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遇匪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二月的清晨依然寒冷,路边倒伏的枯草上还挂着霜气,林间的薄雾依然轻飘漫荡,偶尔一两只掠过的鸟雀才给这早春的天气稍添一丝生机。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伴随着车轮转动的沉闷声从这林间的小道上传来,一辆驾着匹青灰色骒马的马车急速的奔驰着。 崎岖的小路蜿蜒曲折灌木丛生,就在一处枯树丛后面,影影绰绰有几个人影悄悄地伏了下来。 “啊---”一个裹着黑黄粗布头巾的长脸汉子被冷风吹得忍不住要打喷嚏。 “你给我闭嘴!”紧挨着的一个粗壮的汉子,怒目圆睁低声喝到。 那长脸吓得赶紧捂住嘴,凑过来低声道:“二当家的,这林子平时也没个人影,就是有人也就是个砍柴挖菜的,咱这一大早的能有啥收成?” 被称作“二当家”的壮汉又是一瞪眼睛,低声喝到:“打更的兄弟不是已经报有马车朝这边来了吗?这一大早敢闯这片林子的不是路远赶道就是押货过山,赶远路的不带盘缠?押货的没钱收了他货不成?汪六子你长点心行不行?” 那汪六尴尬的咳咳两声应着,眼瞅着马车越走越近,忍不住又问:“二当家的,这马车瞅着也太寒酸了吧,马不是好马,车也不是好车,就是比平常的车长一点,要说是押货的,可就俩赶车的,别白瞎了咱兄弟这趟!” 二当家没吭声,眯着眼睛盯了一会儿,眼瞅着马车到了自己的预设的位置,这才嘿嘿低笑了两声,说“这次的货可不一样。”然后两个手指头放进嘴里打个呼哨,只见一根绊马索忽地从地面升起,下一刻就是马“嘶---”的一声长鸣,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幸亏这赶马人眼疾手快及时勒住了缰绳,要不然整个马车就会跟着华丽丽的摔个“美人卧”。 这车上的两人还没缓过神来,就感觉自己眼前一花,七八条人影就围了过来,一阵凉风吹过,几把明晃晃的大刀就架在了脖子旁。 两个人就这样被押着跪在路边,其中一个圆脸微胖、凸额头眯缝眼的家伙算是反应较快,看眼前这阵势知道自己这是遇上打劫的了。忙堆笑着说:“各位好汉,在下是一个小生意人,因赶时间才借宝地路过,惊扰了各位好汉,还请各位好汉多多谅解,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 “过去?!”这汪六一手拿刀,一手指着这二人哼哼的说到:“放你们过去,你们烧香了吗?” 圆脸胖子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是要买路钱,继续点头求饶道:“各位好汉大侠,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的生意人,做的是小本买卖,近来生意不景气,实在没有多少钱孝敬各位好汉。” “没钱,没钱把货留下。”二当家威严的声音从这二人头顶炸开。 这圆脸胖子身子微微一震,立马开口道:“各位好汉,我随身还带了一些散碎银子,就当...就当...孝敬您老人家了”。然后扭头看向旁边一直在瑟瑟发抖的同伴,喊道:“朱全,把你身上的银子拿出来!” 这朱全怨恨的瞪了一眼旁边的胖子,奈何手被死死抓着,要不早上去在那该死的胖圆脸上抓上几把,给他添点颜色!无奈的哆嗦着嘴唇说:“在...在...在怀里。” 随即有人直接上前从朱全的怀里掏出一个钱袋,转身交给二当家。 二当家抓着钱袋捏了捏,冷哼一声道:“就这么点!”,走到这俩人跟前蹲下来凑近他们说“这一大早兄弟们在这挨饿受冻就为了等你这点钱?连壶酒钱都不够!”随即站起身拍了拍手说:“罢了,既然你是个小生意人我也就不为难你了,你这钱我就不要了,把货留下就行!” 两步走到车前,抓住车帘一挥手,车帘掀起的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尽管早就知道车里装的是什么,但二当家的还是暗吃一惊。 身后的胖子和朱全此时已经脸色惨白,开始不停的挣扎叫喊。 “不能动,千万不能动啊!” “求求好汉,放过我们吧!”...... 而其他人都是被眼前所看到的惊住了。 简陋的车架上铺了一床散发着霉味、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被子,靠近车子最里面蜷缩在一起的是五六个女孩子! 这五六个女孩子被绑住了手脚,嘴里塞上了布条,蓬头垢面,衣衫脏乱,瑟瑟的挤在一起,满脸惊恐的与外面的人对视一眼又赶紧低下头来。 二当家的转过头来,脸色阴沉,眼睛已经含火喷血,冷冷的问那胖子:“这就是你的小生意?” 那胖子本来想极力隐瞒,现在被揭了现行反倒不那么慌了,撇了撇嘴角说道“既然被好汉你看到了咱也就不隐瞒了,小的名叫程怀财,是凝露堂这一旗的买办管运,这几个都是跟爹娘签了文书的青苗,小的正赶往总堂倒秧。提起我们凝露堂的旗主恪威龙,好汉应该听说过吧,今日放小的一马,来日定有厚报!” 二当家的嗤笑一声,傲然的说到:“凝露堂?旗主?恪威龙?不就是在蒲邑关地面上专门拐带人口,**好了卖到各个教司仿口做歌舞伎的?干了这么多缺德事就不怕遭报应吗?” 程怀财不满的梗了梗脖子说到:“鸟有鸟路,蛇有蛇道,好汉不也是道上的人吗?都是为了挣点银子活命而已。再说了,这几个青苗放家里迟早饿死,去了堂口不仅吃穿不愁,运气好了被哪家买去当个小妾什么的这下半辈子都有着落了。好汉还是不要为难小的,跟恪旗主作对可是没有好下场的!” 二当家一把张开大手死死地钳住程怀财的脖子,阴笑道:“我现在抢走你的货,然后杀了你们俩,就地掩埋,你那旗主可能找到?哈哈哈...” 程怀财被掐的脸色通红,直翻白眼,扭动着身子求饶道:“饶...命,小...小人多嘴了,好汉想要就...就拿去”。 二当家恨恨的盯着程怀财,咬牙道:“当年我妹妹才十岁,家里穷被我婶娘所骗卖给你们这帮畜生,说是带去**好当丫鬟,谁知半路被就你们这帮畜生糟蹋了,等我找到她的时候,我的妹妹...她...她...就那么光着身子被卷了一张草席扔到林子里,浑身上下血污污的,满是都是淤青,都是牙印子,你们这帮畜生,她才十岁,她还是个孩子!孩子!!!”二当家眼睛通红,咆哮着说完最后几句话,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 程怀财脸已经憋得像个紫茄子,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好汉..息怒,那...断不是我们旗口,我们...我们有规矩,不管青苗翠节都...不会碰的,若是好...汉想...报仇...咳咳...我替你...打听是...哪个旗...口的...”。 二当家松了手,程怀财像一条濒死的老狗一样,侧躺在地上躬着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汪六等人也呆住了,他们只知道二当家当年杀了他婶娘,为了躲官兵才上山的,不知道平日里寡言少语二当家竟然有这样痛心的往事。 二当家撇了一眼朱全,朱全浑身筛糠一样,吓得直摇头:“没有...我们没有...不是...不是我们,我们...顶多...压压价,自己偷偷漏点钱...别的真没...没做过...” 二当家挥了挥手说:“让车上的人下来”。 二、我去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几个手下解掉姑娘们身上的绳子,扔掉嘴里塞的破布,几个女孩子相互搀扶着走下马车,由于被绑的时间太久,有两个姑娘刚一落地腿一软就直接摔倒了,其他人又慌忙将其扶起。 待几人站定,二当家走到几个姑娘面前,只见这几个女孩子约摸十四五岁的样子,一个个脸色青黄,嘴唇干裂,身体瘦弱的就像风中翻飞的一片枯叶,唯独一双双眼睛是纯净清澈的,只是现在里面全是惊恐和疑惑。 二当家扫视了一会面前这些如荒葱野草般的女孩子,开口道:“我们落草岭的卢老大要成亲了,新娘子缺俩个伺候的丫鬟,你们谁愿意留下来?” 一旁跪着的程怀财和朱全面色苍白的互相对望一眼,可看着眼前这明晃晃的刀,只能把那到嘴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无力地低下头。 见无人回话,随又开口道:“放心,只要你们上了山,你们的家人我们也会保护的,不会让人再去找他们讨要锁银。” 不论是什么原因,这些被卖的女孩子在家人签下卖身文书时就已经与这个家庭断绝了往来,自此生老病死全无关系,可是如果谁在路上走包了,也就是偷跑了,那旗主还是会派这些蛇曼子去找女孩的家人讨要购买时所花的钱财,就是“讨锁银”。 可能是父母无力抚养,可能是要给弟弟妹妹换取活下来的口粮,可能是...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些女孩子从此都成了风中的柳絮,水中的浮萍,没了依靠,没了支撑,只能听天由命,只能沦落天涯。可即便如此,此刻她们还在为自己的“家人”着想,害怕给自己的家人招来麻烦而背上骂名。真是愚痴!二当家的心里暗骂。 简短的沉默。 “我去”一个轻吟软末的声音飘来。 二当家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这个说话的姑娘。一身米黄色衣衫虽然有些脏乱,但看衣服质地比其他人要好一些,白皙的手腕处那紫红色勒痕还清晰可见,一头蓬乱的乌发下面一双眸子倒是清亮。不同于其她人眼中的恐慌,这双眼睛居然有一丝镇定,有一丝倔强! “很好,叫什么名字?” “孟语初” “多大了?” “十四” “你愿意上山?” “愿意” “哦,为什么?” 一旁的程怀财和朱全简直郁愤到了极点,明明是你要抢人上山,现在有人愿去了又问人家为什么,你是不是一天太闲了?!大魔王啊,你就别那么啰嗦了,赶紧挑好人走吧! “被绑的时间太久了,怕撑不下去。” 二当家眯着眼睛玩味的盯了一会这个孟姑娘,咧咧嘴角笑着说: “识时务,不错!” 随后又转向其她人,问道:“还有谁愿意上山?” 见无人回话,就走到一个看着年龄稍大一点的姑娘面前问:“多大了?” “十六”柔弱的声音。 “叫什么名字?” “梅生” “嗯,就你了!” 像梅生这样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她的家人也没有给她许人家讨彩钱,因为那聘礼可没有这卖给蛇曼子来的多来的轻快,虽然对自己的家人有怨恨,可谁也不愿意跟“土匪”沾上关系,尤其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一旦进了土匪窝,那名声就算是毁了,有可能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但现在,自己的命根本不在自己手里,又怎么去抗争... 待二当家挑好人,这才转身看向程怀财,说道:“把她俩的卖身契拿过来。” 程怀财嘴唇哆嗦着,颤抖着双手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书呈了上来。 “书生!”二当家朝身后喊了一声。 一个满面书卷气息,上身短褂束腰,腿系绑带,脚穿布鞋的少年走了上来。 二当家指了指那叠文书对这少年说道:“把她俩的卖身契找出来。” “嗯,知道了。” 程朱二人不解的看着这个被唤作“书生”的少年,只见他虽然眉目清秀,却有些木讷,这样的人一看就是个只知道常年功书的书呆子,这得家里穷到啥程度,跑来当土匪了? 很快书生找到了孟语初和梅生的卖身契,二当家拿着剩下的那些文书和刚才搜来的那袋碎银一并扔到程朱二人面前,喝道:“拿好你们的银子!回去告诉你们恪旗主,就说落草岭的二当家卫成勇借走他两个丫头,他要是心里过意不去的话,就多送点银子过来,咱一并全收,哈哈哈...”。 说完,又一声呼哨,耳听得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尘土飞扬处,竟跑来五六匹马,卫当家的抓住其中一匹身红腿白的大马翻身上去,又一弯腰,一把擒住孟语初横放在马背上,其余众人也纷纷上马,汪六把梅生也同样横擒在马背上。就在众人准备策马扬鞭时,卫当家的又回过头来对着程朱二人说道“这些小丫头们也是爹生娘养的,别跟个牲口似的给绑上,还是好好对待着,要是给祸祸病了可没法和你老大交代!” 三、上山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终于马蹄声消失了,地上的俩人才哆嗦着站起身来,朱全朝着卫成勇他们离去的方向狠狠吐了一口“呸,一帮臭土匪!臭强盗!” 程怀财气的脸色通红,指着朱全骂道:“都是你个贪吃鬼,要不是你昨天耽搁了时辰,咱用得着一大早的钻林子?” 捡起地上的文书和钱袋,又抬眼朝四周看看,继续骂道:“落草岭,落草岭,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不是说你熟悉路吗?现在可倒好,时辰耽搁了不说还丢俩苗,你让我回去怎么交代?” 朱全盯着自己的钱袋被程怀财紧紧攥着,说话也不敢太硬,咽了咽口水说:“以前跑过好几次都没事,而且一大早的,谁知道这里会有土匪啊!” 随后又瞪了一眼还在车前站着的几个女孩子,喊道:“还不上车去,傻站着干啥?” 等几个女孩子都上了车,又转过头来堆笑着问程怀财:“程爷,还绑上不?” “还绑个屁啊,还不赶紧赶路,想想该怎么给旗主交代吧!” 程怀财懊恼的一屁股坐到车架上,靠着车门仰脸向上闭着眼睛暗自盘算。朱全跳上车,坐在另一边车架上,讨好着说:“程爷,这该上路了是不是把我的钱袋还我?” “谁拿你钱袋了?”程怀财转过头来,愤愤的盯着朱全。要不是这货昨天中午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多喝了几杯误了时辰,今天也不至于被人像只猪一样拿刀架着脖子吆喝。 朱全谨慎的指了指程怀财手上捏着的钱袋,程怀财低头看了看,随口问道:“这是你的?那我的呢?” 朱全哭笑不得的说:“临走前你不是说你的太多怕不好带,都藏车架底下了吗?” 程怀财随手把钱袋丢到朱全身上,没好气的说:“看你那点出息,光知道盯着你那几个破钱,有本事多打听下哪有好苗,要是能多找几个像昨天那样的,不就省事多了!昨天那......” 说到这,俩人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一起变了脸:“昨天那莫家丫头是自己找上门要卖身的,给她的价钱压的最低,咱俩还暗自高兴了一把。没想到今天又被土匪掳去了,不,是自愿跟着土匪走的,难不成那丫头是土匪的眼线?那也不对啊,这帮土匪看着来势汹汹,却只劫走了两个小丫头,别的啥也没动,不行,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如实给旗主大人汇报!” 七八个人骑着马朝山上走着,马背上的几个人还在聊着天,“二当家的,你咋不把那几个小丫头全都抢过来呢?”就数汪六子话最多。 “抢过来你养啊?”二当家瞪了一眼汪六子,继续说到:“近来外面官府到处抓徭役,光这几天就有三十来号人来投营,大当家的都怕没地方住,担心大伙的口粮不够,寻思着不行再换个地方。万一官兵打来了,就那几个小丫头打不能打,跑不能跑,要是再被官兵抓去还不把咱的底泄了。” 然后又意味深长的说:“不过,经过这一闹腾,起码那几个小丫头也不会吃太大的苦,应该会平安到她们要去的地方。” 半山腰处有一大片已经被翻整过的空地,这一大早的竟然还有几个人在干活,几个壮汉喘着粗气在砍着地里的枯树,还有几个跟在后面把树枝捆好往对面的柴房里搬。几个人一边干着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好好的开什么荒呀,也不知道大当家是咋想的?”一个黑脸膛的汉子直了直身子,用衣袖擦擦脸上的汗,又撩起衣衫扇扇风自顾自的说到。 “听说这是二当家的主意,二当家说这林子里的野物再多也经不起咱这些人天天抓,咱和那几个山头又不一样,又不能随便下山去抢,要不咱真成了土匪了,还是开些地出来自己种着几代人都养得起。”一个沙哑的声音应到。 “其实呀,这落草岭还是不错的,这地要是开出来不比山下的地差。”一个年龄稍大、头发花白的老者抓了一把地上的土在手指上捻了捻说:“听老辈人说这岭以前净是石头啥都不长,后来有只神鸟从这飞过不小心把嘴里叼的仙草给掉下来了,没想到那仙草一落地就生根竟然长出了一大片林子,所以这地方就叫落草岭了!”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说这地名是这么来的!说起山下的地,真是可惜了,”一个方脸大眼睛但有些秃顶的汉子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又抡起斧头朝树干上狠狠砍去,一边发泄似的说:“要不是被逼的没办法谁愿意跑这来。年年打仗,种了也收不了,官府还照常征税,还要每家每户出劳力去修什么栈道、挖护城河,我看啊,都是给他们自己盖花园去了!” “当官的说了,这修栈道挖护城河是保护咱老百姓的,可山下那几个村子都饿死多少人了?能跑的都跑了,跑不了的就卖儿卖女,换不了几个钱最后还是得饿死!这当官的咋不来保护咱呢?”一个脸色蜡黄有些浮肿的汉子一边捆着柴一边说到。 “那是人家官府的事,关你鸟事?”一个身材瘦小,有点驼背的家伙斜着眼撇了一眼这些人,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说:“反正咱没饿着,大当家马上要办喜事了,咱们还能跟着热闹热闹,嘿嘿!” 几个人顿时都黑了脸,那秃顶汉子瞪了一眼驼背,生气的说到:“老癞子,你光棍一个当然没关系了,你要是像我们一样没了老婆没了闺女儿子就不会这么说了,你....” 就在气氛变的紧张的时候,有个眼尖家伙看见远处的一行人马,立刻喊道:“看,二当家的回来了!” 四、问话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过了那片空地是一处地势较缓的坡地,一排排用石头砌的房子整齐地排列着,木头和蒿草搭起的寨门简朴而又粗犷,门头上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落草寨”竟透着一股肃穆之气。两侧门柱上还张贴着对联,上联:上天问生死,下联:落草有人家。也是,老天爷管生死,可活路还得自己找。 门口几个岗哨警惕的望着四周,院子里的人进进出出,似乎很忙碌的样子。听到远处的喊声,几个喽啰定睛一看,忙扯着嗓子也跟着喊:“二当家的回来了!” “哈哈哈,老二回来了!”伴着一阵豪放的笑声走出来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汉子,身材高大魁梧,一件兽皮做的半褂显得霸气十足,长得也算浓眉大眼,就是左边眉毛上一个小拇指大小的黑痦子有点破相,这就是落草岭的大当家卢长庆。 众人皆下马抱拳,齐声称道:“大当家!” 大当家的看了一眼被丢在地上的两个小姑娘,好笑的问道:“老二,你这是进山挖棒槌去了?给我带回俩人参姑娘?” “大哥,今天走运,劫了凝露堂的胡,弄俩个小丫头给嫂夫人当丫鬟。”二当家走进一步说道。 “哈哈,还是老二你想的周到,也是,咱这山里没个女人伺候也是不方便。”大当家的朝身后招招手说道:“去把这俩丫头带到张大娘那儿,给她们收拾干净,换身干净衣服再送到夫人那里。” “等一下”二当家的指着孟语初喊道,“我有话问她。” “哦?”大当家好奇的看了二当家一眼。 二当家抱拳说到:“大哥,既然要进山门咱就得搞清楚是什么样的人!” “嗯!”大当家点点头,顺带打量了孟语初一眼。 被捆着颠簸一路,刚松开手脚又被横放在马背上折腾了半个时辰,孟语初已经七荤八素头晕眼花的厉害,听到还要问话,努力平复了一下,稍稍挺了挺腰,微微抬起头。 孟语初这一抬头倒把旁边的书生吓了一跳。 “丫头,我问你,你为什么要上山?”还是那个问题。之前提问时二当家自然是想知道真实原因,可这丫头居然给搪塞过去了,现在已经进山了,那肯定要问清楚了。 “宁入山门,不落伎堂!上山虽担了寇名,却能与山林草木为伴,尚有一丝自在,总比沦落伎堂任人摆布,受人糟践的好!”孟语初咬了咬苍白的嘴唇,语气很轻但很坚定地说! “可是,据我所知,落入伎堂的女子大多会学到一些技能,起码能保个衣食无忧”大当家饶有兴致的看着孟语初。 “虽衣食无忧也不过是笼中雀而已。小女子虽无大志,但也向往能够自由自在,按照本心所活。”孟语初双眼无比的坚定。 “哈哈,有性格,我喜欢!”大当家爽朗的大笑! 这时,书生一边打量着孟语初一边走到二当家的跟前耳语了几句。 “喔?”二当家微微一怔,随即一脸疑惑的看向孟语初,问道:“你是青坞镇的教书先生孟矜仁先生的大闺女?”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是满脸狐疑。 青坞镇在蒲邑关这个地方算是个大镇甸,以前很是富饶,孟矜仁是镇上“正仁书馆”的教书先生,这孟先生为人正直慷慨,在学业上对待弟子不论是富是贫都一视同仁严格要求,还经常解囊资助家境贫寒的学生,深受当地百姓的赞誉。没想到这样一位传授君正仁义的贤士竟然也沦落到卖儿卖女的地步! “是的”孟语初轻声道:“连年战乱,学堂已无人读书,近来我母亲又患重病,家父无力医治,尚有两个年幼的弟弟还需要抚养,我是自己偷偷跑去卖身的,换一点钱财只为给母亲治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现在父母有难,我岂能坐视不管?就当以这血肉之躯回报父母了。” 一番话说得众人皆唏嘘不已。 顿了顿,孟语初抬头看向俩位当家的说:“小女子有一事相求,恳请两位当家答应。” “什么事?你说吧”大当家的说到。 “请不要把我的行踪告诉家父!”孟语初的眼中除了深深的哀伤和无奈,还有一丝坚强! 时下正是孔孟之道盛行,孟矜仁也深受其影响,以“仁义”立世,以“君子”修身,这样一个重视名节和声望的人,宁可全家饿死,也绝不会卖儿养家的,更何况去做一个屈尊弄姿、假面哗宠的伎伶,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耻辱! 大当家先是愕然,随即点点头说道:“好个明理的小丫头,咱被你的孝心感动了!放心吧,不会让你家里人知道的。你叫什么名字?” “孟语初” “好!语初姑娘你们就安心在这住下就行,往后没人敢欺负你们!” “谢谢大当家!” “哈哈哈,叫咱一声大当家就说明你已经是咱落草岭的人了!你呢?叫什么名字?”大当家转头看向梅生。 听了刚才孟语初的一番话,梅生现在也不那么胆怯了,随即低下头说到:“梅生”。 “嗯,怎么样?你也愿意进山门吗?” “我...愿意。”梅生怯怯的回答。 “好,书生,你去带她们到张大娘那儿,换身衣服吃点东西然后去见夫人!” “是”书生领命带着两位姑娘往东边的一个院子走去。 见几人走了,大当家转头看向二当家,一边挠着头一边说:“老二,这两天来投营的是越来越多了,走,进去咱俩商量下接下来该咋办!” “好,大哥请”二当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走吧”大当家一手拍在二当家的肩膀,一边朝里喊:“**,把账本拿来...” 五、熟人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过了院门又朝后转去,这时书生说话了:“语初妹妹,你可还认得我?” 孟语初转头看向书生,随即惊讶的叫了起来:“你不是李奉朝师兄吗?” 书生点点头回道:“是我” “你怎么也在这里?我爹说你不是已经去都城了吗?” “唉,一言难尽啊!”李奉朝苦笑一下,摇摇头说道:“世事无常啊!” 李奉朝原本是邻镇的一户富商公子,家里经营着酒楼茶庄,因敬仰孟先生的学识便拜为座下弟子。这李奉朝谦恭好学很是得孟先生的赞赏,有时孟先生也会邀请几个得意弟子来家中聚会,所以和孟家的几个子女也是相识的。只因连年战乱生意亏损李家去年就举家迁到都城了,家里就剩下李奉朝和一个管家料理剩余事宜,听说前两个月李家所有人都已经搬走了,怎么会在这儿碰到他? “料理完家里的事,我和管家还有几个家佣便动身前往都城,谁知路过南陇山的时候遇到一伙盗匪,他们不仅抢了钱财还杀了管家和几个家佣,就在他们要对我动手的时候幸好卢大当家赶来把我救下,我怕再遭不测所以隐姓埋名留了下来。没想到今天竟然碰到了你,更没想到老师竟然窘迫到如斯境地,也怪我一直忙家事没顾得上照顾老师,唉!”李奉朝苦笑着摇摇头。 “李兄不必自责,自家事家父是不会向外宣讲的,更不必说是自己的学生,他怕会连累了大家!”莫轻语盯着地面幽幽的说。 “其实来这落草岭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这儿的大当家叫卢长庆,性格豪爽勇猛,为人也算正直,所劫的都是些为恶不善的官商,他从不允许手下的兄弟随意冒犯百姓;这二当家叫卫成勇,不仅功法了得还机智过人,今天就是他从打更的兄弟送来的信息中推断出你们要走的路线和时辰,才成功把你们劫上山的。”说到这,李奉朝呵呵笑了起来。 “大概,也有李兄的功劳吧。”孟语初淡淡的说,否则,打劫带个文弱书生干嘛! “噢...嗯...有一点点”李奉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帮着认字...” “唉...”孟语初轻轻的叹了口气,父亲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自愿卖身,得意弟子落草为寇将情何以堪?! “语初妹妹,你不会是...看不起我吧?”大概是猜到了孟语初的心思,李奉朝有些窘迫的问。 “李兄多虑了,你我也是身不由己,只能说是时运不济吧!”都一样的落魄,谁还有资格看不起谁,只能说生不逢时啊! 二人不再说话,走到了院子最里边的一排房子,李奉朝指着中间较大的一间说:“这是女眷的伙房,旁边是张大娘的宿房,这张大娘人也不错,你们不用害怕。” 正说话间,从伙房走出一个妇人,一身绛蓝色的粗布衣褂,虽然旧但也干净利落,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梳了一个大髻,用一个木簪挽着,眉眼弯弯看着很和善,一双手满是面粉,在身上的围布不停的拍着。瞥见有人过来了,即抬头笑着说:“我这刚和好面,你们就寻摸来了,这是...”待看到两个姑娘后又疑惑的问道。 “张大娘,这两位是二当家带上山给新夫人做丫鬟的,你先带她们吃个饭,给她们洗洗澡换身衣服再带去见夫人。”书生拱拱手说到。 “啊~好好”张大娘眉眼更弯了,笑呵呵地说:“这下可有人和我老婆子作伴了,来,来,姑娘快进来!” “张大娘”书生往前迈一步说:“这个是梅生姑娘,这个是孟语初姑娘。”旋又压低声音说:“这孟语初是我一个远房妹妹,您多照应着点。” “是吗?”张大娘疑惑的看了一下,随即又明白过来似的笑着说:“你还有个妹妹?你不是说家里都没人了吗?噢,是不是你小子看上人家姑娘了?” “张大娘你说笑了,真的是我一个远房表妹,我也不知道她还活着,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你可得帮我照顾着点!”李奉朝一脸认真的说。 “好,好,放心吧书生,来咱这的姑娘都不会亏待的!” 李奉朝转身告辞,临走前又对孟语初说:“妹妹且安心住下,待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你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去西院找我,我和账房胡先生住在左边第三间屋子。” 孟语初向李奉朝欠了欠身子,说到:“兄长不必挂念!” 本是书香世家的大小姐,一个从小与诗书琴棋为伴的小姑娘,现在沦为侍奉他人的小丫鬟,她,能行吗?李奉朝有些不忍的看了孟语初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一旁的张大娘偷偷抿着嘴笑... 六、谋划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蒲邑关西南城郊,木石掩映间一座别致的建筑悠然而立。不同于城内高大巍峨的建筑,这里房舍楼台更显清新雅致,门前镇宅不是雄狮神兽而是一对翩翩起舞的仙鹤,门梁上的匾额借着灯笼里的微晕和月光隐约看到三个大字“凝露堂”。 议事厅里灯火闪烁,主位上一张宽大的桌案,上面散乱的放着几张文书,桌案后面一个高大的身影,挺着将军肚倒剪着双手正来回慢慢踱着步子。那人踱了几步后回到主位转过身来坐定,一双飞峰眉平添了几分霸气,一对深沉的眼眸如鹰隼般犀利,让人不寒而栗,左侧面颊至耳根处一道蜿蜒着的伤疤在烛火照耀下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你们再说一遍,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威严的声音犹如一道响雷。 “叫...叫落草岭”地上的阴影里瑟瑟的跪着程怀财和朱全。 “他竟然连我凝露堂的苗都敢劫,哼~”一丝危险在空气里蔓延。 地上的俩人下的赶紧磕头:“旗主大人呐,小的都报了门户,也报了您的威名,可落草岭那帮不识天高地厚的土匪混子还是劫了咱的苗,还出言不逊,说...”程怀财一边流着冷汗,一边还不忘添油加醋。 “说什么?嗯~”深沉的声音炸的俩人耳膜嗡嗡响。 “说...别说是小的押车,就是旗主大人来也一样敢劫,还说...以后转劫咱凝露堂的胡,不管是人还是财都一并收了去!”程怀财已经一身冷汗,可还是没忘了添油加醋。 “他真这么说?”恪威龙靠在椅背上微仰着头眯着眼睛问。 “是...是...这样说的”,程怀财用肘轻轻碰了碰朱全,朱全慌忙答道。 “宁掌堂,你看这事怎么处理?”恪威龙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问道。 堂下一侧交椅上坐着的一位长袍男子站起身来,脸颊消瘦,颧骨突起,配着那修剪的尖细的胡须使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奸滑。 “旗主,属下打听过了,这落草岭的匪众是最近一年才拉起来的,都是一些流亡之徒,没什么靠山,不足为惧。想咱凝露堂在蒲邑关一带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了,不管是哪条道上的都得让着几分,这落草岭太不知道天高地厚,应该给他点教训让他长点记性!” 这宁掌堂专门负责调配堂内事物,包括堂内各司口的任命,各县属的关系疏通,各月场的联络等事宜,相当于凝露堂的总管家,所以消息也最为灵通。 “既然不懂规矩那就得教他们懂点规矩!”恪威龙睁开眼睛,问道:“落草岭是哪个县属?” “禀旗主,属蒲邑关下的万县所辖”程怀财谨慎的回到。 “万县?”恪威龙眯着眼睛想了一会,看向宁掌堂问道:“这个县令可有月奉?” “月奉二百釿布。”这是宁掌堂职内事务自然很清楚。 万县不过一个小县,又是穷乡僻壤,朝廷的月俸也不过百钟,凝露堂每月给他二百釿布已经是他最大的一笔外奉了,这次在他的地界上出了事,这县令说什么也不能袖手旁观。 “这次给他四百釿布,叫他发兵剿匪,所需器物辎重我凝露堂资助他,务必一举剿灭!当然,剿下的财物与他四六开。”遂又对着宁掌堂说:“还有宋将军那里,咱也养了他这么多年,是该他出力的时候了,这些事你亲自去督办。把这俩蠢货也带上!”最后撇了地上的二人一眼,吓得二人又是一阵哆嗦。 “是!”三人齐声应道,随后各自下去准备了! 蒲邑关下辖四县八属,地虽广,但因处于魏韩秦三国交界处,多年来征战不断,所以人烟稀少。而且岭多岳险,又有白河水时有泛滥,故三国对此也少有管制,因此这蒲邑关就成了一个藏污纳垢的天然场所,这凝露堂也因此愈发的壮大。常年从各地拐带来**全被部押滞在此,还拥有自己的护卫队,所配资械也与朝廷的御用军队差不了多少,而且凝露堂还暗自发展朝中的关系,勾结拉拢了不少朝中大员,因此周围不论是官是盗是匪都对其又恨又怕。那落草岭的莽夫们竟敢太岁头上动土,真是自己找死! “落草岭...”恪威龙长出了一口气,又靠回椅背,转过头眯着眼睛盯着外面的月亮,眼底全是杀气... 七、夫人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眼下的时节蔬菜是没有的,但是山上野味还是不少,来来,吃饭吧。”张大娘端来一盘清炒白菜,两碗面条,几个馒头,还有半只兔肉招呼两个姑娘,看着俩人狼吞虎咽大口大口吃饭的样子,张大娘在一旁轻轻的叹了口气,这得是多久没吃饭饿成这样了? 待两人吃完,张大娘烧好了热水招呼两个姑娘梳洗干净,又找来两套衣服,看着她们各自穿戴好,张大娘这才仔细打量起来。 一样的清瘦。只是梅生略高一些,长得倒也讨喜,圆圆的脸庞,圆圆的眼睛,眉毛挺浓,就是头发干枯发黄,可能从小劳作的原因吧,面皮有些黑,有些糙,尤其一双手,更糙的不像小姑娘的手。一袭对襟水红色罗裙倒也合身,只是有些拘谨,双手不停的握住又放开。 再看这孟语初,一头乌发轻垂,眉如新月,眼似丹凤,尤其一双眸子如平静的湖水一般清澈,微翘的唇角让人看不出她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劫难,一身浅绿色短褂留仙裙使人越发显得白净。估计衣袖有些长了便将袖子轻轻挽起,看她从容的样子更显的恬静清秀。 张大娘忍不住咂着嘴说:“一收拾就是不一样,真是两个俊俏的丫头!这衣服还是前些日子大当家劫了一个当官的道,除了钱财珠宝光衣服就有三四箱子,这当官的真有钱!”又歪着脑袋盯着俩个姑娘看了一会,接着说“多的衣服都送到新夫人那儿了,剩下的这几件小褂小衫你们就拿去穿吧,我一个老婆子也用不着。等会做好饭你们和我一道去给新夫人送去,顺便给你们引见一下。那新夫人约莫和你们年岁也差不多,一个人在这山上也怪孤单的,正好你们来了还可以和她做个伴。记着啊,这新夫人可是刚没了爹娘,等会见了可别乱说话啊!” “知道了”两个姑娘应到。 不一会的功夫,一碗飘香的野鸡汤便炖好了,张大娘又准备了两样小菜,就让两个姑娘分别端着一同朝中间的那排房子走去。 中间的这排房子位置最好,既挡住了正午的刺眼的阳光的直射,又隔了夜间的寒气,新夫人的房间就安排在靠南一侧的厢房中。“看来大当家对这位新夫人挺上心的,不知道这新夫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好不好相处。”孟语初暗自思忖。 挑开外门的棉布门帘,入眼的一张供桌,上面摆放着两个牌位,牌位前面是四碟供品,中间的香炉似乎刚刚燃尽一炷香,屋内还有檀香的味道在飘荡。 “夫人,我给您送饭来了。”张大娘对着一侧挂着精致绣花门帘的房间说道。 “放外面吧。”一个甜软但有些慵懒的声音说道。 “这...”张大娘有些犹豫,考虑着到底要不要按夫人的意思去做。 感觉到外面的犹豫,里面又传出声音“我要敬过父母再用。” “夫人,这个我知道,只是大当家还有别的吩咐”张大娘谨慎的回道。 “那,就进吧” “好的,夫人”张大娘示意二人将手上的托盘放下,便带着二人进了里间。 一个身穿浅黄色襦裙的女子正一手托腮坐在炕桌边,两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看着很是无聊。听到有人进来便转头看向来人,淡淡的问道:“还有什么事?” 玉脂凝肤,柳眉微挑,杏眼涵珠,朱唇丰腴更是温婉中平添一份娇媚,不过,看样子也就十六七的年岁。 “真是个精致的女子,可惜了!”孟语初心中暗叹,见那双杏眼扫向自己便连忙低下头去。 “夫人,这是大当家从山下带上来的两个丫头,给您做丫鬟的。”张大娘用手指了指两个姑娘,“快给夫人通报一下姓名。” “梅生”梅生福了福身子行礼道。 “孟语初”孟语初也行了一礼。 “又是抢来的吧?!”夫人嘲讽的笑问道。 “这...这”张大娘有些窘迫的搓了搓手继续说到:“夫人,这次真不是抢来的,她们是被人贩子拐走又被二当家给救上山的,大当家看她们可怜就让她们给您当丫鬟,一来给您作伴,二来也算是给她们一条活路吧。” 夫人脸色闪过一丝悲戚,随又不动声色的看向二人,问道“是这样吗?” “是的,夫人”两个姑娘点头应道。 “好吧,既然是这样那就留下吧,不过我这也没什么事,你们平时就给张妈帮帮忙吧,有什么需要我会喊你们的。” “是,夫人”二人同时应道。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随后又慵懒地翻个身,继续一手托腮看向窗外。 “那...我们告退...”张大娘悻悻的带着两个姑娘退了出来。 “哎~呦!”张大娘光顾着低头走路,一不小心在出门时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你...”待看清来人后,张大娘又忙低下头赔不是“啊,是舅老爷,是我不小心冲撞了您,您可别见怪...” 来人不耐烦的看了看张大娘,伸手弹了弹自己被撞的衣衫,没好气的说:“走路小心点,年岁又不大别一天慌里慌张的!你这是撞到我了,要是撞到你们大当家就不怕被赶走吗?”随后又使劲甩甩自己的长衫。 “是,是,舅老爷说的是,我以后一定注意。”张大娘一边不停的点头赔礼一边暗示两个姑娘快走。 “等一下”看到张大娘身后的俩人,舅老爷又叫住了准备抬脚的三人“她们是谁?” “哦,这是大当家给夫人找的丫鬟。”张大娘忙回话。 “丫鬟?都是什么出身啊?有没有查清底细啊?”舅老爷嗤了一声问道。 “啊...这都是好人家的孩子...实在是没活路了才上山的...”张大娘躬着腰说道。 “哥哥,让她们走吧。”屋里的夫人听到外面的动静,冲屋外喊道。 “走吧走吧。”长袍男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将三人打发走。 张大娘带着两个姑娘走远了,才松了口气,回过身来对二人说道:“刚才那人是新夫人的哥哥,当初就是他带着新夫人上山投奔咱落草寨,起先二当家不同意,说他油嘴滑舌怕他不可靠,可不知怎的这大当家竟然看上了他妹妹,这才让他兄妹俩留了下来,还尊称他为舅老爷。