了,又走了。”二公子没好气。 知道女儿定是听到了那些话,孙氏慌得不知所措。 “母亲你又在干什么!”二公子不想对母亲发脾气,可实在是恼恨。 “我多次想带妹妹回家探望,可她自觉愧对家人,始终不敢回来,好不容易这次劝说终于听了,您可倒好,这……唉。” 第一卷 第308章 家族祸害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你还愣着干什么!”孙氏牵挂女儿,催促儿子赶紧把人先追回来。 二公子紧追而去,好说歹说才将妹妹带了回来。 房间里,看着眼睛哭红的女儿,孙氏心疼得眼泪直流。 “母亲那些话不是说你,是说那赵氏女,你可不要放心上。” 抚摸着女儿脸颊,又帮她理着发丝,孙氏柔声劝道:“我女儿生来尊贵,如何都是高贵的,别人比不得。” “你是被家族连累,这不是你的错,万不能折磨自己,女儿听话,不要胡思乱想。” 孙氏将女儿搂在怀里安慰,“你大哥在边关建功立业,你三哥也调到了京城骁骑营,他们会努力重振家族,你再熬一段时间,早晚我们会接你回来,复女儿千金身份。” “女儿才貌双全,知书达理,总会遇到爱重珍惜你的人,你会有幸福的,千万不能自暴自弃。” 四小姐静静听着,一声没吭,她靠在母亲怀里,像是感受着母亲怀中温度,默默闭上了那双空洞的眼睛。 教坊司管得严,二公子是说了很多好话才求了管事容许妹妹回家探亲,时间有限,还需将妹妹送回去。 踏出家门,四小姐回眸望了眼家人,平静的目光下藏着某种告别。 见到了一直牵挂的女儿,孙氏终于有了些安慰,这一晚勉强睡得安稳。 可翌日上午就听到了噩耗:昨日女儿回到教坊司后,当晚上吊自缢了。 虽然母亲一再劝说,可那些哄人的鬼话四小姐怎么会相信,她认定母亲是嫌弃她辱没了家族,生无可恋下走上了这条路。 人在教坊司待了数月,从一开始的哭闹到后来的麻木顺从,管事等人都以为她认命了,后来的日子放松了对她的看管,不料人还是自尽了。 得知消息后孙氏哭得昏天黑地。 “家里这是造了什么孽,造了什么孽啊,好端端的家怎就成了这样!” 裴老爷拧眉不语,压抑着满腔愤懑。 “自从认识了那赵氏女后,家里厄运就没断过。”孙氏怨天尤人,“祸害啊,她们就是咱家的克星。” “逸儿还想娶那女人,这要是进门了,咱家还不得家破人亡。” “不能再让他和那女人来往,绝不能” “够了!”裴老爷厉声呵斥,打断了妻子哭骂声。 孙氏被吓得一哆嗦,就见丈夫正怒视着自己。 “你还有脸说,这一切还不都是你造成的!” 孙氏止住哭声,满眼不解,“老爷这话什么意思,跟我有什么关系?” 想着妻子一路来的所作所为,裴老爷再也忍不下去。 “大儿媳为何会芳年早逝,你心里没数吗?” 孙氏惊的瞪大眼珠子,“老爷你在说什么?这种杀人诛心的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裴老爷冷眼睨着她,“你当我不知道?” “她进门后一直没能有身孕,琰儿又不肯纳妾,你厌恶了这个儿媳,只要琰儿不在家你就耍婆母威风的磋磨,她本就性子怯懦,身体又弱,在你威严下日日如惊弓之鸟,以至于病上加忧,早早逝去。” “我若多说一句,你本意就是想把她折磨死,好给儿子重新娶妻。” 裴老爷气的大喘,“我怕琰儿知道了对你生怨,伤了母子情分,一直以来隐忍不言,可你却不知收敛。” “偏听偏信,几句流言蜚语就把赵南缃赶了走,以至于二儿媳难产无医可救,在众人提出请赵氏时,你又为了个人私怨和脸面不肯请人帮忙。” “后又自作主张地选择保小,使得她们母女遇难,引来了魏府对我们的敌对。” “两个儿子都成了鳏夫,家族沦落至此,全是被你所害!” 孙氏呜咽着摇头,含糊不清地说着不是。 裴老爷怒气冲顶,“就算你过去心高气傲,可出了这么多事也应改改性子了,却依旧任性而为。” “口口声声辱骂赵晚凝,你可有想过我们女儿的遭遇又好到哪儿去!” 想到女儿的死,裴老爷痛心,“那一句句辱骂何尝不是戳在了女儿心上,她在教坊司那么久,能活到现在大抵是不会有寻死念头了,就是你昨日的话伤了她心,让她万念俱灰。” 孙氏放声大哭,撕心裂肺地喊着冤枉,可这哭声并没有让裴老爷有任何心疼。 “老话说得好啊,娶妻不贤毁三代,我裴家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全是拜你所赐!” “你手里几条人命了?想过没有?念及夫妻情分我原不想说这些伤你心,可到现在你还不知悔改,你才是这个家的克星祸害!”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孙氏连哭带喊,“老爷你不能因为心里有气就拿无辜人出气啊,你问问儿子们,让他们评评理,看看你说得可对。” 话落没有听到任何回音,孙氏抬眼看去,就见两个儿子皆垂眸不语。 “你们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眼睁睁看着你们父亲这么冤枉我,都不帮我说句话!” 裴逸兄弟俩还是没开口,那样子分明是认同父亲之言。 孙氏心一凉,无力的坐在地上。 精神重创下头疾又犯了,当天便高热不退。 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接下来的这日子里,孙氏只要一闭上眼睛就看到大儿媳和魏颐母女在眼前晃,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口朝她索命,还有裴家的列祖列宗,纷纷指骂她是家族祸害。 时常被噩梦惊醒,病痛和心悸下晃晃度日,挨了半个月后终于永远闭上了眼睛。 ———— 孙氏走了,晚凝和裴逸也只待出了孝期后成婚,南缃欣慰妹妹总算有了好归宿。 这天正在家里清扫院落,就看到很久没见的茗山突然来了,焦急地朝她说道:雪团出事了。 南缃跟着茗山一路朝皇宫奔去,乾元殿偏殿内,雪团虚弱地躺在床上,大气儿进小气儿出,嘴角渗着黑红的血,断断续续往外流着。 “不知什么人在御花园里丢下了只鸡腿,雪团刚才在那里玩,闻到味儿后吃了下去,紧接着就倒地抽搐,太医看过了,说是中毒,可他们医术有限无法解毒。” 看见阔别已久的娘亲来了,纵然浑身痛苦,雪团还是想挣扎着起来,奈何使不上力气,嘴里也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第一卷 第309章 他一定对我很失望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南缃一边安抚一边给它检查身体,“雪团不怕,娘亲会救你的。” 迅速写下两张方子,让太医拿去煎药,南缃给雪团按揉着身体穴位,帮它缓解身上痛苦。 药煎好后给雪团灌下一大碗,没一会儿雪团便狂吐不止,直到把黑红血液吐尽。 清理出有毒食物后,南缃又给它喝下另一碗药,去除已融在体内残留的毒素。 一通手忙脚乱,雪团终于缓了过来。 “第二张方子上的药,再接连服用上三日便可痊愈。” 茗山欣喜,赞叹还是南缃医术高明。 雪团这回有了些精神,蹭到南缃腿边,想跟她贴近。 南缃将雪团抱在怀里,如过去一样给它清理着嘴边弄脏的毛发,“御花园为何会出现有毒的鸡腿?是宫里驱鼠所用吗?” “不是。”茗山回道,“宫里是会定期灭鼠,但最近没有安排,这件事很明显,是有人故意要对雪团下手。” 南缃不明白,雪团只是一个狐狸,谁会跟它过不去? 茗山哀叹一声,“你是不知宫里的事,小家伙可是后宫嫔妃的公敌啊。” 听了茗山叙说,南缃才知道雪团过去干扰了很多嫔妃侍寝,不出意外这次定是被某个嫔妃下的毒手。 南缃知道后宫尔虞我诈的厉害,却没想到她们连只小牲畜都不放过。 “皇上很生气,说这件事一定追查到底。”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外头人报:阮才人来了。 听到这位才人姓阮,南缃猜测莫非是那位原南临知州的女儿阮情。 “就是她。”茗山说道:“说来这位阮才人和你还是同乡呢,听说你和皇上还曾在她家里住过,定是知道你来了,想来和你叙叙旧。” 阮情能通过选秀南缃很意外,在她的认知里,凌恒对那姑娘是无意的。 南缃的第一反应是皇帝未必是出于私情,前朝后宫息息相关,兴许这只是帝王的平衡术。 可一想也不对,那阮大人不过一地方知州,并非高官重臣,天子根本无需牵制这样的官员。 南缃不认为凌恒是出于政治原因才将人留在身边,思来想去,忆起在南临时凌恒说的那句阮家小姐无辜。 后来的他还各种解释,而今想来…… 南缃轻然一笑,阮情生的水灵娇弱,是大多男子的理想,那句无辜终究是他的最初想法吧。 “我并非宫里人,这次进宫也就是特殊情况,宫中贵人们我就不见了,你帮我回了她吧。” 茗山答应,亲自去跟对方说明,阮情倒也没纠缠,乖乖走了。 “这位阮才人也真不愧姓阮。”茗山回来后继续闲聊着,“身娇体柔,宫人都说这是名副其实的软姑娘。” “皇上很喜欢她吧。”南缃问道。 这个茗山就不是很清楚了,现在的他不再随侍君侧,宫里一些事情也是半知半解。 随口道了句应该是吧,毕竟是通过选秀了的人,说完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补充道:“但皇上心里有你,这一点是真的。” 南缃笑的淡漠,前段时间凌恒还不顾安危的亲自去西夷谈判,那时的她从没怀疑过对方情意,只是深情是真,但不代表只对一个女人深情。 “皇上多情,这也是好事。”南缃语气平和,清明的笑里藏着淡淡嘲讽,“后宫雨露均沾,也好为君王开枝散叶,挺好。” 翻案的事凌恒说反口就反口,那个他曾信誓旦旦说着无意的姑娘终是留在了身边,南缃都不知到底是人心变得太快,还是对方本性就是如此。 也许她从来没有看透过这个男人,现在的凌恒与南缃而言无比陌生。 “雪团已经脱离危险,按照我说的方子继续服药就可,我也该走了。” “别啊。”茗山劝阻,“好歹跟皇上见上一面再走。” 凌恒原本也是在这里的,可突然收到紧急奏折,临时前去处理。 “我的身份不适合在宫里长留,这样会坏了规矩的,你带我出宫吧。” 南缃执意要走,茗山也琢磨着皇上还不知何时才过来,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于是将人送出宫。 一路穿过宫巷,远远又望见两名坐着步辇的嫔妃,南缃心境淡然,人生人来人往,旧人退去新人登场,没有谁取代不了谁,都是平常。 送走南缃,再归来时就见皇帝已经在殿中了。 “人呢?” 茗山回应已经出宫了。 凌恒不悦,“为何不等朕回来?” “是赵丫头自己非要走的。”茗山将当时情况解释了番。 凌恒听了眉眼低沉,他知道,南缃是故意不想见他。 转头又询问对方在这里时都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是给雪团看了看病。” 凌恒不信,好歹南缃和茗山也是旧识,不可能没聊别的,不管是什么,只要是跟南缃有关的他都想听。 于是茗山将过程细细转述,待听到那句皇上多情,凌恒心一揪。 茗山就见主子脸色十分不好,像是痛苦又像是焦慌,五味杂陈。 凌恒走到床边坐下,这里仿佛还留着对方气息。 直到夜幕降临,茗山早已退了下,凌恒仍没有离开一步。 “娘亲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心疼坏了吧。” 看着贴着他手背熟睡的雪团,凌恒轻声说着,“她是不是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雪团闭着眼睛没有回应,过了许久,凌恒轻轻将手抽了出来。 他一动,雪团就睁开了眼睛,伸出爪子轻轻扒回那只手,继续贴在上面睡着。 凌恒轻柔的抚摸着雪团,声音说不出的落寞,“她一定对我很失望。” ———— 南缃离开京城回到了南临,回到故乡和亲人身边。 在当地开设了家医馆,凭着精湛医术,很快成了家喻户晓的女名医。 寒来暑往,日子一天天过去,南缃再没回过京城,不知不觉转眼已过了三载。 这三年当中,裴琰兄弟几人找到了家族没有劫掠银两的证据,虽还没有查出幕后陷害者,但至少摆脱了冤情,皇帝下旨恢复了贤国公和裴琰的官职。 二公子也重回翰林院,出了孝期的裴逸正式迎娶了晚凝,又升做骁骑营副参领。 晚凝不甘做后宅女子,在越王的举荐下也成了营中女侍卫,夫妇二人一同守护皇城。 令颐在华阳的那番闹腾后,时常郁郁寡欢,越王不放心,又带着她去了边关,远离京城是非。 第一卷 第310章 岳母问罪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云铮在边关建功立业,如今也有官职在身,同琳琅结为夫妻。 至于凌恒,南缃虽再没与之见过面,但民间流传着很多关于他的美谈。 年轻天子仁善贤明,勤政恪俭,在他的治理下楚国海晏河清,国富民康,是人人口中的好皇帝。 南缃一直保持着和扶盈的通信,除了家族仍旧无法洗冤,其他一切都好。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南缃不忙之余常常一个人出神,不知有生之年还能否重振家族。 京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明王府与数年前没什么不同。 不过这份平静却在今日被打破。 “当日王妃抱恙无法打理后宅,暂由你来执掌中馈,而今已过数年,王妃早已康复,你却仍旧抓着中馈不放,合适吗?” 正堂上,太傅夫人端肃而坐,沉稳的语气是掩不住的高傲和指责。 坐在旁边的扶盈陪笑道:“夫人话说得在理,扶盈也不止一次向王爷提过将中馈权归还王妃,奈何王爷执意让妾身掌管,妾身也只是奉命行事。” 元锦书冷冷一笑,“赵侧妃好大的口气,原来本王妃都沦落到需你来怜悯地帮着说话了,所以本王妃还得念赵侧妃的好了?” 本想等着明王主动奉回中馈权,可一晃三年过去了,事情超出了元锦书的预料,现在外头人人都知明王府侧妃掌权,就是为了颜面她也耐不住了。 扶盈解释并非这个意思。 太傅夫人不屑,“女儿还没听出来吗,赵侧妃这是搬出王爷做挡箭牌呢。” 扶盈道了句自己只是据实相告而已。 “这话虽听上去有道理。”太傅夫人不买账。 “可你要是真守本分,就该主动卸下权利,先帝在世时称你是京中第一贤妇,当今皇上也对你赞赏有加,赵侧妃是聪明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几个女人正暗潮涌动的对话,明王从堂后走了出来。 “刚才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是本王将中馈权交给扶盈的,有什么事就和本王说吧。” 太傅夫人也敢作敢当,朝明王道:“王爷,别怪臣妇挑理儿,普通人家尚且还讲究个尊卑有别,更何况是皇室。” “王爷偏宠侧室,怠慢正妻,可知外头传言有多难听,损了我们元家颜面事小,可要连累了皇室名声可是大事。” 明王对岳父岳母原是很敬重的,可这些年在和妻子的疏离下,这层姻亲也渐渐淡了,再看眼前岳母的这副长辈姿态,明王心里不服气。 “扶盈执掌中馈是日子不短了,但这么久以来也没听到锦书有意见,从未和本王提过一句,锦书都不说什么,岳母大人又何苦如此?” 转看向元锦书,明王又道:“锦书也是,若心有不满同我说就是,何必让岳母跟着操心。” 元锦书冷着脸,太傅夫人主动道:“锦书清雅脱俗,与世无争,她不在意世间的权利地位,可我这做长辈的总要考虑周全,侧室把持着中馈,名不正言不顺,再这么下去王府还不得沦为笑话。” “所以岳母大人今日来是兴师问罪的了?” 太傅夫人眉头一挑,对明王态度很是不满,“我是担心咱们两家名声,一片苦心而已。王爷,您过去可不是这个样子。” 说着侧眸瞥了眼扶盈,又厌漠地收回眼神,“王爷自小谦和懂礼,万不要被小人挑唆了,宠妾灭妻,这般失了规矩可是让人诟病的。” 扶盈开口打着圆场,“太傅夫人不要误会,王爷一向是敬重嫡妻和姻亲的。中馈的事也是我做的不够好,这样吧,今日当着夫人面,王爷就把中馈权还给王妃吧。” “充什么好人。”元锦书看不过眼,“赵侧妃真要是懂礼,就该知晓我们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儿。” 扶盈低头称是,“是妾身僭越了。” 太傅夫人早看不惯抢走了自家女儿风头的扶盈了,清冷的眼神透着不屑,“赵侧妃,装娇扮弱这一套对男人有用,在我们面前就收起来吧。” 扶盈状似惭愧,向明王行礼退下。 “不必,留在这里。”明王语气不容置疑,“你是王府侧妃,亦是主子之一,客人都没走怎有离开的道理。” 客人两字让元锦书母女不约而同皱起眉。 明王勾唇笑着,“岳母大人为女儿着想的心情我理解,不过小婿还是想提醒一句。” “论长幼,您是长辈扶盈是晚辈,扶盈甘心听你训斥是她对您的敬重;可要论尊卑,您是臣妇,扶盈是亲王侧妃,您没资格对她颐指气使。” 元锦书不忿,“王爷,你” “还有。”不理会怒气渐起的妻子,明王继续道:“本王真有做的不妥之处,自有皇家长辈和皇兄管教,轮不到外戚指手画脚。” 太傅夫人瞪大了眼睛,“王爷这话什么意思?” 被一直敬重自己的女婿这么不客气指责,太傅夫人再沉稳的性子也坐不住了,“这是拿规矩压我们吗?您说这话也太伤感情了。” 明王笑了笑,“本王说得不对吗?岳母大人也是书香清流出身,这些道理应该知道的。” “瞧瞧,方才您还口口声声讲规矩,这会儿到了您身上却不许我拿规矩说事,这不是自相矛盾吗?难道规矩只是定给本王和扶盈的,元家则可以无所顾忌?” 太傅夫人无言以对,脸色一道红一道黑。 “岳母大人,看在您是长辈的份上,今日您所言所行本王就不计较了,只提醒一句:扶盈是皇室宗妇,望您日后对她说话客气些,这也是您该守的臣妇本分,莫连累了恩师德高望重的名声。” 太傅夫人悲愤交加,可再生气也不会失了体面,话已至此,知道继续待下去也是自讨没趣,起身告辞离去。 “岳母大人好走,恕小婿不远送。” 元锦书顾不得别的,追着其母而去。 扶盈叹了口气,柔声道:“王爷,到底太傅夫人是您的师母,又是岳母,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明王不在意,“是本王过去对她们太客气了,以致她们拿着客气当福气,今个儿就是让她们知道,皇族就是皇族,任何人不得冒犯。” 扶盈装作哀声叹息,不再开口。 // 送走母亲后,元锦书气势汹汹来到书房,一进门就指着明王横加斥责。 “你竟用那种言辞和态度跟我母亲说话,什么意思!” 第一卷 第311章 挑拨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明王随手翻着案卷,眼皮都没抬。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元锦书傲然而立,清洌的目光审视着男人,“你凭什么对我母亲不敬,发什么疯!” “凭本王是亲王。”明王姿态悠闲。 “刚才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岳母再如何高贵也越不过亲王,本王只是告诉她该守的规矩。” “我父母待你如同亲子,对你信任有加,把我托付给你,不想你却这么对他们,可知他们会有多伤心?” 明王听得好笑,“你也知伤心二字?那你呢?本王对你倾慕多年,真心娶你为妻,可婚后你又是怎么对本王的?” 元锦书冷笑,“所以你是因为我对你不够亲近,故意拿我母亲出气是吧?” “本王没想那么复杂。”明王眉眼淡淡,“是岳母今日的言行过分了,本王提点下她而已。” “少巧言令辩。”元锦书根本不信这套说辞,“你就是故意报复。你但凡是个男人,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拿我父母出气!” 明王摇头笑着,“是啊,我是不够男人,我但凡要是够男人,凭你没尽到正妻责任早该……” “早该怎样?”元锦书趾高气扬,“说啊。” 明王就看不惯她这副清傲样子,压抑在心里的愤懑脱口而出,“你当我不知你心里想什么吗?” “这么多年了,你始终没有放下皇兄,从未尽到过妻子责任,我忍你到今日还不够意思吗,你有什么资格理直气壮。” 话被挑破,元锦书也放开了,“你还委屈了?呵,我是喜欢皇上,这点从小人人都知道,本就不是秘密。” “你明知我心有所属还非要求娶,就说明你不在意这个,现在却拿这个说事,如此小肚鸡肠,叽叽歪歪的平白让人恶心。” 明王也气性上头,“我知你过去喜欢皇兄,可你都已嫁为人妇,且我们成婚都这么多年了,还这样心系外男合适吗。”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元锦书打心底从来没有怕过明王,“你呢?不也是跟那姓赵的卿卿我我吗,你可以花心浪荡,却要求我专情于你,可笑。” “是谁亲口答应绝不纳妾,自己反悔了还有脸指责别人,像你这种人我看一眼都嫌烦。” 明王气得一把甩掉桌上笔墨砚台,“那就不要看了,回你自己院子,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哼,你当我愿意在你这儿吗?我还嫌沾染了污浊之气呢。” 人走后明王气地在屋里摔摔打打。 他知道元锦书打小性子执拗,可都数年过去了,她是一点都没变,明王耐心逐渐被磨尽。 到了两日后的春日宴,夫妇俩还在置气,出门都各自行动。 扶盈看在眼里,嘴上还是假意劝解了几句。 明王拉起她手,“这些天我时常在想,过去我怎就那么喜欢她?” 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曾经是他最爱,可真正生活在一起才发现,有些人真的只可远观不可近处。 再看身边的扶盈,有这美艳温柔的解语花相伴,何必去冰山美人那里找那不自在,过去的自己真是没苦硬吃。 “往后我只珍惜值得我珍惜的人。” 扶盈温柔一笑,装作小鸟依人的靠在他肩上。 一年一度的春日宴跟往年没什么不同,女眷们给皇后请安过后便结伴自由游玩。 “越王这次回来皇上很高兴,念及他戍边多年的辛苦,赐下不少赏赐。” 皇后同在场的几名官眷闲聊着,“越王还特意提请,将赵侧妃扶正,皇上也同意了,恭喜越王妃。” 令颐起身谢过对方,又闲聊了几句后,看到远处华阳身影,突然想起了什么,朝皇后告退。 席中女眷陆续离去,只剩下元锦书后,魏鸾卸下国母的端庄,阴阳怪气道: “赵氏女还真是有本事,赵令颐被扶正了,听说明王府里的赵扶盈多年来执掌中馈,如同正室。” “外界都传,这位侧妃真真是把明王妃比下去了,保不齐哪日……” 女人说着调笑道:“明王妃也要退位让贤了,唉,看来咱们的京城才女到底是输给南临赵氏女了。” 魏鸾痛恨所有赵氏女,她发过誓要将百倍痛苦加在敌人身上,为自己和姑母出气,心知和她一样厌恶还有元锦书,如能挑唆这个女人,也省了自己动手。 元锦书冷冷地看了魏鸾一眼,奚落道:“皇后娘娘还是老样子,陈词滥调。” “不过妾身还是那句话,有这精力不如放在自己丈夫身上,如今后妃繁花绽放,听说皇上连初一十五都不留宿坤宁宫,难为皇后娘娘还有心思看别人家笑话。” 魏鸾嘴角一抽抽,虽心里不痛快,但多年下来她的面上功夫也练就得炉火纯青了。 “帝王三宫六院乃寻常,本宫是皇后,母仪天下,还能连这点包容心都没有。” // 另一边,令颐同华阳说着话。 “你过去提的南临赵氏罪奴,还有什么双亲不在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几年来令颐从未忘记过这个,那些模糊的画面时不时跳到脑海,让她熟悉又陌生。 令颐清楚,这一定是跟她过去有关,可身边人没一个跟她坦白,今个儿遇到了华阳,她是一定要问清楚,解开心中谜团。 华阳一听就知道,越王定是一直瞒着赵令颐的。 现在的华阳唯恐天下不乱,巴不得别人也过得不痛快,不过她也不傻,知道要是透露了真相,王兄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她可不能做这个坏人。 目光瞄准从皇后那里出来的元锦书,华阳故作友善,“有些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明王妃一定知道,毕竟她跟你的堂姐赵扶盈共侍一夫。” 说着又低声提醒道:“她平日可没少以正妻身份磋磨你堂姐。” 令颐朝元锦书走去,华阳捂着嘴窃笑。 …… “这是什么意思?” 听了令颐的话,元锦书本就不快的心情更是恼火。 “怎么?刚刚成了王妃,得了势,这就来替你姐妹出头了?就算你是正妃,我也不比你矮三分,轮不到你来指责我。” 第一卷 第312章 恢复记忆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令颐本是询问事情的,莫名遭到这般,她不明白对方的怒气从何而来。 “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过去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只是想了解事情真相。” “少在这儿装傻充愣。”元锦书奈不住脾气,“不就是想给你姐妹撑腰嘛,故意拿着失忆当托词,为的就是事情闹大后外人不便责怪你,还只会认为你是无辜。” “赵扶盈惯会人前充好人,一面博得好名声,一面又让你给她出头。姐妹俩一唱一和地联合起来欺负人,合着好人都让你们做了,便宜都让你们占尽。” 令颐一再解释,元锦书却不听,认定了对方是故意的,“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赵氏女装柔扮弱的虚伪。” “用不着在我面前摆谱,先看看你自己吧。” 元锦书满眼嫌弃,“先帝下旨将你们赵氏一族抄家流放,你双亲死在了流放地,而你呢?却委身事故,给先帝后人生儿育女。如此没骨气,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指责别人。” 令颐脸色苍白,“你是说,是,是公爹害了我双亲和族人?” 元锦书哼笑,对方凌乱不安的样子看得她十分痛快。 “你忘了?当年你们赵氏姐妹坐着囚车,跟狗一样被押解进京。” “在大殿上还险些被先帝下旨行牵羊礼,后又被分配给了诸皇子为奴为婢。” 随着元锦书的话,那尘封在深处的记忆匣子仿若被打了开,一幅幅画面跳了而来,可却模糊不清,令颐脑子混乱不堪。 “你身怀六甲,得知双亲死讯后纵马飞奔,从马上摔了下来,险些一尸两命。” “是你嫡亲妹妹赵南缃救下了你们母子,让你们苟活至今。” 令颐双唇不住地颤抖,“南缃……她是我嫡亲妹妹?” 元锦书还在继续,“你族人受着流放苦,死的死,惨的惨,而你却独自享尽了荣华富贵。” “你对得住你双亲在天之灵吗?对得住你们赵家死去的族人吗?我就看你百年之后怎么跟你们赵家列祖列宗交代。” 最后丢下句委身事故的软骨头,元锦书潇洒离去,留下令颐风中凌乱。 脑子一阵阵疼痛袭来,那些模糊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熟悉。 精神错乱下令颐身形一晃,顺着桥上石阶滚落到了岸边。 昏迷了一整日,再醒来时已是月明星稀时。 房间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月色如水,婆娑的树影印在窗上摇曳不止,格外凄凉。 令颐呆呆的望着,良久后,两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越王推开门走了进来,见到令颐醒了十分高兴。 “好好的怎么会滚落下石桥?还好没有什么大碍,以后可要小心些。” 话落许久没有听到回应,越王有些奇怪。 留心下才发现,妻子看他的眼神没有了过去的纯真和爱恋,唯有凄凉悲怆。 心被狠狠一击,这眼神他太熟悉了,是她刚来到京城时的样子,越王心咚咚直跳,试探的询问,“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轻轻拉起她手握在掌心,男人声音微颤,“告诉我,在想什么?” 令颐怔怔的看着,双唇喃喃说出我是罪人几字。 仅这四个字,越王眼前一黑。 多年前的一幕浮现出脑海,女人毅然决然从马背上摔落下来,那满地的鲜红刺痛着眼睛,让他至今想起都心颤剧烈。 越王只觉他的世界轰然坍塌,强镇住紊乱的心神,握着妻子手嘱咐道:“你只要记住,你是我妻子,我们有孩子,我们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其他的通通都不要去想。” 令颐无力地闭上双眸,眼泪断断续续流出。 美梦终有清醒时,数年的恩爱美满戛然而止,那把一直悬在头顶上的刀终究是落了下来。 尽管想过会有这一天,可是真正发生时越王还是慌了神,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让妻子接受这一切。 南缃远在南临,琳琅也随着云铮去了边关,能规劝令颐的只有扶盈了,次日越王就将扶盈请了来,希望她能劝解开令颐。 “你没有错,家人不会怪你的。” 葡萄架下,扶盈看着满院子跑着玩闹的晋儿,向堂妹劝道:“孩子都四岁了,总要为孩子考虑。” 令颐靠在躺椅上,呆滞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欢闹的儿子。 没一会儿,晋儿跑了过来,一头扎进母亲怀里,奶声奶气地唤着娘亲。 轻轻摸着儿子脑袋,想到当年狠心带着肚子里的他坠马,令颐万分愧疚,而今只庆幸孩子平安康健,也算对得住亲生骨肉了,否则她早没脸独活。 扶盈没有告知家族案子状况,可令颐怎会猜测不到。 新帝都登基数年了,妹妹不可能没有找过凌恒,而家族始终没有洗冤,妹妹也回到了故乡生活,可见翻案遥遥无期。 这也是她难以接受现实的重要原因,扶盈说了很多,可令颐依旧没什么反应。 晚间,越王来到房间,看着对他眼神闪躲的妻子,恩爱了数年的夫妻一下子变成了生人,又回到了最初模样,越王心头隐痛。 躺下身,里侧的令颐一声不吭,房间静悄悄的。 “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晋儿也大了,就不考虑再分开了吧。”越王商量的语气带着恳求。 令颐背对着男人,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人人都称颂天子仁善贤明,妹妹说过,他相信我们赵家是冤枉的,可他至今却不肯翻案,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赵家案子的内情让越王羞愧,他哪里敢说出真相,“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这答案令颐根本不信,“家族对不上的账目,那提前到达京城的金簪,至少这些都已经显示了案子有蹊跷之处,哪怕没有证据,凭这些皇帝也可以下旨让大理寺重查,我相信妹妹一定找过皇帝。” 关于金簪,曾经的越王以为令颐只是单纯地要拿回长辈送的及笄礼物,今日听了扶盈叙说,才知当初的她是为了查案。 “你们是不是已经知道真相了?能让皇帝不肯重审案件,莫非那幕后人和皇族有关?” 越王心跳如雷,他最怕的就是这个。 妻子看似柔弱,不问政事,可她心思细腻慧若冰雪,只要恢复了记忆就不再容易被哄骗。 “我不知真相是什么。” 越王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知道内情,“我只想让你知道,我需要你,孩子也需要你,我不奢望你能从心底接受我,只希望我们这个家不要散。” 第一卷 第313章 魂去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从身后环住妻子腰身,越王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像是生怕她会消失,“你就算不为我考虑,也要为晋儿考虑。” 令颐清楚,越王就是知道内情也不会告诉她的,这些年来,只要对自己不好的消息他从不告知,把她保护在温室里。 可她已经恢复记忆,怎么可能继续装作无知。 令颐恢复记忆后,过往府里的欢声笑语也跟着逝去。 越王日夜心情沉重,看着妻子总郁郁寡欢的出神,每每这时他都立在不远处静静望着,眼里是无尽落寞。 为今只有让幼子多陪伴妻子,希冀她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好好生活。 扶盈放心不下令颐,她不认为自己的劝说能开解对方,心里总有种不祥预感。 南缃在家乡过着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直到扶盈的来信打破了这份平静。 当即收拾行李朝京城赶去。 尽管一路上日夜兼程,可到时还是晚了。 越王府门大开,两侧悬挂着白色灯笼,高耸的灵幡像只招魂的手,在风中飘荡。 守卫身着缟素,哀哭声断断续续从里面传出,夜色下显得沉寂肃穆。 南缃一阵晕眩,心跳的剧烈,强撑着精神走进门。 下人们清一色素服,焚香点蜡,供茶烧纸,府内被一片白色笼罩,处处凄清悲切。 扶盈已经在这里守了两日,见到南缃来了,她拭去脸上泪珠,看着令颐的棺木抽泣道:“她终究还是走了这一步。” 一路上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南缃失声痛哭。 她甚至有些悔恨,悔恨当年的姐姐坠马损胎后,她是不是应该选择保大不保小,若是那样的话,姐姐是不是现在还能活着。 “不会的。”扶盈肯定道。 “一个母亲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凭这一点令颐也不会独活,即便你当时选择保大,清醒后的她出于对孩子的愧疚,一样会追随孩子而去给自己赎罪,逃不过这个结局。” 要么大小皆丧命于当年,至少现在,他们母子俩能相处数年,令颐没有背伤弑子的罪孽。 听到外头传来晋儿哭声,扶盈前去查看。 至亲家人一个个离开,南缃心痛如绞。 一酒坛滚落在地上,满身颓废的越王从帘后走出,他发丝微乱,面上胡茬几日未曾清理。 踉踉跄跄行至案前,泛红的眼睛看着牌位,“她真够狠心。” 男人沙哑的嗓音苍凉悲戚,“父母是亲人,晋儿就不是她的亲人了?” “她做出这个决定可有想过孩子!” 越王眼眶湿润,他们曾恩爱如斯,有过那么多美好,她甜甜地唤着他夫君,说要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过往种种如同镜花水月,一朝飞逝。 也许这短暂的几年是上天对他这份痴情的补偿,时限到了,尽数就被收走。 那些甜蜜画面变得暗淡灰白,越王说着说着眼泪流下,瘫坐在地上,捡起酒坛发泄似的仰头饮下。 令颐做出这个决定亦是肝肠寸断,可想到被冤惨死的亲人,外界的那一句句委身事故,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让她备受折磨。 睁眼闭眼都是漫天的谩骂和指责,恢复记忆后的她每一刻都活在痛苦里,日夜受着煎熬。 【幼子无辜,索性平安康健,数年养育陪伴勉强对得住孩儿,为今只愧对亲人,是我不够坚韧,无法面对现实,原谅我软弱这一次】 痛苦中挣扎的她终是选择了解脱。 至于越王,令颐动容他对她的好,也感激他给了自己几年安逸生活,只怨上天捉弄,他们的身份注定今生不能善终。 【若有来世,若那时的你不是皇家子,我必倾尽所有还你这世情意】 酒坛碎地,越王抱着妻子牌位,如同孩子般痛哭。 …… 扶盈回到王府时天色已晚,经过抄手游廊,恰巧遇到迎面走来的元锦书。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得意到头灾祸也就来了。” 听到这话扶盈脚步一顿,抬头就见元锦书姿态悠闲,浅笑的脸上带着幸灾乐祸。 “得了王妃头衔就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嚣张狂妄地教训人,所以说,任何时候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不然必遭天谴。” 说完朝着自己院子翩然而去。 刚回到院中,就听说扶盈跟了来,有事求见。 “妾身要说的事关乎重大,还请王妃回避左右。” 元锦书也好奇对方会跟她说什么,于是让婢女退出房间。 只剩两人后,扶盈缓缓走到房门处,玉指一拨,将门栓关上的瞬间,恭顺的目光顿时变得冰凉。 “想跟我说什么?”元锦书立在烛台前,闲闲的拨弄着火焰。 面前光线暗下,突然一道力量袭来,元锦书被扑倒在地。 还没来及发出惊呼声,扶盈已顺势骑坐在她腰上,抬手就是一巴掌。 元锦书惊怒,“贱人,你敢打我!” 扶盈抓住她挣扎的手臂,又一巴掌扇了上去,“这一巴掌打你过去对我羞辱挤兑。” 元锦书惨叫声还没落下,扶盈又抬臂扇去,“这一巴掌打你在斗兽场上挑唆是非。” “你这个疯女人!”元锦书嘶声大喊,拼命挣扎却无还手之力,结结实实又挨了一耳光。 “这一巴掌打你无事生非,害我堂妹芳年早逝。” 想到越王府的悲戚,晋儿的哭声,扶盈怒火汹涌,拳头接连朝那张脸上砸去。 房间里响着女人凄厉的哀嚎声,外头婢女焦急地猛拍房门唤着主子,可门被关得死死的,一帮人慌了手脚。 一面想法子撞门,一面差人去请明王。 房门终于撞了开,明王带着人涌进来,将地上的两人拉开。 元锦书已被打得鼻青脸肿,鬓发披散凌乱,一帮婢女婆子紧张地围着她查看伤势。 扶盈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整理着自己衣衫。 “天爷,谁家小妾敢对正妻动手!这种事别说是皇族,就是普通人家也是万万不敢有的!”嬷嬷心疼地搂着元锦书,都要气哭了。 “王爷,您要为王妃做主啊!”元锦书的婢女扑通跪地,愤恨地指着扶盈控诉。 “身为侧妃,以下犯上对嫡妻动手,不分尊卑,这种荒谬行径传出去还不让人耻笑,恳请王爷严厉处置。” 几名陪嫁义愤填膺,一声高过一声,明王眉头紧皱,来回看着两个女人。 场面嘈杂混乱,扶盈却从容不迫,她优雅地捋了捋额间碎发,清冷道:“春日宴上,王妃故意言语刺激越王妃,使其恢复了记忆,以至于酿成今日惨剧。” 第一卷 第314章 意外发现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王妃挑事生非,间接闹出一条人命,不该受到惩罚吗?” “你混账!”元锦书怒喝,“赵令颐是自尽,她自己想不开跟我有什么关系。” 扶盈鼻腔一哼,“就因如此,所以王妃还能在这里,不然早被拉进宗人府治罪了。你虽没直接动手杀人,但越王妃却是在你的言语刺激下恢复的记忆,你也有间接杀人之过。” 元锦书嗤笑,“她何时恢复记忆我哪儿知道,自己心窄想不开那是她活该,与我何干,你就是告上朝堂我也不怕。” 扶盈不再理会她,只朝明王道:“王爷,越王痛失爱妻肝肠寸断,晋儿幼年丧母,孩子日夜哭着要娘亲,越王府悲惨状况让人观之不忍,兄长侄儿受了重创,我相信王爷心里也不好受。” “这一切虽不是王妃直接导致,却也脱不了关系。” 这话正说在了明王心坎上。 春日宴上妻子和越王妃说完话后,对方便受了刺激滚路下石桥,当时还闹出不小动静儿。 妻子惹出的事让兄长和侄儿有了这般处境,明王也心有愧疚,这当中也有他御内不严的责任,正愁不知该如何面对王兄。 “王妃所作所为何需你一个小妾指手画脚。”嬷嬷破口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婢女也附和,“没错,凭你殴打正妻,王爷就该废了你。” “住口!”明王厉声呵斥。 一屋子人不再说话,看向男主子,等他拿出态度。 明王缓了缓心绪后道:“扶盈说得有理,这件事虽不是王妃直接造成,但确也牵涉其中。” “王妃可以逃过律法处置,但躲不过良心谴责,本王总要给兄长和侄儿一个态度。” 扶盈的这一顿打,也算是他对王兄的交代了。 “王爷,不能这样。”婢女不服气,“以下犯上到哪里都说不过去。” “我们小姐受了这么大委屈还得不到补偿,赵侧妃猖獗肆意却不被处置,没有这样的道理,还请王爷好好考虑,不然我们老爷和夫人知道了定会不满!” 明王眉头一皱,最后一句直直踩中了他死穴。 堂堂王爷,难道还要看岳父岳母脸色行事?合着在所有人眼里,自己真成了个惧内,害怕妻子母族的窝囊男人了? 抬脚朝婢女肩上踹去,明王大怒,“一个贱婢,竟敢这么跟本王说话,还有没有规矩,当真要骑在本王头上了!” 见明王动了真火,嬷嬷婢女不敢再吱声,房间安静了下来。 “收拾东西,回母家!” 元锦书斩钉截铁,撑着疼痛的身子走向内室。 明王也没有挽留,带着扶盈离去。 // 元锦书连夜回到了娘家,得知经过,太傅虽也心疼女儿,可想到越王妃的死总归跟女儿有关系,对此也不好做评论,只一味地叹息。 “贱妇,贱妇!”太傅夫人咽不下这口气,“论出身和身份,女儿比她高出多少,她有什么资格打人!” “什么我女儿有责任,分明是她借题发挥,仗着宠爱找个由头欺负我女儿。” 太傅夫人早看扶盈不顺眼了,而今闺女被对方打了,她如何能忍。 第三日上午便以诰命身份进宫,将事情上达天听,请求帝王裁决。 扶盈料准了元家人不会咽下这口气,早同明王分析过了。 昨日下了早朝,明王就照着扶盈建议,将事情提前向凌恒解释了清楚。 华阳得知后也添油加醋地告状,告知凌恒春日宴上元锦书是如何对着越王妃恶语相加,杀人诛心。 令颐的死也让凌恒唏嘘不已,他怎会体会不到越王的心情,也深知明王的愧疚。 “事情来龙去脉朕都已经了解了,按照我朝律例,明王妃是不需受到律法处置,但从私情和良心上来说,这件事总和她有关。” 令颐毕竟是自尽,且寻死的真正原因也不是因为元锦书,只能说对方略微有些责任,但按照律法,罪不至死。 “死者为大,明王妃受得这顿打,就当是她对死者尽些哀思吧,也算给越王父子个交代。” 太傅夫人打心底不认同这话,但也不敢反驳天子,可她也不能轻易放过动手者。 “皇上,就算是锦书略有过错,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赵扶盈一个侧妃动手啊,赵氏以下犯上总要受到处罚。” 凌恒点点头,“这话在理,若真是这样赵侧妃确实也该处置,不过明王弟已经解释清楚了,赵侧妃是奉他命所为,所以算不得以下犯上。” 太傅夫人惊得张大了嘴巴,明王竟然替赵扶盈担下来了!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女婿终究是被那个女人拿捏了住,太傅夫人悲愤不已。 魏鸾知道这件事后乐开了怀,不费吹灰之力除掉了一个赵氏女,还打击了元锦书,这战绩让她异常痛快。 原来最高的招术是借刀杀人。 “这只是个开始,其他的赵氏女也别想逃过,本宫会一个一个除掉。” ———— 裴琰这几个月一直在京城,猜到越王妃去世南缃一定会赶来,待丧仪过后便来寻她。 “我家族虽洗刷了冤屈,但那个陷害我们的人还没落网。” 裴琰同南缃说着,“我心里清楚得很,这件事一定是魏家所为,奈何没有证据,无法指证他们。” 南缃明白,因魏颐的死,魏家和国公府翻了脸,被劫去的又是魏家进献给国库的钱,这事他们嫌疑就更大了。 “我和弟弟从来没放弃过,一直在暗查魏家,誓要向仇人讨回这口气。” 裴琰说完将此来最重要的消息告知,“这么久下来,虽然还没有查到证据,但却意外发现了另一件事情,跟洵一有关。” 南缃听了情绪激动,“洵一?怎么回事?” “洵一遇到劫匪当日,因他迟迟没来宋阁老家中,二弟派仆从前去查看,仆从沿途寻去,就见前方有人马作乱,待他们靠近时那些劫匪便跑了。” 裴琰眉眼深重,“仆从隐约记得其中一人样貌,可后来追查下去,一直没有找到那个人。” “而在我们查魏府时,却意外发现了那人在魏家出入。” 南缃惊异,“你是说当日的劫匪是魏府的人?确定没有认错?” 裴琰无比肯定,“错不了,那个劫匪左脸上有颗黑痣,仆从不会认错的。” 左脸上有颗黑痣。 南缃心咚咚直跳——那个去当铺当掉自家金簪的人,也是左脸有颗黑痣。 难道是同一个人! “魏家家大业大,下人没有必要去靠抢劫为生。”裴琰继续分析着,“所以那些人真正身份并非劫匪,这么推断下去,洵一遇害就不是意外了。” 第一卷 第315章 遇害真相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我让仆从将洵一遇害当天所看到的听到的再重新回忆一遍。” “仆从说,他们在送人就医的路上,洵一说过一句话,说那些人在砍断他腿后,嘲讽了句:让家里的美貌妻子好好伺候你吧。” 听到这句南缃心狠狠一撞。 那些人还知道洵一娶妻了,且妻子美貌,若是意外遇匪,怎么可能对洵一的底细这么清楚。 “这就是问题所在。”裴琰继续道,“可见那些人是有备而来的,那句话看似是调侃,实则大有深意。” “只可惜仆从当时着急送医,没有把这句话放心上,事后我们问起时他也忽略了,直到如今发现端倪,重新梳理后才将这句话想起。” 南缃脑子飞速旋转。 洵一人善又老实,从没得罪过谁,从外地来的他在京城更没有仇家,不会妨碍到任何人,倒是自己,背负着一身复杂嫁给他。 被医馆莫名其妙辞退,没有任何一家医馆愿意聘用自己,过去那些蹊跷一下子涌上脑海。 早就有种直觉——那时有人故意给自己添堵。 洵一遇害腿残,虽伤害的是洵一,可自己何尝不也牵涉其中。 丈夫病残,身为妻子需日夜照料,在世人眼里,那时的她就是个可怜女人,再没好日子过。 所以害洵一的黑手和给自己找活计时添堵的很有可能是同一人。 裴琰顺着分析也觉有道理,“是谁希望你日子不痛快?” 南缃冷笑,既然劫匪是魏家的人,那幕后人是谁已经很清楚了。 自从离开东宫后,南缃几乎没有想起过魏鸾这个人,原以为对方把自己打发出府已经是了断了,毕竟自己都已经嫁人了,还能碍到她什么事。 是以过去的她从未往魏鸾身上想过。 听扶盈说过,魏鸾一直不受凌恒待见,甚至在宫宴上当着宗亲长辈都不给她留面子。 后因处理中馈不当,还将她遣回娘家回炉重造,此事一度成了高门笑谈,魏家脸面都丢尽了,魏鸾也成了宗室笑话。 还听说从新婚夜后她就一直独守空房,魏鸾不受丈夫珍视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 人呐,一旦自己过得不痛快了,难免去找泄宣口。 新婚夜的折辱,要走雪团,打发自己嫁人……南缃何尝不知魏鸾对自己的敌意。 要是后来的魏鸾日子过得舒心,也许她会放自己一马,可那女人过得不顺意就不好说了,少不得把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而洵一也成了被连累者。 // “他总说拖累了我,事实上是我拖累了他。” 京郊外,南缃跪在洵一墓前哭得声泪俱下。 那个与世无争的良善少年,原本该有着似锦的前途和安稳人生,却因自己受尽折磨,英年早逝。 连累了无辜人,远比苦难落在自己身上更痛心,罪孽感和愧疚让南缃痛不欲生。 “你放心。”南缃抚摸着墓碑上的字,泪眼闪着坚定,“你受过的苦,我必百倍加注在那女人身上,让她为自己的恶行付出惨痛代价。” 扶盈帮她擦去眼泪,“要把这件事告诉皇帝吗?” 自几年前不欢而散后,南缃再没见过凌恒,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已经很陌生了。 “他明知家族案子和魏城有关,却选择包庇对方,可见魏城在他心里别有分量,魏城只要在一日,魏鸾犯再大的错皇帝也不会严惩。” 凌恒的失信已经让南缃彻底失望了,现在的她根本看不透那个男人,“报仇这种事,我已经不指望外人相助了。” 扶盈叹息,“可仇人居在皇宫之巅,你如何接近?” 南缃没有回应,回去路上也一直沉声不语,扶盈见她眉眼幽深,像是在沉思什么。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王公贵族居住的一带,扶盈开口打破沉默。 “还有件事,这也是我今日真正想跟你说的,只是刚才见你情绪不好,没第一时间告知。” “是小顺递来的消息,这些年他一直暗中留心,无意发现了先帝留给皇帝的遗旨。” 听到那句凡凌氏子孙永世不得为赵家翻案,南缃顿时明白了什么。 “若非幕后人是景隆帝,他何苦于此,看来我们先前的推测没错,案子幕后主使十有八九就是景隆帝。” 难怪那年证据当前,凌恒提请重审会被景隆帝一口回绝,南缃也终于明白了凌恒为何会违背诺言。 扶盈惆怅满怀,“这也加重了我们阻碍,有了先帝遗命,翻案怕是难以实现了。” 南缃也郁结忧闷,天子如此,世间还有谁能改变这一切,深深的无力感袭遍全身。 气氛低迷下来,南缃目光越过长街,落在巍峨皇宫的一角。 金色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光芒,那里是权力鼎峰,至尊之地,承载着所有人的命运。 是不是只有亲自坐上那个位置才有机会为家族洗冤? 久久望着那片红墙金瓦,这一刻的南缃对权力有了前所未有的渴望。 途经越王府后门,忽的听到有孩子哭声传来,认出是晋儿声音,姐妹两人下了车。 “这是怎么了?”南缃把孩子拉进怀里,只见他衣衫不整,泪珠哭花了脸,“出什么事了?” 伺候的嬷嬷又气又委屈,“是几个宗室贵族幼子,合起伙来欺负咱们世子。” 晋儿哭得鼻子红彤彤的,哭哭啼啼道:“他们说我父王是乱臣贼子,母亲是低微罪奴,说我生来卑贱,空有皇室身份,不配跟他们玩儿。” 嬷嬷哽咽地给小主子拍着身上尘土,“世子不服气,跟他们理论,一群孩子就打了起来。” 扶盈眉心一拧,“那些话定是不懂事的大人背后嚼舌根,被小孩子听了去。” “谁说不是。”嬷嬷也心疼主子,“老奴本想着告诉王爷,请王爷做主。” “可王爷还没从王妃离世的痛苦里走出来,这段时间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不吃不喝日日酗酒,这不,昨日病倒了,这会儿再让他知道此事不外是雪上加霜,老奴实在不忍心。” 南缃安慰着外甥,小小的孩子靠在她肩头,环着她脖子闷闷道:“我想娘亲了,娘亲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一卷 第316章 复仇计划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嬷嬷鼻子一酸,低头啜泣了声,扶盈也背过身,遮住了泛红的眼眶。 “姨母,他们为什么说那些?”晋儿眨着懵懂的眼睛,抽抽搭搭询问,“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南缃语气温柔又坚定,“不要听那些胡言乱语,晋儿要记住,你是皇室……和赵家的血脉,流着天下最高贵的血统,比任何人都尊贵。” 南缃不似扶盈等人的感伤,她容色沉静,帮孩子整理好了发丝衣衫,又认真嘱咐道:“还有,眼泪是最没有用的,晋儿是小小男子汉,不可以轻易掉眼泪。” “往后再听到有人说那些,只管狠狠打回去,把他们打死都无妨。” “另外,回去后莫将今日事告知父王,不然父王会很难过,至于其他事姨母会处理好。” 凌晋使劲儿点着头,一句我听姨母的。 扶盈本以为南缃作为亲姨母定会为孩子的处境心疼痛哭,却见她冷静得异常,像是有了什么决定。 将外甥送回家后,没一会儿晋儿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看着孩子熟睡的脸,南缃眸色坚韧,握着他手轻声道:“晋儿放心,姨母会送你坐上楚国最高处,让整个天下伏在你脚下。” 一旁的扶盈听得意外,“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进宫。”南缃平静道。 家仇夫仇都是魏家人,身在宫外的她根本无法触及仇人,想要复仇只能进宫。 既然皇帝不肯翻案,那就将他作为工具,借他之力得自己所愿。 “我要争得圣宠,我要让魏鸾活得生不如死,我要将洵一受过的苦千倍还在她身上。” 扶盈明白了几分,“你是想扳倒皇后吗?可咱们是罪奴身份,就算扳倒了皇后,就算皇帝愿意立你为后,怕是百官也不会同意。” “我不需要做皇后。”南缃冷笑,“当今太后也没做过中宫,一样做了太后。” 南缃看向睡着的晋儿,“如今皇帝膝下只有一女,只要我能进宫,我就有能力让所有嫔妃生不出儿子来,让皇帝被迫过继宗室,立晋儿为太子。” “我会争取将晋儿记在我名下,日后以太后身份辅佐幼帝,掌一国大权,亲自为我赵家翻案。” 扶盈这下明白了,“可皇帝还年轻,太子继位尚且还早。” 南缃不担心这个,只要她能近身接近君王,凌恒的生死康健全由她掌控。 只是担心两人数年不见,现在的凌恒身边百花环绕,坐拥后宫的他是否已将自己抛出脑后。 还有那流落西夷的经历,会不会让他和大多数人一样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 在他心里,她是不是已经面目全非。 姐妹俩不再说话,房间十分安静。 南缃再抬头时,就见越王不知何时立在窗外,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这模样分明是听到了刚才对话,扶盈忧心,不知越王会有何反应,会不会揭发她们。 可瞧着他面容沉静,好似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气氛像是凝固了,最后还是越王先开了口。 “后天天子会去护国寺例行祈福事宜,我病重数日未上早朝,不出意外,皇上顺路时会来探望。” 他说完这句就走了,扶盈姐妹两人对视了一眼。 南缃清楚,这是越王在给她创造和皇帝见面的机会——他也同意她的计划了。 二人不知道的是,方才嬷嬷归来后,悲愤不平下跟同伴说起晋儿被欺负一事,误被越王听了去。 亲生骨肉被外人羞辱看低,越王怎不心痛,他在一日尚且能为儿子撑腰,可哪日他不在了呢? 放眼整个朝堂,除了凌恒外无人不认为他是乱臣贼子,对他们父子偏见颇深。 凌恒在位期间他们父子还可勉强安稳度日,可日后新君继位呢? 越王没有把握未来的侄子会不难为晋儿。 外界的悠悠之口他堵不住,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在听了南缃话后,越王认同了她的计划。 他要让他和挚爱女子的孩子做楚国最尊贵的人,永生永世无人敢欺。 如越王所料,凌恒在去护国寺祈福的这日,回宫前果真来探望了。 王府外,御前侍卫严阵把守,一排排仆从恭谨地立在院中迎接圣驾。 凌恒在房间和越王聊了半晌,期间嬷嬷带着晋儿前来拜见,又待了片刻,命人将补品留下后准备离去。 可走到门口,雪团却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就见它在地上嗅来嗅去,来回找寻着,凌恒几次唤它都置之不理。 像是发现了什么,雪团顺着游廊一路边走边嗅,甚少见到它这么不听话,凌恒好奇,跟了过去。 后院客房外的长廊上,南缃正给晋儿绣着衣衫,就听到刷刷的脚步声跑了来,伴随着激动的呜咽声。 抬头就见雪团兴奋地飞奔而来。 南缃不意外,那地上的香粉和她身上常年佩戴的香囊是同样味道,雪团认得这味道,只要它跟着来,一定会找到自己。 早打听到凌恒去哪儿都会带着雪团,是以提前在府里撒好了香粉。 雪团激动地围着南缃贴来贴去,扒着她腿想要抱抱。 蹲下身抱起雪团,娘俩亲昵地蹭来蹭去。 很快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知道会是何人,南缃故意不回头,装作没听到。 凌恒看着眼前情景,恍如梦境般怔怔地立在原地。 直到雪团从南缃怀里跳下来,直直跑向凌恒,南缃才起身转头望去,那道明黄身影正眨也不眨眼睛地看着这边。 东宫一别三年不曾相见,他俊朗依旧,只是多了帝王的威严和冷峻,举止间更显沉稳。 和凌恒的过往,南缃以为自己早已忘却了,可随着旧人的出现,地宫里的相扶相持,坠下江面的惊险,拒婚被打的坚持,那些曾经的笑闹和争吵一下子涌上眼前。 南缃猛然发现,他们之间的回忆多如繁星,每一帧画面都刻骨铭心,却被她压藏在心底刻意忽视多年。 四目相对,两人皆无言,空气像是凝固了。 雪团欢跳着在两人之间跑来跑去,像是在同凌恒说:爹爹快看,娘亲在这儿。 南缃似是刚反应过来,低头屈膝向他行礼。 还未跪下,就被快步上前的凌恒率先扶了起来。 暖阳映着少女玉净花明的容颜,明丽得不可方物,多年不见,时间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依旧是萦绕在心头的最初模样,让他心动至今。 