这舅老爷是有点小心眼爱使小性子,别的倒还没啥,不过你们刚来,以后还是少招惹他。” “嗯,记下了。”俩人点头应道。 “看来这大当家还是个好色之徒”孟语初心里鄙夷地想着。 八、婚期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舅老爷进屋后又回头看了看,确认人走远了就顺手把门掩上,走到到炕桌另一边坐下。 “你来干什么?”夫人撇了一眼舅老爷没好气的问到。 “看你这话说的,妹妹大婚在即,做兄长的来看看妹妹叮嘱叮嘱,有什么不对吗?” 随即又往前凑了凑,看了看屋外压低声音说“这好好的给你屋里弄俩丫头干啥?不会是监视你吧?” 夫人往后闪了闪身,有些厌恶的说到:“给我当丫鬟,陪我解解闷不行吗?” 舅老爷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表情,没有任何反应的继续说:“该不会是这草莽起疑了吧?不行,咱们得抓紧了,今天我就去找他把日子定下来,你记得我交待你的事,别忘了...” 夫人放下了托腮的手,坐直了身子,直直的盯着舅老爷说“你可想清楚了,这次可和前几次不一样,他们可是土匪,惹急了真敢把咱们杀了!” “土匪怎么了,不就是会点拳脚功夫,看那一个个呆头呆脑的,到头来还不是被咱耍的团团转?!”舅老爷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我可听说了,这里的土匪和别的土匪不一样...” “行了行了”舅老爷不耐烦的打断夫人的话“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土匪,他们劫的财可不少哇,咱们不过是从他们手里面拿了一丁点,又不要他的命有什么大不了的!” 随即舅老爷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盯着夫人问道:“你该不会看上这个草莽了吧?你是不打算回家了吗?” 夫人被气的双颊通红,冲着舅老爷嚷到:“你胡说!要不是你当初挑唆我跟你走,我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吗?跟着你净干些坑蒙拐骗的勾当...”夫人有些气急了,身子开始颤抖,声音也有些哽咽。 “你小点声行不!”舅老爷也着急了:“要是让人听见咱俩都完蛋了,好好,这是最后一次了,等钱到手了我马上带你回燕国。” 谁知夫人听到这话哭的更伤心了,抽抽搭搭的说“我还有什么脸回去,我怎么回去啊...” “是谁要回去啊?”这时门外响起一个爽朗的声音,而屋内的俩兄妹却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 话音未落,大当家已经推门进来,当看到夫人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尤其是那双含星带泪的双眼竟微微一怔。 舅老爷反应极快,忙拱手笑道:“哎呦,是大当家呀,这不正在说你们的婚事,我这妹妹又开始想家了,虽然父母不在了,但还有一些叔伯姨娘在老家,也不知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所以有些难受。” “哎,那有什么难受的,等过完礼后咱陪你们一起回老家去看看”大当家说这话的时候还是一眼不眨的盯着夫人看。 而夫人则轻轻的转过身,背过头去。 舅老爷讪笑着走到大当家跟前说道:“我这妹妹面子薄,害羞了。这回老家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把你们的日子定下来,等你们成亲了什么都好说。” “好,我这就找**给算算看哪天是黄道吉日”大当家又看了夫人一眼,转身准备往外走。 “大当家稍等...”舅老爷忙拦住大当家的去路。 “大舅哥还有什么事?”大当家比舅老爷高出差不多一头,得低着头看他。 “我们老家有个说法,叫过五不过七,就是说挑日子最好挑五跟前的不要挑七以后的。我们这上山还有几天就半个月了,差不多也到二月十五了,要不咱就定在二月十五吧,这两个十五凑在一起正好是个圆满的好数字。”舅老爷掐着手指头边算边说。 “嗯,那就定二月十五吧。”大当家点头答到。 “那...算上今天还有三天时间准备,那咱们可得抓点紧了,该置办的赶紧置办。” “行,你看需要办啥你告诉**一声,让他安排人去办。” “不用不用”舅老爷有些着急了,“在我们老家姑娘出阁所用的东西都是由娘家人亲手置办的,要是由其他人去办不合适。”舅老爷顿了顿又说“现在也不讲究那么多了,凡事从简吧,不过在这我妹妹就只有我一个亲人,还是我亲自去办吧。” “那也行”大当家想了想说,“回头我给**打声招呼,需要多少钱找他去拿,需要人手了也找他给你安排。” “好的,好的”舅老爷忙点头答应。 大当家向四周看了一圈,然后看向夫人问道:“给你安排的俩丫鬟还满意吗?要是满意就留你屋里,要是不满意就送走了。” 夫人微微侧了下头,略点点头说“还好,就让她们留着吧。” “嗯,那好。行了,不耽搁你们兄妹叙话了,我先走了。”大当家又看了一眼夫人转身往外走。 “大当家我和你一道走吧,这办喜事可不能马虎,我现在就下山去置办吧...”舅老爷屁颠屁颠的跟着跑了。 留下屋里的夫人愣愣的盯着门口,遂又重重的叹了口气瘫坐在炕上... 九、思念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傍晚的时候李奉朝果真来了,他拿了一个小包偷偷的塞给孟语初,对她说:“语初妹妹,这山里晚上寒气重,这件坎肩是用兽皮做的御寒极好,你别嫌弃一定要穿上,在这儿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师父和师母还盼着你回去呢!” 孟语初含泪点头接过,哽咽着对李奉朝说:“谢谢师兄!只怕...再也回不去了吧...” 如果父亲知道自己甘愿卖身还上山入匪,恐怕宁死也不会再和自己想认了吧! “妹妹多虑了,师父再重名节也是你的父亲,天底下那个父亲不疼爱自己儿女的?况且你也是为了全家人...”话是这样说,可李奉朝的神情还是恍惚了一下。 定了定神,李奉朝又看向孟语初说道:“妹妹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自己,保全自己,才能为将来打算!”孟语初当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保全自己...这如同飘絮一般的生命,哪还有什么“将来”可谈... 但还是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平静的对李奉朝说:“兄长放心,我会的!” 李奉朝点点头,好似考虑了一下,又对孟语初说:“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哥哥,我会尽全力保护你的,妹妹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一定要告诉我!” 为了报答恩师的教诲,就尽力去保护恩师的骨肉血脉,尤其是在这荒蛮之地,虽然谁也不知道以后会遇到怎样的困难和危险,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去做! “多谢...兄长!”孟语初已经泪流满面。 当签下那卖身文书的一刻,孟语初已经默默的决定不再让父亲对自己有任何的牵挂,所以在她把卖身得来的银钱悄悄放到正在昏睡的母亲床边时,就留了一张字条:世事艰难,为命难安,难报跪乳,来世反哺!并剪下一缕青丝一并放到父亲的书桌上,告诉父亲来世再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估计父亲现在已经以为她忍受不了现在的清苦生活而自尽了。 而现在竟然又碰到父亲的门生,把她那将覆灭的生命之火又一次点燃,这是不是父亲又拯救了她一次?那她是不是该好好活下去?! 告别了李奉朝,张大娘带着她俩又去了一趟夫人那里,给夫人送了一些吃食还有一些用品,这次夫人和她们多聊了几句,还赏了她俩每人一件衣裳,让她俩心里更踏实一些。 帮张大娘干完活,俩人回到给她们安排的住处。虽然简陋但也算齐全,起码在这山里不会被冻着,张大娘还给她们烧了火炕,躺在上面很暖和。 外面的风虽然不大,但依然吹的窗上的纸啪啪作响,淡淡的月光映出斑驳的树影在窗户上不停摇曳。 虽然折腾了一天,可俩人谁都睡不着,都瞪着眼睛看着窗上的树影。 想起在家时,每天晚上睡前都要先向父母道安,这两天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父亲肯定瞒着她的事情不让母亲知道,但是父亲能瞒多久?母亲要是知道她生死未卜会不会伤心欲绝呢?母亲啊,你一定要好起来,父亲,你一定要振作起来,还有弟弟需要你抚养... 母亲...父亲....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到枕巾上。 “妹妹,你怎么了?”梅生问道 “姐姐,我...我...有点想家”孟语初有点哽咽的说道。 这是俩人相互说的第一句话,从被绑上马车再到被劫上山俩人都被眼前的事情震惊着,恐慌着,以致于一句话都没说过。 “妹妹别难过了”梅生也不怎么会安慰人,说完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不再说话了。 停了一会,梅生又问道:“你当真是自愿卖身的吗?” 孟语初顿了一下说道:“是的...我只想给家里筹点银钱...” 梅生迟疑了一下说:“你比我还好些,起码还有家能去想,我却连该想的人都没有。” “姐姐你也别怨父母,他们也是没办法的。”孟语初看向梅生。 不知何时梅生的脸上竟也挂着泪,她哽了一下说道:“我其实去年就已经定亲了,可我哥哥嫂嫂嫌他们拿不出聘礼就...就把我给卖了”梅生重重的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娘去世的早,我爹又胆小,以前我哥没成亲的时候待我还挺好,可自打嫂嫂一进门就怎么看我都不顺眼。最近家里断了粮,嫂嫂就出主意说送我去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其实我知道就是要把我卖了,我哥啥也没说,我爹只会躲到屋里唉声叹气...” 孟语初定定的看着梅生,伸出手想擦掉她脸上的泪,梅生却转过头,躲开孟语初的手。 “姐姐...”这下轮到孟语初不会说话了。 梅生这时却转过头来,脸上挂着泪嘴角带着笑,眼神却很坚定,说道:“其实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起码在这饿不着,还被当人看,我一定要让自己变强,以后就再也不怕被欺负了...” “姐姐,会好起来的,肯定会好起来的!”孟语初也被感染了,忽闪着一对透亮的眼睛说 。 “对了,妹妹,你是大户人家出身,你以后也要教教我,我可一个大字都不认识。” 梅生认真的表情把孟语初也逗笑了:“姐姐,在这就别说什么出身不出身了,以后咱们俩互相帮扶就是了!” “嗯,互相帮扶!” 歇了一下,梅生又问“妹妹,你的名字真好听,是你爹给你取的吗?” “嗯”孟语初陷入回忆中,喃喃的说道:“人之初,性本善。父亲教导我们:为人要心存善念,待人要言和语温,凡事莫忘初心。所以给我取名语初,长弟语铭,让他铭记本分;幼弟语励,让他勤于加勉。” “真好”梅生翻了个身,说:“读书就是好,知道这么多的道理。我的名字就比较简单了,我娘生我的时候正赶上冬天梅花开的时候,而且我家也姓梅,所以我爷爷就管我叫梅生了。” “其实你的名字也很好啊。百花中唯有梅花最不惧严寒,隆冬时节依然争相怒放,一身的傲骨独立于天地间。你家族以梅做姓,想来应该是令先祖希望自己的子孙能够像梅一样坚韧不拔!而且生本来就是生生不息的意思,你爷爷肯定是希望你先梅花一样,越是艰苦越要开出自己的美丽!”孟语初望着窗外娓娓说到。 “嗯,被你这么一说,我的名字还真是个好名字呀!”梅生喜笑颜开,从来没有人给她讲过这么多关于她名字的事情,她以前还埋怨爷爷给她取名太随意,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名字有多可贵! 外面的风小了些,此时的月亮被一层乌云给遮了去,窗上树影瞬时就暗了下来,整个房间也跟着暗了下来,俩个姑娘也不再说话,默默的想着心事,不一会儿就只剩下沉稳均匀的呼吸声,俩人都睡着了... 十、来客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太阳的光线穿过树枝射到地面,空中的雾气也被染上了淡淡的紫色,一双官靴在碎石铺成的小道上走走停停。“唉”随着一声叹息,那官靴把碎石路上的枯叶踩到稀烂。 这官靴承载着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脸颊圆润,就是横肉太多有些下垂,倒剪的双手显得肚子就更大了,虽是清冷的早晨可脑门上却冒出了密密的汗珠。不停的来来回回走着,倒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身后不远处响起来细碎的脚步声,那男子微皱着眉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个风风火火的胖女人赶过来,边走边喊:“我说这一大早的你想干什么?嫌老娘不中看了是吗?十天半月也不来一趟,来了晚上翻腾的不睡觉,搅得老娘也睡不好,天还没亮就要走,我倒要看看你是去找哪个小狐狸精!” 那中年男子眉头锁得更紧了,一脸无奈的朝那胖女人喊道:“夫人你胡说什么呀,我这是有公事要办,所以才寝食难安呐。” “公事?是你自个的宫事吧?”那胖女人嘲讽的撇着嘴笑。 “哎呀,夫人呐,你想哪去了?”中年男子急的快跳起来了。“这朝廷昨天发了檄文,又催兵丁,这次要补三千人,我这小小的万县总共才多少人?又要修城池又要抽兵丁,最近已经有不少地方的人跑山上当土匪去了。这要是不交兵丁给朝廷交代不了,这要是再去抓人就怕官逼民反,这不是让我左右为难吗?” “这让你补三千人就是为难你!”那胖女人又撇了这男子一眼。“朝廷征兵佣可是按县属人口比例来调的,怎么着都在可用人口的范围内,给你要这么多人肯定是传令官自己的主意,目的嘛...”胖女人得意的双手叉腰抖起身子。 “哎~~哦!”一语惊醒梦中人,中年男子一拍脑门,朝那胖女人一拱手说道:“夫人英明!中午我就备礼去看望传令大人。” “哼,瞧你那笨样!”胖女人鄙夷的瞪了一眼,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我爹当初怎么就看上你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县令,而且越调地方越穷,就你那不开窍的榆木脑袋,要不是我爹在朝中给你撑着,恐怕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是是,夫人教训的极是!”虽然心里憋着气,但表面还是很恭顺。 这时远处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夫人皱起眉头,朝来人喊道:“谁啊,这么没规矩,一大早的在县衙后堂跑啥呢?” 一个跑的气喘吁吁的精瘦男子,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边跑边喊:“县令大人,县令大人有要事!” 县令朝来人挥挥手,慢悠悠的说:“徐幕宾别急,有事慢慢说,关于征兵的事本大人已经解决了。”这徐幕宾其实是县令大人的幕僚,人称他为“徐宾爷”,因常替县令出谋划策已经是吴县令的左膀右臂,所以经常出入县衙内外。 “吴大人,不是征兵的事,是...”待跑到跟前看到夫人也在时,后面的话就被硬生生的咽下去了。 “夫人”徐宾爷向夫人行礼道。 “哼,徐宾爷,你也注意一下仪表,衣服都没穿好就跑出来不怕被人笑话吗?”夫人一脸的不满。 “是是是”徐宾爷忙躬身答礼。 “说吧,什么事?”吴大人恢复了以往的威仪。 “嗯...嗯...是...”徐宾爷面露难色。 “是什么?怎么,不敢让我知道?”夫人开始撸袖子了。 “不...不是...是关于剿匪的事”夫人那肥肉做成的拳头,打在人身上虽然不怎么疼,可脸却会疼的掉地上,徐宾爷背着一身汗还是说了出来。 “剿匪?”这下县令夫妇二人都吃了一惊。 “这...事关重大,大人还是随小人去前厅议事吧。”徐宾爷又施了一礼。 “嗯,好”吴县令朝着夫人说道:“这早上寒气重,夫人还是先回屋歇着吧。” “哼,要是有什么事敢瞒着我,我让你俩吃不了兜着走!”夫人歪着嘴哼唧着,慢慢朝后堂走去。 “怎么回事?前脚征兵的事还没结束,怎么又要剿匪?”来到前厅还没坐下,吴县令就着急的问起来。 “大人,不是朝廷让征兵”徐宾爷压低声音说道:“是凝露堂 ” “凝露堂?”吴县令松了一口气,随又不解的问道:“这凝露堂放着他的营生不干,管我剿匪干啥?” 徐宾爷呈上了手上的字条,说道:“昨夜接到凝露堂的飞鸽传书,说是在落草岭被劫了,这凝露堂的旗主一生气就要剿了他们。” “啧啧,这凝露堂可真够狠的,谁惹了他他就剿了谁。”转念又一想说道:“他要剿他去剿就行了,干嘛扯上我?” “大人!”徐宾爷哭笑不得的说:“这落草岭是在您的地界上,他凝露堂就是想剿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啊,所以才借着您的手拔这根刺” “哦!”吴县令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随后想了想又说:“这朝廷让征兵的事还没解决又来剿匪,这两下赶一块我可怎么应付啊?”说着头疼的摇摇头。 “大人啊,这是好事!”徐宾爷耐着性子解释道:“凝露堂要剿匪,是他有求于你,您可以尽管开条件。况且这次凝露堂主要是为了泄愤,只要他们把落草岭端了,那里面的财物可都是您的,而且抓的那些草寇就绑去充兵佣,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一番话听得这吴县令两眼冒光,拍着手说:“好好,叫他们快来,我助他们剿匪!” “凝露堂的人今天下午就到。大人,我们得商量一下怎么和他们算这个帐...” “对对,还是你想的周到,哈哈哈”吴县令一扫早上的阴霾,开心的大笑。 十一、争执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日上三竿时分,寒气渐渐散去,街道上的行人慢慢多了起来,各家店铺打开店门,整理货品准备营业。而街上最热闹的地方却是菜铺、米店和小吃摊,叫卖声吆喝声还有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毕竟民以食为天,人的第一需求是填饱肚子,还有——怎样更划算的填饱肚子。 廖记绸缎庄的伙计把台面收拾干净,然后把一匹匹绸布摆了上去。廖掌柜一边剔着牙一边指挥着:“这些布得按材质摆,忘了吗?粗布摆外面,那匹织缎放中间,那个给我放里边……”不一会就不耐烦了,直接开骂“你是猪脑子吗?说多少遍了都记不住,真是笨蛋!”最后索性也不管了,直接找了个向阳的地方坐那晒太阳去了。伙计也不敢说话,只管低头干活。毕竟这两年这生意不好做,尤其今年就更差,掌柜的脾气大也是情理之中,没有把他辞退就已经对他是施了大恩了。 越来越暖的阳光晒得廖掌柜脸颊泛起了红晕,他眯着眼睛朝对面的周家翡饰阁望去,这一望竟挪不开眼睛,盯了好一会开始喃喃自语:“这老周财运真旺,一大早的就碰上个大主顾。” 只见翡饰阁的柜台前站着----哦,不,现在已经坐下来了,坐着一个年轻人,穿着清白色长袍,长得面白唇红,一双细长的眼睛很是挑剔,对周掌柜拿出的物件好像都不太满意! “一个小白脸子,看不出还是个有钱的主!”廖掌柜愤愤的自叹。 “说不定又和前几次一样,看了一大堆最后啥也没买,气的周掌柜直跳脚。”伙计也凑过来讨好的说。 “呵呵,难说啊”廖掌柜心里略微舒坦了一下,回头瞪了伙计一眼“你知道什么,还不赶紧回去干活去!”随后继续伸长脖子盯着对面。 很快周掌柜心里又开始不舒坦了,而且是极其的不舒坦——那小白脸子竟然要了老周家的镇店之宝,那支纯金的凤翅落霞冠!就算跟老周关系再好,廖掌柜也只见过一次,还是老周喝醉了拿出来向他显摆的,说是前朝太后所用之物,后来赏赐给了一位公主,公主后来落难被一个丫鬟带到了民间,几经辗转被老周收购。据老周说那支凤簪不仅金量足,而且造型优美,那凤翅全部是金线掐丝,做工极其精致,凤眼点翠,凤嘴含珠。说是冠,其实是簪,是一支可以卖出冠的价钱的簪。 就在廖掌柜还在咂舌发呆的档,却见那财神爷从翡饰阁里出来,朝他这边望了过来。廖掌柜一下来了精神,立马起身点头招呼道:“这位客官里边请,小店里各种布料齐全,随便挑,随便看,包您满意!” 这青年人也不理会廖掌柜,直接就迈进了店里,伸出修长的手指,眯着眼睛开始看布。 廖掌柜忙上前介绍:“公子您是想看外衫的料还是内衬的料呢?” 这青年撇了一眼廖掌柜,继续扫视,扫完一圈后傲然的对着廖掌柜说:“把外衫最好的布料拿出来!” “好嘞,您这边来,这可都是最新上市的布料,成色也好,料也厚实,特别适合您这样有身份的人!”廖掌柜哈着腰忙介绍着。 谁知这青年对着这一堆灰白黑蓝的布料根本不感兴趣,不满的说:“我要的是女眷的布料!” 该死,他刚才买那支凤簪可是女子所用,这布料肯定也是为女子所选,廖掌柜心里直骂自己猪头。 忙转身朝另一边走,说道:“公子这边请,这里有新进的织缎纹帛,颜色也全,您看看。” 这青年扫了一眼,却说:“太素了,要艳一些的。” 廖掌柜一摆手,伙计忙去取布料,廖掌柜继续跟在青年身后问道:“不知公子是打算什么场合所用?是日常还是参加官宴?” 青年有些不耐烦的回看他一眼说:“婚礼,我妹妹大婚在即,我给她选礼服!” 廖掌柜忙拱手笑道:“啊~那恭喜公子!既然是大婚礼服那一定要艳丽些,布料也要柔和贴服,您随我看这边,这可是上等的云锦,您摸摸,看手感是不是比刚才的那些更顺滑、更舒适?您看这颜色,桃粉、玫红、翠绿、湖蓝,还有那匹大红的更适合大婚当天。” 那青年低头看布,这时门口想了细碎的脚步声。 “廖掌柜,我要的布到了吗?”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众人皆抬头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由丫鬟搀扶着的娇媚女人扶着腰走了进来,看那微隆的腹部应该是怀着五六个月的身孕了。 “啊,春...不,是二夫人来了,布料昨天刚到,您现在身子不方便,招呼一声我派人给您送去就行了,怎么还让您亲自跑一趟!”廖掌柜讪笑着走过去。 “说得好听,我要不来你肯给我送去?你这个见钱眼开的奸商!”娇媚女人娇嗔道。 “您先坐,我这就叫人去给你取。”廖掌柜转头对着伙计喊:“大壮,去把春红姑娘要的那匹冰棉丝拿过来。” 那娇媚女人顿时红了脸,刚要发作,廖掌柜也反应过来,忙陪不是:“二夫人别见怪啊,咱都是老熟人了,一时也是口误,口误!嘿嘿!” “哼,以后可要注意点,我现在可和以前不一样了,小心我叫人拆了你的店!”二夫人不依不饶。 正说话间,伙计将布拿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台面上。廖掌柜忙过来介绍:“二夫人,这冰棉丝可是用正宗的北地蚕丝织成,您知道这南地温热,产出蚕丝都偏寒凉;而北地寒冷,产出的蚕丝却偏温热,最适合女子,尤其像您这有身孕的最合适不过了,穿着又轻巧又养人。只是近年来战乱不断,这丝线可是越来越不好找了,所以这价格也就跟着上涨了...” “知道,知道,不就得钱的事吗?你记他帐上,回头他一并算给你!”二夫人厌烦的瞪着廖掌柜说。 又是记账,这次的布料价格可不低,等你那位还不知什么时候能给!廖掌柜暗自腹诽。 不知何时那青年也踱着步子过来,看到这冰棉丝也是眼睛一亮。 “掌柜的,这布我也要了!”那青年摸着布料说。 哦~是生意就得做啊!但... 廖掌柜忙回过头来拱手到:“公子,这冰棉丝实在不好找,小店也是费尽周折才弄来一匹,而且,也是二夫人提前预定的...” 又转过头对二夫人说:“二夫人,您看您需要多少?我这给您扯,余下的...” 二夫人美眉一挑,盯着青年看了一眼,傲慢的说:“我全要了”想和老娘抢,没门! 那青年也回瞪了二夫人一眼,说道:“这位夫人预定在先,在下理应让你。只是这买东西就得付钱吧,现在只有这一匹布,那是不是谁先付钱布就归谁?” 这后半句是对着廖掌柜说的。 “这...”廖掌柜犯难了,做生意谁不想挣个现钱,谁愿意跟人赊账,而且这帐还不知道能不能收回来。 二夫人可不乐意了,她只是个有名无分的侧室,平时吃喝是不愁,可一下子也拿不出多少钱来。随即一拍桌子站起来,喝道:“怎么着,你是要硬抢吗?今天我就偏不信了,这青天白日的我看你怎么抢!” 哎呦,这神仙打架可不得了,别到时生意做不成还惹一身灰!廖掌柜忙来劝解:“二位且息怒!来者都是客,只怪我这店太小没招呼好二位。要不这么着吧,这一匹布足有十丈长,要不咱们平分一人五丈,不管是做嫁衣还是做小褂都绰绰有余!您二位看如何?” “不行”二夫人一张俏脸顿时黑了下来,平时都是她抢别人的,哪能轮到别人抢她的!于是伸出一只手,翘着兰花指骂道:“廖正达,别忘了你是在谁的地盘上,以后你还想不想在这混了?你今天要是不听我的,回头我就叫人收拾你!” 廖掌柜着实为难啊,一个有权,一个有钱,谁都惹不起,怎么挣点钱就这么难啊!思量再三,唉,以后还得在万县这地面上混饭吃,这权贵当然得罪不起,这眼前的钱不挣也罢!便对着青年说:“公子啊,这位是县令大人的二夫人,小的实在招惹不起,要不回头我再想办法给公子进一匹...” “哦,区区一个县令你就害怕了,我要说我山上也有百十号兄弟你怕不怕?哈哈,你卖布,我出钱买布,天经地义,做生意不就为了挣钱吗,有什么好怕的!” 随后又转向二夫人说道:“小娘子,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别老想着敲诈别人,下次想买啥,先找你家官人要够了钱再出来!” “你...”二夫人气的浑身发抖。 “掌柜的,你这布多少钱一丈?”青年并不理会二夫人。 “公子,这布价格要高一些,一丈三十釿布”廖掌柜木然的回答。 “那好,我给你一丈三十五釿布,这一匹三百五十釿布!给我包上送到东街的迎风客栈天字丙号房,就说是刘爷我的东西。”说完便甩出三百五十釿布在柜台上得意洋洋的走了。小样,就连落草岭的大当家都被我耍的团团转,还怕了你一个靠男人吃饭的小妾不成! 剩下店内目瞪口呆的几人,随即二夫人一跺脚捂着脸哭哭啼啼的也走了,临走时边哭边喊:“你给我等着...” 廖掌柜苦着一张脸呆了半晌,摇摇头说:“唉,这好好的做生意怎么就惹上事了?!”又叫过来伙计说:“你把布包好按他说的地址送过去,回来咱们也关门歇几天避避风头再说。” 十二、暴露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县衙大堂的偏厅,吴县令和徐宾爷正在商议。 “这落草岭的大当家是谁?”吴县令微闭着双眼问。 “回大人,这大当家叫卢长庆,好使两把大刀,人称卢双刀,这二当家好像叫卫成勇,都是一介武夫不足为惧;好像还有个三当家,不过知道的人不多,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这个人。”徐宾爷慢慢的讲解道。 “嗯,这山上到底有多少人有没有摸摸底?” “按目前掌握的情报分析,至少有三四百人了。” “三四百人?”吴县令瞪大了眼睛“看来,真的得剿了!”照这样发展下去岂不是养虎为患? “不过,这落草岭的草寇在百姓中口碑极好,而且落草岭的地势又极其复杂,恐怕不是那么好找的”徐宾爷若有所思的说。 “怕什么,花钱在当地找个向导不就行了” “大人,这正是问题所在,这卢长庆虽是草寇但不轻易下山抢劫,也从不骚扰山下百姓,所以向导恐怕不好找。” “这可怎么办?总得找个熟悉地形的人才行...”吴县令捏着下巴也开始沉思起来。 这时有个衙役进来朝吴县令一拱手说:“县令大人,门外...有人找” 吴县令一瞪眼,说道:“没看到我这正忙吗,谁也不见,去把他打发走!” 衙役为难的说:“大人,来人非要见你一面...” 吴县令不耐烦的说:“没听见我说话吗?谁也不见!” 那衙役更是为难,压低了声音说:“是...是二夫人,她说你要是不见,她就击鼓鸣冤。” “胡闹!”吴县令来气了,竟然找到县衙来了,要是被大夫人发现了那还了得! “大人,待小人前去问个究竟吧。”徐宾爷解围道。 这吴县令虽然惧内,可还是不安分,硬把海棠轩的头牌春红姑娘赎了身做了外室,如今有了身孕又不敢让夫人知道,为这春红没少和他闹,如今竟然找到县衙来,丢脸事小,要是被夫人发现了闹个一尸两命那可不好收场了! “你去问个清楚,看她想干什么,然后赶紧送走!”吴县令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急忙说道。 “是,大人”徐宾爷躬身往外走。又镇不住那母老虎,还在外乱搞,还怕出事,徐师爷都替吴县令感到...窝囊! 门外的春红姑娘----也就是二夫人,正坐在大堂外面的台阶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丫鬟在一旁怎么劝也劝不住。 徐宾爷走过去拱手问道:“二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伤心?小心伤了身子!” “怕我伤了身子,他怎么不来?”二夫人一边哭着一边问道。 “大人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出身,二夫人先起来说话,小心别动了胎气!”徐宾爷准备伸手去拉二夫人。 “不行,他要是不给我做主我就不起来!”二夫人也耍起赖了。 这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麻烦! 徐宾爷蹲下身子赔着笑说道:“二夫人说哪里话,您的事大人自然会为您做主,只是您一直这样哭闹我也不知道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法给大人回禀啊!再说,这大堂外人多眼杂,这万一被大夫人看到,禁了大人的足,那恐怕您就再也见不着大人了!” 这一吓唬还真管用,二夫人立马止住哭,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说:“今天我被人欺负了,你问他到底管不管?” 徐宾爷疑惑的问道:“谁敢欺负您呐?要知道除了大夫人,恐怕没人不认得您这位县令二夫人吧?”天天在各个商铺转悠,看到喜欢的就拿县令二夫人的名号压人,强买硬赊,谁敢得罪她呀?! “就有那瞎眼的,今天在廖记绸布庄就碰到个有眼无珠的家伙,抢了我的布还出口伤人,连他吴有年也一并骂了...”二夫人恨恨地说。 “哦,是吗?是什么样的人?” “看样子是个外地人,好像挺有钱” “有钱的外地人...”徐宾爷开始在脑海里搜索,哪里有这样的人。 “兴许还是个土匪”二夫人继续回忆道。 “哦,夫人此话怎讲?” “他是他山上还有百十号兄弟...” “是吗?夫人可知道他去了何处?在城内可有落脚的地方?”徐宾爷眼睛一亮,莫不是正是自己要找的... “那厮说他在东街的迎风客栈天字丙号房,好像姓刘。” “那好,夫人你且先回去,我这就禀报大人去抓人为你出气!” “真的?”那吴县令一天就会说好听的哄她,答应的事一件都没办到,要不是今天被气急了也不会跑这来出他的丑。 “夫人被辱,这就是打县令大人的脸,夫人放心,这口气一定会为你出的!” “好吧,那我先回去,且看你们如何处置”转身时又不忘叮嘱一句:“记着把我那匹布弄回来” 这才是重点! “明白,夫人放心!”徐宾爷已经在心里翻了一百个白眼了。 “李捕头,你护送夫人回去。”徐师爷命令道。 “是”李捕头再不愿意也不敢抗命。 待徐宾爷回到偏厅,吴县令立马问道:“这娘们又兴什么浪?”天天跟在二夫人后面给商铺还账,还得想办法搪塞大夫人,这县令真是做的辛苦。 “大人,说不准这次二夫人还立功了呢!”徐宾爷笑着回话。 “哦?说说怎么回事?”吴县令疑惑的问道。 徐宾爷就将二夫人的遭遇讲了一遍。 “真是个败家娘们!”扯上几尺够穿就行了还把整匹要下来,你要那么多布裹尸啊!吴县令脸被气的通红。 “大人,这不要紧,关键是咱们忻州虽然外地人不少,但有钱的不多,但凡有点头脸的咱们也都知道,可这姓刘的富户咱们还真没碰上。”徐宾爷摸着胡子分析道。 “而且他住的那家客栈最靠近城外,条件很普通,一般富户是不会住那里的,所以,这个人很可疑!”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这就把人抓来!”这吴县令一向就是个没脑子,难怪会被夫人拿捏住。 “大人,切不可打草惊蛇”徐宾爷摆了摆手,继续说:“先派人暗中盯着,看看那人有什么动静,如果他要出城就让他出,然后我们这样,这样...” “嗯,好,好”吴县令眯着眼一边听一边点头。 十三、跟踪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舅老爷盯着这支凤翅落霞冠暗自出神,一边反复摩挲,一边喃喃自语“还是金子最好,到哪儿都值钱,不像那釿布,出了魏国就没人要了,呵呵…” 待把那支凤簪收好,又看了看桌上其他的金银首饰,叹口气说“真是百密一疏,怎么没多要点钱出来,要不今天那颗夜光珠也拿下了,看来只能明天再跑一趟了。”又思索了一会,自语道“这些东西肯定不能带到山上,得找个地方藏起来。”于是给自己倒了杯茶开始在脑海里搜寻合适的地方。 一盏茶喝完,舅老爷嘿嘿的笑出了声:“山脚下那个破庙刚经历了一场大火,都说那地方邪气,肯定没人敢去那儿,嗯,就藏那里好了。” 把他那些宝贝小心翼翼的收拾好,便走到那匹冰棉丝跟前,拨弄了几下,嘲讽的笑道:“要不是县太爷你派人追的我们走投无路,我们也不可能上山投靠土匪,今天只是一点小小的教训,别以为刘爷我好欺负!”随后又歪着脑袋说“哎呀,这布料虽好可不好带着上路,就便宜那帮草莽了。” 把买的东西清点好,又把需要带上山的东西整理一番。待收拾妥当,便倒背着双手走到窗前,看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幽幽吐气。“玉贞啊,你也别怪我,这次实在是没法带上你,你就踏踏实实当你的压寨夫人吧!等明天再给你多置办些嫁妆,也算对得起你了!” 正在暗自抒怀,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猛的回身朝门口大喊“谁在外面?” 房门“吱”的一声被人推开,店小二满脸堆笑着说“客官,这已经晌午了,看您这才回来问下看您还要不要用饭?” “不用,要用的话自然会喊你的,你先出去把马喂饱,我一会就走。”舅老爷朝店小二挥挥手。 “哦,好的”店小二退出一步又回过头来问“客官是要出远门吗?现在出去晚上还能赶得回来吗?” “赶得回来赶不回来钱不是已经给你们了吗?”舅老爷皱起眉头,不满的说“吩咐你做啥就去做啥,不该问的别问!” “是,是,小的这就去喂马!”店小二忙转身带上房门退了出去。 店小二来到前厅一张靠窗的桌子旁,对坐着正在喝茶的两人道:“公差大人,小的刚看过了,是早上订房的那位,不过……” “不过什么?”其中一人端着茶杯斜睨着眼睛问道。 “不过,他交代小的去喂马,看样子是要出去。”店小二点着头如实回答。 “要跑!”两人瞬时警觉起来。 其中一人起身对另一人说到“头,咱们怎么办?还继续盯着吗?” 另一人挥手示意他坐下说“不急,按照徐宾爷交代的办”。 遂转过头对店小二说“你店里可有白面?” “白面?有”店小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去准备一袋白面,然后……”店小二一边听一边点头。 过了半晌,店小二看到那位客人背着行囊走了出来。店小二忙迎上去说道“客官这是要走吗?我帮您拿吧!”舅老爷轻轻一躲,说道“不必了,你去把马牵来。” “好的,您稍等,马上就来!” 很快,店小二把马牵了过来,舅老爷把行囊放在马背上,店小二对舅老爷说道“客官,您要退房吗?” “不退” “哎呀,我刚才还以为您说要退房,就把您的房号挂出去了,那还劳烦您随小的到里面给掌柜的说一下,把您的房号取下来。” “我啥时说要退房了?”舅老爷停下整理的动作看向店小二。 店小二连连点头赔礼“真是对不住了,是我的不是!要不等您回来再给您换一间怎么样?虽然其他的房间没有这间好,但都挺干净。” “那屋里还有我的东西怎么换?”舅老爷有点生气,“你这是怎么办事的?” “真是对不住……”店小二连连赔不是。 “行了,赶紧给你掌柜说去,别耽搁我行程!” “好好,很快就好,您随我来” 舅老爷随店小二刚走,就有另一个伙计拿着一个口袋朝舅老爷的马走去… 舅老爷打马扬鞭很快就来到了山脚下的那处破庙跟前,拴好马,看看四下无人走进破庙里面,东瞅西看终于选好了地方,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是一个精致的盒子。舅老爷盯着盒子看了一下,又有些不放心的打开盒子,看着盒子里的物件说道:“爷以后的出路就靠你们了!” 一时竟有些不舍得望着山上的某处沉吟道:“玉贞,希望你以后好好的...”谁知一走心手竟然一抖,不偏不倚把那支凤簪给抖出来了。舅老爷忙俯身去捡,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最后心一横一咬牙说道:“看来是天意啊,当初刚看到这支簪就想到了你,如今刚一说你的名字它竟然自己跳出来了,也罢也罢,就当是欠你,不该是我的。”说完又把那支簪放回怀里。 等把东西埋好,舅老爷又找来一些枯树枝压在上面,仔细看看没有什么破绽才拍拍手朝栓马的地方走去。 远处一棵树的后面,两个人影伏在地上,看着破庙的方向小声议论着:“跑这儿干什么?难不成这也是一个联络点?” 另一个说:“不管他干什么,咱们今天的任务就是跟着他,徐宾爷交代了能跟多远就跟多远,只要别让他发现咱们就行。” 这个又说:“也不知道徐宾爷的方法管不管用,别让咱白忙活一整。” 那个说:“管不管用明天就见分晓了...别说话...他出来了...走,跟上...” 胡先生是落草寨里的记事账房,此刻正焦急的站在议事厅的门前伸长脖子张望着,大老远看见二当家的过来了就连忙跑过去。 “二当家,你可算回来了!”胡先生一边小跑过去一边喊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二当家疑惑的看着胡先生。 “二当家,你快劝劝大当家吧。”胡先生喘着粗气说。 “大当家怎么了?”二当家不解的问。 “唉,舅老爷不知对大当家说了啥,大当家非要马上成亲,这一大早舅老爷就从我这边支了一大笔钱下山去了,现在太阳都快下山了也不见舅老爷回来,我担心……这中间会不会有诈?”胡先生一脸担忧的说道。 “哦,有这事?”二当家问道。 “是啊,大当家昨天从新夫人那儿回来后就一直心神恍惚,告诉我说婚期定在二月十五,这两天舅老爷不管要多少钱都照给不误,唉,这最近各处花销都很大……”胡先生无奈的搓着手说。 “我知道了,胡先生你不用担心,回去把账做好就行了”二当家若有所思的说:“等会我去看看大哥。” 十四、分歧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议事厅**,大当家正在自斟自饮,看到二当家进来,笑着招手说:“老二,来来,快来尝尝这百花泉,够劲!还有这野猪肉,味道真不错!” “大哥,听说你要成亲了?”二当家直奔主题。 “嗯,正打算要告诉你呢。”大当家也不意外。 “这是好事,小弟恭喜大哥了!”二当家抱拳道。 “哎,自家兄弟,别这么客套!”大当家咧着嘴笑道。 “大哥这是喜事,可做兄弟的还是得提醒大哥一句”二当家顿了一下,接着说“大哥对这刘氏兄妹到底了解多少?他们究竟为什么要上山?而且这么着急的要跟你成亲,这背后可有什么隐情没?” 大当家坐直了身子,探头盯着二当家摇摇头,笑着说“老二啊,你就是太小心了!这刘敬成不是已经说了吗,他们父母双亡,债主上门逼债走投无路这才上山的,这些你不已经都知道了吗?” “大哥你信了?”二当家也紧盯着大当家问道“看他们也是平常人家,到底欠了什么人的债,被人从燕国逼到魏国?” “老二你就是太多心了!”大当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管他是什么人,到了这儿就是我的人,怕什么?!” “大哥!他们要是图个财倒也没啥,可万一他们要是官府的细作怎么办?”二当家有点急了。 “呵呵,老二,还从没见你这样着急过。咱这落草寨山高岭险,易守难攻,他就是来个千军万马也不用担心。”大当家依然不急不忙的说。 “其实不然,大哥,咱们仗的是外人对地形不熟,倘若有人把咱的路线地势泄露出去,那咱们就相当于直接暴露在外面了。” “哦~”大当家忽有所悟,盯着二当家询问式的说道:“所以,你送给夫人的两个丫头其实是为了监视她?”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二当家目光坦然,对着大当家一拱手说道“大哥,我知道你重情重义,可你不能太意气用事!这关乎山上几百号兄弟的性命,不得不谨慎啊!” “老二,兄弟啊!我知道你的好意,你大哥我也不是糊涂人,该做什么我很清楚!老二,这事你就不用操心,明天安安心心的来喝喜酒就行!” 这谈话实在没法进行,二当家一撩衣摆准备往外走。待走到门口,止住脚步背对着大当家,侧过头来说道:“大哥,我知道你是放不下大嫂,你心里的苦我能理解,大哥,恭喜你!”随后大步走了出去。 大当家端着酒杯的手僵在那里,好一会,猛地一摔酒杯,抓起桌上剩下的半坛百花泉一通猛灌。 半坛烈酒下肚,人也开始晕乎起来,两手捶打着自己的头,红着眼圈喊着:“蔓娘,蔓娘你回来,回来吧...” 今天一天都没看到李奉朝到后院来,而且感觉今天每个人都特别的忙,一大早就有人往后厨拿来很多的菜品和野味,接着又有人送来十几坛酒放在偏房。这会张大娘正拿着半匹红绸教梅生做成绣球的样子,孟语初不太懂针线活就帮着剪窗花。 忙了一会张大娘想起了什么,起身去拿了一个包裹过来,一层层打开,里面竟然是大红的嫁衣,还有新娘的珠冠,看的不谙人事的两个小姑娘既有些面红心跳,又有些心驰神往。张大娘笑着说:“还是大当家想的周到,把他早些年的礼服拿出来,要不还真没时间准备,等会你们和我一起去让夫人试一下,记着,别说这是旧的,就说是大当家刚准备的。” “大当家成过亲?”梅生好奇的问? “唉,其实这大当家也是个苦命人。小小的没了娘,跟着他爹到处闯荡,前些年好容易安顿下起来娶了媳妇生了娃,可谁料想那年西边打仗,当兵的没粮吃就跑村里抢粮,结果媳妇孩子都死在那帮乱兵手下。”张大娘用手抹了抹眼睛,叹了口气继续说“听说他媳妇为了保护他就抱着孩子去引开乱兵,最后失足掉下悬崖,那时他那孩子还在才七八个月大。打那以后他也不好好干什么营生了,整天就召集一些年轻人专门劫那些当官的有钱的,后来犯的事多了官兵到处抓他,这就带着人跑到山上了。” “上山以后,也有人给他提过亲,可他总是说自己是土匪,不能误了人家的终身。可这次见了这新夫人后,就好像魔怔了似的,说啥都要娶她。”张大娘叹息的摇了摇头。 “那大娘你见过以前的夫人吗?”梅生的好奇心不小。 “说来惭愧”张大娘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当时也是逃难,饿极了就跑到一座坟前偷吃供品,没想到那是前夫人的墓地,被大当家发现了他不但没责难我,还收留了我。”两个姑娘听得眼睛都直了。 “听说那前夫人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心肠也好。唉,可惜碰上这乱世...”张大娘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 两个姑娘都沉默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明天是大当家的好日子,咱们都跟着高兴高兴。梅儿,你继续做绣球,语儿你陪我去给夫人试衣服去。”这是张大娘给她俩取的小名。 俩人捧着衣服朝夫人房间走去,刚拐过来就看到一道踉踉跄跄的人影闪进了夫人的房间,张大娘忙拉着孟语初躲到旁边。 孟语初紧张的问:“大娘,怎么了?那人是谁啊?” “嘘,是大当家,看样子醉的不清。” 绣房内,夫人正百无聊赖的翻着眼前的一盒子首饰珠花,心里盘算着明天该怎样脱身,正恍惚间就听见门被“砰”的一声撞开,抬头正对上大当家一对通红的眼眸,吓得夫人“啊~”的叫出了声。 “蔓娘...”大当家伸手朝夫人摸去,夫人吓得朝旁边一躲,平时见大当家时身边总有人在,今天这还是第一次和大当家独处,而且...还一身的酒气。 “大...当家...你...你要干什么?”一紧张,说话都磕磕巴巴的。 “蔓娘,明天我们就要成亲了,你...高兴吧...”说着话就朝夫人扑了过来。 “大当家,使不得...”夫人感受到一股混合着酒气的男性气息朝自己压过来,直接吓哭了。 “蔓娘,我...好想你...”大当家双眼迷离,一把擒住夫人的柳腰拉到自己怀里。 “啊,你...你放开我,呜呜,救命啊...”夫人扯着嗓子喊起来。 “蔓娘...别跑,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大当家直接朝夫人白皙的脖子“啃”去。 “你走开...呜呜...救命啊...呜呜” 十五、不嫁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屋外张大娘听到夫人失了音的喊救命,心下一横:“这大婚在即,可不能让大当家失了分寸,这以后在人前还咋能立威?!”随即,拉着被吓傻了的孟语初朝夫人房间奔去。 屋内夫人已经被大当家压倒在炕上,双手死死仍地扳着大当家撕扯的双手,奈何一个弱女子哪能抵挡得住这虎狼一般的大汉,只剩下扯着嗓子喊救命。就在夫人将要绝望之际,一个犹如天降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夫人,你没事吧,我来送衣服,可以进来了吗?” 张大娘的声音让亢奋中的男人猛地惊醒,看着如同受惊的小鸟一般的夫人,大当家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起身整理好衣服便朝门口走去。 门外张大娘假装意外的说道:“原来大当家也在啊,我是来给夫人送衣服的”。 “嗯”大当家答应了一句,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走了出去。 待大当家走远,张大娘忙进屋,只见夫人衣衫不整,头发蓬乱的正伏在桌子上大哭。 张大娘走过去安慰道:“夫人别怕,大当家平时不这样,今天兴许是喝多了...” 听到张大娘的声音,夫人如同见到救星一般,直接扑到张大娘怀里大哭起来。张大娘给夫人整理好衣衫,又抚摸着夫人的头发说道:“夫人别难过了,我知道你一个姑娘家家的遇到这事肯定又害怕又难过。不过我能看出来,这大当家是真心喜欢你,而且你们马上就成亲了,成亲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今天这事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不,我不嫁,我不嫁!”夫人哭着连连摇头喊道。 “夫人,先喝杯茶压压惊。”张大娘示意孟语初给夫人倒了一杯茶。 “夫人你也是说气话,这明日就要成亲了,哪能说不嫁就不嫁?虽然咱们是在山上,说出去名声是不太好,可这山里要吃有吃,要穿有穿,比那山下还逍遥自在不是?” 想这张大娘到底还是这大当家的人,肯定不会一心为自己着想,夫人便也不再说啥,渐渐止住了哭声。 张大娘一边帮夫人梳着头一边说:“今天这大当家实在是太冲动了,回头找人好好说说他,这就是娶进了门也得小心的疼着,哪能这样鲁莽!” 夫人看着铜镜中哭红的眼睛,幽幽的说道:“他是大当家,谁还能说的了他?!唉,谁叫我就是这个命呢!”说着,眼眶又湿了。 “夫人放心,大当家不是不讲理的人,回头酒醒了自然会想明白的。再说,您这不还有舅老爷撑腰吗?”这种事,把舅老爷抬出来最合适不过了。 “他,哼!”算了吧,他只关心看把我卖的价钱够不够高!夫人冷笑一下。 “蔓娘是谁?”夫人盯着铜镜中的自己问道。 “蔓娘...”张大娘正在梳头的手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梳头:“我也不知道,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哦”见张大娘不愿意回答,也就不问了。 刚收拾好,就听见门外一阵笑声:“妹妹,看哥哥今天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舅老爷一身风霜的闯了进来,看见屋内的情形,有些疑惑的“喔”了一声。夫人看了一眼舅老爷,对张大娘说:“大娘,你回去歇着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那好,夫人,舅老爷我们先走了”随后带着孟语初离开了房间。 刚才的情形好像把孟语初吓到了,毕竟尚不谙人事的小姑娘碰到这种事肯定会对有所触动,震惊之余就是莫名的惊恐。一路上一直低着头不吭声,张大娘停下脚步看着她说道:“语儿,吓着你了?” 孟语初抬起头,一双眼睛通红似有泪光闪烁:“大娘,女子...都得这样吗?不管愿不愿意都得嫁人吗?” 张大娘叹了口气说道:“唉,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夫人父母不在了可她哥哥在,愿不愿意得由她哥哥说了算。不过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夫人芳华正茂,人长得又这般娇媚,肯定是看不上大当家。可是看不上又能怎么样,该嫁还得嫁,这就是命!女人呐,谁都得过这道坎,迈过去了,就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说完又看向孟语初,安慰她道:“语儿,大娘希望你将来能找到一个自己可心的人,俩人能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 孟语初红着脸低下了头,脑中一直盘旋着那句:“这就是命,命真的该这样吗...”。 走到后排伙房门口,张大娘抬头看着刚刚挂上天的月亮,默默的念叨了一句:“蔓娘...” 又看向孟语初,轻声说道:“语儿,今天的事且不可声张,知道了吗?” “大娘,我知道!”孟语初乖巧的点头道。 张大娘又心事重重的抬头看了会天,这月亮马上就要圆了,希望大当家的心思也能圆满起来。“蔓娘,大当家一直没有忘记你,他娶新夫人,大概...也是因为太思念你了吧,你一定要保佑他们...”张大娘轻轻的念叨着。 “什么,那畜生竟敢对你这样!”屋内,舅老爷怒吼道。 “还不是你要让我嫁给他吗?”夫人怒气冲冲的对舅老爷喊。 “妹妹,暂且忍耐这一时,等明天天黑我就带你离开。”舅老爷思量了一下安慰道。 “明天?只怕明天我就被他连肉带骨头都吃了去!不行,说什么我也不嫁给他,我今天就要走!”夫人又气又急。 “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耍小性子吗?”舅老爷有些恼火的瞪了夫人一眼。 “你到时拍拍屁股又跑了,剩我一个人我怎么办?”夫人说着又哭了起来。 “我怎么会丢下你不管呢,要是不带上你我也没法回燕国呀。”舅老爷耐心的开导着,“这是在山里,一到晚上那狼虫虎豹就都出来了,还有那山路,白天都不好走,更别说这晚上了,能绕死你!” 见夫人不吭声,又接着说:“再怎么你明天也要忍忍,该拜堂就拜堂,该喝酒就喝酒,”看着夫人又要发作,马上又说道:“我会提前安排好的,你不用担心,等我明天把路线全部理顺,再干他一票就带你走!” 说罢,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放在了桌上,得意的说:“看,这是哥哥今天特意给你买的,凤翅落霞冠,这可不是光有钱就能买到的。” 夫人原本心情不太好,可还是被眼前的这支凤翅冠给晃了一下眼,便伸手拿起这支簪子仔细看了起来。 “说起来,这还是从宫里流落出来的,幸亏你哥哥我走南闯北见识多,硬给那首饰铺的掌柜说是赝品,才便宜拿到手。”说到这,舅老爷得意的摇头晃脑起来。 “该不会你也是拿个假的来唬我吧?”夫人歪着脑袋撇了舅老爷一眼。 “妹妹说哪里话呢,我怎么会骗你。这一路你跟着我也是担惊受怕的,哥哥自然是要补偿你的。”舅老爷一脸诚恳的说。 “哦?”夫人若有所思的看着舅老爷:“该不会你想自己跑,所以给我点补偿吧?” 一句话说的舅老爷变了脸:“妹妹怎么能这样说话?咱俩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敢说是青梅竹马,也是两小无猜,谁叫你爹娘嫌弃我,要不我也不会带着你跑出来...” 夫人的目光变的深沉起来,舅老爷继续说道:“我也没什么赚钱的好法子,这么做无非是想多弄点钱,日后我们的生活也不至于这么艰难...这一路走来,我们也算是患难与共,等这件事了结了,咱们一起回燕国,回去后我便堂堂正正的娶你过门!” 夫人陷入了想象当中,舅老爷乘机继续说道:“眼下我们一定要稳住这些草莽,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明天我还有再下一趟山,把路再熟悉一遍,等天一黑,我就带你离开。” 十六、危机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正准备要睡觉时李奉朝来了,问了一下孟语初是否能适应山里的生活,临走又对她交代道:“明天大当家要成亲了,可能我会比较忙,要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千万不要慌,记得把保命的东西都带在身上。” 孟语初感到这话里有话,忍不住问道:“李兄,到底怎么了?我感觉今天每个人都怪怪的” 李奉朝思量一下,觉得告诉她也无妨,让她有个思想准备也好,就说道:“今天二当家悄悄告诉我们,说大当家的这场婚事可能是场阴谋,要我们盯着舅老爷,同时做好撤退的准备” “撤退?往哪撤?”孟语初大惑不解,难道这寨子还不是大本营吗? “撤到后山”,李奉朝回答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后山还有一座营寨,那儿还有个三当家在把守着,我就说当初为啥二当家冒着暴露的危险要和凝露堂作对,原来是早有准备。”狡兔三窟啊。 “明日一早我要押一批物资过去,你们女眷可能要过了晌午才去,我会说服二当家让你早些过去的。”李奉朝有些担忧的望着孟语初。 “谢谢李兄,你且去忙,不用担心我。”又是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李奉朝又交代了几句这才离开。梅生望着李奉朝离去的背影,羡慕的说:“妹妹好福气,即便在这里还有人能帮衬着。” “姐姐说什么呢,像咱们沦落至此那还有什么福气,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说到底还是沾了父亲的光,要不是父亲平日里注意修为,又哪会荫及子孙? 父亲,又快到十五月圆之夜了,您是不是又要准备香案对月祭拜了? 孟语初穿上李奉朝送的兽皮小坎,坐在窗前黯然神伤。 今天天上没有云彩,月亮格外的明亮,眼前的山峦也被照的更为清晰,那山的另一边,可也有人对月思念? 月兮如钩,怜我离愁; 月兮如玦,乡思何歇? 月兮如盘,惟梦得圆。 千秋月如是,人间皆不同。 莫问月相思,道不尽; 月不知,离人百千丝。 “妹妹你在唱什么呢?”梅生抬起头奇怪的问,她可一句也没听懂。 “这是我娘教我的。”莫轻语一句一句解释道。 “月亮像弯弯的钩,好像在怜惜我离别家乡的愁苦; 月亮像缺了一半的玉,好像在问我相思要到什么时候停歇; 月亮像圆圆的盘,告诉我在梦中就可以团圆。 自古以来月亮一直这样圆了又缺,可人间每次的团圆离别都不同。 不要再问月亮可知道我的思念有多少,说也说不尽; 月亮不知道,离开家乡的人,她的思念比千百尺的丝线还要长!” 解释完,孟语初已经热泪盈眶。 梅生也披衣坐起,含着泪跟着一同唱道:“月兮如钩,怜我离愁...” 月照红楼。二楼靠边的一处雅间内,几人对这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都没多大兴致。 徐宾爷起身给桌上的每人都斟了一杯酒,然后拿起酒杯说道:“宁掌堂一路鞍马劳顿,这杯酒先敬您!” 宁掌堂呵呵一笑:“徐宾爷客气!”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徐宾爷再次为宁掌堂斟上酒,宁掌堂端起酒杯对吴县令说道:“这万县穷山恶水盗匪频出,吴大人治理起来甚是不易,这一杯在下代恪旗主敬吴大人。” 吴县令忙举杯回道:“宁掌堂客气了,本官实不敢当!”二人碰杯一起饮下。 放下酒杯,吴县令一脸惭愧的说:“唉,宁掌堂说的对,这万县岭多山险,治理起来实是不易!再加上近来刁民作乱,一个个都占山为王,到处为非作歹,可我这县里人力有限,也只能望洋兴叹!” “这不怕,这次奉旗主大人的命就是来协助吴大人的。”宁掌堂眨着小眼睛说道。 “哦,那还要多谢恪旗主!只是不知道恪旗主打算怎么协助呢?” “这次旗主大人亲点了二百护卫随我前来,另外还有...”宁掌堂朝程怀财一使眼色,程怀财忙掏出一个布包递了过去,宁掌堂把布包推到吴县令面前:“吴大人,这里面是二百釿布,是给你的辛苦钱。” 吴县令面色复杂的看了一下布包,徐宾爷忙将布包收了起来。 见徐宾爷收了布包,宁掌堂捏着小胡子说道:“吴大人,这有匪就得剿,若是不剿,待他壮大以后恐怕你这县令都不好做了。尤其那落草岭,那真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还是各县去往蒲邑关的要道,怎么能让那帮草寇占去,真是可惜了!” 吴县令说道:“替本官谢谢恪旗主!这落草岭的匪患可一直是我的心头大病,只是这剿匪要先上表朝廷,然后再等朝廷批复,再派兵调遣,怎么着也得等个十天半月才行。” “不需要”宁掌堂摇摇头说道“不用经过朝廷,咱们的力量就够了!” “咱们?”吴县令和徐宾爷面面相觑,“匪患当然要剿,怎奈何我这县令官小权弱人手又少,想剿匪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哇!” “真是只胆小的狐狸!”宁掌堂心中暗想,但脸上依然带着友善的笑意:“吴大人不用担忧!我这所带的二百护卫可全是我们凝露堂的精英,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山地战,这山地的追踪探路、奔袭围斗可都是他们的拿手本事!” 见吴县令不说话,徐宾爷忙接着说:“恪旗主考虑的甚是周到!只是这落草岭山广路杂,就在再加上衙署的百十号人也难形成合围,一旦开战难免漏洞太多,到时只怕擒不住几个...” 宁掌堂呵呵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这个徐宾爷就不用担心了,我这二百护卫只是作为先锋部队。离万县最近的驻军是谁?” 徐宾爷忙说:“城西南三十里外的宋将军是最近的驻军了。” “嗯,宋将军与恪旗主也是老朋友了,实不相瞒,在下动身之时就已经向宋将军修书一封,请求宋将军协助发兵剿匪。” “如此甚好,哈哈哈”吴县令闻之大喜。 军队一般都是由朝廷直接饷供的,不过驻地附近的县属也会出资出物供应,一是朝廷的指派,二是各县属也要拉拢同军队的关系,以备不时之需。平时吴县令对宋将军也有所供应,只是这宋将军是朝中直接任命的边关将领,级别比他这小小的县令要高的多,吴县令是一直高攀不上,如果这次能借此攀上宋将军,那以后在这蒲邑关的地面岂不是就更硬气了! “不过,还需要吴大人再修书一封给宋将军,以表诚意!”宁掌堂慢条理斯的说。 “呃,对对,应该,应该。”吴县令点头道,略一思索又问道:“只是这诚意该如何表呢?” 十七、蛊惑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当兵嘛,自然也会为军饷发愁,吴大人只要告诉宋将军,到时剿匪所得财物你只拿三成充公,余下的都供给宋将军济养军队就行。” “三成!”吴县令以为自己听错了,目瞪口呆。这缴获物资充公可是要经过他这县令的手,到时想留多少,想留什么可都是自己说了算的,如今对方只给他三成,这实在超出他的预想范围。 徐宾爷也是脸色一变,急忙说道:“宁掌堂,这剿匪也是要动用衙署的一切力量,如果只充公三成,恐怕...恐怕给朝廷不好交代...” “徐宾爷,你怎么忘了?”宁掌堂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次剿匪的主要力量是我凝露堂和宋将军!当然了,吴县令是朝廷中人,你可以选择将剿来的物资上缴给朝廷,也可以...”宁掌堂凑近二人,一字一顿的说:“选、择、留、给、自、己!” 私扣收缴物资这可是重罪呀,他可吃罪不起!吴县令额头冒出密密的汗,咽了咽口水,说:“这...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没关系,县令大人你慢慢考虑,我可以等!”随后又转向一边,像是自言自语慢悠悠的说:“只是不知道吴大人要在这穷乡僻壤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升迁?就算是调到富庶一些的县属也得有所作为才行吧。” 吴县令心中矛盾至极,脸色也极为难看。这不应吧,就怕得罪了凝露堂,以后没了外奉;这要是应了吧,万一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以后只怕性命堪忧... 宁掌堂像看一条既怕死又贪婪的癞皮狗一样的看着吴县令说::“吴县令的担忧在下也是能够理解的,毕竟仕途不易,人心难测呀,诸事多为自己考虑一下也是对的。这些旗主大人已经考虑到了,等事成之后会让宋将军为你书写一封致谢函,感谢你将所剿物资全部用来充作军饷,有了这封致谢函你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同样我凝露堂还会再奉上二百釿布的酬劳金。” 吴县令与徐宾爷对望一眼。 宁掌堂见吓唬的差不多了,又笑着对吴县令说道:“如今想要在朝堂上立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是这万县境内匪患猖獗,吴大人又怎能无过呢?如果吴大人既剿了匪,还不动用朝廷的资助,那可是大功一件啊,到时升迁有望不说,还能在同僚中抬高威信。” 一席话说的吴县令也没了主意,只能求救般的看向徐宾爷。 徐宾爷沉吟了一下。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而且好处也给了,风险也解了,这样自家大人也没什么损失,只不过可能比当初想的要拿的少一些。如果通过这次剿匪,可以结交一下宋将军,同是也能向朝廷请功,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是还有件事...。想到这便抬头转向宁掌堂:“宁掌堂考虑的甚是周全,这都好说,只是还有一事请务必答应。” “何事?” “将所虏的寇匪全部交由我们处理。” “哦,这是为何?”你养那些人给你种田吗?宁掌堂有些不解。 “对对,宁掌堂,这事你得答应我。”吴县令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像活过来一般,忙附和着说。 “是这样,最近朝廷发文又催兵佣,我这万县地方不小,可人口不多,只好用这虏来的寇匪充数。”徐宾爷赔笑着如实说。 “哦,这好说,好说”宁掌堂呵呵笑着说,同时眼珠一转像想起了什么,又说道:“那这样,男的你拿走,女的我带走,我也得给旗主大人复命啊。”差点忘了,这次就是因为两个小丫头才起的事。 “那是自然。”徐宾爷忙点头,这凝露堂就是干这个的,这些个小丫头谁也别想跑! “哈哈,既然已经达成一致,来,咱们干一杯,预祝一切顺利!”宁掌堂哈哈笑着端着酒杯站起来,其余人也都站起身为今天的圆满碰杯。 一杯饮完,众人落座,宁掌堂又问吴县令:“关于这落草岭,吴大人可有地形图?” 吴县令有点小得意的说:“地形图有是有,不过落草岭地势复杂,这图上也标的不详尽。不过宁掌堂放心,我这早有准备,明天肯定会有一个活的地形图送上门来的!” 宁掌堂稍一愣神,随后立马心领神会,再次举杯说道:“吴大人真是神机妙算!那明早你先差人给宋将军送信,等你的活地图一到,咱们就准备攻山!” “好好!”众人再次举杯... 次日一早,林间的雾气还没散去,山下就来了七八个人在搜寻着什么。这这人都穿的是当地老百姓的衣服,一个个手里拿着砍刀,腰间系着绳索,完全一副进山砍柴樵夫的模样。可这些人并不急着砍柴,只是拿着细长的树枝在地上拨弄着,像是在寻找什么。这时其中一人好像发现了什么,学了一声鸟叫并向其他人招了招手,其他人立马围了过去。招手的那人指着地上对其中一人说道:“李捕头你看…” 只见地上两道白色的线蜿蜒向前,中间恰好一匹马的宽度。 “徐宾爷好计谋!这白面在白天还不甚清楚,可经过这露水一打湿就清晰起来了。”李捕头赞叹道。 原来,昨天发现疑似寇匪后,徐宾爷就派人暗暗盯着,并在那人出城之际,悄悄将一袋两头开了洞的白面系在了行囊下面。这些捕快就一大早寻着这些白面找了上来。见到了地上的踪迹,李捕头开始分派任务:“老夏,你带着一队去那边稍高一点的地方盯着,看有没有人过来,注意隐蔽!” “是!”这老夏就是昨天在客栈里被称作“头”的那名捕快,他是一队的头,老夏一挥手说道:“一队跟我来!”,然后几个人迅速朝另一处跑去。 李捕头对剩下的人说:“沿着这白面继续找,注意动作要轻!” “是”几人压低声音回到。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张大娘就把孟语初和梅生叫醒,吩咐她俩打了洗脸水给夫人送去,毕竟今天是夫人大喜的日子,这洗脸水可是要赶在太阳升起之前要送去的,因为洗脸水毕竟是要泼出去的,如果太阳出来以后再倒掉那就寓意着这喜事要“洒”了,大不吉利。 夫人由于昨天受了刺激,一晚上又惊又怕就没怎么睡好,这会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夫人,夫人”的叫,在梦里还以为是在自己家,丫鬟过来喊她母亲呢,就含糊着喊了一声“娘”,翻了一个身又睡着了。 两个丫头站在炕前,看着怎么都叫不醒的夫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姐姐,刚才夫人好像说了句什么,你听清了吗?”孟语初看向梅生。 “我也没听清,”梅生茫然的摇摇头,半猜半想的说:“是不是让咱俩先出去?” 看着夫人困成这样,想着也是想多睡一会。 “要不咱俩先去把夫人的嫁衣准备好,等会夫人睡醒了再洗也不迟。”孟语初生提议。 “嗯,也好”俩人商量好,就放下洗脸水,一起把嫁衣以及珠冠准备好,然后去伙房找张大娘。 此时张大娘正在包扁食,把一个个小面团擀成薄片,然后再包上馅料。这馅料是提前一天用山里采集来的野菜和野猪肉一起拌好的,张大娘说这野菜能祛病延年,配上这野猪肉味道就更不一样了。 此时,张大娘正笑吟吟的一边包着扁食,一边跟打下手的小厮们说着话:“这扁食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上,今天夫人大婚,这第一顿饭一定要吃扁食,这叫喜事从头起,好事不断来!” 正说话间,一抬头看见俩个小丫头进来,就笑着问:“伺候完夫人洗脸了?” “夫人...夫人还没醒来。”梅生轻声说道。 “啊?什么?”张大娘吃惊的忙站起身,朝外看了看,这天已经快亮了,太阳眼看着就出来了。 “哎呦,我的两个大小姐呀!你们怎么不把夫人叫醒呢?这大婚早上一定要赶在太阳升起前把脸洗了,洗脸水不能见太阳的,不是给你俩交代了吗?”张大娘一边拍着手上的面粉,一边往外走。 两个做错事的小丫头忙低着头,也跟着跑出去。 十八、探路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到了夫人房间,见夫人还在睡着,张大娘一边叫着夫人,一边让梅生拧干了毛巾给夫人擦脸。被这湿毛巾一擦,夫人也就慢慢清醒过来了,看着眼前的几人,有点不高兴的说:“你们干什么?觉都不让人睡好!” “夫人,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我们得早点伺候你洗漱啊!”张大娘有点哭笑不得,有这么懒散的新娘子吗? 哦,想起来了,今天是兄长和那草莽定好成亲的日子。夫人瞬间心情就跌落到谷底,可偏偏一转头又看见旁边的木桁上挂着一套大红的嫁衣,那鲜红鲜红的颜色一下就刺激到夫人脆弱的神经。 “我不嫁,我不嫁!”夫人挥舞着双手,两脚又蹬又踹,“你们走,你们走,我不嫁...” 张大娘忙上前抓住夫人的双手,劝解道:“夫人呐,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可不能这样闹啊!”然后示意梅生过来给夫人换衣服。 梅生刚把衣服拿到跟前,就被夫人一脚给踢到地上,吓得梅生赶紧从地上捡起来,一边拍打一边检查有没有什么地方弄脏。 张大娘从后面一把抱住夫人,把她的双臂紧紧压住,气喘吁吁的说道:“夫人啊,你这是做什么呀?这女人都得走着一条路啊,过了今晚就啥事都没有了。” 夫人被张大娘禁锢着动弹不得,只能仰天大哭,一边哭一边喊:“放开我,我不嫁,我不嫁...”两行清泪如同泉水一般滴落,打湿了自己的衣襟,也湿了张大娘的臂膀。 张大娘有些着急的说道:“夫人啊,快别哭了,这大早上的流泪可不好呀...” 正闹腾着,就听见窗外有人喊道:“发生什么事了?”是舅老爷的声音。 一进屋看到几人这副模样,舅老爷皱着眉头不高兴的说道:“张妈你这是怎么伺候的?还有你这样照顾新娘子的?” 张大娘也不好说啥,只能诺诺的松开手臂,在地上站定以后才小声说:“舅老爷息怒,我不是有意的,实在是...” “好了,你们先出去吧,我同夫人说几句话。”舅老爷一挥手,几人赶紧走了出去,临出门时张大娘还没忘把那盆洗脸水端出来。 一走到门口,张大娘两手将盆往前一送使劲一掀,一盆水被泼了出去。一道明亮的光线这正好照在这被泼出的水上,瞬时析出一道虹彩,晶莹的水珠四溅,宛若彩色的珍珠,落在地上,却只剩下一片水迹。 张大娘呆呆的望着地上,嘴里木然的念叨着:“去浊留清,好运一生...” 屋内,舅老爷给夫人递过一块帕子,低声说道:“昨天和你怎么说的?再忍过这一天就行了,你可倒好,这一闹,人家肯定把你看得更紧了!” 夫人接过帕子,一边擦着泪一边哽咽着说:“我...怕,一想起昨天的事,我就害怕...” “怕什么?他还能吃了你不成”舅老爷没好气的说:“你只需要再忍耐半日,我下午回来就想办法带你走。” “你还要下山?”夫人抬头警惕的盯着舅老爷问。 “放心,我下山就是去把咱的后路问题解决了,只需要半日,我就会回来。” 见夫人迟疑着不说话,舅老爷又道:“我下山也需要时间,你得把场面给我撑住了,不要再闹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然后安安心心的等我回来。等咱们离开了这里,就找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踏踏实实的过咱们的小日子!” 夫人这才点了一下头,最后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的说道:“那你可早点回来!” “放心吧,我会的!”舅老爷起身告别。 走到门口,又对门外的三人说道:“夫人昨天受了点刺激,你们小心的伺候着。” “是,舅老爷放心”张大娘忙答道。 负责探路的李捕头走到一处山梁时不由的大骂一声:“他娘的,老子白忙活了!”其他人忙围过来,只见地上的枯草窠里丢着一个面口袋,两头各有一个破洞,袋子里还残留了些许面粉。 李捕头蹲下身仔细的检查着这面口袋,有人忍不住问道:“李捕头,是不是被那人发现了给扔出来了。” 李捕头伸手翻了翻口袋,摇摇头说:“应该不是,你们看这口袋落的地势和下面的白面线条还是连续的,”遂站起身向前看了看,继续说:“如果被发现了,肯定会把这面口袋扔得远远的,那就和下面的白面线条断开了;或者说他发现了故意往别的地方走,可你们看,咱们找上来的这条路,中间碎石平坦,两边杂草也不高,而且还有马粪,应该是时常有人走过。” “可那面口袋怎么会掉在这里?”那人继续问道。 “喔,应该是这段路比较颠簸,或者是赶马的人比较着急,口袋被震了下来。”李捕头拍拍手继续说道:“看样子应该离他们的老巢不远了,去,把走过得路都做上标记。”然后又补充一句:“就用石头或者枯草,做的隐蔽些。” “是”几人散开,分头去做标记。 老夏蹲在一处小坡后面腿都有些麻了,正准备换个姿势活动一下,突然听见山上好像有啥动静,又赶紧缩在山坡后面,并冲其他人示意保持安静。 不多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骑马的人好像很着急,不停的“驾驾”催马快跑。 这么陡的山路,还骑快马,也不拍摔死你!老夏待那骑马人过去了偷偷探出头望去,哈哈,黄天不负有心人啊,正是昨天客栈里的那厮! 等马蹄声远了,老夏刚准备招呼人撤走,却好像又听到一些声音,便忙挥手让众人再次隐蔽起来。 不得不说,老夏的听力确实比常人的要好使,还真让他猜对了。不一会的时间,又有俩人骑着马走过,不过这俩人并不怎么着急,好像生怕别人知道似的,压着马蹄慢慢跑。 等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老夏才站起身去和李捕头汇合。 老夏说了一下情况,李捕头对刚才提问的那个青年说:“大山,给三队发信号,告诉他们鸟出笼了,让他们注意接应着。” “是”那叫大山的青年从怀里掏出一只竹笛,放在嘴边吹了起来,那竹笛哩呜哩呜的声音像是风声又像是鸟鸣,带着十足的穿透力朝山下飘去。 李捕头又仔细看着山势分析道:“那边的路比较平坦应该是上山走的,这边的路稍稍有点陡适合下山走,这进出山的路还不一样,那这样他们的老巢最少有两个门,一个进,一个出。”再仔细看看又觉得不对,上面不远处应该是一处平坦的地势,他们可以在那平坦的地段选择走哪条路。 嗯,不错,这可是个屯兵的好地方,李捕头暗自记下了。 “李捕头,还往上走不?”老夏问道。 “先不走了。刚才那骑快马的,虽然马被催的很急,但马的气息并不乱,马身的鬃毛也还整齐,而且四蹄稳健有力,应该是刚骑上不久,所以马并不累,也就是说那人很有可能是刚从他们的老巢出来。还有那平坦的山腰,那肯定会有暗哨,如果我们贸然上去不就打草惊蛇了?!”一番话说得众人连连点头。 “现在,我们四下散开”李捕头命令道,“把这四周的地势再梳理一下,看哪些地方高哪些地方低都记下了,回去咱们再画一张详细的地形图。” “是”众人立马散开缓慢朝山下走去。 十九、抓捕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山上。 屋内,平静下来的夫人如木雕一般坐在炕桌前,桌上的铜镜映衬出夫人俊俏的脸庞和依旧红肿的双眼。张大娘和梅生忙不迭的给夫人梳妆,孟语初按照吩咐端来了扁食。 张大娘看着镜中的夫人,啧啧称赞:“夫人生的真是好看,好比那天上的仙女下凡一般。” 接过孟语初手中的扁食,笑呵呵的说:“这扁食不多不少正好十个,意思是十全十美,夫人快些吃吧,吃完就该穿嫁衣了。” 夫人看了一眼张大娘手上端的碗,几个浑圆的扁食半浮半沉的躺在碗里,透过外皮隐约能看见里面的墨绿,几滴香油入碗便晕成一个个小圆,几片翠绿的葱花晃晃悠悠漂在这些小圆上面,一时间,整间屋子都被这诱人食欲的香味充满了,闻得两个丫头直咽口水。 夫人看了一眼,淡淡的说:“我不饿,不想吃!”便转过身去。 张大娘忙将碗放在夫人面前,诚恳的说道:“夫人,这婚礼上事比较多,也可能今天你就只能吃这一顿饭,这扁食抵饿,吃一顿一天都不饿。” 