第一卷 第317章 相见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在凌恒心里,权利之颠比不过他们在仙云山的自由自在,华丽巍峨的宫廷也远不及李家小院那碗混沌汤的温馨,清水村林间的欢笑飞奔,和她每一次的打闹逗弄,都是他为数不多发自内心的笑声…… 那些经年回忆一直被他珍藏在心底,阔别许久却同昨日,少年时的情愫一如最初。 凌恒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万千言语不知从何说起,声音都不自觉颤抖。 “你也在这儿?” “姐姐走后晋儿日夜哭闹,我不放心,陪他一段时间。” 凌恒想问她现在如何,这些年过得怎样,可一肚子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说哪句。 “家里都好吗?” 南缃嗯了声,不动声色地探量着对方神色,想能寻到些过往的熟悉情愫,那是她计划能否成功的关键。 捕捉到那双眼里流动着欣喜湿润的光芒,南缃垂下眼帘,心静了不少。 凌恒目光留恋在这张无数次出现在他梦境的脸上,“你呢,你还好啊?” 问完很久没有听到回应,随着这份沉默,凌恒重逢的喜色渐渐转为担忧。 南缃似有难言之隐,犹豫过后转而一笑,说了句还好。 她说完侧低下头,有意回避开男子视线。 这细微神色怎会逃出凌恒眼睛,那笑中的苦涩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显是口是心非的敷衍。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跟我说实话,到底过得好不好?” 他没有自称朕,而是我,这态度南缃便明了。 像是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南缃眼神闪躲,嘴唇嗫喏了句却无声息。 凌恒看得急切担忧,“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快跟我说,我能帮忙的一定帮。” 分别后,起初凌恒还让人暗中关注南缃动向,得知她平安归国,在南临安稳度日后便不再过问。 不是不想,而是害怕,他害怕哪日听到她嫁人的消息,那是他不能承受之痛,后来这些年便刻意回避,自欺欺人地不再打听。 “你……有再嫁人吗?” 凌恒问得忐忑,甚至再想现在的她会不会都已经为人母了。 南缃面露不耐烦,又像是被人揭露不幸后的羞恼置气,“你故意的是不是?” 凌恒一愣,不知对方为何这么说,眼睫不断颤动,“什么意思?我……” 南缃咬着嘴唇,幽怨的眼神泛动着晶莹,却又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 “家破人亡却状告无门,你说我过得好不好?” “西夷一趟让我备受外界嘲讽,人们的异样眼光就能把我砍杀的体无完肤,谁会娶我,哪个人愿意接受我!” 随着旧事提起,南缃情绪陡然激动,“你还明知故问,是非要我亲口告诉你:我过得不好,非常不好你才满意吗!” “不是的!”凌恒心口一疼,惭愧瞬间浮满脸庞,“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我只是关心,是……” 眼看南缃泪水流下,凌恒不再解释,忙不迭将人拉到跟前帮她擦拭眼泪,“是我不对,没顾及你感受没头没脑询问,你千万不要放心上。” 一滴滴眼泪直直流进男人心里,凌恒再也控制不住满腔情意,一把将人抱在怀里。 “我早说过,你若哪日想通,愿意回到我身边,随时告诉我,任何时候我都会第一时间接你回来,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 南缃抽泣了声,双眸装满凄凉,摇头哽咽道:“这么久了,发生了太多事,我被流言缠身,你身边也有了新人,誓言已经是过去,回不去了……” “不会的!我说过的话永远不会改变。”凌恒无比坚定,捧过怀里人脸,“现在就跟我走,跟我进宫。” 南缃含泪摇头,“我不能。” 不能两字凌恒听出了端倪,“是不能,不是不愿意,所以你是有其他不得已原因是吗?还是对我有怨恨是吗?那件事……我真的有苦衷。” 君父的过错他无法追究,至于还在世间的魏城和阮知州,凌恒并非不痛恨。 不能以赵家案子为由惩治这两人,这些年他来一直在找对方的其他纰漏之处,好狠狠惩治这帮人,可除了赵氏一案,真没能寻到他们的其它过失。 “我是怪过你食言,但我岂会不知天子也有身不由己之时,江山社稷大局当前自己私情也得放一边,虽不知道你为何反口,但也猜到一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我怎会为这个怨恨你。” 凌恒动容,就知道自己爱的女子不是凡俗之辈。 “那你还顾虑什么,我们过去蹉跎了那么多年,难道往后还要如此吗?” 多年的爱而不得已让凌恒痛彻心扉,此刻的他已坚定信念,这回说什么也要将心爱人留在身边。 “缃缃,你跟我说句实话,不提家族仇恨,单说心意,过去和现在你可对我有过一丝感情。” “我不能。”南缃抽泣,视线被水雾朦胧,“太后不允许,过去和现在都不允许,我不能连累家人。” 凌恒怔了证,突然冒出的这句把他听懵了,“母后?她怎么了?” 看似简单的一句却包含的内容很多,凌恒转念便猜到了什么,面色当即沉了几分,“是不是母后说什么了?她见过你是不是?” 南缃不说话,只一昧地摇头,这样子凌恒怎么可能放过。 “缃缃你告诉我,母后到底跟你说过什么?” 南缃反复说着别再问了,有苦难言的样子让凌恒更加确定母亲在背地做了什么动作。 抓着她手,凌恒紧握在手心,“我是天子,有我在,没人能伤害到你和赵家任何一人,你放心说就是。” 在凌恒的执着相问下南缃才艰难道出。 “当年你御前拒婚,太后便知是因为我。” 凌恒心一颤,“所以那个时候她就找过你?” 南缃点点头,“太后说我蛊惑你做出忤逆君父举动,原是该死,看在救子恩情上饶我这次,也算是报答,一命还一命,她和我之间已经两清了。” “让我往后安分守己,若再继续引诱你做出出格之事,就拿我族人出气。” “威胁我不管用什么方法,务必劝妥你接受婚事,保证婚礼顺利进行,等太子妃进门后也要好生服侍,但凡有一点让太子妃不满,一切都拿我是问。” 凌恒眉头早已拧成疙瘩,“母后竟然说过这些!” “不然你以为以我的性格,会乖乖顺从太子妃新婚夜的那种安排吗?若非太后威胁在前,我是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推脱的。” 提起那夜凌恒羞愧难当,那是他最不愿忆起的噩梦,让他恶心至今。 第一卷 第318章 进宫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不光如此,你们夫妇的鸳鸯枕也是太后命我绣制的,是我跪在太后面前一针针绣成,又亲手将保佑你们夫妻恩爱的和合符放在枕芯里,把孙子观音抱回的东宫。” 南缃已经泪流满面,凌恒也早红了眼眶。 母亲竟然背着他做了这么多恶心事!这一桩桩哪件不是在往南缃心上扎针。 可过去的他从不知这些,只知道婚事定下后自己心情沉郁,何曾知道有人比他痛苦百倍。 他不敢想当时的南缃该有多难过,她心一定在流血。 自己不开心了还能不掩饰情绪的发泄,可她却连发泄的资格都没有,还要强作欢笑地做好这一切。 难怪彼时的她一再劝说自己好好成婚,是了,当时的她口口声声说的就是要他为身边人着想,不要牵连到无辜,话都说得那么明白了,可那时的自己却未曾细想。 一掌拍在额头,凌恒痛恨自责,“怪我,是我疏忽了!” “母后那么抵触你,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不做点举动,我早该想到的!” 再看回怀里人,凌恒只剩下心疼和自责,“是我不好,我还是考虑不够周全,让你受了那么大委屈。” “所以说,缃缃也是对我有情意的是吧?那时的你说从未对我动过一点心意是假话,都是在母后的威胁下,为让我死心才说的是不是?” 听到怀里人的那声嗯,凌恒喜极而泣。 “我知道,我早就应该想到。” 男人激动地又哭又笑,“我就说了,我们有过那么多过往,甚至连生死都经历了,你怎么可能对我一点情意都没有。” 他们是两情相悦,从一开始就是,证实了这一点,凌恒心中狂喜。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为我数次不顾性命,御前抗婚,储位江山都能不要,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南缃说着声音黯然下来,“可这份情愫在你新婚夜后就消失了。” 凌恒身子一震,痛苦又漫上脸颊,抱着心爱女子的胳膊又紧了紧,“那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想到魏鸾,凌恒眼锋似能杀人。 是那女人的龌龊举动让心爱女子和自己渐行渐远,抹杀了那份他最为珍视的感情,这么想着,凌恒恨不得把魏鸾千刀万剐了。 身子腾空,南缃突然被打横抱起。 “跟我进宫。” 仅四个字,不再询问南缃同意与否,凌恒抱着人走出院子。 一切还不算晚,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 感受到怀里人的颤抖,凌恒安慰,“放心,我会摆平一切,没有任何人能威胁伤害到你吗。” 凌恒一路朝府外走去,所到之处侍卫仆从纷纷跪地避让,雪团欢快地跟在后面,一路蹦蹦跳跳。 看着浩浩荡荡远去的御驾,越王目光深沉。 地宫的出手相救,西夷之行的及时阻拦,他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夺取皇位,可他都没有这么做。 “我们这一代的皇位争夺中我输了,在下一代身上,就让弟弟讨回一次吧。” 更多的,他是想保全自己孩子。 // 御驾停在乾元殿前,凌恒率先下了马车,南缃本想跟着下来,却被对方执意抱起。 从乾元殿一直到养心殿书房,凌恒抱着南缃一步步走得稳健。 穿过一道道宫巷,遇见的宫人以及经过的嫔妃,就见年轻帝王将个陌生女子珍宝般抱在怀里,一个个跪在道路两侧惊得目瞪口呆,有甚者连行礼都差点忘了。 过后人们纷纷交换着眼神,低议不止。 所有人知道:宫里要出大事了。 进了养心殿,凌恒将人放在软榻上,又命小顺准备膳食。 男女温言软语,诉说着在分别这些年对彼此的思念挂怀,而外头消息早已不胫而走,如水滴烹入油锅,炸起一轮惊响。 魏鸾正在寝宫里拨弄着熏香,听到消息后手中银箸哐当掉地。 “你说的可是真的?” 桂嬷嬷气喘吁吁地点着头,“千真万确,是赵南缃,就是她!” 魏鸾脸色大变,惊得半天没有回过神,“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他把人带进宫以什么名义?又是来给雪团看病的吗?还是太后身子有恙了?” 尽管已经猜到了是何缘故,可魏鸾不愿承认。 “娘娘别慌,千万别慌。”桂嬷嬷安慰着,“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皇上待您情薄,这件事您千万不能冒头儿。” 魏鸾怎能不慌,那可是她毕生情敌! “娘娘宽心,赵南缃身份经历不同常人,皇上要真想把人留在宫中不是那么件容易的事,别的不说,太后那关就过不去。” “对对。”魏鸾捂惊跳的心,“太后一定不会允许皇上留一个残花败柳在身边,玷污皇室名声,她一定会出手的。” 桂嬷嬷认同,“有太后出手,娘娘只管坐享其成就是,省得惹一身是非。” // 与此同时,慈宁宫也得知了消息,柳妃的焦急声在殿中回荡。 “姨母您是没看见,表兄是将那女人抱在怀里,一路抱回养心殿的,这成何体统!” 柳妃不知皇帝和南缃的具体过往,但也知对方对太子有救命恩情在。 “这件事非同小可,姨母您可一定要弄弄清楚。” 柳妃极力撺掇,“皇上既然没有说明是以什么名义带人进宫,跑不了是要纳入后宫了,这种来路不正的女人怎么配侍奉君侧,姨母您一定要阻止啊。” 王太后头疼地按揉着太阳穴,她不是不想阻止,而是不敢。 将赵南缃嫁出东宫一事已让儿子恨透了她,至今母子关系冰冷,要这次再出手,那仅有的这点母子情分怕也不剩了。 见姨母一直不说话,柳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倒要去会会这个女人,看看她是长着何样的三头六臂,让皇上这么不顾礼仪体统。” 王太后将人叫了住,“不要冲动,让哀家好好想想。” …… 天子抱回个年轻女子,消息一层层传遍宫中。 无数双眼睛盯着养心殿方向,东西六宫的嫔妃个个伸长了脖子,焦急地坐立不安。 直到夜幕降临,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这一晚,后宫女人没一个睡得安稳的。 第一卷 第319章 后宫怒气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翌日清晨,嫔妃们早早来到坤宁宫请安,一见面无不讨论昨日之事。 皇后还在梳妆,众嫔妃落座后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昨天的事大家都听说了吧?” “这么大动静儿,还有谁能不知道。” “也不知皇上意欲何为,到现在没个准信儿。” 嫔妃议论不止,有人焦急上头,有人沉面冥思,也有惴惴不安者,直到魏鸾从屏风后走出,稳稳坐在凤椅上,接受众人拜礼。 “娘娘,昨日的事您都听说了吧?” 一名快嘴的嫔妃耐不住性子,着急询问。 魏鸾微微一笑,慢悠悠地抚了抚鬓间步摇,“昨日什么事?本宫近来身子不爽,一直闭门不出,不晓得外头出了什么事,可是有什么新鲜趣闻?” 嫔妃们看不出皇后到底是真不知情还是故意装作不知,一时间不好再开口。 正当时,小顺传来天子口谕,顾不得再讨论,众嫔妃齐齐跪身听旨。 待听到那句晋赵氏南缃为贵妃,三日后吉时受封,满殿哗然。 楚国后宫位分:皇后一名,贵妃一名,四妃九嫔,往后的贵人、美人、才人则无定数。 贵妃,仅在皇后之下。 魏鸾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低垂的眼帘遮盖着满目嫉恨。 猜到丈夫是要将人留在宫里了,但万万没想到会给这么高的位分。 柳妃气的五官都要扭曲了,若非贴身宫女拦着,怕是要跳上房去。 嫔妃们更是惊得眼珠子要掉出来。 小顺将口谕传到便退下了,人一走,殿内喧闹声响起。 “这赵南缃到底是什么人?是何来头?家中官系几品,能有资格一举封贵妃!” 不怪嫔妃们不知,在座的嫔妃不少祖籍都在外省,一朝进京选秀,而后久居深宫,不能和外界互通消息,自然不认识南缃。 而个别在京城长大的嫔妃,没进宫前都是深闺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虽南缃曾在京中闹出过不少流言,但到底是不光彩的男女私通之事,家中长辈也不会把这些告知未出阁的女儿。 除了皇后和柳妃外,几乎无人知道南缃底细。 “赵南缃是南临赵氏女,赵家败落后,被指派到东宫做了太子的贴身婢女。” 对于众嫔妃的疑问,魏鸾只简简单单介绍了这一句,之后不再说话。 嫔妃们听后更不忿了,“一个罪奴?这不是荒谬吗?” “别小看了这个罪奴。”柳妃因愤怒而涨红的脸色还没恢复,尖钻的嗓音阴阳怪气,“人家本事大着呢,在东宫时就不安分,引诱迷惑太子,太后姨母不跟她计较,还给她指了桩好婚事,是个年轻才俊的举人。” “不想嫁过去没多久,这举人就遭遇横祸断了双腿,这位赵姑娘呢,就嫌弃了丈夫,不仅苛待折辱对方,又仗着对贤国公公子有救命恩情,一心觊觎攀附,背夫偷情,最后逼的丈夫无奈选择了自尽。” 满座嫔妃听后大惊,无不愤怒鄙夷。 “还不止这些。”柳妃接着道:“赵南缃在边境时曾流落西夷手中,在西夷待了一段时间。” 一名嫔妃满脸惊愕,“数年前天子登基之时,西夷撕毁了两国盟约,冲破边境,掠去不少财物和人口,当中就有很多女子,听说这些女子落入西夷后都被迫做了军妓,难道赵氏……也是在那次被掳走的?” 柳妃挑了挑眉,没作回答,一副默认了的表情。 这样子让众嫔妃确定了猜测。 魏鸾心底一笑,那年御驾亲往敌国谈判,是为要了回赵南缃,不过为避免议论声,当时对外只说是两国往来谈判,真正原因除了个别人外很多人是不知情的。 至少在宫里,也只有太后柳妃和自己清楚,满座嫔妃那时已经进宫,不与外界联系,自然是不知道的。 柳妃也是清楚这点,刚才故意回应得模棱两可,让嫔妃们误会。 “皇上是太子时曾身患绝症,无人可医,嫔妾早年前听闻,是皇上的贴身婢子赵氏女妙手回春,就是这位吧。”一名嫔妃说道:“这么说来她也是对皇上有救命之恩了。” “那又怎样!”柳妃不悦,本不想提南缃的功劳,不想还是有人说出了。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太后才赐了她一桩好姻缘,这份恩情也报答了。” “她不珍惜太后恩典,逼死了丈夫,狠狠下了太后颜面,一条人命呐,可太后没同她计较,放了她一马,这还不够吗?恩情早已两清。” 那名嫔妃听闻后也深觉有理,“就算对天子有恩,可到底是罪奴身,封个才人也就得了,如何配得上贵妃之位。” “才人也不配!”又一名妃子恨得咬牙切齿,“就凭她不守妇道品行低劣,又流落蛮族做过军妓,山野村夫都不稀得要。” “没错。”众嫔妃纷纷赞同,“这种女人就是沾了皇宫门边都嫌脏,更别说伴君身侧。” “让咱们和这样的人共同侍奉君王,这不是笑话吗。” 嫔妃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愤慨不平,魏鸾嘴角藏着不易察觉的微笑,静静听着未发一语。 宣泄过后,众嫔妃看向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我等姐妹均以娘娘马首是瞻,还请娘娘及时规劝皇上才好。” “行了,大家不要太过激动。”魏鸾端坐在凤椅上,脸上是春风般的笑容,看不出一点愤怒之色。 “这位赵姑娘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在东宫时就深得皇上看重,两人曾共同经历过很多,感情非比寻常。” 下方嫔妃各个不服,嫉妒不服爬满脸庞。 柳妃看不惯皇后的虚伪模样,一句还要去太后那里,率先告退了。 魏鸾也任由她离去,而后继续朝嫔妃们道:“让本宫说,其实众姐妹不该对赵姑娘这般抵触,说来大家能有机会进宫侍奉君王,还是沾了赵姑娘的光呢。” 嫔妃们听得疑惑,彼此相看着,最后又看回皇后,“娘娘何出此言?” 魏鸾保持着温婉笑脸,目光挨个从嫔妃身上划过,“萧嫔的性子,韩嫔的身形,陆嫔的名字,林贵人的眼睛,沈才人的嘴巴,都同赵姑娘生得十分相像,还有同是祖籍南临的阮美人。” 第一卷 第320章 御前抗议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都是和赵姑娘有着相似之处才能入了皇上眼,有机缘侍奉天子,既是众姐妹的贵人,大家理应对赵姑娘心存感激,好好和对方好好相处才是。” 一众嫔妃恍然呆坐——原来所有人都是赵氏的替身? 反应过来后,人人脸上愤恨颜色更胜方才。 魏鸾视而不见,仍旧笑语温柔地说着,“往后我们又多了一名姐妹相伴,大家要同心同德一起伺候好皇上。” 揉了揉额头,魏鸾眉心微拧,“本宫近来身子抱恙,今早起来便头疼不止,撑到现在已是极限,太医快要来了,没事大家都跪安吧。” 桂嬷嬷扶着主子走回卧房,嫔妃们也闷着火气陆续离开。 出了坤宁宫,一群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出现了共同的敌人,让平日心怀各异的嫔妃暂时放下了彼此间的恩怨,凝聚成了一股绳。 一番商议过后,次日,一帮人作伴来到坤宁宫,准备向皇后说出她们的主意。 却听说皇后凤体不适,卧病难起,免了今日的请安。 柳妃转身就走,几名嫔妃意欲挽留,可心高气傲的柳妃才不理会,坐着步辇高傲离去。 嫔妃们的满腔愤慨难以压制,虽皇后和柳妃不在,可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进行,一群人浩浩荡荡朝御书房而去。 小顺在御书房外候着,远远就见一群莺莺燕燕朝这边走来,甚少看到这么多嫔妃聚在一起,小顺赶忙迎了过去。 “皇上可在?”最前方的蓝衣女子询问。 “在,不过皇上这会儿正在休息。”小顺如实回道:“昨晚皇上批阅奏折到深夜,今儿个又早起上朝,困乏的很,下朝后就歇下了,众位娘娘可有事?” 不理会小顺的问题,蓝衣女子板着脸上前两步,拎起裙摆直直朝书房门前跪下身。 她这一跪,后面的几位妃子也跟随跪了下来。 小顺被这一幕看傻眼了,正想问问是何情况,就听蓝衣女子朝着殿门大声喊道。 “皇上明鉴,赵氏罪奴之身卑微下贱,红杏出墙逼死前夫,被掳蛮族沦为军妓,此女妇德丧尽残败污秽,不配侍奉君侧。” “为保皇室名誉,臣妾等恳请皇上收回封妃旨意,将赵氏逐出皇宫,永不准其踏足一步。” 女子说完重重叩首在地。 小顺被震惊了,正要劝说阻拦,却见其他妃子也齐声高喊,“臣妾等恳请皇上收回封妃旨意。” 一群人齐齐叩首,再叩首,一声声恳请皇上收回旨意回荡着大殿前。 附近的侍卫太监皆被这一幕震惊,不可置信的眼神似在说:这些人疯了不成。 小顺左右劝说着嫔妃们莫如此,小心惹得龙颜震怒。 奈何这帮人像喝了鸡血,全不理会小顺的劝说,倔强如铁牛,一句一叩首。 喊声阵阵传到殿内,软榻上坐着的南缃放下手中核桃,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 凌恒因下朝后头脑困乏,南缃特意为其点了静心熏香,药效下正睡得沉,还未被外头动静扰醒。 小顺轻步走了进来,透过门缝看了眼看还在睡着的天子,又来到南缃这边,慌得直擦冷汗。 “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南缃看着跪在最前方的蓝衣女子,询问小顺这是何人。 “这是陆嫔。” 小顺将对方底细悉数告知,“其父是通政使司通政使,官居三品,兄长陆晨也有武将官职在身。” 南缃颔首,果然是有些背景,难怪如此胆大,“想来皇上待她也是恩宠有加吧,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底气。” 小顺摇头,“倒也没有,说来这宫里嫔妃还没有一个真正让皇上放在心上的。” 南缃又问陆嫔是如何通过选秀的,毕竟能被天子看上一定有原因,弄清楚对方底细才好对症下药。 小顺回忆着当年殿选,“皇家规矩,帝王登基后首次选秀中选人数不得低于七人。” “陆嫔在面圣前已经有六位秀女定了下来,皇上当时也乏了,懒得再继续,就命人将后续的待选名单呈上,过目后,二话不说就将陆嫔名字圈了起来。” 南缃奇怪,“连人都没见就确定了,难道此女和皇上先前见过?是旧识?” “应该没有。”小顺答道,“若真是旧识,皇上也不会待她恩宠一般。” 南缃点着头,“所以说当时皇上只是随手一指?” 小顺看了看卧房那边,确定天子还没醒来,低声在南缃耳边道了句,“这位陆嫔娘娘闺名叫做:陆湘湘。” 南缃闻言哑然失笑。 外头喊声还在继续,凌恒在熏香作用下睡得沉,小顺不知如何是好,南缃却不着急。 早就猜到她的进宫定会掀起一番风波,意料中的事,该来的躲不掉,总要面对。 不过……南缃冷笑,嫔妃的这招真不算高明,尤其没看到皇后和柳妃同在,便猜到了原因。 “无妨,让她们闹吧。” 见南缃不慌不忙,悠闲地品着茶水,小顺也跟着静下心来。 不过面上功夫还是要做,小顺走到外头继续规劝着嫔妃,管不管用的,自己总要尽到御前责任。 激昂的喊声终于吵醒了凌恒,听到里屋有响动,南缃走了进去。 “皇上醒了。” 凌恒盘腿坐在床上,面容冷峻,凌厉的目光盯着殿门方向。 “皇上不要动怒,我情况特殊,大家不接受也是情理之中,重要的是你不要气伤了身就好。” 外头的污言秽语让凌恒更加心疼挚爱女子,握着南缃手安慰了几句,准备起身出去。 “不如先让我去跟她们解释吧。”南缃提议。 凌恒一挑眉,拍了拍她手温柔道:“我带你进宫是要给你幸福,任何事我都会摆平,你只要在我身后安然过日子就好,什么都不用操心。” 南缃浅浅一笑,“既然都进宫了,以后总是要跟宫里人常相处的,一味地躲在皇上身后也不是长久之计。” “皇上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我总要单独面对这些嫔妃,先让我去,实在不妥皇上再出面。” 空旷大殿前,嫔妃们一个个倔强跪挺,直到殿门打开,一窈窕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逆光下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见那鹅黄色的衣衫将女子衬得明媚动人,比旭日还要耀目三分。 不是宫中装扮却能出现在此,嫔妃们已然猜到了是何人,数道目光集中在来人身上。 第一卷 第321章 皇后为人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有了皇后的话,在南缃走近后众嫔妃无不打量着她容貌。 阳光下的人肤白胜雪,淡眉如烟,一双杏眸灿若繁星,略微吊梢的眼角又给清丽的人添了丝妩媚,明净中带着娇娆。 她亭亭玉立站在那里,动人心魄的美丽让几名嫔妃瞬间明白了皇帝的痴迷,这也加重了她们心底的妒意。 “未免惹得龙颜震怒,我劝诸位还是及时悬崖勒马。”南缃好言劝着,“以免场面不可收拾。” 跪在最前方的陆嫔无视这话,她目光掠过南缃,下巴高高抬着,朝殿门方向喊道:“赵氏妇德丧尽残败污秽,不配侍奉君侧,恳请皇上收回封妃旨意。” 陆嫔一字字说得铿锵有力,是说给皇帝听,也是说给身边的南缃听。 南缃端详着眼前女人,不知怎地,有种看到元锦书的感觉,两人都生得一样淡雅,一样的气质清傲。 “这位娘娘口口声声说我苛待前夫,红杏出墙,我想问一句,你可有证据?你说我沦为蛮族军妓,可是亲眼所见?西夷可曾亲口证实?” 陆嫔这才看向南缃,只一眼,又冷漠地收回目光,抛出句世无空穴来风。 南缃淡笑,“所以说还是流言蜚语而已。” “没有真凭实据,一切的一切只是坊间几句流言,自己的想象,便要给我扣下这盆脏水,就是拿到府衙大理寺,官员也不能这么断案吧。” “唯一能得到证实的是我家境败落,身份低微,可数年前天子登基大赦天下,我赵氏一族已赦免罪行回归故里,已是平民之身度日,罪奴两字我可担不起。” 陆嫔不屑一哼,“那也是卑微之人。” “我虽家世不比各位,可并非对朝堂无一点贡献。” 听到南缃这话,嫔妃们纳闷儿。 “早年间我治好了皇上绝症,救驾之功难道担不起贵妃位置吗?与西夷对战之际,我军军营瘟疫横行,我解了瘟疫,救下万千将士性命,凭此功劳担不起一个贵妃位置?” “各位是凭着家族官爵功勋进宫,我是凭着自己功劳得以位份,哪里比你们差?” 话落,众嫔妃诧异不已。 那时的她们早已进宫,与外界并无联络,后妃又不得干政,哪里能知晓边境军事,更不知南缃曾解过疫症。 “你说的是真的?”一名嫔妃不确定地问询。 “这种事如何扯谎。”南缃笑得从容,“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何以娘娘不曾阻止封妃,也是因为娘娘知晓此事,知道我是担得起贵妃一位,所以才顺应君心。” 南缃说得平静,可落在嫔妃耳里却如同惊雷炸响,“你说皇后娘娘知道这个?” “当然了。”南缃眨着纯真的眼眸,“诸位身份不能同宫外联系,消息闭塞也正常,但皇后娘娘身为母国,其父又是辅国大将军,消息自然灵通得多。” 几名嫔妃相互看着彼此,眼中是质疑和愤懑:合着皇后知道这些! 可昨天柳妃叙说赵氏如何如何的不堪时,皇后一言没发,对其功劳之事全然不提。 但凡能透露一些,她们也不至于这么愤慨。 且就算昨日没说是无心,可现在呢,她们在殿前已跪了许久,这么大动作皇后不可能不知,却没派人来阻拦,眼睁睁看着她们激愤闹事。 难怪皇后今早称病,定是知道她们要有动作,故意躲着不参与,这分明是拿她们做刀子使啊。 嫔妃们愤懑满怀——这还是那个温良贤德的皇后吗? 南缃早猜到了魏鸾的心思,那人就是这样,人前装得温婉端庄,背后最善用借刀杀人。 “今日事无非两个结果。”南缃与众人挑明,“要么诸位真能让君王撤回旨意,将我赶出宫,皇后娘娘也算借是旁人手除掉了我,坐享渔翁之利。” “要么大家举动惹得龙颜大怒,天子震怒下发落了诸位,对于皇后娘娘而言也算去了批嫔妃,总之这笔账怎么算都不亏。” 话尽于此,众嫔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先前来时的激昂全都转到了对皇后的怨恨上。 “皇后娘娘不是这样的人。” 一道柔软的声音响起,是人群中的阮情,“皇后娘娘贤德无双,最是宽和大度,赵姑娘未免把娘娘想得太复杂了。” 经阮情这么一说,众人又有了怀疑。 也是了,从进宫起,皇后一直是端庄国母,从未做过什么过分举动,兴许这次的事只是个偶然。 “是吗?”南缃笑了笑,“许是我了解得不够,我只知道在娘娘和圣上大婚当夜,娘娘背着皇上命我守在房间屏风后,看着他们圆房欢好,也是在这件事后,皇上再未留宿过娘娘住处。” 这种私密房事嫔妃们哪里知道,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一直不明白为何皇后不招天子待见,哪怕初一十五都不留宿,原来缘由在此。 未曾想到那位看上去贤惠温婉的皇后背地里如此阴暗龌龊,众人讶异非常。 不过惊愕之余又不禁感慨南缃的大胆,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揭露了国母丑事,一个初入宫的女子这般高调,就不怕皇后嫉恨报复吗? 南缃怎会怕,她和魏鸾早已是死对头,此番进宫也不是求安稳的,她来就是兴风作浪让对方生不如死的。 阮情无言以对,垂下脑袋不再吭声。 南缃最后劝道:“趁着皇上还未现身,大家还是都回去吧,也算减少些罪责。” 南缃不心疼这帮嫔妃,只是不想让魏鸾渔翁得利。 事已至此,嫔妃们怒火也消了一大半,找回理智的人们不敢再继续争取,接连站起身来。 唯独陆嫔神色依旧,她鄙夷地扫了眼打退堂鼓的几人,转回头继续跪着,又一次喊着恳请皇上收回旨意。 该说的都说了,有些人要执拗到底,南缃也不再拦着。 有嫔妃想上前劝说陆嫔,可在看到从殿中走出的天子后,又乖乖缩回了步子。 第一卷 第322章 发落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其实在陆嫔心里,南缃的谣言并不是最让她反感的。 她接受不了的是:自己是因和对方同名才得以进宫,这对于心性高傲的她而言比死还难受。 “皇上,关于赵氏的谣言,如果只是一两人相传也就罢,可那么多人都知道,可见此事千真万确。” 不能拿同名说事,陆嫔便捏着流言不放。 “赵南缃残花败柳,宫中嫔妃都是出身官宦人家的千金闺秀,让众姐妹和这样的女人共同侍君,这是对众嫔妃的羞辱。” 陆嫔情绪激昂,一句句铿锵有力,大有冒死直谏的言官模样。 “皇上一向贤明睿智,而今为美色所迷不顾皇室体面,这么下去难免会让天下人以为皇上并非大家以为的英明。” 周围人听得惊愣,暗叹陆嫔的大胆。 悄悄看了眼天子脸色,只一眼,瞬间吓得收回了眼神。 小顺提醒对方莫失了规矩,可陆嫔浑然不觉,直挺挺跪着,始终不肯低下高贵的头颅。 南缃心下冷笑,君王言行真有过失,前朝自有御史言官上谏,后宫也有太后皇后规劝,何需轮到嫔妃指责,而今两方都没出面,一个小小嫔位就这样争尖冒头,当真是蠢。 倘若无亲无友也就罢了,今日也算是做了赤胆孤妃,大不了一死,不会牵连到其他人。 可她有那么多族人在世,就不怕君王一怒之下牵连到家人? “凭着几句没有证据的流言蜚语,就这样诋毁她人,陆嫔如此浅薄?” 凌恒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你可知,你在边关任职的兄长那年也身染瘟疫,将死之时是南缃出手相救。” 陆嫔眉眼一动,微微张了张嘴巴。 那时的她已经身居后宫,这些年未同家人见过面,哪里知道这个。 “你兄长是家中独苗,南缃对陆家的恩情何等深重你该知晓,你兄长对南缃感激涕零,得知她流落西夷后还要拼死相救,倘若他知道你这般诋毁恩人,不知作何想法。” 陆嫔面色泛红,身子晃了晃,精神明显恍惚却还在强撑。 “你久居深宫不知内情,今日冲撞只当你是不知者无罪,朕给你次机会,收回方才言论,回去闭门思过。” 众人看向陆嫔,就见她倔强的咬着嘴唇,眸光来回闪烁。 陆嫔眼神流转间落在南缃身上,那张让人看了都嫉妒的容颜,再想到对方名字,缃缃,湘湘…… 霎时一股恨意涌上心头! “恩情是恩情,过失是过失,就算她对我家有恩,也抹不去她妇德败坏被万人践踏过的肮脏。” “母族感不感激她我不管,臣妾绝不同娼妓共侍一夫!” 凌恒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是够胆量,只是不知你族人是否都如此。” 天子的话很明白,这是警告她再一条路走到黑,族人也要受牵连。 在所有人都以为陆嫔这回该服软时,却见她清傲的抬着下巴,凛然道:“人固有一死,臣妾一身清白,绝不堕落到同娼妓为伍,相信母族气节亦是如此。” 当真是要拖着全族一起死了?众人暗暗长呼了口气,原本还为陆嫔揪心,眼下是一点同情也不剩了。 凌恒冷笑,他清楚陆嫔性格,猜到她不会低头,方才给对方一次机会不是因为心疼,而是为名正言顺治罪,让所有人心服口服,避免外界非议南缃狐媚惑主。 “很好,那朕就成全你。” “传旨,陆嫔御前无状,抗旨不尊,数次劝阻仍执迷不悟,自言甘愿牵连族人。撤去陆嫔绿头牌,永久不复,陆家教女无方,即日起革职贬为庶民。” 凌恒没有杀她,也没有灭陆氏全族,并不是心存仁慈,而是有自己考量。 南缃刚进宫,若此刻为之颠覆一个家族,这么大动静必然会在前朝掀起风波。 届时南缃少不了被扣上红颜祸水的帽子,这无疑是将心爱女子推上风口浪尖,反倒称了一些对她有敌意之人的心,譬如皇后,太后。 废了陆氏官职,既惩罚又不伤其性命,震慑了后妃又不会引起前朝言论,最为妥当。 上一刻还刚烈无比的陆嫔这会儿再也支撑不住,泄了气般瘫坐在地,含泪的眼神望着天神般的君王。 母族官职来之不易,一朝革去,几代人的努力全废了。 现在的陆嫔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嫔妃一言一行事关母族。 不过南缃奇怪的是,凌恒对陆嫔本人做出的处置并不算重。 瞧他眉目深沉,虽不知缘由,但也猜到定然另有原因。 众嫔妃纷纷向陆嫔投去幸灾乐祸的眼神,既是对她不识抬举的轻蔑,又是除掉了个对手的快意。 小顺指挥着两名太监将陆嫔带了下去,对这女人无语至极。 “当自己嫁的是普通男人吗,那可是天子,岂会惯着她脾气。” 凌恒回到殿内处理公务,嫔妃也都各自回了寝宫,小顺候在殿前和南缃说着话。 “心性这么高还进什么宫,找个能拿捏住的夫家作威作福去啊,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不愿同姑娘共侍君王,这下好了,往后独守空房吧。” 想到刚才为皇后说话的阮情,南缃朝小顺问道,“阮情应该和皇后关系不错吧,皇上待她如何?当初是怎么通过选秀的?” “这位阮美人不是皇上亲自选的,是太后娘娘看中的。”小顺将当时殿选情况告知。 “殿选进行到一半时,因收到紧急公务,皇上需亲自前去处理,暂时将殿选交给了太后娘娘主持,接着阮美人就进殿了。” 阮情生的娇柔水灵,看上去也是个柔弱老实的,论姿色配得上侍奉君王。 性子柔弱且母族官阶不高,这样的最好拿捏,不担心她有了恩宠后会跋扈。 在太后眼里,这类女子最适合做嫔妃。 “可皇后娘娘没看上,直言阮美人算不得出众,也不知是太后是故意还是怎得,偏就挑中了阮美人。” 小顺咂着嘴琢磨,“阮美人是太后看上的人,不得皇后喜欢,论说她应该跟太后娘娘多亲近些,可不知为何,进宫后的她却跟皇后走得近,全不感激太后的知遇之恩。” 这么说南缃就明白了。 阮知州是魏城的人,其女阮情自然会追随皇后,选秀前母女俩还曾去魏府拜见过,魏鸾不得宠,需给自己培养可用人手,一定会为阮情保驾护航。 南缃猜测,皇后大抵是知道她看上的人太后一定不会同意,于是反其道而行,假作对阮情不满意,而不知内情的王太后顺理成章掉进了对方陷阱。 第一卷 第323章 郁闷的太后和皇后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阮美人是那届秀女里容色最出挑的,就连柳妃娘娘看了都嫉妒,所有人都以为她定会最先得到宠幸,可事实却完全相反。” 小顺继续说着,“她进宫许久没被翻牌子,都快被所有人忘了,直到半年后一次偶然才得以侍寝,是所有嫔妃里最后一个侍寝的。” 阮情是不幸的,在所有嫔妃里侍寝最少,可她也是幸运的,仅仅那一次便怀了身孕,生下了公主,从位份最低的才人晋升到了美人。 “宫里人都说这位阮美人面软心慈,名软身软心更软,是宫中第一善人。” 南缃差点笑出声。 “对了,如今的阮美人又有身孕了,前几日太医刚诊断出来,还不满两个月。”小顺感叹,“进宫三年一共就侍寝过两次,两次都怀上了龙裔,当真是好福气,子女缘旺盛。” 南缃眸色凉薄,就算阮情中选不是凌恒本意,可宠幸她总是自愿的吧。 明知那阮知州不是好东西还宠幸其女,南缃如今愈发对世间的男女感情嗤之以鼻。 “不过说来也奇怪。”小顺继续说着,“皇上每次宠幸过阮美人后情绪都不太好,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儿,虽然阮美人诞育皇嗣有功,可皇上待她还不如别的嫔妃。” “宫里这些年前后也有几名妃子有过身孕,可不是小产就是孩儿夭折,几年了,皇上膝下就一个女儿。” 南缃不奇怪,自古后宫尔虞我诈,宫里的孩子最难养活。 一个位份最低的妃子能在吃人的后宫顺利生下孩子,南缃相信这必然是得了皇后的庇护。 说完阮情,小顺将自己想法告知,“奴才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都是自己人,有话直说就是。” 小顺应下,低声道:“那陆嫔确实不像话,出言羞辱死不足惜,不过奴才私心想着,为了长久之计,姑娘是不是考虑帮她在皇上面前说说好话?” 南缃挑了挑眉,“此话怎讲?” “奴才本心不是为了陆嫔,是为了姑娘考虑,姑娘刚入宫就成了众矢之的,虽然今天嫔妃们都被震慑,暂时不敢再闹事,可她们心里一定是对姑娘不服的,往后少不得合起伙来再和姑娘作对。” “姑娘初入宫,正是收揽人心的时候,奴才的意思是,如果您这时卖陆嫔个人情,后宫诸妃定会对姑娘的宽和大度动容,这样姑娘往后在宫里也少些敌人。” 小顺的好意南缃明白,可她并不打算这么做。 “没用,我就是帮陆嫔求了情,这些嫔妃一样视我为眼中钉。” 小顺挠了挠脑袋,“总有些有良心的吧,后宫复杂,要能多几个自己阵营的人,娘娘也好有个帮手。” 南缃不这么认为,只因这一届的宫妃不同以往。 这届选秀是以自愿为前提,谁人不知一入宫门深似海,但凡是个求安稳图清静的性子,怎会愿意踏足后宫这片是非地。 换句话说,能自愿进宫的都不是省油灯,都是做足了争斗准备,不死不休的狠手。 这种情况下哪个会那么容易被感动。 南缃清楚自己情况特殊,这些人一定会不服,要立住脚,总要杀一儆百镇压局面。 且自己也给过陆嫔机会了,可她不知死活地一路走到黑,那就别怪别人拿她做法子了。 至于其他跟着闹事的,虽也可恨,但若全都处置动作太大,少不了惊动前朝,相信凌恒也是考虑到这点,所以没有追究其他人。 // “只处置了陆嫔一个?” 坤宁宫里,听了回禀的魏鸾眉眼凝重。 煽风点火地激起了嫔妃的愤恨,本想利用这帮人做局,不管是替自己除掉赵南缃,还是天子一怒之下处置了这帮嫔妃,自己总是能捡个大便宜。 可不想最后只处置了一个陆嫔,赵南缃无事,其他嫔妃也无事,没有达到预期效果,魏鸾心里憋闷。 桂嬷嬷也惋惜,“不过老奴奇怪的是,柳妃这次倒是没有参与,不像她性子。” 魏鸾轻哼,“还不是太后给她出的主意,不然就凭赵南缃抢走了原属于柳妃的贵妃位置,柳妃能善罢甘休?” 柳妃从东宫进入后宫便封了妃,一心想做皇后的她首先要爬上贵妃位置。 王太后当然支持,做了先帝多年的德妃,那时的她习惯了庶妃身份,从未觊觎过后位,而今当上了一国之母的太后,尝到了权势带来的甜头,后来的她是牟足了心思为母族争取利益:后位,太子之位,都出自自家血脉。 经过王太后多方斡旋,眼看就要将贵妃位子给外甥女落定,可不想这个时候被皇后查出了柳妃给雪团下毒。 当年雪团在御花园误食了有毒的鸡腿,凌恒将这件事交给了皇后追查。 凌恒清楚,后宫里,皇后是唯一一个不会对雪团有歹意的。 大婚夜后皇后再未被宠幸过,眼睁睁看着其他妃子一个个侍寝,恨得眼睛都红了,而雪团打扰了不少嫔妃侍寝,皇后高兴都来不及,巴不得雪团长命百岁。 皇后也不辱使命,很快查出了是柳妃所为。 柳妃被处罚,连同准备要拟的封贵妃圣旨也取消了。 “痛失到了嘴边的肥肉,柳妃愤懑得要死,现在看着别的女人占据了这个位置,她能甘心?怕是杀对方的心都有。” 魏鸾脸色阴沉,“这次肯定是得了太后劝说才这么安生,否则她那张扬跋扈的性格,今儿在御书房带头闹事的就是她了。” “赵南缃从进宫到现在太后都没露过面,一声也没吭,我要是没猜错,她必然认为我会出手,等着坐享渔翁之利呢。别看她们这会儿没声息,私下定也愁闷着呢。” 正如魏鸾所料,慈宁宫看似平静,实则也头疼得很。 “皇后是个醋坛子,又跟赵南缃积怨已久,哀家想着她一定会有动作,也好借着她手除掉赵南缃,没想到这次倒是沉住气了。” 王太后说着长叹,“宫中数年,皇后真是长进了不少,越来越有她姑母样子了。” 柳妃不服气,嗔嗔怨怨地求着姨母想办法。 第一卷 第324章 封妃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莫慌,不要一遇到事就自乱阵脚。”王太后安慰,“只要封妃圣旨没正式下达,事情就不算到最后。” “后宫这关她过了,可还有前朝呢,只要有御史言官上谏,此事就有回转余地。” 柳妃深觉有理,期盼着前朝能有人说话,将对手阻拦在宫外。 不光柳妃,魏鸾以及所有嫔妃都在打这个主意,将希望寄托在前朝,个个翘首以盼。 可不想两日过去,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她们不知道的是,越王料到南缃的进宫会引起风言风语,于是将南缃在边关解除瘟疫,救下无数将士一事早早散播了出去。 纵然母族落败身份低微,可有这份天大的功劳在,破例封贵妃也说得过去,至于逼死前夫流落蛮族等事,没有真凭实据总是不能定论。 是以封妃之事前朝无人反对。 天子发落了陆家,陆家在知道宫里发生的事后也怨透了自家女儿。 御史和太后都没插手的事她竟然冲在最前面,君王几次给了机会,道理都讲清了,却还一根筋地执迷不悟。 陆家不敢怨恨君王处置,全族性命还在已经让他们感激皇恩浩荡了。 朝堂也无人为此发言,毕竟是陆嫔亲口说出甘愿牵连族人,这种自己作死的行为谁都不会同情。 两天过去,不管后宫女人如何的怨恨,晋封贵妃的仪式照常进行。 受封当日清早,南缃来坤宁宫拜见。 形同副后的杏黄色贵妃服制光彩照人,穿在本就圣颜仙姿的人身上,那份风采完全不逊于皇后。 魏鸾看得刺目,默默收回眼神,憾恨兜兜转转了多年,这女人终究是回来了。 “起来吧,赐座。” 话落,只听身边的桂嬷嬷轻咳了声,魏鸾抬起眼皮,就见南缃早已经坐了下了,不恭不敬的态度分明。 眼下时间尚早,其他嫔妃都还未来,果然人后装都不装,魏鸾投去厌恶一瞥。 南缃也打量了番魏鸾,数年不见,她已褪去了过去的温婉柔弱,眉眼间更多的是威严冷沉。 洵一的身影浮现出脑海,少年故作坚强,纯善的欢笑下掩藏着悲凄,刺痛着南缃心,若眼神能杀人,此刻她早将魏鸾万箭穿心。 “赵贵妃过去就侍奉殿下,如今又回到天子身边,可喜可贺呀。” 南缃勾唇一笑,不在意对方语气里的嘲讽,“世事难料啊,那年嫁出东宫,本以为有了归宿,往后安然度日,可上天不佑,让我前夫遭到灾祸,英年早逝。” “失去了丈夫依靠,本想着凭这身医术也能有个生计,可命运不济,没有一家医馆愿意用我。” 魏鸾端庄而坐,垂着的眼帘遮住了神色,唯有膝上的手微微颤动,指尖不断抠着裙衫。 这细微动作没逃过南缃眼睛,她装作无奈一笑,“世道艰难,我一弱女子难以支撑,走投无路下只能投靠皇上,得天子庇护。” 魏鸾紧紧抿着唇,她怎会不知其中缘由。 若非自己当年对李洵一下手,若非交代了医馆谁都不许雇佣赵南缃,她也不至于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转投到皇帝怀里。 筹划了那么多,最后反而成全敌人,魏鸾气得胸口闷痛。 “贵妃者,当出身显贵,清白贤德,赵贵妃可汗颜?” 眼下无旁人,魏鸾也懒得装,“平心而论,你觉得自己够资格做贵妃吗?” 南缃笑眸从容,“君王的宠爱就是资格。” 皇后脸一黑,压着胸口妒意冷冷笑道:“好啊,那本宫就看看这份宠爱能持续多久。” “无需长久。”南缃笑看着对方,“只要比娘娘命久便可。” 公然挑衅的态度让魏鸾气极,后槽牙都咬碎,正要发作就听太监进来禀报:众嫔妃前来请安了。 敛下情绪,魏鸾恢复了神色,命众人进殿。 以柳妃为首,七八个妃子陆续走了进来,向皇后行过礼后按位分依次落坐。 南缃不抬头都知道所有人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柳妃自坐下身眼睛就没从南缃身上离开过,从看到南缃的第一眼,就已经想好要把人埋在哪儿了。 南缃抬眼就迎上了对面坐着的女子。 那人眸中赤裸裸的仇恨之色毫不掩饰,生得妩媚艳丽,眉眼间带着凌厉之色,尖尖的下巴始终高抬,通身的华贵和飞扬跋扈的气质不猜都知,定是和皇后分庭抗礼的柳妃。 南缃也不回避那道眼神,就这么看着她,静静看着。 终了,柳妃先侧开了脸,端起桌上茶盏慢悠悠饮着。 “这位就是赵贵妃。”魏鸾一团和气,“往后我们又多了一位姐妹相伴,大家要和睦相处,一同侍奉好圣上。” 看着上首从容端和的魏鸾,南缃暗笑这女人变脸之快。 忆起与她的初见,那时的魏鸾刚嫁入东宫,一个温婉柔静的小女人,有着太子妃头衔却无太子妃气场,甚至有些怯懦,动不动就泪眼汪汪。 现在的她端的是一国之母做派,面上功夫也练就得炉火纯青。 在魏鸾示意下,众嫔妃向南缃行叩拜礼。 礼毕,各自坐回原位。 魏鸾指着下方人依次给南缃介绍,“赵贵妃也认识下宫中姐妹,柳妃、萧嫔、韩嫔,林贵人,阮美人,沈才人。” “陆嫔抱病,一早差人回过了。” 听上去没有一个有封号的,南缃扫了眼殿中的莺莺燕燕。 有艳丽妩媚的,有清秀脱俗的,有英姿大气者,亦有娇憨可爱型,当真是百花齐放。 而众人看她的眼神不是冷漠就是怨恨,唯独有位紫衫嫔妃,朝她友善笑着,南缃颔了颔首以作回应。 “赵贵妃初入宫,有什么需要或不懂的随时找本宫。”魏鸾说着又看向柳妃,“或找柳妃也可,柳妃奉旨协理六宫,也要照顾好赵贵妃。” 许是大家听出了皇后的话外音,纷纷低下头,以帕遮着嘴角。 柳妃脸色铁青,明白皇后意思。 过去的她是皇后之下第一人,现在头上多了一个贵妃,也不知这协理六宫之权还能握在手里多久。 “今个儿是受封第一日,赵贵妃还需向太后拜礼请安,本宫就不耽误你时间了,过后众姐妹也好去贵妃宫里再次贺喜,热闹热闹。” 嫔妃闻言都没回应,有的端茶饮着,有的低头摆弄着绢帕,只做没听到。 第一卷 第325章 萧嫔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魏鸾视而不见,笑着让众人跪安。 从坤宁宫出来,一众嫔妃都不吭声,直到南缃朝慈宁宫远去,身后的女人们才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人有脸树有皮,可有些人的脸比那城墙还厚。” 看着南缃离去的背影,一名妃子讥讽道。 听了这话,另一粉色衣装的嫔妃娇笑出声,“可不嘛,但凡是清白正经姑娘,哪个没有心性,可人家那位倒好,声名狼藉还脸不红心不跳,跟个没事人一样泰然自若,这气度真是让咱们大开眼界。” 话刚落,就见华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已立在跟前。 一声长公主还没说出口,粉衣女子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长公主做什么!凭什么打人!” 华阳笑得人畜无害,手上却是又一巴掌扇上去。 粉衣嫔妃惨叫一声,捂着脸悲愤大喊,“长公主不要太过分了,纵然你是公主,我也是天子嫔妃,轮不到你动手!” “我就打你了怎样?” 华阳依旧笑眯眯地看着,推开护在对方身前的婢女,猛地将那名嫔妃推倒,毫不客气地骑坐在身上,一连几个巴掌轮了上去, 粉衣嫔妃大声呼救,华阳泄恨般对着那张脸又抓又挠。 周围嫔妃看得惊愣,都不敢上前阻拦,最后几名宫女太监将人拉开。 粉衣女子已经被打得鬓发钗子统统散落,脸上数道抓痕,哭哭啼啼的人又气又委屈,“长公主太欺负人了!” 华阳跟个没事人似的,拍了拍身上衣服,“不服气?尽管告诉皇兄啊,你看皇兄是休了你还是废了我。” 说完大摇大摆地离去,留下粉衣女子在原地哭泣咒骂。 这会儿的她也反应过来了,那华阳和赵南缃有着同样的经历,刚才那番话是辱骂赵南缃,可也一样戳在了华阳心上。 “我要告诉圣上,请圣上好好管教管教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 “算了吧。”一旁的嫔妃劝着,“皇上知道了缘由最后处置的还是你。” “对对,就当是被疯狗咬了,别跟华阳一般见识,谁人不知那女人已经神智不正常了。” 粉衣嫔妃捂着脸哭泣不止,望了望坤宁宫大门,搁以前,她定会告知皇后,请中宫做主。 但看清了皇后嘴脸,现在的她哪里还敢去。 以皇后外表宽善内心阴险的性子,少不得将这件事告诉皇上,反扣自己个不敬贵妃之罪,弄个同陆嫔一样的下场,去了无疑是送给皇后个排除异己的机会。 恨来冤去最后只能自己咽下这口气。 // 南缃到了慈宁宫,却听说太后这三日吃斋礼佛,期间不见任何人。 心下一笑,知道对方是故意回避,这样也好,省得看那人脸色了,反正自己该尽的礼数尽到了,对方如何就与自己无关了,转身朝住处走回。 回来就见到一名嫔妃已在院中候着,一看到自己便笑着迎了过来。 女子身姿高挑,明艳大气,眉宇间透着英姿,行动间落落大方,自信飞扬。 南缃认出来,这是刚才在坤宁宫里唯一对她态度友善的紫衫嫔妃。 进了房间,萧嫔将备好的礼物亲手奉上,“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恭贺贵妃受封之喜,还请贵妃不要嫌弃。” 那是一对晶莹剔透的双鸾玉簪,做工精巧,是上等佳品。 “这礼物太厚重了。” “贵妃不嫌弃就好。” 萧嫔不似其他嫔妃那般矫情扭捏,她气质开朗,举手投足英气又不失端庄。 “前几日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贵妃定也被扰了心神,人多的地方是非多,贵妃不要放在心上,时间久了那些人自然也就接受了。” 南缃谢过对方开解,说了几句场面话寒暄。 萧嫔眉眼含笑,“臣妾在北阳长大,北方天高地阔民风豪放,不似京中规矩繁多,臣妾自小不受拘束,入宫多年也没两个聊得来的姐妹。” “唯看娘娘面善,心下喜欢,娘娘刚进宫,要是需要人陪伴随时可唤臣妾。” 南缃保持着应酬般的笑,“那敢情好,我也不喜欢被规矩束缚。” 萧嫔更高兴了,听到外头禀报皇上赐下赏赐,于是起身道:“想来皇上也快下朝了,一定会来看望娘娘,臣妾就不在这里打扰了,回头再陪娘娘说话。” 南缃也没让对方空着手回去,回赠了份礼物。 小顺指挥着人将流水般的赏赐抬进房中,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古董玩物,各种珍品数不胜数。 南缃谢过皇恩,没有外人在,二人说着体己话。 “方才奴才来时,看到萧嫔娘娘从这里出去,看样子是来向娘娘贺喜的吧?” 南缃嗯了声,向小顺询问萧嫔是何来头。 “萧嫔是镇北王的女儿,镇北王虽有王爷头衔,但并非皇族血脉,是因祖上功劳大破例封了异姓王爷,世袭至今,萧嫔在闺中时就是备受宠爱的北阳小郡主。” 想起萧嫔殿选时的一幕,小顺乐出声来,“这也是当时的一件稀奇事儿了。” 殿选之际,秀女挨个进入大殿面见太后和帝后。 礼法规矩,不经允许不能直视天颜,是以每位妃子进殿时都是垂眸低首。 轮到萧嫔时,如其他人一样,在宫人引导下恭恭敬敬走进大殿。 只顾低头跟着引领太监走,未注意到前方有扇开着的门窗,就这么一头撞了上去。 “这种御前失仪的事,轻则取消选秀资格,重则连累家族,可皇上非但没有计较,还直接让她中选了。” 头撞在了门窗上?随着这话,南缃下意识摸着额头。 在东宫时她曾两次撞在凌恒书房的门窗上,后来凌恒还特意命人将那门窗改为向里开。 再想到萧嫔的中选,南缃瞬间明白了。 “萧嫔在北阳长大,许是受那边环境影响,这位娘娘率性洒脱,待人处世不卑不亢,自信从容,太后娘娘早前也说过,萧嫔为人出挑不出格。” “皇上待萧嫔谈不上宠爱,但也算体面,宫里人私下猜测,皇上大抵也是欣赏萧嫔的性格。” 品着这话,南缃回忆着刚才的女子,“听上去这萧嫔倒是个不错的人了。” “奴才自个儿是这么觉得的。”小顺说道,“反正萧嫔在宫里的这些年从未出过差池,也不参与任何拉帮结派之事。” 第一卷 第326章 晋封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对了,那天御书房前的闹事,除了皇后和柳妃没去外,这位萧嫔娘娘也没参与。” 听了小顺这番话,南缃更确定了萧嫔不是个简单人物。 在御书房前参与闹事的人并不可怕,至少她们把喜怒都写在了脸上,这种人藏不住沉不住,其实很好对付。 最可怕的是那些没有去闹的人。 皇后没去很明显是想借刀杀人;柳妃没去跑不了是太后在身后出谋划策。 而萧嫔在没有任何人帮衬下,面对众妃的怂恿依然保持清醒冷静,独立独行,可见此人心思不凡。 有时候越是看上去无害的人反而越危险。 凌恒下朝后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到了殿中却发现这里冷冷清清的。 “没有人来贺喜吗?” 依照宫中惯例,新晋嫔妃首日,尤其高位者者受封,其他妃子都会前来为之道喜,哪怕是面上的功夫也得做做。 “回皇上。”宫女银欢替主子回道:“只有萧嫔娘娘来过,其他人都没来。” 凌恒听了面色幽沉,南缃见状笑解道:“无所谓,我不在意这些虚礼,且若人来了心没来,不过也是面上走个过场,还不如不来,落个清静。” 凌恒知道南缃不是凡俗女子,不会把这种事放心上,可南缃不在意归不在意,但他不能看到心爱女子受委屈。 “传旨下去,晋萧嫔为妃。” 天子突然的一句听得宫人一愣,小顺很快反应过来,领命前去传旨。 // 突如其来的封妃圣旨震惊了后宫。 柳妃得知后气得在殿里大喊大叫,“她做什么了?又无身孕又无子嗣,眼下也不是年节大日子,凭什么给她封妃!” 太后揉着额头,烦闷道:“皇上并非看重萧嫔,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为了赵贵妃。” 今日只有萧嫔去给赵氏庆贺,儿子用意很明显,无外是让满宫嫔妃知晓,同贵妃交好的都能得到好处,为的是给赵氏清除敌对力量。 另外也是针对外甥女。 太后清楚,外甥女骄纵,而今四妃中唯独只有她一个,皇帝让萧嫔和她平起平坐,也是有压制之意。 想到前两日儿子的话,王太后悲从中来。 【是儿臣执意把人带回宫,鉴于过去母后对南缃的威胁,儿臣只说一句:若赵氏族人但凡有一个受到伤害,儿臣必从几位舅父身家前程上十倍讨回来,望母后好自为之】 儿子知道了过去旧事,王太后十分窝火。 柳妃也气的胸腔要炸开,突然脑袋顶上多了个贵妃,身边又有个和她齐名的萧妃,一下子拉低了她在宫中地位。 “萧嫔是个属藕的,满肚子窟窿眼儿,御书房那次她就没去,我当时还纳闷儿,这女人怎得这么沉得住气,果然是憋着招儿呢。” 柳妃扯着手中帕子,仿若把那当成了萧嫔,“不与众妃为伍,今儿个又巴巴地跑去赵氏那里献殷勤,讨了表兄喜欢,轻而易举就得了妃位。”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王太后叹息,“早说过萧嫔是个聪明人。” 外甥女身后有自己,这些年来势力不逊于皇后,二人分庭抗礼,算是宫中两头大。 嫔妃们不是巴结她们就是巴结皇后,“而这个萧嫔,她哪边都不站,从来只以君王心意为主。” “可不。”