夫人刚想发作,又想起了兄长的话,就低下头吃了一个扁食。 看夫人吃了一个,张大娘眉开眼笑的说:“一生平安,好事成双,三...”这后面准备的一大堆吉庆话还没说完,夫人就把碗往旁边一推,说道:“不吃了!” 张大娘也不好再勉强,只能招呼俩个丫头帮忙给夫人换嫁衣。 大红的嫁衣披在身上,夫人的眼中满是无奈的泪水。一袭红色的嫁衣,承载了多少少女的梦想,那大红的颜色,包含了多少少女对未来的憧憬、对幸福的期盼! 那高贵的珠冠,喜庆的嫁衣包裹的是对过往的眷恋和对未知的期待和惶恐。从穿上嫁衣那一刻起,便开启了新的命运之旅,自此,所有喜怒福祸都系在了那比天还大的“夫君”身上。一袭嫁衣把那些涉世不深的纯真少女真正送进了这纷扰繁杂的人世间,此刻就好像站到了人生的跳板上,往前一步,或是一飞冲天,或是堕入深渊,而自己却无力挣扎。 对于夫人来说,这嫁衣却是那么的虚幻。曾经多么向往自己心仪之人亲自为自己披上嫁衣,微笑着一同携手向前;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最为倾心的人,竟一次次为她穿上别人的嫁衣,而这一切只为了一点苟活于命的银钱。这眼前的嫁衣宛如一把枷锁,锁住了她心中所有的向往,把她拖向万劫不复的地狱...。现在她唯一的期盼就是她那个“兄长”早点回来... 赶到县城时大部分的店铺都已经开张了,舅老爷熟门熟路的找到昨天没逛完的两家首饰铺,也不多讨价,捡里面值钱又小巧的物件直接就买了几个。从首饰铺出来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一家当铺。 在舅老爷逛首饰铺的时候,有两个人一直不远不近的守在店铺外面,时不时地朝店铺里面张望,然后又若无其事的交谈着。 三队的人马也是一路若即若离的跟着,等舅老爷进了当铺以后,队长雷行立马召集人手开始部署。 “这次抓捕比较麻烦,里面那个是咱们抓捕的主要人犯,外面那两个应该是监视他的,咱们得想办法把他们引开,千万别打草惊蛇。” “头,你咋知道那俩人是监视的而不是保护他的?”要是负责保护任务的恐怕没那么容易引开。 “笨蛋,让你盯梢的时候你的注意力是不是都在被盯的人身上?要是那俩人是负责保护的,他们是不是得一直注意四周的情况,那咱们还能跟得这么容易吗?”自己的话被人打断,雷头很是不满。 那个不识趣的家伙“哦”了一声,便不敢再吭声了。 “柱子,你的身形跟里面那人差不多,等会你这样这样……”雷行开始部署。 “老七带两人一会就跟好外面那俩尾巴,剩下的跟我来!”一招手,立马分成两拨开始行动。 高家当铺后院内,一个伙计按照掌柜的吩咐来煮茶,刚路过偏门就听到了敲门声,心想这一大早的莫非又是掌柜的乡下亲戚来了,于是满脸不愿意的开了门,待看清门外的人后却被吓了一跳。 万县县城地界不大,这常来常往的人都认识,尤其是这公门中人,这些开店摆摊的有几个不认识?! 伙计忙堆上笑脸招呼到:“哎呦,是雷头,您这一大早的有什么事吗?” 雷行问道:“你家掌柜在吗?” “在,正在前面招呼客人呢”伙计忙答到。 “什么样的客人?” “呃,一个白净的年轻人,看样子是个有钱人。” “好,你去把高掌柜请到后堂,不要说是我找,你随便找个理由悄悄的把他带过来,要注意别惊扰了那年轻人!” “是,小的明白!”伙计虽然心下疑惑,但也不敢多问,直接朝前厅走去。 前厅内,高掌柜正在热情的招呼顾客。一般来当东西的都是由伙计接待,要是碰到这赎当的,高掌柜就亲自出马了,尤其是这个一开口就让他拿出上等物件的有钱人! 当看到伙计空着手过来了就训斥道:“让你端个茶怎么还没端过来?” 伙计忙点头道:“茶正在煮着呢。掌柜的,您乡下的亲戚来了,您还是过去看一下吧。” 高掌柜斜睨一眼,有些不满的说:“不是刚送走吗,怎么又来了?你去替我打发一下。” 伙计有些为难的说:“他这次可是给您带了不少的土特产,还说这些东西可连县太爷也不一定能吃上,您还是亲自去一趟吧。”伙计低着头说。 高掌柜盯着伙计看了一会,转过来对他的大主顾抱歉的笑道:“家事叨扰,您多担待,我去看看就回” 随后问伙计:“人在哪儿?” “在后堂”伙计忙回到。 “你好好招呼这位爷!”高掌柜朝客人拱拱手走了出去。 他那个乡下亲戚家里穷的叮当响,前几天刚找他借过钱,哪有什么特产送他!还跟县太爷比,高掌柜一听就知道伙计是暗示他什么。 果然,来到后厅就看到了雷行一干人等。雷行拱手道:“高掌柜,因公事叨扰还请高掌柜见谅!” 高掌柜不解的问道:“雷头客气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吩咐就是。” 雷行靠近高掌柜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正在追捕一个重要人犯,眼下这个人犯正在你的店中...” 高掌柜大惊:“雷头所说的人犯可是前面的客人?我可完全不知道!”生意人要是碰上朝廷的人犯那可是件倒霉事,高掌柜急忙撇清关系。 雷行点点头说道:“正是此人,要是高掌柜配合我抓住此人,那你可是立了大功一件!” 高掌柜忙拱手道:“雷头尽管吩咐,只要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全力去做。” 雷行说:“你想办法把那人带到这儿来就行了,别的不用管,记着不要再让外人知道!” 高掌柜略一思索,起身道:“雷头放心,我这就去办!”然后告辞往前面走去。 当铺中,舅老爷对伙计拿出的物件都不甚满意,要么品质不好,要么太大不好携带,皱着眉头问伙计:“就这些啊,还有没更好的?” “有有有”这时高掌柜快步走了过来,对着舅老爷说道:“公子,因为平时也碰不到像您这样懂行的人,所以小店前面存放的确实都是寻常物件,但我经营当铺这么多年也攒下了一些自认为不错的稀罕物,不过都在后堂保存着,要不请您移步随我去后堂也替我掌掌眼?” 舅老爷本来还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跟他去,经高掌柜这样一奉承,也不好推脱,便答应前往。 到了后堂,舅老爷刚进门就听见门“砰”的一声关上了,然后俩个彪形大汉出现在门后,舅老爷心下一惊,大声质问道:“掌故的,你干什么?” 高掌柜转过头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公子莫慌,这稀罕物件当然要派专人保管了!” 舅老爷暗暗叫苦,心想:完了,碰上了一家黑店,这是要打劫呀! 高掌柜朝里屋大喊一声:“贵客到了,快把宝贝拿出来吧!” 只见门帘挑动,又出来一个大汉,手拿一把大刀,直指舅老爷说道:“公子想看稀罕物,随我去县衙大牢去看吧!” 舅老爷完全傻眼了... 二十、拷问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在当铺外蹲守的二人眼瞅着舅老爷进了后堂,正商量着要不要进去看看,却一抬眼看见舅老爷从当铺急匆匆的出来,二人也没多想就直接跟了上去。 这次舅老爷对两旁的店铺漠不关心,只是一直低着头赶路,这后面跟着的二人非常奇怪,其中一个说道:“汪六子,舅老爷怎么突然走这么快啊?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汪六子也是一脸疑惑的说:“谁知道呢,不过二当家交代过让咱们跟紧他,要是被他发现了就说是来保护他的。” “嗯,好...咦,他怎么进了院子?” 走出一条弄堂,舅老爷突然拐进了一个院子,那院子从外面看着好像挺大,就是有些破败。 汪六子一拍脑袋说:“我说怎么跑这么快,原来是到这儿找人会合来了。” 随后对另一人说道:“咱俩悄悄跟进去,最好别让他发现。” “嗯,好!”同伴点头道。 这是个废弃的院子,房屋破败不堪,里面杂草丛生,不时有鸟雀从里面飞起落下。舅老爷在前面走走停停,好像在寻找什么,待走到一处角门前突然停下转过身来,汪六子二人来不及躲闪直直的与舅老爷打了个照面,这仔细一看,把二人吓得“哇”的叫了起来。 原来跟了一路的人竟然不是舅老爷,只是穿了和舅老爷一样的衣服。二人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后面“噗通”两声,转身看去,就发现从后面树上跳下两个人来,这三人刷的一下抽出刀来,直逼汪六子二人。 汪六子今天的任务主要是监视舅老爷的动向,并未带兵器,看到自己被人合围,慌乱中又努力稳了稳神,讪笑道:“误会,误会,几位好汉误会了,我们是来找人的,刚才还以为这位兄弟是我们要找的人,现在看来是找错了,我们这就走,不打扰几位了。”说着,拉着同伴转身就要往外走。 “既然来了,不如就一起喝一杯再走!”后面的俩人一边说着,一边把刀架到汪六子二人的脖子上。 “喝一杯,好说,好说”汪六一边答应着,猛地一个躲闪,迅速拔下腰间的短刀朝那俩人飞了过去。 那二人眼看一道寒光飞来,急忙往旁边一闪,汪六子趁机拉着同伴往外跑去。 “追!”后面三人立马追了过去... 整个牢房非常阴暗,只有墙上的一扇小窗户透过的一丝光亮告诉你现在是黑夜还是白天。到处都是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闻得舅老爷只想作呕,更可怕的是,不时听到铁链发出的沉重撞击声,还有那犹如鬼魅般嚎叫的声音仿佛在告诉你,这里就是地狱。 突然牢门咣的一声被打开,门口一个面无表情的捕快朝里面喊:“六十五号人犯,过堂!” 舅老爷吓得身子本能的往后躲,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我...我...不要...” 那捕快见不得这样磨蹭,进来飞起一脚,骂道:“叫你磨蹭!还得爷亲自请你不成?!”说着,拎起舅老爷的衣领把他给揪了出来。 舅老爷哆嗦着,被那捕快半踢半拉的弄到讯问室,进到里面一看,把舅老爷吓了个半死。 只见靠墙的几个刑架绑着几个人,一个光着膀子的行刑手正在用鞭子抽打一个被吊绑着双手的犯人,随着一声刺耳的鞭响,那犯人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身上顿时出现一道长长的带血的鞭痕,一股血腥味也随着漫开。舅老爷看到这一幕,直接吓得跪到在地上开始呕吐起来。另一边有一个犯人耷拉着脑袋晕了过去,一个行刑手拎着一桶凉水直接朝那犯人泼了过去,那人被冷水一激发出“啊”的一声尖叫,那叫声好似把这牢房要刺穿一般,舅老爷被这声惨叫已经吓得瘫坐在地起都起不来了。 捕快们可不管人犯的反应,像拎小鸡一样把舅老爷也绑到一边的刑架上,舅老爷此刻已经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绑着他的刑架也被他抖的一直发出“得得”的声音。 徐宾爷在舅老爷对面的桌案上摆好了纸笔,看到舅老爷这幅德行感觉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就开始了审讯。其实徐宾爷作为幕僚是不需要参加审讯的,但今天这事非同小可,早上给宋将军的信已经送出了,宋将军也答应发兵助吴县令剿匪,现在就差一张完整的地形图。虽然李捕头已经探过路了,但毕竟没有深入到山寨跟前,也不知道寨中的具体情形,所以这舅老爷就成了此次剿匪的关键。 根据下属汇报的情况,徐宾爷断定这舅老爷是个贪生怕死之人,所以就整开排场先吓吓他,等吓得差不多了,顶多两鞭子就搞定了。 现在徐宾爷盯着刑架上筛糠一般的人,如同猫看老鼠一般觉得好笑,但还是板起脸严厉的问道:“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啊?” “刘...敬成...燕...燕国人”舅老爷磕磕巴巴的回答。 “燕国人,燕国人怎么跑到落草岭当土匪去了?” “大...大人,小的真的不是土匪...” “不是土匪,你敢说你和落草岭的土匪没关系?”徐宾爷冷声道。 “大人,在...在下真的是从燕国过来做生意的。”刘敬成苦着脸回答。 “哦,那你做的什么生意?什么生意需要跑首饰铺和当铺啊?” 刘敬成心里一惊:完了,这肯定是早被人盯上了。 徐宾爷往前探了探身子,厉声说道:“你昨天跑到山下的破庙做什么去了?赶紧老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刘敬成被吓得不知如何回答,这时徐宾爷一个颜色,旁边的行刑手走过来举起手中的鞭子直接甩了过去。 手起鞭落,身上的一层皮肉直接绽裂开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刘敬成“啊”的惨叫一声,眼泪随着也淌了出来。 “刘公子,现在该说了吧。”徐宾爷慢条理斯的说。 “我...我真的跟他们没关系”刘敬成一边流泪一边抽着气说道。 “啪”又是一鞭,这一次更狠,刘敬成发出一声更惨烈的叫声。 “我...我说,我妹妹...被他们的大...大当家看中了,非要...要娶我妹妹,我...我就是...下山来办嫁妆的...” “哦,办嫁妆,那山下的破庙是你们的联络点吗?”徐宾爷追问道 “不,不...是”看到行刑手又举起了鞭子,刘敬成吓得急忙说:“是我在那藏了一些收购来的财物,为...为了另寻出路的...大人可...可以派人去看...”如今也只能舍财保命了。 “哦?”徐宾爷眼珠转了转问道:“那你可是那土匪的大舅哥,放着这么好的靠山不要,为什么要跑?” “大...大人,我也是良...良民,不...想当土匪...” “照你这么说,本大人还真得网开一面喽?不过,按本朝律令,但凡和土匪有染着一律夷三族,你是土匪的大舅哥,这个关系是撇不掉的。” “大人...我是被逼的...是那土匪要强娶我妹妹,我也没办法呀,呜呜呜...”一个大男人居然哭出声来。 “对于你的遭遇,本大人也很是同情,可律令如山呐...”徐宾爷瞅准时机盯着刘敬成说道:“不过, 你要是能戴罪立功,不仅能免了你的罪,兴许还会对你有所赏赐。” “怎么戴罪...立功?”刘敬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你给我们带路,去剿了那落草岭的土匪!” “啊~这...这”刘敬成有些为难,当初也就想着骗骗钱,可没想要端他们的老窝,这样未免太过了吧... 正想着,就听徐宾爷又不仅不慢的说:“这通匪可是死罪,本大人这样对你说实在是可怜你,要知道这万县境内的一草一木可都在我们得掌握当中,就算你不带路,我们照样能找上去,照样能剿了这匪。来,你看这是什么...”徐宾爷踱着步子走到刘敬成跟前,拿出一张地图放在他的眼前,说道:“这是你们落草岭的上山的路线图,你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刘敬成细细一看,还真是,这上山下山的路径,以及一些地势的特色都被标了出来,看来这朝廷已经做好准备要剿落草岭了,还是得识时务呀... 见已经攻破了对方的心理防线,徐宾爷接着说:“这只是进寨的路径图,还有你们寨内的情形本大人也很清楚。不妨告诉你,就算你今天回去了也未必会有好日子过,因为你已经被那帮土匪盯上了,再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拿出一把短刀来放在刘敬成眼前,刘敬成又是一惊,这...好像是二当家教手下人用的飞刀。 徐宾爷非常满意地看着刘敬成吃惊的表情,说道:“今天你一出山就有人一路跟着你,也就是说,你那妹夫已经不信任你了!怎么样,现在要不要好好考虑一下将来的出路?” 刘敬成吃力的抬起头来说道:“今天是大当家大婚的日子,山上的岗哨都会放松警戒,我可以带你们进山,但是我有个条件...” “说,什么条件?” “我身上的财物留给我一些,另外不要伤害我妹妹,事后放我们走!”死到临头还是把钱财放在第一位! “可以,但本大人也把丑话说前头,你要是胆敢糊弄我们,本大人定让你生不如死!”说完,狠狠的瞪了刘敬成一眼,然后转头对门外的捕快喊道:“给刘公子在后衙准备个房间,再把治刀伤的白药拿来!” 二十一、婚礼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正午时分,落草寨中一派喜气洋洋,到处都张贴着大红的喜字,各种道贺声喧闹声不绝于耳,大当家身着大红的喜服更显得神采奕奕,可二当家却坐立不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眼看快到正午时分,自己派出去的人还没有音信,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应该不会,他们只是悄悄的跟踪,如果发现异动留下标记就行,不需要正面交锋...可是之前交代过,不论如何正午之前一定要有一人回来报信的,怎么现在还没见人呢?正暗自揣测着,一个小厮跑到二当家跟前,附耳轻声说道:“二当家,汪六哥回来了...” “在哪?”二当家猛地站起身来。 “四虎哥好像受伤了,汪六哥把他背回来的,他们在二道梁子的哨岗那里。” “怎么在哪儿?走,去看看”二当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转身就往外走。 二道梁子是寨下那片刚开出来的土地北边的一处别寨,汪六跑到那里肯定是不想让寨中其他人知道,不想冲了大当家的喜事。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被人跟踪,不想暴露大寨的位置... 很快二当家的疑虑就被坐实了,只见四虎躺在岗哨里的木床上,咬着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腿上、背上有好几处刀伤,伤口还在淌着血,一旁的汪六也是一身的血,正在旁边大口大口的喘气。 看到这幅场景,二当家暗吃一惊,快步走上去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当家,这舅老爷真的有问题。”汪六一边抹了一把汗一边把自己的遭遇讲了一遍。 原来汪六子二人和那院子里的几人缠斗在一起,奈何手上没有武器对方人又多,就想着快速脱身,遂边打边往外跑,不想四虎脚下慢了一步被追上,于是拼命抵抗,最后虽然得以脱身却受了重伤。汪六一路背着他往寨里跑,又怕被人沿着血迹找到大寨,所以就抄小路跑到二道梁子的这处岗哨。 “这儿应该还有些草药,你去找找。”二当家指挥跟他来的小厮给四虎包扎伤口。常在山里跑,磕了碰了是常事,而草药在山里又非常常见,所以每个哨所都会备上一些。 二当家转头看向汪六,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这些都不是我的血。”汪六嘿嘿一笑说。 “和你们打斗的是些什么样的人?”二当家沉思着问。 “那些人都是人高马大的,看身手应该是些个练家子,看到我俩也不多说话直接就动手,出手特狠,招招都要人命!”汪六努力回忆着。 “那舅老爷呢?你们最后看见他就是在那家当铺吗?” “是的,他进了那家当铺以后一会就出来个假的,要我说那家当铺肯定是舅老爷的窝点,怕我们泄露了他的消息就要杀人灭口!”汪六恨恨的说。 “有这种可能”二当家点头道,向远方看了一会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他一个燕国人,带着一个女子,跑我们这里来图的是什么?” 如果今天他悄悄的带着钱财跑了,就说明他只是图财而且我们也奈何他不了;可他偏偏要对这些兄弟赶尽杀绝,难道他意在我落草岭?什么样的人要和我落草岭为敌?...难道,他是公门中人?或者是其他山头的细作?但那个女人还在这儿,他们为什么不一起走?难道做内应吗?还是说,被抛弃了... 突然,二当家猛地眼前一亮,大喝一声:“不好!他对我们大寨的情形如此熟悉,而且今天又完全暴露出来,肯定会有所动作!六子,你去打点一下弟兄们,等大当家拜完堂后就往迷雾林撤,那边三当家已经安排好了。”本来想等过完这几天再陆续往那边撤,没想到事发突然,只能捡紧要的先过去。 安顿好四虎,汪六也按吩咐去办事了,二当家急忙赶回大寨。一进寨门就直奔账房找到胡先生,此刻胡先生正和一帮兄弟说笑着,看到二当家一脸严肃的过来就知道肯定有事,连忙将人都遣了出去。 二当家一进来就直接说道:“胡先生,你马上安排大当家的典礼现在开始。” 胡先生疑惑的问道:“可是时辰还没到啊,怎么能...” 二当家打断胡先生的话:“就现在开始,记着不要那么繁琐,越简单越好。” 胡先生张大嘴巴刚想说话,二当家又说:“大当家那里我去说,你现在就准备开始典礼。”说完,就往门口走去,刚准备出门又转过头来说道:“等典礼一结束,你就把这里要紧的东西收拾好,尤其是那些账本什么的一并带好,跟兄弟们一起撤到迷雾林。” 胡先生有点搞不懂了,迷雾林,前些日子听兄弟们说起过,好像有这么个地方,是作为大寨的仓库和备用寨的,没想到今天就要启用了,看来今天肯定有大事要发生了。 新房中,一干兄弟正围着大当家闹腾着,大当家今天心情好,不论兄弟们怎么闹都一直笑呵呵的不生气。二当家一进来就喝的:“干什么呢,还有大有小没?典礼马上开始了,都去帮忙去。”一帮家伙都识趣的退了出去。 大当家笑嘻嘻的看向二当家说道:“老二你跑哪儿去了,咋才来?” 二当家大步走到大当家跟前说道:“大哥,可能要出事了,你要做好撤离的准备。” “哦,怎么了?”今天可是大当家的好日子,听了这样的话就觉得晦气,但是二当家说出来的,又不可能是开玩笑。 二当家将事情简单的陈述了一遍。 大当家的眉头越皱越紧。虽然知道二当家一直对这刘氏兄妹心存芥蒂,也对二当家擅自做主,派人跟踪舅老爷的做法不满意,但今天出了这样的事,大当家还是选择相信兄弟,相信兄弟不无论何时都会为他着想。 如果今天真的要发生什么事,那就让我自己来承担!大当家心下一横,对二当家说道:“老二,你带着兄弟们先撤出去,剩下的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 二当家明白大当家的心思,拱手说道:“大哥说哪里话,我知道你盼这场婚礼盼很久了,今天兄弟就陪你热热闹闹的把这婚事办完,圆了你的心愿!” 大当家的眼中竟泛起了泪光,这就是兄弟!只因自己的意气用事,置兄弟于危难之中,可即便是刀山火海,兄弟也义无反顾的陪他一起趟,只为了圆他一个念想! 大当家不愿让兄弟看到自己伤心的表情,背对着二当家说道:“好兄弟,大哥不该连累你!我只是太...太想你大嫂了,那刘玉贞长得和你大嫂真是太像了,我...看到她,就总觉得你大嫂还活着...”大当家有些语无伦次了。 二当家走到大当家跟前,扶着他的肩膀说:“大哥,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小弟明白,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尽管放心的去做你的新郎官,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大当家看向自己的兄弟,一拱手,声音也有些哽咽了:“兄弟...” 这时门外响起了喜庆的锣鼓唢呐声,还有阵阵鞭炮声,二当家给大当家理了理衣服,笑着说道:“大哥,该去接嫂子了,等礼成了我们一起走...” 另一边的新房中,门口的梅生听到鞭炮声捂着耳朵跑进来,笑嘻嘻的朝着夫人喊道:“夫人,迎亲的轿子来了!” 张大娘忙拿起喜帕往夫人头上盖,嘴里还念念叨叨的:“吉时已到,贵人出门,喜鹊登枝,永结白头...” 就在喜帕盖下来的那一刻,夫人眼中噙的泪水夺眶而出。这一刻,还是来了,兄长啊,刘敬成,你在哪里?你快回来吧,快点回来带我走啊... 虽然只是东院到西院的距离,可大当家还是非常贴心的准备了花轿,一个小规模的喜乐阵仗,他要尽自己所能,给自己的新娘最好的! 一顶大红的花轿停在绣房前,新娘由两个姑娘一左一右搀扶着,孟语初明显能感觉到夫人在颤抖,她心里明白,那不是激动,而是恐惧!她轻轻握了握夫人的手,算是给她一点安慰吧。新娘刘玉贞迈着沉重的脚步,每一步好像都走在刀刃上,一步一步朝那座红色的坟墓走去。 此刻大当家正骑着高头大马等在花轿前,眼中饱含柔情的看着新娘坐上花轿。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身大红色喜服,配着胸前的红花更显得荣光焕发,神采奕奕的大当家一抖马缰绳,喊了一声:“走”,整个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转起山来了。 按照当地民俗,迎亲时要绕着村镇街道走一圈,一是告知相亲们,我们这是明媒正娶,二来是把这喜气更扩大一些。胡先生说如今在山里,就只能绕山走一圈,也可以让这些山林虫鸟沾沾喜气了。不过事实是,把这山林中的虫草鸟兽吓得不轻,却勾起了林中各处的暗哨们的馋虫。 汪六子按照二当家的吩咐,把原先的岗哨都撤了,又重新布置了暗哨,把打更队的兄弟们都放出来,让他们去打探县城里的动静,便于及时做好战斗的准备。这山上传来的锣鼓唢呐声让很多人心神涣散,也有很多人因为喝不上喜酒心中懊恼,只能干咽口水。尽管汪六子不停的提醒大家:“今天是大当家大喜的日子,我们在这里要睁大了眼睛,盯住一切可疑的人,不要让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坏了大当家的好事。”可毕竟没接受过正规训练,很多人盯着盯着就跑神了,更有甚者,找个背风处打起盹来了。 二十二、揭穿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中堂内,巨大的喜字下面供着双方父母的牌位,两位新人在胡先生的口令下鞠躬致礼,可到了夫妻对拜时,新娘却直着身子不动了。一旁的张大娘忙将手放在夫人腰上暗暗用力,对着夫人悄悄说:“夫人还是先忍耐一下,这样可对你不利啊!”,说着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夫人僵着身子晃了晃算是了事。还好众人也没太在意,胡先生也没安排太多的礼节,紧接着就直接送入洞房。 回到新房,夫人一把扯掉头上的喜帕,张大娘忙过来抢过喜帕要给夫人再盖上,着急地说道:“夫人呐,这喜帕只能等新郎官来揭,你可不能自己揭啊!”说着,就要再给夫人盖上。 夫人手一挡,冷冷的说道:“都见过多少次了,还有什么好盖的! 正说着,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俩人急忙朝门口看去,只见门口来的是... 来的既不是夫人最想见的兄长刘敬成,也不是她最不想见的新郎官,而是二当家 !张大娘有些意外的说道:“二当家你怎么来了?这新郎官还没进洞房,其他兄弟是不能入内的。”小叔子现在闯洞房可是不合礼数的。 二当家淡淡说了一句:“我替大哥过来看看嫂夫人”。当看到夫人那精致的妆容下犹带愁怨的双眼时,不由的心中暗叹:“难怪大哥会着迷,确实是个美丽的女子。”很快转过心念,双手一抱拳说:“嫂夫人,大哥请你随兄弟们一起转移。” “转移?”不止是夫人,屋内其他人都是一惊。“为什么要转移?”夫人有些坐不住了,直接站起身来惊慌的问道。 二当家面无表情的说道:“咱们现在的大寨已经不安全了,大哥有令,所有人快速收拾物品,一个时辰后立即出发。”这下,连张大娘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看来,真应了李兄的话。孟语初暗暗咬唇,今天真的有事情发生了。 二当家转过头来对张大娘说道:“大娘,你快带着丫头们收拾东西,一个时辰后,会有人来接你们。” “好,好,我这就去收拾。”这寨中的事都是大当家做主,既然大当家让走,那就什么都不用问,跟着走就是了。 “我不走!”夫人突然一挥手,语气坚定的说:“我不走,我要等兄长回来!”。 “嫂夫人,恐怕你那兄长,回不来了”二当家看着夫人幽幽的说道。 “回不来?”什么意思?难道是兄长出事了?是这帮土匪发觉了他的骗局,把他羁押起来了?还是说,他自己一个人跑了?把我丢在这儿他自己一个人跑了?不,不可能! “不可能,兄长一定会回来的!”夫人有些激动的喊道。 “哦,那舅老爷在哪儿呢?妹妹大婚,兄长却一直不露面,这是为什么呢?”二当家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嫂夫人,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这两天你兄长可是没少拿山上的钱,在山下大肆的购买金银之物,可拿上山来拿给你的又有多少?还有,今天又打伤我的两个弟兄,该怎么解释?” “不,不,不可能!我兄长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会伤人呢?”夫人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完全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贪财是真,可打伤人,怎么可能?况且,自己还在山上,他怎么会现在就和这帮土匪撕破脸?于是冲着二当家喊道:“他就是贪财,可他自保都难怎么会伤人?!呜呜呜...肯定是你们嫌他花了你们的钱,把他抓起来了!” 二当家淡淡一笑,说道:“嫂夫人,这整个山上所有的财物都是我大哥的,你是他夫人,自然也是你的,况且令兄也是为了你们的婚事才花的钱,大当家又怎么会嫌他花钱?嫂夫人,舅老爷现在在哪里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二当家的一双虎眼探究的盯着夫人看,气势逼人,好像要把夫人的心思看穿一般。夫人被盯的心里发毛,脑袋嗡嗡作响,手心里全是汗,于是转过头去,哆嗦着嘴唇本能的说道:“我怎么会知道,我还等着他来接我呢!” “哦,接你,接你去哪里?”二当家抓住了把柄,紧追不放。 “接...”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话,心里慌张又想不出办法挽救,就这样,在二当家的威视逼压下,扛不住巨大的精神压力,刘玉贞终于崩溃了! 她一下瘫坐在地上,双手撕扯着头发大哭起来,边哭边喊:“不要问了,不要问了...”她使劲的摇着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骗你们,可我也没办法啊...都是刘敬成的主意,是他看上了你们的钱财,才让我假装嫁给你们大当家...我根本就不愿意...呜呜呜...” 虽然已经猜测到一些,但听到夫人亲口说出来,几人还是吃了一惊。尤其是张大娘,原以为夫人的种种作为都是小女儿的羞涩,没想到,她根本就是在骗大当家,骗了自己,骗了所有人,妄自己对她那么好!想到这些,张大娘的眼眶竟然红了,怕被人看见,背过头去用手抹了抹眼睛。 二当家依然淡淡的说:“那么请问嫂夫人,你们打算怎么脱身呢?” 刘玉贞满脸泪痕的看向二当家,说道:“他说今天再去采办些物品,然后把下山的路安排好,等天一黑就带我走...可是...他现在也不回来,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很有可能是他卷了财物自己一人跑了,可刘玉贞不愿意这样想。 “哦,就没有什么人来接应吗?还有,当初你们上山就没什么人指使吗?”对夫人的话,二当家并不怎么相信。 刘玉贞表情决绝的看着二当家,说:“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和刘敬成来到这里无亲无故,上山来也只是为了活命,哪有什么人指使!他现在不回来,很可能是他...抛下我一个人跑了...”说到这,刘玉贞已经泣不成声。 二当家似乎明白了,表情稍微放缓了一些,问道:“那刘敬成根本不是你的兄长,对吗?你们是私奔跑出来的吧?” 刘玉贞听到这话,身子一震,慢慢止住哭声,眼神涣散木然的说道:“我们原本住在一个镇上,从小就定了娃娃亲,后来他家道中落,我母亲就极为嫌弃...要悔婚,所以,我们就...跑出来了。” 竟然是这样,他们不是兄妹,是情人!几人又是一惊。可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能让一个人亲手把自己的未婚妻送给别人当新娘? 刘玉贞擦了擦眼泪,继续哽咽着说道:“从家里跑出来后,身上的盘缠很快就没了,为了活命,刘敬成就...就跟我假扮兄妹,然后找人给有钱的人家说媒...” “真是无耻之徒!”二当家气的脸都青了。一个大男人,为了活命很多事情都可以去做,唯独这种利用女人来赚钱的行为最为无耻,真是人渣,败类!这种没有廉耻的人,花着骗卖自己未婚妻的钱良心不会痛吗?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良心! 二当家的反应把刘玉贞吓了一跳,她哆嗦了一下,看着二当家接着说:“我本是不愿意的,可他说就只干一次,等弄点钱就带我远走高飞,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男耕女织的生活,我...我就应了他。谁知,他干了一次以后竟然收不了手,接连又骗了好几家。” 一个向往爱情的女子,为了心中所想,悖离道义,抛下父母,远离家乡,以为从此就可以和所爱之人比翼双飞天长地久,可最终却要为了活下去,为了那些个身外之物,一次次的打破自己的底线,被自己所爱之人带上了一条不归路,这又是何其讽刺! 几人再一次眼神复杂的看着刘玉贞,不知道到底是该恨她,还是该可怜她。 刘玉贞已经全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沉浸在自己悲催心酸的过往。“每次都是在收了聘礼,成亲的前一天夜里带我偷偷逃走。可最后一次还是被人发觉了,那家人报了官,我们被官府追的无路可逃,这才跑上山的...” “被官府追...”二当家脑子里灵光一闪,难道刘敬成一直就被官府盯着?那现在是不是被官府的人抓走了?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今天要对付的敌人是官府?哼,就县衙那些个草包还不是我们的对手。 近一段时间一边被良知谴责,一边又违背道德继续行骗,刘玉贞已经心力交瘁疲惫不堪,今天把这些事情和盘托出,反倒轻松了不少。她知道自己做过的事,就要自己去承担后果,就算要了她的性命她也没有怨言,反而会觉得是一种解脱。于是再次抬头,目光决绝而又坦然的对二当家说道:“我骗了你们,现在就把我抓起来吧,要杀要剐我都甘愿受罚!” “抓你干什么,嫂夫人?”二当家淡淡的一笑,接下来的话却让刘玉贞毛骨悚然,让其他人甚是诧异。 二十三、转移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二当家淡淡一笑,说道:“我抓你干什么,嫂夫人!既然你已经和我大哥成了亲,那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是我大哥的女人,就是我的嫂子,也是我们落草寨的压寨夫人!” 刘玉贞一下子急了,原本以为说了实话,他们就会因为自己的恶劣行径而厌恶自己,痛恨自己,所以抱着必死的决心说那番话的。没想的,结局竟然是这样!居然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还要让自己去做压寨夫人,这是对自己的惩罚吗? 刘玉贞冲着二当家哭着大喊道:“我不要做什么压寨夫人,你还是杀了我吧!我就是来骗婚的,我不要成亲,我不要成亲!呜呜呜,你们杀了我吧...” 二当家也不理会,径直朝门口走去。刘玉贞看着二当家的背影,绝望的喊到:“我知道自己做了太多的错事,落到这一步是我罪有应得,今天唯有一死方能谢罪!”说罢,便摘掉头上珠冠连同那只凤簪一起摔到地上,一低头便朝旁边的墙上撞去。 站在墙边的孟语初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手去拦,结果刘玉贞一头撞在了孟语初的肩膀上,而孟语初的后背结结实实的撞到了墙上。本来一心求死的刘玉贞感觉自己撞到的墙竟然是软的,抬头一看,却是那因为疼痛而呲牙流泪的孟语初。 众人大惊,忙过来看,只见刘玉贞伏在孟语初的肩上抽搐着身子痛哭着,而孟语初也因后背的疼痛一张俏脸变得苍白。她还努力想把刘玉贞扶起来,结果刘玉贞哭的更伤心了,心都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边哭边说:“让我去死,让我去死,不要拦我,不要拦我...” 张大娘忙安慰道:“夫人啊,你还这么年轻可千万不能寻短见,这世上总有能活人的路,一定要想开点!”见夫人只一味的哭,又接着说:“这话说回来,夫人呐,就算是你下了山,你以后又能怎样?还要去干这种事吗?真不如就安安生生待在山上,起码不愁吃不愁穿,我相信大当家是个明事理的人,肯定不会难为你的,肯定会好好疼你的...”可夫人依然伏在孟语初的肩上哭泣着,嘴里一直喃喃的说着:“让我去死,让我死...” 二当家实在看不下去这女人的哭闹,而且现在刘玉贞也慢慢安静下来,估计不会再出什么事了,就对张大娘说:“大娘,你们好生照看着夫人,抽空把东西收拾好,等会就有兄弟来接你们。”说完,不等张大娘回话就迈出了屋子。 屋外,大当家一脸凝重的在沉思着,看见二当家出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二当家抱拳对大当家说道:“大哥,这嫂夫人她也是被人利用了,确实不知情,以后你们就好好过日子吧!”,大当家又是一声叹息:“二弟呀,都怪我迷了心窍,没有听你的话,结果引狼入室,这...”,二当家打断了大当家的话说道:“大哥,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咱跟县衙的这一仗是免不了的,走,咱们去看看那边兄弟们布置的怎么样了。”说着,兄弟二人一起朝外走去。 张大娘和梅生试图把刘玉贞拉起来,可刘玉贞依然伏在孟语初的肩上不起来抽泣,这下俩人也不知如何是好了。本来就没经过什么世事的一个小姑娘,被刘玉贞这样一哭,油然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触,而且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孟语初一边轻轻拍着夫人,一边对张大娘说:“大娘,这边你先不用管了,有我陪着夫人,你和梅生姐姐赶紧收拾东西去吧。”