柳妃恨得直咬牙,“这回又趁着乱局捞了把好处,真是便宜她了,可这点心思难道表兄看不破?” 王太后摇头,儿子未必看不破。 但对儿子来说这些不重要,不管对方是真心和赵氏往来还是假意,他要的是借着萧嫔一事给赵氏撑腰。 “行了,别着急。”太后安慰,“赵氏进了宫又怎样,这只是个开始,她往后能不能在宫中立足,能不能长久待下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也是,眼睛不要总放在这些女人身上,多在皇上跟前下下工夫,早点让肚子有消息才是正道。” 太后帮外甥女出着主意,“能登上后位当然是最好,可就是做不成皇后又怎样,譬如哀家,哀家也没做过中宫,现在不也一样是太后了。” “说到底,后宫女子最重要的还是子嗣,就如先帝的淑妃,生时受尽恩宠又怎样,没有子嗣傍身一样下场凄凉。” “你只要肚子争气,早日诞下皇长子,哀家定想办法让他做太子,你将来一样是太后。” 这个道理柳妃也明白,可要肚子有好消息哪里那么容易。 “皇上一个月里也就翻两三次牌子,几乎几个月才能轮到我一回,再遇到点意外情况,譬如那个小牲畜捣乱,连这一次机会也没了。” 柳妃撒娇般唤了声姨母,挽着王太后身上胳膊祈求道:“您能不能劝劝表兄,让他多在后宫走动走动。” 王太后无奈地看着她,“那你觉得君王每月要翻多少次牌子才算合适呢?” “每个妃子至少也得三四回。” 王太后听了被气笑了,“宫里有名有号的嫔妃共九人,每个翻三四次牌子,合着要把皇帝累倒在床上?” 柳妃也发觉自己闹了笑话,绷不住乐出声,王太后宠溺地戳了戳她脑门,也跟着笑。 外甥女就是这样,虽娇纵了些但可爱得紧,对自己也孝顺听话,王太后还是打心底喜欢她。 柳妃低头捏了捏自己肚子,只叹为什么没有阮美人的幸运,每次都能怀上。 坤宁宫这边,阮情也正陪着皇后说话。 “嫔妾也是后来才知,原来赵南缃是赵氏女。” 忆着当年在家乡与之相处的那些日子,阮情不满地怨叨,“本是同乡,可当时的她一句都不曾提起,而今想来这女人藏得可真是深。” 还纳闷为什么那个时候就不喜欢赵氏,原以为自己只是嫉妒对方能陪在心仪男子身边,现在想想,果真是事出有因,那女人骨子里就不是好东西。 魏鸾得知南缃在众妃面前将自己过往丑事抖了出来,脸早成了黑炭。 再看到阮情满脸的幽怨时,又压下心头火气,“人心隔肚皮嘛,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娘娘,皇上这么偏爱赵氏,这往后的日子……”阮情担忧的身前双手来回搓揉。 皇后劝她放宽心,“你膝下有女,现在又有了身孕,这胎要是能诞下皇子,往后的荣华富贵就保住了,何必再跟赵氏计较,咱们过好自己日子就是。” “娘娘总是这么宽和仁善。”阮情都替皇后打抱不平,“赵氏人前揭娘娘短,难为娘娘还不恼。” 第一卷 第327章 可惜是个女儿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皇后无奈笑了笑,“当年新婚夜,赵氏是守在房中不假,但此事是桂嬷嬷安排的,本宫根本不知情。” “桂嬷嬷以为她是殿下的通房婢女,这通房婢女不就是给主子守夜的吗?所以才做了这个安排,也是想着万一皇上下半夜来了兴致,还会宠幸她一番,也是为了她好,却不想被她曲解,还背后跟皇上告状。” “皇上听信了她所言,自那后就冷落本宫,不想赵南缃还不满意,这次又旧事重提,当众污蔑本宫。” 阮情使劲儿点着头,“所以说赵氏心思歹毒,嫔妾清楚记得,当日在南临,赵南缃不过个婢女身份,却端着女主子派头,随意插嘴主子谈话,动不动就指手画脚,她本性就是个张扬霸道的。” “也是恃宠而骄。”皇后苦笑。 “这么过分,娘娘就打算饶过她吗?” 皇后长长叹息,“她可以不懂事,可本宫身为国母,怎能同个小女子一般见识,不管外人如何看待本宫,本宫都会尽到国母职责,善待皇上的女人。” 阮情对皇后的贤良深深感慨,也为其柔弱着急。 “娘娘,您不能这样,柳妃成日作威作福,现在又来了个赵南缃,这些都不是善茬,您要是再这么纵容她们,这帮人还不得上天去,恳请娘娘早日拿出主意,嫔妾虽不才,必为娘娘尽心尽力。” 魏鸾欣慰笑着,夸赞阮情懂事,又嘱咐她好好养胎。 阮情告退后回到自己寝宫,婢女见主子一直闷闷不乐,陪着她说话解闷。 “我千辛万苦生下公主,也只得了美人位分,萧嫔什么都没做,却能位列四妃之一,我心里当然不舒服。” 婢女开解道,“萧嫔是镇北王之女,出身高贵,得个妃位也没什么,每个嫔妃都有自己造化,小主何必执拗这个。” “那是因为我不同于皇上的任何一个嫔妃!”阮情一脸娇怨。 “我和皇上相识于陌路,皇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我出水火,我们有那么难忘的邂逅,是天定的缘分。” “那些个嫔妃算什么,她们不是父母之命就是例行选秀,如何能同我比,尤其赵南缃。” 阮情在南临时就不喜对方,本以为天子将人嫁出东宫可见对其无意,不料还是回来了,一个罪奴婢子一跃成贵妃,阮情心里一万个不服气。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的两次侍寝是如何争取来的。 进宫后的阮情一直没有得到翻牌子机会,直到那年中秋夜宴,凌恒饮了不少酒,在皇后的安排下阮情前去给乾清宫送醒酒汤。 阮情和南缃都是南临女子,有着南临女子的水灵白皙,酒后的凌恒误将她当做了南缃,阮情永远记得,那晚的天子抱着她嘴里却反复喊着另外一个女人名字。 第二次侍寝则归功于女儿佑宜。 当天是佑宜的生辰,在孩子强烈要求下凌恒来到漪兰宫陪女儿用晚膳。 得了皇后暗中帮衬,阮情在饭后点了特制的熏香,那里面加了让人情动的药物,未免事后皇帝追究,熏香中还有味迷魂散,人醒后会对前一晚发生的事记忆模糊。 两次侍寝后,皇后都派人第一时间送来助孕药物,也因此有了佑宜和现在的孕肚。 “位份再高没有子嗣又有什么用。”婢女笑盈盈开导,“小主您好歹有公主在膝下,唯一一个为皇上诞育血脉的,不比她们差。” 说到女儿阮情更是怅然若失,惋叹道:“只可惜佑宜是个女孩,她若是男该多好。” “皇后娘娘不受宠,是生不出嫡子了,佑宜要是男孩儿,她就是皇长子,何等尊贵,凭此必登储位,日后我也能做个庶太后,可惜偏偏是个姑娘。” 摸着自己腹部,阮情暗暗祈祷道:“但愿这一胎能是个儿子。” 宫女又劝了几句,后出去准备安胎药。 // 魏鸾在寝殿修剪着花枝,桂嬷嬷轻步走了进来。 听了回禀,魏鸾眼尾一扫,“她真是这么说的?” “刚递来的消息,千真万确。” 魏鸾冷哼着将剪刀丢在桌上,不屑地睨着阮情方才坐过的地方,“这也是个贱人。” “她不想想,若非本宫托母家费尽精力寻来助孕药,让她每次侍寝后喝下,她能那么容易怀上龙胎吗。” “柳妃强势不容人,后宫嫔妃各怀鬼胎,要不是本宫庇护,凭她一个小小才人,能在这危机四伏的后宫顺利生下孩子吗,不感恩戴德还敢嘲笑本宫生不出孩子。” 魏鸾满眼阴恨,“她该庆幸生下的是个女儿,不然这会儿她早不在人世了。五品小官之女,还想做太后跟本宫比肩,野心不小啊,不知深浅的东西!” “还天定的缘分。”魏鸾听着就来气,“本宫是先帝亲封的太子妃,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皇上唯一的妻子,她一个小妾算什么,还不同于其他嫔妃,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桂嬷嬷安抚道:“娘娘没必要为了个棋子动怒,如果这胎能生下儿子,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魏鸾消了消火,摆弄着手上护甲,“要不是看她还有利用价值,本宫岂能容许她在眼前晃。” 每每看到阮情望着天子时的爱慕目光,魏鸾恨不能把那双眼珠子挖出来。 …… 夜幕降临,凌恒处理完公务后就来到了南缃住处。 到时就见南缃已沐浴完毕,躺在床上浅眠着,雪团窝在床尾,用身体给她暖着双脚。 妻子女儿都在此,凌恒心头暖哄哄的,有种一家人终于团聚的感觉。 “是不是地方不够睡?”见雪团缩着身子不自在,凌恒温柔道:“到这边来。” 凌恒打着手势,雪团明白什么意思,本想起身,可看了眼身下的脚,无奈又叹了声息,那样子似在说我还是给娘亲暖脚吧。 凌恒好笑,也没勉强它,脱下外衫躺到床上。 感受到身边动静,南缃睁开迷蒙的眼睛,“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何时睡着的。” 第一卷 第328章 闹笑话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有些要紧政务处理了下,是我来晚了。” 娘亲醒了,雪团也完成了任务,起身伸了个懒腰。 环看了眼周围,爹娘把床占满了,哪里还有自己位置。 听到凌恒轻笑声,见他正看着床下,南缃也好奇的伸脑袋望去,就见是雪团卧在那里睡了过去。 凌恒看得好笑,“小家伙倒是懂事,知道给爹娘腾出位子。” 要换成别的女人,它早把人挤走宣誓主权了。 帐帷放下隔绝了外界,昏暗的光线下,气氛变得暧昧缭绕,一方小天地里,时隔数年后两人又躺在一起,南缃有些拘谨。 凌恒伸手将人抱在怀里,“这几天我很开心,我的缃缃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多年来的思念和牵挂,上天总算是眷顾自己,凌恒心悸又满足,亲昵地在她脸上轻吻。 寝袍被轻轻扯下,露出素白肩头,南缃想说话,却已被对方压在身下。 娇俏的脸因羞涩微微泛红,和过去的样子一模一样,凌恒看得痴迷,不由笑道:“还这么害羞,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男子气息贴近,南缃脑子出现东宫大婚夜的那幕,交缠的身影映在红色帐幔上,耳边是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魏鸾,阮情,还有那一屋子的莺莺燕燕……都是和他有过鱼水之欢的女人。 南缃心生抗拒,本能地按住那只手解着衣衫的手,“我,我不喜欢这种事。” 凌恒一怔,停下了手上动作。 南缃也不回避他眼神,将散开的衣领拢了拢,从他怀里脱离出来,独自靠坐在床角。 刚刚升起的气氛瞬间凝结,帐幔里安静的能听到呼吸声。 未料到会发生这个,凌恒一时愣神,“缃缃不是接受我了吗,我们……” 南缃脑袋埋在膝间,闷闷的声音道:“我喜欢皇上,但不喜欢做这种事。” 凌恒有些懵,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恍然一个念头闪现:是不是跟她流落过西夷有关? 关于南缃在蛮族的经历他没有打听过,也从不妄自揣测,但就事论事来说,他不是想不到一个美貌女子落在那种地方会面临什么。 对心爱人的喜欢早超出了世俗,那些事他从没在意过,她又是为解救众将士远赴边关,致使自己深陷险境,凌恒有的只是心疼。 再说远些,更是皇家的造孽让她家破人亡,凌恒对南缃除了男女之情,还有数不尽的亏欠。 可对南缃来说西夷那段经历一定给她身心留下了伤害,以至于现在抵触这种事。 这几年间她没有嫁人,何尝不是被这个原因影响。 看着缩在角落黯然神伤的人,凌恒确定了猜测,不由懊悔自己考虑不周,没有顾及到对方感受。 “是我不好。”凌恒将人拉到身边,“缃缃放心,你不喜欢的事我肯定不会强迫,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以后相处日子还长,那些伤害他会慢慢帮她化解。 事情顺利的让南缃有点意外,不知是什么原因让凌恒这么理解她。 但能躲过侍寝就好。 凌恒再没其他动作,只抱着南缃和她枕边软语,道着心中情愫。 夜色深沉,殿内外清幽宁静,小顺等人守在外头,直到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顺公公,我们小主身子不适,劳烦您向皇上禀报一声。” 小顺看着来人,是阮美人的贴身宫女。 “阮美人身怀龙裔,万不能有事,我这就安排人请太医前去。” 宫女谢过,又道:“也烦请公公告知圣上,请皇上移驾探视一眼。” 小顺笑了笑,“皇上已经歇下了,且身体不适有太医在就可,毕竟天子不是医者嘛。” 宫女不高兴,脸上带着骄矜,声音都拔高了两分,“我们小主身怀龙胎,龙胎安危可是大事,总得让皇上知道。” “万一有个闪失咱们也担待不起不是,顺公公只管通报,皇上去不去也不是您能决定的,您这么擅自做主,当心不好跟皇上交代。” “姑娘莫急。”小顺姿态淡然,“皇上都知道了,已经安排了太医,姑娘听从便是。” 宫女面色微微一滞,“这话什么意思?已经知道了?难道皇上未卜先知?” 小顺笑得隐晦,“皇上说了,今晚一定会有嫔妃身体不适,所以早安排了下来,届时直接通传太医就是,不需惊动圣驾。” 宫女眨巴着懵懂的眼睛,张着的嘴都忘了合上。 听到周围有低低的笑声,就见值守的几名小太监正捂着嘴窃笑。 脸颊一阵滚烫,反应过来的宫女羞愤得无地自容,转头跑了开,过后又是一阵笑声。 凌恒早猜到南缃首次侍寝定会有人出来添堵,就看这个时候哪个蠢的会撞进来,这不,捉住了一个。 在小顺的有意散播下,一夜间宫里不少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无一不对阮情暗中嘲笑。 // 次日清晨,众妃来到坤宁宫请安,一见面就笑议纷纷。 当阮情身影出现时殿内声音才止住,一个个拿着调笑的眼睛看着她。 数道目光让阮情如芒刺背,硬着头皮坐下身。 “听说昨晚阮美人身体有恙,不知现在如何了?”柳妃娇媚的嗓音调侃道。 随着这句嫔妃们低笑声又起。 正要出内室的魏鸾听到这个,止住了步子,静静立在原地听着,没有阻止她们的意思。 魏鸾就是有意让阮情陷入窘境,人只有受尽了屈辱才会拼死报复那些伤害自己的人。 柳妃还在兴致勃勃打趣,“要说咱们圣上还真是英明,料事如神呐。” 知道自己成了笑话,阮情羞臊地垂着头,脸红得能滴出血,这样子让众妃更乐了。 听着外头说够了笑够了,魏鸾这才慢慢走出来,接受过嫔妃拜礼后悠闲地问道:“刚才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柳妃又一声娇笑,媚眼睨着阮情,“也没什么,不过是说有些人偷鸡不成蚀把米,邀宠不成变笑话。” 阮情羞愤地侧转过头,紧紧咬着嘴唇,眼中泪水欲滴。 “也是奇了,阮美人身体早不有恙晚不有恙,偏偏赶着贵妃侍寝时不舒服,啧啧。” 柳妃说完又看向南缃,笑得意味深长,“圣上英明,提前将可能出现的打扰者清除,可见皇上是真真爱重贵妃。” 话里的挑拨之意满殿人听得出来,经此一事贵妃定嫌恶了阮情,而没讨好的阮情必也痛恨贵妃,一双双看热闹的眼神在二者身上徘徊,巴不得两人成仇敌。 第一卷 第329章 言语争锋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魏鸾状似明白过来,“是说昨晚阮美人身体抱恙一事吗?本宫今早也听宫人说了。” “其实也没什么。”魏鸾温柔地帮阮情解着围,“人有个头疼脑热是寻常,何况阮美人怀着身孕,身子更是脆弱,这病要来了哪会挑时辰,不过是碰巧赶在一起了。” “娘娘说的是。”听到皇后帮着自己说话,阮情有了底气,“嫔妃自从怀孕后身体百般不适,昨夜又头晕不止,这才向皇上禀报。” 魏鸾心疼地看着她,“女子怀孕辛苦,你本就身子骨弱,这回又要遭罪了。” 阮情起身向皇后屈膝一礼,“谢皇后娘娘关怀,能为皇上绵延子嗣是嫔妾的福气,不敢谈辛苦,且就算辛苦心里也是高兴的。” 那娇软的声音透着自豪,嫔妃们听了收起笑,瞥着阮情肚子,先前的嘲讽眼神已变成嫉妒。 “阮美人最是乖巧懂事。”魏鸾赞许的让她落座,又关切道:“身体现在可有好些?若不妥就唤太医再瞧瞧。” 捕捉到皇后眼神扫了眼南缃,阮情瞬间会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头还是有些痛,不过太医说了,这也是怀孕初期的常见症状,孕者体质特殊,不能随意用药,眼下也没什么特别好的治疗法子,说是熬过头三个月就会好些。” 魏鸾点点头,“那就好,不过话是如此,可这么硬挨着也不是办法。” 说罢看向南缃,“阮美人现在不适宜用药,本宫听说按揉推拿可以缓解头痛,赵贵妃医术高明,想来一定也会推拿术,不妨请贵妃帮阮美人按揉试试。” 在场人都听得出来,皇后这是要让南缃伺候阮情,一个个乐得闲看着热闹。 唯有萧妃开口道:“娘娘,阮美人与贵妃身份悬殊,让贵妃屈尊辛劳怕是不妥。” 魏鸾听后似也为难,眼见这件事要过去,柳妃当即道:“萧妃此言差矣。” “论身份贵妃是在阮美人之上,可阮美人身怀帝裔,一切都要以龙胎为重,连皇后娘娘都对其格外照顾,贵妃帮个忙又算什么。” 柳妃的反应正中了魏鸾下怀,她等的就是这句。 像是认可这话,魏鸾笑微微道:“柳妃言之有理,请贵妃屈尊不是为了阮美人,而是她腹中龙胎,说来也是为皇上尽心,贵妃和皇上感情深厚,相信不会反对的是吧。” 南缃笑颜清淡,“皇后娘娘说的是,只要能为皇上尽心的,臣妾定当尽力。” “不过娘娘到底不懂医道,按揉推拿并非人人适用,正如太医所说,孕者体质特殊,汤药不能随便用,同样,穴位按揉也不可随意,否则只会起反作用。” 终于抓住了把柄,柳妃尖声指责,“赵贵妃不想帮忙就是,何必拿这套说辞推脱,得皇上厚待却不肯为皇上尽心,对得起天子隆恩吗!” 看着场下气氛剑拔弩张,魏鸾不作声,任由她们争论。 南缃语气淡淡,“并非推脱,此乃医术常理,医者皆知,如若不信诸位可以向太医院证实。” 柳妃无言以对,冷哼着转开脸。 “也罢。”魏鸾保持着微笑,“是本宫外行了。” 说话间忽的一声异响,是阮情发出的声音,她捂着胸口像是泛呕,贴身宫女赶紧帮着轻抚后背。 “要紧吗?”皇后问道。 阮情缓过来后先是为自己的失态致歉,后又向皇后解释,“回娘娘,嫔妾近来胃口极差,从早到晚恶心泛呕,御膳房的饭菜也不合口味,什么都吃不下。” 魏鸾叹息,“阮美人着实受罪了,本宫瞧着脸都消瘦了,肚里还有孩子,一直吃不进东西这可不好。” “对了,早闻赵贵妃厨艺了得,御膳房都比不了,要是得空不妨费心做些膳食给阮美人尝尝,阮美人若能吃下不也是好事嘛。” 柳妃一听来了兴头,眼里闪着狡黠,“要是这样最好不过,那就有劳赵贵妃了。” 南缃看了眼魏鸾,就见她笑脸温和的等着自己回应。 “早闻?娘娘从何人嘴里听闻?姓甚名谁?” 南缃坦诚道:“臣妾在东宫时极少做膳食,唯一一次做还将菜炒糊了,厨房都差点被点燃,勉强有道竹筒饭能入殿下口,但也算不得美味,那时府里人都害怕臣妾进厨房。” “娘娘嫁入东宫没多久臣妾便离府,不知这厨艺了得的名声娘娘从何处听来?” 南缃在民间给凌恒做过饭食,但在东宫凌恒从不让她辛苦,刘妈妈和茗山都不曾说过她厨艺了得,更别说后来的魏鸾。 魏鸾怔了怔,不知如何回应,只讪着笑掩饰情绪,正要说话,就被南缃抢先接过。 “臣妾嫁人后倒是日日做饭,做多了也熟练了,前夫对臣妾厨艺认可称赞,娘娘应该是那个时候知道的吧。” 南缃扬唇笑着,“臣妾都不在东宫了,娘娘还能事事了如指掌,臣妾谢过娘娘关注,哦不,关怀。” 魏鸾脸一黑,话中意味她怎会不懂,直恨得牙根要咬碎。 众嫔妃不约而同向皇后投去意味深沉的眼神。 在南缃进宫前,她们对皇后的印象一直是端庄温良,可自御书房借刀杀人又兼新婚夜丑事被揭露后,都看清了皇后真面目:虚假伪善,佛口蛇心。 现下又听到这些,无不对魏鸾的心机阴毒鄙夷。 探寻到满殿嫔妃看自己的目光没有了过去的敬重,魏鸾暗自痛恨。 “不过娘娘也不用担心,阮美人怀孕辛苦,既然胃口不好,吃不下御膳房饭食,臣妾愿意为之做些膳食,若能入口,也算为天子子嗣尽尽心。” 魏鸾脸色转回,“这再好不过,就知道贵妃是心系皇上的。” 阮情也高兴的抿唇笑着,谢过南缃心意。 // 从坤宁宫出来,银欢就耐不住向主子询问,“娘娘,皇后分明是故意的,此举除了是让娘娘屈尊伺候阮美人外,怕是还有后招儿。” 银欢认真分析,“要是阮美人吃了娘娘做的膳食有什么差池,娘娘可就说不清了,这才是最可怕的。” 南缃当然知道这些,“放心,我自有主意。” 这日中午,南缃就真的让人送去了两道菜肴。 看见南缃让人当着自己面用银针检查膳食,阮情笑道:“娘娘无需这般,嫔妾和娘娘是同乡又是旧识,如今共同侍奉君王,嫔妾还能信不过娘娘?” 第一卷 第330章 当众让她难堪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南缃不在意对方说什么,仍让人继续检查,“道理是这样,但阮美人现在情况特殊,凡事还是谨慎些得好。” “娘娘这么说真让嫔妾汗颜。” 南缃似也觉得不妥,“是有些伤感情了,那这样吧,只这一次。” 阮情痛快应下,继而品尝着菜肴。 用过后女人眼露惊喜,“贵妃手艺当真不凡!这菜肴正合嫔妾胃口。” 对方的反映南缃不意外,阮情又吃了几口,连连称赞,贴身宫婢也跟着高兴,“太好了,难得有小主能吃得下的东西。” 阮情胃口大开,婢女也欢天喜地。 又坐了片刻,南缃告辞离去。 “位分再高又如何。” 人一走,阮情收起先前的亲近恭顺,得意地抚摸着肚子,“还不得乖乖伺候我,什么都比不上龙嗣尊贵。” 这是阮情最骄傲的事,满宫嫔妃唯有自己为皇上诞下血脉,此等荣耀无人能及。 // 回到寝殿没多久,南缃就听到皇后派人传话,为照顾阮美人和腹中龙胎,让她每日为其做膳食,直到阮美人胃口恢复。 这个结果南缃不奇怪,轻飘飘道:“好说,那就每天给她做。” 自家主子被个位份低的嫔妃当下人使,银欢气不过,“娘娘那会儿就该把膳食做得难吃些,让她下不了口,看她还说什么。” “她的目的是让我伺候她,不管我做得好吃与否,她都会说合口味,除非实在难以下咽,但这样明摆着是故意,传出去人们只会说我欺负孕者,反而让她占了上风。” 银欢叹息还真是这样,“可现在怎么办,娘娘就这么惯着她?咱们要不要把这事告诉皇上?” “不必。”南缃胸有成竹,“到底她有着身孕,受些照顾也是情理中,就是皇上知道了也不能为此过多指责,不然显得不近人情。” “最严重也不过是斥责上几句,但那样太便宜她,放心吧,过不了几天就让她自食恶果。” // 南缃进宫至今还未见过太后,恰逢两日太后生辰,满宫贵人齐聚一堂。 丝竹悠扬,歌舞漫天,众人共同举杯向王太后敬酒,祝其寿比南山。 一巡酒过,帝后和嫔妃按身份高低依次单独向太后祝祷。 轮到南缃时,她端起酒杯,起身恭敬道:“臣妾祝太后千秋安康,福泽绵延。” 话落许久不见回应,就见王太后正同身侧的嬷嬷说着话,似是没听到场下言语。 出了这么一幕,场上瞬间安静了不少,南缃用清亮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可王太后还是那样子,同嬷嬷聊得十分投入。 举着酒杯的手还停在半空,得不到回应,场面不免尴尬。 柳妃得意的眉飞色舞,满座嫔妃也窃窃暗笑,她们喜欢这种场景,就是要南缃知道什么是名不副实,即便有了贵妃头衔,可骨子里依旧是最卑微的。 “母后。”凌恒冷脸着提醒,“缃缃在敬你酒。” 王太后像刚反应过来,这才正过身,茫然地望着下方,“陆嫔?陆嫔不是一直抱病吗,怎么,今个儿也来了?” 话音一落,场上响起低低笑声,凌恒脸色更难看了。 南缃气定神闲,她根本不在意王太后的态度,相反,这些人越是如此,凌恒只会越心疼自己。 “回太后娘娘,是臣妾。” 王太后看过去,哦了声,淡漠的丢出句哀家还当是陆嫔呢。 端起酒杯,杯盏都没碰到嘴唇便放下了,全当了事,敷衍的态度人人看得清楚。 王太后恨透了这个勾走儿子心的女人,虽在儿子的威胁下她不敢阻拦南缃进宫,但不代表就甘心接受了对方。 凌恒眉宇已被阴沉笼罩,像随时要爆发。 “赵贵妃进宫有几日了,现在住在何处?” 听到太后询问,南缃回应还在雨花阁。 王太后不满,“那是外客临时住所,皇后还没有安排寝宫吗?” 魏鸾恭敬又带着歉意地回道:“太后恕罪,臣妾近来身子有恙,后宫事务多由柳妃妹妹掌管。” 知道是让自己回话,柳妃起身回应,“回太后,依照我朝礼制,符合贵妃位份的住所有昭阳宫和永华宫,可昭阳宫还在修葺中,至于永华宫……” 柳妃语露为难,“满宫都知,永华宫一直有闹鬼的传闻,历来被避忌,安排在此怕是贵妃会多心。” “眼下只有两个法子,一是让贵妃继续住在雨花阁,待昭阳宫修葺好后再搬,二是选择永华宫,臣妾不知如何抉择,也正为此头疼。” 王太后点点头,“原来如此。” 魏鸾接过话,“据臣妾所知,昭阳宫的修葺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至少需半年以上,若不想等,又不愿选择永华宫,那就只能屈尊考虑贵妃规制以外的寝宫了。” 王太后想了想,拿定主意道:“既已是嫔妃,就不能继续住在外客所居之地,这样吧,是选永华宫还是另选低于贵妃规制的寝宫,让赵贵妃自己决定吧。” 柳妃扬了扬眉,抿着笑坐回位置,魏鸾平静的面皮下也藏着外人看不到的笑,等着看对手如何选择。 “都不妥。”凌恒开口。 王太后闻言故作哀叹,“那皇儿意下如何?难道让赵贵妃继续住在雨花阁?名不正言不顺总是不好。” “住在乾清宫偏殿。” 听到皇帝这句,满场皆惊。 皇宫重等级,君王住乾清宫,皇后住坤宁宫,嫔妃们居于东西六宫,乾清宫作为帝王寝殿,历来从没入住过任何一个妃子。 魏鸾和柳妃要坐不住了,南缃一旦住了乾清宫,等于往后和君王同吃同住,见面都不需要传召了。 柳妃妒火冲天,“皇上,这样怕是不妥吧。” 凌恒面无表情,“一个寝宫你们都安排不好,朕只能代劳了。” 魏鸾和柳妃郁闷得像吃了苍蝇,知道皇帝是故意报复她们。 王太后也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的眼睛看着儿子,咬牙低声道:“皇儿不觉太宠赵氏了吗?” “就这么定了。”凌恒不理会,让小顺安排下去。 除了南缃,满殿女人没一个好脸色,个个脸上写满了嫉妒。 从心爱人进宫后,宫里上下都在挤兑她,这些人越是这样凌恒越是心疼。 口谕已下,无法收回,王太后愤懑却无法改变。 第一卷 第331章 臣妾到底做错了什么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看着外甥女委屈到泛红的眼眶,王太后疼惜。 “哀家前些日子吃斋礼佛,柳妃也帮着抄了不少佛经,甚是辛苦,这丫头的字迹也精进了不少,皇儿不妨今晚去看看她吧,也给她点评一番。” 太后明显是在帮着自家外甥女争宠,这让嫔妃们心里不平衡。 王太后还等着儿子反应,可凌恒却像没听到她说话,全神贯注地欣赏着场下歌舞。 又唤了声皇儿,凌恒还是没理会。 两次呼唤没得到回应,确定儿子这是故意报复她刚才不理赵氏一事,王太后尴尬而坐,桌下的手紧紧握着。 “皇上,太后娘娘在同您说话呢。”南缃‘好意’提醒。 凌恒这才如梦初醒,转看向母亲解释道:“儿臣只顾着观赏歌舞,没注意到,母后说什么了?” 王太后脸色黑红,气地不吭声,贴身嬷嬷忙帮着主子回话。 “提到柳妃,朕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凌恒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下方坐着的人,“柳妃奉旨协理六宫,可连安排个寝宫这么点事都做不好。” “就算事情棘手,也该向皇后太后请教,再拿不准主意还有朕,你却一声不吭地拖到现在,若非今日太后问及,是不是还打断继续拖下去?” 柳妃慌的站起身,“皇上恕罪,臣妾不是,臣妾” “这等能力如此协理宫务。”不由分说,凌恒打断她言语,直接下旨,“鉴于柳妃才能不济,即日起收回协理六宫之权。” 一个不字差点蹦出口,柳妃强压着要发疯的心情,急得脸颊涨红,求助般地望着太后。 方才就被儿子下了颜面,王太后清楚,这会儿再帮着说话儿子一样不会买账,求情不过是让自己又一次在众人前难堪,于是闭口不言,唯独脸色难看到极点。 眼见姨母不帮自己说话,柳妃没了法子,只得忍屈含泪地领旨。 猖狂了许久的柳妃短短几日内一连受挫,嫔妃们心里无比痛快。 宴席结束后众人各自散去。 魏鸾失魂落魄地走在宫巷,见主子神情沉闷,桂嬷嬷道:“今日柳妃被当众处罚,撤销了协理六宫之权,也算是给娘娘出了多年来的恶气,可老奴看娘娘怎么好像不是很高兴?” 魏鸾嘴角泛着苦笑,她虽一直视柳妃为眼中钉,可何尝不知丈夫做这些都是为了给赵南缃出气。 且协理六宫之权收回后接下来会转给何人,魏鸾心里已经有数了。 这些年来她是看不惯满宫的嫔妃,可也清楚这些女人没一个是丈夫真正在意的,这份厌恶走身但不走心。 可赵南缃不一样,那是丈夫心尖上的人,是丈夫能豁出命放弃皇位的人。 是她今生噩梦,最最痛恨的人。 “贵妃之位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想来用不了多久皇上就会把协理六宫之权交给她,你说皇上是不是打算捧赵南缃上后位?” “娘娘不用想这么多。”桂嬷嬷安慰,“虽只有一步之遥,但就凭赵南缃的经历和家世,这一步之遥也是难如登天。” “皇上封她做贵妃,前朝兴许不会说什么,可要立后,那可是事关国本,到时候文武百官不会坐视不理的。” 魏鸾怎能不担忧,就算不封后,可有了子嗣呢? 以丈夫对那女人的宠爱和赵氏通天的医术,有孕是早晚的事,一旦生下孩子必定母凭子贵,将来做不成嫡太后也得是个庶太后。 桂嬷嬷开导着主子,“世有母凭子贵,但也有子凭母贵,赵氏声名丧尽,她的孩子能高贵到哪里去。” 魏鸾总是不安心,阮情这胎男女未知,低头看着自己肚子,说来说去还是有个自己的孩子最妥当。 定定地望着远方的御驾,魏鸾深呼吸口气。 // 凌恒刚回到乾清宫,就听说皇后有事求见。 退下闲杂人等,魏鸾亲自倒了杯茶水奉上。 “皇上,臣妾有几句心里话想跟您说。” 含情脉脉地看着丈夫,魏鸾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我们夫妻数载,可皇上一直对臣妾冷若冰霜,皇上可否告诉臣妾到底是为什么。” 南缃的进宫让魏鸾如临大敌,形势的不利让她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争取侍寝,孕育属于自己的骨肉,才能真正破局。 凌恒静静地坐在桌案前,对递来的茶水视而不见。 魏鸾失落地放下茶盏,默了一瞬后徐徐道:“不瞒皇上,臣妾在闺中时就倾慕您,皇上不知,当年听到您和尚书千金定下婚约后臣妾有多难过。” “原以为今生和皇上无缘,可上天眷顾,臣妾终究还是等来了和殿下的缘分。” 念起过去,魏鸾含笑的眸中泛着泪光,“殿下都不知赐婚圣旨下达后臣妾多开心,臣妾永远记得,大婚那日是臣妾出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过往历历在目,那份欣喜至今记在心里,魏鸾沉浸在过去的美好回忆中,盈盈眸色里闪着属于少女的情动。 渐渐地,那道光芒暗了下去,“可这份欣喜很快就消失了。” 她的快乐仅仅是大婚当日,从那后再未得到过丈夫的一点温情,有的只是无尽的冷落。 看着心爱丈夫,魏鸾蕴在眼眶的泪水流了下来,“臣妾对皇上的真心天地可鉴,可不知为何却得不到皇上回应。” “皇上,臣妾究竟做错了什么?求您给臣妾句实话吧,这样下去臣妾真的受不了,求您了。” 凌恒抬手揉着眉心,“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没数吗。” 魏鸾哭声减轻。 她当然知道原因,可来前已经想好了,在丈夫没有提及前自己绝不能主动承认,先装作不懂,探探丈夫态度,然后再见机行事。 眼下丈夫不肯挑明,为能把这个疙瘩解开,魏鸾只得自己把话说开,“臣妾愚钝,依稀记得从大婚夜后皇上就对臣妾不满,臣妾斗胆猜测,可是因为让赵贵妃守夜一事?” 见丈夫没说话,分明默认了此事,魏鸾诚恳解释道:“不管殿下信不信,臣妾当时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赵贵妃是通房丫头,理应在房里伺候,想着万一殿下后半夜有了兴致,她也好能沾得雨露,这也是为她好。” 第一卷 第332章 出手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撞上凌恒冷峻目光,魏鸾原本的无辜面色顿时敛了回去,心虚的不敢再说下去。 “既然你认为自己没错,那就没什么可说的,继续保持,退下吧。” 凌恒说完起身朝内室走去,魏鸾心一急,追上去将人拦住,“皇上您别走,我们今日把话说开可好。” 眼看丈夫没了耐心要将她推开,魏鸾知道这是等着自己承认错误,不敢再装傻,焦急下脱口道:“臣妾承认,臣妾承认还不行吗。” 不敢看身边男人,魏鸾脑袋深深埋在脖子里,“是,是臣妾嫉妒了,臣妾吃赵贵妃的醋,故意……故意为之。” 女人说着眼泪再次流下,委屈哒哒道:“臣妾一时错拿了主意,臣妾知错了。” 收起啜泣声,魏鸾抬眸望着丈夫,“皇上,臣妾向皇上认错了,皇上能原谅臣妾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为我数次不顾性命,御前抗婚,储位江山都能不要,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可这份情愫在你新婚后就消失了】 凌恒痛心,心爱姑娘也是喜欢过他的,那是他最珍视的感情,可却在眼前女人的恶意作弄下消失了。 事后还耍心机的将人嫁出东宫,她让他失去了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凌恒怎么可能原谅。 “皇上!” 魏鸾跪地抱着凌恒要迈出的腿,“臣妾都认错了,皇上还是不肯原谅臣妾吗?” 感受到凌恒的冷情,魏鸾泪水溃堤,“就算臣妾有错,可都受了这么久的冷落皇上也该消气了吧,您还要惩罚臣妾多久,难道臣妾犯的这么点小错就真的不能原谅吗。” 原谅?凌恒苦笑。 若南缃能放下那夜的心结原谅自己,他也能原谅魏鸾。 许在别人眼里那只是个小错,可于他而言却是彻心彻骨之痛,看着还在哭泣的魏鸾,凌恒没有任何动容地迈步离去。 “臣妾这么做也是因为爱你啊,爱一个人有错吗。”魏鸾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臣妾爱你,真的爱你啊……” ———— 小顺动作很快,得到君王旨意,次日就安排人把乾清宫侧殿收拾了出来,南缃正式搬了进去。 凌恒不再翻牌子,一连几日和南缃宿在一起,虽不能行男女之事,但他还是乐得和心爱人同塌而眠。 “你说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阮情立在院中花圃前,呆呆的望着天上明月,脑子里幻想到的那些画面。 “皇上一定很宠她,他们在相拥相吻,在枕边情话,然后……” 阮情心口酸涩,越想越难受,越难受却越控制不住的去想,不知不觉手中花瓣被碾碎落地。 婢女看得怅然,但还是好言劝说,“小主不要再想这些了,您现在有着身子,不好过度忧思,不然对胎儿不利。” 说到孩子阮情心里更难受了,“再这么下去赵贵妃有孕是早晚的事,皇上那么喜欢她,一定会格外喜欢她的孩子,届时我的孩子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会有新的龙子凤女和骨肉争宠,阮情接受不了,她好想亲生骨肉是天子唯一的孩子,让君王只做自己孩子的父亲。 忧思间,就听到一阵欢快笑声传来。 “是林贵人。”宫女看清那边来人后小声说道,“肯定是来找韩嫔的。” 阮情和韩嫔同住漪兰宫,韩嫔是一宫主位,阮情时常能见到林贵人来找韩嫔闲话家常。 见到立在廊前的阮情,林贵人停下步子,两人寒暄见礼。 “林贵人这身衣服真是鲜亮。”阮情上下看着,“灯火照耀间光彩夺目,想来价值不菲吧。” 林贵人灿烂一笑,亮晶晶的月牙笑眼闪着不谙世事的纯真,一对酒窝更添了几分甜美可爱,“阮美人好眼光,这是新做的,用的是珍贵的流光锦。” 她声音清脆如银铃,站起来如孩童般清澈俏皮。 阮情笑了笑,“那真是价值不菲,林贵人倒也出手阔绰。” 林贵人并不在意,“是花了不少钱,可怕什么,反正马上就有赏赐下来了,也不怕手头紧。” “赏赐?”阮情听得奇怪,“可是林贵人有什么喜事?还是宫中要有喜事?” 林贵人咯咯笑着,“阮美人糊涂了吗?赵贵妃如此得宠,想来用不了多久肚子就会有好消息,届时皇上一定会封赏下来,六宫都能跟着沾喜气。” 说完便步履轻快地朝韩嫔殿中走去。 原本心情就不佳的阮情听了这话更是堵心,“连林贵人这样单纯的人都能想到,看来这事是一定会发生了。” “小主别听她的。”婢女劝说着,“这林贵人看似天真烂漫心直口快,太后也曾笑称她娇憨,可奴婢瞧她精明着呢。” “刚才那话说不定是故意刺激你,就是想让你孕中忧思,您万不可上她当。” 不管林贵人是不是故意,阮情是实打实为自己的恩宠和孩子前途担忧。 “小主不用多虑,赵贵妃威胁到的又不止您一个,这满宫上下哪个不讨厌她,别的不说,就柳妃的脾气也一定会出手,赵氏日子好过不了。” 阮情还是焦虑,“柳妃都被撤掉协理六宫之权了,连太后都不能帮着她邀宠,刚刚受了打击,一时半会儿怕是没有反击之力。” “皇后娘娘又仁善,只知一昧的顺应皇上,对赵氏的做派无限包容,这么等下去只能眼瞅着赵南缃怀上子嗣。” 只要想到南缃会怀孕,会生子,会同他的孩儿争父宠,争地位,阮琴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 翌日午后,南缃用过膳刚要午歇,就看到桂嬷嬷来了,妇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要她移步漪兰宫。 到了就见阮情寝殿已来了不少人,帝后和几名妃子都在此,房间气氛沉肃,内室隐隐约约有女子抽泣声响起。 除了凌恒外,其他人面色无不是平静下掩着幸灾乐祸。 南缃询问是何事,皇后看了眼阮情的贴身宫女,示意她自己说。 宫女委屈又幽怨地看了眼南缃,低下头道:“今日我们小主用过午饭后便腹痛不止,请了太医诊治,最后诊断是中毒。” “太医检查了小主所有吃用过的东西,确认是那午膳出了问题,菜肴中掺杂了藏红花,藏红花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寻常人食用无事,但却是孕妇忌讳之物,服用会导致小产损胎。” 第一卷 第333章 膳食出问题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索性小主食用不多,太医又救治得及时,万幸无大碍。” 内室又响起女子哭泣声,阮情在宫人的搀扶下虚弱地走了出来。 魏鸾一见赶紧让她回屋躺着,阮情却不肯,宫人只得安置她坐在椅上。 女人巴掌大的小脸泪光点点,每一滴泪珠都恰到好处,让憔悴的病容更显得楚楚可怜,明明是哭泣却还凄美得惹人怜惜。 “贵妃娘娘,嫔妾自问从没得罪过您,不仅如此,说来我们还是同乡,又是旧识,嫔妾念着这层缘分,心中对您敬重又亲近。” “您做的饭食嫔妃从不让人检查,嫔妾这么信任您,不想您却……” 阮情捂着嘴呜咽,哭得梨花带雨,“就算嫔妾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怒了娘娘,可肚子里的孩子总是无辜啊,他是皇上的血脉,贵妃不看僧面看佛面,如何忍心伤害皇上的孩儿。” 说罢又掩面痛哭,凄凄哀哀如同风雨中摇曳的弱柳,好不可怜。 南缃笑了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阮美人膳食出了问题与我何干?” “那午膳就是贵妃让人送来的。”宫女替主子答道,“近来午膳都是贵妃亲手所做。” 魏鸾长长一叹,审讯的目光盯着南缃,“阮美人孕中胃口不佳,吃不下御膳房的膳食,当日是你诚心应下照顾她膳食一事,本宫看你如此贤惠尽心,这才将差事交给你,不想你却这么做,真真是让本宫和皇上失望。” 看向凌恒,魏鸾惭愧,“皇上,臣妾本心是想照顾阮美人和皇上的子嗣,才安排此事,不想却弄成这样,也是臣妾的疏忽。” 说完又向南缃指责,“赵贵妃,皇上待你恩宠有加,你却对皇上的骨肉这么狠心,对得起皇上这片深情吗!” 南缃笑得轻松,耸了耸肩,“娘娘此言差矣,膳食有问题找御膳房去啊,怎就是我的问题了。” 阮情听到这话哭声一滞,魏鸾眉头也拧了起来,揣摩着话意。 南缃不慌不忙将实情道出,“臣妾奉皇后娘娘之命照顾阮美人膳食,第一日的饭菜确实是出自我手。” “不过后来因要习宫中规矩,又要给皇上熬制汤羹,前几日又迁移寝宫,近来实在忙碌得很,抽不出时间,所以阮美人膳食就暂时交还给了御膳房。” 阮情愣怔,茫然的眨了眨眼,一时间连哭都忘了。 一抹慌张在魏鸾眼中闪过,瞬间又恢复如常,“你是说,从第二日起阮美人吃的东西都是御膳房做的?” “是啊。”南缃坦然回道:“本想着只让御膳房临时做一回,若是阮美人吃不下,那臣妾便继续自己做,哪怕再忙也要调剂出时间。” “倒不曾想阮美人吃的很合口味,正好臣妾也忙,后来就一直让御膳房代劳。” 魏鸾张了张嘴,端庄的姿态下隐隐透着不满,“那你怎么不跟本宫回禀这件事。” “本想着回禀的,可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一时疏忽了。” “不会的。”阮情的贴身宫女皱着眉,情绪明显急躁不安,“御膳房传膳的小太监奴婢是识得的,如今每日来送膳的不是过去那人,就是赵贵妃的人。” 南缃冷眼睨着她,“你怎么确定他是我宫里的人。” 事情进行到这里,自是要将人唤来当场辨认,南缃请求皇帝追查此事。 很快,御膳房总管带着名小太监来了,当宫女看到那名小太监时,一口指认这些天的膳食都是此人送来的。 “这是小德子,是御膳房的人。”总管老实回道。 “不可能。”宫女急得直冒汗,“以前御膳房派来送膳食的不是他。” “小德子是新来的。”总管解释,“过去负责的小太监因差事出了纰漏,已经被调走了,小德子补了空缺。” 宫女傻眼了,脑子混乱不清,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南缃进宫时间还不长,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外人还没认全,当看到有陌生面孔来送膳时,阮情主仆下意识以为是南缃宫里的人,对方也没自报家门,是以并没多想。 她们不知道的是,小顺得了南缃的话,特意在御膳房安排了小德子,并嘱咐对方送膳时莫提自己是御膳房的人,只将东西送到便是。 为的就是让阮情等人误以为膳食还是南缃做的。 得知了这里情况,御膳房总管吓得双膝跪地,惶恐不安的向天子解释,“皇上明鉴,饭菜绝不会有问题!” “御膳房负责后宫饮食,入口之物的安全最是重要,因此管理极是严格,从食材选用到烹制再送到各宫,全程都有人盯着,不可能出问题,若能轻易就被动手脚,满宫人还不都要遭殃。” 萧妃听后站了出来,“既如此,那贵妃娘娘就没机会下手,可见这件事跟贵妃无关。” 转看向君王,萧妃恭敬拜一礼,“下毒者另有其人,还请皇上明察,还贵妃娘娘清白。” “可事实是贵妃安排御膳房做的饭食啊。”宫女努力辩解,“只有贵妃娘娘知道这件事,娘娘要是买通了御膳房的人,做些手脚并不难。” 凌恒一声放肆,满屋顿时雅雀无声。 “贵妃岂是你能质疑的!” 宫女慌得叩首在地,战战兢兢喊着皇上恕罪。 天子一怒,满场惊惧。 灾祸落在自己头上,总管为保命自然要据理力争,“皇上,贵妃娘娘只交代了奴才给阮美人做膳食,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饭菜在奴才们手里绝不会出岔子,更何况还是给孕中嫔妃所用,更是万般小心。要说食用后出了问题,那只能是在东西送到之后。清者自清,奴才不怕严查,请皇上下旨查证。” “皇上。”韩嫔开口,从容不迫地行了一礼,“臣妾和阮美人同住一宫,为证清白,臣妾也愿意接受任何搜查。” 南缃端详了番韩嫔,那姑娘眉眼如画,素雅淡然,通体气质沉静如水。 凌恒当即下旨,命令所有接触过膳食以及有机会接近者统统带去审讯。 皇命一下,御膳房和漪兰宫展开番抽查,一时间人心惶惶。 “皇上。”魏鸾体贴的建议道:“审讯搜查需要时间,皇上不如先回寝宫休息,有消息了再请圣上定夺。” 第一卷 第334章 惩治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不必。”凌恒面色肃沉,“朕就在这里等,事情没有结果前所有人都不准离开。” 凌恒清楚,一旦散场,那幕后人必然找机会收拾残局,弄不好会杀人灭口。 魏鸾不敢再争取,只得闭上嘴巴。 时间一点点过去,满屋人神情各异,不知是身弱还是什么,阮情身子颤抖不止,原本憔悴的小脸更加惨白。 直到小顺快步走进屋,众人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回皇上,内务府查了藏红花的领取记录,近两个月来有三位宫妃曾领用过,分别是柳妃娘娘、沈才人和阮美人。” “柳妃娘娘那份早在半月前就已用完,沈才人的是前日刚领走,至今分毫未动用,唯有阮美人的那份还剩余一半。” 阮情一听惊呼出声,“皇上,臣妾是领过藏红花,是为了给小公主用,佑宜正式活泼好动的年纪,时常磕磕碰碰,所以宫里常备着藏红花,用于伤痕处活血化瘀,除此外再无他用。” 小顺看了她一眼,又朝外头挥了下手。 阮情的婢女被两名小太监推搡着走进来,刚受完刑的人哭哭啼啼地瘫跪在房中。 看到这一幕阮情险些晕倒。 “皇上,慎刑司只略施刑罚这丫头便招供了。”小顺嫌弃的瞟了地上人一眼,“她已承认,是受阮美人指使,故意陷害赵贵妃。” 话一出满屋惊异,数道目光落在阮情身上。 凌恒看着惊慌不安的人,神色清冷如冰。 当日皇后和阮情一唱一和的促使南缃接下做膳食一事,南缃便猜到她们定会借题发挥。 而这也是南缃想要的,甚至感谢她们主动送来机会。 小顺是南缃的人,对这次的布局很清楚,在凌恒下达审讯令后,暗中交代了慎刑司狠狠拷打阮情的宫女,不出意外必能问东西来。 阮情哪里知道御前大太监是南缃的人,她只当南缃是个刚进宫没有任何根基和心腹的妃子。 自己好歹是宫中老人了,又有皇后和公主傍身,就算贴身宫女被审讯,慎刑司的人也会给些颜面,不会下死手地被迫招供。 倒是新人妃子,没人脉没资历,谁会给其面子?遇到这种事不容易脱身。 不止阮情,谁都没有想到宫里地位最高的大太监是南缃心腹,是以不曾怀疑一切都是南缃做的局。 “原来是贼喊捉贼。”萧妃不屑地看着阮情,“贵妃好意,不惜屈尊为阮美人做膳食,不想一番好心却被利用,真是让人心寒。” 阮情吓得肝胆俱裂,摇头哭喊着不是。 “不过也是奇了。”南缃笑看着她,“阮美人先前不是说吃不下御膳房的饭菜吗?事实却吃的痛快合胃口。难道是那膳食打了本宫的名头,所以味道不同了?” 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可有谁听不明白,纷纷对阮情投去鄙薄眼神。 “原来如此。”魏鸾憾恨地直叹,率先表态,“可怜本宫先前还为你心疼,不想你竟如此不堪。” 看向南缃,魏鸾语气诚挚又饱含着歉意,“是本宫误会了赵贵妃,本宫也是担忧龙嗣一时心急,贵妃不要放心上。” 阮情恐惧的抖如筛子,根本不敢抬头看凌恒,只剩下哭泣。 事情已然清楚,众人等着皇帝发落。 凌恒拨弄着手上扳指,一字字说得冰冷,“因着你有身孕,贵妃不惜屈尊照顾你,而你却是仗着身孕故意折腾他人,恃功而骄。” “甚至不惜以腹中孩子安危做代价栽赃陷害,脏心烂肺的毒妇。” 阮情早吓得魂飞魄散,跪爬到跟前想为自己解释,对上天子目光瞬间又没了勇气,只哭着求饶。 “皇上。”南缃轻柔地唤了声,“阮美人所为是可恶,但不管怎么说她是公主生母,腹中还有胎儿,看在皇嗣的份上还请皇上从轻处置,给她长些教训便可。” 凌恒疼惜地拉过南缃手,“难为你还帮她说情。” 南缃当然不是心疼阮情,只是清楚就凭阮情身怀六甲,无论如何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既然死不了,还不如卖个大方,换取凌恒的动容和怜惜。 最重要的是现在就让对方闭上眼太便宜了,就是要留着她性命,让她和赵家女儿一样,亲眼看着家族败落,受尽苦难,亲人一个个离去却无能为力。 赵氏女儿吃过的苦必得加倍还到仇人身上。 且南缃相信,只要阮情怀的是男胎,魏鸾必定展开去母留子计划,留着阮情,将来对扳倒皇后还有用处。 “看在你身怀皇嗣,贵妃又为你求情的份上,朕不严惩。” 凌恒下旨,将阮情降回才人位分,阮家教女无方,即日起官品连降三级,剥夺子孙后人科考资格,永世不得入仕。 一句永世不得入仕,意味着自其父做完八品小官后,阮家永生永世再没机会入朝。 哪怕阮情生下皇子,哪怕有机缘立为太子,阮家也沾不上任何光。 阮情惊得当场晕厥,一屋子嫔妃看得暗暗痛快。 南缃对这处罚很满意,陷害家族的物证都被毁了,只剩下人证,她需要留下阮情父亲这个活口,等将来掌权时亲自处置。 出来后各人都散了,南缃看到林贵人随着韩嫔进了寝殿,想到刚才那位平静如水的韩嫔,瞧是个有风骨的。 事情结束后小顺寻机会来到乾清宫偏殿。 “本以为这件事皇后也参与了,趁机把她也揪出来一同惩治,不曾想她倒没插手。” 小顺也有些惋惜,“慎刑司下手不轻,那丫头能招供的都招了,看样子皇后确实没有参与。” “逃过一劫,也算便宜她了。”南缃叹息。 “娘娘不用担心,总还会有机会。”小顺悄声道:“皇后宫里也有咱们可用的人。” “那宫女叫慧儿,伺候了皇后多年,皇后无宠无子,除了阮琴外也想培养其他人手,慧儿生的标志,皇后曾想过让她爬上龙床。可慧儿是个懂事的,又深知皇后本性,不想沦为对方棋子,故此对皇后的交代不甚上心。” “皇后便重新打算盘,想把慧儿指给奴才做对食,一来报复对方不听从她安排,二来笼络奴才,好日后多打听些御前消息。” 小顺自嘲笑着,“奴才身残,怎能耽误他人,婉拒了皇后意思,慧儿十分感激奴才,这些年同奴才成了好友,无话不说。” 第一卷 第335章 一哄就好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她早到了出宫年龄,可皇后一直不放人,新仇旧恨,慧儿对皇后早已厌恶至极。” 南缃这就明白了,掀过这个话题,想到那位韩嫔,不免多问几句。 “韩嫔性子沉静矜持,父亲官居二品,也算家世显赫。” 小顺将自己知道的尽数告知,“对了,她和林贵人关系要好,听说二人在闺中时就是手帕交,进宫后更是相扶相持。” 想起今日的萧妃,小顺又道:“奴才瞧着萧妃倒是很维护娘娘。” 说到萧妃,南缃心情复杂。 那是后宫中唯一一个对她友善的人,几次人前毫不避讳地帮着说话,按理说南缃应该喜欢这个人。 可不知为何就是喜欢不起来,总有种感觉,对方的友善只是出于圆滑世故。 且她今日有维护自己吗?南缃好笑,案子没落定前萧妃一声没吭,而是在真相大白后才说了两句伸张正义之言,说白了不过是锦上添花几句。 没猜错的话那女人是在审时度势,事情没清楚前不随意站队,一切弄明白后及时冒头充好人。 …… 坤宁宫里,魏鸾凝神沉思。 “就这么让赵南缃躲过了,还连累本宫抄写宫规,真是可惜。” 桂嬷嬷也遗憾,“只万幸娘娘没有插手下毒一事,不然那宫女必把娘娘也供出来。” 魏鸾幽幽一笑——这就是她的聪明之处。 心知丈夫待自己无情,言行稍有差池动不动就被处罚,一点情面不留,是以这些年魏鸾十分谨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亲自动手。 “本宫只争取来让赵南缃给阮情做膳食一事,把机会放到阮情面前,至于怎么做就是她的事了。” 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煽风点火,激起阮情的不甘。 “如此一来即便出了事也不会牵连到本宫身上,不过受些小处罚,伤不到根本。” 桂嬷嬷称赞主子高明,“经了这回打击,阮情怕是更狠毒了赵氏,不过皇上对其母族的处罚是真够重的。” “那本宫就不管了。”魏鸾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我要的是她的肚子,至于她母家如何本宫才不在意,失势了更好,往后她只能更加依靠本宫,死心塌地给本宫卖命。” // 晚间,凌恒在侧殿和南缃一同用膳,说起白日事,又安慰了南缃几句。 “皇上已经待我很好了,只要你相信我,不管遇到再多麻烦我都不怕。” “我当然相信你。” 凌恒刚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什么叫做我只要相信你就好,难不成在你心里认为今天的事我会对你有怀疑?” 南缃也不藏着掖着,“阮情的父亲是陷害我家族人之一,这一点毋庸置疑,皇上难免会认为我会恨屋及乌地借机对付阮情,拿她出气。”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凌恒听得不满,他从来没有对心爱人有过一点怀疑。 提到阮情,凌恒恍然想起三年前雪团中毒,南缃进宫后说的那句皇帝多情。 “我倒想问问你,阮情所为分明是故意磋磨你,你为何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南缃满脸无辜,“她是皇上的宠妃,为皇上诞育子嗣有功,如今又身怀龙裔,皇上看重她,我自然也要照顾好对方。” 果然是这么想的,凌恒听得生气。 可对方又是为他考虑,凌恒这气还发不出来,“那我再问你,在南临时我亲口说过对她无意,可后来还是让她通过了选秀,你怎么不问问我原因是什么?你都不奇怪吗?” 南缃当然不会说她早就已经知道了,只故意装傻道,“皇上是天子,全天下没有夫家的女人,只要喜欢都可以纳入后宫,这种事无可厚非,没有什么可问的,天子也无需向任何人解释。” “赵缃缃,不用装的一副大度模样。”凌恒气闷,“我还不了解你吗?在南临我不过一句无辜女子,惹得你那么大气性,你本性就是个醋坛子,现在这副样子给谁看。” 凌恒生气南缃不吃醋的态度,直让他觉得这是对方对他的不在意。 丢下筷子,再没心情吃饭,独自生着闷气。 “我只是想做好这个贵妃。” 南缃低头拨着碗里米粒,声音轻柔黯然,“我和其他嫔妃不一样,她们有家世有靠山,我非但没有还连个普通民女都不如,一来又被所有人敌对。” “我不能出一点过错,不敢任性,不想让你觉得我不贤不惠,你若再厌烦了我,我就什么也没了。” 短短几句,凌恒怒气瞬间消散,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心疼。 她本心是想讨好他! 因为极度没有安全感,不得已放下自己性情,同所有人一样奉承迎合他,只为能在这里生存下去。 那个过去喜怒随心的小姑娘,在皇家算计下失去了所有,如今还要小心翼翼讨生活,凌恒心里不是滋味,为自己的狭隘心思惭愧自责,早将刚才气性抛到九霄云外。 “我们情分在前,其他人如何比的,我带你进宫是想和你在一起,给你幸福,不是让你成为千篇一律的宫妃,你无需为迎合我掩藏真实自己。” 上一刻还威严持重的君王这一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拿起筷子夹了菜肴放在南缃碗里,凌恒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刚才是我的错,凭白惹你难过。” “至于阮情,我对她没有特别感情,包括其他嫔妃。” 那时的凌恒以为此生和心爱女子再无缘分,在他心里,除南缃外的所有女人都没什么不同,侍寝于他而言不过是例行公事般。 两人相视一笑,很快将刚才的不愉快翻过篇。 凌恒一哄就好,南缃庆幸也有些心酸。 他是违背了誓言,可南缃不是不懂,每个人都有自己肩负的责任,身为人子要尽孝道,身为凌氏子孙需维护皇室颜面,这是凌恒的责任,不是他想不想做,而是必须要做的事。 南缃是对凌恒的失信不满,可平心而论,换做任何人,面对长辈的临终遗旨,面对家族的名声颜面,大多都会做出和凌恒一样的选择。 只是立场不同,无法感同身受。 第一卷 第336章 痴心等候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早些年,他数次不顾性命救她,御前抗婚,明知西夷之行凶多吉少还是执意前往,皇位都能不要。 在世人眼中她是个残花败柳,可凌恒完全不在意,普通男子都难以接受的事身为君王的他却依旧视她为珍宝。 凌恒的这份情意南缃很感动,也从没怀疑过他的真心,可世事弄人,皇家和赵家的世仇注定让她不能心安理得接受这份感情。 很多时候,南缃甚至希望对方不要对自己这么好,以减少她的负罪感。 // 半月后,凌恒宣布赐予南缃协理六宫之权,抬高她在宫中地位。 而后又给赵云铮升了官职,让赵氏一族在前朝有人可依。 竭尽所能为心爱女子创造足够安全感,可尽管这样凌恒还是觉得不够,皇家欠赵家的远非这些能补偿。 随着南缃在宫中的立足,扶盈在宗室女眷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又兼元锦书至今还在母家不归,人人都暗传,怕是用不了多久侧妃就要被扶正了。 “都过了这么久了,明王也没派人来接。” 房间里,太傅夫人唉声叹气,看着女儿不免幽怨几句,“母亲早就跟你说过,心多放在丈夫身上,当心被别人钻了空子,你偏不听,看看现在。” 正妻被侧妃殴打还无处诉状,躲在娘家不回,丈夫也不理会,这件事都成了高门笑谈。 “有什么大不了的。”元锦书气性如同往常,“一个庸碌男人,大不了一张和离纸,一刀两断。” “别胡说八道。”太傅夫人训斥,“和离二字岂是轻易说出口的,你跟明王是先帝赐婚,谁敢让你们和离,那是对先帝的不敬。”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和离了,你往后怎么办?嫁过亲王的女人哪个男人还敢娶,和离的后果就是老死家中,我们元家书香清流,绝无和离二嫁妇。” 正说着话,太傅走了进来,一见到父亲元锦书迎了过去。 “赵南缃做了贵妃,听说还有了协理六宫之权,父亲没有向皇上进言吗?” 太傅皱了皱眉,“进什么言?” “一介罪奴,又是残花败柳,这种人如何配得上贵妃一位,皇上糊涂行事,父亲身为帝师当然要善言劝谏。” 元锦书的话太傅夫妇怎会不懂,不禁哀叹都这个时候了她心思还在皇帝身上。 “那是天子的事,和你无关,先把自己家务事处理好。” 元锦书不服气,幽怨像赵南缃那种人都能伴君左右,凭什么自己却不能。 “过几日是为父生辰,明王定会来贺寿,到时我会同他说明,你便跟着他一起回去。” “不!”元锦书当即拒绝,“就这么回去我颜面往哪儿放?除非他让那女人给我磕头赔罪,八抬大轿将我抬回去。” 太傅摇头,“都这么久了,明王面都没有露过,再这么等下去像什么样子。” “可我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了,以后还如何在府中立足,全京城的贵族女眷怎么看我!” 太傅没了耐心,“那也总好过这样僵持,嫁出去的女儿一直待在娘家不归,这才是笑话。” “父亲要执意这么做,女儿只能以死明志!”元锦书倔强不屈,“明王一日不带着那女人上门磕头赔罪,我便一日不归,父亲要执意将我赶回去,我宁可死在大街上。” “不许说这种话。”太傅夫人心疼。 看着互不低头的父女俩,妇人只得从中周旋行,“行了老爷,女儿的性格你又不是不了解,你这么做是真把她往死路上逼啊。” 太傅气的转身离去,其妻又苦口婆心劝着女儿,元锦书却一字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对南缃的嫉妒。 // 元锦书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明王府后宅事务都由扶盈执掌,明王全不提接回嫡妻一事,反倒对扶盈宠爱更胜从前。 下人眼明心亮,已然将扶盈当做女主子看待。 没有了正妻压制,扶盈行动也方便了很多,趁着这日明王不在府,以采买为由来到了雅轩茶楼。 自做了侧妃后,为避免姑丈等人行踪暴露,扶盈再未走进过这里,而今完全取得了明王信任,元锦书也不在府,这才敢踏足。 “听月牙说,你至今不肯娶妻。” 沈今安苦笑着饮了口茶,男子儒雅依旧,眉眼间染着淡淡哀伤,这样子扶盈看得心痛。 几年间,月牙作为中间人时常为他们互通消息,扶盈不止一次让月牙劝说沈今安早些放下自己,重新开始,可不想他执拗得很。 也是因此,扶盈决定亲自同他讲清楚。 “你何苦呢,这样下去也等不到什么结果。”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沈今安温柔开解,“我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我只要知道你过得好就行。” 沈今安一直关注着扶盈,得知她在王府一点点站住脚,不再像从前那样受人欺凌,心里十分安慰。 心爱女子坚韧聪慧,无论命运把她扔在什么地方,她都能就地生根发芽。 扶盈心里很复杂,在王府戴着面具生活的日子里,情郎的痴心守候是她的安慰,世上还有个真心对待自己的男子,这是命运留给她为数不多的温暖。 可想到情郎看不到希望的苦等,又不忍心耽误他。 扶盈很想说,如果南缃的计划能成功,有朝一日自己定想法子脱离王府,同他一起远走高飞。 可有了道观的经历,在事情没有落定前,扶盈不敢轻易告诉沈今安这些,担心他又抱着希望空欢喜一场。 不方便多待,二人话别告辞。 回到王府时就见明王已经回来了。 “王爷,过几日是太傅寿辰,妾身已经将贺礼准备好了。” 明王笑着应下,“你做事本王放心,也幸得有你这样的贤内助,把一切都打点了好,本王什么都不用操心。” 扶盈笑了笑,柔声道:“王爷,妾身有个想法,趁着太傅寿辰那日,把王妃也接回来吧,一直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说到元锦书,明王原本的笑颜又沉了下去。 “王妃是个有气性的,王爷一日不拿出态度,王妃怕是不肯回来,不如这样,太傅寿辰那日妾身同王爷一起去,当着太傅夫妇面,妾身亲自给王妃赔个罪,也算是给王妃个台阶下。” 扶盈的温柔解语一点点取代了元锦书在明王心里的位置,几年下来,明王心里那道天平已倾向到扶盈这边。 第一卷 第337章 不识抬举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难为你处处为她考虑,不惜委屈自己,可她却一直针对你。” 虽说现在的明王对元锦书感情大不如前,但到底是名义上的妻子,又是君父赐婚,总是要给几分面子。 不管怎么说也晾了她这么久,差不多也该接回来了。 “这样吧,暂时先按你说的办,等到了当日我们见机行事。” ———— 太傅寿辰之日,府里宾客如流,太傅夫人一身华服立在院中,同每位贵宾寒暄。 见到明王时心中原是一喜,可再看到他身后相随来的扶盈,瞬间脸色又拉了下去。 身边的元锦书更是恼怒。 余光瞥见那对母女脸色,扶盈假作没看见,亲昵的跟在明王身边,同他笑语欢颜,不知两人说了什么,明王笑意就没下过脸。 这样子落在元锦书眼里,胸中怒火渐渐凝聚。 待明王上前,寒暄的话还没说出口,元锦书便率先开口,“你什么意思!” 明王笑容一僵,接着就听到妻子劈头盖脸的指责,“明知我和赵扶盈有过节,这种大日子竟还堂而皇之的把人带来。” “还不知廉耻的卿卿我我,要不要脸!” 转看向扶盈,元锦书呵斥,“你想做什么?耀武扬威吗,这里不是明王府,我元家绝不允许你在这里摆谱。” 明王原是抱着诚心而来,准备听从扶盈建议,同妻子说上几句好话,再将人接回家,此刻看到妻子这副样子,来前的心意一扫而空。 元锦书的反应在扶盈意料中,她了解对方脾气,只要见到自己必会不悦,在没弄清楚来意前少不得摆脸子。 自己再故意同明王做出些亲昵举动,元锦书怒火必会点燃。 “王妃别误会。”扶盈主动解释,“今日是太傅寿辰,王爷是来给岳父贺寿的,还有王妃,这么久没见,王爷很挂念您,特意来向” “住口!”元锦书打断,“我最看不得的就是你这副假模假样做派,我太傅府邸清流之地,不是你的戏台子。” “不经允许擅自踏入我母家,你当这是明王府任你来去自如?怎么,你姐妹得势做了贵妃,你就目中无人了?” 扶盈状作紧张,“妾身没有,王妃您别误会,我” 元锦书不再听,转看向明王,冷言冷语道:“今天是我父亲大寿,你若不想来大可不来,犯不着带着这个女人来给我们添堵,真是恶心!” 吵闹身引得周围人注意,纷纷看着这边低声议论。 明王脸色已经铁青,本是一片好心,却被这么当众羞辱,如何能忍? “你真是不识抬举。” 元锦书冷笑,“带着殴打我的人来我母家,两人还一路欢声笑语,这叫抬举?” 明王郁闷,大喜的日子他不该欢声笑语吗?难不成哭丧着来? 明王认定元锦书是故意找事,这么久了,她脾气还是一点没变。 被妻子当众不留情面,今日要不做出个样子立下男子尊严,惧内的名声怕是要传遍京都了。 “扶盈是本王爱重的女子,不管去哪儿当然要随行,岳父大寿,作为女婿不管乐不乐意,面上的功夫总要做做。” 让人将礼物放下,明王最后道:“意思已到,就不久留了,本王瞧着王妃在母家好得很,不妨就继续留在这儿陪双亲吧,我想这也是王妃的意思。” 说罢不再理会,带着扶盈潇洒离去。 “把这些东西丢出去!”元锦书朝下人吩咐。 前方的明王听闻,步子一顿,侧身冷冷道了句,“趁这机会,有劳岳母大人好好教养女儿,皇家要不起这么大气性的女眷。” 满场宾客面面相觑,太傅夫人头脑晕眩——今日后,外界要非议女儿妇功妇德有亏,被夫家嫌弃了。 ———— 乾清宫偏殿,南缃正坐在妆台前梳妆,雪团蹲坐在地上,仰着头巴巴的望着她。 瞧着那双黑溜溜的好奇眼睛,南缃笑着将它抱在桌上,雪团好奇的对着桌上胭脂水粉嗅来嗅去。 南缃看的好笑,脑子里灵机一动。 与此同时,凌恒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就听阮情带着佑宜来了。 “嫔妾为自己犯下的错一直无颜面见皇上。” 阮情娇娇怯怯的说着,转看向女儿,“可佑宜思念君父,日夜喊着父皇,嫔妾心有不忍,只能厚颜带公主前来请安。” 骨肉当前,凌恒不可能无动于衷,拉过佑宜同她逗弄,阮情乖乖地立在一旁看着父女俩团聚,期待天子也能同她说上几句话。 一声细细的猫叫声,凌恒闻声望去,阮情笑嘻嘻地拎起左手上的竹笼子,解释道:“这是前天捡的,佑宜很喜欢,到哪儿都要带着,皇上看看可不可爱。” 边说边从笼子里把小猫拿出来。 四五个月的小猫,软软糯糯的,阮情献宝似得介绍着,“这只小猫温顺乖巧,跟人特别亲近,十分有灵性。” 凌恒随手摸了摸,“那就让它陪着佑宜,做个伴。” 阮琴娇笑着连连点头,“是,都听皇上的,嫔妾瞧着皇上也很喜欢它,要不您给它起个名字吧。” “既是佑宜的,就让佑宜起吧。” 阮情有些失落,但也不敢争取,喏喏的回了个是。 候在一旁的小顺看的明白,阮情是想用女儿邀宠,同时想将这只小猫捧到同雪团一样的地位。 凌恒说完不再理会阮情,只跟女儿说笑,过了片刻后母女俩准备告退。 “你怀着身孕,无事就好好在寝宫待着,佑宜请安等事让教养嬷嬷带着就是。” 阮情一怔,这话看似是关心她身体,可本意是让她莫再不经宣召出现在君王前。 女人委屈哒哒的领命,带着女儿离去。 雪团这时也从乾清宫出来,一路朝御书房跑去,顺着台阶来到书房外,所到之处无人阻拦。 它蹲坐在紧闭的书房门前,看了看两侧守卫。 守卫抿着嘴偷笑,伸手将房门打了开,雪团颠儿颠儿地跑了进去。 这可是除君王外唯一一个能在宫里横着走的,不远处的阮情驻足观望。 第一卷 第338章 女儿吃醋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想到南缃是其“娘亲”,想到天子对小东西的宠爱,再看自己手里的猫儿,皇上不在意的连个名字都不肯给取,阮情眼底是浓浓的嫉恨。 御书房内,听到唰唰的步子声,凌恒不看都知是谁,兀自批阅着奏折。 “别打扰爹爹。”感受到雪团蹭着他腿,凌恒提醒道。 雪团却不听,一跃跳上桌案。 “今天怎么不听话了?” 凌恒放下笔抬眸看去,只一眼,顿时爆笑出声。 小家伙蹲坐在桌面上,一侧耳边戴着两朵小绒花,两颊涂着淡淡的胭脂,身上穿着件套头的小裙子,人模人样的歪着脑袋看着他。 小顺也看的捂着嘴乐。 “谁给你打扮的?”凌恒笑不拢嘴,“是不是你那个不靠谱的娘亲。” 雪团期待的眼睛看着爹爹,似在说我好看吗。 “好看,闺女长大了,懂得美了。” 凌恒宠溺地摸着女儿,雪团也高兴地摆着尾巴,在嗅到凌恒手时,像发觉了什么,反复在他手上闻来闻去。 “我这儿没吃的。”凌恒随口道。 可雪团还是一个劲儿地嗅着,原本欢快的心情渐渐低落下来,最后赌气般转过身。 “怎么了这是?刚才还高兴呢。” 雪团不仅不理会,还躲开了凌恒的抚摸,跳下桌子跑到床上卧了下。 凌恒奇怪地跟了过去,手刚摸到雪团身上,小家伙就起身避开,蹭到床里侧,背过身子缩成一团。 “不理爹爹了?”凌恒被这莫名其妙的状况弄懵了,“到底怎么了?” 小顺也纳闷儿的挠着头,突然眼睛一亮,“皇上,刚才您摸过阮才人的小猫,是不是手上沾了其他小牲畜的味道,被雪团闻出来了?” 凌恒恍然明白过来,“一定是。” 再看生着闷气的闺女,凌恒哭笑不得,“以为爹爹有新宠,吃醋了?” 几次想把雪团拉过来,可小家伙都不理会,倔强地缩在床角,这样子让凌恒爱到心里,“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醋劲儿这么大。” 说完又命人备下热水净了手,可雪团的气性就是消不下去,午间都没吃饭。 凌恒用过午膳后躺下身,轻拍了拍还在闹气的女儿,“还不肯理爹爹是吗?” 雪团不理不睬,凌恒笑了笑,不再说话,背过身闭上眼睛。 没一会儿,后背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凌恒嘴角漫开抹笑,慢悠悠扭过头,就见闺女正背对着他窝在原地一动不动。 凌恒没说什么,扭回头继续假寐。 很快后背的动静儿又传来,这回他迅速转回头,将做坏事的小东西抓了个正着。 “这是要成精了。”凌恒宠溺地将闺女拉到身边,“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只狐狸了。” 雪团终于“原谅”,撒娇般地在他怀里蹭来蹭去,似在说以后不许这个样子了。 凌恒被逗笑,这一刻他似乎理解了纣王。 // 之后的几日,教养嬷嬷天天带着佑宜来给君父请安。 佑宜来时特意带着她的小猫,抱到凌恒跟前,让父亲陪着她一同和小猫玩儿。 小猫在佑宜腿间走了两圈后,好奇地来到凌恒跟前,嗅着他身上味道。 忽地,头顶猛然一记白拳挥来,猫咪惊的后退出几步。 雪团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挡在凌恒身前,龇牙咧嘴地瞪着那只猫咪,嘴里发出警告般的哈气声。 被这凌厉气场震慑,猫咪乖乖地退缩到桌子底下,见敌人不敢再靠近,雪团这才满意。 扭回头,就见凌恒正笑眼看着它。 雪团愣了愣,收起刚才的凌厉,瞬间化身小可怜,柔柔弱弱朝着爹爹呜咽了声。 这样子可把凌恒逗乐了,一把抱起它,“还有两副面孔?你在外头是不是就这么横行霸道的?” 雪团宣誓主权般地窝在凌恒怀里,仿佛在说我才是爹爹的女儿。 这和自己亲生的有什么区别,凌恒越发爱极了他的“闺女”。 // 教养嬷嬷把公主带回寝宫,将御书房发生的事告诉了主子。 阮情听后脸都气绿了,“赵南缃欺负我,就连她养的小牲畜都欺负我的猫,还有没有天理。” 嬷嬷叹息,“皇上这也是爱屋及乌啊。” 阮情委屈的泪水在眼眶打转,看向笼里的小猫,气儿又不打一处来,“没用的东西,好吃好喝地养着你,却不能讨皇上欢心,要你何用!” …… 乾清宫侧殿,银欢轻步走了进来,同南缃禀报着。 “消息属实?” 银欢点着头,“奴婢在漪澜宫外听得清楚,叫声凄惨的很。” 南缃沉着脸。 小顺带来过消息,过去三五天才请次安的佑宜公主而今日日都去向君父请安,还特意带着只猫。 很明显,阮情是想用女儿来邀宠,意欲将小猫培养成第二个雪团。 冥思片刻后,南缃整了整衣装朝御书房而去。 “皇上,阮才人前些日子被处罚,难免心情不佳,她怀着身孕,必会影响养胎。” 南缃温柔地说着,“虽说我和阮情不对付,但毕竟我现在负责协理六宫,总要照顾好嫔妃,尤其身怀龙胎者,不好让人说闲话。” “我备了些首饰衣衫想给她送去,以作宽慰,不过我想阮才人怕是不愿见到我的,不如皇上和我一起去吧。” 南缃话说到这儿,凌恒没什么不应的,于是两人朝漪澜宫而去。 临进宫门外,就听到里面传出孩童欢笑声。 不想打扰了女儿兴致,凌恒没让小顺通报,带着南缃直接踏入宫门。 院内,三四个宫女太监正围在一处看热闹,佑宜也在当中,奶声奶气的声音喊着打它打它,一帮人笑声阵阵,隐约间还夹杂着两声猫咪哀鸣声。 “恭迎皇上!” 一名眼尖的太监看到来人,慌忙跪了下来,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立时跪倒一大片。 凌恒看着他们围观的地方,只见几块砖头下压着只小猫,被禁锢着动弹不得,叫声沙哑哀凄,明显被压得喘不上气来。 “还愣着干什么!” 望着天子视线,太监宫女反应过来,连忙将压在猫咪身上的砖头挪了开。 屋里的阮情听到动静,一看是皇帝来了,惊喜又激动地迎了出来。 “不知皇上大驾,嫔妾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凌恒没理会,只紧紧盯着那只猫。 砖头挪开后才看清楚,猫咪的一只耳朵被剪掉了,头上还挂着道红色伤痕,尾巴也断了半截,两条后腿似也折了,全靠前腿支撑着艰难拖行。 第一卷 第339章 再次受挫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皇上赶紧进屋吧。”阮情笑语盈盈,看凌恒的目光柔情似水。 “谁干的?” 听到皇帝询问,阮情顺着他目光看了眼,却没作回事,笑道:“小孩子不懂事,皇上不必理会,这里风大,嫔妾刚煮了雪梨水,皇上正好尝尝。” “是佑宜干的?” 天子冷怒的语气让周围气氛凝固下来,一众人吓得大气儿不敢出。 阮情这才意识到皇帝是真生气了,紧张得不敢轻易回话,怨恨怎么就这么倒霉,让天子撞了个正着。 在凌恒的又一次质问后,阮情慌得牙关打颤。 这让她怎么说?下人肯定是不敢做这种举动的,唯有她和女儿。 说是女儿做的,皇上定会生女儿的气,可若说是自己做的,皇上必然对她失望。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阮情终于开口,“佑宜调皮,闹着玩儿的。” 女儿和君王到底是父女,打断骨头连着筋,皇上就是再生气也总有气性消了的时候。 倒是自己,本就不得天子宠爱,前些日又刚被处置了,眼下再见罪君王往后怕是难以翻身,思来想去还是推到女儿身上好些。 南缃鄙薄地睨了阮情一眼。 佑宜不过个三岁幼童,哪能有这么恶毒的心思,就算有,身为母亲的阮情不应该劝阻吗,却还允许这帮人行事。 很明显,这行为是得到了她的认可和纵容,大抵是这只猫没能博得凌恒的看重,已无利用价值,阮情便把气撒在了其身上。 但在女儿和她的恩宠之间,这女人还是选择了先保自己。 南缃不奇怪,早在南临时阮情就做过类似之事,为了维护自己在凌恒心中的形象,不惜将从小伺候她的心腹丫头打死。 外表柔弱善良,骨子里自私虚伪。 知道阮情恨自己,南缃一直让人盯着漪澜宫,在银欢从墙外听到有猫咪惨叫后,就猜到这只猫受了虐待,于是故意带着凌恒同来。 “三岁看老,佑宜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往后还不得反了天,由此也可见你这个做母亲的管教不善,致使孩儿心性走偏。” “皇上误会了。”阮情慌忙解释,“嫔妾一直有好好管教,这件事嫔妾也不知情,也是刚发现的,佑宜毕竟还小,不懂事,皇上别放在心上,嫔妾回头会好好管教她的。” “你但凡能管教好也不会发生今日事。” 在凌恒心里,此事若是女儿所为,阮情便有教导不善之过,要是阮情指使,那她的这种品行更不适合教导公主。 横竖孩子是不能继续养在她膝下了。 懒得再同她说话,凌恒降下口谕,“阮才人教女不善,不适合继续抚养龙子凤孙,将公主交给太后抚养。” “不!”阮情惊得大喊,跪下身嘶声恳求,“皇上不能这样,佑宜是嫔妾十月怀胎生下的,是嫔妾的骨肉,皇上不能将她从嫔妾身边夺走啊。” 凌恒面如冰霜,“跟着你这样的母亲,只会把龙子凤孙教坏。” “皇上不要。”阮情哭的声嘶力竭,拽着龙袍一角哀求,“嫔妾求皇上了,不要将佑宜带走。” 亲生骨肉被夺走这是要她命,更何况太后身边还有个柳妃,她们知道自己是皇后的人,女儿落在柳妃手里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那只是只猫而已,佑宜是公主啊,为了只猫被处罚,这种事不是很荒谬吗。” 阮情不理解,非常不理解,女人眼泪横飞哭声震天,不顾仪态的跪求着君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去。 南缃抱起地上受伤的猫咪,经过阮情身边时停了停步子。 其父作为陷害家族的恶人之一,加注给家族的痛苦和血泪远不是这个能抵消的。 抬头望着居高临下的人,阮情哭红的眼里满是怨恨,她才不信皇帝这么做是为了只猫,认定是南缃从中挑唆。 自对方进宫后她的厄运就一件接着一件,桩桩都能要她半条命。 看出阮情眼里的敌意,南缃轻蔑一笑,似在说这仅仅是个开始。 回到寝宫后,南缃给小猫检查了身体,两条后腿受伤虽严重,不过它还小,好好休养还是有恢复的可能。 雪团围在旁边看着受伤的猫咪,也没了先前的敌对,还帮它舔着毛发。 // 下午,凌恒处理完公务后来到这里,一进门便笑吟吟地说要给南缃和雪团个礼物。 两名小太监抬着个铁笼子走了进来,掀去外面罩布,南缃顿时惊喜出声,“又一只白狐。” 凌恒让人将笼子打开,后命宫人退出房间。 “燕国新君登基,去年就派遣使臣来我朝,两国早已修好。” 这些南缃也听闻过,“燕国新君是师傅的同胞兄长,听师傅说他是贤明君主,又有师傅这层关系,同我朝修好是好事。” 凌恒也高兴,“数月前,我们燕楚两国联手攻打西夷,将其打得无还手之力,西夷战败求和,献上大量钱财宝物和珍奇异兽,这只白狐就是其中之一,它和雪团是同类,我想着正好可以让它们做玩伴。” 两人说的热闹,雪团和那只大白狐早已在互相观察探量对方,瞧上去倒是对彼此没有敌意。 两只走到一起,互相闻了闻身上味道,没一会儿,那只大白狐就爬到了雪团身上。 原本正在说笑的凌恒和南缃顿时愣住了。 眼看自己闺女要被“欺负”,反应过来的南缃下意识想把大白狐赶走,却被凌恒一把拉住。 “别打扰它们。” 南缃窘迫得说话都结巴,“这这这……大清白日,有损风化!” 可再看到雪团乖乖地在那儿趴着不动,甚至一副很乐意的样子,南缃又没了阻止的勇气。 两只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制造下一代,凌恒和南缃尴尬得不知所措。 “没眼看!” 南缃捂着脸走回内室,凌恒也面庞发热,跟随一同走开。 “你是不是故意安排的?”隔绝了外面,南缃问询。 凌恒大喊冤枉,“我只是单纯地想给雪团带来个玩伴,没想那么多。” 第一卷 第340章 耳鬓厮磨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话说来前的他都不知大白狐狸是公是母,只兴冲冲的给女儿带玩伴来,哪儿有想那么多。 南缃不知嘟囔了句什么,低头坐到床边,手里拉着帐幔来回揪扯,平复着尴尬心绪。 瞧着她羞红的脸,凌恒抿嘴轻笑,走到床边在南缃身边坐下来,“进贡的奇珍异兽里还有只赤狐。” “你什么意思?”南缃觑了一眼,“狐狸是对爱情很忠贞的动物,一夫一妻,才不会有第三个存在。” “你想哪儿去了。”凌恒解释,“我是看你对首饰衣衫不在意,更喜欢小动物些,你要愿意,我让人把那只赤狐也送来,给你解闷儿。” 南缃说了句随便。 凌恒笑看着她,忽地想起刚才那句对爱情忠贞一夫一妻,眉心微微拧起。 这是不是在影射他自己? ———— 西夷献上了不少宝物,凌恒拨了批珠宝奇珍给后宫,皇后抱恙,凌恒便让南缃看着打点发放。 梳理着单子,除了首饰金银外还有不少珍奇鸟雀,南缃斟酌着给每位嫔妃发放的份例。 “这对孔雀漂亮,孔雀是富贵吉祥的象征,一只送到慈宁宫,一只送去坤宁宫吧。” 花鸟苑里,南缃从进贡的鸟雀前一一看过,小太监跟在身后,记录着主子吩咐。 听到隔壁有猛兽咆哮,一行人来到这边。 梅花鹿,猛虎,棕熊,分别关在几处笼子里。 见到几名侍卫正将一只一动不动的棕熊从笼里拖出来,绑了要抬走,南缃好奇询问。 “大约是路上长途跋涉,这只熊到了后一直病怏怏的。”侍卫回道:“刚才发现已经没有气息了。” 小太监听了不由惋惜,而南缃则注意到另一个笼子里关着的棕熊情绪有些激动,一直盯着死了的那只,看到侍卫要将之带走,它死死扒着笼子,嘴里发出低沉的悲鸣声。 这只比死去的那只体型稍大些,没猜错的话它们大概是有血缘关系。 略略思虑后南缃朝宫人吩咐,“左右已经死了,熊皮珍贵,留下做成皮货吧。” 小太监应下,就听主子道:“做成一张坐垫献给皇上,再做一件披肩给皇后。” 交代完后南缃离去,无人注意到她嘴角藏着的笑。 …… 从南缃进宫后,凌恒不是独自宿在养心殿就是在南缃这里,敬事房宫人几乎闲了下来。 夜深人静,二人枕边蜜语,偶尔笑声飞出。 虽说每晚这样凌恒也很高兴,可他知道身体里燃着一把火,只是夜夜强忍着把它熄灭。 “缃缃,过去那些不愉快的都忘了吧。”凌恒声音温柔缱绻,眼里闪着动人情愫。 南缃看着几乎要贴在眼前的人,“什么?” “你是我挚爱女子,我对你的感情已超越世俗,有些心结我想你能慢慢打开。” 南缃正揣摩着这话,凌恒手已经覆在她腰肢上。 明白了他意思,南缃侧过脸避开,“这个不是已经都说清楚了吗。” 凌恒轻柔地贴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缭绕在彼此间,“我知道,我肯定不会在你不愿意的情况下强迫你,只是我们往后的日子还长,我想让你做我真正的女人。” 拉着南缃手,凌恒暗哑的声音带着讨好,让人听得脸红心跳,“你就当是为我考虑下,知道我有多煎熬吗。” 感受到他身体的异样,南缃脸攸的一红,迅速抽回手,“不知羞。” 凌恒低低笑着,双唇流连在她耳际,像是在引诱,被南缃来回躲避开。 “你能不能像雪团一样听话些。” 南缃一愣,脑子里立时浮现出大白和雪团的那一幕,瞬间面颊爆红,“你脸皮真厚!” 凌恒爽朗大笑。 同他拉开距离,南缃嘀咕道:“后宫那么多嫔妃,你又何必为难自己。” “那怎么能一样。”凌恒反驳。 “提到这个,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呢。”南缃靠坐起身子,认真道:“从我进宫后你再没翻过牌子,帝王专宠可不好,对你对我都会惹来非议。” 凌恒脸沉了两分,“你很愿意让我宠幸别的女人吗?” 南缃撇了撇嘴,“反正你都已经有过了,现在又装什么纯洁。” “说的什么话。”凌恒板着脸,“那时的我以为和你再无缘分,嫔妃侍寝与我而言也只是例行公事。” 凌恒这几天一直想着南缃说的那句对爱情忠贞,一夫一妻,现在人已经回到身边了,他自当要洁身自好。 凌恒这份心意南缃是欣慰的,只是她清楚,这何尝不是凌恒的另一层意思:想让她为他生下孩子。 可南缃没有这个打算,更不想和别的女人共用男人。 “我看重的是心意。”南缃温柔劝解,“哪怕你人在别的嫔妃那里呢,但只要心里最爱的是我就好。” “真的吗?”凌恒笑中带着丝戏谑。 这样子看得南缃心里发毛,怔怔的点了点头,却见凌恒笑地更浓了。 “既然缃缃在意的是心意,不在乎世俗,那为什么不能接受和我有夫妻之实?” 南缃张了张嘴。 嘿,这人又把话绕回来了!说来说去反倒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眼看那张脸上溢满得逞的笑,南缃一掌拍在他胸前,“你还跟过去一样,一肚子鬼心眼儿!” 凌恒笑着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埋头在她颈窝处蹭着,“我会耐心等着,但希望不要让我等太久。” 南缃痒得笑出声,短暂思虑后放软了语气,“那我答应你好好考虑。” 在宫里立足还需要凌恒的偏宠,该给些甜头时总要给,至少给他点希望。 南缃愿意退一步,凌恒很高兴,总算是有了点进步,他会一点点化解心爱人的心结,让两人真正亲密无间,心意相通。 “你可不可以也答应我,该召幸其他嫔妃也要召幸,不要让自己背上为美迷心的名声,我不想因为我连累你被非议。” 更重要的是南缃不想让自己戴上狐媚惑主的帽子,她以后还有很多事要做,需得到前朝信服。 凌恒动容南缃对他的关心和考虑,不过打心底还是不想再沾染别人,“这样,我答应你和以往一样翻牌子,但我不会碰她们。” 南缃高兴地使劲儿嗯了声。 之后的凌恒恢复了从前,除南缃外每月翻三四次牌子,虽招了嫔妃侍寝,但从不宠幸。 而这种事对于嫔妃来说并不光彩,自然也不会拿出去说,只能暗自藏在心里。 第一卷 第341章 报应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深秋已逝,转眼已至初冬,十五这日,宽阔的御景台前,皇宫入冬宴隆重举行。 帝后以及宫中嫔妃皆聚在此,天气虽冷,可热闹的氛围却不减。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宫廷驯兽师已将百兽园中的几只猛兽驯得服服帖帖,在这次的入冬宴上进行表演。 此次是猛兽杂耍,为让氛围更刺激,驯兽师直接将猛兽牵到宴会场中,让宫中贵人近距离观看。 城楼上一排排侍卫严阵以待,手持弓箭,防备危险发生。 驯兽师牵着头狮子缓缓入场,绕场一周,每到一处座中人无不紧张地揪着心,过后又露出兴奋笑容。 连一向嚣张跋扈的柳妃也不免胆怯,见那狮子安然从她身边过去才松了口气。 经过萧妃身边时,萧妃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点心朝狮子丢去,那狮子一抬头,一口接住吃了下去。 萧妃笑着说了句真乖,又丢去块点心后才坐下身。 人们看得惊奇,赞叹萧妃的气魄和胆量,唯独柳妃,撇着嘴暗自嘀咕了句出什么风头,显着你了。 威武的狮子在驯兽师的指导下十分温顺,为众人表演跳火圈,引来阵阵掌声。 结束后,迎来了棕熊上场。 硕大的棕熊在驯兽师命令下起卧打坐,地上翻滚,欢笑声鼓掌声不断,场中气氛越来越浓厚。 正当时,那棕熊目光无意中望向了主位一处的魏鸾。 像是发现了什么,它愣在原地,对驯兽师的命令置若罔闻。 驯兽师不轻不重地打了一板子,棕熊这才继续表演,可却略显心不在焉,目光总有意无意地望向魏鸾。 表演结束后,驯兽师牵着棕熊绕场谢幕,有了萧妃的先例,一些胆子大的嫔妃也尝试着投喂它食物,娇笑声此起彼伏。 经过主位时,棕熊却不动弹了。 驯兽师又一次要敲打,棕熊却猛地回头朝对方手腕咬了一口,迫使驯兽师松开了绳子。 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时,那棕熊像一道离弦的黑剑,奔跑嘶吼着朝主位扑去,驯兽师慌忙阻拦,却已晚了。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满座震惊,如炸了窝般轰然混乱,惊叫声连连。 “护驾!”小顺一声大喊,场中侍卫纷纷涌了过来。 凌恒箭步朝隔壁南缃而去,将她护在怀里,数名侍卫手持长矛挡在御前。 魏鸾吓得花容失色,在宫人搀扶下跌跌撞撞地朝后躲去,可那棕熊似疯了般扑杀而去。 眼看猛兽袭来,宫人惊惧,哪里还顾得上主子,纷纷四散逃命。 只剩侍卫持枪抵挡,那棕熊却毫不退缩,生生冲了过去将几人撞倒逼退,朝魏鸾扑去。 女人一声惊叫,瘫软倒地,被棕熊一口咬住条腿,发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与此同时,几支利箭从城墙上飞来,钉在了棕熊身上,可棕熊却依旧咬着魏鸾不放,血红的眼睛像是含着深仇大恨,死死盯着魏鸾身上的披帛。 直到被数名侍卫长枪击中,才逐渐失去力量。 “娘娘!”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人,宫人惊恐地凑了过去,喊着御医。 …… 坤宁宫内,太医宫人进进出出,嫔妃们候在殿外等着消息,回想着方才惊险一幕,众人仍心有余悸。 又过了一个时辰,殿内响起女子痛哭声。 那声音悲怆凄惨,撕心裂肺,饱含着难以接受的崩溃。 知道是皇后醒了,嫔妃们朝窗子方向探头瞧着,迫不及待想知道里面情况。 待听到皇后性命已无碍,可惜左腿小腿保不住,诸妃神色复杂。 哪怕是面上功夫,南缃还是做出副为对方难过的表情,心里却得到了一方释然。 第一次在花鸟苑看到那只棕熊,南缃就认定了这是死去那只的亲人,所以命人将死去棕熊的皮毛做成披肩,献给魏鸾。 未免引人注目,专程给凌恒也做了个坐垫。 慧儿是魏鸾的贴身宫女,和小顺是至交好友,在小顺的授意下,今日特意给魏鸾穿上了这件披肩。 棕熊认出这是出自它的亲人,必然发狂报复。 猛兽骨子里野性难驯,表演中有个意外不算稀奇,加上凌恒对魏鸾也不上心,不会细究这件事,是以无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说来南缃也没有把握魏鸾被攻击的地方会是腿部,唯一有把握的是那棕熊一定会有反应。 小顺在南缃的授意下,有意将护驾侍卫集中在天子身侧,减少了魏鸾这边的人手,加之失去至亲的猛兽报复起来异常疯狂,哪怕城墙上有弓箭手保护,魏鸾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受些伤是在所难免。 按原先的打算,不管那女人伤势如何,南缃都会让其难以恢复,甚至加重。 不料却是魏鸾倒在地上后,腿脚成了离棕熊最近之处,被对方咬了住,这大概也是冥冥中注定。 遥望着远处天际,南缃目光深邃悠远,心口默默道:洵一,你看呐,害你的人终于得到了报应。 落下残疾的魏鸾比当初的洵一更痛苦。 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啊,整个楚国最尊贵的女人,受万众瞩目,这痛苦加诸在她身上远比在一个寻常人身上更难以接受。 整整两日,坤宁宫的哭声没有消停过。 魏鸾在榻上躺了一个月,身体的伤口在慢慢愈合,可重创下的精神始终萎靡不振。 楚国唯一一个身残的皇后,她也算第一人了,想到外面的嘲笑声,想到嫔妃的得意,魏鸾犹如被万蚁啃噬。 魏夫人进宫探望女儿,母女俩抱头痛哭。 一肚子委屈只能和娘家人诉说,魏鸾且说且泣,其母听得泪珠不断。 探望时辰到后,魏母准备离去,恰巧遇到了前来给请安的南缃。 魏夫人行礼问安,南缃目光越过她落在后方的年轻女子身上,那姑娘身着闺秀装扮,不似寻常婢子。 “这是臣妇幼女,皇后最小的妹妹,唤作魏琳。” 小姑娘娉婷娇丽,俏生生地走上前行礼,刚刚及笄的人还带着少女的稚嫩,圆润的眼睛波光盈盈。 南缃点了点头,魏氏母女告退离去。 “不用假惺惺探望。”魏鸾靠在床榻上冷言冷语,“本宫知道,你是来看笑话的。” 第一卷 第342章 姐妹生隙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房里没有第三个人,南缃也不装,“不管怎样,也得走这个过场不是。” 魏鸾愤恨地转开脸,“样子已做,你可以走了。” “不论皇后娘娘如何难过,宫中事务还是得照常进行,娘娘养病无法理事,臣妾奉皇上之命,在此期间统揽六宫大权。” 随着南缃的话,魏鸾胸膛剧烈起伏,双手死死揪扯着被褥。 南缃十分闲适,“劳烦娘娘将涉及的所有账本物资一并拿出,臣妾也好认真做事,不负皇上所托。” 魏鸾手背青筋暴露,极力克制着爆发的冲动。 桂嬷嬷送走魏夫人后返了回来,进殿就看见正在对峙的主子和南缃。 纵然悲愤难平,魏鸾还是反复告诉自己不能在敌人面前失态,让对方看笑话,故作平静的命桂嬷嬷将东西进行移交。 南缃一行人离去后,魏鸾终于绷不住嘶声哭喊。 // 魏鸾以为自己已经够惨了,不想两日后又遇到件让她更郁结之事。 “你们说什么?” 看着刚分别没多久又突然出现的母亲和妹妹,魏鸾诧异不解。 “是真的。” 不似上次的悲戚,魏夫人红光满面,“宫里传来话,说女儿你身受重伤又心情低落,天子体恤,特许母族妹妹进宫陪伴一段时间。” 本是隆恩,可魏鸾不信皇帝会对她这么体贴。 “这是好事。”魏夫人对这安排满意得很,“女儿是中宫,皇帝再怎样也得顾念些夫妻情分。” “女儿眼下正是需要亲人陪伴之时,有亲妹妹在身边你也能安慰些,我们也放心。” 魏鸾不这么认为,看着眼角含笑的幼妹,今日她装扮得分外惹眼,娇滴滴的模样十分讨人怜爱。 魏母慈爱地给小女儿捋了捋额前发丝,看她的目光满含希冀。 妇人说了很多,可魏鸾一句也没听进去,更多的,她感觉母亲像是在同妹妹说话,自己反而成了配角。 临走前,魏母又跟小女儿嘱咐了几句,不知说了什么,魏琳俏脸微微泛红。 魏鸾泛起狐疑,总觉哪里不对劲儿。 没多久,便发现了端倪。 妹妹人虽在她这儿,但注意点却是在君王身上:皇上多久来一次、脾气怎样、有何喜好,不管聊天内容是什么,她的话头总会拐到皇帝身上。 听宫人说,妹妹还多次去御花园,在天子经常出现的地方转悠。 “爹娘太过分了!” 印证了猜测,魏鸾又气又痛,“看我不中用了,就要让妹妹取代我,我还没死呢,没死呢!” 恼怒的人狠命捶打着双腿,疯了般发泄,被桂嬷嬷拦住,“娘娘不要这样折磨自己,老奴看得心疼啊。” 魏鸾怎能好受,身残的她已是万分悲痛,又被对手夺去手中大权,而母族却还雪上加霜,这是往她心上捅刀啊。 一朝身残,万事悲凉,世间的人情冷暖让魏鸾透心彻骨的冷,身心备受折磨。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切是南缃暗中安排。 在坤宁宫见过魏琳后,南缃就向凌恒提出这个建议,直道毕竟中宫受了这么大伤痛,为显天子亲贵,理应降些隆恩,哪怕是做给外人看。 南缃相信,魏鸾无宠无子又兼身残,魏家必对这个女儿失望,他们哪里舍得家族凤位有失,只要有机会,定将家中其他女儿往君王面前捧。 果然魏氏夫妇很高兴。 对于魏鸾这个女儿,他们已然不抱希望,不管是让小女儿接替后位还是帮着诞育子嗣,都是他们求之不得的。 而对魏鸾来说却是重重打击。 南缃并不担心魏琳的出现会给自己带来危机,以魏鸾醋坛子的性格,哪里会允许自己妹妹御前勾引,嫉妒和不甘下少不得作出动作。 就看着那女人愤懑度日,看着仇人手足生隙,自相残杀。 正如南缃分析,没多久魏鸾就提出让妹妹回家。 可魏琳不肯,双亲也递话进来:天子隆恩,不得辜负。 魏鸾无比憋闷,却又不好忤逆父母。 // “长姐就是小气。” 御花园,魏琳跟婢女抱怨着,“她以为她嫁的是普通男子吗,那可是天子,天子不可能属于一个人。” “与其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为何不选择自己亲人,好歹是姐妹,总能相互帮衬。” 魏琳对长姐不经父母同意,随意给二姐定下姻缘一事耿耿于怀,尤其魏颐母女最终丧命在那门姻缘里,这些年双亲说起时也不免幽怨几句,魏琳更是同魏鸾不甚亲近。 “长姐就是想不通,说句不好听的,看看她现在什么样子,都这样了不赶紧谋后路,还顾得上吃醋。” 说着话,远远就望见前方有嫔妃依仗经过,魏琳认得,当中被众星捧月的人是南缃。 魏琳痴痴看着被天子宠着的女人,尊贵风光,耀眼夺目。 少女眼里装满羡慕和憧憬,心底的欲望疯狂生长。 回到坤宁宫,魏鸾同她说着体己话。 “妹妹,听长姐话,你在宫里长住名不正言不顺,还是早些回去吧。” 魏琳就不爱听这话,嘴一撅,转过身不理会。 这个妹妹不同魏颐,魏颐好歹在她面前还收敛些,可魏琳是家中幼女,受尽了宠爱,人小可主意却大,有时双亲都拿她没办法。 魏鸾好言劝着,“我是为你好,为家族好,别让人议论我们魏家没有规矩,听话。” 长姐的本意魏琳岂不会不知,气性上头的人质问道:“妹妹进宫居住是得了天子同意,谁人敢说什么,爹娘不放心长姐,让我多陪着,天子和长辈都认同,本是好事一桩,可长姐却总让我回去,到底是何用意。” 质疑又执拗的样子让魏鸾气闷,看着赌气跑出去的人,魏鸾心境凉薄如水。 出来后的魏琳直奔小厨房,张罗着要亲手做点心。 一通叮叮当当忙活,将出锅的点心放在精致盒子里,拿起朝外跑了去。 // “长姐重伤休养,不能侍候君王,心里很过意不去,命臣女做了点心献给皇上,以表心意,劳烦公公帮忙通报。” 御书房门前,魏琳灵俏地说着,少女神采飞扬,嗓音清脆如银铃。 小顺听后抱歉道:“皇上正在跟臣子商议政事,眼下不方便。” “不知皇上要忙到什么时候?” “呦,这可说不好。” 魏琳看了看关着的门窗,“那我就在这里等吧。” 第一卷 第343章 苛待嫔妃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小顺愣了愣,陪笑道:“皇上不知何时才得空,姑娘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这样吧,您将东西交给奴才,奴才会帮您转送。” 魏琳却不肯,“没关系,左右我也没有其他事,等一会儿也无妨。” 没见过这号人,小顺郁闷,劝说对方这里是御前圣地,闲杂人等不得长时间停留。 魏琳没有放弃,笑盈盈道:“那我到远处等。” 说着离开殿门前,下了台阶,走到不远处的班房廊下耐心等着。 小顺摇了摇头,暗叹这女人不知深浅。 // “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得知妹妹所为,魏鸾摸着半截左腿,笑的凄冷,“都欺负我,至亲都是,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勾引我丈夫,真拿我不存在了。” 沦为工具弃子,魏鸾心恨的流血,久久看着断腿不语。 听到庭院里妹妹的欢笑声,女人脸上布满阴鸷,一抹杀意涌上眼眸。 不出三日,传出消息:魏琳夜间游湖,不甚掉入池中,救起时人已经没了气息。 听到这个消息南缃还是有些意外,猜到魏鸾不会轻易饶过这个妹妹,但没想到会狠到要她命。 可话又说回来,局虽是自己所设,可若非魏琳野心勃勃,若非魏鸾心窄阴狠,又怎么这般下场,都不值得可怜。 亲人离去的痛苦南缃再清楚不过,魏家人该受这些。 又失去个女儿,魏氏夫妇痛彻心扉。 无人之处,魏鸾却冷笑,“这就是利用我无视我的后果。” 相比魏颐死去时魏鸾的心情,这次的她没有任何愧疚,深宫多年,女人已变得铁石心肠。 “爹娘妹妹不用怪我,是你们先对不起我的。” 魏鸾自言自语,望着窗外昏暗夜色,女人笑中五分讽刺五分颓靡,“所有欺负我的人,一个都没好下场,至亲血脉也一样。” ———— 中宫休养的两个月里,南缃代掌后宫大权,嫔妃向皇后晨昏定省一事也从坤宁宫转移到了乾清宫偏殿。 “姨母,您都没看到那女人得意样子。” 慈宁宫,柳妃委屈巴巴的跟王太后诉苦,“一个身败名裂的罪奴,高坐在众妃之上,接受大家拜礼,真真气死人。” 被个资历浅薄的后来者压在头上,柳妃恨得日夜难眠。 “谁说不是呢。”王太后不看都能想到那场景,“可她是一人之下的贵妃,又有协理六宫之权,这个时候只能是她坐镇。” 柳妃不服,“姨母说的哪里话,就算皇后不能理事,还有您呢。” 太后眉尖一挑,眼中有了亮光。 柳妃见状趁热打铁,“姨母您是太后,一样母仪天下执掌六宫,有您在,如何轮得到个区区贵妃当权做主。” 这话说到了王太后心里,过去的她是庶妃,做了太后之后便在慈宁宫颐养天年,说来这一生还没真正的当家做主过。 皇后重伤,后宫无主,这个时候最是该为外甥女争取利益的关头了。 十五这日,南缃早早来到慈宁宫请安,到时嫔妃们还都未来。 正独坐在外殿等候,就听到外面传来欢快的女童说笑声,紧接着佑宜蹦蹦跳跳走进殿中。 一看到南缃在此,佑宜原本开心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还不等南缃跟她打招呼,小姑娘就气冲冲的来到跟前,二话不说抬脚踢在了南缃腿上。 “公主,不可无礼!”银欢赶忙将人拉住,“这是赵娘娘,是公主的长辈,公主不能如此。” 佑宜挣脱开被拉着的胳膊,不服气地指着南缃大喊,“你是个坏女人,都是你让父皇不喜欢我和母妃的!” 南缃眉心一皱,小小孩子哪里懂这些,不猜都知是有人在背后挑唆。 当日凌恒旨意一下,佑宜就被带到了慈宁宫,再没见过阮情,这话是何人教的明眼人都知道。 “没关系。”南缃转回笑脸,像是什么也没发生,只交代了银欢一句,银欢领命退出殿中。 片刻后众嫔妃陆续而来,所有人到齐后王太后也从内室走出。 妇人眉眼凝重,眼见得不悦。 “赵贵妃,你可知罪?” 王太后一开口便朝南缃发难,众嫔妃也心生疑惑。 唯有柳妃泰然稳坐,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南缃站起身,恭敬行一礼,“臣妾不知太后意思。” “还敢装傻。”王太后疾言厉色,“皇后养伤,这两月是你代掌后宫,而你却公报私仇,苛待嫔妃。” “臣妾不知所犯何事,还请太后娘娘明示。” 王太后冷哼,“你可知陆嫔现在日子?” 突然提到陆嫔,南缃纳闷儿。 说来她和陆嫔只有一面之缘,御书房之事后对方一直抱病,不见任何人,如同隐身,南缃几乎快忘了这个人,哪里还会关注对方。 绿头牌被撤,意味着再无恩宠,陆嫔后来的日子可谓水深火热。 一些位份低的嫔妃公然挑衅,内务府也苛待她的衣食用度,就连身边人也见风使舵。 从来主子风光下人也跟着得脸,主子失势下人也处处遭人白眼,陆嫔贴身伺候的宫人受不了那种日子,各自寻着门路跑到其他宫里伺候,一个个都离开了。 若是被废了位份,过这种日子也认了,可明明身居嫔位却如同在冷宫,这种落差让陆嫔无法接受。 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天子没有直接废了她。 自小在宫中长大的凌恒对后宫的拜高踩低最为清楚,陆嫔而今的遭遇都在凌恒预料中。 天子就是让她明白:没有了恩宠,位分再高也如草芥,人人都能踩一脚。 不废位份,彰显了帝王的宽和,而实则女人的处境凄凉无比,这种诛心的处罚方式对于心高气傲的陆嫔来说远胜直接打入冷宫。 “执掌后宫,当照顾好每一个嫔妃,皇上给你这份权利是对你的信任,不想你却公报私仇。” 王太后怒目圆睁,“还不是还记恨御书房前一事,可皇上已经对陆嫔做出了处置,天子都没废她位份,你却不依不饶赶尽杀绝,赵南缃,你对得住皇上的信任和恩宠吗!” “太后娘娘误会了。”南缃回道:“臣妾从没让人怠慢过陆嫔。” 关于陆嫔后来的日子,南缃虽没刻意打听,但不是猜不到结果,可她没有过问,因为她不会心疼一个当众羞辱过自己的人。 第一卷 第344章 自作孽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其实王太后也心如明镜,半生后宫的人怎会不知宫里的拜高踩低,深知哪怕没有人指使,一个被撤去绿头牌的妃子也逃不过这个下场。 但这些不重要,她要的就是以此为由头向南缃讨伐。 “陆嫔未被废,依旧是一宫主位,却过得如同冷宫,就算不是你指使,可你统揽六宫事宜,这等不平事若不知情,那便是没尽到职责,若是明知而不作为,就是故意报复,这件事你如何也逃不过。” 不听南缃任何解释,王太后直接定罪,“身负执掌六宫重任,却托公报私,辜负天子信任,哀家是不得不过问了。” “传哀家懿旨,赵贵妃难当大任,为保后宫稳定,即日起复柳妃协理六宫之劝,与贵妃一同代掌后宫。” 柳妃勾唇一笑,起身向太后谢恩。 众嫔妃本是想看南缃笑话,看到这儿才知太后本意:这是在给外甥女夺权。 南缃不着急,不露声色地应下。 一声皇上驾到,凌恒大步走进殿中。 太后见了也不慌,这次的她可是切实抓住了南缃短处,理直气壮问罪,就是儿子来了也不怕。 听了太后转述,凌恒看了眼柳妃,“这件事你怎么看?” 柳妃扑闪着眼睛,娇声娇语道:“陆嫔是有过错,但皇上已经处置过了。” 瞄了眼南缃,像是怕得罪对方,柳妃声音带怯,“赵贵妃记恨对方,落井下石,确实有些不近人情,总归是相处多年的姐妹,臣妾瞧着陆嫔也着实可怜。” 凌恒淡然地点了点头,“柳妃很是心软良善呐。” 柳妃听闻柔软笑着。 “所以你和母后是认为朕铁石心肠了?” 王太后一怔,柳妃脸上的笑也同时僵了住。 “陆嫔殿前忤逆君王,抗旨不尊死都不为过,不论她如今处境如何,朕能留她一命已是宽宏。”凌恒容色冷峻,“却不知母后和柳妃这般心疼对方,心疼一个对朕忤逆不敬之人。” “皇儿,你” 王太后愕然,儿子居然这么不给自己留脸面,扫了圈满殿嫔妃,瞥见那一张张低垂的笑脸,妇人如坐针毡。 柳妃也惶惶然立着,窘迫的手脚不知往那里安放。 殿中气氛有些僵冷,众人都不敢轻易开口,唯有佑宜欢喜的凑到君父身侧,撒娇般挨着他贴近。 南缃见状唤了声佑宜,慈爱的哄道:“父皇正在处理事务,莫打扰,到赵娘娘这里来。” 佑宜一看见南缃便撅起嘴来,“我才不要找你,坏女人!” 一句话,凌恒眉头紧拧。 太后和柳妃慌了,正想说话却被南缃率先开口,“娘娘怎么会是坏人呢,佑宜可不要乱言。” 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窃喜,暗道小丫头真棒。 “我没有乱言。”小小孩童声音清亮,双手叉腰气势汹汹,“是皇祖母和柳娘娘亲口说的,你就是个” “佑宜住口!”太后和柳妃异口同声喊出。 佑宜被祖母和柳妃的急切吓了住,愣愣怔怔缩回脑袋,茫然无措的眨着眸子。 南缃压住嘴角的笑,坐回身子,进行到这里便可,接下来就没自己事了。 “皇上别误会。”柳妃讪笑着解释,“小孩子不懂事,胡乱说的。” 太后忙让嬷嬷将孩子带出去玩儿。 凌恒却不准,拉过女儿,“跟父皇说,祖母和柳娘娘说什么了?” “皇儿莫再问了。”太后劝说,“看看,都把孩子吓到了。” 不理会母后的话,凌恒再次寻问女儿。 望着父亲,佑宜犹豫片刻后怯生生开口,“祖母和柳娘娘说,说” “佑宜不可胡言。”柳妃急的脱口而出,语气带着隐隐警告,“我们什么都没” “朕在问佑宜没问你!” 柳妃吓得一哆嗦,不敢再说话,紧张的盯着小丫头。 见女儿身子发抖,凌恒放柔了语气,“佑宜乖,有父皇在,放心说就是,没有人敢斥责你。” 在君父的鼓励下佑宜才放心,奶声奶气道:“祖母和柳娘娘说,赵娘娘是不要脸的狐狸精,是被很多人糟蹋过的破鞋,是她害的我和母妃不能在一起,让我不要饶过她。” 凌恒压制着心中怒火,“还说什么了?” “还说趁着大娘娘养伤,把后宫大权夺来给柳娘娘,绝不让赵娘娘日子好过,早晚把她弄死。” “没有的事!”柳妃惊的花容失色,“佑宜你从哪儿听来这些话的,怎能胡说八道!” “小孩子不懂事,皇儿你可不要相信。”王太后声音都打颤,“哀家是太后,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众妃面色隐晦,看好戏的目光在太后柳妃之间流转。 凌恒摸了摸女儿鬓发,“就因佑宜是小孩子,才不会自己胡编。” 柳妃冷汗直流,王太后窘迫的老脸泛红。 让教养嬷嬷把孩子带了下去,凌恒恢复了清冷神色。 “儿臣把孩子交给母后,不想母后就是这么教导龙子凤孙的。” 王太后抬不起头,柳妃早吓得跪倒在地。 “所以今日这一场就是母后给柳妃夺回权利设下的。”凌恒看都不想看母亲一眼。 王太后羞愧的无言辩解。 “传旨,公主移居皇子所,由教养嬷嬷照顾,长大后再择定养母,柳妃挑唆帝女,掌嘴二十,禁足两月,至于母后,日后安居于慈宁宫,后宫诸事无需再过问。” 南缃冷眼看着精神恍惚的王太后,暗道偷鸡不成蚀把米。 原本把凌恒请来是想让他亲眼看看佑宜对自己的态度,处置那背后挑唆之人,倒不曾想,顺便把王太后和柳妃预谋夺权的心思也暴露了。 从慈宁宫出来,凌恒和南缃边走边聊。 抬眼就看到了立在远处的阮情,她肚子明显隆起,一手扶靠在墙边,含情凝涕的望着这边。 对上两人目光后,又怯怯地往墙边缩了缩身子。 见凌恒没有过去的意思,南缃提醒,“阮才人大抵是思念皇上,皇上不去看看吗?” 凌恒目不斜视地朝前走着,“你貌似不介意把我推给别人。” “皇上是天子,不属于一个女人。” 凌恒步子一顿,“这个问题我们不是讨论过了吗,在我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你,何必再说这些。” 南缃面色如常,“可六宫嫔妃的存在是事实,尤其诞育过子嗣的,跟皇上有了血脉联系。” 第一卷 第345章 凤钗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所以你还是介意阮情是吗?” 与南缃而言,说不介意是假的,其他嫔妃就算了,阮情是她的仇人之后,这一点凌恒清楚得很。 可她不会追问凌恒到底对阮情是什么感情,这些不重要,准确的说,男女感情她早看淡了。 介意是真,但不会为此痛心。 “我一直在等。”凌恒脸色突然拉了下来,“等你问我关于阮情的事。” “在南临时我亲口说过对她无意,后来却让她成为宫妃,我言行不一,你难道不该问问我为什么让她中选,为什么会宠幸她吗。” “可你从不提及,为何?这么没兴趣知道?我看你是打心里不在意我所以才如此吧!” 瞅着对方起了疑心,南缃迅速思虑对策,故作嗔怨,“你还倒打一耙?” “你是天子我是嫔妃,这种事我哪儿好意思问,何况又是你有错在先,不该你自己主动交代吗?” 像是揪住了对方小辫子,南缃赌气道:“我给了你这么久时间,你半点不提,我看是你心里不在意我。” 听了这话的凌恒果然转回笑脸,似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好,是我不对。” 凌恒喜笑颜开。 差点忘了,那么倔强的她怎么可能主动问及,还是自己做得不周全。 说罢哄孩子般拉着南缃手,两人边走边说笑。 “皇上好喜欢她。” 阮情痴痴地望着远去的背影,眼里哀婉悲戚,“我从没见皇上用那种眼神看一个女人,那么温柔,那么深情。” “赵南缃她凭什么。” 阮情越想越不甘,“我是不敌她美貌,可我至少将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尽数献给了皇上,为皇上诞育子嗣,天地间有我们的血脉,不像她,娼妓一个。” 前方人影早已看不到,阮情久久不曾离去。 …… 听说了慈宁宫发生的事,魏鸾气得鼻孔冒烟。 “趁着本宫休养,一个个的都想夺权,真以为本宫不中用了?” 低头看着双腿,魏鸾坚定决绝,“不论本宫身残与否,只要本宫在一日,她们就是小妾,哪怕和皇上只剩名分,本宫也要坚守正妻身份,谁也别想鸠占鹊巢。” 见主子打起了精神,桂嬷嬷欣慰。 除夕夜宴上,魏鸾特意早早坐着四轮车来到大宴,在众嫔妃到来前落座于上首。 数月不曾露面的皇后出现在人前,她身着凤袍,尊贵华丽,精致妆容的遮掩下如往常一样端庄典雅,静静扫视着全场,清冷的目光都仿佛要将所有看她笑话的人击中看穿。 嫔妃分坐下方两侧,盛装下繁花锦簇,齐齐向帝后敬酒。 几名小太监将数十个彩缎锦盒奉上,这是天子按例赐下的新春礼物,后宫嫔妃每人一份。 谢过隆恩,众人带着期待和欣喜打开自己的锦盒。 “赵贵妃的金簪看似不错。”王太后瞄着南缃手里的簪子,“耀眼夺目,一看就是上品。”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好奇看去。 “是凤钗吗?”王太后问道,“哀家眼神不好,看着像是凤钗。” “回太后,正是。” 听了南缃回道,魏鸾面皮一黑。 王太后淡笑中带着嘲讽,“凤钗是中宫所属,这个礼物是不是有些失礼了。” 外甥女虽在禁足中,但也是正经嫔妃,新春礼物也该得一份,可皇上却没有赐下,王太后不忿,但又不好跟儿子争论,想到这都是源于南缃,便将矛头指了过去。 凌恒正要说话,南缃主动解释道:“太后娘娘明鉴,这凤钗是五股,并非皇后专用的九股凤钗,不算失礼。” 王太后像是不买账,“话是如此,可到底也是凤钗,中宫面前,用此物总是对皇后的不敬。” 转看向魏鸾,王太后轻飘飘道:“皇后怎么看?” 魏鸾嘴角一抽,暗骂对方明知故问,这是天子所赐,自己能如何,再不高兴也无法言说。 “总归不算失礼,臣妾觉得无妨。” 看出魏鸾的强颜欢笑,王太后阴阳怪气道:“皇后真是宽和呐。” 魏鸾攥着杯子的手紧紧捏着,努力保持着从容,“母后过奖了。” “太后娘娘说的也有道理。”南缃笑盈盈看着上首人,“经太后一说,臣妾也觉受之有愧,日后定珍藏起来,绝不佩戴。” 魏鸾心头白了一眼,嘴上还是温和道:“无需这般,既然是皇上赏赐,你尽管戴就是。” 王太后不放过,外甥女没有礼物,那赵氏也别想得,于是煽风点火挑唆,“沐君恩而不恃宠而骄才是后妃之德,皇后嘴上不好明说,但赵贵妃是聪明人,还是警醒些的好。” 魏鸾听得气闷,什么叫嘴上不好明说,分明是讽刺自己言不由衷,这是非要给她扣上个小心眼名声吗! 南缃微微一笑,态度恭敬又谦和,“太后娘娘说的是,但皇后娘娘既然都亲口说了无妨,必然是真心。” 虽不喜南缃,但这话还是听得魏鸾心情舒畅。 “不过太后的话确也让臣妾几分惶恐,不如这样吧,就请皇后娘娘亲自给臣妾戴上发钗,一来证明娘娘确实真心,好让太后放心,二来也给臣妾吃个定心丸,不然臣妾以后还真不敢佩戴。” 闻言,魏鸾刚刚转好的情绪登时坠下谷底。 