等人都走了,再想办法安慰安慰这个伤心欲绝的女子。 “也好,语儿你好好照顾夫人,我们先去了。”张大娘无奈的摇摇头,把地面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带着梅生出去了。 现在屋内就剩下刘玉贞和孟语初俩人了,刘玉贞依然还在流着泪啜泣着。“女人的眼泪真比泉水还多。”孟语初心中暗想。遂稍稍挪动了下身子,对刘玉贞说道:“夫人先别伤心了,眼下...” “不要叫我夫人!”刘玉贞被“夫人”两字刺痛了,猛地直起身,一脸悲戚的看向孟语初。 “那...那我唤你姐姐可好?”孟语初小心翼翼的问。 刘玉贞轻点了一下头,算是答应。 “姐姐,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你光这样哭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刘玉贞双眸带泪的望着孟语初问。 “刚二当家不是说了吗,这山上的一切都是大当家的,你应该直接找大当家,当面告诉他你的真实想法,我想大当家他是个草莽英雄,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这...有用吗?”刘玉贞犹豫的问道。 “有没有用总得试一试才知道,也比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的好!”孟语初坚定的说。 “好,可...我不敢一个人去见他,我...害怕”估计昨日的事给刘玉贞留下的阴影不小。 “那我陪姐姐一起去吧。”孟语初也不知道自己的主意有没有用,起码给她一点希望,就当是安慰一下吧。 孟语初帮刘玉贞换下了喜服,毕竟马上要转移了,这么穿着也不方便,而且刘玉贞是一万个不愿意穿。俩人相扶着来到外面,只见每个人都忙碌着,有的在整理东西,有的在摘墙上挂的物件,有的驾着车,看这景象,真是要弃这座大寨而去了。好容易找了个比较面熟的兄弟让给大当家带口信,俩人就焦虑不安的在院子里等着。 此刻,两位当家正在寨前最近的一处暗哨分析情报,大当家眉头紧锁,二当家蹲在地上,拿了一截树枝在地上划着,一副大战在即的模样。 “你可打听清楚了,真的有军队进城了?”大当家瞪着眼前的人问。 这人穿着稍微讲究些,不像山上其他人那样随便,他是打更队的兄弟,在城里专门负责打探消息的。见大当家这样问,忙点头说道:“是的,大当家,我是在西门蹲守,亲眼看见一对军队进城了,看样子有两三千人。不过那些兵士除了随身带的兵器外,也没有什么大型武器,说不准只是路过万县。” “哦,轻装上阵,没有大型兵器,也没准是他们要去的地方很近,而且平时攻城用的重武器恰恰施展不开!”二当家微闭虎眼,沉思着说道。 “老二,照你这说法,那真是冲着咱们来的?!哈哈,就是再来个三五千人咱也不怕,这落草岭已经被咱布置成了天罗地网,来了就别想活着出去!”大当家哈哈大笑起来。这落草岭山虽不高,但地势复杂,忽有峭壁,忽有坦坡,山体内又有一些天然洞道相连,如同迷宫一般;况且又有几十处自己劈出来的小道、暗哨,算得上易守难攻,两三千人根本不在话下。 正说话着,就有人跑进来对着大当家一拱手,说道:“大当家,夫人找你。” “喔,什么事?”平时躲自己都躲不及,怎么现在还主动找自己了?大当家很是疑惑。 “肯定是求你放了她。”二当家转过头轻轻一笑说道,这小女子还不死心! “给她说,让她先跟大家走,有什么事过了这两天再说。”大当家有些头疼的一挥手,唉,真是个烫手的山芋! 张大娘整理好东西就急忙到新房来找夫人,看到刘玉贞一身素衣和孟语初站在院子里心中稍有不悦,这大婚日子还没过去就换了素衣,这可是不吉啊!唉,算了,算了,今天情形紧急先顾不了这些了。来到二人跟前让刘玉贞随她一起走,意料之中,刘玉贞死活不愿离开,恰在此时,先前派去的那个兄弟回来回话了。 他来到刘玉贞跟前拱手说道:“夫人,大当家让你先随大家走,有事过两天再说。” “不,我一定要见他!”语气十分坚定,刚才虽嘴上说要见大当家,但心里还是有些怯意,现在竟然十分盼望见到他,是啊,这是她追求自由的最后希望了!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他,他要是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哪儿也不去!”刘玉贞有些激动,身子又开始微微颤抖。 孟语初担心她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便对张大娘说道:“大娘,你们先走吧,我陪着夫人,晚一会我们再走。” “唉,那好吧,你劝劝夫人,早点走吧...”张大娘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等跟前没人了,孟语初对刘玉贞说道:“姐姐,要不咱们进屋去等吧,这天也慢慢暗下来了,外面风又大,小心着凉!” 刘玉贞抬头看了看天空,这落草岭偏北,天晚的较早,未时刚过,头顶的蓝天中竟然出现了月亮淡淡的白色影子,这天很快就要黑了。 不能再等了,刘玉贞前所未有的果敢,毅然说道:“我去找他!” 二十四、出逃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今天的落草岭气氛有些怪异,比平时安静的太多,听不到一声鸟鸣,只有呼呼的风声从含苞的枝头略过。 落草岭的两个当家都神色凝重的盯着这山上的一草一木,不时的低头交谈几句。这时一个兄弟跑过来,对大当家说道:“大当家,城里的兄弟送来消息,说城内的军队分别从东门和西门都出去了。” “东门和西门?”两个当家相视一眼,落草岭在万县的北边,那这军队是要去攻打别的地方?来万县当真只是路过? “难道是我们虚惊一场?”大当家疑惑的问道。 二当家不吭声,继续在地上划着。出东门和西门?兵合如刃,兵分成网。攻城掠地一般都是集中兵力,以尖锐为锋,方能挫敌弑勇;而打围歼则需分兵,化整为零,迂回包抄,最后合而歼之。他若是攻我落草岭,合兵,肯定是使不上力的;分兵,占领上下山的要道,依道而行,这要有人指引路线。若真是如此,那正好,现在所有的道路都设下了埋伏,布置了机关,他若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想到此,二当家自信的笑笑说道:“大哥,分兵而行或许是为了迷惑咱们,且不管他去哪儿,咱们就在这守着就行。”又转头对报信的兄弟说道:“安排几个头脑灵活的兄弟去跟着军队观察动向,有情况及时回来报告!” “是”那人领命而去。 “这吴有年这次是王八吃秤砣了,铁了心要和咱们干到底,竟然连军队都请来了!”大当家挠挠头,嘲讽的说道。 “大哥,这事可能和我有关,”二当家面色沉重的说道,“这吴有年的底子咱还是很清楚的,以他的能耐能请得动军队还是有些难度的,估计这次是凝露堂在后面撑腰。”随后,他眼含歉意的看向大当家,继续说:“是我惹了凝露堂,结果连累了大哥,连累了兄弟们!” 大当家不满的瞪了二当家一眼,摆摆手说道:“说什么呢,老二?!跟凝露堂这一仗是迟早的事,要不是我常跟你提起蔓娘的死,你怎么会惦记上凝露堂的?我知道你是想为我报仇!”说完这些,眼眶竟然红了。 那年闹兵乱,一帮乱兵跑到村里不仅抢粮还抓壮丁,为了保护卢长庆,蔓娘只身抱着孩子跑出去引开乱兵。等那帮兵匪走后,卢长庆到处去找蔓娘,最后在半山腰上看到两个男人正在拉扯一个女人,还有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跑近一看,发现那正是蔓娘和她的孩子。只见蔓娘头发散乱,衣衫像是被撕裂一般,神情激愤,急红了眼的卢长庆一心只想救下蔓娘,可那俩人却以蔓娘和孩子为质要挟卢长庆。没想到蔓娘趁人不备抱着孩子纵身跳下悬崖,只留了一句:“卢郎,我没能保住清白,我对不起你...”。受了刺激的卢长庆发疯一般挥拳打死了那俩人,在把那俩人扔下悬崖时,从一人身上掉下了一块凝露堂的令牌。卢长庆就握着这块带血的令牌,带着对妻子的愧疚悲痛,带着对凝露堂滔天罪恶的恨意,在山上整整跪了三天三夜...。后来,为了保全蔓娘的名声,他只说蔓娘是失足摔下悬崖的。 见大当家陷入了回忆中,二当家忙提醒道:“大哥,咱这落草岭虽说易守难攻,但兄弟们大都没经过正规训练,也没啥实战经验,所以务必告诉大家,要尽量把敌人引到咱们布的机关陷阱,减少正面冲突,要实在避不开就想办法把他们分散,两三个人对付他一个...” 这次可和以往不一样,以往打劫凭的是人数和阵势,今天对方很可能是朝廷的正规军队。人数多不说,这边关的军队有哪个没有经历过战争?而他们平时除了打劫,大多是在开荒种田,真正操练的时机很少,就他们本身而言,还不是任人碾压吗?现在只有依靠落草岭这道天然屏障,来争取这次战斗的胜利了。 “对,幸好那个刘敬成对咱们的暗哨卡口还不是很熟...” 这时,一个兄弟急忙忙的跑过来,对大当家一抱拳说道:“大当家,夫人来找你了...” 大当家颇感意外,问道:“她怎么找到这儿了?” “夫人是通过兄弟们一路打听过来的,因为她已经和大当家成亲了,所以兄弟们也不敢隐瞒...”那名兄弟如实回答。 “唉,她跑这来干什么?真是的,你让她赶紧走!哦,不,你现在就护送夫人走,就现在!”平时躲着藏着不愿见他,现在却追到这儿找他,这不是添乱吗?!大当家有些急了。 “大哥,还是让小弟去吧,这夫人脾气还是真倔,恐怕旁人说不动。” 哨口外的一处巨石,孟语初站在旁边,刘玉贞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面,大有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味。听到脚步声,心里兀自紧张起来,当看到二当家健步走过时,却有一丝失望。 二当家依旧很客气,拱手道:“嫂夫人,大当家现在很忙,恐怕无暇见你,有什么事你就同我说吧。” “他忙,那就直接放我走就行了,这样我就不会再扰到他了。”依然没有任何表情的说,虽然知道可能没有什么希望,但还是要试一试。 “嫂夫人,不是大当家不放你走,现在就是送你下山,恐怕你也下不去了!” “这是为何?”刘玉贞一惊,站了起来。 “不瞒嫂夫人,如今大战在即,这落草岭已经被官兵给围了,就算你下了山,也会被官兵当做细作给抓起来。” 见刘玉贞一脸震惊的不说话,二当家继续说道:“为今之计,你先随大家转移,有什么事等这仗打完再说。”,随后转脸看向孟语初,说道:“丫头,这里风大,快把夫人带回去吧,回去收拾好,等会有人送你们。”说完也不等俩人回过神来,就大踏步的走了。 虽然不愿意,但还是随着孟语初回到了寨中。大战在即?很有可能,要不然也不会安排众人弃大寨而去。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打仗?难道和刘兄至今未归有关?难道真的是刘兄出卖了我们?刘敬成啊刘敬成,就算你投靠了官府,让官府来剿匪,可你多少也念点旧情,考虑一下我吧,你这不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吗? 刘玉贞越想越心燥,眼下的处境到底该怎么办呢?随他们转移,恐怕以后更没有机会出去了,到时只能任人摆布。不,不行,绝不能走,即便真的是被官府抓住,可我既没偷也没抢,他们会拿我一个弱女子怎样?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对,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他们走! 这边刘玉贞刚拿定主意,那边大当家派来护送她们转移的兄弟就到了。孟语初已经为刘玉贞打点好了行囊----无非就是几件衣服,几幅首饰,过来对刘玉贞说道:“姐姐,看这阵势可能真有战事发生,要不咱们从长计议,先随他们走吧。” 刘玉贞眼神真切的看向孟语初,说道:“语儿,谢谢你能陪我,姐姐就不拖累你了,你快随他们去吧。” 孟语初心里一惊说道:“姐姐不打算走吗?这儿可能真的不安全,咱们还是一起走吧!” “好妹妹,你不用劝了,我是不会走的,”刘玉贞态度坚决的说,“如果随他们走了,恐怕以后再无出头之日了,如果今天拼死一搏,说不定还会有出路!” 孟语初着急的快哭了,喊道:“姐姐...” “好妹妹,你别管我了,你快走吧,再晚,恐怕真的就不安全了!”刘玉贞拉着孟语初的手,温和的说道。 “姐姐,咱们还是一起走吧!”孟语初终于哭了出来。 战争,对于普通人来说,意味着流离失所,意味着生计渺茫;而对于一个无依无靠已经失去希望的妙龄女子来说,也许落在官府手里并不是一件坏事! 现在的刘玉贞考虑不了这些,她一心只想逃离这个牢笼,逃离那个让她感到害怕的人。她往外推了推孟语初说:“妹妹,你去吧,起码在这里还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不,姐姐不走,我也不走!”想到刘玉贞要一个人去冒险,要独自去面对可怕的未知,孟语初的心竟然隐隐作痛,也许是同病相怜,也许是感念刘玉贞对她的好,总之,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要陪着姐姐!”孟语初毅然说道!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就听见有人大喊“所有人都到龙门坎的哨卡去,大当家有事吩咐,快,所有人都去!”,然后院子里就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过了一会,就安静的只剩下了风声。 孟语初探出头看了看外面,果然一个人都没有了,就回身对刘玉贞说:“姐姐,院子里没人了!” 刘玉贞也来到门口,看了看外面,又转头看了看孟语初,说道:“妹妹,你可想好了,真的和我一起走?这一旦出去了,可能会遇到很多危险...” 孟语初忽闪着一对明亮的大眼睛,坦然的说道:“姐姐不用担心,我也想出去找找新的生路。我知道一个地方很隐蔽,基本上没人知道,我们可以先躲在那里。” 两个姑娘相互搀扶着,悄悄的来到伙房那排房子的后面,绕过一处矮崖,在一丛丛野酸枣树的后面竟然有一个隐蔽的山洞,地方不大,看样子应该是被收拾过的,紧挨着洞壁摆放了一排排大小不一样的坛子。 “这个地方是张大娘发现的,她说这里不湿不燥特别适合腌菜,我跟着来过两趟所以知道。”看着刘玉贞惊奇的眼神,孟语初解释道。 “嗯,蛮好的,我们就在这里躲一阵,等外面的人都散了,我们再出去找下山的路。”刘玉贞点点头说道。 “姐姐你稍等一下,我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平时张大娘也会把马上吃不完的食物储藏在这里。” 还好,这两天给大当家的婚事准备的食物有不少就放在这里,今天张大娘也走的匆忙,还没顾上搬走。很快孟语初就找到了几个馒头,俩人就着咸菜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二十五、攻山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很快打更队的兄弟就把两支军队的去向摸清楚,马上就回来向两位当家汇报。 “小的负责打探东门的军队,他们走到青钨口的地方就停下了,那儿有一小队人马应该是提前到的,在那儿等他们。那队人马比较奇怪,他们穿的不是军队的衣服,打的也不是军队的旗子,而且每个人衣服左边臂膀上都有一个图案...”打更的兄弟汇报说。 “什么样的图案?”二当家问道。 “上面好像...好像是一只鸟,下面好像是一个虎头...”那个兄弟比划着。 “真的是...”虎额囚凤!这是凝露堂的标志。大当家的脸色一变,身上的气势陡然凌厉了起来,正在汇报的兄弟吓得打了个哆嗦。 “没事,你接着说。”二当家示意继续汇报。 “是”,那个兄弟拱了一下手,继续说道:“他们汇合后,军队就分成了很多小队,每个小队由一两个有那个标志的人带领着,分头朝咱落草岭的方向来了。” “嗯,知道了,你那边是什么情况?”二当家转头看向旁边的另一名兄弟。 这个兄弟跟踪的西门的军队,到大新镇后与另一小队人马汇合,同样的标志,同样的分兵而行。 “这青钨口和大新镇正好都距落草岭的东西口有五六里的路程,从这分兵,正好把所有上山和下山的大小路全部封死,这刘敬成可真是功不可没!”大当家嘲讽的说道。 “不一定,”二当家皱着眉说道,“要带这么多人上山,光知道路线是不够的。我曾听说凝露堂有一支精卫,大都是猎户出身,观山脉知地况,辨草木识方向,只身入密林而不迷路,极为擅长开林探路、山地奔袭,恐怕今天带队的就是这些人,要不然,他们也不可能大白天就往山上硬闯!” 大当家哼哼冷笑:“这凝露堂是根本就不把我落草岭放在眼里,既然你来了,那我们今天就一决高下!”随后仰天长叹:“蔓娘,今天,为夫要替你报仇了!”。 二当家也是一声长叹,转身对两个报信的兄弟说道:“你们绕到后山悄悄下去,跟城里的兄弟说先不要往山上递消息了,完事后等信号再上山。” 眼看落草岭就要被合围了,这时让兄弟们再来回跑,不是等着让人家抓住祭旗吗?这凝露堂纠集了军队来势汹汹,一出手就掐住了所有的要害,今天肯定是一场恶战,能保存一些实力就保存一些,以便日后所需。 二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让他们走,是给了他们一条生路。可凡上落草岭的人,哪个不是历经磨难,在生死之际被大当家收留,谁会在这个时候背信弃义只顾惜自己的生命?惟愿与众兄弟同生共死!二人同时抱拳,坚定地说:“大当家,二当家,我们...” “滚,还不快滚,滚远点!”大当家怒目圆睁,冲着二人使劲挥手。 “是...大当家...”二人朝两位当家磕了几个头,抹着泪跑了。这一走,只怕是生离死别了! 二月,早春的天气,天黑的很早,随着夜幕的下降,气温也直降而下,尤其在山上更是寒气逼人。月亮被一层薄云笼罩,周围析出淡淡的彩色光晕,注定今夜的风不会小。 山下,倏地出现了几个黑影,时而伏地,时而跳跃,在这朦胧的月光下犹如鬼魅一般。随着前面黑影的上移,后面的跳跃黑影越来越多,分布的也越来越广,十几个、几十个、上百个,每个跳跃黑影的后面都有一队密集的黑影,依次蜿蜒前行,像一条条毒蛇要把落草岭全部包围了。 这些毒蛇队行进的并不顺利,时不时的就会有重物撞击身体,或者人体掉落深坑的声音从这些毒蛇队里发出,同时还夹杂着因忍受重创,又不敢大声呼喊的压抑的闷哼声,真是十分的恐怖诡异。 前面跳跃的黑影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看似在排查机关。忽然,一声尖利的鸟鸣响起,紧接着就听见“簌簌”如同雨点落地的声音,抬眼望去,只见成千上万柄竹针从天而降,随着这些竹针起落,山间顿时响起了一阵阵的惨叫声。 这竹针虽小,但借着发力者的势力再加上风力,就能直接射进了人的皮肉里,稍微一动,竹针就会随着肌肉的收缩在身体内游走,痛苦异常。那些被竹针射中的士兵一个个抱着身体瘫倒在地,终于无须再忍了,都止不住的大声哀嚎起来,这毒蛇队的阵型慢慢的被打乱,出现了四处溃逃的现象。 远远的在半山腰观战的两位当家,嘴角都挂上了得意的笑,这可是平时抓野猪豺狼才用的武器,今天就拿来好好款待你们了! 同样关注着这些攻山队伍的,还有山下营帐中的吴县令和宁掌堂一干人都,吴县令听着满山遍野的惨叫声吓得浑身颤抖,可又不敢吱声。他是一百个不愿意督战的,奈何架不住宁掌堂的威势,只能硬着头皮来到这中军大帐中。 本来营寨要扎在山下十里开外的地方,但宁掌堂非要彰显他凝露堂的霸气,直接命人把大帐扎在了山下,现在可是方便救治那些受伤的士兵了,吴县令已经在心里把宁掌堂的列位祖宗问候了个遍。 宁掌堂站在账外,一手捋着鬓前的那缕长发,一边瞪着眼睛观望着山上的情形。他的身旁站着一个身披甲胄、手握长剑的壮年军官,看着被抬下来的士兵,皱着眉问道:“我说宁掌堂,你的过山龙实在不怎样啊,这带的什么路,看把我的人都伤成什么样了?” “霍副将莫急,这只是投石问路,先了解一下对方的布局设置,才好对症下药啊!你且稍安勿躁,等探出路了,就到了你这个总指挥发力的时候了!”宁掌堂呵呵笑着,若无其事的说。 “投石!把我的兵士当石头一样投出去,路没探出多少,伤亡却不小!”霍副将看着那一个个或抬或扶下来的伤兵,肉疼的紧。“好,就依宁掌堂所言,我且再等等,若还是没有进展,那可别怪我不留情面直接收兵了!”霍副将心直口快,说完就进账去了。临行前宋将军交代过,协助剿匪也要见机行事,别因为这搞得伤亡惨重,那可得不偿失了。 宁掌堂也不理会他,继续捻着头发盯着山上。 山上的哀嚎声渐渐小了许多,看来过山龙已经破解了一部分的机关陷阱,先前的长蛇队又慢慢恢复了秩序,继续蜿蜒前行。到近半山腰处,突然一道亮光闪现,一个声音划破天际,打破了宁静。 “兄弟们,放!” 随着一声令下,满山遍野的原木巨石滚滚而下,刚刚停歇的惨叫声、哀嚎声又此起彼伏的响起,这些长蛇队像被人拦腰斩断一般,首尾不能相顾。那些跳跃的黑影也伏了下来,好像是在观察这些原木巨石的出处。稍后就听见几声长短不一的哨声响起,随着哨声的高低长短,一支支带火的羽箭向不同的方向飞去。 此时山上的草木都没长出新叶,枯枝枯叶遇火就燃,火的光亮也照出了躲藏在附近的人影,紧接着一支又一支的火羽直冲而上,火势越来越大,上面的人有的躲避不及被箭射伤,有的则被火烧成了火球,到处翻滚惨叫。 “真他娘的没一点人性!”大当家气的跳着脚骂。 放火攻山实在是太狠了!草木虽各有其根,但枝蔓相连,实为一个整体,火烧一处,往往会造成整座山被焚毁,况且他们自身也在山里,放火,简直就是自杀式的攻击!这凝露堂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大当家一边指挥着众兄弟往四周扑洒淋过水的湿沙,一边指挥大家变换阵地继续攻击。你用火我就用水,正好龙门坎就有一眼泉水,众人将一桶桶冰凉的泉水顺势倾注而下,减小了火势,而淋过水的野草变得非常湿滑。本就不擅走山路的兵士们又被这湿滑的野草地摔得不轻,有的直接就滑了下去,又激起一阵阵的惨叫。 “喂,看你们爬山很是辛苦,给你们来点山泉水解解渴,哈哈哈”汪六子一边得意的叫着,一边继续往下浇水。 这时,有人匆忙跑来,见了大当家就跪,哭着说道:“大当家,南风坡守不住了!” 大当家一惊:“怎么会守不住?怎么回事?” 原来,南风坡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哨卡,只需要有人盯着,发现有人上山时只需要启动机关陷阱就行,所以只安排了三个人轮值守。可这三人都不当一回事,想着南风坡实在不起眼,应该不会被发现,还为了谁值上午谁值下午闹了矛盾,最后干脆一人找一个地方睡觉去了。等听到这边的喊声起来一看,发现下面的人影已经只有百步之遥了,那俩直接吓得瘫坐在地起不来了,还好这个还机灵一些,忙跑过来求救。 南风坡虽小,可一旦丢失整个布防就会破坏,敌人可由此上山,造成我们腹背受敌。想到这,二当家拎起地上的那个家伙说:“你随我走!” “老二!”刚走两步,就被大当家叫住。大当家目光炯炯的盯着他说:“自己...多保重!” “嗯”也不多说,二当家抬腿就走。 “万一我有什么不测,兄弟们以后就靠你了!”大当家对着二当家魁梧的背影喊道。 二当家身子僵了一下,也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句“大哥,我们都会没事的!” 随即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二十六、厮杀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乌云散去,月亮又重新亮了了起来,可山上的嘶喊声却越来越激烈。原木、巨石、竹针暂时打乱了长蛇队的阵脚,可过山龙们迅速调整,将长蛇队化整为零,变成一片黑压压的蚂蚁队,匍匐前行,前面有伤亡的后面立马就补了上来,现在这些进攻的黑影已经越来越靠近半山腰了。 有了月光照耀,卢长庆带领众人开始射击阻敌,奈何他这帮兄弟技术太差,十有六七都落了空,即便射中,也都只是伤个皮毛。无奈,他只能带众人往二道梁子的那片坦坡撤去。那里,最适合搏击战,凭他的两把大刀,有多少人都不在话下;当然,那里也将是最后一个战场,如果在那里坚守不下来,那他就与他们同归于尽! 卢长庆抬头看了看月亮,喃喃说道:“蔓娘,今天为夫要为你大开杀戒了...”,又看向远处,说道:“老二,二道梁子一开战,你那边就没什么危险了,你...珍重!” 厮杀呐喊声传遍了整座山,即便是极其隐蔽的山洞也听得很清楚。两个姑娘紧紧挤在一起坐着,刘玉贞感受到孟语初急促的呼吸声,关切的问道:“语儿,你害怕吗?” 孟语初摇摇头,说道:“没事,姐姐,不怕!”虽说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但毕竟从没独自出过远门,更何况经受这样的战乱,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现在即便是害怕,也要努力让自己忘掉害怕,要让自己坚强起来!镇定,一定要镇定!孟语初默默的给自己加油。 这时,厮杀声又响起来了,而且更为激烈,已经可以非常清晰的听到兵器相击的声音了,刘玉贞身子一震,有些惊恐的说道:“声音这么近,难道……已经攻上来了?”,孟语初也是心中一紧,大气也不敢出。 山下营帐中,吴县令和徐宾爷正襟危坐。想和霍副将攀谈几句,可一看到霍副将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到嘴边的话又被吴县令硬生生咽了回去。这时宁掌堂带着一名手下兴高采烈的近到帐中,一进来就高兴的说道:“霍副将,这上山的路被咱们攻下来了,现在你就可以带着大队人马上山了!” “哦,是吗?”霍副将质疑的看了看跟在宁掌堂身后的那名手下,刚刚还惨叫连天伤亡惨重,这会就攻下了了? 那名手下浑身是血,可精神依然很好,看样子受伤的不是他。见霍副将看向自己,忙拱手道:“是的,这上山的路已经被属下探出来了,霍副将现在就可以随属下上山了,保证一路畅通!” “好,来人!”霍副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集合队伍,出发!” 吴县令适时的走过来,问道:“那我们是不是也要同往?” 宁掌堂撇了他一眼,说道:“那是自然,吴县令可是专程来督战的,必须同往,否则日后你的奏章该怎么写?”,看吴县令面露惧色,又鄙夷的说道:“放心吧,你是不会有危险的。” 二道梁子的坦坡,卢长庆一手一把大刀舞的虎虎生风,凡是被他的大刀碰到的,基本上都一刀致命,很快他的身边就堆满了尸体,那些兵士对他渐渐产生了畏惧,很多人围着他转,就是不敢主动出击。而其他兄弟却打的十分吃力,毕竟近身战不是他们的长处,只会以蛮力相拼。卢长庆一边与围着他的兵士周旋,一边对兄弟们大喊:“快聚到一起,背部贴紧!”,众兄弟忙三五人一组,背部相贴,正面迎敌,这下战斗力提升了不少。 随后赶到的霍副将,一上来就看到一个手持双刀的壮汉,正虎目眈眈的与他的士兵交战,而他的士兵对这名壮汉却是围而不攻,看来这壮汉正是传闻中的双刀王卢长庆-----落草岭的大当家了。看看倒在地上的士兵尸体,霍副将顿时来了兴致,刷的一下抽出身上的佩剑,大喝一声:“都让开,让我来!”,众兵士看到霍副将如同大赦一般,忙不迭的往后退去。 “在下蒲邑关守将宋将军的副将霍齐,敢问阁下可是落草岭的大当家卢长庆?” 躲在远处观战的吴县令不解的自语道:“打就打呗,跟一个土匪报什么名字?还这么客气,真是浪费时间。” 徐宾爷在旁边解释道:“名士作战,不斩无名之辈,事先通报姓名是为了祭刀祭剑,好让双方都知道谁被自己所杀,或者自己被谁所杀。” 吴县令擦了一把冷汗说道:“这些武将真是麻烦,比我们这些文人写文章还啰嗦!” “正是!”卢长庆正杀得兴起,忽见有人直冲自己闯来,遂收刀提气看向来人,呵呵一笑:“副将,副将也配同我交手!” 霍副将也不恼,浅浅一笑道:“配不配试试就知道了!”,举起手中长剑一晃,竟又出现了一把剑,在这月光下竟泛着森森白光。霍副将左右手各执一剑,一脚微动,双剑轻舞,一股凌冽的杀气竟扑面而来。 吴县令又忍不住评论:“人家骂他,他也不恼,我刚才好生和他说话,他反倒不理我,真是岂有此理!” 徐宾爷无比汗颜的解释道:“武士对战,一定戒骄戒躁,谁要是先动气谁就必输无疑。所以,出口伤人并不是为了羞辱别人,而是为了扰乱对方的心神。” “不懂你就别瞎胡问,好好看着就行了!”这才是徐宾爷真实的心里话。 “风云剑!”卢长庆惊呼一声。 “怎么样,我的风云剑能配上你的龙凤刀吗?”,霍副将得意的问。 龙凤刀坚硬无比,可以削铁如泥,斩铜若草,几乎无坚不摧,当然自身重量也不轻,要有超常的臂力才能运用自如。而风云剑却以柔韧闻名,剑身如柳,可随意折叠弯曲而不伤锋芒,尤其双剑合璧,可化风为刃,驱云成石,使用者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只要身形脚步配合到位就行。 “嘿嘿,那就来试试吧!”卢长庆眼中异彩呈现,挥舞双刀直冲而上。 霍副将身形轻移,双剑飞旋,一阵阵风沙竟从平地而起,漫起的尘土将二人卷了起来。即便今夜的月亮格外明亮,依旧看不清人影,就只听到刀剑相撞的声音,偶尔看到掠过的剑影和刀光。 究竟是以柔克刚,还是以刚制柔?宁掌堂在一旁看得出了神。而其他交战中的双方人马也被这边的对战吸引,竟忘了自己正身处战场,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几十个回合下来,竟然分不出胜负,二人旋出圈外,都略微有些气喘。 “再来!”卢长庆一声喝。 “好”霍副将竟然一脸的痴醉,两人很快又卷在了一起。 看来这二人是棋逢对手了,估计都沉浸在比试的乐趣当中,忘了这是在征战。宁掌堂眉头紧皱,照这样下去要什么时候能结束?侧过头朝身旁的手下递了个眼色,手下立刻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小心的后退隐去... 刀似猛虎,剑如游蛇,虎势勇猛,蛇身却能依法张弛;蛇行空灵,却遇虎势难进分毫,打的难分难解。又一阵发力,二人同时后退几步,就在此时,不知何处飞来几个石块,正好打中卢长庆的手腕和肩膀,一阵酸麻的疼痛让他的手臂力度锐减,刀竟然握不稳,踉跄着快要摔倒。而霍副将一个急转身,就势挥剑刺来,他本以为卢长庆会躲开,所以用了十足的力道,没想到卢长庆竟然没有动,直接用身体接住了这两剑。风云剑本就威力十足,一旦刺入身体就如同把一阵风暴带入体内,轻者手脚被废,重者则会因血脉喷张暴毙而亡。 霍副将这两剑,一剑刺中卢长庆的左臂,一剑刺中右腿,卢长庆顿时脸色变得惨白,一股腥甜从心内涌上,竟然喷出了一口鲜血。霍副将也是大惊,急忙收了剑势,诧异的盯着卢长庆。 卢长庆用右臂撑着身子,死死地盯着霍副将。在月光照耀下,那口周的血迹越发显得刺眼。卢长庆愤愤的说:“本以为你是条堂堂正正的汉子,没想到你竟然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你们这些官兵真是如此苟且!” 近十年的沙场拼杀,霍副将从来都是靠自己的一身本领斩敌于马下,今日与卢长庆的比拼竟让他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甚至有了留他一命的想法,没想到竟被人暗中动了手脚,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这让他情何以堪?! 霍副将提起长剑,怒目环视,愤怒的大声质问道:“是谁?是谁发的暗器?谁?出来!” 周遭的兵士们都被霍副将的气势吓得后退了几步,宁掌堂一看,暗道不妙,忙大喊起来:“匪首被擒,霍副将赢了,快杀啊!”。一招手,凝露堂的手下们率先冲了出去,与落草岭的残余人马展开了厮杀。 落草岭的众人眼看着大当家中剑,听到这一声后也费力拼杀,同时一边大喊:“大当家受伤了,快保护大当家!”“为大当家报仇!”“杀啊,把他们都杀光!” 在他们落难时,是大当家收留了他们,给了他们一个栖身之所,平时都是大当家护着他们,今天,他们拼死也要保护这个曾经救过自己的人!一时间,众兄弟竟然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发疯一般拿着刀见人就砍,对战的兵士们瞬时傻了眼,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砍杀了。 而霍副将依然呆呆的站在那里,他赢了吗?不,他没赢,这次他输的太彻底了,连自己那点底线都输了!卢长庆嘴角挂着血,冷冷地盯着他笑。一个凝露堂的杀手悄然出现在霍副将的身侧,拿着刀对准了卢长庆,卢长庆依旧惨然的笑着,准备迎接这一刀。 二十七、搜山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忽然,一柄短刀飞来,直插那名杀手的后背,那杀手惨叫一声倒地。 “二弟!”卢长庆抬头正对上二当家通红的双眼。 “大哥!”二当家飞身上前,后面紧随而来的兄弟也混入了厮杀当中。一旁的霍副将再无心再战,边打边撤了下来。 二当家朝两边看了看,大喊道:“大家不要恋战,往后撤!”。招呼来两个兄弟背起大当家,前面开道带领众人逐步后撤。 “他们要跑,快拦住他们!”一个凝露堂的头目代替了霍副将,指挥着兵士们追了过去。 二当家带领着众人撤到二道梁子旁边的暗哨处,眼看追兵已到,一抬手喊道:“开!” 霎时,地面上陷下了一个大坑,很多兵士猝不及防掉落下去,激起连连的惨叫。 二当家又一招手:“放!” 一块块镶满竹钉的木板从天而降,众兵士招架不住,又死伤不少。 二当家再次招手:“丢!” 一个个小布包迎面砸来,里面竟是掺了辣椒面的沙土,这下迷雾四起,兵士们被蒙了眼睛的,被呛了咽喉的又是一大片,好容易等众人都缓过来睁开眼一看,哪还有那帮土匪的影子,早跑光了。 “他娘的,怎么没想到这儿会有机关呢!” 早知道就让过山龙们先去,搞得损兵折将的真是丢人,凝露堂的头目向后喊道:“过山龙探路!其他人原地休息,检查一下伤情!”,队伍后面几个人影应声而出,沿着落草岭的匪众逃走的路线一路探查过去。 不多时,几个人陆续回来,报告道:“过了这道梁上面就是他们的老窝,前面已经没什么陷阱了,刚才那个应该是最后的机关了。” 宁掌堂带着吴县令走了过来,听完汇报转头对吴县令说道:“吴大人,把你那个人带上来吧,这帮土匪真是狡猾的紧,别在老巢里又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吴县令点点头,向后喊道:“把刘敬成带上来!” 刘敬成虽然对落草岭的情况只知道个七七八八,但已经帮了不少忙,要不然过山龙也不会这么快就破解了机关。 很快刘敬成被带了上来,看到周围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又是一阵哆嗦。吴县令笑眯眯的对刘敬成说:“刘公子,这次剿匪你功不可没,不过这帮土匪太过狡猾,我们的伤亡也很大呀!这马上就到他们的老巢了,你应该是最熟悉的了,现在就麻烦你给我们带路,要是能生擒那两个匪首你可是立了大功啊!” 此时的刘敬成真是又恨又怕又惭愧,自己一心想要脱离这帮土匪,没想到转了一圈又转回来了,而且还是被人押着回来。这上面就到落草岭的大寨了,这要是再打起来,恐怕自己小命也不保!同时又有一丝担忧,玉贞也不知怎么样了,她会不会还在这大寨中?万一要是碰到了该怎么对她说? 山洞里虽然避风但却不暖和,而且现在越来越冷了。外面忽近忽远的打斗声让两个姑娘一直提心吊胆,即便洞里漆黑一片也不敢点灯。 孟语初把李奉朝送的兽皮小褂一直穿在身上倒还好一些,可刘玉贞却冷得不行,明显能感觉到她的身子一直在发抖。孟语初把随身带的衣服都给她披上,小声安慰她道:“姐姐再忍耐一下,估计天很快就亮了,到时咱们就可以下山了。” 刘玉贞蜷缩着反反复复地搓着手,回道:“我没事。听外面的声音好像还没结束,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 孟语初小心的问道:“姐姐是在担心舅...刘公子吗?” “唉,我担心他干什么?他都可以扔下我不管,我为何还要想他...”刘玉贞喃喃的回答着,但孟语初却明显听出了她的言不由衷。 “姐姐,你们真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孟语初想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这样就不会感到那么冷了。 “啊~一起长大...又怎么样?”刘玉贞陷入回忆中,“我本姓黄,祖上是从越国迁到燕国的,刚到时人生地疏,刘兄家多有关照。我家中经营茶庄,母亲的茶艺极好,刘兄的母亲也爱品茶,慢慢就熟络了,后来有了我们,就给我们定了亲。” 黑暗中孟语初拉着刘玉贞的手,感觉到她冰凉的手在微微颤抖 “谁知刘兄家道中落,我母亲就想悔婚,一直劝我择婚另嫁,我十分不满母亲的做法,为人怎能如此的背信弃义,我毅然同刘兄跑了出来。”刘玉贞继续述说着,“同他在一起后,我才知道原来母亲的绝情是有原因的,刘兄他……他早就沾染上了上了赌博的恶习,要不偌大的家业也不会一年内就没了。唉,现在想想才懂得母亲的良苦用心,天底下哪个母亲不为自己的孩子着想?只怪自己太意气用事,没有多替母亲想想。” 刘玉贞开始小声啜泣着,“现在我总感觉对不住父母,也没脸回家了,在外跟了刘兄的姓氏,谎称父母已亡,跟着他到处招摇撞骗,唉……”刘玉贞痛苦地摇摇头。孟语初也是鼻子一酸,想起了自己的父母,爹,娘,你们还好吗... “姐姐,我知道你是个良善之人,有此举也是被迫无奈,只是,下山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再说吧...” 突然洞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两个姑娘赶紧闭紧嘴巴,紧紧的蜷缩在一起。 只听见洞外有人喊道:“这寨里没人,肯定就藏在这附近,给我仔细搜!”,很快杂乱的脚步声更密集了,同时外面说话的声音也断断续续传来进来。 “哎,刚才那土匪老大吃剑的情景你看见了吗?是不是伤的挺重的?” “那当然,我当时就在霍副将边上,看的真真的,刷刷两剑,就算没斩了骨头,筋肯定是都断了。” “就霍副将的那两把风云剑,没死都是他命大!受了那么重的伤肯定跑不远,可这寨里连个人影都没有,你说他能跑哪儿去?” “能在哪儿?肯定还在这山里,咱就把这山搜个遍,我就不信找不出来!” 山洞里两个姑娘听得心惊肉跳,刘玉贞心里竟有一丝莫名的担心,这...大当家受伤了?究竟...有没有事?毕竟在山上的这段日子他对我们兄妹还是不错的,除了那一次... 刘玉贞狠狠的摇了摇头,真是的,想他干什么,他就是死了也和我没关系...不过...他好像也没那么坏...算了,还是不诅咒他了,希望他没事吧...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让俩个姑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很清晰的听到有人在说:“这个地方看着怎么像个山洞?去,找人进去看看!” 俩个姑娘大气都不敢出,孟语初更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门口出现了一个举着火把的人影,这个人影纤瘦,不像兵佣那样的健硕,俩个姑娘吓得闭紧眼睛。 咦,怎么没声音了?俩个姑娘惊奇的睁开眼睛,看到那个举着火把正呆呆的盯着她们看的人时,差一点叫出声来,来人竟然是... 刘敬成! 刘敬成张大着嘴,呆呆的看着刘玉贞,想说什么,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终究没有说出来。而刘玉贞一看到他,泪水刷的流了下来。是他,真的是他!千盼万盼,盼他早点回来,没想的他竟然带着官兵回来剿他们,刘敬成啊刘敬成,你真是绝情,为了一己私利,就毁了整个落草岭!真是悔不当初,怎么就没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呢? 刘玉贞紧紧咬着嘴唇,任凭眼泪无声的滑落。孟语初搀扶着她,同样紧紧握着她的手,生怕她一时忍不住叫出声来。 这时外面响起了一个声音:“刘公子,里面究竟是什么?怎么这么久了也没动静?” 刘敬成又看了一眼刘玉贞,做了一个“保重”的口型,就急忙往外走。孟语初清楚的听到刘敬成的声音:“没什么,就是一个野狼洞,怕弄出声响惊动了它们,所以才慢慢走。” “野狼洞?那就算了,走吧,去别处看看...”,然后,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渐渐小了... “真的是他!”等外面恢复了平静,刘玉贞终于爆发了出来,不过她还是不敢大声哭,只是靠在冰冷的洞壁上,身子狠狠的抽搐着。 “真的是他!他竟然不顾我的死活,竟然不顾及大当家对我们的收留之恩,竟然带着官兵来剿我们,刘敬成,你真是忘恩负义...” “姐姐,别难过了,快别靠在墙上,那上面冷!”孟语初边拉着她,边劝慰道。 此刻刘玉贞的心比寒冬里的石头还要冷百倍,这山洞里的寒凉又算得了什么?她是真的后悔了,后悔不该听刘敬成的话,让自己迷失了方向,做了那么多错事,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吗?说到底,是她害了整个落草岭,是她害了大当家,也害了自己,她该怎么来赎罪? 刘敬成带着官兵把大寨周围的山洞、沟坎都找了一遍,可依然没有找到落草岭的众人,此时他的心中竟然升起一丝恐惧:这落草岭的土匪可比自己想象的厉害多了,这日后会不会找自己报复呢?等这次了解了还是赶紧跑吧!想到刘玉贞又是一阵头痛,玉贞啊,对不住了,这次我可惹了**烦,管不了你了,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宁掌堂和吴县令一干人等也是大惑不解,费了这么大的代价,打下来的居然是一座空寨,难不成这帮土匪长翅膀飞了?不对,他们肯定还在山里,肯定藏在山里的某个地方!想到这儿,宁掌堂一挥手:“过山龙,再去探路,这山里的一草一木都不要放过!” “是”,几十个人应声而出,四下里奔散开来。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就有四五个人回来报告:“禀大人,在这寨子的西南方向的地面上发现有血迹,不过西南方向地势更为隐蔽复杂,恐怕也会有不少的机关陷阱,目前不宜大队人马前往,属下请示是否继续探查?” “你说呢?”宁掌堂阴阳怪气的问道,“我们损兵折将折腾了大半宿,现在居然让两个头目跑了,就这么算了吗?去,继续给我探,一定要找到他们藏身的地方,一定要抓住那两个匪首!” “是!”几人立即折返而去。 宁掌堂回身对吴县令说道:“吴大人,你可曾问出这寨子可还有密道,或者别寨?” 吴县令看向徐宾爷,徐宾爷忙道:“问过了,他也不知道。不过,我们现在可以再审一审。”,遂对李捕头说道:“去把刘公子请到这儿来!” 很快,刘敬成被带了过来。徐宾爷捻着胡须问道:“刘公子,你在这寨中时日不短,可知这寨中还有密道?” 刘敬成惶恐的答到:“不……不曾听说……” 徐宾爷幽幽地说道:“刘公子,今日一战,你与这落草岭的匪众可是结了大仇,若是不将他们斩草除根,只怕日后你也不得安生。若你助我们除了匪患,那我们必保你周全!” 刘敬成战战兢兢地看向徐宾爷几人,低下头说道:“有一次我偷偷听他们说过,在寨子的西南方向有一个叫迷雾林的地方,他们在那里劈了一块驻地,不过我没去过那里,只是听说那里终年云雾弥漫,若是没人指引,恐怕连鸟雀都会迷路……” “还有这种地方?”徐宾爷几人面面相觑,见也问不出什么了,吴县令挥手让人把刘敬成带了下去。 宁掌堂找来霍副将,与他商量道:“霍副将,这匪首已携众人逃往了别寨,据悉,那里情况复杂,要不你先将队伍带下山去修整,我再命人继续探路。” 霍副将早已萌生退意,即回道:“好,不过,你最好能尽快把路找好,不要忘了你可是保证过,三天内就让我的人归队的,对于这次的伤亡你最好自己同宋将军去解释!” “这个自然不劳霍副将操心了!”哼,老子送钱送粮送人,养了宋将军这么多年,就是今天把你们全都葬在这里他也没啥话说! 宁掌堂皮笑肉不笑的送走霍副将,立刻安排凝露堂的属下又回到大寨中进行搜查,这次不是找人,但凡能值点钱的都被带走,看的吴县令和一干衙役捕快们只能干瞪眼。 宁掌堂瞧着吴县令都快瞪出来的眼珠子,好笑的说道:“吴县令,不用看了,这些东西我凝露堂可没放进眼里,带着你不就是让你来督战的吗,你的那份少不了你的。” 不过,很快他们就失望了,这搜出来的东西是不少,可值钱的没多少,净是一些衣服、布帛、吃食及其他杂物,连兵器都很少。这落草岭起山已经一年多了,虽说不骚扰百姓,可劫道也没少干,怎么就这么点东西?不应该呀!难道他们提前把物资转移走了?可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要攻山的呢?宁掌堂疑惑地看向吴县令,谁知吴县令正眉开眼笑的很是开心,因为徐宾爷告诉他那些布帛中有二夫人最想要的那匹冰棉丝。 “真是个没用的废物!”宁掌堂暗吐一口气,算了,现在追究也没什么意义,还是赶紧安排过山龙探路要紧,等明天找到他们的老巢,将他们一举拿下就回去复命吧。 二十八、下山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霾云散去,墨空中明月高悬,后半夜时分,整座山终于安静了下来,就连风也小了许多。刘玉贞和孟语初盯着洞口巴掌大的一小片月光出神,两个姑娘各自想着心事,谁都没有说话。 “暖风煦,流云追,枝头蝶儿双双飞; 桃花水,游鱼洄,水上鸳儿啄羽勤; 青云簪,小罗衫,谁家女儿抚瑶琴? 思惟切,关山远,可有鸿书入心怀? 叹往昔,林下双影行, 奈今时,桥边只身回; 风咻咻,不见人归; 鸟啾啾,漫天云化雨,只把梨花催。 他处山水阔,怎及门前碧草天, 红楼花争芳,莫忘堂前燕,眼望穿……” ... 刘玉贞唱的凄凄婉婉,任凭泪水轻轻滑落,孟语初默默的听着。良久,孟语初开口问道:“姐姐,这是你们燕国的小曲吗?” “算是吧,小时候听一个姐姐唱的。她的夫君出门久不见归,只剩她一人在家单相思,后来听说她的夫君在外又有了妾室,早把她忘了,不久后就抑郁而终。女人呐,这命天生就不是我们的!” “姐姐,你认命吗?”孟语初突然问道。 “认命,不认又能怎样?我们能挣脱得了吗?”刘玉贞苦笑着摇摇头。 “其实我觉得姐姐很坚强,你现在不就是在努力挣脱吗?”孟语初闪动着一双明亮的眸子,语气诚恳而又坚定地说。 “没用的,就算逃出了小的牢笼,外面又会是一个更大的牢笼。这天下是男人们争斗的世界,我们女人只是他们的附属品罢了!”刘玉贞仰头靠在洞壁上,盯着上面黑洞洞的地方黯然神伤,“其实想想,真的做了压寨夫人也不见得是件坏事,终日流连山间,总比被人利用了好!” “姐姐快别这样想,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总不能再回去吧!我想过了,等咱们下了山,找一处僻静的地方,我们可以做女红,或者代人写写书信也能过活,总之,咱们一定会好起来的!”孟语初畅想着,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之中。 “好,妹妹真是个有想法的孩子。”刘玉贞不忍心破坏她的梦想,呵呵浅笑着应着她。“妹妹不打算回家看看吗?”刘玉贞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孟语初的心瞬间沉了下来,“我自卖自身,对家父来说就是奇耻大辱,他定不会再见我...”心酸不已,眼泪也悄然滑落。 “好妹妹,你这样做又不是出于私心,而是为了你的亲人才付出的,你这般识大体,想必令尊会体谅你的!”刘玉贞拉着孟语初的手安慰道。 “姐姐...谢谢你...”孟语初泣不成声。这段日子,每当有人听到她的身世只会感慨世事无常,除了李奉朝,再无一人真正为她着想,她一个尚未涉世的小女子独自承受着背叛家族祖训的压力,面对着别人的非议,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现在听到刘玉贞这番话,一下子戳中内心最脆弱的地方,所有的情绪一下子决堤而出。 等孟语初渐渐安静下来,刘玉贞帮她擦干眼泪,笑着说:“咱俩真是有缘,都是有家不能回,以后咱俩就是亲姐妹了...” “嗯,姐姐,以后咱俩就相依为命!”孟语初拉着刘玉贞的手,噙着泪点点头。 “姐姐,你的手好凉,你冷不冷?”触摸到刘玉贞冰凉的手指,孟语初担心的问道。 “不冷”也许是心比身体更冷,也许是习惯了山洞的温度,刘玉贞真的感觉不到冷。 孟语初望望外面的月亮,估计天也快亮了,便说道:“姐姐,月光这样好,要不我们现在动身下山吧,说不准天亮以后那些官兵又要来搜山了。” “好,我们现在就走!”刘玉贞说着就动身站起来,可还没站稳就觉得头重脚轻,眼前发黑,一个趔趄又跌坐在地上。 孟语初忙去扶,关切的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刘玉贞微微喘着气,虚弱的回道:“没事,可能是坐的太久了,容我缓一缓。” 稍倾,刘玉贞再次慢慢战起来,孟语初扶着她的臂膀,俩人慢慢的朝洞外走去。 外面的月光真好,把整座山都照的很清楚,连绵起伏的山脉,层层叠叠的树影,若是到了夏季,漫山的绿色又是一番怎样的景色!一阵微风吹过,刘玉贞猛地打个冷战,忍不住鼻子发痒要打喷嚏,她忙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来。在这寂静的山里,发出如此的声响,还不知道会引来什么。 俩人相互搀扶着找下山的路,幸好,经过大队人马的踩踏地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这下山的路还算不难找。穿过大寨时,俩人不约而同的都回头望了望,这里曾经给了她们一个容身之所,但现在她们要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虽然未来很迷茫,但原地等待会更恐怖! 走到寨下的坦坡,空气中弥漫这一股怪异的气味,给人一种诡异可怖的感觉。孟语初吸了吸鼻子,是...血腥味,瞬间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刘玉贞因为着凉嗅觉没那么灵敏,但还是觉察出了孟语初的异样,忙问道:“语儿,怎么了?” 孟语初不想吓着她,忙摇头说道:“没什么...可能有点冷吧。” 俩人选了一条宽一些的路往下走,没走多久,刘玉贞突然感觉脚下软绵绵的,低头一看,吓得差点叫出来,原来她踩到了一个人的手。孟语初也吓得不轻,赶紧扶着刘玉贞往旁边躲。两个姑娘战战兢兢的站在旁边,盯着地上的人看了一会,见那人也没什么反应,这才想到刚才这里发生过激战,那人应该是刚才战死的...想到这儿,两人心里又是一阵发毛,看周围还是一样的安静,这才壮着胆子继续往下走。 这平日里祥和的山林中,竟然到处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现在刘玉贞也闻了出来。地上随处可见的兵器泛着森森的寒光,冷冷地躺在那里,那些倒伏的尸体更是走几步就能碰到。两个姑娘已经被吓得毛骨悚然,紧紧挨在一起,一手捂着口鼻,一边小心翼翼地挪着脚步。 孟语初折了两根树枝,一人拿一根在地上划拉着探路,以防再碰到地上的尸体,突然想起以前学过的一首小令: 辞爹娘,跨骏马, 别故土,赴沙场; 好儿郎,洒热血, 卫家国,英名扬... 那些被征的兵佣,不论自愿还是被迫,起码都会想着将一身戎装投往疆场,今天倒在这里的兵士,一把讨伐敌军的刀,却举向这些普通的民众,他们是否安心?如今倒在这里,除了他的父母妻儿,谁还会记得他?而那些因生活所迫而落草为寇的人们可曾想过,只因想要一条自己的活路,结果被这些所谓的保家卫国的兵士所屠?如今,他们倒在了一起,不知九泉下的他们,是否还会在一起厮杀? 孟语初竟然心升悲戚,替这些兵士不值,替这些“匪众”不甘!低低的唱起了“安魂曲”: 刀光末,戾气消, 硝烟散,将心平, 一缕英魂化云雷。 晨风起,慰爹娘, 轻雨润,妻儿欣, 只愿天下平和时, 尽看人间景。... 这下半夜是一夜中最冷的时候,尤其是在山上,更是如同寒冬季节。孟语初感到了刺骨的寒意,刘玉贞更是冻得浑身颤抖,再加上一路惊吓,几乎走不了几步就会摔倒。俩人就这样跌跌撞撞的摸索着往下走,走得冷汗涔涔,直喘粗气,就在刘玉贞感到自己快要坚持不住时,孟语初突然兴奋地指着前面喊道:“姐姐,快看,前面有人家!” 透过密集的树枝,抬眼望去竟然看到星星点点的火光,这下两个姑娘都来了精神,相互搀扶着快步朝那点希望的灯火跑去。 快到那灯火处时,俩人同时觉察出了异样,这不是林中猎户小憩的木屋,也不是一座庭院,而是....是一座营帐。 谁会在这山下扎一座这样的营帐,莫非...莫非是昨夜进山的官兵?两个姑娘对望一眼,同样的惊恐,忙转身往旁边跑。 “什么人?站住!”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刘玉贞腿下一软,跌倒在地,孟语初也随之倒地,等两人抬起头时,竟看到两个身穿甲胄的兵士。 二十九、虎口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宁掌堂等过山龙的消息实在困得不行,刚刚打了个盹,就听见守卫进来报告说抓住两个逃下山的人。宁掌堂以为他等的消息回来了,忙叫把人带进来。看到地上跪着的两个发丝凌乱,气喘吁吁的小姑娘时,气得大骂起来:“混蛋,谁要你带两个女子进来,过山龙呢?” 守卫吓了一跳,忙做礼回道:“宁掌堂,这两个女子是从山上下来的,形迹可疑,属下怀疑她们与这落草岭的土匪有关。” “哦?”宁掌堂清醒了些,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两个女子,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为何一大早出现在这里?” 孟语初稳了稳心神,回答道:“我们家住在后山,一大早想要绕山路去城里...” 宁掌堂盯着她继续问道:“那后山可有什么异样?” 孟语初转了转眼珠,说道:“同平时一样,没什么异常。” 宁掌堂冷哼一声:“这山昨天就被我们围了,山下的人家早就被遣散了;况且,后山昨夜发生过激战,你说没什么异样,这可能吗?说吧,你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孟语初心中暗暗叫苦,自己太不擅长说谎了,两句就被看出了破绽,所以不管宁掌堂再怎么问,就是闭口不言。 宁掌堂熬了一夜,本就有些烦躁,现在也没耐心和她们磨功夫,刚想叫人把她们押下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着那名守卫命令道:“去把程怀财和朱全叫来!” 很快,程怀财和朱全二人便来到了大帐中。这二人昨晚一直跟在宁掌堂身边,这会刚睡下没多久,都是睡眼惺忪还没完全清醒。听到召唤,虽然心中很是不满,可也不敢怠慢,谁要他们是戴罪立功呢! 宁掌堂见他二人过来,指着地上的两个女子问他:“这两个女子你可认识?” 刘玉贞正好抬头与程怀财对视了一下,随即又低下头,程怀财摇摇头说道:“不认识这个”,又看向另一个。 孟语初一直低着头,程怀财左看右看不敢确认。宁掌堂有些恼火,喝了一声:“抬起头来!”,两个女子本能的把头抬起来,这下程朱二人可全看清楚了。 程怀财指着孟语初说:“就是她,她就是那个自卖自身的小丫头,后来被土匪掳上去的那个!” 宁掌堂眼神凶狠地看向孟语初,就像一匹饿狼看一只兔子一样,盯着她喝道:“这么说你们是从土匪的老巢里跑出来的,告诉我,他们现在在哪里?说实话了就放你们回家!” 孟语初被这一喝惊得心里一震,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看着宁掌堂说:“我确实是被他们掳上山了,但我在他们转移前就逃出来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哦,你不知道?”宁掌堂恶狠狠地盯着孟语初。 “是的,我们只是个丫鬟,怎么能知道?”孟语初答道。 宁掌堂弯着腰紧盯着她,继续追问道:“听说你们被劫时,你是自愿上山的;如今我们刚封了山,你就下山闯到我们的大营,这是为什么?还是说,你就是这帮土匪的细作,来给他们打探消息来了?” 孟语初听了这番话真是又羞又恼,这不明摆着说她和土匪是一伙的!她霍的一下站了起来,冲着宁掌堂大喊道:“你这是血口喷人!当时我一上车就被你们绑了手脚,堵住嘴,饿了整整一天一夜,我要是再跟着你们走,命可能都没了!为了活命,昨天我们趁乱逃了出来躲到山洞里,现在落在你们手里,你还要污蔑我,你们...太过分了...呜呜...”,孟语初竟伤心的哭了起来。 宁掌堂本就是想诈这小姑娘一下,看看她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但一看她这么激烈的反应,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遂朝外招了招手,立马有两个守卫上前。 宁掌堂命令道:“把她们押下去,看紧点!”两个小丫头,能从土匪手里逃出来,难保不会从自己的手上溜走。 “等等!”孟语初喊道:“我是你们要找的人,可这位姐姐和你们没关系,你放她走!”这种情况下,她还是想为刘玉贞争取一线生机。 “哦,是吗?”宁掌堂冷笑一声,旁边的几人也都阴阴的笑起来。 “只要是和这帮土匪有关的就和我们有关!就是因为两个小丫头挑起了这场争端,现在就拿你们两个抵债!” “你们不能不讲理!”孟语初现在已经很气愤,先是污蔑她,现在又强行扣人,情绪更激动地喊起来。 “理?哈哈”宁掌堂大笑起来,其他几人也跟着嘿嘿笑开了,“真是个小丫头,啥都敢说。理是什么?我告诉你,丫头,在这儿我就是理,我说的话就是理!这天下就是谁厉害谁就有理,谁厉害就得听谁的!” “你们……”孟语初被这套“歪理”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妹妹,别说了。”刘玉贞制止了孟语初,跟这些人讲什么理,他们可比土匪凶残的多。 “姐姐...”孟语初无助地握着刘玉贞的手。 就这样,两个本想冲破牢笼开启新生活的柔弱小姑娘,又一次落入虎口,谁都不敢想象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日出时分,派出去的过山龙终于会来了,只不过派出去了三十多人,这回来的只有五六个,而且个个都伤的不轻。 大帐中,霍副将眉头紧皱,而宁掌堂则大发雷霆,地上跪着的几个过山龙残余人手都在瑟瑟发抖,他们知道,任务失败后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不过他们更明白,如果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让堂口遭受更大损失的话,那他们的家人也在劫难逃!这是凝露堂的铁律,这也是凝露堂十几年越来越壮大的原因,也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原因之一。所以,只要没死,就必须回来,哪怕是回来受死也必须回来,因为,谁都不愿连累自己的家人。 “你再说一遍”宁掌堂冷冷的对其中一人说道。 “我们沿着西南方向找去,真的看到一座烟雾缭绕的林子,属下确认过那是浓雾。我们三十余人分成五个小组,分别从不同方向进入。其实里边树木并不多,只是有很多怪异的石头,可人到里面根本就分不清方向,以前用的方法全都不管用。那石头跟平时山里所见的石头完全不一样,有的兄弟靠在一处石头上小憩,结果就跟得了疯癫一样,最后狂奔致死;最可怕的是,即便什么都不碰,在里边待上不到一刻钟就耳聩如鼓,头疼欲裂,待的越久越神思不清,有些兄弟因为出现了幻觉而自尽...我们几个还算定力比较好的,只能不断的自残,来用痛苦让自己保持清醒,尽快找到出口,回来禀报...”那人低着头断断续续的讲着。 原来他们所受的伤并不是与人械斗,也不是中了什么机关陷阱,而是为了保持清醒自残所致,这真是奇耻大辱!他们可是凝露堂精心培养的探路先锋,攻山探路,销毁机关,扫除障碍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平日里个个自命不凡,没想到今天差点全军覆没! “废物!废物!一帮废物!!”宁掌堂气得跳着脚骂! 一旁的霍副将开口道:“以前有一次攻打南方夷族时就曾遇到过这样的怪事,听当地向导解释,因南地气候湿润,又有低洼,常常凝聚雾气不散;再加上日晒不足,迷雾内常有动物尸体腐败而形成瘴气,若人误闯必中瘴气而神志溃散,久不得出而暴毙。只是这落草岭地势高拔,而且雨雪又少,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地方?” 宁掌堂喘了口气问道:“难道这落草岭前高后低,正好后面就有一块这样的低洼?那要是这样,这可如何是好?” 霍副将依旧皱着眉,说道:“听那向导说,这雾气和那水流相似,都有一定的走势流向,一般都是向风处淡,背风处浓,阔处淡,窄处浓;而且石木多着,雾气就容易盘旋流连。你再派人去好好探探这迷雾走向,查清楚前不要擅闯!” 宁掌堂瞪着地上的几人,厉声说道:“都听清楚了吗?先滚下去把伤口包扎好,然后再带三十...不...带五十人继续探查,务必把这迷雾的走向搞清楚!” “是,属下明白!”真是造化,居然没赐死,几人忙连滚带爬的跑出去。 “丢人现眼!”望着几人的背影,宁掌堂恨恨地骂道。 霍副将在一旁若有所思的念叨着:“落草岭,不简单呐...” 一处别帐中,孟语初不时地望着外面,再次落入这些人手里心里真是焦躁不安,而刘玉贞好像特别困,环抱双膝靠在一边居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姐姐,这可怎么办那?这到处都是官兵,咱们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逃出去?”孟语初无奈的挨着刘玉贞坐下。 咦,怎么感觉不对,刘玉贞的身体怎么这么热?孟语初伸手摸了摸刘玉贞的额头,“啊,好烫!”孟语初一下子急了,边摇晃着刘玉贞,边急切的喊道:“姐姐,姐姐,你怎么啦?你别吓我,姐姐,你醒醒...” 刘玉贞被摇晃的紧了,缓缓的抬起头,努力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孟语初,又低下头去喃喃地说道:“没事...语儿别...怕,姐姐就...就是有点困...睡一会就好...”说完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孟语初也不太会照顾人,看着刘玉贞发着高烧可又无能为力,实在是着急。她跑到门口,对门口的守卫说道:“我姐姐发烧了,求你们给她找个郎中吧,求你们...”孟语初流着泪,差点就要跪下来了。 两个守卫互相对望一眼,其中一个问道:“怎么回事?”便走进账中,看见刘玉贞蜷缩着身子,伸手探了一下,很烫,确实是发烧了。 孟语初眼巴巴的看着那名守卫走出去,却见他站在门口不动了,追过来朝他们喊着:“我姐姐生病了,求你们救救她吧,求你们...”说着,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 那名守卫看了一眼孟语初,无奈的说:“小姑娘,眼下几位大人物都在气头上,谁敢过去拿这些小事烦他们,那不是送死吗?再说了,你那姐姐肯定是昨晚着了风寒,没事,扛扛就过去了!” 扛扛就过去?孟语初就曾经有一个本家的弟弟因为高烧,结果救治不及而夭折,所以孟语初才不相信他们说的鬼话! “高烧也是会死人的,求求你们了,给我姐姐找个郎中吧...要不,你让去见你们管事的,我去给他说...”孟语初跪在地上拉着他们哀求到。 这边的吵闹声惊动了另一处别寨里的一个人,他听到声音,感觉很熟悉,便走到门口仔细分辨起来,这声音是... 门口的守卫看他出来了,忙伸出胳膊一挡,说道:“刘公子,请帐内歇息!” 刘敬成也不恼,看看这名守卫,说道:“我不出去,就是想知道是谁在吵闹?” 那名守卫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刘公子还是不要操那么多的闲心,管好自己就行!” 刘敬成从袖子摸出一点小钱,塞到那守卫手里,说道:“我不管闲事,就是觉得她吵得慌,那是谁家的女子?” 守卫不动声色的收下那钱,小声说道:“早上从山上跑下来两个姑娘,晕头晕脑的闯到大营里来了,被宁掌堂抓住,现在关在那边的小帐里。好像有一个发烧了,另一个求这给她看病,这关键时刻谁敢管这闲事。” 山上下来的两个姑娘,果真是她们!这声音应该是那个小丫头的,那她说的姐姐不就是玉贞吗?玉贞病了?想想也是,玉贞从小哪吃过这个苦,肯定昨晚在山里着了风寒,不行,得想办法帮帮她... 刘敬成思忖一会,又摸出一些钱来塞到那守卫手里,说道:“兄弟,那丫头吵得人心烦,劳你找人买点治风寒的药送过去...” 那守卫一把推开,说道:“这事我可管不着,万一被发现,说不定又要受罚,不干,不干!”当差当久了,自然知道什么钱可以捞,什么钱不能捞,命可比钱重要! 刘敬成一把拉住他的手,硬把钱塞进去,说道:“这万一要是管对了呢?你们的几位掌事正心烦着,要是被这丫头吵着了,还不更恼火?你这是替他们分忧,要是他们知道了,说不定还要奖赏你呢!” 要说钱财,谁不喜欢?!听刘敬成这么一说,守卫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反正随军出行都会备些急救药材,又不用自己破费,这钱不收白不收!想到这,守卫对刘敬成笑笑,说道:“刘公子,你可真是宅心仁厚啊,行,我就帮你这个忙!不过,要是上面怪罪的话...” “都是我的主意,是我非逼着你去的!”刘敬成忙接过话。 “刘公子真的个爽快人,好,我帮你就是了。”随后交待了另一名守卫几句话,这名守卫就走了。 望着那名守卫的背影,刘敬成暗暗叹了一口气,玉贞啊,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三十、烧山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孟语初求了半天,可两名守卫始终无动于衷,孟语初只能退了回来,无助的回到刘玉贞身边,抱着她默默地流泪。 “姐姐啊姐姐,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有个心仪之人吧,可总把你往火坑里推,好容易逃出来了,却又落到了恶人手里。妹妹我也真是没用,你都病成这样了,我却帮不了你,姐姐...”孟语初泪流满面,只能紧紧的抱着刘玉贞希望她能舒服一些。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接着就听到几个人交谈的声音。 “老秦,你也懂得怜香惜玉了,怎么想起来给这个小娘子送药了?难不成是看上人家了?” “去、去、去,我这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有福,你把这水和药丸拿进去。” “哦,受谁之托呀?能让你老秦跑腿!” “这你就别管了,再说了,在你的营帐里又哭又喊的,你就不怕吵到上面了怪罪你吗?要知道上面几位正恼火着呢,遇到事咱要自己想办法解决!” “看你说的冠冕堂皇的,指不定受哪位钱兄的嘱托了...”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下了差我请你喝酒。” “好事,说好了!” “行了,有福,赶紧拿去吧,我走了!” 等那脚步声走远了,门口的守卫进来了,手里果真拿着一个小盒子,端了一碗水,看到孟语初抬头看他,就开口说道:“小丫头算你运气好,有人给你送药来了,把这药丸拿水化开,喂她喝下去就行。这可是我们军中的专用药,可比外面药铺里的好多了,哎呦,你别抢啊,你...” 孟语初不等他说完,一把抢下那小盒子,刚一打开,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孟语初喜极而泣,对着那守卫拜了一拜,说道:“谢谢军爷!” 那守卫忙伸手制止,说道:“别,你别拜我,我可受不起,你要拜就拜那个托人送药给你们的人。” 孟语初小心翼翼的接过水放在地上,把药丸放进去,端起来喂到刘玉贞嘴边... 那守卫往外看了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放在地上,说道:“这药伤胃,喝完药赶紧吃点东西,这里有半张饼,你俩先凑合着吃吧!” 孟语初有些诧异的望着这名守卫,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才哭着喊着求他,他也不曾心动,现在主动帮她,倒让她有点无所适从了。 那名守卫咳了一声,小声说道:“丫头,账外那么多人,你又哭又喊的让我在众目睽睽下怎么帮你?我本打算下了差悄悄的给你找药去,还好老秦送来了。这老秦官职比我大,一般人也不敢说他啥。记着,有啥需求,不要再那么大声嚷嚷了!” 孟语初噙着泪,放下碗,往前走一步,扑通一声直接跪下,哭着说道:“军爷...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那名守卫扶起孟语初,说道:“好人不敢当,只不过...家中有一个和你一样大的妹妹...”说完,那名守卫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 守卫转身时,孟语初看到他的脖颈后面有一个好似蝴蝶的小片红色胎记。“好人...”孟语初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不过,这一次,心里却是暖暖的。那不曾露面的赠药人,那萍水相逢的守卫,不仅仅给了她帮助,更让她在这个纷乱的世界看到一丝光亮,感受到这充斥着仇恨、痛苦、磨难的世界中那难得可贵的善意,这份善意更增加了她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勇气和决心! 明月初升时,过山龙们回来复命了,去了五十余人,只回来不足三十人,好在这些人没受什么大伤。 宁掌堂感觉这是他进入凝露堂十几年中最耻辱的一次。 一帮小小的山匪竟然害得他损兵折将!现在他明明知道这帮土匪在哪里,可就是接近不了,奈何不得。一想到那帮土匪现在正躲在那片林子后面看他的笑话,宁掌堂就恨的牙痒痒! “你们的本事呢?你们的能耐呢?出发前都怎么保证的?一个个大话吹上了天,现在怎么就怂了?你说我养你们还有什么用?一个小小的落草岭就难住你们了?我看以后你们还有什么脸再说自己是凝露堂的过山龙,真替你们丢人!”宁掌堂一顿咆哮,骂的众人都低下了头。 等宁掌堂骂够了,其中一个小头目壮着胆子回话:“宁掌堂您息怒,这次碰到的情况确实奇怪。按理说这雾应该日照就散,可那片林子里的雾,经日照后不但没散,反而更浓了,而且流势走向几乎不受风力影响,这可是从未曾碰到过的。属下总觉得这雾很邪乎,像是……” “像什么?”宁掌堂看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真恨不得上去给他一脚。 “像是从地底下冒上来的,不受外力干扰,很是邪乎……”那小头目说完忙又低下头,怕被宁掌堂的眼刀再刺中。 “邪乎?不怪自己无能,反倒装神弄鬼起来了,哼哼,真有才!”宁掌堂愤恨地盯着这帮蠢货,内心却无比的焦灼。这收不了那帮土匪,该怎么回去交差啊?突然宁掌堂脑中灵光一闪,随后脸上现出一抹狰狞的笑意,这笑意让所有人都胆战心惊,他们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晚上,山里出奇的安静,一丝风也没有。明月初上时,一队人马沿着昨天上山的路线朝落草寨走去。一路上没有人说话,沿路只听到踏踏的脚步声,偶有踩断枝叶时发出的“咔嚓、咔嚓”声。山里的尸体已经被清理掉了,士兵的尸体被放在一处向阳的山坡上集中掩埋,而土匪的尸体都被抬回到落草寨,此刻都被摆放在大寨的院子里。 宁掌堂带着人马很顺利的来到寨子里,站在院子边上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朝西南方向凝望了一会,这才发话:“把所有的灯油都拿来,挨个房间洒,多洒些!”众人心中明白,这是要放火烧大寨了。 一个手下拎着灯油正要往尸体上倒,宁掌堂看到后立马大喝:“干什么?不许往尸体上倒!”,那名手下吓了一跳,连忙哈着腰走开了。 旁边的吴县令不解的问道:“宁掌堂,你不是要烧这寨子吗?这些尸体你还留着干嘛?” 宁掌堂冷冷一笑:“这寨子他们也住了差不多一年了吧,就这么一把火烧了岂不是太没情意?我这是给那土匪留点念想,回头他们要是回来了,还能在这片废墟里找到他们那帮兄弟的残肢断骸,也算是对他们尽点人事,哈哈哈……” 这番话说的众人心里一阵恶寒,浑身直冒冷汗。稍微往深里想一想,如果今后有人回来,在这废墟堆里一扒拉,不是张三的胳膊就是李四的腿,该是何等的恐怖诡异,又是怎样的痛心疾首?要说这凝露堂的狠,在这宁掌堂身上可见一斑。 你们不是能躲吗?那我就把你们逼出来!烧了你们的老窝,看你们还能坐得住?!宁掌堂冷眼看向西南方向,眼神阴毒而又不屑。随后对众人说道:“大家还是稍微退后些,等会好好欣赏下这风景,可惜呀,今天怎么没风呢,要是有一阵东风,那就更热闹了,嘿嘿...”。 等众人退去后,只听见一声:“点火”,几十个火把同时拖着一道明亮的弧线,向寨子的各个房顶飞去。这里的房子,墙是用石头砌的,可屋顶多是用木头和茅草搭成。刹那间,火光冲天而起,把整座山都照的通红,同时也照亮了这一方天空。大火慢慢吞噬着落草寨的一切,把这里所有的痕迹都烧成灰烬,屋内各种物件被烧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像是在诉说着这里的过往。一些靠外的屋子烧得最快,屋顶的大梁烧断后,整间屋子轰然倒塌,同时又激起了满天的萤火,最后只剩下几处烧得通红的石头还在倔强地伫立着。 众人望着这火势,心里都是说不出的紧张,就连霍副将也有那么一小会愣了神,差点忘了自己还在准备打伏击。宁掌堂的脸上阴晴不定,盯了一会就哈哈大笑起来:“烧得好,烧得好,最好把整座山都烧了,烧完就干净了!”这话让吴县令听到很不舒服,这落草岭可是在他的管辖之内,一夜之间变成了荒山,他给上面不好交代,再者这靠山的老百姓很可能又要到他的衙门口去闹事? 这吴县令还在暗自腹诽,宁掌堂已经转头看向他,对他说:“吴县令,这落草岭山穷水恶,其内还有妖雾弥漫,你这父母官可不能袖手旁观。” “那是、那是”吴县令一面言不由衷的应着,一面又再想着,这宁掌堂是不是又要出什么坏主意。 果然,宁掌堂继续说道:“今天我帮你把山上的恶气清理掉,赶明天火息了,你在原来寨子的位置建一座山神庙,每月的初一十五记得让老百姓们来上上香,把这山上的邪气压一压。” 吴县令一听,心里很不痛快。这次剿匪估计也捞不到多少好处,还要自己再建什么山神庙,这不是又给自己找麻烦吗? 宁掌堂见他不说话,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接着说道:“建庙的钱我来出,你平日就辛苦些,经常派捕快们来巡巡山就行了。”说是山神庙,其实就是在山上设了一个监视点,宁掌堂没有抓到那俩土匪头子依然不甘心,他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吴县令听到有人出钱自然高兴,可他身后的捕快们都是脸色一凛,这以后可有事干了。宁掌堂当然懂得这些人的心中所想,又说道:“吴县令你手下的捕快个个都不错,日后凡到山神庙当值的,你都登记好,到月底奉银一并付与。” 徐宾爷在旁听得一头的冷汗。这宁掌堂初来之时,听捕快们汇报完情况后,就大加赞赏,一直追问这些捕快的出身及月奉等情况,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怕是要把吴县令架空呀。