身为一国之母,亲自给小妾佩戴属于正妻的凤钗,这不是羞辱自己吗。 看着南缃纯真笑脸,又看了看身边的天子,对方一副默许了的样子,魏鸾恼得差点掀桌子。 可不介意的话已经说出口,若不肯用实际行动证明,可真真应了太后说的言不由衷。 时间像是静止了,无数双眼睛落在魏鸾身上,只看她如何应对。 没有听到太后和皇帝帮自己说话,袖中紧攥的手终是松了开,魏鸾深吸口气,所有坚持在这一刻溃堤。 “本宫与皇上夫妻一体,礼物是皇上所赐,再由本宫亲自给贵妃佩戴,也是和皇上共同对贵妃的赏赐。” 南缃笑着称是,起身走到皇后身侧。 魏鸾握着凤钗的手冰凉如水,戴在对方鬓间的一刻,只觉似把属于自己的嫡妻位份亲手送给了她人,心口一阵细密的针扎痛楚。 第一卷 第346章 陆嫔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南缃谢过,笑中隐藏着暗流涌动。 宴会热闹进行,魏鸾努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尊严,端和外表下早已支离破碎,直到挨到宴会散去。 时间尚早,宫里安排了梅园赏景,魏鸾身体不便,自是去不得,提前回宫休息了。 皇宫梅园,灯火通明。 柔和的光芒洒在枝头,给红梅镀上了层温暖光辉,光影交错,暗香随风轻拂,凌恒牵着南缃手漫步在林间,人前毫不避忌对她的亲昵。 甜蜜画面看得诸妃吃味,没了心思赏景。 “有琴声?” 一名妃子开口,随着这话众人也细细听去。 梅林深处传来悠扬琴音,隐约间,有道窈窕身影在前方舞动,人们好奇,纷纷迈步而去。 月下花间,一青衣女子坐在石凳上,玉指拨弄着琴弦,她生得素雅出尘,冰雪般晶莹清澈,如天外仙子。 随着琴音舞动的女子与之完全相反,一身绯红色广袖长裙,灿若玫瑰,长袖翻飞,似只艳丽蝴蝶,翩然舞于花间。 一清一艳,却完美地融为一体,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 嫔妃们心知肚明:不知又是哪个女子御前献媚。 待认出是韩嫔和林贵人,众人恹恹地收回目光。 曲罢,二人款款走到天子跟前行礼问安,“除夕佳节,我等姐妹二人在此献艺,祝贺皇上新春大喜。” 南缃对这种场面已司空见惯,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是给天子看的,争宠路上各有神通。 不过看这韩嫔和林贵人,一个沉静如水,一个热情似火,两种不同性子的人能合得来也是新奇。 凌恒只道了句有心了,后让大家继续游园。 “就这么走了?”南缃轻声问着,语气带着调侃,“太不解风情了吧。” 凌恒嘴角含笑,“你是在试探我吗?” 南缃一撇脸,“我可没有。” “得了吧,早看出来了,你骨子里是个醋坛子。” 两人嘀嘀咕咕说笑,看上去倒像哪家贵公子和爱妻打情骂俏。 行至湖边,就见很久没出现的陆嫔立在那里。 她人消瘦了许多,单薄的身影似风中落叶,一双秀目凄迷落寞,呆呆地望着这边的天子。 看到御驾渐近,陆嫔犹豫后低头走了过来。 “嫔妾见过皇上。” 陆嫔低着头,声音哽咽,“嫔妾心知皇上不想见到嫔妾,不敢前去大宴,可又耐不住对皇上的思念牵挂,只得在远处看上一眼,扰了圣驾,还请皇上恕罪。” 一众嫔妃不屑,暗骂吃了苦头的人到底是学乖了,跑出来邀宠,这是想着东山再起。 凌恒没什么跟她说的,命女人起身,而后继续带着南缃游园。 陆嫔再没了过去的倔强,恭敬地让开路,和其他嫔妃一样跟在天子身后默默陪着。 梅花开的繁盛,人们游走在其中,有说有笑,咏着和梅花有关的诗,有的则折下几枝,准备带回去插花用。 “小心!” 萧妃突然一声喊,周围人惊了一跳。 就见刚才还柔弱可怜的陆嫔换了副面孔,攥着不知从哪儿拿出的匕首,面目狰狞的扑向前方人。 “护驾!”小顺放声大喊。 陆嫔就在南缃身后几步的距离,离得太近,事发突然,侍卫根本来不及上前,眼看那银晃晃的匕首要刺进对方身体。 人群响起惊呼声,炸了窝般抱头四散开来。 凌恒反应快,一把搂过南缃腰肢,抱着她迅速转身,避开了刀锋。 饶是动作敏捷,可胳膊还是被匕首划了一道,衣袖裂开口子。 众人吓破了胆,急切地唤着皇上。 刺杀不成,没了退路的陆嫔豁出去了,举起匕首又疯狂地朝南缃再次杀去。 有了防备的凌恒怎么可能再给她机会,与此同时侍卫也已上前,三两下把女人踹倒在地,踢去凶器,将人制服。 “混账!”小顺朝地上人大骂,“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刺杀贵妃,伤及天子!” 场面控制了住,嫔妃宫人这才跑上前,关切地查看君王伤势,七嘴八舌惊骇不止。 只是道皮外伤,凌恒根本不在意,杀人的目光盯着陆嫔。 被按压着双肩的陆嫔终于放弃挣扎,没有成功,可她依旧笑得癫狂,笑着笑着泪水流了下。 “赵南缃,算你命大。” 陆嫔眼中布满血丝,将死之人无畏无惧,“都是你,都是你迷惑天子害我至此。” 小顺怒骂,“死到临头还敢嚣张!” 陆嫔又哭又笑,朝着南缃挖苦,“你这么个脏货烂货有什么资格伴君左右,青楼娼妓都比你高贵。” 给凌恒简单包扎了伤口后,南缃看向地上人,眼锋寒如冰川,“你是真要拖着全家去死了。” 陆嫔还在癫笑,家族怨恨她这个女儿,早跟她断绝了关系。 “我现在什么都不怕。” 女人破罐子破摔,“家人贪恋名利富贵,丝毫不顾及我千金之躯跟娼妓共侍一夫的羞辱,我又何必在意他们。” 陆嫔又恢复了御书房前那日的高傲,“我一身清白不可亵渎,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贱妇!” 闻讯而来的王太后勃然大怒,妇人快步上前,一脚踹在陆嫔肩上,“皇宫大内竟敢刺伤天子,把她拖下去狠狠处置!” 王太后气得骂骂咧咧,却听见南缃喊了声匕首有毒。 众人惊愕,只见凌恒胳膊上渗出的血逐渐泛黑。 “哈哈哈。”陆嫔笑出声,得意地看着伤势,“那是鹤顶红,入口必死,渗入皮肉如同服下。” “皇上负我,赵南缃没死,换你也行,就当你还我这笔债了。” 王太后揪住她衣襟,劈手在其脸上扇了几巴掌,“你还在匕首上抹了毒药,蛇蝎心肠的贱人!” 陆嫔却不在意,颓废的疯笑,“这样更好,有帝王陪葬,黄泉路上我也不孤单了,失去了天子庇护,我看你赵南缃往后在宫里能有什么好下场,一箭双雕,哈哈哈。” 顾不上再理这个疯婆子,一群人将君王送回寝宫医治。 鹤顶红虽是剧毒,但凌恒毕竟不是直接服下,不至于短时间内伤及性命,又兼有南缃在,经过一番救治脱离了危险。 太后等人这才放心。 原本想把陆嫔处死,可想到那女人如此狠毒,王太后深觉这样太便宜了她,于是下旨将其手筋脚筋挑断,扔到慎刑司日夜受刑,在折磨中慢慢死去。 第一卷 第347章 我们也生个孩子吧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君王情况稳定后,所有人都各自退去,唯有南缃在寝殿陪着。 “不用难过,都是小伤,过几日就好。” 见南缃眉眼担忧,凌恒安慰着,“有你这位神医给我续命,这点伤算什么。” “还有心情说笑。”南缃幽怨了句,打湿帕子帮他擦着手脸。 凌恒对她越好,只会加重她的负罪感。 “是我把你带进宫,本想让你安然度日,却接连让你遭到伤害辱骂,说来是我对不住你。” 南缃撅了噘嘴,“说这些做什么,你对我已经够好了。” 细致地帮他擦拭着身体,两人温言软语,说笑间,凌恒目光落在南缃手腕上时突然不动了。 那抹银色他认识,是李洵一送她的生辰礼物,几年前在街上见过。 “这个银镯子款式和材质很普通,不算佳品,我送你的首饰不少,怎么戴这个?” 南缃看了眼手腕,“陈年旧物,戴习惯了。” 凌恒眼底藏着复杂,但也没有把话挑破,“你现在身份尊贵,这个镯子并不相配,我想给你最好的。” 南缃笑了笑,“其实无所谓什么首饰,你知道的,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那也不至于戴这么普通的,想来这个镯子对你意义深重吧。” 南缃没发觉异常,依旧笑得随性,“这是我在医馆做事时用第一个月工钱买的,第一次用自己赚的钱买东西,算是有意义。” 边说边帮他擦拭着身体,凌恒没再开口,一直到次日上朝离开不曾说一句话。 南缃刚开始没留意,一连两日见凌恒总冷着脸,不似从前,这才发现了问题,却不知为何。 几次问询对方都不回答,南缃很是纳闷儿,虽不知原因,但也猜到和自己有关。 但她更奇怪的是:明明这人生她气,却还时常来留宿;留了宿,却又对她不理不睬。 凌恒心里是有气,可一想到心爱人在这里只有他可依靠,自己的宠爱已让她成了众矢之的,若让外界以为他们生了嫌隙,南缃处境会不利。 是以哪怕他再不高兴也要来。 南缃不是个喜欢冷战的,且自己在宫里立足还需要凌恒的偏爱,总是要哄着对方些。 御书房,凌恒正在批阅奏折。 这些日子天子明显情绪不佳,小顺等人也诚惶诚恐伺候,生怕触了霉头。 片刻后,听说赵贵妃差人前来。 接过对方奉上的东西,小顺进殿转交给主子。 “皇上,这是贵妃娘娘递来的纸条。” 凌恒眼中一亮,不过只一瞬又恢复了冷峻颜色,“有事就直接来,还递纸条,像什么样子。” 嘴上数落着,手却很诚实的接过纸张。 看着天子急切又故作淡然的样子,小顺抿嘴偷笑。 一阵爽朗笑声,就见主子站起身,一句摆驾乾清宫。 小顺连忙应下,临走前好奇的瞄了眼桌上字条,看看是什么内容能让天子顷刻变了脸。 宣白纸上只一句:恭喜皇上,荣升外祖父。 凌恒迫不及待来到寝殿,南缃正守在软榻前,一见他便笑,“皇上快来看看。” “生了?”凌恒难掩激动,快步走到跟前,“生了几只,怎么样,都好吗?” “都好,大小平安。” 雪团卧在里侧,三只幼崽围在它肚子前蠕动,雪团给它们舔着身体,动作极是温柔。 凌恒心疼的摸了摸它,直道女儿辛苦了。 颤巍巍拿起一只捧在手上,小小幼崽还没睁开眼睛,温软轻盈,凌恒心都要化了,“太可爱了,雪团真了不起。” 见凌恒眼里闪着泪光,南缃偷乐,暗笑他又不是没当过父亲。 “今早它一直粘着我,我只要一离开它便叫唤,像是有什么事。”南缃将雪团生产过程告知,“后来发现它肚子一阵阵抽动,才知是要生了,它是紧张,想让我陪着它。” 看向小崽子,南缃又不免疑惑,“只是雪团和大白都是白狐,怎么会生出一只灰粽色的呢?” “那是赤狐。”凌恒解释,“赤狐幼时就是这种颜色,随着长大皮毛才会慢慢变色。” “赤狐?”南缃顺着猜去,“它成天和大白在一起,怎就有了赤狐崽子。” “进贡的珍兽里有只赤狐。” 听凌恒这么说,南缃恍然明白,再看雪团时笑着戳了戳它脑袋,调侃道:“你是不是背着大白有其他狐狸?” “说吧,到底有几个男人?亏得我还说你们对爱情忠贞,一夫一妻,你怎么这么另类。” 不知是不是理亏,雪团转了个身,背对着南缃,继续给孩子添着皮毛。 凌恒哈哈笑着,自己的闺女如何都是好的。 南缃瞥了凌恒一眼,似在说有其父必有其女,跟着某人时间久了也学坏了。 凌恒没注意到这眼神,还沉浸在做外祖父的喜悦里。 孩子是父母的纽带,这份开心消散了近两日的闷气,两人一起照顾着雪团和它的崽子,先前的不愉快也翻了篇。 晚间沐浴过后,南缃又爬在软榻上看着初生的幼狐,捧在手里爱不释手。 雪团伸过爪子,轻柔的想将孩子要回。 “嘿,我玩一会儿怎么了?”南缃好笑,“你都是我养的,还这么小气。” 南缃不给,雪团继续用爪子拨着,动作温柔又不失坚定,越是这样南缃越想逗它,故意抱着不松手。 凌恒笑着走过来,“孩子要喝奶了,它是担心孩子饿着。” 要回崽子的雪团跟人一样将孩子搂在怀里,亲昵的蹭来蹭去,两只前爪轻柔的搭在宝宝身上,生怕压到了它们。 “它好爱它的孩子。” 南缃动容,怎么都看不够,在凌恒的催促下才回去就寝。 帐幔落下,周围安静了下来,南缃刚闭上眼睛手上就传来温热。 “缃缃。”凌恒声音说不出的温柔,“我们也生个孩子吧。” 突然的一句让南缃没了睡意,“怎么说这个。” “我们的孩子一定很可爱,很聪明,我做梦都期待。”凌恒将人抱在怀里,眸中流动着深情款款,“我会让他做太子,做楚国下任君王,且你膝下有子我也能放心,不担心将来走在你前面。” 第一卷 第348章 裴琰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南缃故意不看那双眼睛,“你怎么知道就会是儿子。” 凌恒笑了笑,“肯定是,我看出来了,你只要生孩子一定是男孩儿。” “我会亲自教他读书,教他习武,让他成为世间最出色最幸福的孩子。” 南缃听得酸涩,猜测大抵是雪团的孩子激发了他做父亲的心情。 “你这样让我压力很大。”南缃劝道:“你也不是没做错父亲,能给你生儿子的人很多,不管是哪位嫔妃诞下子嗣,我都为你高兴。” 凌恒原本柔情的心境如被泼了冷水,这又让他想起前两日的事。 “如果是李洵一,你也会这么大度吗?” 突然提起旧人,南缃心境低落,“说这个做什么。” 凌恒躺正身子,悲凉的眼神望着屋顶,“你和他相处是什么样子?跟现在一样吗?” 南缃再不知其意也猜到他是吃味了,那些虚假的哄人之言骗不了凌恒,思虑过后老实答道:“不一样,布衣夫妻和天子嫔妃当然不一样。” 凌恒没有生气,像欣慰她的真诚,“怎么说?” “寻常夫妻都是平等相敬,不高兴了吵一架,吵完了接着过日子,可嫔妃与天子不同,见了面要行礼,惹怒了圣颜身家性命都不保,这种不平等关系本质是君臣,谈何夫妻。” 凌恒看向南缃,“所以你还是不信我?不信我会永世对你好?” 南缃一句身在后宫这种繁花开不尽的是非地,谁能保证。 凌恒黯然失神,猜度她还是为自己宠幸其他女人一事心有芥蒂。 他不知怎么同她解释这个问题,再多解释都敌不过事实,唯一能做的是往后如何。 “不如这样,等我们有了儿子,在他长大能独当一面时,我们就离开皇宫,去仙云山,过世外桃源神仙眷侣的日子,可好?” “我最怀念的就是和你在仙云山的经历,你不知,我后来时常回味,那是我过得最开心的日子,不问世事,自由自在,总想着此生若有机会一定要去那里归隐。” 看着那双期待的目光,南缃知道他所言不虚,可也心知永远不会有那天。 “你要实在睡不着,就去帮雪团带孩子吧。”南缃跳过这个话题,“我看你是触景生情,感慨过多了。” 凌恒没好气的哼了声,一把将人摁在怀里,“睡觉!” ———— 转眼到了上元节,依照往年惯例,皇室宗亲及朝中重臣都要携家眷进宫赴宴。 皇家园林,宗亲贵族往来不绝,相互寒暄问候。 眺望着远处的元锦书,南缃向扶盈询问,“明王把她接回来了?” 扶盈一笑,“哪里是接回来,是她母家自己送回来的。” “这也不奇怪。”南缃收回视线,“一直在娘家也不是办法,明王不去接,太傅夫妇为了颜面也得把自家闺女送回。她现在怎么样,有再为难你吗?” 扶盈摇摇头,“不过是在父母逼迫下归来,人虽回来了心却不服气,还是老样子,每日独居在自己院里。” “明王这几年对她明显变淡,她也为难不到我。” 南缃听了也放心,“那就好。” 说话间,就见裴琰从远处走来。 知道他有话跟南缃说,扶盈没有选择回避,妹妹和裴琰曾被流言缠身,单独说话少不得被人非议,自己在这里还好些。 许久不见,裴琰比过去沉稳了不少,多年的战场洗礼让他更有老将风范,举手投足刚毅威仪。 “你怎样,还好吗?”行过礼后,裴琰问道。 “都好。” 裴琰嗯了声,看南缃的眼神除了过去的爱恋还多了几分凄楚。 许是担心给对方惹来议论,裴琰没再多言,告辞退了下。 “他娶了绣茵郡主。”扶盈说道,“就在你进宫后不久。” 裴琰英年才俊,家族冤屈洗刷后重新得到君王重用,官职一升再升,孤家未娶的他成了不少达官显贵青睐的女婿。 当中就有瑞亲王。 贤国公经历了次家变后始终心有余悸,在听后瑞亲王有结亲之意后大喜过望,儿子做了郡马,有了皇亲国戚身份,往后家族也不会轻易被人算计。 但又知儿子另有所爱,就在担心儿子会拒绝这门婚事时,却不想他痛快应下了。 “宫中嫔妃御前抗议,反对你进宫,这件事宫外都传遍了。” 扶盈说着,“你和裴琰的过往一直被人嚼舌根,我猜他是担心给你惹来麻烦,所以早些成家,堵了那些悠悠之口。” 至于绣茵,心系云铮的她这些年一直难以放下,又兼瑞亲王妃病逝,孝期在身,三年不能婚嫁,婚事拖到了后来。 眼看女儿都要双十年华,一出了孝期,瑞亲王便抓紧给女儿议亲。 没能让母亲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出嫁,绣茵深觉对不住长辈,不想再让父亲忧心,在其父提出与裴家婚事时乖顺地点了头。 两人在各自原因下结成了夫妻。 裴琰忠耿正直,虽对妻子没有男女之情,但也尽到了丈夫的责任;绣茵贤德温良,哪怕心有所爱,可也将这份感情藏在心底,嫁人后同丈夫相扶相持。 在外人眼里二人是对相敬如宾的模范夫妇。 “旧情人就是不一样啊,逮着机会就往上凑。” 不合适宜的调笑声打断了南缃姐妹聊天,华阳扭着腰肢晃了过来。 不想理会这个疯婆子,南缃和扶盈离开了此处。 华阳没趣儿,瞅见女眷席上的绣茵,掉头走了过去。 “我说堂妹,自己男人要看严些,免得他跑出去偷腥。” 座中的绣茵柳眉一蹙,看着华阳妖里妖气的挑事模样心中反感,“今日是大宴,皇姐还是言行注意些得好,别让人笑话皇室没规矩。” 华阳充耳不闻,“就是担心咱们皇室被人笑话,所以姐姐才好心提醒妹妹。” “裴妹夫一进宫就偷会赵贵妃,这种事传出去还不成了笑谈,妹妹可得好好管管。” 华阳的清亮的声音引来周围人注意,可她却浑不在意,似还嫌场面不够热闹。 “皇姐,你若真在意皇家颜面,就更不该说这些。”绣茵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提醒道:“这里面还有天子脸面。” 华阳咯咯笑着,“瞅瞅,亏得我好心提醒,却被你当成了驴肝肺,真是好难过。” “长公主说得有理。”元锦书说着话走过来。 女人还是那副清傲模样,不急不缓道:“有些女人不本分,淫荡成性毫无廉耻,哪怕嫁了人也不安分,是该防备着些。” 第一卷 第349章 狂徒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绣茵听不惯,“明王妃慎言,宫中贵人岂是你能诋毁的,当心祸从口出。” 元锦书淡淡一笑,姿态高超,“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就是。”华阳乐呵呵附和,“大庭广众下裴妹夫和赵贵妃毫不避忌的说话见面,他们敢做我们为什么不敢说。” 绣茵怒瞪着眼前两人,“我夫君是臣子,进宫遇到天子嫔妃理应拜礼,难不成视而不见吗,那岂不是没规矩,你也说了是大庭广众下,真要是见不得人之事怎会在人前。” 华阳娇声笑着,“得了吧,实事办不了,还不能趁机叙叙旧情嘛,我说堂妹,你可别傻乎乎地蒙在鼓里做了冤大头。” 知道是在挑拨,绣茵没了好气,“这些同皇姐无关,不需你过问。” “赵贵妃是天子宠妃,皇姐还是客气些的好,别忘了,你如今的一切都是得天子所赐,见罪了天子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华阳不以为然。 元锦书笑意幽深,“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污秽之人就是污秽,位分再高又如何,羊戴上帽子也充不了人,骨子里的卑贱。” 肩头被人碰了下,元锦书转回身,还没看清来人,脸上已落下一巴掌。 “你打我!”女人惊怒地捂着脸。 南缃慢悠悠地揉了揉手腕,随即又一耳光轮了上去。 动静之大让周围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看着这边。 “位分再高又如何?”南缃好笑的重复着这句话,“不如何,就是能随时处置你。” 当众被打,让元锦书羞愤难平,“怎么,我有说错吗?还是赵贵妃敢做不敢当,就算我不说,你的过去也人人清楚,你能处置我一人,能处置得了天下人吗!” 南缃风轻云淡,“天下人不用你操心,担心担心你自己就行。” “皇宫重地,明王妃无视礼教,当众羞辱天子嫔妃,以下犯上且不知悔改,掌嘴二十,罚跪于乾元殿前。” 元锦书气愤,不由再辩解,就被几名太监押送了走。 女人嘴脸被打得红肿,跪在大殿前,每一个经过的官员和内眷都不免看上一眼,过后不由感慨:这位曾经名动京城的清雅才女如今怎得这般没分寸。 太傅夫人丢尽了脸,太傅更是恼火,他就想不明白,从小知书达理的女儿这几年为何越来越不成样。 回到王府后的元锦书也没好到哪儿,明王得知了大宴之事也没好气。 “你身为宗室王妃,这么没规矩,本王都替你害臊。” 被过去的哈巴狗指责,原本心情就糟糕的元锦书更是气性上头,“我怎么轮不到你来教说。” 明王气的胸闷,“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王爷息怒。”扶盈好言劝解,“王妃已经受了处罚,王爷就不要再斥责了,王妃从来真性情,想来当时也是一时口快,王爷不要怪王妃。” 扶盈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元锦书当即暴怒,“用不着你充好人!” “看我受罚你心里美着呢,指不定躲在暗处偷乐,这会儿装什么温柔解语,奸狡小人。” “你疯了吧!”明王怒斥,“扶盈好心劝架你不领情就罢,还说这些污糟之言。” “你可知你在大殿前罚跪时,扶盈还劝我帮你向天子求情,你羞辱她姐妹,她非但不计较还处处为你考虑,不想你却恶语相加,你还有没有心!” 听了这话元锦书差点气吐血,“她那都是装的,赵扶盈心机深重,一贯会装会演。” “行了!”明王听不下去,“她就是装也装不了这么多年,满府上下谁看不出扶盈娴淑宽和,倒是你,冷面冷心,数年不变,谁是谁非再明显不过,” 说着拉过扶盈手,“难为她从不计较,一直对你包容敬重,你心却是铁打的,当真是不知好歹。” 元锦书恨得脸色涨红,“你这个猪油蒙心的瞎眼男人,只有你这种浅薄之辈才会被赵扶盈外表蒙蔽,我多跟你说一句话都是浪费。” 女人发泄完后转身回了自己院子,明王嘴里咒怨了句,任她而去。 元锦书到了如此地步可仍这般执拗,扶盈不奇怪,那人本性高傲,自幼顺遂的她不经灭顶之灾是不会轻易低下高贵头颅。 这也让扶盈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她也清贵傲气,赵家嫡长女的派头在南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人只有经历过不能承受之重,才会收起任性学会隐忍。 这是没走到绝路的元锦书永远做不到的。 ———— 过了上元节年关也就算过了,宫里大宴小宴也停了歇,所有人终于松快下来。 难得今日闲暇,南缃带着产后恢复的雪团来御花园玩耍。 被强关在屋里坐了半个月月子的雪团也撒了欢,围着假山上蹿下跳。 南缃跟在它身后,陪着捉迷藏玩儿,宫女太监们候在远处,不打扰他们。 “哎呦!” 脚下没踩稳,南缃从假山滑落下来,就在以为自己要摔屁股蹲的时候,却被一双大手稳稳拖了住。 “娘娘小心。” 低头看去,是名侍卫装束的年轻男子,南缃顺着跳下来,谢过对方后整着自己衣衫,却发现那人手还在她腰肢上护着。 “本宫没事了。” 男子听了咧嘴一笑,“是,娘娘无事就好。” 感受到腰上的手非但没放开,竟还在慢慢下滑,南缃皱眉,“你做什么,还不放手!” “娘娘金枝玉叶,怕是有伤到,小的担心而已。” 男子轻佻的态度让南缃怒火升起,伸手要推开对方,那人却纹丝不动。 “你是哪里当差的侍卫,这么不懂规矩!” 这话没有震慑到男子,他笑得暧昧又玩味,慢慢收回了手,却还不忘在南缃臀上捏了一把。 公然调戏让南缃大怒,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谁知那男子笑得更高兴了,咋着嘴似在回味,“能被娘娘玉指碰触,是小的荣幸,左脸得了福气,也请娘娘给右脸赏个光。” 皇宫大内出现这种不知死活的狂徒,南缃诧异,转身要喊人将他拿下。 话还没出口,就被一道力量抵在假山上,男子捂着南缃嘴,“娘娘国色天香,小的倾慕已久,若得娘娘宠幸,小的死也愿意。” 第一卷 第350章 私通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娘娘也是有过不少男人的,天子不恋后宫,一月几次的留宿怕是让娘娘得不到满足,娘娘要是愿意,小的做您裙下男宠。” 南缃拼命挣脱,被捂着的嘴发出闷声,“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想活了吗!” 男子不放过,猴急地弩着嘴往上凑,大有牡丹花下死的气魄。 “什么人在此苟且!” 一声女子惊叫,打断了男子动作。 南缃转头就见一名宫女立在假山外,震惊地望着这里情景,随着这声喊,附近的宫人也被引了来。 那名登徒子惶恐不安,赶忙从南缃身上离开,看着不断聚集的人群,惊得不知所措。 // 坤宁宫,魏鸾高坐在凤椅上,听了南缃回禀,厉目射向殿中跪着的男子。 “竟有这种事,敢对贵妃无礼,反了天了!” 说话间就听到太后来了,一众人赶忙起身迎接。 王太后在嬷嬷搀扶下坐到主位,柳妃也跟着同来,乖顺地在陪在一旁。 “听说后宫出了大事,哀家不放心,亲自来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南缃如实回道:“臣妾遇到了名登徒子,差点被他欺辱,皇上正在御书房和臣子商议政事,臣妾便先跟皇后娘娘禀报。” “此人名唤高远,是大内侍卫,进宫不到半年。” 太后脸色阴冷,虽不喜南缃,甚至是厌恨,但这种调戏天子嫔妃之事也让她深恶痛绝,“真是混账,皇宫大内这等猖狂,你有几条命!” “太后饶命。”唤作高远的男子磕头如捣蒜,“奴才没有,真的没有啊!” “贵妃岂会冤枉你。”王太后斩钉截铁,“欺辱天子嫔妃,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来人,把他押入慎刑司严加审问,哀家倒要看看他是什么底细,能这般大胆,查清后诛他九族,看谁日后还敢没规矩。” 高远一听下破了胆,哭喊着饶命,眼看侍卫前来拿人,慌得跪爬到南缃跟前,“娘娘救命,救救小的。” 南缃眉心紧拧,魏鸾也冷哼,“救你?欺辱贵妃还敢让贵妃救你,拖下去。” 高远不死心,失了魂般朝南缃哀求不止,“小的不能去慎刑司,去了就没命了,还会连累家人,娘娘您不能这么做。” 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将人押走,高远哭天抹泪地喊着饶命。 “求贵妃娘娘看在过去情分上帮小的说句话,救救小的啊。” 一句话,殿中人像发现了什么,纷纷露出隐晦面色。 “等等。”王太后制止,双眸幽深地眯了眯,“这话听着稀奇。” 高远狼狈地跪爬到南缃跟前,紧抓着她衣角,像抓着救命稻草,“娘娘您不能这么狠心啊,快救救小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南缃大怒,一股不安涌上心头,直觉告诉她有人要搞事情了。 “把话说清楚。”魏鸾直直盯着男子,“到底怎么回事。” 高远惊恐的目光在几个女人间闪烁,一副有口难言模样。 王太后一拍桌子,“再不从实招来,哀家现在就诛你九族!” 高远吓得一哆嗦,见南缃没有帮他说话的意思,重重喘息几许后像是拿定了主意,咬牙道:“既然娘娘无情,那就休怪奴才无义了。” “太后皇后明鉴,奴才没有欺辱贵妃,是贵妃约奴才来此的。” 这话一出众人愕然。 南缃冷眼盯着他,“你胡说什么。” “住口!”王太后呵斥住南缃,继续朝男子道:“接着说。” 高远战战兢兢垂着脑袋,“贵妃娘娘看重奴才,夸赞奴才年轻身体好,多番引诱,将……奴才收作男宠,数次私下相会。” “今日奴才奉娘娘命在老地方等着,不想被人发现了。” 说着幽怨地看了南缃一眼,那眼神带着失望和憎恨,“更不想娘娘为保自己竟将事情推到奴才头上,污蔑奴才以下犯上,这是要杀人灭口啊。” 满殿哗然,南缃凌厉的目光盯着男子,迅速分析着眼下状况。 魏鸾听后眼露嘲讽,王太后更是气红了脸。 “本宫根本不识得你,到底是何人指使你这么做。” 高远苦笑地看着南缃,“娘娘,别怪奴才,奴才也不想出卖您,可您心太狠。” “危急关头只顾自己,丝毫不念情分,您忘了和奴才在一起时是如何的情意绵绵,口口声声把奴才放在心里,誓言还在耳边,扭头您却翻脸不认人,真是让人心寒。” “这事听上去匪夷所思。”魏鸾开口,“赵贵妃圣眷正浓,位高尊贵,怎会与你私通?” 高远埋头在地上,解释道:“皇后娘娘明察,贵妃亲口同奴才说过,圣上不恋后宫,虽也时常留宿她处,但终不似前夫李氏那样能日夜陪着,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王太后质问。 高远头更低了,“还说皇上为顾及龙体,床帷之间总是节制,是……是远不能满足贵妃的。” 闻言,殿中几个女人皆朝南缃露出鄙薄神色。 南缃冷哼,“凭你一张嘴上下一碰就是实话?一面之词,做不得数。” “奴才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若非贵妃赏识主动示好,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觊觎天子嫔妃啊。” “这话倒是有几分有理。”一直沉默的柳妃说道:“寻常侍卫哪个敢对嫔妃动手动脚,这可是牵连族人的大罪,就是活腻了也不该选这种死法。” 王太后像是认同这话,又看向那名在御花园发现此事的宫女,“你说,当时都看到了什么,到底贵妃是被迫还是自愿?” 宫女颤抖不止,语不成调,“奴婢……” 太后看得烦躁,“说!” 宫女扑通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回太后,奴婢,奴婢看到二人在假山后相拥相吻,本以为是哪个不守规矩的宫女侍卫,却不想竟是贵妃。” 一口气说完,宫女低下头不敢看任何人。 “还真是这样!”柳妃惊呼出声,再看向南缃时满眼不屑,“两个人证证词一样,看来真是贵妃有私情,被人撞破便倒打一耙,杀人灭口。” “皇上待你深情厚意,你却是这么回报皇上,赵贵妃还有什么可说的。” 南缃直视着对方眼睛,“你可知世上有诬告一词?这两人我都不认识,是有人在背后阴谋陷害。” “那赵贵妃就拿出证据来。”柳妃气势逼人,“证明他们是诬告,要是拿不出,我们如何相信你的清白。” 第一卷 第351章 咬死不松口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她有什么清白!”王太后一声怒喝,满殿不敢再说话。 王太后已认定了眼前事实,杀人的眼睛盯在南缃身上,“她也配清白两字?” “早年外界就有你的风月传闻,红杏出墙逼死亲夫,哀家那时就看出你不是个安分的。” “后又流落西夷遭到蛮族践踏,但凡换做个有心性的,面对欺辱必然以死保全清白,你却能坦然活着,还厚脸皮进宫侍奉天子。” 震怒声回荡在殿中,王太后喘息都粗重,“今日你做出这种事,哀家一点都不奇怪,你骨子里就是个没有廉耻万人可夫的淫荡胚子!” “皇上把你捧在手心,享受着至尊荣耀却还不满足,宫里有你这种下贱之人,真真是辱了皇室尊严!” 魏鸾唤了声太后,“此事关乎重大,要不要禀报皇上,看看皇上是何意思。” “不必。”王太后态度坚定,“哀家是皇帝生母,难道还没权利处置个嫔妃?” 魏鸾听了不再说话,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将这个荡妇押到慎刑司,好好拷问一番,哀家要让皇上看看,看看他放在心上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太后娘娘。”南缃气势不输对方,“臣妾身为贵妃,纵然处置也需天子亲自下旨。” “放肆!”王太后暴怒,“你是说哀家没有权利处置你吗?来人,把她押下去严刑拷打。” 宫人领命,准备上前,被南缃一句滚开呵退。 “太后不是没有权利处置嫔妃,而是不能不经天子同意自行处置,尤其圣上亲口说过,后宫诸事太后无需过问。” 王太后冷笑,“小事哀家可以不过问,可出了这么大事哀家怎能坐视不理。” “太后说的是。”南缃不卑不亢,“既是大事,更应该禀报圣上,而太后却有意瞒着天子,独断专行,您这么火急火燎处置臣妾是何缘故?难不成此事是您暗中筹划,趁着天子未知晓前率先杀了臣妾。” “你,你你你!”王太后捂着胸口,呼吸都憋闷。 柳妃赶忙帮她抚着后背顺气,又朝南缃指责,“赵贵妃你太不像话了,太后是皇上生母,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和太后说话。” “你坚持要皇上亲自过问,不就是仗着皇上宠你,想蛊惑皇上,好拿他做挡箭牌庇护吗。” 场面剑拔弩张,见几方僵持不下,魏鸾充作和事佬,“赵贵妃,太后不过是想让人审问下,并没说要你命,你若清白又怎惧盘查。” “皇上正在处理政务,不便打扰。清者自清,依本宫看不如先接受审讯,也好证明你的清白,皇上忙完后太后自也会派人告知,什么都不耽误。” 太后认同这话,又命令拿人。 南缃清楚,名义上是审讯,可那幕后人必会趁这机会对自己下毒手,一旦踏入慎刑司性命难保,最后慎刑司也只会说句是她身子娇弱,承受不住拷打,亦或安个畏罪自尽罪名。 “满宫皆知太后不喜本宫,今日太后行事如此孟浪,明显是想先斩后奏。” 不理会上头坐着的人,南缃扫了眼准备朝她动手的宫人。 “本宫真要在没见到皇上之前出了事,天子一旦追究,太后之尊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你们呢,你们可不是天子至亲,担待得起吗!” 听到这话宫人不得不掂量,毕竟天子对贵妃的宠爱谁都看得清楚,伸出的手颤巍巍缩了回去,一个个不敢再冒犯。 无人敢动手,王太后气得直哆嗦,调整了下心绪后道:“不就是想让皇上亲自过问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哀家今日要不应你之言倒显得心虚了。” 说罢命人将皇帝请来,“哀家就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没多久,凌恒来到坤宁宫,听闻这里事情后脸色阴沉的可怕。 “皇上,臣妾明明是被人非礼,这宫女却颠倒黑白的称臣妾是自愿,请皇上明察。” 凌恒再次询问,宫女依旧咬定证词。 凌恒当即下旨将人拉下去审讯,经过一番严刑拷打,宫女受尽折磨却仍不改口,直到咽了气。 “皇儿,这回你相信了吧。”王太后语重心长,“若非情况属实,有几人能承受住酷刑。” 南缃不焦不燥,事情进行到现在,很明显高远和那宫女是一伙,且两人做此事前是抱了必死之心,由此可见这二人许是有亲人握在幕后人手里,不然不会这么豁出去。 这也让南缃拿定了后续计划:不能再让高远受刑,否则只会失去所有人证,自己永远说不清了。 “高远,本宫相信你一个普通侍卫没这么大胆量陷害本宫,没猜错的话,你是有亲友攥在主子手里,被迫行事的吧。” 高远一直低着头,“奴才听不懂娘娘在说什么。” “奴才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奴才自知犯了死罪,只恨当初不该轻信娘娘的甜言蜜语,鬼迷了心窍,后悔却晚了。” 南缃笑得轻松,“能甘心做这要命的差事,想来你也有自己难处。” “这样吧,本宫给你个机会:主动交代出幕后主使,看在你坦白的份上,本宫可以求皇上饶你一命。” 南缃耐心引导,“至于那幕后人,犯下这种大罪皇上不会轻饶他,满门抄斩是躲不过了,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事后被对方报复。” “好好考虑考虑,别等我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清白,到那时可就晚了。” 凌恒冷漠地看了眼跪着的高远,“你若真是被人胁迫,如贵妃所说,只要坦白真相,朕会保你和族人性命,严惩幕后人。” 所有人眼睛集中在高远身上,只看他如何回应。 “奴才谢皇上恩典,可奴才所言句句属实。” “机会不会一直有的。”南缃又一次劝说,“皇上都这么说了,你还怕什么。” 高远苦着脸,“娘娘,您何苦这么逼奴才,您可知看着您翻脸不认人的样子奴才有多心痛。” “您一次次同奴才欢好,翻云覆雨之际许下诺言时可不是这样,大难临头各自飞,娘娘当真绝情,奴才悔啊。” 第一卷 第352章 清白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南缃摇头笑得轻蔑,“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王太后没了耐心,“赵南缃,你问够了吗?还要胡搅蛮缠拖到什么时候,你句句引诱,不就是想混淆视听让皇上饶过你吗。” 见高远死性不改,南缃也不再同他纠缠,“给了机会不珍惜,自己做的选择别后悔。” 转看向上首人,南缃恭敬一礼,“太后娘娘,臣妾有证据证明自己清白。” “拿出来。” 南缃身姿笔挺,一字一句说得再清楚不过,“臣妾这副上天所赐,父母所生的清白身能证明,臣妾绝没和任何人私通。” 众人不解这话,彼此交换着眼神。 “臣妾至今为止都是完璧身,太后尽管命人查证。” 此话一出犹如惊雷炸响,满殿人无不瞪大了眼睛,十几人的房间愣是一点声音没有。 魏鸾和柳妃似被点中了穴道,呆怔的一动不动,凌恒眸光也闪烁着复杂难懂。 “你,你说什么?”王太后打破了沉默,满脸不可置信。 “请太后下令查证。” 王太后喘息不定,气焰已塌了一大半,声音带着明显颤抖,“传……传司寝嬷嬷。” 凌恒想说话,被南缃眼神制止,她需要这个机会证明自己清白,二话不说跟着嬷嬷前去验身。 魏鸾看了眼身侧的桂嬷嬷,暗示她也跟着去。 从凌恒来后魏鸾便识趣的没再说过一句话,可在听到这种惊天消息后如何还能坐得住,一定要自己人亲自认定她才相信。 案情出现转折,大殿十分安静,有人焦急等待,有人忐忑不安,各怀心事,兀自沉思。 时间一点点过去,听到有脚步声进来,众人纷纷看去。 司寝嬷嬷朝几位主子行礼,被太后急切打断,“快说。” “是。”司寝嬷嬷恭敬回道:“已经仔细检查过了,赵贵妃确实是女儿身,千真万确。” “不可能!”柳妃惊声喊出,“绝不可能。” 焦急质疑的嗓音引来了所有人注意,撞上天子冷睿目光,意识到自己失态,柳妃赶忙敛下情绪。 “臣妾是觉得,赵贵妃嫁过人,又……别的不说,进宫侍奉了这么久,怎么,怎么可能……” 不止柳妃,在场人哪个不惊奇,不由对天子和南缃的同宿暗自揣测。 “是真的。”司寝嬷嬷肯定道:“赵贵妃的的确确是完璧之身。” 魏鸾看向桂嬷嬷,明白主子意思,桂嬷嬷叹息着颔了颔首。 确定检查无误,最后一丝希望落空,魏鸾一下子泄了气。 局面发生逆转,王太后虚晃了下,脑子陷入混沌,柳妃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地靠在椅子上。 “你还有何话说。”凌恒怒盯着高远,“不是说贵妃数次同你欢好吗,不是翻云覆雨情意绵绵吗,现在作何解释!” 高远哪里还说得出话,在司寝嬷嬷证实后男人三魂七魄早散了去。 见南缃回来,凌恒伸手示意她到身边。 弄不清状况的王太后迫不及待问询,“赵贵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是……” “母后。”凌恒接过话,“这些就不劳您过问了。” 王太后脑子乱成一锅粥,什么思绪都没了。 “皇上,这件事已经很清楚了,有人要陷害臣妾,拿这种肮脏龌龊事陷害!” 南缃委屈的眼眶泛红,“臣妾小小女子微不足道,可皇上呢,这里面也有皇上的颜面啊。” “那人为陷害臣妾,不惜拿天子名誉做局,就算臣妾枉死不足惜,可那人就不想想,嫔妃私通,传出去皇上也会被天下人耻笑。” 清泪滑落,南缃哽咽啜泣,凌恒心疼地给她擦去眼泪,柔声安慰着。 小顺机灵,朝高远道:“还不从实招来!” 高远哆哆嗦嗦地扎着脑袋,不敢看天子一眼,声音虚软无力,“是,是奴才的错,奴才贪恋贵妃美貌,色胆包天……奴才有罪,任凭皇上处置。” 事已至此,这种鬼话无人相信。 男人忍辱负重的模样凌恒看得清楚,“供出实情,朕可减轻你罪责。” 高远抬了抬头,朝座中一人瞄了眼后又迅速垂下脑袋,颤抖的声音从牙缝挤出,“奴才谢主隆恩,可实情就是如此。” 凌恒冷冷的睨了眼,似在说不知好歹。 南缃叹息,“都没有后顾之忧了还不肯招,可见那幕后人身份不凡,不凡到即便犯下这种大罪天子都不会动他,以至让你宁死都不敢得罪对方。” 目光扫过殿中的某人,南缃语带嘲讽,“宫里谁能做到如此,不猜都知。” 众人顺着这话想去,不约而同地看向殿中一人。 周围气氛异常安静,柳妃一直垂着的眼帘微微抬起,只一眼,就见所有人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女人仓皇地移开眼神,端起茶盏轻抿着,手却不自觉抖动。 外甥女的心虚模样落在王太后眼里,妇人喘息粗重,胸腔充斥着怒火。 “太后!” 一声惊呼,就见王太后晕倒在地,宫人七手八脚围了过去。 随着太后心悸突发,案子不得已暂停了下来。 // 王太后一晕就是半日,醒来时已是晚间。 “姨母您怎么样了?” 柳妃殷勤地守在床边,将王太后扶坐起身,又拿了软枕垫在她身后,“醒了就好,汤药还温着,依依喂姨母喝。” 勺子递到嘴边,王太后却不张嘴。 柳妃被那道冷冽眼神盯得发毛,勉强挤出个笑,“姨母趁热喝。” 咣当一声手中药碗被打落,汤药瓷片散落在地。 柳妃惊了一跳,紧接着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 “姨母,您……” “小混账!”王太后恶狠狠盯着她,“你是多大胆子,竟敢做出这种无法无天之事!” “姨母……”柳妃眼泪簌簌流下,想为自己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王太后胸膛剧烈起伏,柳妃不敢再拖延,哭哭啼啼道:“姨母不也讨厌赵南缃吗,依依也是想除掉她而已。” “哀家是厌恨那女人,恨不得她死。”王太后咬着牙,“可不管用什么法子,决不能伤及天子和皇室颜面!” “而你为了扳倒她,弄出这种给皇帝戴绿帽子的恶心事,就算成功治死了赵南缃,可皇上呢,皇上也要沦为笑柄,一辈子摆脱不掉的耻辱。” “更别说你计划失利,更是要连累哀家和整个母族!” 柳妃放声哭着,“姨母恕罪,依依不是有心要连累姨母,原本计划天衣无缝,只是没想到那赵南缃竟是”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柳妃说不下去,捂着嘴痛哭。 第一卷 第353章 以退为进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王太后也头疼地捏着眉心,何止外甥女,她也万万没想到真相会如此。 “姨母您救救我。” 哭过后的柳妃找回思绪,“皇上肯定怀疑我了,姨母您想想法子,求您想想法子。” 王太后是真不想理会这个不争气的外甥女,可血脉相连,又不能置之不管。 …… 夜色幽静,坤宁宫红蜡静静燃着,魏鸾呆呆地坐在躺椅上出神。 “她是完璧之身,她居然是完璧身。”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魏鸾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她给太子做过通房婢女,两人在民间同吃同住,又和李洵一做了那么久的夫妻,还有西夷,那样姿色的女人怎么可能躲过西夷人蹂躏。” 魏鸾凝眉愁思,嘴里喃喃自语,“还有皇上,皇上爱死了她,就算过去没碰过她,那现在呢,都做嫔妃了,侍寝多次怎可能还是完璧身。” 这件事太匪夷所思,魏鸾怎么也想不通,要不是心腹亲自验证她是绝不相信的。 桂嬷嬷这次也没主意了,同主子一样心境。 一日时间,事情传遍了后宫,这晚嫔妃们无一不在感慨此事。 // “娘娘,刚传来的消息,高远在牢狱自尽了。” 听了银欢禀报,南缃眉眼淡然,“意料中的事。” “幕后人明显是柳妃,高远知道,凭着柳妃和太后皇帝是血脉至亲,有这层关系在,皇上绝不会对柳妃赶尽杀绝。” “哪怕天子饶过高远,可只要太后母族和柳家还有活着的人,高远一旦供出实情仍是必死无疑,这就是为何他宁死也不招供的原因。” 银欢叹息,“是这个道理,不过娘娘不认为这件事太后也参与了吗?” “不会的。”南缃笃定,“太后是讨厌我,可也爱子情深,作为母亲绝不会拿自己儿子名誉设局,她没糊涂到那份上。” 银欢忧心,“人证都已死,哪怕皇上心如明镜,可也无法指证柳妃,太后必会帮着自己外甥女,难道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太便宜她们了。” 所以今晚要给凌恒上上眼药,南缃心里默念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出意外的,凌恒这晚来了。 南缃以为他会迫不及待询问自己为何还是处子身,可凌恒却是来后一直闷闷的。 “我很惭愧。” 躺下身后凌恒将南缃抱在怀里,“带你进宫本想给你幸福,可却让你波折不断。” 南缃情绪平静,“树欲静风不止,跟皇上无关,左右臣妾逃过了这劫,眼下平安无事就好。” “你就这么咽下了?”凌恒看着她,“不委屈吗?” 南缃轻柔笑着,“谁人没个委屈,相较其他嫔妃,我有皇上真心对待已经胜过很多了,我要再委屈,其他人还怎么活。” “其实幕后人是谁明眼人都猜到了,前朝后宫息息相关,皇上没必要为了给我出气伤及亲人,我只要皇上知道真相就够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凌恒更是愧疚。 过去那个敢爱敢恨的姑娘现在谦卑到了极点,不惜屈尊服侍位份低的嫔妃,明明清白纯净,可一直以来遭人辱骂嘲讽,而今受了这么大冤屈却也不敢讨要正义。 世间的险恶磨平了她的锋芒,只得委曲求全的活着,凌恒愈发心疼。 南缃知道王太后一定会给柳妃求情,虽说凌恒与其母关系冷淡,可打断骨头连着筋,血缘和爱情之间终是难以抉择。 这个时候若一昧地逼他处置柳妃,只会让他为难,倒不如以退为进,以体贴大度博得这个男人怜惜。 “你放心,这件事我自有主意。” 说完这个话题,凌恒握住南缃手,“倒是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上,南缃早备好了说辞。 西夷的经历没什么好隐瞒的,如实告知就是,至于洵一,南缃不准备说实话。 “你大婚夜后,那红帐里的情景一直烙在我脑子里,如何都挥之不去,只要一想起就万般难受。” 南缃垂着眸子,声音隐隐颤抖,“跟洵一成婚后,我始终克服不了这个心理障碍,对那种事抵触得很,洵一是个老实人,他从不强迫我。” 凌恒心狠狠一颤。 是因为那件事,还是因为那件事! 难怪她说不喜欢这种事,原来多年前的那晚给她留下了这么大阴影。 “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凌恒从不知给心爱人带来的伤害如此大,这也让他对魏鸾更加恨之入骨。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那个女人。 ———— 次日一下早朝,王太后就差人将天子请了过去。 “皇儿,你我是母子,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 王太后开门见山,“昨天的事你我心里都有数,母后就是想问问你,你打算怎么做?” “儿臣想听听母后意思。” 王太后慈爱地看着儿子,“依依这次确实不像话,昨日我已狠狠教训了她,她也知错了,保证往后绝不再惹是生非。” “依依到底是你亲表妹,是哀家的外甥女,这件事要闹大了皇家脸上也不好看,左右人证都已不在,赵贵妃也无事,没对她造成什么伤害,依母后看,不如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谁都不要再提了。” “母后说得真轻松啊。”凌恒好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南缃自证清白,她面临的会是什么,母后当时可是想要先斩后奏的。” “南缃若没躲过处置,现在的母后柳妃会对她有一点愧疚吗,这会儿怕是在举杯庆祝了,就算儿臣再庇护,往后南缃也要活在人们的流言蜚语里。” “事情没造成严重后果归功于南缃的自救,与柳妃何干,她本意可是要置对方于死地,让儿臣名声颜面丧尽。” 王太后自知理亏,只能放低姿态,“这事是依依不对,可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她太在意你了。” “女人嘛,只有在意才会吃醋,她也是一时冲动,但经过这次教训也长教训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给她一次机会吧。” “母后这会儿通情达理了?”凌恒嘲讽,“昨日要越过儿臣处置南缃时怎不这么想,要不是南缃震慑住宫人,早被母后丢进慎刑司处死了。” 王太后叹息,“涉及皇儿尊严,我当时也是着急了。” 第一卷 第354章 如何处置她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说句皇儿不高兴的话,这一切还不是源于你太偏宠赵贵妃,一再同你说君王专宠必生事端,你但凡平日雨露均沾,也不至于把她们逼得想出这种办法。” 凌恒嗤嗤笑着,“所以说还是儿臣的错了,柳妃是无奈行事?” 不好再继续谈论这个问题,王太后调转话头,“皇儿,就当母后求你了,放过依依这次吧。” “你知道的,我一直拿她当做亲女儿看,她要出了事可是要母后半条命呐,你姨母就这么一个女儿,看在我们这些长辈的面子上,看在血缘关系上,就网开一面吧。” 凌恒摇头,“母后这样让我很为难啊。” “有什么为难的。”王太后幽怨,“你是天子,这件事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成,那还不成笑话。” “不管怎么说,我们和依依终究是血脉相连,你就是再怎么宠赵贵妃,也不能不给亲人面子。” 王太后语重心长,姿态却是一再逼近,“依依要是受到处罚,你姨母姨丈多少人都得怨你,你宠爱赵南缃可以,但也不能伤亲人的心。” 南缃昨晚的模样浮现在眼前,凌恒心里不是滋味。 被害者,谦卑地独自咽下委屈,而害人者却厚颜无耻的强词夺理。 人和人的差别当真是大不相同,更可悲的是,最该心疼的自己亲人却是最给自己惹事,给自己施加压力的一方。 “母后放心,儿臣一定给你个满意答复。” “这就对喽。”王太后终于喜笑颜开,“就知道皇儿最孝顺。” 凌恒不再说话,端起茶水饮着。 “话说到这儿,别怪母后再多说几句。” 心情大好的王太后话也多了,“经过这件事皇儿也能看出来,君王独宠,后宫不平,所以往后莫再像从前那样偏宠赵贵妃,要知道,这看似是宠实则也是害她。” “虽说赵贵妃清名以正,可不管怎样她终究是罪人之后,往后皇儿还是要多跟身世显赫的嫔妃亲近些。” 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王太后唠叨个不停,“要母后说,什么都比不过血脉相连的自己人好,亲上加亲,这样诞下的子嗣才最贴心最可靠。” 见儿子没再说话,王太后也意识到自己话多了,笑着让小厨房做好的精致点心拿给儿子。 // “听说皇上一下朝就被太后叫了去,一定是为柳妃求情。” 去坤宁宫请安的路上,银欢和主子边走边聊,“就是不知皇上会不会顾念血缘饶过她。” “等着吧。”南缃从容不迫。 到了坤宁宫,嫔妃都已就座,柳妃一如往常,慵懒地坐在椅子上,摆弄着自己护甲。 一个完璧身,将那些背夫偷情蛮族军妓的流言统统抹了去,经过昨日事,不知是不是错觉,南缃感觉整个世间都安静了,所有人看到她的眼神没了过去的鄙薄。 众嫔妃都收敛了气息,暗自为先前的抗议举动汗颜羞愧。 魏鸾没什么情绪,说了几句场面话敷衍就让大伙儿都散了。 柳妃仍是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骄傲得像只孔雀,过后嫔妃不免议论纷纷。 “闹出这么大的事,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她有太后护着,自然不担心。” “还是皇亲国戚好啊,犯再大的错也不会有事。” 柳妃不听都知道后面的议论声,可她不怕。 “姨母保证了,一定会劝说表兄放过此事。”步辇上的柳妃得意洋洋。 “本宫哪怕闹翻天,可只要有这层血缘关系在谁又能奈我何。” “凭她赵南缃受尽恩宠,幸运躲过劫难又怎样,可本宫照样也毫发无损,本宫就是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嫔妃里真正老大,任何人都别想跟我斗。” 身后嫔妃陆续散去,看着南缃远去的身影,阮情黯然神伤。 “我原想着,她比我漂亮又如何,比我得宠又怎样,到底是个脏货,可现在……”阮情垮着脸,揪扯着手里绢帕,“我倒又觉得自己不如她了。” “小主不要忧心。”婢女劝解,“比你不好受的大有人在,要说最难过的还是当属陆嫔了。” 婢女的话没错,此时此刻的陆嫔最是生不如死。 因几句流言,又是御前抗议又是谋杀赵氏,拖累了整个家族,最后却落得个这般下场。 “她是清白的,清白的……全是流言而已。” 陆嫔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慎刑司的日夜折磨没有打倒她,可得知这个消息,女人精神一下子溃散了,心如死灰的人一头撞死在狱中。 南缃没有询问凌恒如何处置柳妃,只静静等着。 隔天就听到消息:柳妃昨晚突然急症,不治而亡,暴毙于寝宫。 消息传出,宫人都心知肚明,这就是皇帝对柳妃的处置。 …… “你答应过哀家,要给哀家个满意答复。” 慈宁宫里,王太后哭红了眼。 凌恒静默而坐,“这就是儿臣给母后的答复。” “依依是你表妹呀!”王太后嘶声喊着,“她是你的血脉至亲,你竟对她下了狠手。” “这已经很便宜她了。”凌恒语气清淡,“犯下这种大罪,满门抄斩都不为过,儿臣只要了她一人命,对外没有公开真相,已经给母后母族和柳家留够了颜面。” 外甥女的死让王太后痛彻心扉,眼泪不住的流,“是赵南缃的意思对不对?一定是她给你出的主意,你是受了那女人蛊惑,连亲眷都不认了!” 凌恒摇头,“母后想错了,这件事南缃一字不曾提过,是儿臣的主意。” “哀家才不信。”王太后咬着牙,“她怎么可能放过依依,绝不可能,一定是她给你吹了枕边风,让你这么狠心行事。” 凌恒笑的嘲讽,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柳妃的死讯传遍后宫,南缃暗笑。 王太后错就错在对自己儿子还是不够了解。 熟不知,越是求情皇帝越是抵触,若她能退一步,主动提出大义灭亲,说不得凌恒会心软,反而饶柳妃一命。 可惜,那终究是个沉不住气的普通妇人。 第一卷 第355章 元家身世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凌恒虽没公开柳妃罪行,但宫里人谁不清楚,这件事渐渐流传到了宫外。 得知南缃还是完璧身,元锦书的反应不亚于魏鸾。 “小姐,别家的事咱们就不关心了吧,还是先顾自己的好。” 婢女好心劝解,“依奴婢看,小姐还是尽快拢回王爷心才是正道。” 提起那个男人元锦书就生气,“我是真不屑于和那俩庸俗之人为伍,跟他们同台都是掉了自己身价。” 婢女无奈,都这样了小姐还这般执拗,“可往后的日子总要过呀,难道后半辈子小姐就一直这样?奴婢担心。” “有什么可担心的。”元锦书云淡风轻,“我又不像那赵氏姐妹,背后无人可依,只得靠讨好男人才能立足。” “我父亲是一品太傅,天子恩师,只要母族在一日,我就不需看那明王脸色。” 外头传来匆忙脚步声,小厮慌慌张张推门而入。 元锦书不悦,“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没个规矩。” 那小厮扑通跪在地上,泪眼汪汪地望着主子,“小姐,老爷他,他出事了。” 拿着笔的手一颤,元锦书愣怔,听了对方叙说,沾满墨汁的笔晕染了宣白纸张。 …… “这么会出这样的事。” 书房里,听了明王之言扶盈无比诧异。 明王眉眼凝重,一叹再叹,“本王也没想到,敬重了多年的恩师竟然是敌国之人。” 外头传来婢女焦急喊声,唤着小姐慢些,继而元锦书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到底怎么回事!”一进门元锦书就质问,“我父亲怎么会突然成了燕国细作呢?” 