吴大人呀,你要是聪明的话,可千万别答应,日后凝露堂会慢慢用那点奉银把你的人都撬过去,或者直接架空你,到时你就只能听任他们的摆布了。 可这吴县令根本不顾徐宾爷的眼色,依然高高兴兴的答应了,同时心里还盘算着能从这些捕快身上再捞多少好处。 宁掌堂现在好像心情不错,看着山上已经烧了一半的火势,冲着众人挥挥手说道:“好了,这景也看的差不多了,咱们该撤了。” 刘玉贞喝过药后身子轻快了很多,感到有些口渴就站起身来准备找水喝,这时外面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赶忙去叫醒正在伏地而睡的孟语初。 孟语初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有人在推她,睁开眼一看竟然是刘玉贞。孟语初一把抓住刘玉贞的手说道:“姐姐,你好点没?” 刘玉贞轻轻回握住她的手说道:“好多了!语儿,你看外面……” 顺着刘玉贞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半山腰处一片通红,还时不时地有浓烟冒出。 “啊,这是怎么回事?”孟语初惊讶的问道。 “那地方着火了,看样子好像是寨子的方向。”刘玉贞望着外面说道。 “寨子着火了?”孟语初再次瞪大了眼睛往外看去,“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呢?” 刘玉贞摇了摇头,又重新坐了回去,说道:“不知道,说不准是有人故意放火烧了寨子,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姐姐,你是在担心大当家吗?”孟语初侧着头望着刘玉贞问道。大当家虽然长得凶悍了些,可人确实是个好人,估计刘玉贞现在也想起他的好了吧。 刘玉贞茫然地摇了摇头,盯着地面说道:“不…是,我也不知道,就是有点担心他们…”当初在山上时恨不得跑的离他越远越好,可现在居然担心起他的安危了...真是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孟语初说道:“其实,他们虽然是土匪,可还不算坏……现在不但被官兵追杀,连寨子也被烧了,想想也挺可怜的。” “是啊。”刘玉贞神色黯然的应道。 三十一、赶路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正说话间就听到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随后几个人说话的声音传来进来。 “霍副将有令,所有在押人由凝露堂接管,集合值守的所有人立即随队转移。” “是!”既然是霍副将的命令,守卫们自然不会多问,执行就行。 “兄弟们辛苦了,后会有期!”好熟悉的声音,孟语初听出来了。 程怀财和朱全迈步走了进来,来到两个姑娘跟前站定,戏谑地看着她们说道:“两位大小姐启程吧,别让旗主大人等急了。” 刘玉贞惊恐地望着他们说道:“你们要带我们去哪里?” 朱全嘿嘿一笑,逼近刘玉贞说道:“去你们该去的地方,别磨蹭了,赶紧走!” 两个姑娘摇摇晃晃的还未站定,后面就上来两人直接将她们拖拽着往外走。外面的月光皎洁无比,将一切都映的格外清楚,可现在谁也没心思去欣赏那月光的美好。只见不远处停着两辆马车,周围还有十几个人在原地待命。孟语初能清晰地看到这些人所穿的衣服,左边臂膀处都有一个飞凤虎头的标志。 两个姑娘被押到后面的马车,孟语初转头朝山上望去,只见山上的火光明显小了很多,此刻一股股浓烟正冲天而起,站在山下都能闻到浓烈的焦灼味道。那是曾帮她暂时躲避风雨,曾让她一度感到心安又有所期待的地方,如今却成了一片火海下的废墟,就要诀别了,不知道这里以后会怎么样,也不知道自己的将来怎样...... “快上车!”一声厉喝打断了她的思绪,刘玉贞拉着她往车上走抬步上了车。这车里比上次坐的要干净一些,就是车顶的篷布很薄,坐在上面感觉跟外面一样冷。 一阵晃动,车子慢慢朝前走去,孟语初掀开一侧窗帘,看着倒退着的群山还有山上那一缕缕的浓烟渐渐远去,心中除了感慨又多了一丝忐忑。 前面几人说话的声音正断断续续的飘来。“为啥非得大半夜的让咱走啊,这多不安全呐!”这尖细的声音一听就是朱全的。 “你个笨蛋,宁掌堂放火烧了土匪的老窝,他们能善罢甘休吗?没看到刚才霍副将就带着人在附近埋伏吗?”程怀财慵懒又自得的声音。 “哦,不过那帮土匪也真怂,烧了他们的老窝,居然连个脸都不敢露。” “你懂什么,宁掌堂说了,这帮土匪狡猾着呢,他们肯定猜到了会有埋伏,要是按照一般人的脾气,早跑来干仗了。” “他们肯定是怕咱们了,嘿嘿,只要一提起咱凝露堂,就没有人不怕的!”朱全洋洋得意。 “怕你的头!”程怀财猛地敲了朱全的脑袋一下,压低声音说:“怕咱们他还敢劫咱的道?怕是这帮土匪专和咱们作对的!” “哎呦~你打我干什么?真是胆大包天,敢和咱凝露堂作对,找死!” “嘿嘿,不就是找死吗!宁掌堂猜到他们可能会后半夜来偷袭营寨,所以让咱们先走。你没看霍副将已经把队伍都带走了吗?那营寨现在就是一座空营,就等着那帮土匪自投罗网呢!” “哈哈,好哇,够那帮土匪好好喝一壶的...”俩人毫无顾忌的大笑起来,在这宁静的月夜显得那样刺耳。 孟语初不由的心头一惊,抬眼再朝山上望去,那火光已看不到了,飘荡的烟雾也小了很多,李兄,昨天一天都没见到你,你们怎么样了?但愿你们都平安无事!孟语初对着天空上一直紧跟着她们的月亮默默祈祷着。 回头看看刘玉贞,她也双臂抱膝仰望着外面的月亮...... 一夜颠簸,虽然困倦,但时不时的又被冻醒,好容易慢慢适应刚刚睡着,又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孟语初揉揉眼睛朝外望去,只见天已蒙蒙亮,马车也停在一处院落里。程怀财和朱全下了车,正和从里面出来的人大声地说着话,好像很熟悉的样子;其他随行的人也都或坐或站,一副完全放松,没有任何戒备的姿态。 孟语初打量了一下这个院子,飞檐流拱,悠廊巧柱,不大的院子角落里还配有假山花坛,虽不奢华,但处处透露着优雅别致,可见这院子的建造者的格调之高。 “这好像是一处大宅的别院,”孟语初自语道,这程朱二人把她们带到哪里了?为什么不走前门,到这偏院里做什么?难道...我们到地方了? 不由得心里一紧,忙去推刘玉贞,喊道:“姐姐,你醒醒,你看看外面...”,刘玉贞睡的很实,孟语初又使劲摇了摇她,可手一摸上去就感觉不对劲,她的身体好烫啊,难道刘玉贞又发烧了?孟语初忙以手试额,还是很烫!想想也是,这一晚上的夜路,那门窗里不停透进来的贼风又让刘玉贞发起了高烧。这可怎么办呢? 孟语初正着急给刘玉贞想办法,这时车帘掀开,一个个子不高,圆头圆脑,但还算眉清目秀的青年人出现在外面,看了她们几眼。翘着兰花指指向她们,一副及阴柔的嗓音让人能酸倒牙:“哟,这就是那两个让你们大动干戈的青苗呀,这兜兜绕绕的又回来了!我说你们也是好福气,还是和咱们凝露堂有缘啊!呵呵...” “也不完全是,丢了一个,又捡了一个,不过捡的这个可比丢的那个好,嘿嘿”朱全尖细的声音和这个娘娘腔的声音还真是挺配,就是让人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好啦,旗主交代了,来了就直接送到蒙姑姑那里,先给她们净身。”那圆脸的青年人一抖身子走开了。 朱全走过来冲着车里喊道:“你们的好日子来了,快下来!” “可是,我姐姐病了,她烧得厉害,能不能先给她拿点药?”孟语初眼里含着泪对朱全说道。 “病了?”朱全将信将疑的走上车,抬手一摸刘玉贞的额头,还真的烧了,这可真麻烦! “你们还是先去蒙姑姑那里,到那里她会好好照顾你们的!”朱全不耐烦的说道,同时朝外面喊道:“来人,带姑娘们去蒙姑姑那里。”立马就上来俩人,不容分说的就把她们架了下来,拖着朝里走去。 一处大厅门口,孟语初抬头看了一下门额,只见上面三个大字“容芳厅”,同样的轩窗格雅,阶兽清奇。可孟语初根本无心流连,一心只想着刘玉贞的病,还有刚才说的“净身”究竟意味着什么? 刚在门口站定,就听见里边一个威严又有些沙哑的女声不满地说道:“丹宇,你这一大早的把我吵醒有什么要紧事吗?啊~”随后就是一声长长的哈欠声。 “这不是程管运刚带俩青苗回来吗,旗主大人让您给她们净净身,讲讲规矩。”还是刚才那个阴柔的娘娘腔。 “净身,净身也得等人睡醒不行吗?真是的,这恪威龙真能折腾人,啊~你带她们进来吧。”说话中又加了几个哈欠。 “进来吧”那个叫丹宇的青年冲门口招了招手,两个姑娘就被带了进来。 进门后,刘玉贞还没站定就一下子瘫倒在地,孟语初忙过去扶她,急切地喊道:“姐姐,你怎么了...” “嗯,怎么回事,胆子这么小吗?还是本姑姑太吓人?”那威严的沙哑女声从主位传来。 “我姐姐病了,她烧得厉害,求您...”孟语初抬头朝主位望去,看到那女人的面容后,稍稍有些诧异。刚听声音以为是四五十岁的老妪,没想到竟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美貌妇人,杏眼飞眉,鼻挺唇丰,嘴角一颗美人痣平添了几分妖娆,身材更是婀娜多姿,端坐在主位之上尽显威仪之美。此刻,一双杏眼正审视地盯着地上的两个姑娘看着,好似要把她俩看穿一般。 孟语初回过神来,朝那女人忙施一礼说道:“我姐姐染了风寒,现在烧得厉害,求夫人...姑姑救救我姐姐!”说罢,朝那夫人连着磕了几个头。 “倒还懂点规矩,你且站起,让我看看。”又对着孟语初打量了一番,点点头说:“不错”。又转头看向刘玉贞,眉头一拧颇有些不满地说道:“哦,又祸祸一个!瞧那模样倒也俊俏,你说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说着剜了旁边的丹宇一眼,丹宇极其无辜地摊了摊手,又不是我把她们祸害的,瞪我干嘛? “那好吧,先把她们安置到后院的清水斋,等中午的那一批青苗到了一起净身吧。要是恪威龙问起来,就说这苗被他的手下给祸害了,我这先给调调,看能缓过来吗。”说完,起身扭着水蛇腰朝旁边走去。 孟语初听到“净身”两字心里又是一阵恶寒,为什么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是,姑姑。”丹宇竟然两手交叠放在腹部,朝蒙姑姑行了一礼,这可是女子行礼的姿势,这丹宇...应该算是男人中的女人吧,孟语初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哦,叫尚依给她们煮碗姜汤,她反正今天被禁足了,就让她先来照顾这俩青苗吧。”蒙姑姑快走到里间时又回首嘱咐道。 “丹宇明白”说完,丹宇朝两个姑娘说道:“好了,起来吧,先随我下去歇着。” 孟语初忙说道:“可是,我姐姐她病的厉害,只怕姜汤不起作用,能不能给我姐姐拿点去风寒的药?” “药?我说姑娘你做梦呢吧!今天算你们命好,姑姑心情不错,还留着你们,要是在平时,直接就扔到花田去了。” 孟语初听得不太明白,但也感觉不是什么好话,就没再问什么,扶着刘玉贞慢慢朝后面走去。 三十二、刮痧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清水斋,一处比较偏僻的院落,跟前面的建筑相比,整个院子显得更质朴简单,好似平常人家的住处。院子里总共有七八间屋子,倒也都很干净整洁,看来是经常有人打扫的。 丹宇翘着兰花指,指了指中间的那间屋子,对孟语初她们说:“你俩就先住这间吧,等会有人过来给你们送饭,记着啊,可不许乱跑,要是惹出什么事可没人保你们。”说完扭着腰走了。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陋,就放了三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孟语初扶着刘玉贞到最里边的床上躺下,自己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刘玉贞的额头,依然很烫。孟语初无助地拉着刘玉贞的手,哽咽着说道:“姐姐,你一定要挺住啊,我、我会给你想办法的……” 刘玉贞此刻神智有些模糊,不过她依然能感受到孟语初的担忧,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孟语初摇摇头说道:“语儿你不要担心,我会好起来的……”,说完就昏睡过去。 孟语初拿起桌上的水壶,准备给刘玉贞倒一杯水,却发现水壶里面没水,于是就走到门口思量着去哪里找点水。 这时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年轻女子一手提着竹篮走了进来。这女子约摸十六七的样子,长相俊秀,走起路来不急不缓,脚步轻盈,有点弱柳扶风的意味。看到孟语初站在门口,便对她莞尔一笑。 这个微笑就如同晨起的朝阳一样,温暖又纯净,孟语初有一阵莫名的心安,瞬间感觉整个早晨都变得美好起来。 那女子走近孟语初,对她说道:“你是今早刚到的吗?”声音轻柔甜美,让人如沐春风。 孟语初朝她微施一礼,回道:“是的,姐姐,请问哪里可以找到水?” 那女子也回一礼,指向对面的屋子对她说道:“那里便是伙房,里面水缸内有水,要热水的话需要自己去烧。”说完回过身来接着对她说:“现在先不用烧水,我给你们带了早饭。听说有个妹妹染疾了,姑姑还嘱咐给熬了姜汤。”说罢便走近屋内,将篮子里的吃食一一摆放在桌上。 两碗清粥,一碟小菜,两个馒头,还有一罐姜汤,孟语初不由的想起了她在落草岭的第一顿饭。看孟语初有点愣神,那女子以为她嫌弃饭菜不好,便说道:“妹妹,这里的饭菜是比不上外面,可总比没有的好,妹妹还是先将就着垫垫肚子吧。” 孟语初忙抬头看向那女子,摆摆手说道:“姐姐误会了,我是在想与我同来的姐姐还在发烧,要不先让她喝点姜汤去去寒。” “哦,是这样啊,你带我去看看你的那位姐姐。”女子朝孟语初说道。 床上,刘玉贞依然昏睡,体内的热气让她的脸颊升起了红晕,唇色绯红。女子一看到刘玉贞的样子,明显有些吃惊。 “这是高热啊,再这么热下去肯定会惊厥的,到时只怕性命堪忧啊!”女子一脸的焦急。 孟语初更是吓了一跳,忙拉着那女子的手说道:“姐姐,求你救救她吧。”说着,便把自己的一对耳坠摘下来塞到女子的手里,央求道:“求姐姐替我们找点药吧,我没有钱了,只有这个,求求你了...” 那女子轻叹一口气,把耳坠又塞回到孟语初手里,眼神真切地看着她说道:“妹妹,在这里,我们都如同草芥一般,他们是不会管我们死活的,但凡病了殃了,就由着自生自灭。” 孟语初如堕冰窟,看着刘玉贞流着泪说道:“姐姐,你怎么这么命苦...” “妹妹,别急”那女子安慰她道:“如果只是单纯的高热,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试试,就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姐姐,不管是什么,求你试一试。”孟语初央求道,即便是一丝希望,也不能放弃。 “那...好吧,我就姑且一试,如果不管用你也不要怪我!”见孟语初点头,女子继续说道:“妹妹你知道刮痧吗?”孟语初愣了一下,便猛地点点头。对呀,以前镇上医馆里的先生就经常用刮痧的办法治疗小孩子的高热,对刘玉贞,说不准有用。 随后女子站起身来,对孟语初说道:“妹妹,帮忙给她翻个身,把后背的衣裳褪去。”孟语初忙照做。女子解下身上的一枚玉佩,在手心里摩挲了几下,就开始给刘玉贞刮痧。 没一会的功夫女子刮完痧,又拔下一根银簪在刘玉贞的后颈处点刺放血,待挤出几滴黑红粘稠的淤血后,就交代孟语初帮刘玉贞穿好衣服扶她躺正。看着刘玉贞满背青紫的淤痧,孟语初胃里一阵翻腾。不过,刘玉贞现在好像安稳了许多,脸上的红晕褪下去不少,唇色也没那么红了。 女子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对孟语初说道:“这是跟着我外祖母学的,还是挺管用的。等下给她再喂点姜汤,要是能发发汗说不准就好了。” 孟语初起身就要朝那女子下跪,被女子一把扶了起来。女子闪动着一双美眸说道:“妹妹不必行此大礼,能帮上你我也很欣慰,以后咱们可能会经常在一起,都应该互相帮衬着” “还是要谢谢姐姐!”孟语初再次被感动。“还没请教姐姐名讳?”孟语初真诚地问道。 “名讳?不敢。”女子晃了一下神,勉强地笑了笑,说道:“我叫尚依。” “尚依姐姐,我叫孟语初,你可以叫我语儿。”孟语初甜甜的笑了起来。 “语儿...”尚依似乎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 见刘玉贞安稳地睡下,烧也渐渐退了,孟语初才匆忙吃了几口饭,饭后就同尚依攀谈起来,以求解开心中不少的疑惑。 通过尚依的介绍,孟语初大概了解到,她们现在所处正是凝露堂的总旗口。这片规模庞大的建筑群是前朝一位朝中要员所建,主要是为了豢养他的娇妻美妾,所以建的极为清新雅致。后来那位大员获罪没落,这片宅子被充公,被凝露堂的恪旗主买了下来。 正说话间,外面一阵曲乐声传来,尚依看了看外面说道:“这院子的后面是汐水苑,平日里教习歌舞所用,有时也会在此宴请宾客。” “尚依姐姐,是不是我们都要学习歌舞啊?”孟语初不擅于此,所以有些焦虑。 尚依点点头道:“是啊,凝露堂的女子必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也会因人而异,看你所长为何。” 看着孟语初凝重的表情,尚依又道:“妹妹不用忧心,现在你们刚来还接触不到这些。” “那我们要做什么?”孟语初好奇地问道。 “新来的女子一般依年龄来分,小的唤作青苗,大的唤作翠节,初来时都要经让蒙姑姑过眼。其实蒙姑姑本姓罗,因专司新人开蒙教导,所以都叫她蒙姑姑。条件差不多的就会留下来,实在不好的就会送去花田。一般翠节会着重教导,自然生活条件也会好些;而青苗因为年龄小,则需两三年的培养,所以条件会稍微差一些。不过,也有些青苗会如果相貌出众,或者能读能写或者有什么才能的也会被格外关照的。” “这里”尚依环顾一下四周,继续说道:“就是新来人的临时居所,很快蒙姑姑就会召见你们了。不过妹妹出身书香世家,应该会被倚重的。” 孟语初好像想起了什么,就问道:“尚依姐姐,净身是什么意思?还有花田又是个什么去处?” 尚依面露难色,思量了一下说道:“净身,其实就是让你和以前彻底断绝关系,在这里重新开始。所谓花田,其实就是贩卖人口的市场,蒙姑姑会把那些长相丑陋或者有残患疾的送到那里,那里经常会有些大户人家需要丫鬟,或者一些普通人家要续弦纳妾的,这还算是好的,更甚的是有些青楼也会去那里挑人。” 孟语初听得后背直冒凉气,和以前断绝关系,凡到这儿的女子已经一无所有了,还要怎么断?还有那花田,简直就是个吃人的黑洞!这凝露堂到底是个怎样可怕的所在? 这时刘玉贞发出轻微的咳嗽声,孟语初忙过去照看。见刘玉贞渐渐醒来,便关切地问道:“姐姐你觉得怎么样?好些没?” 刘玉贞虚弱的回道:“好些了,只是有些口渴。” “来,把这姜汤喝了,发发汗就没事了。”尚依端着碗走了过来。 孟语初介绍道:“玉贞姐姐,这位是尚依姐姐,是她给你刮了痧,你才会好转的。” 刘玉贞看向尚依,说道:“如此,真是多谢了。”说着就要起身行礼,被尚依忙止住了。尚依对她说道:“不必客气,你先好好歇着。要说谢的话还是谢谢你这位妹妹吧,是她一直在照顾你。” 刘玉贞看向孟语初道:“语儿,谢谢……” 孟语初忙打断她,接过尚依手里的碗说道:“姐姐,什么也别说了,先把这姜汤喝了吧。” 三人正说着话,这时跑进来一个小姑娘,冲着尚依施了一礼,说道:“尚依姐姐,丹宇大人请你带着两位姑娘去容芳厅。” “好了,知道了,你先去吧。”打发了这名小姑娘,尚依轻轻叹了口气,对孟语初两人说道:“等会你俩不要害怕,只要听别人说就行了,千万不要多言语,蒙姑姑不喜欢太有想法的女子。”又交代了一些细节,这才带着两人出了门。 三十三、召见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容芳厅前多出很多的侍卫,一个个面无表情,手握长刀依阶而战,这阵势足以把小姑娘们吓得浑身发抖。 厅内,已经站了十几个女孩子,这些女孩子都衣衫破烂,面容憔悴,眼中满是惊恐之色,此刻正瑟瑟的依偎在一起。听到有人进来,有的偷偷抬一下头看一眼又赶紧低下,这让孟语初不禁想起当初与自己一同被绑的女孩子,也不知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待孟语初和刘玉贞站定后,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众人抬眼望去,都感到惊奇。进来的是一队衣着华丽的女子,来的厅内两侧的椅子依次坐下。孟语初仔细打量了一番,看她们年龄也就十六七的样子,个个面容姣好,仪态端庄,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从容。虽是坐着,可依然腰背挺直,昂首挺胸,自坐下后就目不斜视,口不多言,足见其良好的修养。 孟语初正暗叹着,就听到丹宇那阴柔的嗓子喊道:“人都到齐了,有请蒙姑姑!” 蒙姑姑身着华丽的牡丹拖尾长裙登上主位,众华衣女子起身参拜,齐声道:“给姑姑请安”,蒙姑姑衣袂轻飘,纤指轻抬,丹唇微启沙哑的声音说道:“坐吧。”众女这才依次落座。 蒙姑姑扫视着厅内站着的姑娘们,说道:“都抬起头来!”所有的女子都抬起头来,有几个胆小的看了一眼蒙姑姑凌厉的眼神,吓得又赶紧低下。 蒙姑姑的眼光在每个姑娘的脸上扫过一遍,便对在门口站着的两个老妇人道:“两位礼娘开始首检吧。”两名老妇对蒙姑姑略施一礼,便走到这些女子中间开始挨个检查。尚依曾告诉过孟语初,这里的首检主要是检查五官有无畸形,肢体有无残缺,身体有无异常等等,所以孟语初倒也不怎么害怕。 一个礼娘检查完,向蒙姑姑又施一礼,回到:“禀姑姑,左侧已查完,无缺。”蒙姑姑应了一声让这名礼娘退下。另一名礼娘检查完最后一名的刘玉贞后正准备汇报时,刘玉贞碰巧打了一个喷嚏,不由自主的头一低,身子一缩,正好后颈部的针眼和小片痧斑露了出来。那名礼娘一把拉过刘玉贞,翻下她后颈的衣服,顿时更多的痧斑露了出来,这下所有人都看见了,这名礼娘回到:“禀姑姑,这个青苗有恙。” 孟语初见此心下一惊,她知道要是现在被淘汰的话会面临怎么的处境。忙朝蒙姑姑行了一礼,说道:“姑姑明见,玉贞姐姐昨夜染了风寒,今日高热不退,幸有尚依姐姐为玉贞姐姐刮痧疗疾,这痕迹只是痧斑,不日即可褪下去。” “怎么又是尚依?”蒙姑姑面有不悦。 “这个尚依真是多事!”坐在右边头排椅子的一位娇柔女子不屑地说道。 孟语初心中直叫苦,坏了,怎么把尚依姐姐牵连进来了,人家可是一片好心啊,不能让她也遭受连累。于是忙跪下来说道:“姑姑恕罪,是我一再央求尚依姐姐施治,她才答应的,此事与尚依姐姐无关!” 刘玉贞也开口道:“请姑姑恕罪,只怪我自己身子太弱,连累了尚依姑娘!” “呵呵,这尚依真是长本事了,连这刚来的青苗都被她笼络起来了,真是厉害啊!”那女子嗲嗲地笑着,这笑声让孟语初听得很是刺耳,难道这女子和尚依姐姐有过节? “召芫!”蒙姑姑撇了一眼那女子,那女子便嘟着嘴不吭声了。 蒙姑姑看向那名礼娘,问道:“礼娘,这痧究竟能褪得干净不?” 礼娘回道:“这痧也要看人的体质,有的人褪下就没有任何痕迹,可有的人”,礼娘看看刘玉贞,发现刘玉贞和孟语初正用渴望的眼神望着自己,她非常享受这种主宰别人命运的感觉,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有的人会留下深浅不一的疤痕,而且这青苗背部的痧斑实在太大,要完全消褪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不成。” 话一说完,两个姑娘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这礼娘则洋洋得意,她们再底层待久了,难得找个机会落井下石好让自己愉快一下。 孟语初神色悲愤地看向礼娘,说道:“我姐姐如此年轻,而且身体素来很好,你怎能断言她要这许久才能恢复?看我姐姐面部肤色如此盈润,你怎能断言她日后一定会留疤痕?你究竟懂不懂刮痧?” 那礼娘没料到会被一个青苗如此理直气壮的反问,一下子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坐在上位的蒙姑姑只是幽幽地看着,并不制止也不干涉。在凝露堂这个地方,要想活下去,只靠一张漂亮的脸蛋是不行的,没有一定的手段,没有一定的心机,是活不到走出凝露堂那一天的。所以对于很多内斗她都充耳不闻,任由其自由发展,在她看来,弱肉强食本就是这个世道生存的法则,要想活的好,就要不择手段地让自己变强大,弱者,最终只会被抛弃! 不过,这礼娘终究是自己人,怎么能让她当众败在一个青苗手下,那传出去可是打她的脸。蒙姑姑终于开口道:“能不能全褪,现在也未可知,如果到时褪不了,那现在的功夫岂不白费了?凝露堂可是不养闲人的,少一个青苗也不要紧,对于你”蒙姑姑看向刘玉贞,继续道:“也许在花田能找到更好的下家。” 此刻,刘玉贞反倒一脸平静,经历了这么多,再面对一次未知又有何妨?她淡淡一笑,眼神平静地回望向蒙姑姑。 孟语初却急了,花田,不,绝不能让刘玉贞去那里,她肯定会被青楼的人带走的,不!猛然间灵光一闪,“不养闲人”,对,刘玉贞不会是一个闲人的。 随即又朝蒙姑姑施一礼,道:“姑姑,我这位姐姐有祖传的制茶手艺,她泡出的茶可是一等一的好!请姑姑再给她个机会吧!”刘玉贞会不会泡茶她不知道,但刘玉贞的母亲茶艺极好可是她亲口说的,不管怎么样,先保下刘玉贞再说。 刘玉贞没料到孟语初会这样说,也有些吃惊的望着她,一时不知该做何感想。从她离家那天起,她就暗下决心再不碰茶,因为每次制茶都会想起母亲,都会让她感到愧疚。这些她从未提起,没想到今天竟然被孟语初提出,原因是为了不让她再跳火坑。 蒙姑姑半信半疑的看向刘玉贞,问道:“你真会制茶?” “是的”刘玉贞答道,若说不会,岂不是辜负了语儿的一番好意。 “那好,你现在就去制一壶茶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和你那位妹妹说的一样好。来人,带这位姑娘去碧云司,告诉那里的茶司,谁都不许帮忙,让她自己亲手找茶制茶”一名小厮应命前来,站在门口俯首听命。 蒙姑姑又对刘玉贞说道:“我只喜茶的清香,不喜甘苦,去给我制一杯入口清甜,饮后即散,不余回甘的茶,你可会制?” 茶的妙处在于入口微涩,而余甘回萦乃至后味无穷,这蒙姑姑却只要清香,不要后甘,要求茶味一饮即散,这明摆着是刁难人,一众华衣女子都幸灾乐祸地看向刘玉贞。 “请问姑姑以何物饮茶?”刘玉贞认真地问道。 孟姑姑指了指一旁案几上放的茶盏,刘玉贞仔细地看了几眼,便随那名小厮往外走。看到孟语初正担忧的看向自己,便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刘玉贞走后,厅内又恢复了安静,蒙姑姑又扫视了一眼下面站的姑娘们,沙哑着声音说道:“今天你们既然来到了这里,以后就是凝露堂的人了,在这儿就得守这儿的规矩,不管你们在外面怎样,从今天起,你们就不要对外面有任何的念头。来到这里其实也是你们的福分,不仅衣食无忧,而且还能学有所长,日后再也不怕流落街头了。” “只要你们听话,肯用功,将就也会像前面几位姐姐一样光彩照人。”几句话说得下面的几个姑娘心驰神往,哪个女子不爱美,哪个女子不向往优渥的生活,尤其她们大都来自乡野,很多人长这么大也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更别说成为这样的人,在她们看来,这是她们这样的女子最高规格的生活。 看着这些姑娘们脸上艳羡的表情,孟语初心中暗叹,当一个人口渴至极的时候,连毒酒都觉得是好的。 蒙姑姑看了一下众女子的反应,陡然间换了一副凌厉的神色,厉声说道:“只要你们依教奉行自然不会亏待你们,若是有胆敢不服管教,作乱犯上坏我凝露堂规矩的就直接送往花田,去寻你的下一个出路!丹宇,告诉她们花田是个什么去处?” “是”丹宇一声阴柔的声音响起,在众女子心中立马升起一片阴影。“这花田嘛,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起码给那些有过错的女子一次寻找活路的机会。不过,这些机会大都是一些下等青楼给的,在这些青楼里你不需要学什么技能,只要能陪男人睡觉就行了;还有呢,就是一些个耐不住寂寞的老光棍,这比青楼还好些,你只要把那个比你们大二三十岁的老东西伺候好了,尤其是晚上,你们兴许还能有好日子过……呵呵,谁要是不想要凝露堂的好日子了,就准备去花田好了!”说完,又是猥琐的一阵笑。 众女子听得心里极其紧张,周身泛起了阵阵寒意,有几个胆小的已经被吓得浑身哆嗦。蒙姑姑端了端身子,厉声问道:“都听明白了吗?”众女子都低下头不敢出声。 只听蒙姑姑继续说到:“我来介绍一下这些姐姐们给你们认识,这位是召芫,她是你们的总督管,负责你们的起居和教习,平日里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她;这位是玉音,教导你们练嗓,学习基本的歌唱功法;这位是那舞,教导你们基本的舞蹈功法;还有乐之,教习你们简单的乐器……”随着蒙姑姑的介绍,那些华服女子优雅地一一点头示意,看得这些布衣女子又是眼放异彩。 “召芫,你给她们宣读一下我们凝露堂的律令,让她们知道下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是”,召芫转过身来,高傲地面对着那些如履薄冰的女孩子,说道:“相会在此也算是我们的缘分,以后我们就都是姐妹了,我会尽心辅导诸位妹妹,希望妹妹们都能学有所长,将来找到好的归宿。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犯了错,那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到时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接着,召芫就开始宣读律令以及对应的处罚措施。这凝露堂的教条和孟语初之前所受的家训可不一样,父亲曾训诫她,女子当以父为天,以夫为纲,要守德孝,要重视贞洁名声。可凝露堂要求姑娘们除了无条件服从命令外,就是要努力学习各项才艺,要是有懈惰不合格者直接除名送花田,而关于孟语初熟知的女德女训却只字未提,说到底凝露堂要的不是贤良淑德的女子,要的是才艺出众,会察言观色,懂得曲意迎奉的美优俊伶。孟语初想到这些,感到一阵窒息的压抑。 召芫还在继续宣讲,突然闻到一阵异香飘来,不由得停了下来朝门口望去。这香气似花香拂面,又似晨露沁心,很快这香气渐渐由淡至浓,这厅内的每一个人都闻到了这种香气,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寻香而望。 三十四、更名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门外,只见刘玉贞手捧托盘正款款走来,这香气正是从托盘上的茶壶里飘出的。蒙姑姑闻到这香气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真是茶香? 刘玉贞走进来后在门口站定,对蒙姑姑说道:“姑姑,您要的茶我已经制好了,请您鉴品,看合不合口。” 蒙姑姑也不说话,一拂袖子,丹宇就将她平日饮茶的盏拿了过去。刘玉贞放下托盘接过那茶盏,可她并不急于倒茶,而是拿着茶盏仔细端详起来。丹宇不解其意,不满地催促道:“没见过紫砂盏吗?还不快快倒茶!” 刘玉贞并不着急,又拿着这紫砂盏看了一小会,这才提起茶壶缓缓的倒起茶来。这茶水一出,众人都不由的猛吸了一下鼻子,真是香沁心脾,而且闻着这茶香居然能让人从内心升起一种安乐祥和的愉悦感,在座的几位华服女子都不由得口角微翘,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孟姑姑看到这些心中也暗暗称奇。 刘玉贞往茶盏中却只倒一小注水,接着就拿着盏慢慢地左右摆动,动作倒是很飘逸优美,可是孟姑姑却心中纳闷,该着不会是这丫头根本就不会制茶,所以故意磨蹭的吧。于是开口问道:“你这是何意?为何还不奉茶?” 刘玉贞依然不仅不慢地晃这那茶盏,轻轻的开口说道:“回姑姑,这紫砂盏使用日久会积淀一些旧茶的余味,所以在饮用前先要用新茶洗盏,才能保证新茶的味道纯正。” 蒙姑姑想到每次喝完茶都命人将茶具刷洗干净,可喝的茶还是一个味,估计是这个原因吧。 刘玉贞待盏中的茶凉了便将其倒掉,然后又倒入一小注水,继续前面的动作,三四遍以后,才将茶倒满----其实是八分满,双手将茶捧给孟姑姑。 蒙姑姑将茶端起,微闭双眼闻了闻,便感觉仿佛置身于朝阳初升的青草原野,晨风的轻柔,露珠的清澈统统汇集于鼻。蒙姑姑暗叹一声:“好茶!”,持盏微动,茶汤微漾,在紫砂的背衬下显现出一道道玫瑰红色的水圈。 孟姑姑轻启朱唇,小啜一口,顿时一股浓郁的花香在舌尖绽放,竟有梅花和百合的香气。一口饮完,真的只有口齿间的清爽而无余甘。众人看着蒙姑姑面部舒展的表情,都在猜测这茶到底有多奇妙。 一盏饮完,蒙姑姑问道:“此茶唤何名?”,刘玉贞答道:“此茶名唤美人笑,虽为茶,实属花果饮,因所用原料多取自花果。将花果制熟就可去其青涩,再配合熬煮的火候及放置的先后顺序就可将个中精华尽情释放,故而口感香醇,饮后清爽。小女在配茶时放了去年的干梅花还有百合、枸杞等物,这些都能清心宁神,所以饮之能让人心情舒畅,多为女子所喜,故唤此名。” 蒙姑姑略点了一下头,道:“确实妙,看来你的确会制茶。”,然后,又盯着刘玉贞看了一会说道:“论模样,你起码也是个中上等的名帖,可这背上的瘀痧确实碍眼。”顿了顿,若有思索的又道:“不过这茶司毕竟是下人,你若是留在碧云司,那以后你可和她们不一样了。你是想留在碧云司制茶呢,还是同她们一样,入凝露堂的名帖,做我的花优?”。说到底这制茶是下人的事,要是培养一名会制茶的小优,将来是赔是赚还真不好说,蒙姑姑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先了解一下刘玉贞的想法。 在清水斋时,刘玉贞就听见尚依同孟语初说过,凡被选中的女子就要入凝露堂的名帖,这名帖会依相貌、身材、才能等分为上中下三等,上等的女子会有单独的住所,衣食起居也会有人照顾,教习也是指派最好的师父教导,还能参加各种宴会,渐渐成为花优。而下等的女子就同一般的丫鬟婢女一样,要听从调遣,服侍上等的女子,除非学有所长才会被提升。 刘玉贞自然知道花优所指为何,对她来说锦衣玉食已不是心中所想,要是能自由自在按照本心生活才是最大的愿望。茶司虽是下人,可不需要强颜欢笑地面对他人,也不需要时刻小心翼翼地过日子。想到这些,刘玉贞迎着蒙姑姑的目光坦然地说道:“小女愿去碧云司制茶!” “哦,你愿去碧云司做一名茶司?”蒙姑姑有些意外,她本以为刘玉贞会求她,让她留在名帖上,毕竟这待遇可要好的多。 “是的,小女愿去!”刘玉贞肯定地答道。如果有可能,她真想把孟语初也带上。虽然相处只有短短的两天时间,可刘玉贞非常真切的认识到,孟语初绝非一般的普通女子,她有自己的想法,有傲骨,要是让她去做花优对她来说无异于斩断手足一般痛苦。可是,她该怎样才能帮到孟语初呢? “那,好吧,你就不用更名了,直接去碧云司吧。”蒙姑姑道,同时安排一名小厮带她下去。凝露堂是不会花心思给一个下人更名的,其唯利是图的作风一贯如此。 刘玉贞与孟语初擦肩而过时给了她一个感激又有些担忧的眼神,而孟语初则满眼欣慰地冲她微点了一下头。不管怎样,刘玉贞现在总算有个安身之处,起码不用再担心会被送到花田了。 不过刚才蒙姑姑说的更名是什么意思?她说玉贞姐姐要去做下人就不需要更名,难道我们这些被留下来的都要...更名吗?这怎么可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名字更是父母之情在儿女身上的延续,每一个人的名字都饱含着父母的美好心愿,都寄托着父母对儿女的无限期望,尤其是一个人流落在外,想到自己的名字就能想起远方的父母,这名字岂能说改就改? 在孟语初沉思的时候,听见蒙姑姑说道:“丹宇,去把名册拿来,看看鸿安先生这次又给送了哪些好名头。” “是,姑姑”丹宇答应着便把一个托盘端了过来,上面放着一卷锦帛还有几个香囊,几个木牌和两个玉牌。丹宇翘着兰花指把托盘放到蒙姑姑面前的桌案上,这个动作要是换做女子的话,那是相当的优美,可是,一个男子这般,让人总是觉得不爽。 蒙姑姑摊开锦帛,又伸手拿了一个香囊,抬眼仔细地打量起下面站着的几个女子,说道:“左排第二个、第三个、第五个、右排第一个...”,丹宇边听蒙姑姑报数,边走到这些女子跟前,伸着兰花指指着其中的几个女子道:“你、你、你...还有你,你们上前。” 六七个被点名的女子胆战心惊的往前走了几步后又赶紧低下头,蒙姑姑又挨个扫了一眼,对丹宇说道:“赐香囊”。 丹宇便将托盘中的香囊发放给这几个姑娘,这香囊所用的面料只是普通的菱缎,但做工很精细,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几个姑娘很是新奇,拿着香囊翻来覆去地看,看到上面好像有字,可又不认识,猜不透赐香囊给她们的用意,都是一脸的茫然。 上位的蒙姑姑饮了一口茶,便端身对她们道:“你们手中的香囊就是你们的身份名帖,那上面的字便是你们今后的名字,不认识不要紧,等会会有人教你们的。这香囊你们要随身携带,要是谁弄丢了,就去花田吧。” 最后这句话把几个姑娘吓得一阵哆嗦,蒙姑姑转过头对着一位华衣女子说道:“宜宣,这些青苗就先由你来**,教她们基本的礼法,学得快的就交给召芫换桃花贴,正式学习各项才艺,学的慢的就让她们去伺候各房的姑娘们。” 一个眉目清秀的绿衣女子站起身来回到:“是!”,向蒙姑姑施一礼后,又坐了下来。 孟语初大概明白了,这是挑出来的下等女子,有长进的就可以提升,没长进的就只能为奴为婢了。 那几个拿了香囊的女子靠边站下,丹宇又听从号令叫了五六个姑娘上前,这次分给她们的是被唤作桃花贴的木牌,而她们被交给了另一位粉色衣裙的女子,孟语初暗想,这些应该是资质稍好一些的,可以直接学习才艺而不用去做奴婢。 