明王头疼地捏着眉心,扶盈见状告知对方实情。 “多年前,燕国内乱,燕国太子被乱臣贼子杀害,其嫡次子司马明朗在亲信保护下逃出了燕国,来到楚国。” “在那些亲信里,当中就有元太傅。” 扶盈说得不急不缓,元锦书却听得惊惧揪心,“他们隐姓埋名,司马明朗做了医者,也就是人们口中的南海医仙。” “随行亲信也都各自谋生,元太傅以书生名义参加楚国科举,凭着一身才华顺利中举,做到了太傅官位。” “不可能!”元锦书不相信,“我父亲是楚国人,在楚国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是燕国臣子,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是什么人造谣?一定是有人刻意陷害。” 明王看了她一眼,默默收回眼神,“事情已查清楚了,你父亲也承认了。” 如晴天霹雳,元锦书身子一软,瘫坐在地。 清流帝师是燕国臣子,隐瞒身份在楚国多年,这惊天消息迅速传遍了高门府邸,人们无不震惊。 元太傅被大理寺收监,曾经门庭若市的太傅府也被查封,凄凉落寞,每一个从前经过的人都不免唾弃上一口。 马车上,元锦书透过窗子,怔怔地望着母家大门,含泪的眼睛复杂不清。 失魂落魄回到王府,进了屋便倒在床上不理任何人。 “皇上命人严查此案,老爷怕是处境不佳。”婢女忧心,“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没听到回应,婢女又道:“小姐,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救老爷。” “出去” 元锦书冷冷丢出两字后再没吭声。 女人脸上只剩悲愤,别说外人唾弃这件事,身为亲生女儿的她也难以接受。 父亲亲自给她启蒙,手把手教她读书识字,是元锦书心里,父亲不止是亲人,也是她最敬仰的学者。 不想崇拜了半生的父亲真实身份竟是敌国之臣! 对于生父所为,元锦书是有怨的,书香清流的出身是她的骄傲,光耀了多年,一朝沦为异国之后,将她那一身傲骨彻底敲击了碎 一连两日,元锦书不吃不喝不见人,婢女知道,主子是怪自己父亲,怪长辈作为连累了她也颜面丧尽。 “小姐,不管老爷是什么身份,对其他人什么态度,他是您父亲这一点毋庸置疑,对你的疼爱和养育总是真的。” 婢女谆谆劝说,“您可以质疑他对楚国的忠心,但不能否认他对您的慈父感情,现在老爷有难,小姐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救他呀。” 元锦书不理会,依旧背身躺在床上。 并劝了半日没有回应,婢女心境悲凉,难道在小姐眼里,她的清名和傲骨比父亲的生命还重要吗? 压不住满腹焦愤,婢女哭喊道:“小姐,身为人子要孝顺父母,不管外人如何唾骂他,你作为亲生女儿不能看不起他。” “奴婢一个粗人,都懂得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的道理,您饱读诗书怎能不明,就是生养之恩也不能袖手旁观啊。” 元锦书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婢女吓了一跳。 两日的痛苦挣扎,元锦书再不愿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对父亲怨归怨,可她又狠不下心置之不管。 整顿好后前去书房找明王,恰巧扶盈也正在这里陪着。 被对手看到自己落败模样,元锦书羞愤,但又顾不得这个。 “我知父亲犯下大错,可不管怎么说,他是王爷的恩师又是岳父。” 没了过去的清傲,元锦书第一次在明王面前低下高贵头颅,“请王爷看在过去情分上,帮父亲说说话吧。” “这件事本王帮不上忙。”明王说得斩钉截铁,“就因为本王是学生又是女婿,所以更要避嫌。” 这是元锦书唯一能求的人了,他若不肯帮忙自己还能求谁。 纵然骨子里再不屑对方,这个时候也只能放低姿态哀求,“我父亲只是隐姓埋名在这里生活,没有做过任何对楚国不利之事,看在这个份上,总能留条性命吧。” “是与否要经过大理寺查证。”明王语气冷漠,“皇兄已派人细查太傅这些年所为,若他只是单纯隐居,也许罪名还轻些,可若做了” “不会的。”元锦书情绪激动,打断了对方话,“我父亲两袖清风,正直廉洁,绝不会做出苟且之事,你自己想想,这些年他有做过对皇家对楚国不利举动吗,从来没有。” “没有吗?”明王讥讽,“当年皇兄在狩猎场为父皇挡下一箭,受伤中毒,太医院束手无策,父皇下令寻找南海医仙,整整数年却无果。” 第一卷 第356章 贬妻为妾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你父亲和南海医仙是君臣,私下有往来,怎会不知其踪迹,却明知不报,眼睁睁让皇兄受着病痛。” 想到这件事明王就痛恨,“不光如此,现已查明,当年流传南海医仙已病逝的消息,就是你父亲放出来的。” “不救人还断了皇兄后路,他这是让皇兄死啊!” 元锦书摇着头,紧咬的嘴唇泛出血迹,接二连三的消息让她难以消化。 扶盈静静磨着手中墨汁,事不关己地闲暇而立。 “我们敬重你父亲是恩师,对他如同对亲父一般,而你父亲呢。”明王说着都心寒,“他却暗地里这么算计我们,还让我如何看在师徒情谊上救他。” 明王压下心火,“至于他有没有向母国透露我楚国内政,大理寺还在查。” 元锦书精神崩溃,再这么查下去还不知查出多少事情来。 不说别的,单凭对凌恒袖手旁观,甚至故意知情不报还放出假消息,这条就难逃厄运。 可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元锦书也要为生父争取,“我知父亲犯下大错,可作为女儿不能看着他出事。” 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元锦书一再恳求,眼睛哭的红彤彤的,“我从未求过人,还请王爷能帮一把是一把。” 扶盈淡漠地看着,此情此景如同当年自己在斗兽场上为弟弟求情,风水轮流转,今日终于换了主角。 将研好的墨推到明王面前,扶盈温柔道:“王爷是太傅女婿,身份特殊,此事又涉及国政,王爷还是避嫌得好。” “闭嘴!”元锦书怒瞪着扶盈,“你不帮忙便罢,还在这里落井下石,安得什么心!” “王妃误会了。”扶盈眸色深沉,闪着一丝报复的快意,那是只有元锦书才看得懂的目光,“妾身是为王爷考虑,别无他意。” “少来这套!”元锦书恨不能掐死对方,“不关你的事,这里没你说话份。” 似曾相识的对话,扶盈心下暗笑,端和大义道:“王爷是皇室子孙,有责任守护母国,王妃作为妻子,真要为王爷考虑,又怎能置他于不忠不义之地。” “此事非同小可,自然要三思后行,王爷,妾身都是为您好。” 这话要是从元锦书嘴里说出来,明王是不信的,可从扶盈音嘴里说出,明王深信不疑。 眼前的情景和对话太过熟悉,只是两人换了立场,深深的无力感袭来,元锦书悲戚愤懑,却又难以发作。 “王爷,妾身求你了,救救父亲吧,现在只有您能帮妾身了。” 女人痛哭流涕,一如当年的自己,扶盈嘴角勾起抹不易察觉的笑。 明王脸上没有任何动容,“扶盈说得对,这件事事关我楚国国政,本王又是王子皇孙,怎能为敌国之臣说话,这形同谋逆,本王是断不能求情的。” “别说不能求情,倘若最后证明太傅真有泄露过我楚国内政,本王也不会放过他。” 心口一震,元锦书险些晕倒。 被婢女搀扶着走出房间,临了,回头望了扶盈一眼。 那些她曾经看不起的罪人之后,而今自己也成了和她们一样的身份,被对手看去自己落败的凄惨样子,元锦书羞愤难耐。 经过数日查证,大理寺暂未查出元太傅有其他损害楚国利益的举动。 念及是恩师,又是南缃师傅的心腹亲信,凌恒暂时将人幽禁在太傅府,以待后议。 因元锦书对这件事全不知情,暂未被处置,不过明王却已有了自己想法。 “可是我父亲案子有什么进展?” 见到明王主动前来,元锦书黯然的眸子闪过丝希望。 “暂时没有。” 元锦书失望地靠坐回躺椅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让她备受打击。 明王眉眼低沉,“虽还未查出太傅其他举动,但就凭当年他对南海医仙行踪知情不报,甚至放出对方已去世的流言,故意让皇兄无医可救,这一点也不可原谅。” 元锦书眼睫颤了颤,就听明王继续道:“不论这个案子最后结局如何,太傅身份已明,作为天子弟弟,凌氏子孙,本王总要拿出个态度。” “你想说什么?”元锦书眉心紧皱,“难不成你要上请君王严厉处置我父亲?” 明王没回应,从袖中拿出张卷轴递了过去。 元锦书展开看了眼,不由笑出声,那笑声中饱含着嘲讽和凉薄,“贬妻为妾。” 明王叹了口气,“以太傅和你的身份,出了这种事,就是一纸休书也不为过。念及你是弱女子,以及从小长大的情分,我不愿看你流落在外,算是给你个容身之处,至于往后,就看太傅案子最终如何处置。” “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多可笑吗?”元锦书眼角斜扫着对方,“我只要想起你从小到大对我的殷勤,再对比你此刻模样,只觉讽刺。” “我也有自己难处。”明王坦白道,“皇兄待我不薄,他没有做出对你的处置,可我身为弟弟不能” “行了吧。”不待说完元锦书便打断,“是赵扶盈给你出的主意吧?” 想到扶盈,元锦书脸上爬满痛恨,“那个戏子定是做出了副为你考虑的样子,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劝你做这个举动,向天子表忠心。” “你总是这种想法。”明王无奈,“扶盈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她什么都没说,这件事是本王自己意思。” 元锦书冷冷一笑,“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女人看女人才最准,赵扶盈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狼,你已经被她蒙了心智,心甘情愿的被她牵着鼻子走。” 再看回手中文书,元锦书下巴抬得高高的,“降位又如何,你以为我会痛哭流涕地求你不要这么做吗?” 说着随手将文书甩在桌上,嗤之以鼻道:“你太小看我了,你这种男人是我最不屑的,做妻做妾都没区别。” 面对一个不爱的男人,元锦书根本不在意名分是什么,唯一恨的是让扶盈占了上风。 “你也不用做出这副为难模样。”元锦书嘲弄,“你骨子里就是个薄情寡性之人,这一点我早看透了,现在东西送到了,你可以滚了。” 对于元锦书,明王真的是无话可说,转身离去。 第一卷 第357章 早产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婢女看的惆怅,以明王过去对主子的情意,但凡主子平日对丈夫好些,明王也不会这么无情,走到今日,何尝不是主子自己作的。 明王贬妻为妾的举动看似无情,可外头却无人议论。 既然元家身份已明,作为女儿的元锦书被休都不过分,故此无人谴责明王行为,反倒还有人认为明王有情有义,这种情况下都没把人赶出府。 元家之事成了京城最热议的话题,元锦书不出门都知道现在的家族已被漫天辱骂缠身。 她从来没有想过,书香清流的自家会落得这个下场,彷如噩梦般,将她的尊严和傲骨打落入泥。 经过抄手游廊,正巧遇到了扶盈,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元锦书抛下句奸诈小人。 “元姨娘,你太过分了!”月牙率先开口,“论身份,你现在需向我们主子行礼,我们主子还没计较你目无规矩,你竟还辱骂。” 元锦书冷哼一声,放眼望着远处,冷冷说了句小人嘴脸。 月牙气的要发作,被扶盈抬手制止。 元锦书转回头,睨着那边的扶盈,“别以为我不知道贬妻为妾一事是你的主意,人前道貌岸然,人后龌龊事做尽。” 扶盈唇角一勾,“这件事我还真没有插手,信不信随你,不过元小姐,你真该注意下和我说话的态度。” “你应该知道,你父亲是司马明朗的心腹亲信,司马明朗是我堂妹的师傅,他们情同父女,你若是还有些脑子,就该知道我对你的用处。” 元锦书嗤笑两声,“你想说什么,想让我求你在赵南缃面前说说好话,请天子放过我父亲是吗?” “不对吗?”扶盈淡笑,“人在绝境,就该抓住一切能用得上的人和事。” “你做梦!”元锦书愤恨,咬牙切齿道:“我就是死也不会向你们赵家姐妹求情,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说完昂首离去,那倔强的清冷背影一如从前。 “什么玩意儿。”月牙咒骂,“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摆谱,她以为自己是谁。” 瞧着远去的人,扶盈冷笑,“过去我以为她的性子都是清傲作祟,现在想想,她除了清傲外,骨子里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但凡爱重亲人,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尊严脸面,扶盈曾以为,元锦书只有遭到灭顶之灾才会收起脾气,可现在才看清,在她心里,亲人性命远不及她的傲骨重要。 南缃这些天也在考虑元太傅的事,虽说元锦书不招人喜欢,可元太傅还算为人清正。 听姑丈说过,他在朝为官时和元太傅关系不错,能跟姑丈做朋友的应该不会太差,记得第一次见到太傅时,他还毫不掩饰对姑丈和自家的关心。 且又是师傅的亲信,这件事总是要跟师傅说一声的好。 凌恒派出了使者前往燕国,同司马明朗说明这件事。 在等消息的日子里,阮情的孕肚也一天天大了起来,眼瞅着快到了临盆日。 “这阮才人的肚子着实大了些。”南缃同小顺说着,“比寻常孕妇要大出一圈来。” “娘娘英明。”小顺回道,看了看周围,确定无人后朝南缃低声道,“慧儿递来消息,在阮才人孕肚六个月后,皇后就命人给她调整了安胎药。” 说着从袖中拿出一纸包,“这是药渣,慧儿悄悄拿给奴才的,娘娘看看是否有问题。” 南缃细细检查了里面东西,“药材没问题,都是安胎补身的,只是分量不对,比正常药量大出两三倍不止,虽不会伤及孕者和胎儿,但会因补养过盛致使胎儿过大。” 南缃这回明白了为何阮情肚子比寻常孕妇大得多。 小顺顺着这话分析,“胎大,那生产时可要遭罪了,少不得会难产,面临保大保小的问题,皇后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却还这么做。” 南缃笑了笑,“由此可见,魏鸾已经确定了阮情这胎是皇子,这是要开始她的去母留子计划了。” 小顺认同这话,“娘娘,我们要不要做什么准备?” 南缃思虑片刻后道:“阮情的临盆日大约是在月底,十五那日皇上和太后会去护国寺为国祈福,斋戒三日,我们就让阮情的孕肚在此期间发动。” // 转眼到了十五这日,小顺提前将南缃备好的催产药交给了慧儿,将其掺杂在阮情每日的安胎药里,在午膳后服下。 当天晚上,孕肚便发动了。 提前半个月生产不是稀奇事,是以无人觉得奇怪。 漪兰宫内,女人喊痛声阵阵传出,御医稳婆忙着熬药接生,魏鸾坐在轮椅上指挥全局,南缃也陪在身边。 不出意外的,御医急急忙忙来禀报:由于胎儿过大,生产困难,想尽办法仍无法保得小平安,眼下需尽快拿出主意,是保大还是保小。 “什么保大保小!”魏鸾正襟危坐,“本宫要他们大小都平安。” 南缃瞟了女人一眼,暗骂这人真是虚假。 太医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皇后娘娘,若可以卑职等一定保得大小平安,可胎儿太大,阮才人也力气用尽,实在没办法了,再不做出决定怕是大小都没救,还请娘娘尽快拿主意。” 听了这话,魏鸾焦急慌张,“苍天呐,太后和皇上都不在宫里,这么大的事情可如何是好?” “要不让臣妾试试?”南缃提议。 魏鸾心口一颤,她知道南缃医术的神通,但凡真心帮忙,必能保的大小平安;就算有私心,少不得是大小惧亡,好一点也是保大不保小。 无论哪种,都不是魏鸾想要的。 “赵贵妃好意本宫知晓,先前不过让你给阮才人做些膳食,都惹来皇上问罪,而今哪里还敢劳烦你。” 南缃好言宽慰,“现在是性命攸关之际,不同往日。” 魏鸾才不放心,认定了对方会趁机做手脚,绝不能答应;可有神医在,执意不用必遭皇帝追责。 为难之际急中生智道:“本宫听到些传闻,阮才人对贵妃意见颇深,本宫不好拿主意,不如问问阮才人意思吧,看看她要不要贵妃相助。” 把问题抛给阮情再合适不过。 南缃会心一笑,十分满意这个回答。 如魏鸾所料,一听说南缃要帮她接生,阮情说什么都不肯。 第一卷 第358章 让她自己决定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那女人一定会借机害我!她会让我们大小都死,我不要她帮忙,绝不!” 听到婢女递出来的话,魏鸾终于放下心。 南缃也高兴,她当然不愿出手帮衬,只是身为医者,这种时候不站出来说不过去。 早料到魏鸾和阮情不会同意自己帮忙,方才不过是做做样子,为的是跟皇帝太后有个交待,省得说自己见死不救。 魏鸾看向太医,“李太医,你几代人都在太医院任职,以往遇到这种情况是怎么处理的?” 南缃压着嘴角的笑,明白魏鸾这是等着对方说出保小之言。 李太医答道:“回娘娘,说句实话,历来皇嗣皆重于嫔妃,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大多都是保小。“ 这一点魏鸾当然明白,民间娶妻尚且是为了传宗接代,更何况嫔妃,她们的任务就是为皇家开枝散叶,在大小只能择一时都会以皇嗣为重。 魏鸾心知肚明,可她就是要借他人嘴说出,不让自己做这个坏人。 纵然打定主意保小,可为了名声也不能表现得过于着急,故作出一副为难模样。 “娘娘。”南缃开口,“依臣妾看,不如让阮才人自己决定吧。” 突然的一句让魏鸾惊讶,“让她自己决定?” “是啊。”南缃解释,“虽说按照以往惯例都是保小,可咱们都知道当今天子仁善宽和,若他此刻在这里,说不得会选择保大。” “不过也不一定。”南缃装作摸不透君王心思的样子,“皇上无子,也可能会极为看重这胎。” “我们不知天子心意,万一拿错了主意,惹了龙颜大怒可不好,阮才人是孩子的生母,怀胎不易,是除了皇上外最有资格决定此事的人。” “我们也尊重下阮才人意见,别的不说,倘若是阮才人自己拿的主意,不管将来有个什么事儿,皇上也怪罪不到咱们头上不是。” 魏鸾本是看不惯南缃的任何言词举动,但眼下这番话还是有几分道理。 魏鸾是真有点发怵眼前状况,按照原计划,出现这种情况,只要太后在,必然会选择保孙儿,皇帝对阮情也没什么感情,想来也会保孩子,届时自己不用冒头做坏人,便可去母留子。 可不想偏偏太后皇上这会儿都不在宫里。 保小的决定真要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万一违背了天子意愿,追究起来自己可担待不起。 “娘娘。”桂嬷嬷悄声在她耳边道:“老奴觉得赵贵妃的话可以考虑。” “皇上待娘娘情薄,不管娘娘拿了什么主意,只要皇上有心寻您晦气,总是有理由的。” 魏鸾就是担心这点,“可是……” 桂嬷嬷当然知道主子心意,“娘娘放心,世间的母亲哪个不爱孩子,在自己和孩子性命危急之时,都会选择先顾孩子。” “天下母亲都是这个心性,就是让阮才人自己决定也会如此,她主动保小,也省了娘娘做这个坏人,还显得娘娘体恤孕者,对皇上也好交代。” “且这个建议又是赵氏提出的,有她顶着,皇上只要不追究她罪过,自然也不能怪罪娘娘。” 道理是这样,可魏鸾还是忐忑,既不想得罪天子,又不想放弃那个孩子,犹豫的拿不定主意。 不过想到从小到大所听到的,但凡出现这种情况,好像所有母亲都是会选择保孩子,阮情定然也不例外。 在太医的又一次催促后,终于做出决定:让阮才人自己选择。 生产中的阮情听了这话万般纠结。 这让她怎么选?女人从未有过的为难。 可情况紧急,容不得她多想,稳婆一再催促尽快拿主意,否则大小都难保。 阮情飞速分析:若选择保小,哪怕生下的是男婴,哪怕这孩子将来有机缘做太子,可那时的自己已经不在了,享不上任何福,沾不上一点光,届时不过是便宜了孩子的养母,自己豁出一条命,最终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相反,只要自己性命还在,总有机会再侍寝,再次怀孕。 身体剧痛袭来,折磨的阮情难以承受,死神当前,求生的本能盖过了一切。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一次思量后阮情拿定了主意。 外头的魏鸾期待着婴儿哭声,可过去了许久,除了女人嘶喊声外没有听到一点孩儿动静。 接着,稳婆从里面走出来,告知所有人大人已保下,孩子没了。 “她选择了保自己?”魏鸾震惊,半晌没回过神。 就在众人都以为阮情会保孩子时,却听到了这个答案,不止魏鸾,除了南缃外的所有人都诧异。 偌大的院落寂静无声,南缃藏住脸上的讽刺。 阮情是一个看上去柔弱善良,骨子里自私到极致的人。 在她和女儿利益受到冲突时,为保自己恩宠,将女儿推出去顶罪,阮情的自私南缃早看透了,料准了她在性命关头会选择自己。 魏鸾已经出了手,不管阮情是现在生还是半月后生,都逃不过保大保小的问题。 南缃相信,就是凌恒在这里,以他的仁善也会选择保大,可南缃还是想阮情自己做这个决定,让魏鸾计划落空的同时,也撕开那位宫中第一善人的真面目。 另者,让阮情自己决定,自己也算没有手染鲜血地解决了一个皇子。 // “她竟然选择了保自己,保自己!” 回到坤宁宫后的魏鸾暴怒嘶喊,“我竟没看出那贱人这么自私自利,让我所有计划功亏一篑。” 桂嬷嬷也不知怎么劝说,活了大半辈子还真没见过先顾自己的产妇。 “没了这一胎,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要到个孩子。” 桂嬷嬷出着主意,“娘娘不要着急,能生养的又不是就阮才人一个,大不了等新秀女进宫后重新挑两个培养,反正皇上对阮情也不上心,侍个寝都艰难,重新找个合皇上心意的,娘娘还能省些事。” “届时阮才人成了弃子,她就明白,这就是不为娘娘卖命的代价。” 魏鸾恨不得将人大卸八块,“她以为自己活下来就万事大吉了?哼,往后有她好日子过。” 第一卷 第359章 假善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经过两天休养,阮情也缓过了精神,一听说皇帝来了,立即又病歪歪地靠在床上,一副娇喘微微的无力模样。 见到凌恒,挣扎着起来行礼,“皇上,嫔妾有罪,没能为皇上诞下子嗣。” 说着眼泪流下,凄凄哀哀好不惹人怜惜,“痛失孩儿,嫔妾肝肠寸断,皇上,嫔妾……” 女人说不下去,捂着嘴抽抽搭搭。 凌恒神色淡淡,“这番你也遭罪了,事已至此,好好休养身体吧。” 阮情抬起头,楚楚可怜地望着床前人,“皇上怪嫔妾吗?” “怀孕不易,生产艰难,孩子在你肚子里,你有权利决定他的去留。” 听天子这么说,阮情琢磨着这是没有怪自己的意思,喜极而泣地谢过君王体恤。 果然在大小之间皇上更多的还是眷顾自己,阮情又一次确定自己没拿错主意。 凌恒赐下补品,阮情谢过后娇滴滴地道:“皇上,失去孩儿臣妾心里很难受,我们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是不是?” 凌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说了句好好休养便走了。 宫女将汤药奉上,阮情也不在意药的苦涩,端起来一口饮尽。 “我会努力把身体调养好,争取早日再怀上龙胎。” 宫女听了这话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这样子看得阮情狐疑,“怎么了,有话就说。” 再三犹豫后宫女才将实话道出:“太医说,小主这次难产损了胞宫,往后怕是……再也无法孕育了。” 手中药碗掉落,阮情愣怔地看着她,而后房间响起女人凄厉哭喊声。 ———— 此时此刻的坤宁宫内,王太后正兴师问罪。 “哀家和皇上不在宫里,你身为国母就该当家作主!” 王太后痛斥着魏鸾,“居然让一个小小才人自己决定,嫔妃和龙嗣哪个重要不清楚吗!” “太后息怒。”魏鸾委屈又惶恐,“这件事棘手,不管怎么选都会丢掉一条命,臣妾也十分为难,还是赵贵妃出的主意,让阮才人自己选择,臣妾当时也慌了,这才同意。” 王太后厉眼瞪向南缃,“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有中宫在,这么大的事何需让个才人自己决定!” 南缃不慌不忙解释,“太后恕罪,正如皇后娘娘所说,不论我们做出哪个决定,必是损害一方性命,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谁人敢轻易决定。” “臣妾想着,让阮才人自己拿主意,也顾惜了她怀胎辛苦,不管她如何抉择,都是心甘情愿,也免了皇上娘娘等人的罪过,且……” 南缃故作为难,“臣妾等以为,阮才人那么倾慕皇上,又心软良善,一定会以皇嗣为重,谁知……唉。” 王太后也重重叹息。 虽对魏鸾和南缃有气,可也无法以没有选择龙胎为由处置她们,这样显得自己太不近人情,只能私下训斥几句发泄发泄。 阮情……想到这个女人,王太后眼里布满血丝。 // 皇帝没有追究,阮情很高兴的,正庆幸自己过了这一关,就听说太后来了。 王太后一进门就将其他人屏退了,只留了贴身嬷嬷在身边。 阮情披衣起身,正要下床就被盆冷水从头浇了下,惊得一声大喊。 撞上太后凌厉目光,吓得又赶紧捂住嘴,骨碌着从床上下来,跪在地上。 “哀家问你,天子广纳嫔妃是为了什么。” 阮情抹了把脸上水渍,战战兢兢回道:“是,是为了给皇家开枝散叶。” “亏你还知道!”王太后劈头盖脸痛骂,“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睁眼闭眼一屋子人伺候着,锦衣玉食的日子是谁给你的。” “受着皇家恩德,被天下俸养,却只贪图享受不肯付出,要你何用!” 阮情吓得魂儿都没了,王太后还在怒斥,“只顾自己,配得上做个母亲吗?不为皇室保下龙嗣,配得上做天子嫔妃吗。” “亏得你还是宫中第一善人,什么名软身软心更软,哀家算是看明白了,你才是最狠心最自私的!” 阮情哭着摇头,王太后越想越生气,“你选择自己独活,好啊,哀家就看看你能否活得心安理得,看看你往后能活出什么样子!” 一通发泄过后王太后甩袖离去,阮情哭成泪人。 “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他是我的孩子,我能孕育他,怎就不能决定他的去留。” “凭什么要我死,我死了不过是便宜了其他女人,我的选择有什么错,皇上都不怪我,别人又有什么资格指责。” 阮情越想越不服气。 ...... 乾元殿偏殿,南缃帮凌恒揉着额头。 “失去个孩子,皇上心里难过,但也要保重龙体,说来这件事也有我的责任,我一直在想,要是当时没出那个主意,和皇后一起选择保小是不是更好些。” “你做得没错。”凌恒声音轻柔,完全没有责备的意思。 哪怕当时他在场,哪怕对阮情没有任何私情,那种情形下但凡一个有良知的男人都会选择保大。 “这样很好,让她自己选择,好与坏都怪不得任何人。” 南缃叹了口气,“我是觉得遗憾,本想帮忙,可阮才人坚决反对,要是能让我尝试下,说不得能保下大小平安。” 这话提醒了凌恒。 他不是没想过这点,但考虑到南缃和阮情之间有仇怨,打心底肯定是不愿帮忙的,他不会为难心爱姑娘去帮衬一个陷害过自己的人,是以不曾询问这个问题。 “是阮情不要你的帮忙?” 南缃嗯了声,“她也是有顾虑,担心我会趁机害她,我也理解,就随她去了。” 凌恒冷哼了声,“即是她小人之心,有今日也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 不知是有人暗中交代还是什么,后来的阮情发现自己每月月例用度总被克扣,嫔妃见了面也明里暗里地嘲讽自己。 从婢女嘴里听闻,现在宫里人都在议论她虚伪假善,自私无情,所谓的菩萨心肠都是装出来的,阮情忍不了,委屈之下跑去御书房求见。 第一卷 第360章 中毒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一看到凌恒,眼泪便溃堤。 “皇上说过,嫔妾是孩子生母,有权利做决定。” 阮情嘤嘤咛咛哭着,“可太后娘娘那日发了好大的脾气,斥责嫔妾不该自保,宫中人也背地嚼舌根,皇上,您说句公道话,嫔妾有错吗?” 凌恒拧着眉,“既然已经做了就不必再纠结对错。” 熟悉的言语,阮情想起当年在南临时,询问他放走劫匪一事可有做错,他也是这么回答的。 阮情心境复杂,生死之际只想着活下去,那时的她哪里想过往后自己面临的会是什么。 从御书房出来,阮情失魂落魄,不断询问自己可后悔那个决定。 而事实是不悔。 自己有着这么年轻美好的生命,如何甘心芳年早逝,更重要的是她不想便宜了别的女人,哪怕失去一个孩子,也决不让骨肉认她人为母,给别人做嫁衣。 可面对嘲讽声和无法生养的身体,阮情的日子终究不好过。 // 次日上午,看到突然而来的南缃,阮情意外。 “我来是想问件事,你孕期除了喝太医给的安胎药之外,可有喝过其他补汤补药之类?” 听到这个阮情不免忐忑,但在对手面前还是掩饰下了情绪,“嫔妾怎敢乱用东西,不知赵贵妃为何这么问。” 将一包药渣拿到阮情跟前,南缃让她过目,“这是本宫意外在你宫里发现的。” 阮情惊慌,她当然知道自己有服用安胎药以外的东西,那是皇后私下给的药材,保证生儿子的药,嘱咐她一定要喝到生产。 只是不知为何会落到南缃手里,更不确定对方手里的药渣是不是自己服用的那些。 “我不认识这个。”猜测对方有可能是在故意诈自己,阮情一口否认。 “哦?”南缃好笑,“不承认也没关系,我只是好奇一件事。” “你也是孕育过子嗣的,应该知晓胎大易难产,怎得还把肚子吃那么大,我不信你没有这个常识,管不住自己嘴。就算真如此,太医也该提醒,除非是有特殊原因,身体控制不住增长。” 阮情被说得心里杂乱,嗫嗫喏喏道:“赵贵妃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告诉你一个医理。”南缃姿态悠闲,“怀公主时没出现过胎大问题,说明你体质正常,至于孩子,虽说每个孩子不一样,但皇上和你都不是过胖体质,只要其孕期没有过度饮食,孩子也不会胎中过大。” 阮情听得心慌,隐隐察觉出问题来。 南缃打量着她神情,不再多言,只将那包药渣留了下。 人走后阮情一直盯着药包发呆。 这次的孕肚确实比当年的佑宜要大,但太医没说过什么,她也没放心上,而今被这么一提,阮情心里泛起嘀咕。 回过神后,声称自己身体不适,让人去请太医,并特意交代莫找先前那位。 经过太医辨认,确定了此药作用,阮情呆若木鸡。 皇后给自己的竟然是导致胎大难产的药! 阮情耳边嗡嗡作响,眼前是皇后的温和笑脸,那个助她通过选秀,一直帮衬庇护她的人竟这么恶毒! 眼前水雾朦胧,阮情再蠢钝这会儿也知道了算计自己难产的是皇后——那女人是要杀母夺子。 可她现在要怎么办?揭发皇后吗? 这药是皇后私下给的,她一直偷偷饮用,现在拿着一包药渣指正皇后,对方肯定不承认,负责她孕期的太医也是皇后的人,定然不会帮自己说话。 届时告不倒皇后不说还会得罪对方。 自己不得生宠,自保一事又招来了太后记恨,南缃也虎视眈眈,如今唯一可依靠的只有皇后,若出卖了对方,自己以后再没活路。 还有母族,八品小官,那魏大将军抬抬手就能将家族灰飞烟灭,这种情况下是无论如何不敢得罪魏鸾的。 阮情脑子哄乱,满心都是对魏鸾的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摔摔打打。 “是皇后,是皇后害了我的孩儿,竟是她!” 阮情从未想过真心敬重的国母竟然这般阴狠,“她想要我命,想夺走我的孩子据为己有!” 想到失去的儿子以及无法生养的身子,女人悲痛欲绝,宫妃膝下无子还能有什么前途,自己一切都被皇后毁了,阮情恨得牙痒。 但也庆幸自己活了下来,没让对方得逞。 宫女守在门外,不停焦急地询问主子怎么了,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直到半日后房门终于打开,就见主子坐在床边,红肿的眼睛没了泪水,唯有愤怒和怨恨。 ———— 半月后,阮情来到坤宁宫陪魏鸾说话,奉上自己亲手做的芙蓉糕。 皇后笑着让她坐下,又命人添茶倒水。 “你还这么年轻,不能生养是很遗憾,好在你还有女儿,也算是为皇家开枝散叶过的,以后也能在宫中安然养老。” “皇后娘娘说的是。”阮情点着头,同过往一样恭顺乖巧,“经此一难,嫔妾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不敢再奢求其他,此生有佑宜足矣。” 魏鸾欣慰地点着头,“本宫说过,你最是懂事。” “你也许久没有见过女儿了吧,本宫这就命人将佑宜接来,让你们母女俩团聚团聚。” 阮情听到这话欣喜又激动。 佑宜被接了来,母女俩欢声笑语了片刻,但也不敢久留,短暂相聚后魏鸾让人将孩子送回了皇子所。 阮情陪着魏鸾说了会儿话,也告退离去。 出了坤宁宫,回首望了眼巍峨宫殿,阮情嘴角扬起抹阴笑。 之后的两天,宫女发现主子总是巴巴地望着窗外,像是在等什么,尤其到了第三日,情绪更显激动。 // 皇子所,房间传出断断续续哭声,一屋子嬷嬷太医跪在地上,抽泣声间或其中。 凌恒守在床边,抱着毫无声息的女儿,眼尾泛红。 殿中气氛悲戚,南缃看着强忍悲痛的凌恒,不知该如何劝说,只静静陪在一旁。 “佑宜!” 阮情跌跌撞撞跑了进来,看到房中情景,女人双腿一软,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朝女儿冲过去。 “佑宜……”阮情拉着女儿手崩溃大哭,“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无人回应,直到凌恒将女儿放回床上,亲手给她整理好衣衫。 阮情哭得昏天黑地,一声声喊着女儿。 “阮才人节哀。”南缃劝道:“公主已经去了。” “好端端的怎样会这样?”阮情双眸血红,质问着每一个人,“到底出什么事了!” 太医抬起头,看了眼皇帝,这才解释道:“公主是中毒身亡。” 第一卷 第361章 拖着她一起死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阮情一怔,“中毒?佑宜怎么会中毒呢?谁给她下的毒,为什么要给她下毒,她只是个孩子啊!” “还有你们伺候的人,你们是怎么照顾公主的!” 嬷嬷们连连磕头,声称自己有悉心照顾,可确实不知公主为何会中毒。 “经卑职检查,公主所中的是断肠散。”太医回禀,“这断肠散有三日、五日、七日之分、追溯回去,许是前些日子用了毒物,致使今日毒发。” 听到断肠散三字,阮情一阵晕眩,捂着剧烈跳动的心口,呼吸都困难。 凌恒冷冷地道出一个查字,小顺便将所有服侍公主的一干人等都带去询问。 …… “那天佑宜是来过臣妾这里。” 当查到近几日佑宜行踪时,魏鸾如是回道:“当日公主来向臣妾请安,正好碰上阮才人也在,臣妾就让她们母女团聚了片刻,佑宜在我这里并没有吃喝。” “哦,对了。”魏鸾像是恍然想起,“孩子走的时候桂嬷嬷给了她一块点心,不过那点心是阮才人来时带的,拿给臣妾品尝,必定不会有问题。” 阮情面无血色,揪着胸前衣襟大口喘息。 魏鸾淡淡扫了眼,视而不见,眸底却是藏着一抹外人看不到的得意。 既是阮情亲手做的点心,旁人自然不会有任何怀疑,小顺又将其他接触过公主的人带到皇帝面前回话。 阮情却听不下去了,脑子混乱,耳边嗡嗡作响,悲痛之下晕厥了过去。 // 再醒来时,是躺在自己寝宫床上。 她怔怔地望着屋顶,告诉自己刚才只是做了场噩梦。 少时,四轮车声音渐近,阮情转眸看去,就见桂嬷嬷推着魏鸾走了过来。 “跟本宫说说,现在心境如何?” 魏鸾春风面容下是掩不住的邪笑,阮情看得怒火升腾,这样子却让魏鸾更高兴了。 “还想害本宫,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阮情瞪大了眼睛,“你,你早就知道了?” 魏鸾哈哈大笑,“就你那点儿三脚猫的本事还敢拿到本宫面前戏耍,不自量力。” 阮情双唇颤抖,不知自己的计划哪里出了问题。 看出女人的疑惑,魏鸾扫了圈寝宫,慢悠悠道:“你这里的一举一动本宫都了如指掌。” 顺着这话阮情猜度,眉心越来越深。 “没错。”魏鸾把话挑明,“从你进宫那天起,身边就有本宫眼线。” “你……”阮情气血上头,咳了几声,“你为什么这么对我,还有佑宜,她还是个孩子!” “怪只能怪你自己。”魏鸾阴毒的目光盯着床上人,“敢给本宫下毒,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动了这份心思,本宫自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阮情这回明白了,她的计划早被皇后提前探得。 不敢明着得罪中宫,于是将掺着断肠散的点心给对方,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仇人,为失去的孩儿报仇,却不知皇后早已知晓。 那日的魏鸾是故意将女儿叫到宫里,明着是让她们母女团聚,暗地里却将那盘有毒的点心给女儿吃。 “这就叫搬石头砸自己脚。”魏鸾讥讽,“怎么样,痛失骨肉的滋味不错吧?” 阮情又悔又痛,误打误撞地把女儿害了,女人死的心都有。 魏鸾一改从前的贤良模样,冷冽道:“不听话的狗就是这个下场。” 这样子看的阮情陌生无比,“我自问对你忠心耿耿,从进宫来事事听从你安排,为你打抱不平,可你呢,你却是在利用我,还想杀母夺子,你一直都把我当棋子!” “把你当做棋子又怎样?” 魏鸾语气轻飘飘,“你父亲追随我父亲,你也是本宫的一条狗,你们阮家生来就是给我们魏家卖命的。” 阮情一颗心被撕扯得四分五裂,痛不欲生。 “想怎样,想把事情真相告诉皇上吗?”魏鸾神色闲适,“宫里发生的事我母族尽数知情,但凡你敢泄露半句,阮氏一族必先死在你前面。” 无视阮情的嚎啕大哭,魏鸾坐着四轮车大笑离去。 “让内务府的人好好关照她。” 魏鸾朝桂嬷嬷交代,“一只蝼蚁,还敢对本宫动杀心,凭这点本宫也要把她折磨死。” 没有君王宠爱,又招了太后厌恶,现又得罪了魏鸾,阮情接下来的日子比当初的陆嫔更惨。 痛失儿女的悲怆日夜折磨着她身心,痛定思痛,走到绝路的阮情终于鼓起勇气来见凌恒。 魏鸾认定阮情不会置家人安危不顾,无论如何是不敢说出实情的。 可魏鸾忽略了一点,阮情骨子里是个极度自私的人,而今生不如死的她哪里还顾得上家人。 现在的她只想报仇,只想发泄心中悲痛,哪怕是拖着全家性命也要让魏鸾付出代价。 主动来到君王跟前,将自己被皇后算计胎大难产一事尽数交代了清楚。 至于给皇后下毒之事她是不敢说的。 谋害国母,满门抄斩,阮情虽情绪崩溃但也不会傻到主动交代。 她并不担心皇后会说出此事,魏鸾在明知点心有毒的情况下还给了公主,凭这点也逃不过处置。 有了阮情的证词,凌恒下令将魏鸾的贴身伺候人等以及负责阮情孕期的太医统统拿了去。 有了慧儿的暗中指认,小顺对这些人针对性拷问,一番下来总有软骨头招供。 谋害嫔妃,杀母夺子,凌恒以魏鸾失德为由收回凤印,拟下废后圣旨。 “她居然招了!” 消息传来魏鸾大惊,“她就不怕本宫报复她全族?” 魏鸾是真没想到阮情就这么把真相说了出去。 回过劲儿后的人憾恨无比,竟忘了阮情可是个为活命连骨肉都能舍弃的人,这样自私绝顶的心性又怎会害怕牵连族人,这女人是要豁出去拖着自己一起死! 魏鸾很想把阮情给她下毒一事说出,可想到自己将那有毒的点心给了公主吃,追究起来只会罪上加罪,只剩的这条性命都不保,无奈只能闭口不言。 废后乃国之大事,消息传出朝野震惊,魏城急得如热锅上蚂蚁,当即联合心腹臣子上奏,请求保下女儿凤位。 “皇上,臣惭愧,教女无方,可皇后虽是有错在先,可究其也不是什么大错,禁足或其他处置都可,怎能轻易废后。” 第一卷 第362章 废后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越王不认同,“皇后乃中宫之主,是天下女子表率,更该检点自身,可却戕害嫔妃,致使龙嗣损失,其罪被废不过为。” 明王听了也附和,“王兄说的有理,位高者任重,更该罚得严厉。” 魏城压着怒火,“可皇后到底是先帝亲自册封,总要顾及先帝颜面呐。” “父皇要知道他看中的儿媳如此无德,必然第一个废她。” 又有魏城的心腹臣子站出来帮着说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魏将军戎马半生,为楚国立下汗马功劳,看在魏家功劳份上,还请皇上从轻发落。” 几名重臣和亲王对废后一事各持己见,争论不下,凌恒暂时散了众人。 …… 午后,南缃正陪着凌恒午休,就听到殿外传来女子哭诉声。 凌恒还未醒来,南缃悄悄掀开被子披衣走出房间。 “出了什么事?” “是皇后。”小顺低声禀报,“听说要被废,前来求天子原谅,奴才几次劝说,可她不肯走,说什么都要见皇上。” 殿前魏鸾哭得声嘶力竭,残缺的腿早已支撑不住,身子趴跪在地上,额头都被磕破了。 惨败的样子南缃毫不动容,“不用管她,让她继续。” 关上殿门,回到房间后南缃垂眸凝思,继而将身上衣服脱了干净,掀开被子重新躺了回去。 没一会儿凌恒醒了,眼睛没睁就伸手将身边人搂在怀里。 细腻温热的触感传来,迷迷糊糊的凌恒终于睁开了眼睛。 南缃也假作刚醒来,揉着惺忪的眼眸,“什么时候了?” 身上一阵清凉,似反应过来,掀开被子看了看,“呀,我衣服怎么都没了?” 说着娇怒地瞪向凌恒,“是你干的!” “我冤枉。”刚醒来的凌恒哪里知道怎么回事,他还纳闷儿,睡前明明穿着寝衣的人怎的这会儿一丝不挂。 南缃像笃定是对方干的,“这里就我们两人,除了你还有谁。” 凌恒一把捏住她脸颊,“你少冤枉人,这里是只有我们两个,可你不是人吗?难道就不能是你自己脱的?” “你胡说!”南缃厚脸皮反驳,“我无事脱衣服做什么,再说了,真要是我做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凌恒白了一眼,“看看地上胡乱扔的衣服,定是你睡中太热,下意识把衣服脱了。” 南缃愣愣怔怔地眨了眨眼眸,像是在回忆,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 娇憨懵懂的样子让凌恒好笑,“你睡觉从来不老实,我都不知被你踢了多少脚,自己给自己脱个衣服又算什么。” 南缃撅了撅嘴,“就当是冤枉你了,可也说不准,保不齐你是趁我睡着想趁人之危。” “嘿,你这丫头。”凌恒又气又笑,捏着她粉嫩脸颊来回搓揉,“我被你说成什么了,登徒子吗?还趁人之危,真是反了你了。” 南缃憋着笑,被凌恒敲了把脑袋。 两人嬉笑着闹成一团,打闹间,衾被被扯了开。 冰晶玉骨暴露在空气里,斑斓阳光下泛着耀目的柔光,凌恒呼吸一滞,眼中炙热渐深。 南缃装作没看到,继续同他嬉闹,肌肤的触感袭来,凌恒喉咙一紧,将人牢牢禁锢在怀里。 “你做什么?”南缃愣怔。 “缃缃,都这么久了,可以了吧。” 像是反应过来,南缃脸上染了层红晕,轻颤道:“可是……我们……” “别可是了。”凌恒呼吸急促,“你就听我一次行不行?” 南缃蜻蜓点水般反抗,看出她的犹豫不决,凌恒大喜,不放过这机会,抱着她更不肯放手。 “我答应你,只做缃缃一个人的丈夫。” 温柔软语下南缃渐渐不再反抗,感受到心爱人变化,凌恒激动得眼眶泛红。 帐内气氛不断升温,明黄寝袍一件件从里丢了出来,同地上女子衣衫交缠在一起。 “皇上,臣妾知错了,求皇上再给臣妾一次机会吧!” 魏鸾声音传来,凌恒明显感觉到怀里人身子一僵。 芙蓉娇面上原本的温情一下子消了去,像是想到了什么,南缃条件反射般从他怀里躲开,拉起被子将自己紧紧护住。 凌恒愣愣地保持着刚才动作,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求您饶过臣妾这一次吧,臣妾保证再不会犯。” 南缃呼吸不稳,捡起衣服迅速裹在身上,逃避般跳下床去。 刚起的兴头被突然打断,凌恒瞬间落空,有种从天下坠落的感觉,看着南缃反应,凌恒知道,她又想起了那晚的事。 魏鸾的哭喊声撕心凄厉,方才殿内男女的嬉闹她听得清楚,这也让女人痛彻心扉。 丈夫和小妾欢好无度,身为正妻的自己却跪在外面哀求,天下有这么讽刺的事吗! 而这就是南缃对新婚夜羞辱的报复,今日也让仇人尝尝这滋味。 外头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听在凌恒耳里,胸腔被掀起了滚滚火气。 差一点,就差一点,心爱姑娘就能接受自己了,却被外面人无情打了断。 看着瑟缩在墙边的南缃,凌恒心痛,今日后不知她何时才能放下心结。 魏鸾! 那个女人可真是自己和南缃间的一根刺,一而再地给他们添堵,过去是,现在又是! 凌恒想到这人就愤恨。 “传旨,废后!” 小顺恭敬领命。 背着身的南缃也露出释然笑意。 知道前朝不少臣子反对废后,未免夜长梦多,总要让凌恒加速做出决断。 在魏鸾的哭声中,凤冠凤袍被强行剥了下,人也被丢进冷宫。 同天子仅剩的名分也没了,望着凄凉败落的宫殿,魏鸾放声哭喊。 更可恨的是自己竟是栽在了圈养了多年的狗身上,那个不起眼的小小棋子,生生把她从凤位上拉了下来。 魏城还在奔走地拉拢力量为女儿争取,却听到废后诏令已下达。 明明上午时天子还没确定旨意,不过一个午间,事情竟然定下了。 失去了天子姻亲身份,魏家人哭天抹泪。 ———— “一切都在娘娘计划中。” 小顺同南缃说着,“这两条狗果然互咬了起来,只可惜,阮情还没有受到处置。” 南缃不着急,“她是被魏鸾算计致使胎大难产,说来还是个受害者,接连痛失儿女只会受人同情,不被处置也正常。” 皇后夺子计划失败,一定恨透了阮情,而没多久小公主就中毒身亡了,之后阮情揭发了皇后。 南缃沉思,“还没查出给小公主下毒之人,等着看吧,这里面说不定还有什么好戏。” 第一卷 第363章 魏荣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小顺点着头,“失去一对儿女,又无法再生养,这也够她受了。” 留着她们残命也好,南缃心口默念,魏家和阮家还在,总要让这俩女人亲眼看着自家家破人亡。 // 废后诏令下达,震惊了整个京都,魏家一夜之间成了笑话。 自凌恒登基后魏城本不就再受重用,现在又失了凤位,家族眼见的势力低落。 失去天子小舅身份的魏荣也愤懑郁结,在遭到贵公子们奚落后酒楼买醉,喝得天昏地暗。 被下人搀扶着出门时,正撞上了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 “什么人这么不长眼,敢往小爷身上撞!” 铺天的酒气熏得扶盈皱了皱眉,得知对方身份,扶盈暗自思量。 而魏荣在知晓对方是赵氏女时,气儿也不打一处来,早听家里人说过,姐姐不受宠全都是因为赵南缃。 今日看到了其姐妹,本就心情不佳的人在酒意下更是怒火滔天。 “我当是谁,原来是赵氏罪奴。” “魏公子,你说话注意些。”月牙提醒,“我们主子是亲王侧妃,你休得无礼。” “什么狗屁侧妃!”魏荣推开身边搀扶的人,“不就是一窝子狐狸精吗。” 男人脸皮黑红,打着酒嗝朝扶盈靠近,“赵家女儿别的本事没有,就会勾引男人。” 扶盈盯着眼前人,并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魏荣近距离打量着那张艳丽无比的容貌,嘲弄的目光转为调侃,“你们赵氏女个个都是骚骨头,把家里男人攥得死死的,想来是有些特别功夫,小爷就在你跟前,不展示展示你的本事吗?” “魏公子你太放肆了!”月牙气愤,“亲王侧妃岂是你能,哎呀!” 还没说完,就被魏荣一把推了开。 面对男子光天化日下的调戏,扶盈面上惊恐不安,心里却淡然得很。 “魏公子说的什么话,妾身可听不懂。” 明明主子是可以不理会这人的,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月牙纳闷儿。 但又很快反应过来:主子是有意要将事闹大,让这位魏公子祸再闯得大些。 扶盈状似害怕的战战兢兢,眼角眉梢却潋滟生辉,流露着春情,紧张又诱人的模样看得魏荣兴致大起。 一手攥住扶盈胳膊,强行将她扯进了酒楼。 “魏公子要做什么!” 魏荣拿起一壶酒,“来,陪爷喝点。” 扶盈摇头说着不,假作挣扎却并没用力。 魏荣也不客气,挥胳膊将桌上盘碗划落在地,把扶盈按在桌上,捏住她嘴巴强行灌酒。 扶盈来回躲避,被酒水洒了满脸。 “来人呐!“月牙拼命大喊,“非礼,有人大庭广众非礼女眷!” 魏荣却痛快的很,看着手下挣扎的女子哈哈大笑,尽情发泄着怒火。 “住手!” 沉稳冷冽的男子声从门外响起,越王迈步走了进来。 “光天化日竟敢对亲王侧妃动粗,你有几条命!” 魏荣眯了眯眼睛,一看到是越王就想起当年军权被对方夺去一事,还有姐姐被废,也是他带头鼓动和父亲唱反调。 新仇旧怨,半醉半醒的魏荣早将礼法规矩抛诸脑后,松开禁锢扶盈的手,“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乱臣贼子啊。” “你放肆!”南风一声怒喝。 “别给爷在这里充人!”魏荣气性上头,醉酒下的人天不怕地不怕,“越王算个屁,天下谁人不知你觊觎皇位暗杀储君,像你这种东西早该千刀万剐了。” 眼瞅主子失了礼法,小厮大惊,赶忙阻拦劝解,却被推了开。 晃晃悠悠走到越王跟前,魏荣讥讽,“皇帝窝囊糊涂,重用你,你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周围人听得震惊,暗道这魏家公子失心疯了不成。 小厮几次劝说不成,慌得战战兢兢。 越王听在耳里却并没动怒,“早知你不服本王,不就是为了当初驻守边关一事吗,没关系,你若是不服大可多立军功,拿真本事服人。” “你以为只有你才能建功立业吗!”被说到痛处,魏荣大怒,“当年要是派我镇守,一样能抵挡外寇,只是天子没给我这个机会。” 越王哼笑,对这人反应很是满意,“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配?” “看不起我?”魏荣眸色赤红,蓄势待发,“怎么,要比试下吗!” 眼见主子控制不住脾气,小厮再次阻拦,劝他不要再惹事,可酒后失去理智的魏荣哪里肯听。 越王眼底闪过抹笑,继续刺激,“你不是本王对手,本王大人大量不同你计较,滚回去再好好练上几年。” 魏荣暴怒,家族世代武将,岂能被人小觑,被怒气冲昏头脑的人这会儿什么也顾不得了,挥拳朝越王打去。 不知怎的,越王居然不躲不闪不避,生生挨了他一拳。 “反了!”南风怒喝,“以下犯上对亲王动手,找死吗,来人,把他拿下!” 门外侍卫涌了进来,三两下将人制服捆绑。 越王拍了拍胸前褶皱的衣衫,不屑地朝魏荣投去冷漠一瞥。 // 次日早朝,这件事就被搬到了朝堂上。 “魏家之子魏荣,大庭广众下欺辱宗室女眷,放浪形骸目无法纪,此乃对皇族不敬和挑衅,这件事多人亲眼见证,请皇兄做主!” 明王对魏荣做下的事勃然大怒,压了一宿的脾气,今日在朝堂上狠狠参了对方一本。 刘御史听后也站了出来,向君王参拜一礼,“皇上,不仅如此,魏荣还在公众之地大放厥词,辱骂天子糊涂,指责亲王,这等行径匪夷所思呐。” 随着明王和刘御史的话,几位言官御史纷纷站了出来,义正言辞上奏魏家之子的荒诞行径,恳请天子严惩。 魏城一身冷汗,可这件事发生在青天白日下,多人亲眼见证,他想为儿子辩解也无法开口。 “皇上,犬子失德,但不是有心,他是酒后失了理智才糊涂行事,请皇上宽容处置,微臣必定对犬子严加管教。” “贵公子是饮了酒,但并非全不清醒。”刘御史反驳,“明知女眷身份,也认得越王,可见他清醒着呢。” 第一卷 第364章 扶正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没错。”明王附和,“有道是酒后吐真言,魏荣每一句都是他肺腑之言!” 魏城也痛恨儿子的没出息,惹来这么大事。 凌恒也不再给他辩解机会,“魏荣肆意荒谬,公然辱骂亲王天子,欺辱宗室女眷,无视皇族以下犯上。” “为护皇室尊严,将其处以极刑,魏家教子无方,撤销辅国封号,魏城官降两级,并褫夺其妻诰命之封。” 魏城眼前一白,跪倒在地,恳求天子饶儿子一命。 凌恒没理会,宣布退朝。 前脚女儿被废,后脚又失了儿子,接连遭到重创的魏家悲愤难耐。 ———— 明王狠狠出了这口气,归来后又拉着扶盈安慰了半晌。 仇家失去儿子,扶盈心底痛快,自己受的那点委屈又算什么。 温言软语之际,明王目光无意落在了她腹部,眼瞅越王的孩子越来越大,而自己仍无子嗣消息。 “不过本王倒是奇怪,都几年了,怎么一点动静儿没有?” 扶盈笑掩着情绪,“也是过去避子药喝多了,伤了身体。” “避子药?”明王奇怪,“你何时喝过那东西?我怎么一点不知道?” 明王的无知模样让扶盈心底不屑,面上还是温柔道:“王爷在未娶妻前不能先有庶子,这道理妾身知道。” 明王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脑袋,仰天长叹。 那时的他可没少让对方陪宿,这么算下来,她喝过的避子药岂不成河了。 “都是本王不好。”明王拉着扶盈手,自责又心疼,“那时完全没有顾虑过你的处境,只想着自己……唉,是本王害了你。” 明王愧疚,那药不仅是对身体造成伤害,也是对人精神上的打击。 “你现在身体如何了?赵贵妃医术高明,你和她是自家姐妹,她总能想法子给你调治吧?” “妾身当然问过。”扶盈说道,“妾身心系王爷,做梦都想为王爷诞下子嗣,私下找过堂妹,药也服了不少,可就是没消息,许也是缘分没到。” 明王越想越自责,“都是本王的错,过去对你不上心,以至于让你身体受损,你放心,上天眷顾,早晚会给我们个孩子。” 扶盈感激的道谢。 明王为自己早年对扶盈的疏忽倍感愧疚,次月初一时,特意带着扶盈来到道观,一同向真人诚心叩拜,祈祷上天早日赐他们孩儿。 从道观出来,远远就看见绣茵立在马车前,同一男子说着话,两人像是发生了争执,男子甩袖离去。 “好像是凌元世子。” 明王先回了马车,扶盈前去和绣茵寒暄问候。 “我瞧郡主脸色不太好,可是出了什么事,是否需要帮忙?” 绣茵看着兄长远去的背影,唉声叹气,“都是家里的糟心事。” 两个女子算得上知心相交,绣茵也不瞒着,“自我母亲过世后,家里后宅都是由长嫂打理,长嫂温柔贤德,可偏偏兄长一直对她冷落。” “兄长不知从哪里纳了一门妾室,对其宠的不得了,那小妾见正妻不被看重,仗着兄长偏爱,不把长嫂放眼里,明着挑衅,可兄长还一味地偏袒她。” 绣茵气愤,“我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小妾在几年前就被兄长养在外头,只是当时兄长孝期在身,无法抬人进门。” “长嫂不得兄长看重,又兼母亲也不在了,如今后宅被那小妾闹得鸡飞狗跳。” “我几次劝说兄长,可他总说我是嫁出去的女儿,不该过问母家事,至于那小妾,她是在我出阁后被抬进门的,几次回娘家想会会她,可次次都被兄长推诿,护得可紧了。” 扶盈听后分析,“你长嫂是刘御史的女儿,出身显赫,再怎样世子也得给些颜面啊。” “谁说不是呢。”说到这个绣茵更难理解,“可我这兄长偏偏不把岳父放眼里,我总有种感觉,他好像就是因为岳父反而更讨厌长嫂了。” “你也别太担心。”扶盈劝慰,“有瑞亲王在,总能管束些。” 提到父亲,绣茵忧愁涌上眉尖,“先不说父亲是男子,对后宅之事甚少过问,且这两年他身体也不好,三天两头闹病,更是没精力管了。” 两人又聊了片刻,各自离去。 回到马车上,明王得知事情后笑道:“关于凌元的那位小妾,我倒也听几位皇家子提到过。” “据说生的美艳风流,过去的凌元可是教坊司常客,可自打有了那小妾后,很少在外留恋花丛,大家都打趣说他是动了真心了。” “也不奇怪。”明王调侃,“你过去也是本王的通房婢女,现在不也是本王的心上宠。” 扶盈娇笑着拍了下他胸口,“我可没像她那般没规矩。” 明王笑得更欢了,“开玩笑而已,那小妾如何能与你比,你出身世家,父皇亲口认证的楚国第一才女,气度风采盖过京城所有贵眷,谁人不敬服,岂是那种只靠姿色立足的女人能相比。” “说起这个我倒想起一件事来。”明王继续道。 “皇兄登基后大赦天下,你家族虽有罪名,但也算是良民百姓身份了,你堂妹身居贵妃,弟弟云峥又屡立战功,现也是三品将军,我打算请旨将你扶正。” 扶盈假作感激地靠在他肩头,“王爷深情厚意,妾身感念在心,妾身不在意名分,只要王爷心里有我就好。” 她总是这么温柔体贴,愈发坚定了明王要请旨的决心。 说做就做,翌日明王就上请君王,凌恒当然没什么不同意的,下旨正式册封。 扶盈的才情和贤德早已名满整个京都,加上南缃和云峥等人身份的加持,京中女眷几乎都对这次册封举双手赞同。 除了个别人。 “赵家姊妹是越来越出息了。” 木窗前,元锦书呆滞而坐,眉眼染着病气,数月的精神重创让她备受折磨,身体越发虚弱。 前院宾客如流,庆祝扶盈封妃大喜,宴会热闹声从远处传来,和这边的凄凉形成鲜明对比。 “真是风水轮流转,现在的赵扶盈蒸蒸日上,而我却步步落败,父亲的案子一直没有落定,不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两人处境颠倒了过来,自己终究是输给了对手,元锦书无比郁结。 气闷下一连猛咳了几声,嘴里泛出血腥味,元锦书低头看了眼,蜜色手帕上染着几点鲜红。 第一卷 第365章 她怎么可能怀孕?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婢女忙去给她端药,“身子要紧,小姐不要再想那些了,好好吃药调养。” 元锦书脸上是颓废的笑,推开药碗,“心病不除,喝再多药也无用。” 婢女心疼,眼瞅主子病体越来越虚弱,可倔强的人始终不肯好好服药。 ———— 凤位空悬,朝中不少臣子站出来举荐名门贵女为后,六宫嫔妃也摩拳擦掌,紧盯着这个位置。 后宫南缃独大,王太后也不忿。 “中宫无主,后妃人心散乱,皇儿至今膝下无子,哀家瞧着该选些新人充实进宫,绵延后嗣。” 王太后特意来御书房同儿子说这些,不料却被一口回绝。 “你就算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后嗣和江山社稷着想,你父皇在你这个年龄时早已经膝下数子了,母后着急啊。” 母子俩正说着话,外头传来禀报。 一名小太监快步走进殿中,欢喜之色溢满面庞,“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凌恒奇怪,“什么事?” 小太监气喘吁吁,但却难掩兴奋,“云梦宫传来消息,萧妃娘娘有喜了!” 手中笔掉落,墨汁晕染了素白纸张,凌恒半晌没说出话。 “这可是喜事。”王太后率先发声,上一刻还忧愁的脸这会儿喜笑颜开,“总算是听到了个好消息。” 虽说王太后对萧妃谈不上喜欢,不过这些年下来也没结过仇怨,总归对方怀的是自己的孙子孙女啊。 王太后很高兴,妇人欢喜唠叨,凌恒却一声没吭。 // 御驾来到云梦宫,一屋子宫女太监跪在地上向天子贺喜,满殿喜气洋洋。 萧妃行过礼后与凌恒坐在软榻上,女子眉眼含笑,面色红润,沉浸在做母亲的喜悦里。 看着那尚且平坦的肚子,凌恒眉心深锁。 自答应了南缃不再触碰其他妃子后,虽后来的他偶尔会翻牌子,但从没宠幸过哪个。 与萧妃还是在两月前。 那晚他“例行公事”来到这里,彼时因深陷女儿身亡一事,心情沉闷,萧妃是个爽朗的,备了好菜好酒,声称一醉解千愁。 丧女之痛下的他连饮了不少,伶仃大醉,次日醒来就见自己和萧妃躺在一起。 对于酒醉后的事全没了印象,凌恒也拿不准当晚到底有没有宠幸对方,可照如今看来,自己那晚真的做了什么。 萧妃说了很多话,凌恒却一句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想着如何向南缃交代。 …… 乾清宫偏殿。 “萧妃怀孕了?她怎么会怀孕呢?” 南缃凝眉独坐,很是疑惑。 从进宫那天起,她就暗中给凌恒用着避子药,满宫嫔妃没有任何一人能有孕。 哪怕后来的凌恒承诺她不会触碰其他妃子,可为以防万一,南缃从没断过用药,可萧妃偏偏怀孕了。 “真是蹊跷。” 南缃从不怀疑自己研制的药物,思来想去唯有一个解释:萧妃怀的不是皇帝血脉。 可那女人有胆量做这么大的事?南缃兀自琢磨。 …… 暮色一点点降临,几番犹豫过后,凌恒还是硬着头皮来到乾清宫偏殿。 “皇上还没用膳吧,我让小厨房去准备。” 凌恒本以为迎接自己的是铺天盖地的指责,是南缃的埋怨冷脸,会跟他吵跟他闹。 事实却是张温柔笑脸,没有一点责备,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饭桌上,南缃如往常一般给他布着菜,凌恒却如坐针毡,没有一点胃口。 “萧妃怀孕,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听到这句,南缃收回筷子,笑盈盈道了句恭喜皇上。 明明是祝贺之言却听得凌恒异常讽刺,不敢面对那双眼睛,苦涩道:“我答应过你不再碰其他女子,可现在食言了,你不怪我吗?” 南缃笑的轻柔,“皇上是天子,坐拥后宫,为一人守身如玉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那个时候你就只当是句戏言是吗?”凌恒心痛,“你一直都没相信过我。” 凌恒宁可被痛骂一顿,甚至打上一通,这样他心里还好受些。 南缃笑了笑,淡然的口吻像在说一件最平常不过之事,“皇上答应过却食言的又何止这一件。” 针扎似的细密疼痛袭来,凌恒明白这话意思——她早已习惯了他的失信。 喉咙堵塞,凌恒难受的说不出话。 他多想能和心爱人好好在一起,达到对方所有期许,可现实总是不尽人意,一次次给他们制造危机。 夜已深沉,南缃早已睡去,凌恒却无睡意。 嫔妃的有喜并没给他带来一点喜悦,反而让他陷入困顿,静静看着身边人,凌恒痛心,过去的隔阂还未解开,新的矛盾又来了。 上天为何总是这么捉弄他们? // 次日清早,众嫔妃来南缃这里请安,王太后也难得地来了。 她欣慰地看着萧妃,赐下了不少赏赐,又拉着她手寒暄,叮嘱着注意事宜。 “多谢太后关怀。”萧妃谢恩,“臣妾现在一切都好,定会好好养胎,为皇上诞下血脉。” 王太后高兴,又为她择取太医,以照顾孕期事宜。 “太后。”萧妃摸了摸小腹,面带担忧,“有了阮才人前例,臣妾现在对宫中太医当真是有些不放心,臣妾有一想法,不知能否成行。” 太后让她尽管直言,得到允许后,萧妃看向南缃,“臣妾和贵妃娘娘情同姐妹,娘娘又医术高明,臣妾斗胆,想请娘娘关照臣妾这一胎,助臣妾顺利诞下龙嗣。” 南缃挑了挑眉,笑看着说话人。 萧妃眼眉诚恳,接着道:“只是臣妾有些担心,过去阮才人让贵妃照顾孕期膳食,引得皇上不满,如今……臣妾怕皇上责怪,可臣妾真的是对外人不放心,只有将自己和孩儿托付给信得过的姐妹才好。” 王太后明白她意思,打心底也赞同这个主意。 魏鸾被废,南缃形同副后,一定容不下其他妃子和龙嗣,让她照应这一胎,她反而不好下手。 “这不算什么,阮才人孕中被算计,确实让人揪心,多个人照看是好事。” “赵贵妃,”王太后看向南缃,“有道是医者父母心,你和萧妃又姐妹情深,这件事定是当仁不让的吧。” “未免你的好姐妹难做,回头你亲自向皇上说明,主动接下照应萧妃孕胎之事,别让萧妃为难。” 第一卷 第366章 萧妃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南缃怎会不知萧妃本意,魏鸾和柳妃倒下后,萧妃现在最想防备的就是自己。 亲自照顾这一胎,倘若他们娘儿俩出了任何问题,自己第一个逃不过,凭着这一点就不能动任何歪心思,这是萧妃的自保之术。 再多想一步,要是其他妃子出了手,自己还成了替罪羊,就算揪出了真凶,也要落个照应不周之过。 左右讨不了好,这种情况下只能尽心尽力去保全她们大小,南缃冷笑,萧妃果然心机深沉。 可事情被赶在这儿,太后命令已下,南缃也只能暂时答应下来。 “贵妃娘娘不要多心。” 出来后,萧妃和南缃走在一起吗,亲密解释道:“臣妾并非同那阮才人,故意让娘娘屈尊照顾,只是人心复杂,未免有些妃子错用了心思,臣妾不得不多加防备。” “偌大后宫,臣妾唯独能与娘娘聊得来,信任的人也只有娘娘,娘娘医术高明,臣妾除了您无人可托。” “我怎会多心。”南缃应酬般笑着,“在所有嫔妃针对我时,唯有你站在我这边,这份心意我感激在心,你的孩子我当然会好好照顾,放心,我会跟皇上解释清楚,绝不让你难做。” 萧妃感激,笑的温良,“臣妾谢过娘娘。” 说罢,南缃为她诊脉,萧妃也大大方方地将手伸出来。 确认对方有孕无疑,南缃也拿定了心头主意。 …… 皇后被废,帝王无子,萧妃是除南缃外宫中最尊贵的嫔妃,而今又身怀龙嗣,一时间炙手可热,前朝不少臣子上情立萧妃为后。 “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后,早立中宫,后妃归心,萧妃娘娘出身显贵,德行昭然,配得上国母之位。” “臣等附议。” 早朝上,一名臣子开口后半数官员皆支持这个提议。 另一半则推举各自心中的后位人选。 臣子各持一方,不论是哪种,无一个人提出立南缃为皇后。 百官心里清楚,不管南缃位分多高多得宠,终究是罪人之后,贵妃位置已经是顶峰了。 前朝为立后人选议论的热火朝天,后宫也没闲着。 这几日萧妃宫里宾客不断,除了后妃,不少宗妇诰命夫人也接连来拜见,提前巴结这位未来的皇后。 “娘娘也累了,赶紧休息休息吧。” 又送走了一拨宾客,宫女扶着主子坐下身,笑语盈盈道:“娘娘这胎怀的真是时候。” 萧妃慵懒地靠在软枕上,闭着双目养神。 “打我进宫起,后宫便是皇后柳妃把持,这二人一个身居凤位,一人背靠太后,我是如何都扳不倒她们,几年里只能审时度势,局面没有丝毫进展。” “直到赵南缃进宫。” 回想对方初入宫时惹出的风波,萧妃睁开眼睛,闪动着的眸光似藏了无数秘密。 “在旁人眼里她是异数,可我却看得出来,这个异数是能助我打破局面的人。” “她果真没让我失望。”萧妃嘴角扬起笑,“闹出了那么多场好戏,短短几个月里,皇后腿残被废,柳妃香消玉殒,皇上仅有的孩子们也都没了。” “还是娘娘高明。”宫女奉承,“在所有妃子都和赵氏作对时,唯独娘娘站在了她那边。” 萧妃嗤笑,“那些女人就是浅薄,尤其陆嫔。” “进宫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争圣宠吗,而争宠的前提就是要顺应君心,跟天子唱反调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还御前抗议,一帮蠢货。” “我不追随太后也不效忠皇后,我只跟着皇上心意走,皇上看重谁我就同谁交好,至于对方是何出身,经历过什么,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讨皇上欢心。” 萧妃笑眸幽深,“遇到像赵氏那样的人,寻常人都会如临大敌,我偏不。” “与其把她看作对手,不如当成手中一把刀,借其能力间接为我谋利益,瞧瞧,赵氏封妃首日我就轻而易举得了妃位,不仅如此,还帮我铲除了宫里两个巨头,还有那些皇嗣。” 宫女也开心,“娘娘什么都不用做,看着她们厮杀,不费吹灰之力赢得局面,是最最睿智之人。” “又让赵氏照应您这一胎,如此一来她就没机会对您下黑手,而娘娘素日与她交好,让她照应是名正言顺,赵氏再不愿也无法回绝,皇上也不会怪罪,娘娘运筹帷幄,真真是聪慧。” 萧妃幽幽笑着,轻摸着自己小腹,“皇后和柳妃一死一废,皇嗣也都没了,我在这个时候怀上了天子唯一的孩子,又正处在立后当口,这便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 “娘娘英明。”宫女也为主子高兴,“这次立后人选非您莫属。” 萧妃长长出了口气,脸上荡漾着满足,“多年的一潭死水终于破局了。” // 乾清宫偏殿,银欢嘴里念念叨叨。 “今儿个命妇朝拜太后,结束后几乎都去了云梦宫,现在的萧妃可是风头无两。” “听说朝堂上一多半人都支持立萧妃为后,其父镇北王也跟着风光,瞧着势头怕是真如外界所言,后位要落在萧妃头上了。” 南缃淡笑,毫不在意,“等着看吧,宫里又有热闹了。” 为着失信一事,凌恒对南缃深感愧疚,这几日都无心公务。 这晚来到乾元殿,一肚子话不知从何说什么,凌恒拘谨的闷头用着晚膳,房间气氛十分怪异。 过去的事情已成事实,再多解释都是苍白,就这样沉默到夜深就寝。 “缃缃,我们生个孩子吧。” 寂静帐幔里,凌恒终于开口,握着南缃手语气恳切,“我想有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有了孩子,也可为立你为后多些筹码。” 南缃听后回了句我不在意名分。 凌恒知道这个,她在意的是心。 可两人间的波折已让凌恒深感无力,为今只想天地间能有个他们的血脉,将二人紧紧联系在一起,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总有打不断的血脉相连。 没有等到回应,凌恒看向南缃,“算我求你,我们生个孩子可好?” 南缃望着房顶,静静眨着眸子,轻喃的声音掩不住的落寞,“我也想给皇上生下孩子,可这辈子没有机会了。” “这是什么话。”凌恒努力争取,“因为大婚夜的事?你只要早日放下心结,一切都不是问题,我们往后日子还长,你难道想一辈子不做母亲?” 南缃轻轻叹了口气,说不出的悲凉,“就是我现在能想通,现实也不允许了。” 这话听得凌恒更不明白,追问是怎么回事。 第一卷 第367章 她的目的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皇上可还记得被陆嫔行刺。” 南缃看他的眼睛凄清哀婉,“那匕首上带有鹤顶红,鹤顶红是剧毒,入口即死,渗入皮肤也是要命的事。” “当时剧毒已渗入骨血,情况紧急,为能抵制毒素蔓延,我所用的药材也十分猛烈,虽保下了性命,但会对身体留下后遗。” 这个凌恒哪里知晓,“什么后遗?” 南缃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几番不忍后才艰难道出:“会伤及男子根本,虽有行房能力,但因精血已坏,不会留下子嗣。” 凌恒闻言怔怔出神,两人都不再说话,气氛陷入死寂。 半晌后凌恒才道了句为何你过去没有说过。 “我怕皇上接受不了,这种事对一个男子而言……”南缃没再说下去,但她相信凌恒听得懂。 “不可能。”凌恒情绪陡然激动,“那萧妃呢?她不也怀孕了吗?” 终于说到正题,南缃叹了口气,“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上天的意外恩赐吧,但这份福气不是人人都有的。” 南缃不会直接说出怀疑萧妃怀的不是天子血脉,这话也不需挑明,说到这里便可,以凌恒的头脑都能想的到。 果然凌恒听后气喘不定,之后的他没有再说话,可南缃知道,他心里早乱了。 南缃从没想过去查萧妃怀孕真相,帝王一旦起了疑心自然会有动作,天子出手会方便快速得多,根本无需自己费力。 本以为这件事总要查上些日子,不想事情比她想象中快得多,仅仅两日就有了结果。 “假太监?”南缃听后惊讶,“萧妃竟藏了假太监在身边?” 小顺私下将事情告知,“谁说不是呢,若非亲眼所见无人会相信。” 正如南缃分析,凌恒从没怀疑过她的医术,且留宿萧妃寝宫那晚又是醉酒之后,当时的他就怀疑过自己到底有没有宠幸那个女人。 本就对这事有疑心,加上南缃的话,凌恒更认定了当中有猫腻。 宫里除了皇帝和侍卫外没有男子,侍卫不会随身伺候嫔妃,想跟妃子单独见面并不容易,嫔妃接触最多的无非是太监,于是率先搜查了萧妃宫里人。 “经过盘查,那假太监乃萧妃祖籍北阳人氏,是萧妃去年暗地召进宫的,私下买通了各种关系,让他躲过了净身。” 纵然知道后宫争宠不择手段,可南缃还是诧异萧妃的胆量。 “萧妃是北阳人,从来豪爽胆大。”小顺忆着这个人,“骑射功夫也不错,过去每年秋猎都大展身手,唯一一个上得了猎场的女子,颇有女中豪杰风范,有胆子做这种事也不稀奇。” 想到棕熊表演那日萧妃落落大方地投喂狮虎,但看那份魄力,南缃就知道这是个有胆量的。 “可祸乱皇室血统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萧妃就是再想争宠也不至于用这种手段吧。” 南缃总觉得这背后定有什么原因。 假太监的消息传出,后宫震惊。 而凌恒却没太多奇怪,身在皇家的他对历朝历代的宫中秘闻听过不少。 过去有些年轻守寡的太后,为解空闺寂寞,悄悄豢养假太监在身边。 别说这些人,当年他登基后也曾和茗山商议过,让茗山以假太监的身份留在身边伺候,不过最终还是让对方留在了宫外。 王太后气急败坏,一想到自己先前还为萧妃有喜高兴,兴高采烈地准备迎接即将来临的孙儿,却不知那根本不是儿子血脉。 给君王戴绿帽子,奇耻大辱,若非及时揭穿,真让那女人生下孽根,岂不是把江山拱手让给他人! “那贱妇是多大的胆子,敢干出这种违逆天条大罪,这是要动摇江山社稷啊!” 王太后心惊,越想越后怕,越想越愤怒。 “决不能轻饶了她,还有她整个母族!” …… 稀薄的阳光透过门窗洒在云梦宫,前几日这里还风光耀眼,一夜间已凄凉不堪。 宫女太监都已散走,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萧妃颓废而坐。 从天上打下地狱,不过数日。 殿门打开,南缃缓步走了进来,萧妃淡淡瞥了眼,又垂下眸子。 “来看我笑话吗?” 知道自己大限已到,萧妃没了过去的亲和恭敬,整个人颓废得很。 南缃立在殿中,阳光下的身影被拉得很长,空旷的大殿说话都带着回音,“到底是‘友人’一场,总要来送送。” 萧妃嘲讽地笑了两声,“都到这个时候了何必再装,贵妃何曾把我当做过友人,不过是面上功夫而已。” 南缃轻笑,“你倒是个明白的,是啊,都是面上功夫,过去的我又何必揭穿你。” 萧妃靠在扶手上,一身潦倒的她腰肢依然笔挺,“说说吧,我是哪里出了纰漏,让你有机会下手。” 萧妃不信皇帝会无缘无故搜查宫里人,必是哪里出了问题,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一定同南缃有关。 南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倒是想问问你,是什么样的决心让你铤而走险选择这条路。” 萧妃不言,南缃也不追问,轻轻抛出句,“淫荡私通,祸乱皇室血脉,皇上下旨将你赐死,革除镇北王封号,满门抄斩。” 听到这个萧妃再也装不下去,眉头紧紧拧成一团,颤抖得鼻翼一酸,眼泪流了下来。 南缃实在不解,如萧妃这样有头脑的人,加之出身和在宫中地位,就算无子也能安然养老,再想争宠何至于选择这种方式。 南缃当然不知道萧妃进宫的目的。 其父镇北王是异姓王爷,因祖上功劳显著被破例封王,由于其势力膨胀,被近几任帝王刻意打压,封地和兵权逐年削弱。 到了萧妃父亲这一代,实力更显薄弱,几乎只剩个空头封号,镇北王清楚,再这么下去藩王头衔就要终止世袭了。 家中子侄无出息者,儿子指望不上,只能指望女儿,于是把萧妃送进宫。 萧妃进宫的目的很明确:生下皇子,拼尽全力将之扶上储位。 待流着萧氏血脉的孩子执掌了天下,镇北王府才能保得永世荣华。 可萧妃进宫后才发现,皇帝不恋后宫,侍寝次数屈指可数,几年间肚子一点消息没有。 眼看皇后柳妃接连倒下,中宫无主,皇帝膝下无子,这是最该抓住的机会,要能在这期间怀上龙胎,后位大有希望,倘若生下的再是男胎,家族重任便可完成。 第一卷 第368章 司马明朗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前朝有人举荐后位人选,萧妃怎能错过这个关口,于是拿定主意:赶在其他妃子有孕前生下长子,将后位和皇长子位置揽入怀。 可天子每次翻牌子只与她同宿,并不宠幸,萧妃急了,备在身边的假太监也终于派上用场。 那夜醉酒后的凌恒自然是没有碰她,可这个不重要,只要皇帝留宿且没有印象就好。 而后的两日萧妃同假太监多次云雨,如愿以偿地有了身孕。 天子虽宠爱南缃,但萧妃清楚,以南缃的家世无论如何做不了皇后,只要自己怀上龙胎,凭着孕肚必能为争夺后位加码。 机关算尽,不想还是暴露了,惹来了灭族之祸,萧妃到死都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萧妃至死没有说出自己为何孤注一掷走上这条路,但以凌恒的头脑和对镇北王府的了解,也猜到了七八分。 南缃得知后心境复杂。 说来萧妃也是个为了家族大业豁出一切的人,这一点倒是和自己几分相似,只是不知在重振家族这条路上自己能否顺利,会不会有天和萧妃一样栽了跟头。 “在想什么?”凌恒问道。 南缃回过神,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感慨深宫复杂。” 凌恒长长一叹,“是啊,这就是我为何怀念在民间日子的原因,我经常在想,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能在仙云山那样的世外桃源生活,过无忧无虑日子。” “你这样的想法真不像个帝王。” 凌恒笑得温柔,“我如果说我对皇位江山并无兴趣,这个皇帝做得也不开心,可能很多人都不相信,尤其在你面前,我更没理由抱怨生活的资格。” 可打心底来说他是真的向往田园生活。 “不过还好。”凌恒握住南缃手,“有你在身边,是我生活里唯一的一道光。” 南缃听着心酸,要是他知道自己这道光也是带着目的和黑暗而来,该有多失望。 不敢再深想,南缃屏住思绪。 开弓没有回头箭,前路和目标不能被任何东西阻碍。 “对了,师傅那边可有消息?” 气氛有些沉重,南缃调转话题,“太傅的事他可有回应?” 凌恒笑了笑,“过不了多久你们师徒就能见面了。” 一听这个南缃来了精神,“师傅要来楚国了?” 凌恒宠溺地摸了摸她脑袋,“这次他是以燕国亲王身份出使我楚国。” 翻过那些不愉快,南缃沉浸在即将和师傅见面的喜悦里。 半月后,以司马明朗为首的燕国使团抵达京都。 数年不见,印象中的人风采依旧,凌恒很高兴再次见到对方,是旧识又是友国,特意设下大宴招待对方。 大宴结束后南缃才同师傅单独见面,看到了爱徒一切都好,司马明朗很欣慰。 “当初你离开燕国时我还担心,回到楚国,少不得要面临流言蜚语和人们异样眼光。” 得知徒弟初进宫时被众妃辱骂轻视,后又经历了不少波折,司马明朗百感交集。 不管两人现在是何身份,最初的师徒感情永远是最真切的,私下里,南缃还跟幼时一样蹦蹦跳跳围在师傅身边。 一聊就是半日,直到天色渐晚,凉风袭来,南缃让人送师傅回去休息。 从假山上凉亭下来,远远就看见韩嫔和宫女走在远处。 没做理会,南缃朝自己寝宫走回。 此次司马明朗来访,先是将两国边境以及互通商贸等大事落定,而后说起太傅私事。 御书房灯火通明,司马明朗和凌恒二人独坐。 铜炉熏香静静盘旋,清茶幽香飘在鼻翼,没有臣子在侧,两人轻松不少。 “大理寺没有查到太傅其他出卖楚国之举,我很庆幸。”凌恒说道,“到底是师尊,我也不希望有天会亲自处置他。” “唯一不解的是,在我中毒那几年,他明知你下落却不告知,甚至还放出谎言称你不在人世,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这么做。” 凌恒着实费解,“也私下问过,可他不肯说,但我能感觉到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太傅不肯回答这个问题,而司马明朗却清楚得很,无奈一笑,“都是为了个情字。” 凌恒更不解了,追问是何原因。 “这还得提到南缃的姑母赵清禾。”司马明朗将内情告知。 那个惊才绝艳的女子曾迷倒了无数京中男子,元太傅也是当中一个,只是他把这份倾慕之情一直藏在心底。 赵清禾母子丧命于景隆帝之手,好友沈复身受重创,元太傅为此狠毒了景隆帝。 在凌恒受伤后,故意瞒着南海医仙行踪,只为让景隆帝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凌恒恍然大悟,也明白了为何太傅闭口不言。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生父做下的孽,解开了心中谜团,凌恒啼笑皆非。 提到赵家,两人又将话题转到了南缃身上,司马明朗感慨徒弟这些年的波折,凌恒也深感愧疚。 “对了,有件事我想请教。”凌恒开口。 南缃拿着夜宵来到殿外,本想送进去,但又担心打扰他们谈话,于是将东西交给小顺,让他寻着合适时间送进去,自己折身返回。 御书房的灯火整整亮了一夜,里面两人彻夜长谈,投机得很,却无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 司马明朗一行人在京城逗留了半个多月后,使团准备返回燕国。 与此同时,元太傅夫妇也被放了出来,在凌恒允许下两日后跟随旧主返回故国。 作为女儿的元锦书也准许跟着离开。 “司马明朗医术高明,一定能医治得了你。”明王来到房间,同元锦书说着。 女人靠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她没有吭声,像是认可了这话。 明王立在窗前望着院外风景,两人都不说话,房间静悄悄的。 “相识多年,都要走了,还是不肯跟我多说一句话吗?” 元锦书叹了口气,呆呆地望着屋顶一言不发。 明王不死心追问,“我就想知道,在你心里我就真的一点不及皇兄吗?” 元锦书嘴角扯出抹笑,声音虚弱无力,“有些人喜欢就是喜欢了,喜欢了就是一辈子。” 第一卷 第369章 师徒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明王不认为自己姿容不敌兄长,要说不及之处,也唯有才干。 元锦书从来不信奉什么闲云野鹤,她欣赏的是能文能武,眼中有家国心中有天下的豪气男子,而非明王这种闲散王爷。 “闲散王爷。”明王苦笑,“我是个闲散王爷,也许在外人眼里这是没出息,可却无人知晓其中缘由,更不知做个闲散王爷对我多重要。” 想继续说,但又知道对方没兴趣听,明王识趣地闭上嘴。 “后日使团就要起程,这一别山高水远,再不相见,也算给我们做了了结,此生就此别过吧。” “可否答应我一件事。”见人要走,元锦书突然开口。 明王止住步子,元锦书双唇颤了颤,低沉的声音带着祈求,“能否在我离开前,让我……再见一次皇上。” 明王欲哭无泪,都这个时候了,她想着的还是皇兄,自己这个做丈夫的是有多失败。 “你也说了,相识多年,此次一别再无相见之时。”元锦书撑坐起身,声音哽咽,“就当是帮我完成最后心愿吧。” 明王没说话,望着门外,径直离了去。 元锦书还想恳求,人早已走远了,无力地躺回床上,眼角泪水滑落。 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可她是真的想再见心仪人一面,但也知道明王不会答应,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答应。 // 次日下午,昏睡中的元锦书被唤了醒,就见婢女要给她梳妆,妥当后扶着她来到花园。 看到凉亭中坐着的明黄身影,元锦书刷地流下眼泪。 “皇上从骊山泉宫归来,被王爷邀请来府中相聚。”婢女说完退了下去。 元锦书早已泪流满面,捂着嘴低低啜泣——那个男人终究还是答应她了。 凌恒和明王饮茶谈笑,爽朗声不时飞出,廊柱后的元锦书痴痴望着,眼里始终泛着泪光。 从幼年相识,这便她喜欢的男子,转眼十数载,心底的这份情愫从未改变。 过往所有涌上脑海,直到凌恒离开元锦书眼睛都没眨过一下。 人影早已不见,元锦书顺着廊柱瘫坐在地,独自哭泣。 脚步声渐近,不猜都知是何人,元锦书擦了擦眼泪,道了多谢两字,拖着病弱的身子蹒跚而去。 明王心情复杂,立在原地久久不曾离开。 第三日,司马明朗等人起程离开。 这天清晨,明王府后宅却传出哀苦声。 婢女跪在床前哭喊着小姐,看着床上已无生息的人,明王和扶盈也哀声叹息。 那碗司马明朗给的救命药纹丝不动放在桌上,元锦书终究没喝。 同赵氏女争了半辈子,到底是输给了对方,但她宁可死在阵地也不愿被对手打败到退出战场,决意赴死,是她最后的傲骨。 且在元锦书心里,自己就是楚国人,生生世世都是,她不会离开这片土地,更不会离开爱了多年的男子,哪怕无法同心仪人在一起,也要守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明王不知该说什么,知道元锦书性子倔强,却不知倔到这个地步。 扶盈只觉元锦书可悲,她原本可以有着平稳人生,可心高执拗的人却想不通,半生困在和意中敌的争斗中,实则是自己不放过自己。 失去女儿,太傅夫妇痛彻心扉,可又知这又何尝不是女儿的作风。 离开这日,凌恒没有送别元太傅,这位曾传授学识的恩师,对自己有过恩,也有过怨,从此各自安好便是最好的结果。 有生之年能回归故国,元太傅老泪纵横,朝着皇城方向拜谢过凌恒的宽容,踏上回国路。 ———— 司马明朗离开后,南缃发现凌恒总是心事重重,眼里是她看不懂的复杂。 每每问及,他却总笑着回应无事,南缃猜测大抵是为了太傅之事。 深宫永无宁日,司马明朗离开没多久,新一波流言四起。 “师徒关系不同寻常?” 银欢嗯了声,“宫人都传,说娘娘和燕国怀南王不守师徒本分,打情骂俏亲昵得很,名义是师徒,背地里却乱伦胡来。” 南缃听后冷笑,当即猜到了什么,跟银欢交代了几句。 晚间凌恒来留宿,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后宫是非多,流言蜚语永无休止。” 凌恒说着转脸一笑,“不过我倒觉得你师傅待你确实有些不同。” 南缃白了他一眼,“别人嚼舌根就罢,你也跟着犯俗。” “都是男子,怎会看不明白,你师傅可至今没有娶妻。” 南缃不以为然,“师傅是世外高人,眼光自然不同,怕是世间没有能入他眼的女子,他也不是那种为传宗接代而娶妻,或是贪恋美色之辈,宁缺毋滥。” 凌恒摇摇头,打趣道:“也可能是和心中所爱无法在一起,故才宁缺毋滥。” “你怎么回事?”南缃不悦,“非要给我们师徒关系泼脏水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聊了。” “我只是说出自己真实想法而已,我是男子,自比你更懂男人。”凌恒笑眼闪动。 “别的不说,你师傅封号怀南王,这是他自己拟的封号,当中的南字说不得就是你的名字,他可是一直唤你南儿的。” 南缃一挑眉,“这是师傅跟你说的?” “我自己猜的。” 南缃笑笑,故意调侃道:“你要这么说的话,好像还真有几分道理哦。” “如果真是这样那简直太遗憾了,师傅是世间绝好的男子,能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我过去怎就没发现他心思呢,早知如此,就该早早作废我们师徒关系,这会儿兴许孩子都有了。” 一声长叹,南缃满脸惋惜,“就这么错过了,太难过了,心好痛。” 无视凌恒越来越酸的面容,南缃继续刺激,“现在也不算晚,要不咱俩散伙,我” “你还真敢说,故意气我是不是。”凌恒掐住她脸颊,不解气下又揉捏了一番,“让你胡说八道!” “放手。”南缃挣脱出魔爪,摸了摸脸,“你当着这是面团吗!” 凌恒被气笑了,两人打闹了一通才各自睡下。 虽是开玩笑,但凌恒的话还是在南缃心里掀起波澜。 过去的她从未想过这点,那时幼小,师傅的照顾在她眼里都是长辈的疼爱。 但随着长大和对男女感情的了解,不知不觉中也发现了些微妙变化。 有些话不说破,南缃还能装作糊涂,可当有人直白挑明,那些明明察觉却被她刻意压藏在心底的疑虑也被揪了出来。 第一卷 第370章 韩嫔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哎呦!” 腰肢突然被人掐了一把,南缃扭头看向肇事者,“做什么?” 凌恒看着她,审讯的目光带着不安的闪烁,“你……该不会真喜欢你师傅吧。” 还以为这人早睡着了,合着还在琢磨这个问题,南缃好笑,“你觉得呢?尽问些没用的,要喜欢还有你什么事。” 凌恒眼神还是有些慌,“在仙云山时你可亲口说过喜欢他。” “喜欢有很多种,我对师傅就是晚辈对长辈的喜欢和敬重。” 凌恒听了脸色微微转好,“那你喜欢我吗?” 一句喜欢,南缃回答得不假思索。 凌恒却又追问,“有多喜欢?” “很多很多。” “是喜欢我多还是你师傅多?” 南缃不耐烦,“你多你多,你天下第一,行了吧。” 凌恒像来了兴趣,继续刨根问底,“要是没有我,你会选择和你师傅在一起吗?” “你有没完?” “我问问怎么了,你从没主动跟我说过情话,我都感觉不到你对我的喜欢。” 南缃懒得再讨论,困怔地翻了个身,“行,那从明天起,我每天跟你说十句喜欢你。” 凌恒乐了,“好,准了。” 南缃不再说话,闭眼睡去。 凌恒却没睡意,静静看着她侧颜,眼中流动着复杂。 // 同样的夜晚,漪兰宫里,韩嫔和林贵人烛下闲谈。 “如姐姐所料,这帮人斗得你死我活。” 忆起南缃初进宫时,林贵人笑嘻嘻地同韩嫔说着,“那晚见到阮才人在院里唉声叹息,就知她又伤春悲秋了,我只略略一刺激,没想到这蠢货那么快就动手了,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反被降了位份。” 韩嫔宠溺地看了她一眼,将桌上点心让给她吃。 捏起一块点心,林贵人边吃边笑道,“不过话说回来,我就不明白了,她有女儿,当时肚子里又怀着一个,心急个什么劲儿。” 韩嫔笑眸深沉,“她是爱极了皇上,女人一旦付出了所有感情,再看到情郎视其他女人如珍宝,自然就按捺不住妒心了。” 瞧了瞧窗外无人,林贵人放低声音,“还是韩姐姐说得对,有的是比咱们着急的人,让她们先去斗。” “有皇后柳妃等人在,咱们何必往前冲,想想当日也是傻,竟跟着陆嫔去御书房前闹,以至于中了皇后计,平白给人当了刀使。” 林贵人美滋滋地晃着脑袋,“瞧瞧现在,皇后,柳妃,萧妃,阮才人,一个个接连倒下。痛快,真痛快,就是不知哪天轮到赵南缃。” 韩嫔气定神闲,“放心吧,树大招风,早晚有轮到她的时候。” “咱们有家世傍身,哪怕没有恩宠,但凭着家世皇上也不会怠慢,可赵南缃呢,家道败落,唯独有的只是帝王宠爱,哪天这份宠爱没了,她就什么也不是了。” 林贵人使劲儿点着头,“皇上现在把她捧得越高,树的敌人就越多,失宠时下场只会越惨。” 想到现在外头传言,韩嫔唇边绽开抹笑。 ———— 半月后的一天,南缃和凌恒在御花园游赏,远远就见韩嫔立在湖边。 她一身淡青色宫裙,飘逸如仙,立在那里犹如天外仙子般一尘不染。 “如今宫里嫔妃,除你外当属韩嫔位分最高。”凌恒看着那边人道:“她现在如何,可同从前一样安分,与世无争。” 南缃看着韩嫔背影,嘴角漫开抹讥讽,“真若与世无争倒好,可要是装作与世无争,那就没趣儿了。” 凌恒听出端倪,“这话什么意思?” “皇上以为宫中为何会有我和师傅不雅流言?”南缃笑嘲,“我和师傅私下是亲近了些,但在人前都是守着规矩礼法。” “唯独一次,就是在御花园凉亭上笑谈那日,许久未见,言谈举止亲密了些,没有刻意回避,当时韩嫔在附近经过,之后宫里就起了流言。” 凌恒面色一沉,再看韩嫔时已无方才的平静。 湖上微风乍起,吹起了韩嫔衣角,宫女忙给她披了件外衣,“娘娘,当心着凉。” 顺着主子视线看去,就见她望着天上群燕发呆,“娘娘无事就爱盯着这些燕子看,奴婢瞧不出它们有什么可看的。” “我是羡慕它们。”韩嫔清幽的语气夹杂着凄凉,“真想像它们一样,有双翅膀,飞出这重重宫墙,飞回亲人身边。” “娘娘,这话可不要乱说。”婢女小声提醒,“能进宫侍奉天子是无上荣耀。” 韩嫔不为所动,依旧眉眼凄迷,“对别人来说是荣耀,对于我来说却是枷锁,若非家人执意,我是根本不想进宫的。” “要能选择,我愿在宫外过自由自在日子,哪怕粗茶淡饭,也好过做金丝笼里的鸟雀。” 说罢,她拎起地上搁置的鸟笼,拨开笼门,两只鸟瞬间振翅飞了出去。 “飞吧。”韩嫔欣慰地望着空中鸟雀,“同为笼中人,又怎能把你们困在此,我无法拥有的自由,你们替我享受吧。” 两只鸟雀在上空飞来飞去,韩嫔静静望着,眼中溢满艳羡。 “这是西夷进贡的珍雀,就这么放走了,不可惜吗。” 听到这声音,韩嫔主仆愣了愣,转回身就见凌恒已在身后,婢女吓得慌忙跪地。 韩嫔也有那么一瞬的惊慌,但很快镇定下来,行过礼后恭敬道:“回皇上,嫔妾只是看鸟雀被禁锢的可怜,故才放走,并非不珍惜皇上恩赐,请皇上恕罪。” “你刚才说的朕都听见了。” 韩嫔略显慌张,跪地请罪,“皇上见谅,嫔妾一时感慨,皇上莫怪罪。” 凌恒脸上不见怒色,看着天上飞鸟,轻叹了口气,“也许天空更适合它们,还其自由也是件好事,你没做错。” 韩嫔释然一笑,“谢皇上。” 遥望着远去的鸟雀,韩嫔感慨,“满园红紫春无限,尽日飞鸣鸟自由,此情此景全如诗中所言。” 南缃听得浑身鸡皮疙瘩,真要有这份超脱心性,为何还放出流言搅乱是非。 第一卷 第371章 夜聊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今儿个上午,南缃让银欢将午后同皇上游园的消息放出去。 得了主子话,在内务府取物资时,银欢假作随口同人说起,彼时在场的还有其他宫的太监婢女,当中就有韩嫔的人。 果然韩嫔准时出现在了这里,那一番酸言酸语言行,分明是故意引凌恒注意。 “来人。”凌恒吩咐,“将御花园笼里的鸟都放出去吧。” 小顺领命,韩嫔也感激地拜了一礼,“皇上英明,臣妾替它们谢过皇上恩典。” 凌恒嗯了声,“不光它们,还有你。” 韩嫔一愣,不知这话何意。 “既然在宫里活得压抑,向往宫外生活,朕又怎能强行把你留在身边,传旨,将韩嫔遣出宫,送还母宅。” 韩嫔眼睛瞪得像铜铃,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顺也傻了眼,不知如何回应。 遣出宫送还母宅?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这算什么?休了?废了?好像都不是。 气氛一下子凝固,众人面面相觑,唯有南缃差点爆笑出声。 韩嫔心跳到嗓子眼儿,“皇上……” “别说了,朕都懂。”凌恒语气深沉,“你也是迫不得已困在后宫,朕不怪罪,也不想看你郁郁度日,如你所愿,还你自由。” 韩嫔仓惶的摇着头,“皇上,臣妾是……” “不必谢恩了。”凌恒不再听她解释,带着南缃离开。 望着远去的身影,韩嫔脸上一道红一道白。 她不是那个意思! 韩嫔哪里是想出宫,当初选秀是以自愿为前提,她当然是心甘情愿进宫的。 嫔妃们哪个不是对皇帝百依百顺,想要在这些女人中脱颖而出总要来些与众不同的。 帝王都有征服心,韩嫔就是故意反其道而行,欲擒故纵,勾起天子兴趣。 可事实却是……女人喘息急促,慌得不能所以。 遣出宫送还母宅,这算个什么? 侍奉过天子的女人无法再改嫁,这意味着后半生不是老死家中就是青灯古佛。 被如此处置,家族脸要被丢尽了,爹娘也不会原谅她,韩嫔无力地倒在地上。 小顺这会儿也看明白了,朝地上人投去戏谑目光,似在说:该,玩儿脱了吧。 …… 随着韩嫔的离开,宫中嫔妃越来越少,王太后急了,又一次提出选秀,充实后宫。 “太后也是为了皇上着想,三年一度大选,也该进行了。” 晚膳桌上,南缃温柔说着。 凌恒苦笑,“我无法留下子嗣,招再多人进宫不过是耽误对方,新君登基三月后的选秀是规矩,不得违逆,但往后选秀则无定数,全由君王决定。” 南缃默了一瞬,“我一直在调制恢复身体的药,可到现在都无结果,怕是……” “你不必忧心。”凌恒安慰,眼里流动着柔光,“我已经接受了。” “我早该病死在二十岁那年,能活到今天已是上天恩赐,不会再奢望太多。” 打量着凌恒情绪稳定,南缃猜测他应是真想开了。 忖度片刻后轻声询问,“没有子嗣,皇上有想过日后皇位如何传袭吗?” 凌恒淡淡一笑,继续用着膳,南缃不动声色观察着他表情,尽管心急,但也不好轻易提出自己想法。 “遇到这种情况,只能过继宗室了。” 就在南缃以为对方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是,凌恒主动开了口。 攥在筷子的手紧了紧,南缃掩下心底的激动,顺着这话道:“如今宗室世子唯有越王之子,或者再等等明王和堂姐,等他们有了孩子,皇上再挑个合心意的。” 凌恒叹了口气,“听明王弟说你堂姐早年用多了避子药,伤了身,现在还在调养中,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有身孕。” “就算有了,是男是女也未可知,哪怕是儿子,但资质尚不知晓,且孩子有父有母,总是不太好安排。” “越王弟不同。”凌恒继续说着,他语气超乎寻常的平静,像是一切都已有主意。 “晋儿没了生母,相较双亲健在的孩子更容易过继些,且那孩子聪慧伶俐,是个好苗子,父皇也曾说过,孩子生得龙睛凤额,有大富大贵之像。” “至于越王……我想他应该也会愿意过继孩儿的。” 南缃低下头,她明白这话,凌恒和越王的兄弟关系微妙,猜测凌恒的意思是:越王今生无缘皇位,若儿子有机会,一定十分赞同。 只要他们兄弟俩达成一致,这件事就算落定。 尽管一切如心意,南缃也不好表现出过于欣喜,乖顺地道了句皇上决定就好。 之后两人继续用着膳,房间静的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你会遗憾吗?” 凌恒突然问道。 南缃眨了眨眸子,不知对方什么意思,但瞧凌恒眸色晦暗不明,是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心里莫名起了紧张。 许是看出南缃的不安,凌恒温和一笑,恢复了往日的柔情,“我是说,早些时候劝你生个孩子,你不肯,现在可遗憾?” 南缃垂眸咬着嘴唇,“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是啊。”凌恒口吻怅然,看着跳动的烛火,凄迷的目光似越过无数过往,“世事变化谁也想不到。” “我们之间隔着世仇、血债,还有那么多女人……有些心结怕是这辈子也解不开了。” “缃缃。”凌恒转过头,满含期待的看着身边人,“今生我是不奢求了,要有来世,我们做对真正夫妻吧。” 气氛有些沉重,南缃心里怪怪的。 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总觉得现在的凌恒愈发看不懂,思来想去,大抵还是因接连失去子嗣,余生无法再有血脉而悲伤。 “来世……” 默念着这两字,想到过往经历,想到遇到的每一个人,南缃苦笑,“人间太苦了,下辈子我不会再来了。” 不再看那双可能被失望染透的双眸,南缃闭眼睡去。 凌恒也没再说话,一夜就这么过去。 …… 翌日早朝结束后,凌恒将越王单独留了下,二人在御书房商议要事。 “朕知王弟只有晋儿一个孩子,必是不舍他改认他父,可江山社稷为重,皇位总要承袭,王弟还是好好考虑。” 凌恒语重心长,“朕相信,你和赵氏的孩子一定是最出色的。” 一切如计划中,越王不奇怪,但面对凌恒还是先关切他的身体,确定无法医治后才答应下来。 第一卷 第372章 过继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晋儿有幸被过继太子,是他的福气,只是臣弟有个请求。” “你说。” 越王恭敬行礼,“深宫复杂,臣弟希望晋儿能养在其姨母赵贵妃膝下,只有在血脉亲人身边,臣弟才能放心孩子。” 凌恒笑了笑,“这是应该的,朕也是这个意思,也想让心爱女子后生有所依靠。” 越王静静探量着凌恒,只见他眸色悠远,像是无奈,又像欣慰,心里不由一阵愧疚。 又聊了片刻,越王告退离去。 人走后,凌恒独自坐在书房出神了许久。 两日后的早朝,凌恒宣布过继凌晋为子,立为褚君。 话一出口,朝臣震惊。 过继宗室本不奇怪,可大多都是天子年老,确定永无子嗣后才会采用这种法子。 当今天子不过二十七八岁,这么年轻就过继宗室,百官费解,纷纷上奏请皇帝重新考虑。 身有残缺,无法留下后嗣,这种话凌恒不会当着朝臣面说。 “朕心意已定,此事无需再议。” 但见皇帝脸色不佳,百官不敢再多言。 退朝后纷纷私下议论,猜测当中缘由,商议如何规劝君王。 听闻这件事,王太后如遇晴天霹雳,按捺不住来御书房朝儿子问询。 凌恒正与礼部商议过继事宜,无暇见面,王太后如热锅上蚂蚁,急的团团转。 “这件事会不会和赵贵妃有关?” 慈宁宫里,前来请安的林贵人说道。 “她?”王太后皱了皱眉,“这话怎讲?” 林贵人徐徐分析,“太后娘娘也知道,赵贵妃过去经历了那么多,却还是完璧身,这件事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若后来已侍寝,凭着深得恩宠又医术超然,有孕再容易不过,可至今一点消息没有;若还未侍寝,那又是何故?总之贵妃真真是如谜一般,让人琢磨不透。” 林贵人引导着,“嫔妾斗胆猜测,会不会是贵妃先天体质有恙或是其他特殊原因,不能侍寝亦不能生养,可又不愿其他嫔妃有孩子,所以蛊惑皇上过继宗室,毕竟凌世子可是她外甥。” 一语惊醒梦中人,王太后陡然醒悟。 可不,经历过那么多却还是完壁身,此事本就蹊跷,十有八九如林贵人推测——那女人身体有问题。 要真是这样,受尽恩宠却无子嗣,这对后妃来说是最可怕的。 来日皇帝要走在她前面,那女人会是什么下场人人都知,等待她的将会是被对手生吞活剥。 赵氏那么精明,一定会给自己提前做打算。 撺掇皇帝过继她外甥做太子,与下任君王血脉相连,才能保住她后生荣华。 “一定是这样!”王太后确定无疑。 凌恒有过子嗣,王太后从不怀疑是儿子的问题,经林贵人提醒,认定是南缃搞的鬼。 “哀家早就发现赵氏蹊跷得很,皇儿突然做出这个决定,一定跟那女人有关。” 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到第二个原因。 猛地一拍桌子,王太后大喝,“贱妇,是她,就是她设下的阴谋!” 林贵人垂着的脸窃窃一笑。 怒火冲天的王太后命人将南缃唤来,人一到就指着对方破口大骂。 “你这个狐媚子,就是你把我皇儿蛊惑至此!” 南缃不知出了什么事,王太后还在劈头盖脸厉声指责,“你是完璧身之事哀家本就想不通,与皇帝同宿那么久也一直未侍寝,真不知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太后,臣妾” “不要再说了。”王太后已经失去了理智,根本不听南缃任何言语,“哀家现在也没兴趣知道,唯一要做的就是废了你这个祸害!” 知道南缃不会交代,王太后也懒得追问,不管对方耍什么阴谋,只要弄死这人,任何阴谋自然粉碎。 王太后已拿定主意:哪怕儿子后半辈子恨死自己,今日她也要铲除眼前这个女人。 “来人,把她拖到庭院乱棍打死!” 南缃皱眉,“太后,臣妾犯了什么错,总要有个原因啊!” 王太后胸腔剧烈起伏,“原因?原因就是哀家看你不顺眼,一国太后还能没权利处死个嫔妃?” “还愣着做什么,拉下去乱棍打死,皇帝问起来自有哀家担着。” 王太后喊破了音,宫人不敢再拖延,将南缃拉拽到庭院。 尽管如此,却始终不敢落下板子。 “一群废物!” 王太后气急败坏,上前夺过宫人手中板子,“他们不敢,哀家亲自来。” 话落,南缃后背一阵剧痛袭来,痛声还没消下,又一板子落了下来。 “哀家今日非打死你这个妖妇!” 新仇旧怨聚集在手中板子上,王太后疯了般厮打。 南缃抓住她又一次挥来的胳膊,两人扭成一团。 王太后暴怒,“混账,你敢反抗?” “我何错之有,被太后莫名其妙殴打!” 长久以来压抑在胸口的怨气在这一刻爆发,王太后不顾仪态的嘶声大喊,“你勾走我儿心,让我们母子失和多年,害死我外甥女,一切都是你!” “现在又要动摇我儿皇位,看我不扒了你皮!” 多年来的仇怨王太后势要在今天做个了断。 喊骂声撕扯声隔着宫墙传出,林贵人立在墙外,笑得得意盎然,“都说赵南缃不好对付,可我几句话就能要了她命。” “等着吧,明年今天就是她的忌日。” 银环及时去御书房报信儿,凌恒的到来阻止了院中混乱。 抱着南缃上下检查了遍,确定无大碍才放心。 王太后脸上的涨红还没消下,“人是我打的,皇儿有事冲我来!” 凌恒面如冰川,“母后何时变得这么蛮横,一国之母,无缘无故打人,像什么样子!” “我是你母亲,是太后,难道还不能处置个嫔妃吗!”王太后气性不减,大有豁出去之态,“今个儿哀家说什么也得要她命,谁都别想袒护。” 凌恒拦住还在发疯的母亲,命人将她带进房间,又宣了太医给南缃处理伤势。 殿内母子二人独坐,王太后义愤填膺地将事由道出。 第一卷 第373章 剔除皇族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我都知道了,你不必再袒护她!瞧瞧你被她迷惑成什么样子了,把皇位都让给了别人孩子,真是鬼迷了心窍!” 王太后怒气难消,“我真恨,早年间她还是婢子时就该处死她,也不会留下这个祸害到今日。” 面对母亲的误解,凌恒将实情告知。 王太后听后震惊,愣怔的眨着眼。 “这件事跟南缃没关系,是儿臣自己的原因,既然永无子嗣,当然要提早过继宗室培养。” 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王太后久久没回过神。 难怪儿子会反对选秀,这回什么都明白了。 “天杀的陆嫔!” 悲痛过后王太后将怒火转到陆嫔身上,恨不得把那人拉出来鞭尸,“就该把她全族千刀万剐!” 今生不能有自己的孙儿,怎能不遗憾,痛骂过后又一哭再哭。 “您是一国太后,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母后好好反省下自己吧。” 说到这个王太后瞬间气短,抽抽搭搭道:“母后也是听了林贵人的话,一时着急,纵然冲动了些,可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你,你要体谅做母亲的心情。” “林贵人?”凌恒眉心一拧,“她说什么了?” 王太后擦了擦眼泪,将经过告知。 林贵人还在寝宫等消息,激动难耐的人命宫女去外头打听,期待着南缃死讯。 一刻钟后,终于看到有人前来。 小顺带人闯进屋,见到林贵人也不行礼,挺着腰板冷言冷语宣布道: “传圣上口谕,林贵人搬弄是非,挑拨离间,蛊惑太后险些酿成大错,奉太后皇上旨意,废其位份,打入冷宫。” 林贵人惊得张大了嘴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名太监强扭着带出寝宫。 ———— “又让你受委屈了。” 乾清宫偏殿,凌恒亲自给南缃上着药,“母后一辈子都是这样,耳根子软,听风就是雨,半生都在给人做刀使,一次次吃亏却一次次不长教训,这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太后也是爱子心切。”南缃佯装大度,“我理解,到底是中年妇人,也没太大手劲儿,我伤得也不重。倒是太后,知道今生不能有自己孙辈,定会难过得很,皇上也理解下她。” “难过归难过,但……”凌恒苦笑,“也并非难以接受。” “我说过,这条命早该终结在二十岁那年,是你救了我,让我有了今日,现在活的每一天都赚了,就是没有后嗣又怎样。” “皇上真的想通了?”南缃揣摩着此话真假,“真的不在意这件事?” 凌恒笑眸温柔,“你能再次回到我身边,余生有你陪着就够了。” 南缃心里隐痛,她不敢想要是凌恒知道这一切都是在她的算计下,该有多难过。 “缃缃会一直陪着我的,是吗?” 不敢看那双眼睛,南缃压下心口愧疚,“当然。” 凌恒摸了摸她脑袋,“我会把晋儿记在你名下,往后你就是他母亲,不管将来我在与否,你都有子可依。” 南缃喉咙一酸。 她算计他无子,皇位拱手让人,可不知情的他还为她打算好一切,浓浓的愧疚感袭遍全身。 …… 过继宗室一事朝臣还是意见纷纭,可天子态度坚决,又反驳了选秀等事,同是男子,也猜测到内有隐情。 不敢再细究天子隐疾,只是对过继人选意见颇深。 在百官眼里,令颐是罪人之后,其血脉不足以登临大统。 可凌恒不这么想,在他眼里,凌氏和赵氏的血脉是世间最高贵的。 “就算不追究其母,可还有越王。” 御书房,一名臣子上奏,“凌世子若成了储君,越王作为生父,但凡有不臣之心,父子二人一旦作乱,皇上处境堪忧啊。” 朝臣对越王的印象还停留在狼子野心上,凌晋年幼,越王正值壮年,这种情况是众臣最担心的。 “臣附议。”又一臣子站出来,“就算越王安分守己,可凌世子与之血脉相连,待其执掌大权之时,若要尊其父为太上皇可如何是好?这种事历朝不是没有过。” 几名大臣点头认可,“宗法名分乱不得,但古往今来不少过继之皇会眷顾生父,让其与养父平起平坐,后患无穷啊。” “依臣等之见,左右凌世子还小,不如再等等,或是考虑下其他宗室之子,明王还年轻,将来也会有子嗣。” 凌恒知道朝臣的担忧,可他心意已决,众臣不死心,接连几日上谏。 得知百官意思,这日早朝上,当有臣子又一次反对过继人选时,越王站了出来。 “朝臣担忧有理,为免去众人后顾之忧,臣弟请旨,恳请皇兄将臣弟剔除皇室玉牒,贬为庶人。” 话出满殿皆惊,龙椅上的凌恒也眉眼一蹙。 “天子早年在民间遇刺,所有人都怀疑是臣弟所为,就当这是对臣弟的处置吧。” 这是认下了当年之罪?百官交换着眼神,惊讶过后又露出释然颜色——这样最好不过。 越王被剔除皇族,就算将来其子执掌天下也无法给他名分,彻底免了忧患。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凌恒为越王的慈父情怀动容。 兄弟二人视线交汇,越王微微颔了颔首,凌恒明白,宣布准奏。 虽将越王贬为庶人,但还是保留了其富贵,仍旧居在王府,俸禄照旧,只是将王府之名和权利彻了下。 这一次百官再无意见,终于闭上了反对之口。 南缃得知这件事后先是震动,过后很快明白了越王意思。 此举除了是为爱子顺利过继外,也是为了姐姐。 令颐遗信中说过,若有来世,若那时的越王不再是皇家子,她会倾尽所有还对方这世情意。 越王是在盼着和心爱人的下一世。 过继之事如期举行,凌晋正式以凌恒之子身份进宫,养育在南缃膝下。 一切如计划中,原本是该开心的事,南缃却陷入愁顿。 晋儿已是储君,按照下一步计划,该让凌恒提前退位了。 手中药粉停在半空,南缃犹豫着,始终不忍放入汤羹里。 第一卷 第374章 逝去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这是会让人身体虚弱的药,虽不会要人性命,但也少不得遭些罪。 徘徊再三,南缃还是下不了手。 就这么纠结了整整两月。 这期间,凌恒在处理朝政的同时又亲自教养晋儿,比从前更为忙碌。 在前朝,将裴琰升做天下兵马大元帅,顶替了魏城曾经的地位;又提拔了云铮为二品镇远将军,掌管边境军权;还有裴逸,也升做了骁骑营统领,负责守卫京城安危。 后宫,如今的嫔妃除了南缃只剩下个沈才人,南缃的家世无法立后,但凌恒赐给她代掌六宫之权,以贵妃身份执掌后宫,如同副后。 又过了一个月,想到枉死的亲人和还没洗去冤屈的族人,南缃终于狠下心。 “你放心,等我掌了权,为家族平反后会让你身体康复,再给我些时间。” 药粉落入,南缃咽下眼中泪水,将膳食端上桌。 就在南缃等待凌恒病弱,劝说其放下朝政退养幕后时,却听到凌恒病危消息。 “怎么会这样?” 看着床榻上病如山倒的人,南缃焦心。 未免惹人怀疑,她用的是慢性药物,服下后症状同当年景隆帝一样,身子会逐渐转弱,不过整体会比景隆帝好些,虽虚弱但不会伤及性命。 可眼下的凌恒却是一下子去了大半条命。 南缃不认为是药物用量有问题,眼前的情形让她困惑不安。 凌恒却不奇怪,苍白的双唇无力道:“其实我身体早就有问题,只是没告诉你。” “被陆嫔行刺后,你虽挽回了我性命,可后来的我时常身体不适。” 南缃拧着眉头,“哪里不适,为什么这么久你从不告诉我?” 凌恒咳了几声,勉强挤出个笑,眉眼染着凄楚,“都是男子之症,不好言说。” “你傻啊!”南缃急了,埋怨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从来是个明白人,怎得做出讳疾忌医之事,还是信不过我,认为我治不好?” 凌恒嘴角泛着苦涩,“我知你医术高明,可终究是凡人,总有医不好之时,我是不想给你增加烦扰。” 南缃一阵心痛,她亲口说过,虽解了鹤顶红之毒,但因用药过猛致使身体留下后遗,无法治愈。 是不是因为这个凌恒不再相信她医术,所以有意瞒着。 难怪后来的他总心事重重,一句谎言竟让他当了真,以至于有病也不再同她讲,酿成今日后果。 “你是不再信我了。” 南缃这么说着心里却愧疚得要死,从进宫起他就活在她的骗局里,又凭什么怪对方不信自己。 自己本就是个骗子。 “不是这样的。”凌恒解释,“谁人没个颜面,我们虽亲密无间,可我终究有自己的男子尊严,在心爱姑娘面前不想把自己隐疾暴露,让你觉得我是个废物。” 南缃不理解,实在不理解,左思右想也只能归于自己还是不够了解凌恒。 可眼下也顾不了细究这些,“现在也不晚,我给你治病,一定能治好。” 凌恒摇摇头,“我自己身体自己清楚,有今日不奇怪。” “别说了。” 此刻的南缃早把计划抛在一边,满心只想将人性命保住,亲自去配药调制。 得知儿子病情,王太后又急又痛,先是埋怨儿子瞒着不说,后又斥责太医知情不报。 太医战战兢兢请罪,凌恒帮着解释道:“母后不必怪他,是我怕你们担心,嘱咐他不准跟任何人说。” “说的这是什么话。”王太后红着眼圈,“怕我担心不说,现在这个样子就不怕我担心了?” 凌恒撑着病体安慰,“难过一次,总好过难过许久。” 王太后明白这话意思。 早年间儿子中箭病弱,那几年里她日夜揪心度日,这次的儿子故意瞒着病情,为的是免去她忧心,痛一次总好过长期煎熬。 泪水洒下,王太后心疼难捱。 “赵贵妃呢?她医术神通,会有法子的是不是?” 凌恒叹息着摇头,“南缃是医者,不是仙人,总有她解不了的病症。” 王太后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守着儿子一哭再哭。 雪团从外头进来,跑到床边一跃而上,将嘴里东西放在枕边。 凌恒转头看去,是条红色小鲤鱼,今天的他一日不层进食,“这是……给爹爹的?” 雪团用嘴巴顶着鲤鱼往凌恒跟前推了推,示意他吃,凌恒眼眶一红。 它刚来到身边时就是这样,得了小鱼干不忘给生母送去,多年过去,依旧如此。 “雪团乖,你是天下最孝顺的孩子。” 雪团乖顺地靠在凌恒身侧卧下,时不时在他胸前蹭蹭,像是关切,又像安慰,希冀他早些好起来。 “不过这条鱼……有些眼熟啊。”凌恒温柔地抚摸着闺女,憔悴的脸上满是宠溺,“小心你外祖母打你。” 王太后哭笑不得,这是她慈宁宫千鲤池的鱼,平日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我说池里鱼总见少,合着是被这小家伙偷走了。” 想说些笑话缓解悲怆气氛,却发现反而更苦涩,王太后捂着嘴啜泣。 南缃一头扎进药房,忙活了大半日,终于将药调制好,特意放了半碗自己的血在里面。 本以为喝下后能起效,却不想分毫无用。 南缃这回也慌了,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凌恒越来越虚弱,但还不忘安慰她,“我说了,你终究不是神仙,这也是我的命,我认了。” 看着药碗,南缃百思不得其解。 忆起师傅说过,千年血人参起死回生的功效可在体内保持十年不消。 八岁那年服下的血人参,至今已过十年,难道是药效已退去? 除了这个解释南缃再想不到其他原因。 王太后得知后痛彻心扉,这一次就是求遍天上神明也挽不回儿子性命。 妇人哭声响了一夜,这夜格外漫长。 天亮时分,殿内烛火燃尽,南缃握着早已冰凉的手怔怔出神,到现在不相信这个事实。 【我们之间隔着世仇、血债,还有那么多女人……有些心结怕是今生也解不开了。这辈子大抵也就这样了,要有来世,我们再做对真正夫妻吧。】 原来那时的他就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当时的自己却毫无察觉,甚至回了句人间太苦,下辈子不会再来了。 连最后一点念想都没留给他。 第一卷 第375章 杨娇娇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南缃痛心,原想着让凌恒身子衰弱,不能理政,自己也可趁此期间辅佐幼帝,为家族翻案,待一切落定,再让凌恒身体复原。 可不料人就这么走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突然地让南缃觉得一切不真实,泪水已流干,难以接受下晕了过去。 君王驾崩消息一层层传出宫外,百官这才知原来皇帝早已身体有恙,也明白了为何会着急地过继宗室。 崇明五年,天子驾崩,举国哀悼。 意识到爹爹去世,凌恒下葬后雪团守在陵寝外不肯离去,南缃也没强迫它,让人按时给它送食物。 后来的雪团消失了踪影,再也没回来。 有人说它是为爹爹的死悲伤过度,牲畜在预感到自己命不长时会悄无声息离开,寻个地方独自死去。 混混沌沌中度过一月,丧仪都已落定,可南缃还困在哀思里。 这些日子就像一场梦,梦中所有亦真亦幻,让她精神恍惚,高昂的礼乐声响起,回首方觉,自己是太后了。 年仅六岁的凌晋高坐在龙椅,懵懂地望着芸芸众臣,在内侍提醒下稚嫩的声音说着众臣免礼。 天子年幼,南缃以太后身份摄政。 裴琰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誓死效忠太后和幼主,京中骁骑营有裴逸统率,云铮驻守边关,掌握着边境的十万军权,有这些人的鼎力支持,虽主少国疑,但朝臣不敢有异议。 南缃似乎明白为何过继宗室后凌恒一连提升了裴琰等人,他是在为她和晋儿铺路,为她们定鼎朝堂。 金色龙椅泛着幽暗的光,厚重且冰凉,天下已俯在脚下,大权在握,计划比想象中更为顺利,可原本该开心的南缃却丝毫没有雀跃。 念及每一个逝去的亲友,唯有悲凉回荡在心肠。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南缃又给几位朝廷重臣升了官职,以让他们不予余力地扶持幼帝。 裴琰也是其中一个,被赐予镇国大将军封号。 因还在国丧期间,京城取缔了一切礼乐喜宴,裴琰没有大操大办,只请了几位亲友来家中一聚,用个家常便饭,就当是庆祝了。 这一日,绣茵也终于见到了兄长的那位爱妾。 京中人不少都听说过,凌元世子有位小妾,极其宠爱,但谁都没见过庐山真面目。 听到今日凌元带着人前来,各个伸长了脑袋巴巴望去。 远远的,就见一女子跟在凌元身侧,缓缓朝正厅走来,那姑娘二十多岁年纪,身姿窈窕有致,腰肢如水蛇摇摆,胸前的高挺像要托不住,随着身形轻轻晃荡。 临近后才看清,女子生得艳质妩媚,一双狐狸眼勾魂摄魄,流转着诱人风情,通体的风流气息让人联想到红鸾春帐。 手中绢帕飘落,绣茵不可置信地盯着渐进的人,呼吸越来越急促,“许……昭妍……” 凌元笑如春风,同妹夫等人见礼后拉着身边女子道:“介绍下,这位是本世子爱妾,杨娇娇。” 众人面色隐晦,而唤作杨娇娇的女子却从容不迫,无视满屋异样目光,妖妖娆娆地同大家行礼问安。 绣茵还没回过神,唇色泛白,反复呢喃着什么,裴琰率先开口,“世子妃怎得不来?” 凌元笑得轻松,随口道了句她身子不适,不便出门。 裴琰沉着脸,“就算如此,也不该携妾室赴宴。” 凌元对于这个妹夫的刚正耿直早习以为常,完全不在意对方态度,“都是自家人,关上门聚会,没那么多说道儿。” “元郎说的是。”杨娇娇轻启动红唇,嗓音又柔又媚,“裴将军升迁,妾身诚心来道贺,今日能一睹将军风采也是妾身荣幸。” 轻佻的言辞让满屋人诧异,唯凌元笑容依旧。 “这位面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一直沉默的绣茵终于开口,一模一样的相貌,又兼浑身的狐媚轻浮,绣茵认定了自己判断。 “不可能。”凌元否定,不急不缓解释道:“娇娇不是京城人士,失去亲人后来京投奔,却发现亲眷都已不在,走投无路之际遇到了我,妹妹怎么可能见过。” 绣茵还想说话,凌元却跳过了这个话题,“都别站着了,赶紧入席吧。” 说罢带着杨娇娇准备落座。 “兄长且慢。”绣茵脸色难看,“兄长在家如何没规矩,我作为嫁出来的女儿不好多问,可今日是在我府中,绝不允许妾室入正宴的无礼举动。” 听了这话凌元不满,“妹妹这是做什么?好好的日子别闹不痛快,扫了大家兴致。” “到底是谁扫兴。”绣茵不买账,“兄长不守礼法,宠妾灭妻,王府任你作闹,但这种不良风气不要带到我府上来。” “要么兄长自己留下,要么带着人一同离开。” “妹妹是成心找别扭是不是?”凌元压不住脾气,“妹夫青云直上,我知妹妹现在春风得意,可再怎样我也是你兄长,难不成你连长幼都不分了?” 一声叹息,杨娇娇委屈哒哒道:“妾身虽身份低微,但也是诚心来道贺,一片真心实意,不想妹妹这么不领情。” “住口!”绣茵怒盯着说话人,审视的目光仿若要撕碎那副虚伪身份,“妹妹不是你叫的,你该唤我郡主或裴夫人。” 杨娇娇更委屈了,娇滴滴地望着凌元,“元郎,看来我真的不受欢迎,也是我命薄,生来就是被人欺负的命,我还是走吧。” “没错。”裴琰说道:“你确实不受欢迎,从来哪儿回哪儿去。” 杨娇娇含着泪,轻轻抽泣,模样好不可怜。 被下了逐客令,凌元脸上挂不住,坚定地拉起女人手,“我们一起走!” 说完头也不回离开。 绣茵气喘不定,裴琰安慰了几句,“你兄长一贯如此,不必跟他们置气。” “这不光是没规矩的事。”绣茵紧盯着离去人背影,“那个女人有问题。” 裴琰没见过曾经的许昭妍,但对尚书府用外室女顶替嫡女之事也有所耳闻。 “你是说这个杨娇娇就是当年的许昭妍?她没死?” 第一卷 第376章 鼓动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我不会认错的。”绣茵确定无疑,“除了双生子,我不信世上有这般相像的两人,还有那通体做派,绝对就是她。” 出了这么大的事,绣茵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去找越王。 // 越王听闻经过眉头一皱。 凌元觊觎许昭妍他早就知晓,当年的许昭妍被赐死在牢狱,以凌元的世子身份,若买通狱卒来个偷梁换柱不是不可能。 且这几年那杨娇娇一直被他藏在后宅不露面,而今凌恒已去,自己也不再是皇族身份,这种情况下凌元才敢将人带出门。 “一定是这样。”绣茵认同,堂兄和她分析得丝毫不差,“我现在就去揭发她。” “不着急。”越王淡定自若,“不要蛇一冒头就着急下手,总要弄清他们搞什么名堂。” 许昭妍,杨娇娇……听了那女人现在处境,越王嗤笑。 过去在王府备受打压,毫无还手之力,而到了世子府后的人却大放异彩,不仅把正妻压得全无地位,还将凌元的几房小妾一个个铲除。 该说不说,真是树挪死人挪活。 那可不是个省事的女人,至于凌元,招惹了这么个祸害进家门,早晚有他受得。 越王好笑,他能预感到又有热闹了。 “你只将这件事告诉太后即可,请她不用着急做出决断,以免打草惊蛇,太后是聪明人,会知道怎么做。” // 另一边,回到府里的凌元怒气难消,骂骂咧咧痛斥妹妹不懂事。 “元郎不要生气。”杨娇娇温柔劝着,“说来说去,还是我们自己不够强大,才被人这么欺辱。” “这话什么意思?” 杨娇娇靠在他肩头上,帮他抚着胸口顺气,“元郎虽贵为世子,可手中没有实权,那裴琰虽是臣子,可有兵权在手,妹妹也跟着得意,当然拿咱们不当回事。” “若元郎登上高位,今日的他们哪里敢给我们脸子瞧。” “登上高位?”凌元不解地看向她,“这话怎么说?” 杨娇娇脸上的温柔消去,目光渐渐冷冽,“新帝不过是个毛孩子,倘若他是崇明帝之后也便罢了,可偏是那个乱臣贼子和罪奴的孩子。” “血脉低微,年纪又小,有什么资格做皇帝,若他都有资格,那元郎你呢?” 轻抚着凌元面庞,杨娇娇满目崇拜,“你父亲和景隆帝是同胞兄弟,既然身为宗室旁支的凌晋都能做皇帝,你为何不能。” 凌元双唇颤抖,“你是说……” 杨娇娇笑看着他,一字字从红唇蹦出:“取——而——代——之” 凌元倒吸了口气冷气,怔怔呆坐。 话说在这之前他还从没有过这种想法,而经身边人一提醒,也琢磨着有几分道理,愣神过后,眼中涌起憧憬。 “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回到现实的凌元泄了口气,“新帝登基,朝堂已定,我还能如何。” “怎会不能如何?”杨娇娇反驳,“那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元郎但凡好好筹谋,一切都有可能。” 凌元摆摆手,“事情没那么简单,镇远将军赵元铮是太后堂弟,骁骑营统领裴逸是她堂妹夫,还有裴琰,众所周知,这位兵马大元帅是太后旧情人,楚国兵权几乎都在太后手里。” “我想取而代之只有发动宫变,可我手里没有一兵一卒,这事根本不可能。” 杨娇娇不认可,“照我说非常有可能。” 见女人这般笃定,像是已有了主意,凌元不由好奇。 “元郎现在手里是没兵权,可想办法聚集不就成了?”杨娇娇出谋划策,“妾身有个人可以举荐。” 凌元好奇是何人。 “魏城。” “他?”凌元揣摩。 “是啊。”杨娇娇解释,“魏城在景隆帝一朝占尽风光,可自崇明帝登基后备受打压,女儿被废,儿子也死了,他对崇明帝可是恨之入骨。” “谁人不知魏城是个要强的,魏家眼看着败落,我就不信他能咽下这口气,但凡有机会,他一定想着东山再起。” 杨娇娇无比肯定,“我敢保证,他一定对幼帝不服。” “魏城虽说被降了官职,但戎马半生,在军中威信颇高,手里或多或少还有些兵权,是个有影响力的人物,要能把他收为己用,元郎如虎添翼。” “还有裴琰,他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又是你妹夫,有这层关系在,只要他扶持你,加上魏城,夺位之事易如反掌。” 道理是这样,可凌元还是犹豫,“这个妹夫向来和我不亲近,他能愿意为我出力?” 杨娇娇好笑,“那是没触动他利益。” “他效忠幼帝能得多少好处?可你若做了皇帝,他得到的好处远比现在要多,利益当前他一定会帮你,再说了,到底是亲妹夫,哪有不帮衬自己人的道理。” “只要得到裴琰和魏城支持,元郎就掌握了一大半的楚国兵权,逼宫还不是小菜一碟。” 原本凌元对这件事情是完全没有信心的,但在杨娇娇的分析下愈发看到希望。 “元郎。”杨娇娇捧过凌元脸,蛊惑的目光直直盯到男人心里,“我知道你行,你肯定行。” 女人极力鼓动,“我杨娇娇的男人一定是人中龙凤,位于众人之上,元郎生来不凡,皇位非你莫属。” 说着站起身,拎起裙摆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煞有其事地行着稽首大礼,“臣妾,拜见皇上。” 皇上两字听得凌元心中一动。 随着这声,男人心底的欲望蓬勃而出,渐渐地,眼中的迷茫变得坚定。 ———— 正如杨娇娇分析,魏城高傲刚硬,争强好胜,过去的魏家在京中首屈一指,如今的衰落让荣耀了半生的人受尽窝囊气。 魏城早恨透了崇明帝,日日愤懑满怀。 要么屈辱地活着,要么扶持新主,翻身博前程,习惯了战场上一掷决生死的人,在凌元拉拢下心潮涌动。 眼看有希望,凌元兴奋不已,想趁热打铁地将这件事定下来。 不过魏城也有自己考量,若能说服裴琰一同行事,他必然无任何顾虑,可现在的裴琰还没松口,魏城不敢轻易应下,只敷衍地装糊涂。 凌元忐忑,生怕到最后魏城非但不答应,还会在外暴露了自己心思,一时没了主意。 杨娇娇听闻沉思了半宿,天亮时终于有了主意,“放心,这件事我会帮你敲定。” 第一卷 第377章 游说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几天后,魏城应凌元之邀来到茶楼雅间。 推门却发现,里面等着的不是凌元,而是个美艳妇人,正悠闲地拨弄着炉中熏香。 上次与凌元商谈那件事时,这妇人也在,魏城认得,这是凌元的爱妾。 杨娇娇也不认生,直道自己恭候多时了。 房间熏香袅袅,甜腻的气息温热暧昧,充斥着人心神,魏城一阵迷离,定回神后,本要离去却被唤了住。 “魏将军不必回避,是世子特意让我在此恭候魏将军。” 魏城笑了两声,“世子意欲何为?” 杨娇娇晃着腰肢走进,贴靠在男人胸前,吐气如兰,“世子只是想让魏将军知道,他是真心实意与您联手,让妾身来,就是想让您看到他的诚心。” 眼前女人妖娆勾魂,扑面的香艳让人如坠花海,抑制不住心悸,魏城笑道,“哦?如何让微臣看到诚心?” 杨娇娇抬起手,轻轻掠过男人下颚胡茬,“世子视妾身为心头宠,今日特意让妾身服侍将军,这诚心还不够吗?” 魏城暗自揣摩,杨娇娇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 “都说将军是我楚国第一战将,怎么,难道将军是怕宝刀已老,应付不了小女子?” 魏城嘶了声,嗓音明显暗哑,“天下竟有你这样的狐狸精?” 杨娇娇听了不怒反笑,“所以说将军没有尝试过是吗?今个儿要是错过,可会抱憾终生的。” 话还没说完,腰上突然被铁臂禁锢,女人闷哼了声,继而笑颜如花,轻轻在对方耳垂落下一吻。 魏城被撩拨的兴致大起,猛地将人打横抱起仍在榻上。 铜炉香烟静静燃着,从午后到日暮降临,在熏香作用下,房间床板吱呀声就没停下过。 待帐幔掀开,外头天色已黑。 “凌世子真是有福气,有你这样的尤物在侧。” 一下午的畅汗淋漓让魏城感觉回到了年轻时。 杨娇娇笑着靠在男人胸前,“是妾身有福气,能与将军共度今日。” 魏城哈哈大笑,“有凌世子在,老夫可比不得年轻人。” “哪有。”杨氏娇声娇气,崇拜的目光看着对方,“跟将军比,他就是个青瓜秧子,差远了。” 没有男人不喜被吹捧,魏城也不例外,尤其人到中年,还能得到美艳妇人的夸赞,心里荡漾开花。 两人又耳鬓厮磨半晌,房门再次打开,魏城带着满足的笑离去。 // 杨娇娇回到王府,告知凌元魏城已答应相助。 “也没什么,我只是告诉他裴琰到底是世子亲妹夫,当然会帮着自己人,骗他昨个裴琰已经同意了此事,魏城没有后顾之忧,自然同意了。” “不过他要元郎应允,事成后复他魏家往日荣耀。” 凌元惊喜,高兴的晚膳都敞开了吃。 摆平了魏城,接下来就是裴琰,凌元在裴琰这里一向不讨好,是以来前心中忐忑。 待将来意说明,就见裴琰沉声不语,凌元心里没着没落。 就在以为对方会义正言辞回绝时,却听到裴琰说了句会好好考虑。 虽没有直接答应,但这个结果也让凌元喜出望外。 // 时间一天天过去,裴琰始终没有给出答复,凌元有些急了。 这时杨娇娇站出来,主动请缨前去劝说。 “早闻裴将军是我楚国最优秀的青年将领,年纪轻轻就做到兵马大元帅,真是让人佩服。” 书房里,杨娇娇亲自给裴琰倒了杯茶奉上。 “上次一见,妾身就心中敬仰,将军不愧是大英雄,比外界传的还要英气威仪,只是当时情况特殊,没能与将军多说几句,甚是遗憾。” “这有什么遗憾。”裴琰接过她递来的茶,慢悠悠品着。 杨娇娇笑的娇媚,“不过妾身倒是好奇一件事,将军位高权重,有身份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您府里却只有妹妹一人,难不成是妹妹善妒不容人,不准将军纳妾?” 裴琰笑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就是妹妹不对了。”杨氏娇嗔,“怎能这么小心眼儿,一点都不知心疼自己丈夫。” “都说妹妹端庄,但我瞧着也未必是好事,她就像那泥巴雕的木头塑的,毫无风情,将军日日跟她在一起,想来也腻了吧?不如妾身给将军引荐几位柔情解意的可好?” 裴琰放下茶盏,靠在椅背上,十分闲适,“你还别说,不忙的时候我还真想过这些,不过至今还没有能入得了我眼的人。” 杨娇娇一听这个更乐了,“将军是麒麟子,自然眼光高,不知将军心仪哪种,说个方向,妾身也好照着去找。” 裴琰看着依靠在身侧的女人,似笑非笑,男女目光交汇,杨娇娇媚眼如丝,眸底波光流转。 “世子的福气不是谁都有的。”裴琰说完这句,拿起桌案上文书翻阅查看。 杨娇娇会心一笑,对男人的回答很满意。 “将军” 娇柔的女子声响起,那声音让人听得酥麻,裴琰看去,就见对方不知何时已躺在了榻上,一手拄着额头,身体弯成凹凸有致曲线。 “将军不是羡慕世子的福气吗,今日也能享有,妾身也很想看看,将军在这里是不是如战场上一般勇猛。” 裴琰环臂在胸前,笑看着妖精般的人,“知情解趣的女人果然招人喜欢。” “能有这份福气是好的,不过本将军要的不是一朝一夕。” “这有何难。”杨娇娇笑得妩媚,“往后只要将军愿意,妾身随时奉陪。” 外面响起小厮声音,裴琰看了眼,又朝床上人提醒道:“今日的话你可不要忘了,他日不要食言。” 杨娇娇低低笑着,“妾身还怕将军食言呢。不过世子与将军商议的事,将军意下如何?还望给句准话。” …… 王府里,凌元正焦急地等消息,听说杨娇娇回来了急忙上前迎去。 “怎么样,裴琰怎么说?他拿定主意没有?” 杨娇娇优雅地摸了摸鬓发,自信道:“我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 “放心吧,一切都没问题,其实他心里早有主意了,我不过劝了几句,他很快就答应了,早就说了,对他有利的事,又是你亲妹夫,没有不做的道理。” 第一卷 第378章 落网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凌元大喜,抱着杨娇娇在原地转了几圈,“你真是我的福星,天上赐给我的礼物,摆平了这两人,此次夺位必胜无疑。” “元郎可不要忘了你的承诺,待你继承大统要立我为后。” “那是自然。”凌元搂着杨娇娇保证道:“你可是大功臣,这后位舍你其谁,往后我们一起坐拥天下。” 有了裴琰和魏城的支持,凌元趁热打铁,与二人私下商议宫变事宜。 这些日子,几个男人时常会面,在书房一待就是半日。 直到半月后,得知凌元等人已定好计划,杨娇娇心里美滋滋的。 女人穿着独属正妻的大红衣衫招摇过市,路过曾经的越王府,特意停下了马车。 看着府邸大门,杨娇娇嘴角扬着嘲讽的笑,“过去对我不屑一顾,看看现在,你不过个庶人,而我却是要做皇后了。” // 期待中度过一日又一日,在计划开展当天,杨娇娇亲自给凌元披上战甲,目送他离去。 等这个男人凯旋之时,自己的滔天荣耀也随之而来。 立在楼台上,远处马蹄声轰隆作响,杨娇娇听得无比激动。 皇城此刻已是兵荒马乱,今日后她就是楚国最尊贵的女人,这一天已足足等了二十多年。 “我早说过,终有一日我会将所有女人踩在脚下。” 女人嘴角含笑,翘首等着消息。 小半日后,身后传来纷乱声,杨娇娇转头看去,就见一身戎装的裴琰昂首阔步而来。 “将军,怎么样了?一切顺利吗?” 裴琰笑而不语,这可把杨娇娇等急了,拉着对方衣袖再三询问。 “当然顺利。” 仅仅四个字,女人喜极而泣,捂着嘴反复呢喃成了,成了。 “我是皇后了,我是皇后了……” 兴奋之下的人忘了仪态,跑到栏杆前放声大喊我是楚国皇后了。 “跟随末将进宫吧,世子已经等着了。” 杨娇娇使劲儿点着头,一路又哭又笑地跟随而去。 马车直奔皇宫,停在一所宫殿前,这是杨娇娇第一次进宫,金碧辉煌的殿宇看得她目不暇接。 “这才是我该待的地方。” 环看了一圈,注意到还在身侧的裴琰,杨娇娇摁下激动的心,走到对方跟前。 “将军,我说过,只要你助我们宫变夺位,我必好好回报。” 多年心愿达成,杨娇娇美得忘乎所以,抬手解着衣衫,一件件丢在地上。 “现在无人,我这就亲自犒劳将军,保证让你终身难忘。” 踩着一地衣衫,杨娇娇缓步朝裴琰走去,媚眼直勾勾盯着男人,正要环上对方脖子,就听到凌元怒吼声响起。 “贱妇!” 杨娇娇一愣,就见被缚着双手的凌元从屏风后冲了出来。 “亏得我信任你宠爱你,你竟然这么背叛我!” 随着凌元的现身,殿门也被撞了开,十几名御前侍卫涌了进来,将这里团团围住。 只着抹胸和亵裤的杨娇娇惊慌,急忙去捡地上衣物,胡乱往身上套着。 凌元还在怒骂,直到南缃从屏风后走出。 杨娇娇这会儿也明白过来——宫变失败了。 裴琰哪里会那么容易被蛊惑,不过是将计就计引蛇出洞,与南缃里应外合,一举拿下了反臣贼子。 “我是被迫的。” 反应过后女人跪行到南缃跟前哀求,“太后娘娘,我是有苦衷的,是世子,是他逼着我行事。” 杨娇娇怒指着凌元,“他想做皇帝,想得到裴将军等人支持,为了讨好对方,让我用美人计引诱。” “你这个混账!”凌元恨不得冲上去将人掐死,被左右侍卫按压了住。 “就是他逼迫我。”杨娇娇委屈地流着泪,“为了得到皇位,不惜将自己女人献出,我是真真痛心。” “我不愿,可他几番恶语威胁,奈何我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无法反抗,只能听从他摆布。” 南缃不做声,裴琰也闲暇而立,看着这俩人互相撕咬。 杨娇娇再三叩首求饶命,凌元气过后颓然大笑,“当年你险些被处死,是我费尽心思周旋才将你保下,数年来锦衣玉食养着你。” “你怂恿我夺位,我听了你话,以至犯下弥天死罪,大难临头你却只想着自保,我真是瞎了眼,把你这种货色当成宝。”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杨娇娇不死心争取,“什么被处死,别胡说八道。” 被心爱人背弃,凌元怒火冲顶,“太后,杨娇娇就是曾经尚书府的私生女,是我买通了牢狱,在她被处死前换了出来,藏在暗处多年。” “我不是!”杨娇娇辩解,“我……” 南缃一声够了,打断了男女争执。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南缃冷眼看着两人,“杨氏早该在数年前被处死,凌世子违背先帝旨意,偷梁换柱,私藏罪犯多年,而今你二人又狼狈为奸谋朝篡位,今日谁都逃脱不了。” 凌元知道此番在劫难逃,都懒得再求饶,颓废地跪在地上。 一朝被蛊惑,而今悔之晚矣。 杨娇娇还在厚颜无耻的哀求解释,南缃不屑,正如越王所说,这女人谁摊上谁倒霉,凌元是活生生的引狼入室。 可眼瞎心盲之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不过话说回来,南缃还挺“感谢”这个女人,给自己送来个光明正大查证魏城的机会。 凌元以谋反罪被处死,瑞亲王为儿子犯下的罪行深感惭愧,一句不曾为他求情。 至于魏城,在南缃的特意交代下,大理寺对魏家以及其追随臣子展开一轮浩大彻查。 从变卖赵家家财,顺藤摸瓜查到家族被抄没财物与实际不符,阮情父亲也在拷打下供出,当年陷害赵家的那场酒局是在魏城指使下而为。 同时也将景隆帝和魏城君臣谋财一事公诸于世。 还有栽赃贤国公。 在军饷吃紧之际,魏城称祖上有笔积蓄,愿上交国库为君分忧,可那几万两白银却在送往京城的路上遇到了劫匪,被悉数掠去。 裴琰确定这件事是魏城暗中设计,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此番魏城下狱,裴琰借机查证此事。 在魏家打手供认下,真相大白。 魏颐死后,魏城恨毒了贤国公府,所谓的七万两白银根本是个幌子,那运送的箱子里装的都是石头,劫匪也是魏家打手假扮。 魏城自编自演了这场戏,既打压了贤国公,又落了个忠君爱国美名。 第一卷 第379章 了结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不光这些,还有魏鸾,醋意下为给南缃添堵,命家丁假扮劫匪,砍断李洵一双腿之事也被连查了出来。 魏家这些年犯下的罪行,一桩桩一件件都被查了个干净。 // 御书房,南缃坐在龙椅上,看着景隆帝留下的遗旨,随手将其抛在炭盆里。 “凌氏子孙不得为赵家平反。” 这是压在凌恒头上的枷锁,让他不得已失信于心爱人。 可南缃不是凌家人,这道旨意与她而言废纸一张。 火焰跳跃,蒙在赵家头上多年来的冤屈终于化成灰烬。 “魏氏九族,凡有生命之物一个不留,其追随者阮怀,满门抄斩。” 南缃亲手写下旨意,连其妇孺也没放过。 家族所受的伤痛只有仇人血才能抚平,唯有让对方付出十倍代价才算复仇。 赵氏一族的清白终于证实,千年家族沉冤昭雪,世人无不对景隆帝和魏城的阴谋嗤之以鼻。 圣旨下达,行刑当日,晚凝扮做刽子手,亲自斩杀仇人,看着仇家一个个倒在血泊下。 鲜血染红了午门半边天,困在冷宫的魏鸾哭晕了数次,再次醒来,就见南缃正立在殿中。 华丽的裙摆拖曳在地,将本就明艳的人衬得更加华美尊贵,那金线绣成的鸾凤在阳光下刺痛着魏鸾眼睛。 “毒妇!” 一见到南缃,魏鸾爬坐起身,赤红的双眸仿若要吃人,“你来做什么,耀武扬威吗!” 南缃慢悠悠坐在椅上,“自你被打入冷宫,我有的是机会除掉你,可知为何留你到现在?” 魏鸾冷哼,“不就是想取代我正妻位置,让我亲眼看着你登上凤位吗。” “呵呵,就算你占尽恩宠又怎样,到头来还是个妾,皇上至死也没把你扶正。” 这是魏鸾唯一欣慰之处,女人苍白的脸上闪着骄傲,“我终究是皇上一生中唯一的妻子,正室原配。” “而你,永远都是小妾。” 魏鸾大笑着讥讽,“是那个在我们新婚夜跪在屋里看着我们欢好的小妾,哈哈哈。” 女人笑声回荡在房间,得意又苍凉。 南缃摇了摇头,“只有你,才会在这些无聊的男女事情上转圈子。” “我从不在意名分,进宫,就是奔着你和你母族而来。” 魏鸾愣怔,收起了笑声。 “你父亲阴谋陷害我家族,你指使人砍断洵一双腿,这么大的冤仇我当然要亲自同你了结。” 魏鸾茫然的眨着眸子,继而明白了过来,“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南缃笑笑,“否则你以为我愿意再看到你这张蛇蝎面孔?同一帮女人擂台过招?” “你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的!”魏鸾又惊又气,“你,你什么都知道?” 南缃闲闲的拨弄着护甲,“什么凤位,什么正室嫡妻,我从没放在心上,我要的,是你和你全族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笑如春风的人,魏鸾胸口怒气翻滚。 “身残的感觉不错吧,洵一受过的苦,我自得让你亲身体验一把。” 看了眼双腿,魏鸾不可置信,“你,你……” “没错,那件棕熊披帛就是我和洵一送你的礼物,也是上天对你残害无辜的惩罚。” 得知真相,魏鸾大口喘息,痛苦地闭上眼睛。 南缃笑得轻松,“留你到现在,就是让你亲眼看着家族惨败,亲人一个个丧命。” “毒妇!你这个毒妇!”嘴唇咬破,鲜血渗出,魏鸾狠命的砸着床板,哭得嘶声裂肺。 南缃起身最后看了她一眼,“毒妇这个称呼唯有你才配得上。” “阮情在痛失儿女后抑欲度日,夜夜难寐,梦魇中道出是她误杀了女儿,经拷问,现已招供,是你把她奉上的有毒点心故意给了公主。” 魏鸾呵呵冷笑,事到如今,这些都已不重要了,阮情,在她眼里不过条狗而已。 “可就是这条狗,把你从凤椅上拉了下来。”南缃冷漠而立,“所有真相已明,你可以毫无遗憾上路了。” “不过就是到了天上,洵一和佑宜也不会放过你,还有你的嫡亲妹子们。” 心口一颤,魏鸾攥了攥双手。 蓦地发现,她的这双手已沾满鲜血,当中还有至亲亲人。 曾几何时,她也是个温润无争的少女,魏鸾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失了德行,也许是从新婚夜算计对手开始,也可能是被嫡亲妹妹利用开始。 品行这个东西就像是楼房,今天缺了个角,明日掉根梁,久而久之,整栋都会坍塌。 待发现时,自己已经面目全非。 如今的她就是个玩弄心机,狠毒到至亲都不放过的深宫妇人。 毒酒入喉,魏鸾腹痛如绞,眼前渐渐被血色蒙上,嘴里喃喃着那句同凌恒说过的话。 “我只是爱皇上,爱一个人有错吗?” // 与此同时,阮情也在纠结这个问题。 家族之过,以及对中宫下毒,女人也面临着一条白绫。 “从第一次见到皇上,我就彻底沦陷,今生所期就是能做他的女人,上天恩赐,让我得偿所愿。” 她抱着最美期望踏入皇宫,和倾慕男子在一起,还给他诞下子嗣。 “我所有感情都献给了皇上,可他却始终对我不屑一顾。” 阮情哭得梨花带雨,她不明白自己一腔真情为何得不到回报,却在深宫争斗中一步步葬送了自己,血脉也没得到保全。 曾经最美期许成了她最痛之地,临死前,女人问出了和魏鸾一样的问题,爱一个人有错吗。 ———— 冤屈洗净,家族重振,一切尘埃落定。 多年来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去除,南缃如释重负。 在辅佐幼帝临朝听政的这几年里,南缃也展示出了自己的治国才能。 减负百姓赋税,鼓励行商,兴修水利开垦荒地,大兴科举武举,破格选拔人才,打破了传统世袭官位,给有志之士提供了施展才华的平等机会。 执政的五年间,楚国国力日益强盛,临朝太后的才干和魄力让百官从质疑到钦佩,世人不无称赞。 南临赵氏女的美名又一次惊艳世间。 白日的南缃是执掌一国大权的太后,而午夜梦回之际,想到曾经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总是抑制不住的心头悲凉。 凌恒,那是她情窦初开时喜欢过的人,可命运的捉弄让他们渐行渐远。 第一卷 第380章 重逢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失去儿子的太皇太后王氏也没了从前的脾气,整个人安分了下来,过起深居简出日子,不问世事,再不曾与南缃为难。 ———— 楚国康元五年,燕国怀南王再次访楚。 一别五年,司马明朗依旧孑然一身,他像遗落在人间的仙者,永远那么风清月明。 “我的小徒儿都是一国太后了。” 御书房,师徒二人独坐,司马明朗看爱徒的目光慈爱又欣慰,楚国赵氏太后的名声流传于列国间,司马明朗由衷为爱徒骄傲。 他知道,她非凡俗小女人。 “世事变化无常啊。” 司马明朗对楚国有着不解之情,对这里的人更是牵挂满怀。 记忆中天真烂漫的小丫头历经磨砺,蜕变成一代天后,过去那双澄澈的水眸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黯然。 高处不胜寒,司马明朗都懂。 环看了眼房间,想起多年前和凌恒在这里的秉烛夜谈,同样的情景,司马明朗感慨万千。 再看回眼前人,司马明朗明白徒弟眼中的黯然因为何故。 “什么!” 南缃听了师傅之言无比诧异,“假死药?他曾朝师傅要了假死药?为什么?” 再想到凌恒的突然驾崩,南缃顺着分析,“那他的薨世……会不会是假的?” 这个念头一出,南缃心潮澎湃,像一道光照进了心底深处,让她多年死寂的感情怦然跳动。 司马明朗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饮着茶。 南缃却再也无法淡定,“他病重垂危之际我用血救他,却没有任何效果,我还一直纳闷这件事,所以……他可能真的没死?” 司马明朗笑得清明,“我也只是猜测,当年他只问我要了假死药,其他什么也没说。” “不过按照你对他病逝前状况的描述,我推测十有八九是服了那药,至于为何这么做,还得问他本人,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师傅的话让南缃看到了希望,眼眶攸的一红,捂着嘴哽咽道:“他活着,他肯定还活着!” “不然为何后来雪团也不见了踪影,他们一定在一起。”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南缃又哭又笑,心境似一下子被焕活,反复重复着他没死三个字。 虽还没确定真假,但直觉告诉她凌恒一定还在世间。 可他为什么这么做? 南缃反复思量,回忆着那段时间凌恒看她的复杂眼神,心底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 “可他去哪儿了?” 激动过后的南缃找回理智,“五年了,这五年他在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爱徒眸中绽放的欣喜司马明朗看得清楚,确信自己告诉她这个消息是对的。 南缃再也坐不住,迅速理着思绪,分析凌恒可能所居之处。 【我最怀念的就是和你在仙云山的经历,你不知,我后来时常回味,那是我过得最开心的日子,不问世事,自由自在,总想着此生若有机会一定要去那里归隐】 “仙云山!”南缃无比确定,“他若活着,一定在那里。” …… 坐落在南海边的仙云山风景依旧,这里远离尘世,四季如春。 时隔数年,梦幻般又踏回这片土地,熟悉又亲切,不论外界如何变迁,这里始终宁静如初。 临近故居,南缃心跳越来越快。 远远看到林中小筑,烟囱飘着淡淡炊烟,门前打扫得一尘不染,院中石凳还是当年位置,分毫未动,那石桌上摆的花盆,是某人最喜欢的玉兰花。 南缃激动得热泪盈眶,果然有人住在这里! 想要再一步走进,却突然没了勇气,脚下犹豫不决。 听到附近有动静儿传来,南缃慌忙躲在门前大树后,窥眼观望。 一团雪白色从远处草丛跑来,朝着院门欢蹦而去。 一声雪团,南缃控制不住叫出口。 雪团停下了步子,竖起耳朵细听,警惕地望着周围。 随即像发现了惊喜,精准地找到了南缃,冲到她身边。 “真的是你。” 许久未见,南缃喜极而泣,雪团也欢喜的在她怀里蹭来蹭去。 “你就那么走了,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这样让她确定了心中推测——凌恒在这里。 突然小家伙挣脱了出来,意识到院里有人走出,南缃心一提,赶紧将雪团搂在怀里禁锢着。 “别动。” 雪团哪里肯听,扑腾着脱身,飞速冲回家。 房间走出名男子,身姿欣长,明朗清俊,素衣常服也掩盖不住他与生俱来的贵气。 熟悉的身影,只是少了威严冷峻,更多的是风清云静。 鼻头一酸,南缃眼前被水雾朦胧。 来前想过一百种重逢情景,可到了跟前却不知如何面对。 那边父女俩亲密互动,南缃背身靠在树干上,极力压着哭声。 他在这里生活了整整五年,而她什么都不知道,这也让南缃确定了对凌恒假死原因的推测。 不忍、羞愧、心痛……各种滋味交织在心头。 “哪儿来的小贼?” 凌恒笑声在头顶响起,时隔数年又听到这声音,南缃喉咙哽咽,不敢抬眼,埋头在膝间。 凌恒在身边坐下,突然出现的人让他先是惊讶,还以为自己在梦中,再看她是只身前来,隐约猜到了原因。 “一国太后怎么这么偷偷摸摸?” 那声音轻松闲适,南缃却泪流不止,凌恒没再追问,静静等着她平静下心绪。 肩头被人揽过,跌入在一个温暖怀抱,熟悉的气息让南缃倍感亲近,心境逐渐平缓,闷闷地问了句到底为什么。 凌恒轻拍着她后背抚慰,温柔的语气一如从前。 “多年前,你师傅来楚国,那晚我们聊了很久,我请他帮我诊察身体,看看可否能将子嗣问题治愈。” 回忆着当时,凌恒轻笑,“号过脉后,你猜你师傅是怎么说的?” 南缃头低得不能再低,惭愧的不敢直视对方。 司马明朗当然不知南缃私下的小动作,诊过脉后如实告知凌恒,他是受了避子药原因才无子嗣。 那一刻的凌恒也震惊,转念便猜到是何人所为。 拒绝侍寝,又给他用避子药,显然是要他永无后嗣。 帝王无子,面临的只能是过继宗室,而宗室现有的世子唯有凌晋,同南缃血脉相连。 南缃最记挂的是家族案子,一切联系在一起,以凌恒的头脑怎会不知南缃到底想做什么。 “你早就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 果真一切如她猜想,南缃红着眼睛,“那为何不拆穿我?” 凌恒靠在树干上,轻松的神色像是在说别人故事,“记不记得早在阮家时我就说过,女人的勾引手段,大多男人是能看明白的,至于这个男人如何应对,只看他对此女什么态度。” 第一卷 第381章 欺骗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若对这女人没兴趣,他会毫不留情戳破,若是他感兴趣的,则会揣着明白装糊涂,顺势而为。” 知道南缃是在利用他,可凌恒更清楚,若非自己有这点利用价值,根本没机会将心爱女子留在身边。 纵然对方虚情假意,可他也甘之如饴,心甘情愿被利用。 “你一点怨气没有吗?”南缃眨着泪眸,证实了心中猜测,满心只剩下惭愧。 凌恒听了一笑,“是父皇害得你家破人亡,是我的失信让你对世间失望,无奈选择了这条路,一切都是皇家造成的,你没有错,如何对我都不过分。” 在凌恒心里,这条命都是对方给的,别说是避子药,就是毒药他也愿意喝下。 “是我欠你的。” 身为皇家子,面对君父遗命他亦身不由己,不能为心爱人达成所愿,唯一能做的便是配合她。 哪怕今时今日赵家已平反,可凌恒依然惭愧皇室带给心爱人的伤害。 “过继晋儿后我就知你下一步该对我动手了。” 凌恒笑的苦涩,“当时我也很想看看,看看你能不能对我狠下心来。” 整整两个月过去,南缃始终没出手,凌恒知道,她心底终是良善的,他能想到南缃的纠结和犹豫。 既然爱她,又怎会看着她难做,让她为难的事,他替她做。 只希望往后想起他时,她能不那么怨恨,也免去她后半生的愧疚。 南缃已哭成泪人,原以为自己比萧妃幸运,得上天眷顾顺利完成计划,而今才知,世间哪有那么多幸运,是那个被算计的人心甘情愿配合她。 “我没想过让你死。”南缃泣不成声,“只是想让你身体虚弱段时间,退养幕后。” 凌恒笑出声,“我死了你才能真正执掌大权,不受任何辖制。” 这些年他听到过不少南缃的传闻,赵氏太后英明果决,才能魄力不输男子…… 这也让凌恒想起那年遇到的算命术士,一句指尖点社稷,掌内有乾坤,当真应验了。 “可你就没想过你走了我会难过吗?” 凌恒嘴角一抹苦笑,“从你一直带着李洵一送你的镯子,我就知你心不在我身上,心不动又怎会痛,我相信我的死你也会难过,但不会难过太久。” 南缃靠在他胸前摇着头,眼泪打湿了衣衫。 凌恒安慰着怀里人,诉说着这些年来对彼此的牵挂,阳光透过枝叶照在身上,将二人长久以来的隔阂慢慢融化。 …… 与此同时,京城雅轩茶楼,女子哭声断断续续。 “怎么会这样?明王怎么会知道?”沈今安焦急地在房间走来走去。 月牙抽抽搭搭的将事由告知,“明王一直想和扶盈小姐尽快有孩子,到处求神拜佛,皇家道观也去了。” “那道观的管事为巴结明王,处处恭维。” …… “当年王妃在道观修行,贫道就看出来了,王妃是有福气的,这次的得子心愿定能达成。” 明王笑了笑,“王妃在道观时你们对她照顾有加,说来本王也得谢你们。” 管事哪里敢承受,殷勤陪笑,“王爷的人贫道自是好生对待,亲眷沈公子也时常探望,王妃当年在这里一切都好。” “沈公子?”明王奇观,“是何人?” “王妃的亲眷呀。” 当初扶盈和沈今安一直对外称彼此是亲眷,管事不疑有他。 …… “当时扶盈小姐没在跟前,不知他们这些谈话,管事意外透露了公子,后来我们才知,自那后明王就派人暗里调查。” 月牙哭红了眼,“小姐已经被软禁在了后宅,明王下令不准任何人接近,太后也不在宫里,我现在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幸得那时的月牙并没调到扶盈跟前伺候,明王没对她起疑心,这才有机会出来报信儿。 沈今安忧心如焚,明王知道了这些,扶盈怕是难逃厄运。 // 明王府后宅,扶盈已被软禁了两天两夜。 房门推开,明王独自走了进来,一贯温和的脸上鲜有的冷峻。 “本王已让人查清,那人名沈今安,是你姑丈的侄儿,早些年你父母曾有意将你许给他。” 几年来,明王第一次用这么阴沉的语气与其说话,冰凉目光夹杂着层层怨恨。 “皇家道观那段日子,他时常去找你,你二人多次私下相会。” 孤男寡女,又是这种身份,私下相会能做什么明王心如明镜。 “回归王府后你也曾去找过他。” 这话几乎是从明王牙缝挤出,“你们一直私下有联络。” “我还纳闷儿,你身子早已调养好,却还是一直无身孕,而他也至今未娶,呵呵,我要是没猜错,你们是为了彼此吧,还真是情深义重。” 突然被戴上绿帽子,还是被信任有加的人,明王紧攥的双拳咔哧作响。 “那你对我的情意又算什么!” 明王额头青筋暴露,相识多年,他从未怀疑过扶盈对他的感情,她满心满眼都是他,现才知一切都是假的,男人从未有过的愤怒和悲凉。 这远比元锦书对他的不屑更让他心痛,元锦书从未给过他希望和好脸,可面前女子是给过他柔情和爱意的人。 最心痛的莫过被最信任的人背叛。 “我怀疑谁都没怀疑过你对我的真心,你却是这么回报我,真是能装能演,一演就是多年。” 明王又悔又恨,元锦书不止一次说过扶盈虚假,可他从未相信过,哪怕事实已摆在面前,依旧让他难以接受。 扶盈坐在椅上,超乎寻常的平静。 事已至此,再多辩解也无用,只会激怒对方让他继续查下去。 唯有自己担下一切才能平息他的怒火,减少对无辜人的伤害。 “王爷总夸赞我善解人意,王爷可知,我最讨厌的就是善解人意几字。” 一改过往温婉,扶盈冷艳的凤眸闪着不屑,第一次在明王面前露出真实自己。 “什么是善解人意,就是委屈自己迎合别人。” 印象中的扶盈一直是朵温柔解语花,此刻却如变了个人,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让明王陌生恍惚。 “人人都说嫡公主高傲,元锦书高傲,你或许不知,过去的赵扶盈有多高傲,高傲到同族姐妹都不敢同她来往,赵氏长房嫡女的人生里,就没有迎合二字。” 思绪回到过往,一抹凄凉浮上眼眸,扶盈声音沉了下去,“直到家变后,我把所有傲气放了下,把尊严丢在地上任人踩踏。” 多年来忍辱负重,今时今日终于可以卸下面具。 “你是恨我对你最初的亏待吗。” 明王不可否认,那时的她对扶盈只是美貌和身体上的迷恋,“就算我开始做得不好,可后来呢,我后来的真心你总看得见吧!” 第一卷 第382章 脱身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晚了。”扶盈笑着摇头,“心一旦被伤了,再如何也弥补不了。” 如果这个男人一开始就拿出后来的情意对她,纵然是仇人之后,扶盈也会有几分动容。 可经历过伤害,再疯狂补救也于事无补。 明王不服气,“还不是因为你心里先有了那个男人,不论我怎么做你都不会动心!” 扶盈不担心明王将事情闹大,这种事一旦公开他脸上也无光,当今天子又是赵家血脉,在南缃多年教导下对赵家感情至深,不会做出伤害家族举动。 唯一担心的就是沈今安,扶盈尽所能地为对方规避。 “双亲是曾有意给我和他议亲,但在来京前我与他从未谋面,你是我平生接触的第一个男子。” 明王知道这话意思,但凡自己对她好些,也不会输给别的男人。 不知是惭愧还是什么,明王垂着眸子不再说话,转身离去。 扶盈挂心沈今安,相信月牙已经把消息递了出去,盼着情郎能听她话远走高飞,躲过明王报复。 可又知沈今安对自己情意,担心他不肯离开。 担忧中度过了一日又一日,后来的明王再没来过,也没做出任何处置。 局面僵持,不能和外界联系的这些天里扶盈心一直悬着。 她有种直觉,沈今安不会自保离去,可越是这样越担心。 又过了两日,在一次用过午膳后,扶盈突然瘫倒在地。 身体的虚弱来势汹汹,扶盈知晓这不寻常,随着意识逐渐模糊,她知道,这是明王对她的惩罚——他要她死,赶在太后归京前了结她。 想来在她死后,明王会对外称她是突染急病而亡。 扶盈早将生死看透,家族大任已成,现在的她再无遗憾,只希望沈今安能平安无事。 眼前渐渐模糊,直到彻底没了意识。 // 明王妃染疾身亡,消息传出人人叹息。 明王给了她最后的体面,丧仪办的隆重浩大,前来吊唁的贵眷络绎不绝,纷纷惋惜天妒红颜。 几日丧仪过后,棺木下葬。 夜幕降临,陵园冷风簌簌,一两声鸦雀嘶叫,空旷的园林格外凄凉冷寂。 稀薄月光下,几道身影正挖掘着新坟,不时低语几声快些。 扶盈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情郎面孔,沈今安唤着她名字,见她醒来,焦急脸上终于露出笑。 “这是……哪里?”揉着晕乎乎的脑袋,扶盈环顾了圈周围,“我,我到底是死是活?” 沈今安给她喝下清水,告知她如今已一切平安。 如扶盈预料,沈今安不会离开京城。 知道明王一定不会放过扶盈,就算不被处死,往后在王府也没好日子过。 幸得当年南缃为扶盈研制的从道观脱身的假死药还留有,沈复等人决定用此将人从王府解救出来。 计划好一切,月牙将药掺在扶盈饮食中,在棺木下葬后沈今安守在附近,等无人后将她带走。 “扶盈,你现在安全了,往后自由了。” 沈今安紧抱着怀里人,多日来的担忧终于放下,死而复生的扶盈也动容得眼睛湿润。 远处楼台上,暗光中的男子身姿笔挺,静静看着这一幕。 “王爷,要动手吗?”小厮开口。 明王没说话,遥望着远处人影一动不动。 眼看一行人要离去,小厮着急,又一次询问。 明王面色复杂,面对挚爱人的多年欺骗,他是有恨的,他无法原谅对方所作所为,这注定了二人余生不能再恢复如初。 可已动了真情的他又狠不下心对心爱人下死手。 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怎么面对这份感情,局面一度僵持,这些日子的明王郁结迷茫。 反复想着扶盈说的话,将两人过往从头回忆了遍。 在明王认知里,扶盈是个温柔没脾气的,不论被怎样对待,永远爱他敬他,任凭他如何过分,她都死心塌地到打不走骂不跑。 他已记不清自己多少次为了讨好元锦书而伤害对方,肆意挥霍她对他的包容,那时哪里想过,惊才绝艳的赵氏女也是个有傲骨的,真正的赵扶盈比任何人都清高,可他从未真正了解过。 走到今日何尝不是自己过去的薄情,伤透了对方的心。 沈复等人的计划虽周密,可王府也不是等闲之地,明王既已知道沈今安的存在,又怎可能不让人关注他。 探清他们的假死计划后,明王并没第一时间揭穿,而是陷入矛盾:是纵容那对男女远走高飞,还是让他们为自己行为付出惨痛代价。 其实时至此刻他仍在犹豫,他知道,只要一声令下,那几人必死无疑,可…… 月夜流转,时间一点点过去,这一刻很长,似又很短。 明王始终没说话,眼看远处人要离开陵园,小厮心急主子怎么还不下令。 眼睁睁看着人影彻底消失在黑夜,小厮这才明白,主子是有意放走那些人,他不理解但也不敢多言。 仰望着凄清月色,明王轻轻一叹。 这样也好,既无法复合又不忍痛下杀手,与其两人往后痛苦度日,眼下这般也算他们最好结局。 回想半生爱过的两个女人,他都付出过感情,可结果无一例外地没得到对方真心。 不论是元锦书还是扶盈,都是才华绝顶之人,能让她们倾慕的是比她们更优秀的男子,而闲散性子的自己永远打动不了这类女子。 可做个闲散王爷,偏是他的毕生追求。 “母妃生我时遭到算计,大小只能保得其一,她毫不犹豫选择了保我。” 明王自言自语,侍从不知主子为何说这个,恭顺听着。 “临终前她同贴身嬷嬷说,不希望以后的我有多大出息,只希望能在尔虞我诈的皇家安稳度过一生。” 命是母亲给的,自懂事起明王就告诉自己,为了母妃也要保全好自身,替母妃好好活下去,看她还没看过的风景,过她没过完的人生。 要想在皇室平安终老,做个闲散王爷是最好选择。 不争不抢,无意朝政,心甘情愿活在兄弟的光环下,哪怕不得父皇看重,被外界笑嘲草包,但他做到了母妃的期许,过着自己简单日子。 可这些在旁人眼里是没出息,是元锦书嘴里的胸无大志,父皇所说的没有皇家风范。 但明王很满足。 要说唯一不如意,就是半生的感情。 第一卷 第383章 结局 - 楚宫春色 - 悠然小宝 仙云山,林中小筑。 凌恒将亲手做的饭菜端上桌,“我这几年可不是毫无长进,过去都是你给我做美食,今日换我给你做,尝尝味道怎么样。” 南缃笑看着一桌饭菜,“至少没炒糊,卖相还算凑合。” 凌恒期待的等着味道评价,南缃尝过后老实道:“你其他方面都有才干,但在做饭一事上是真没天赋,只能说做熟了。” 凌恒也不受打击,“怪只怪你师傅,只留下一屋子医书,但凡有本教人做膳食的书,我也不至于这点本事。” “开玩笑而已。”南缃笑道,“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皇帝,独自生活,能把自己和家照顾打理妥当,你已经不错了。” 说到这个凌恒不由自嘲,“你是不知我刚来的时候。” “每次生火弄一屋子烟,后才知湿木柴是要放干才能用,棉被盖久了会又硬又潮,需经常晾晒,豆角煮不熟吃了会中毒。” 听着凌恒叙说,南缃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场景,不猜都知那时的他过得多狼狈。 他原不该受这些,都是因为自己。 不忍再细想,屏住喉咙的酸涩,南缃端起碗埋头吃着,掩饰下眸底的晶莹。 “这些菜做得一般,但有一样能拿得出手。” 凌恒起身去厨房将烧好的竹筒饭取了来,“这个做法还简单些,勉强跟你做的味道媲美。” 这回凌恒没说大话,竹筒饭的味道当真不错,南缃却吃得酸楚,知道这必是他尝试过很多次才有的结果。 曾经最尊贵的男子沦落到此,南缃越想越心疼。 “再好吃也不至于吃哭吧。”凌恒打趣。 咽下眼中泪水,南缃故作调侃,“能吃到天子亲自做的饭菜,我是感动这福气。” 凌恒点点头,温柔眼眸闪着意味深长的笑,“既然如此,这么好的福气你打不打算长期拥有?” “雪团很喜欢这里,似乎对这里还有印象,一来便异常兴奋,我想你也喜欢吧,要不要跟我们父女搭伙?” 南缃心尖一动,她没有回答,但嘴角的笑凌恒看得懂,欢喜地帮她添着菜。 凌晋已十一岁,继承了父母聪慧的他早早少年老成,有裴琰云铮等人的鼎力扶持,还有生父越王,虽失了皇族身份,但依然关注着朝堂和天下局势,为爱子出谋划策,保驾护航。 少年帝王龙椅稳坐,楚国康元五年,世间少了位太后,多了个田园散人。 …… 又一年阳春三月,南临城被笼罩在一片花海中,十里桃花染红了整条街,微风起,吹落繁花如雨,随着碧绿河水静静流淌,引得行人流连驻足。 青石板路上,一对男女相依而行。 沈今安搀扶着孕中妻子,无微不至地悉心照顾,扶盈轻抚着孕肚,同丈夫笑语闲聊。 二人停在河边,观赏着眼前美景,彼此道不尽的柔情蜜意。 熬过了数年苦候,卸下肩上重担,离京后的他们回到南临城,隐姓埋名下过着平静温馨日子。 行人来来往往,孩童笑声穿梭在其中,再抬眸时,扶盈目光落在桥上一处不动了,笑容僵在嘴角。 桥头上,一身银白色长袍的明王临风而立,素带和墨发随风清扬,他静静看着,看着桥下相拥的男女。 扶盈有那么一瞬的紧张。 但见对方淡然自若,像是早发现了他们,探究到那双平和目光没有为难的意思,扶盈心渐渐放下,胸中思绪万千。 沈今安没有发现异常,还在同妻子笑聊,而后扶着她离开。 走出一段,扶盈回眸望了眼还立在桥上的人,似乎看到男子微微扬了扬嘴角。 他终究是良善的,扶盈叹息,明王骨子里不是坏人,这个被她骗了多年的男子,到底也在她心里留下了特殊位置。 低首转回,扶盈恢复容色,继续同丈夫边走边聊。 目送桥下人远去,明王心境复杂。 他为拥有过这样出色的女子而傲娇,也为对方的欺骗而心痛,更为自己过去的幼稚和不珍惜悔恨。 她一切安好,明王还是欣慰当初的决定。 // 回到家的沈今安和扶盈突闻噩耗:沈复酗酒而亡。 “怎么会这样?”扶盈诧异,“姑丈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怎么会出这种事?” 两人来到沈复房间,看着床人上已去的人,他走得很安详,嘴角带着一抹温柔的笑。 沈今安深吸口气,强忍着要流出的泪水,“叔父是去和妻儿团聚了。” 大仇已报,赵氏一族平反重振,侄儿也娶妻安家,沈复再无遗憾,终于可以安心去寻妻儿。 扶盈眼泪滑落,为这个至情至信的男子动容。 “不要难过。”沈今安抱着她安慰,“叔父他们一家三口这会儿应该团聚了,我们要为他们高兴。” …… 回到京城后的明王时常对着物是人非的府邸出神。 元锦书是他少年时的白月光,半生痴恋,但远不敌后来的扶盈刻骨铭心,艳丽而深刻。 她们出现在他生命里,来了又去,一切终是回到了原点,明王独自守着王府,如最初模样。 两个女人用尽了他所有感情,后来的明王再未娶妻纳妾,依旧是人们口中的闲散王爷。 只是外界不知的是,他时常会暗自期待:会不会哪日的扶盈念及旧情,重新回到这里。 抱着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度过了往后的一日又一日。 …… 如凌恒最初所期,和心爱人在青山碧水间过着无忧无虑日子。 北疆的雪,江南的烟雨,塞外的草原,去更多地方,看更多不一样的风景,那些年少的憧憬,在后来日子里逐一实现。 他们虽不是夫妻,但以熟识的身份相伴余生已经是最好结局。 一生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南缃从未遗憾,若说遗憾,谁人没有。 爱她但至死没有表露过心意的洵一,以师徒之名默默守护的司马明朗...... 还有为她放弃皇位的凌恒,一路走来,他们有过怨,有过算计,幸而熬过了所有风浪,对彼此的愧疚就用后半生的相伴来补偿。 …… 多年朝堂风云,少年皇帝历练有成,随着凌晋的长大,不止一次想要给生父恢复皇族身份。 “都说落叶归根,父王还是回归宗庙的好。” 无人之时,凌晋还是称呼越王父亲,“哪怕是宗亲身份,至少能在太庙受后人香火。” 可越王对这个毫无兴趣,一再回绝。 后来的凌晋终于明白,父亲执意如此是为了母亲。 一个皇族身份,让他和爱的人生死两别,他在盼来世,以全新身份和母亲重新在一起。 那一代的故事错综复杂,景隆帝做下的孽致使三个儿子感情不得善终,可皇族和赵家的血还是融在了一起。 凌晋在位期间将楚国推向鼎盛,向天下证明他是当之无愧的九五之尊,有着世间最高贵的血脉,皇室帝祚永延,千年家族永世传承。 【全文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