最后剩下孟语初和另外一名女子,分到她们手上的是一块白玉牌,那白玉质地细腻,触感温润,白色中泛着淡淡的紫色,孟语初认得这是一种被唤作“胭脂云”的玉石,一般名门大家中的女眷经常佩戴这种玉石。 孟语初看到她手上的玉牌上刻着两个字“扶云”,心下一凉,难道这是我的新名字?不…母亲的名中就有一个“云”字,我怎么能用这个名字!按照时下的礼法,儿女取名是要避讳长辈名字的,如果儿女的名字带有长辈的名中字,那就是悖逆,是不敬长辈,是不孝! 蒙姑姑再次以审视的目光看着拿到玉牌的两名女子,哑着嗓子问道:“你们可认得上面的字?” 拿着玉牌的另一名女子茫然的摇了摇头,而孟语初一直盯着那玉牌上的字出神,蒙姑姑看向孟语初问道:“你呢,可认得上面的字?” 孟语初缓缓抬起头来说道:“认得”。 “好,那玉牌上是何字?” “扶...云”孟语初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嗯,乘风扶摇去,踏云落琼台,这歌句确实是意境悠远,鸿安先生拟的这名字倒很适合你。虽然以你的容貌拿到玉牌多少有点差强人意,但你能识字,有胆识,这倒是让本姑姑很喜欢,以后你就叫扶云吧...” “不!”蒙姑姑话音未落,孟语初就激动地喊起来,“姓为祖制,名为父赐,岂能随意更改!更何况我母亲名中就有云字,叫我如何接受?!” “哼,胆敢顶嘴!”一旁座椅上的召芫忍不住斥责起来。 蒙姑姑并不理会召芫,只是意味颇深地盯着孟语初,冷笑一声说道:“不能接受?好个倔强的小丫头,还真有性格!”,随后,看了一眼所有人,提高声音威严地说道:“我告诉你们,在这里,凝露堂,你们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姓,那就是恪!从你们的父母亲人签下那张卖身文书起,你们就已经被家人抛弃了,你们的名字也就从你们的族谱中抹掉了!现在的你们和你们从前的家庭已经没有半点瓜葛!恪旗主买下你们,就是你们的重生父母,你们所有人都必须遵从恪旗主的指令,遵从凝露堂的安排!”。说到这里,蒙姑姑看向孟语初,继续说道:“就算是只凤凰,来到凝露堂也要拔光你所有的羽毛,让你重新再长!”,蒙姑姑那沙哑而又深沉的声音犹如一阵风暴,卷过所有人的心头,震的整个大厅也在嗡嗡作响。 三十五、惩戒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孟语初心中无比悲切,自从她悄悄的自卖自身别离父母后,就已经一无所有了,这姓名是父母留给她的唯一财富,是她与父母的唯一联系,如今她的这个唯一的念想还要被人剥夺,让她怎能不痛彻心扉?现在她才明白尚依所说的“净身”的真正含义,和从前彻底断绝关系,这更名恐怕才是个开始吧! 孟语初的泪珠一滴一滴地顺着脸颊淌下来,她双眼无神的盯着地面,嘴里依然喃喃地说着:“我叫孟语初,我不要更名,不要更名……” 蒙姑姑很满意地盯着孟语初看,这反应正是她所要的。对于这些青苗翠节蒙姑姑很清楚,这些被家人抛弃的小姑娘内心虽然失去了所有的依靠,迫于无奈来到这里,但每个人还是会有自己的各种想法,所以必须找出一两个不太听话的青苗狠狠惩戒,一来展示她的权利威势和凝露堂的强大狠绝,同时达到杀一儆百的效果,让这些青苗翠节们灭了心头所想,以后就老老实实呆在凝露堂乖乖听话。现在孟语初正好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她要借着孟语初好好地震慑一下这厅中的所有人。 蒙姑姑正了正身子,收敛了神情,浑身顿时爆发出一种摄人的气势,一双美目尽是狠毒。在座的华衣女子都正襟危坐,同时又幸灾乐祸的期待着一出好戏。 蒙姑姑开口对着孟语初道:“你说你叫什么?孟...语初?那你能写下来么?” 孟语初不解其意,点头答道:“我会写。” “那好,丹宇,准备一块素绢,让这位孟姑娘写上她的大名!” “是”丹宇嘴角抽了抽躬身出去了,这素绢也就是粗布,是做抹布用的,拿这个写字,看来蒙姑姑整人的招数开始了。 很快,丹宇拿过来一块白色素绢,放在一旁的案几上,让孟语初写下自己的名字,写好后,丹宇双手呈给蒙姑姑。 蒙姑姑拿着这块素绢看了看,说道:“字写的确实很漂亮,可写的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呢?以后这个名字就不存在了,嘶...”随着一声脆裂的声音,蒙姑姑一把撕破了这块素绢,“孟语初”三个字也就从中间裂开了。 这一声把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孟语初眼见自己的名字被撕成两半,不由得大喊一声:“不,不能撕!”,说着便上前伸出手想要抢回来,却被丹宇一把拦住。 蒙姑姑冷笑着看着她说道:“以后再没有孟语初这个名字了,你若是不喜欢扶云这个名字,那就还唤你青苗,哈哈...” “不,你不能这样,名字是父亲所赐,你不能随意给我更名!”孟语初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地大喊着,若不是丹宇拦住,早冲上去和蒙姑姑拼命了。 “哦,不能吗?我倒要看看我怎么就不能了?”蒙姑姑将撕成两半的素绢递给召芫,说道:“继续撕,每人都撕一次,把这上面的字撕到看不清楚为止!” 一时间,整个厅内都是“嘶...啦”扯布的声音,孟语初哭喊着,哀怨又无助地看着自己的名字在这些人手上被撕成了碎片。仿佛那被撕扯的不是一块素绢,而是她的心,每被撕一下,心就被撕掉一块;看着自己的名字每破碎一次,就感觉到父母离自己远一次,直到最后感觉自己的骨血好像被完全抽离了一般,心中的痛楚难以言表,以至于多年以后回想起这一幕仍然感到揪心的痛。 “不,不要,父亲...母亲...初儿对不起你们...”孟语初已经瘫坐在地,除了痛哭,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那些华衣女子很多人都被她的哭声感染,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有的人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也悄悄的抹着眼泪,而那几个刚刚接受过更名的姑娘,因为也被迫参与了刚才的事情,所以心中即愧疚又害怕,有几个跟着哭出声来了。 蒙姑姑看到场面有些失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想她这些年来**的新人无数,再顽劣的女子到她手里最后还不是服服帖帖的,像梦孟语初这样,为了更名而闹得不可开交的还真没有,看来得出点狠招了。 丹宇把一堆撕成碎片的破布扔到孟语初跟前,居高临下地对她说:“看到了吗?如今你的名字已经不在了,你还是好好听姑姑的话,说不准姑姑会赐给你一个好名字。”然后又弯下腰,故意压低声音阴柔地说道:“小丫头你就别闹了,再闹下去姑姑可真的生气了,到时候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孟语初伤心欲绝,捧着地上的一堆碎布红着眼睛对丹宇喊道:“你还我名字,还我名字,我不更名,就是死我也不更名!你们这样做是伤天害理,你们会遭报应的...” 蒙姑姑猛地一拍桌子,对着丹宇喝道:“好个顽劣的青苗,丹宇,掌嘴!” 刚才还惺惺作态的丹宇听到命令,立马换了一副嘴脸,扬起手就朝孟语初的脸上扇去,只听“啪啪”两声,孟语初苍白的脸颊上立刻呈现出五个鲜红的指印。 孟语初愤怒地盯着丹宇,依然咬着牙说道:“我不更名...” “继续打,打到她什么时候不顶嘴了再停!”蒙姑姑沙哑又愤怒的声音响彻大厅。 丹宇领命,继续一掌接一掌朝孟语初脸上打去,孟语初的脸颊红肿起来,嘴角也有鲜血流出,但她仍然狠狠地盯着丹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更名...”丹宇竟然被盯得心里有些发虚,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孟语初艰难地站起来,两颊上的指印红肿的刺眼,她一步一步走向蒙姑姑,眼神决绝地不停说道:“我不更名,我不更名...” 蒙姑姑被她的反应也吓了一跳,这小丫头也太倔强了吧?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丫头坏了规矩,更不能让她坏了自己的名声! 丹宇一愣神后忙跑过来拉住孟语初,看她的神情怕让蒙姑姑下不来台,急忙对蒙姑姑说道:“姑姑,这青苗不肯听话,还是送花田算了。”丹宇能在蒙姑姑身边服侍这么多年,察言观色自然最在行的,主子丢了脸,他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花田?”蒙姑姑阴鸷地看向孟语初,而孟语初也死死地盯着蒙姑姑,如同看一条美丽的毒蛇一般,所人有的心都揪了起来,暗暗替孟语初担心,尤其是那些华衣女子。从她们开始参加青苗净身仪开始,每次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不识好歹的被蒙姑姑惩治,但从没有碰到像孟语初这样顽强的小姑娘,已经被打的面目全非,可还是不低头,她们已经不忍直视孟语初了,甚至希望今天的净身仪早点结束。 “不,不能送她去花田”蒙姑姑冷冷地笑了,“送花田太便宜她了,她不是不愿更名吗?我还就偏要给她更这个名。去,把她关到省房,不许给吃喝,让她就在里边饿着,直到她愿意更名为止。”灭其志就要夺其爱,想要真正打败一个人,就要不择手段的迫使她放弃自己所在意的东西,失去自己最爱的东西,也就失去了斗志,就只能听之任之,由人摆布。想她这些年能稳稳地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是有一定手段的,要是连个青苗也收拾不了,她以后怎么在旗主面前抬起头? “是,姑姑高见!”丹宇奉承道,接着对门口处喊道:“来人,把这青苗押到省房去!”随即从门外走来两个持刀的护卫,拖着孟语初就往外走。 厅内所有的人大气都不敢出,蒙姑姑又恢复了最初的端庄威严,扫了一眼众人,沙哑着嗓子说道:“你们都看到了,不听训教就是这个下场,不管你们是新来的还是已经做了教管的,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凝露堂是不会亏待你们的,如果胆敢违抗,结局比这还要惨!”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就听见丹宇阴柔的嗓子喊道:“仪会结束,各位姑娘自行其事,恭送姑姑。” 众女子一齐对着主位行礼道:“恭送姑姑”,然后各怀心事惴惴不安地依次退下。 不记得花园里的花什么时候都开了,红的娇艳,黄的明亮,粉的莹嫩,真漂亮,比往年开的都好。叶子上的露珠,在太阳的照耀下竟然如珍珠般发出炫彩的光芒。伸手拿起一个露珠,居然没有破碎,真神奇! “姐姐,快来找我们,呵呵” “姐姐,你快来找我和哥哥,咯咯……” 是弟弟们,这两个小淘气又要和我玩捉迷藏了,我这就去抓你们! 那张石桌是父亲月夜摆供用的,他们肯定藏在那儿……呵呵,看到那个蓝色的衣角了,那是母亲刚给二弟换上的,我马上就抓到你们了! “初儿……”这,这是母亲的声音! “母亲!真的是你!”一回头,就看见母亲正伸着双臂站在绣房门口,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婉,眼中满是慈爱,母亲的怀抱还是那样温暖,“母亲,我好想你!” “初儿不哭,母亲一直都在,一直都陪着你!” 母亲纤细的手指拂过头顶,伸手去抓母亲的手,却什么也没抓着,心里一惊,四下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母亲呢?弟弟们呢?你们去哪里了? 眼前突然飘起了团团黑雾,远处好像还有火光,仔细一看,怎么……和落草岭那天着火的情形一般,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又回到这儿了? “语儿”是玉贞姐姐的声音,太好了,玉贞姐姐还在等我。循着她的声音找过去,只见她身着一袭大红的嫁衣出现在烟雾弥漫处,“姐姐!”我朝她跑去。 奇怪,她怎么眼神冰冷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极了蒙姑姑! “你是语儿?”她的声音也是沙哑的 “我是啊,你怎么了,姐姐?”我好生奇怪。 “你不叫语儿,你要更名!”天呐,这不是蒙姑姑吗? 我转身就跑,那空中飘散的黑雾突然变成了一条条绳索,把我紧紧的勒锁住,我想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蒙姑姑的声音越来越近,“你要更名……” “不,我不要……”终于喊出了声音,同时也清醒了过来,原来是场梦啊! 孟语初擦了擦额头上的的冷汗,从省房那小小的窗户往外望去,今晚的月亮已经缺了一线,不过依旧很亮。回想起刚才的梦,孟语初心里泛起一阵阵酸涩同时还有一点点的温暖,母亲抚触的感觉好真实,仿佛现在都能感触到,母亲,现在应该也在思念自己的女儿吧? 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疼,孟语初轻轻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继续抬头看着窗外的月亮。月亮能照见自己,肯定也能照见母亲,还有弟弟们,他们现在也该睡觉了吧。 三十六、探望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这时门外传来了响声,好像是门口的守卫和一个女子说话的声音。 “不行,蒙姑姑有令,谁也不能进去,更不能带东西给她。”守卫强硬的声音。 “看清楚了,这可是蒙姑姑的令牌,蒙姑姑刚发的令,给青苗上药,要是耽误了上药,这青苗毁了容貌你能担当得起吗?”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这声音好像是尚依姐姐的,难道是尚依姐姐来看我了?不可能,那个恶毒的女人是不允许任何人来看我的,孟语初暗自揣测着。 守卫有些犹豫,不确定要不要放行,他们得到的命令是不许任何人靠近,如果违反了律令,即便是小小的错误惩罚也是很严重的。 见守卫不肯放行,那女子的声音严厉了起来:“我是奉姑姑的令,来查看这青苗的状况,如果她已有悔意,姑姑自然要重新安排的。别忘了,姑姑下再严的令也只是为了惩戒她,如果因为你们而毁了这个青苗,那你们就等着挨罚吧!” 估计守卫也被这句话吓着了,就听见他们说道:“姑娘莫怪,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既然姑姑有令,那姑娘就请进吧。” 孟语初望向门口,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从门口进来,后面跟着一个低着头手端托盘的女子。那个窈窕女子点亮省房内的油灯,孟语初这才看清楚来的正是尚依,她身后端着托盘的女子此时也抬起来头,原来是刘玉贞。看到她们孟语初即难过又激动,动了动嘴角想挤出一个微笑,却发现脸已经肿的动不了。 尚依和刘玉贞看到孟语初的模样都被吓了一跳,俩人急忙走过来蹲在她的身边。刘玉贞看着孟语初青紫的脸,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着声音说:“妹妹...你疼吗?好妹妹,你受苦了...” 孟语初摇摇头,对刘玉贞说道:“姐姐,别难过,我没事的...” 尚依看到孟语初的脸颊已经肿得不像样子,忙制止她俩道:“妹妹先别动,待我给你先敷些药,这肿会消得快些,将来也不会留下疤痕。”说着,拿起托盘中的一个小药瓶,往帕子上倒了一些药水就要给孟语初敷上。 谁知孟语初却把头一偏,用手挡住了尚依拿帕子的手,无比伤感地说道:“多谢姐姐的好意,可我连自己原本的姓名都丢了,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人?倒不如就让我留着这些伤疤,另寻一条活路吧。” 尚依听她如此一说,就知道她是想让自己破相,以为这样就可以脱离这里。随即轻轻地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说道:“妹妹啊,你还是不了解这凝露堂,在这里你若是听从他们的安排,顶多就是更了名,学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但起码他们不会伤害你,将来兴许还能有条好的出路。如果你现在违逆了他们,他们会变着法的折磨你,让你活得猪狗不如,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说到这里,尚依往外看了看,压低声音接着说道:“刚见你们时不敢告诉你们太多,是怕吓到你们。你中午过来时有没有看到省房外面有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女子在干活?” 孟语初大概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一个人,当时押她的守卫嫌那人挡了路,抬腿就是一脚,孟语初只记得那人佝偻着身子在担柴,花白的头发,脸又黑又脏看不出年纪,一双眼睛麻木又浑浊,当时一闪而过也就觉得是个可怜人。 尚依又叹了口气,说道:“她和我是一同来到这里的,当时她是我们当中长得最漂亮的一个,论年纪今年也该有十九了。” 刘玉贞好像也想起来了,问道:“是不是刚才在外面捡剩饭吃的那个?十九岁?不会吧,我看着怎么都向个老妇人了。” 尚依看向刘玉贞点点头,声音略带悲戚地说:“她其实家境很好,父亲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当官,由于得罪了人,仇家便把她绑了卖到这里。当时刚来时她也处处照顾我们,虽然她心肠好,可性子比较直,不愿依从这里的礼法。有一次,蒙姑姑安排她参加青苗的净身仪,因为要保护一个新来的青苗顶撞了蒙姑姑几句,蒙姑姑便...”说到这里,尚依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便怎么?”孟语初和刘玉贞好奇的同时问道。 “便...将她当场扒了上衣...裸背...鞭笞”尚依闭上眼睛,两行眼泪悄悄滑落。 “啊~”两个女子震惊的张大嘴巴。时下,未出阁的女子连手腕脚踝都不能随意裸露在外的,将一个豆蔻少女当众裸背鞭笞就如同将一个女子扒光了衣服游街一样,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尚依脸色悲戚地继续说道:“可她依旧不肯认错,还一直咒骂蒙姑姑和凝露堂,结果蒙姑姑一气之下就收了她的名帖,将她从名册中除名了。要知道,在凝露堂这名帖就是我们的护身符,有这个名帖在,说明你还是个有用之人,那些守卫打手什么的便不敢对你造次,还会敬你三分;要是没了名帖,尤其是被除名,那你就什么都不是了,就会被人随便欺负...” 孟语初和刘玉贞都感到无比的压抑,一种莫名的沉闷感笼罩在心头。 尚依缓了缓,接着说道:“被除名后她的噩梦就开始了,当天夜里,她就被五六个守卫拖到外面...糟蹋,那晚她的哭喊声整个凝露堂都能听见,可就是没人管,后来听说那其实是蒙姑姑授意的。等到下半夜,我和另一个姐妹偷偷去看她时,她浑身**着躺在地上,全身上下一片血污,当时就只剩下了半口气...从那以后她就变得疯疯癫癫,就这,还是免不了被那些守卫隔三差五的羞辱...你们只知道花田可怕,可比花田更可怕的就是被除了名还要留着凝露堂,那才真的是人间地狱!每年都会有数十上百的女子因不服管教而被各种**,很多人都不堪受辱而选择自尽...” 说完这些,三人都不说话了,默默地一起看着窗外天上的月亮。月亮啊,希望你再亮一些,把人间的那些黑暗和罪恶全都照亮吧,不要再让善良的人受到伤害了!两行清泪从孟语初的眼角再次滑落。 沉默了一会,尚依拿起那方帕子,一边倒着药液,一边对孟语初说道:“妹妹啊,我知道你是个有骨性的女子,可不管怎样也得先保全了自己再说,要知道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且不可为了一时之争而毁了自己。” 倒好了药水,尚依给孟语初轻轻的敷上。可能是刚才尚依的话震慑道了孟语初,这次她没有抗拒,很配合的躺在草垫上敷药。 刘玉贞走过来半蹲在她的身边,从怀中拿出一个圆鼓鼓的帕子,打开以后,一个雪白的馒头露了出来。刘玉贞眼中噙着泪说:“我听旁人说你被关在这里,便央求尚依姑娘带我过来,这是晚饭我悄悄藏的一个馒头,你稍微吃一点垫垫肚子吧。” 孟语初感激的接过馒头,同样哽咽着说道:“谢谢姐姐惦记这我,你现在也不便走动,还是别再跑了...” 刘玉贞转过脸去,不让孟语初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她不断的告诫自己,一定要坚强,要挺住,一定要想办法保护孟语初,保护这个曾经一心帮助自己的妹妹。 尚依也坐在孟语初的身边给她敷药,那药有一种淡淡的薄荷香气,敷上以后感觉冰冰凉凉的,很快脸就没有那么疼了。由于这药吸收很快,需要不断的换药,尚依便一边不停将帕子拿起倒上药液,给她敷上,一边对她说道:“这药有消肿散瘀,祛疤生肌的功效,是凝露堂专备的,咱们这些人的脸可是他们很看重的。” “既然看重,还下这么狠的手!”刘玉贞在一旁忿忿地说。 尚依轻叹一声说道:“玉贞姑娘,你们还是不了解凝露堂,这里的水很深,每个人说话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以后你们要少说少做,多看多听。今天这样的惩罚,不光是因为语儿你违逆了蒙姑姑,更是因为她要借着你做给其他人看,尤其是要吓吓那些新来的姑娘,这是她一贯的作风。也怪我之前没有多提醒你,以后但凡碰到人多的场合千万不要当面顶撞她。” 孟语初似乎想明白了,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尚依再次为孟语初敷上药,继续说道:“其实蒙姑姑还是比较中意你的,你能读会写,而且有胆识,这是不多见的,要不然今天也就不会只是让丹宇掌嘴这么简单了。别看这丹宇男不男女不女的,他可是个人精,还有一定的功法,让他掌嘴,打的你很疼,却伤不了多少皮肉,姐妹们对他也是又恨又怕。” 尚依抬头看了看外面的月亮,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不能停留太长时间,妹妹你先好好歇着,明天我再去求求蒙姑姑让她放你出来。你一定要记着,凡事该忍的时候一定要忍,要为长远打算,要记着来日方长!” 刘玉贞再次握着孟语初的手,不舍的说道:“妹妹啊,别再犯傻了,姐姐现在可就你一个亲人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刘玉贞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孟语初也紧紧的握着刘玉贞的手,认真的点点头说道:“两位姐姐的苦心我记下了,我会的,谢谢两位姐姐!你们快走吧,别因为我再牵连到你们...” 三十七、和笛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尚依正准备开口说话,就听见门前又传了说话的声音,她仔细听了一下,猛地回头对刘玉贞说道:“站在阴暗处,低下头别出声!” 尚依又低声对孟语初说道:“等会不管来人说什么,你都不要跟她顶撞,她说什么你就应什么就行了!”随即站起身,换了一种严厉的口气大声说道:“这可是蒙姑姑亲赐的玉肌液,你最好能按时使用,别不识好歹…” “呦,我说是谁在这儿大呼小叫的,原来的尚依妹妹啊,你不是被禁足了吗?怎么在这里?”一个甜脆但尖酸刻薄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屋内的三人同时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披着红褐色披风的妩媚女子站在门口,正挑衅地看着她们。孟语初认出来了,这是那个唯一敢在净身仪上发言的女子,好像叫召芫。 尚依走过去,对这女子微施一礼,说道:“托召芫姐姐的福,领姑姑的命,前来给这青苗送药。” “哦,是吗?究竟是姑姑的令,还是你自己在含香院外跪了半天求来的?尚依呀,你为了笼络人心也是煞费苦心啊!”召芫阴阳怪气的看着尚依说道。 尚依也不生气,依旧淡淡的回道:“姐姐说哪里话,我这样做也是替姐姐分忧啊!” “好个替我分忧,你是不是还想替了我的位置?你呀,还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吧!”召芫怨妇般瞪了尚依一眼,不等她说话就接着说:“罢了,我也懒得和你计较,我还要完成姑姑的命令回去复命呢。” 尚依便不再说话,退到一旁站下,召芫不满的说道:“既然药已经送到了,你就回去吧,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怕我把这青苗吃了不成?” 听召芫这般的说话,孟语初大致能猜到召芫对尚依很是忌惮,尚依不愿离去,恐怕也是担心召芫对自己不利。 尚依微微一笑,说道:“姐姐宅心仁厚,对妹妹们向来抚恤有加,尚依怎会如此猜疑姐姐呢?只是尚依还是戴罪之身,不敢单独去给姑姑复命,想借姐姐之力一同去面见姑姑。” 召芫不耐烦地说道:“姑姑已经同我交代好了,有什么情况明天去回她,她已经歇息了,你还是先自己回去吧!” 尚依无奈地道:“那...好吧,我且自己先回,明日姐姐去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呀!”说罢,朝召芫又微施一礼,便带着刘玉贞走了出去。 召芫望着尚依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道:“真能装腔作势,也不知道姑姑还留着她干什么?!” 听到尚依的脚步声远了,这才转到孟语初跟前,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笃自呵呵笑了起来,孟语初听到这刺耳的笑声便将脸转向里边,不再理她。 等召芫笑够了,才对孟语初说道:“啧啧啧,再俊俏的小脸吃丹宇的这一通无痕掌也变得没了人样,这丹宇真不懂得怜香惜玉,下手就不能轻点,看把人家小姑娘打的,要是破了相可就不值钱了,真是的!不过你这个小丫头也真是有趣,为了一个名字把自己弄成这样,你说你那名字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使?” 孟语初抬起一只手放在耳朵上,想让这尖酸的声音变得小些。而召芫以为孟语初被自己戳到痛处伤心流泪,正以手拭泪呢,便得意的继续说道:“你们这些新来的小姑娘也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蒙姑姑是你们能顶撞的吗?你闹了这么一整有什么结果?姐姐我可告诉你,来到了这里可和你以前在外面不一样,以后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再耍你那大小姐脾气,要是再有下一次,可没这次这么轻快了...” 原本以为孟语初会再哭闹一阵,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她只是静静地躺着一句话也不说,难道真的被打怕了?看来这小丫头也不过如此嘛!召芫无趣地向四周扫视了一眼,看到地上放的药瓶时脸色顿时变了几变,弯腰拿起地上的药瓶晃了晃又放在鼻尖嗅了嗅,冷哼一声又转过来对孟语初说道:“看来姑姑还是挺疼你的,这确实是上好的玉肌液,好好用吧,保证你的小脸很快就会恢复如初的。你这初来乍到,很多事很多人都不还清楚,姐姐可提醒你啊,不要以为谁给你个笑脸谁就是好人,谁给你说几句好话谁就是善人,这人心险恶,你自己多掂量着,可别被有心人利用了!” 孟语初明白最后这几句话是针对尚依的,看来这召芫和尚依的积怨很深啊,要不然她也不用处处针对尚依,这凝露堂确实可怕,刚来就感受到了里面的明争暗斗。 召芫见孟语初还是不理会她,索性将话一次说完:“今天的名帖已经分完了,名册上暂时没有你的名字,想必尚依已经告诉过你没有名帖的后果了吧?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明早我再遣人来看你,要是想通了就言语一声,给你入名册,发新贴,要还是不愿意那就只能让你到守卫营为奴了。”说完看也不看孟语初一眼转身就走了。 召芫走后,孟语初慢慢坐起来,仰靠着墙壁看着外面的月亮出神。想想这些天的遭遇,想想这些天遇到的形形**的人,不由得感慨万分。 上个月她还是个沉浸在书香琴律里的世家小姐,随后又成了土匪山上的丫鬟,现在她又成了一个失了本名待入籍的伎优,真不知往后还会遇到什么事情?可这一切都是自己所选的,后悔吗?不,不能,即便后悔也要咬着牙走下去! 想想尚依所说的话,难道真的丢掉本名顶个义名去过活?丢掉本名就意味背弃了家庭,抛弃了亲人,从此一个人独自过活,不论悲喜都独自一人承受,再无牵挂。但她真的心有不甘呐! 不过转念想想,如果父亲知道她做了伎优,肯定会愤怒至极,估计也会嫌她玷污了孟家的贤名而将她的名字从族谱的除去。想到这些孟语初倒吸一口冷气,罢了罢了,为了孟家的清名,更名就更名吧,与其让父母日后知道实情后蒙羞,倒不如让父母认为自己已死,一了百了! 好吧,“孟语初”,现在我要和你说再会了,我唤了十四年的本名,从此就烟消云散了,今后这世上就少了一个叫“孟语初”的女子,而多了一个不知名的伎优。 两行清泪不知不觉从眼角滑落,孟语初抬头,发现夜空中的月亮也变得模糊不清了。可叹自己太过弱小,连自己最原本的东西都保护不了,一阵阵的心酸袭上心头让她想放声大哭。 孟语初想起了自己闺房中的那柄瑶琴,现在是不是已经落满了灰尘?想起了家里的椿树,夏天她们一家常在树下纳凉;想起了离家不远处的那条小河,以前是那样的清澈透明,弟弟们常在河边玩耍,而自己也常坐在岸边眺望远方,猜测着这条河究竟流向哪里。可近些年不是有驻兵在那里汲水饮马,就是当地百姓下河捉鱼捕虾,以至于现在的河水变得浑浊不堪,而且水流变缓,水位也下降了许多,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干涸掉。 一带河水如折,越我家门不歇; 忆孩童掬水,润口悦心田; 念少年远眺,濯足驱浮尘; 几多回迂,少年已随飞燕。 飞燕远,河水浅,芦花似雪落泥潭。 伊水,可曾望断天边云? 伊水,可知夜中几星辰? 曲水不见少年影, 少年却在梦中还...... 那条如同衣带一般的河水经过多少弯折,越过我的家门从不停歇; 还记得孩童时常鞠水嬉戏,甘甜的河水使我心情愉悦; 想起少年时常在河边远眺,清澈的河水洗濯我的双脚驱走我的烦恼; 经过多少的迂回反复,当时的少年已如同天上的飞燕远去。 飞燕走了,河水也变浅了,那似雪的芦苇一片片的落在泥潭里。 家乡的小河啊,你可有因为想念我而望断天上的云彩? 家乡的小河啊,你可有因为想念我而数清夜空中的星辰? 弯曲的河水边再也看不到少年的身影, 而少年却夜夜在梦中回到小河边...... 孟语初伏在窗边,对着夜空一遍遍的唱着这首发自内心的曲子,起初只是小声的低吟,后来随着心境的投入,越唱越高亢。她一边唱着,思念着,一边流泪着。可能是受到她的感染,月亮也伤心的躲到云层里,孟语初的视线随着也暗了下来,她压低声音继续浅唱。 突然,耳边好像传来一阵笛声,似有似无,起初孟语初以为是别处排练的乐曲飘过来的也没多在意。可这乐曲声却越来越清晰,而且...好像是和着她的曲调吹奏的!孟语初闭了口,竖起耳朵使劲听。没有了她的哼唱后,笛声依然继续吹奏着,没错,确实是她刚哼唱的曲调。那笛声本清脆,吹奏她刚哼唱的小调的却尽显哀婉凄楚,幽怨缠绵,这如泣如诉的笛声给这无边的黑夜又平添了几许悲凉。 孟语初有些吃惊,要知道,这可是她随口哼唱出来的,能即刻吹奏出完整而且贴合原调的笛乐足见其功力深厚,孟语初不由得心生敬佩之情。她瞪大了眼睛,循声向外望去,想看看这吹奏者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外面只有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不过,想这凝露堂本就是专门教习各类曲乐的,有些许个中好手也是正常的,想到这,孟语初便不再费劲去找那个吹笛人。又仔细的听了会,便开口和着这笛乐继续唱了起来。 孟语初的声音还有些青涩,但这笛声和奏的舒缓得宜、高低贴切,把这种青涩不着痕迹的转化成歌者乡思难抑时的情绪流露。在这寂静的夜里,这首和着笛声的小调越飘越远,曲词愁肠百转,乡思无限;曲调婉转忧愁,悠扬苦寂,闻者都会潸然泪下。就如同清晨一股略带寒凉的泉水流入人的内心深处,勾起无限的思念和遐想,想必今夜很多人都会因此无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又亮堂了起来。孟语初抬头望去,只见月亮周围的云彩已经散去,月亮又重新明亮起来,就连月中的桂树也仿佛伸手就能摸到。此时外面的笛声已经停了,孟语初不由的再次向外望去,想要找到这个吹笛人。外面的竹丛,花坛,假山,树木...都非常清晰的展现在眼前,可所有的这一切都是静静地矗立着,哪有什么人影...... 三十八、岚阳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清晨,温暖的阳光透过省房的小窗洒了进来,后半夜才睡去的孟语初还未完全清醒,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把她吵得皱起了眉头,其中一个甜脆的女声倒让孟语初清醒了不少。是召芫的声音,她肯定是又来找自己问话的!虽然昨夜已经想的很多了,一想到要亲口答应更名入册,孟语初立马就感觉喉头紧涩,呼吸困难,估计待会连都说不出话来。 仔细听听,召芫好像在同一名男子说话,而且语气之中尽显殷勤。 “岚阳兄长,在这儿碰到你真是太难得了!怎么有空来这里了?”召芫的声音带着笑还有嗲嗲的娇气,把孟语初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鸿安先生不是已经传过话了吗,怎么蒙姑姑没有收到消息吗?”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不疾不徐,不卑不亢,富有磁性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悦耳,不知怎的孟语初竟然想起了昨夜的笛声。 “当然收到了,这不姑姑遣妹妹我过来了吗?”召芫的声音充满了欢悦,“先生言语一声就行了,妹妹自会带这青苗过去,何需劳烦兄长亲自跑一趟。” “先生嘱咐过,看看蒙姑姑这边还有什么未尽事宜,着在下尽快办理后带这女子过去,召芫姑娘还是先带在下去见人吧。”依然不温不火,而且言语间尽是客套和疏远。 “鸿安先生还真是个急性子!那岚阳兄随我来吧。”召芫有些不悦的说道,好容易见到自己向往的人,可人家就是这样不冷不热,还不好发作,只能忍着,好生恼人! 孟语初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后的光线在他的周身形成一圈光环,好似从太阳中走出来一般。待孟语初看清来人后,不由得眼前一亮。轮廓分明,五官精致,峰眉斜飞,眼眸清澈,唇角刚毅,虽也是面白唇红,但绝没有丹宇那般的阴柔,一袭杏白色的长衫更显得儒雅温和。 来人看到眼前这个头发蓬乱,眼睛浮肿的小姑娘时也是暗吃一惊。这就是昨日当堂顶撞蒙姑姑的小女子?还有,昨夜的小调是她所做?看这脸上隐约可见的瘀斑,嘴角残留的血迹,应该是她无疑,真是不一般!看着眼前这个虽然憔悴但依然坚强的小女子,来人微微一笑。 这一笑竟然同时晃到了孟语初和召芫,两个女子同时心头一颤。轻翘起的嘴角同这晨起的朝阳一般,一股暖意缓缓传送,而那清澈的眼眸顿时笑意满满,孟语初暗自感叹,没想到眼睛也会笑,而且笑的这般柔和,这般好看。 一旁的召芫一阵恍惚后,看到岚阳的笑容是对着孟语初的,顿时失落不已,恨恨地绞着帕子,没好气的对着孟语初说道:“这位是岚阳兄长,是鸿安先生身边的首笔,算你运气好,鸿安先生想见你,你就随他去吧。” 孟语初感觉自己现在就是渔网里的一条鱼,做再多的挣扎也是徒劳,只能任人摆布。也不去想这鸿安先生是何许人,又为何要见她,便慢慢站起身来准备朝外走。谁知刚一站起来就眼前发黑,双腿一软身子就朝下倒去。 咦,地面怎么变成软的了,还这么暖和?孟语初吃力地睁了一下眼,却看到岚阳关切又温和的眼神,随即又晕了过去…… 这一幕让一旁的召芫顿时忿忿不平,凭什么一个新来的青苗就能与岚阳兄长这样亲近,而自己对岚阳兄长心心念念了这么久,却连一个笑脸也不肯给自己,她恨不得马上把孟语初从岚阳的怀里拉开,再使劲的踩在地上。 岚阳把孟语初轻轻的放在草席上,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脉搏,脉象如此虚浮,不由得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召芫问道:“昨日至今可曾让她进食?” 召芫见岚阳两道俊眉拧在一起,顿时一双眼睛冒着莹莹润光痴痴地盯着岚阳,小心脏不由得又颤了一下。听见岚阳问话,本要欣喜地应允,却发现岚阳是用指责的口吻问孟语初的情况,失落之余一股无名之火一下子升腾起来,硬忍着不让脸色变得太难看,阴沉着声音说道:“这可是姑姑的命令,谁让这丫头不识好歹,自找苦吃!” 岚阳并不在意召芫的神色转化,依旧波澜不惊的说道:“劳烦召芫姑娘转告蒙姑姑,鸿安先生想见见这个女子,现在我这就把她带走。”说完,也不管召芫如何反应就对着门外喊到:“莫义,进来!” “公子有何吩咐?”应声进来一个手脚利索的少年,一身书童装扮,圆圆的脸庞,一双眼睛很是机灵,见到岚阳后行礼问道。 “你去唤两个婢女把这姑娘移到浮山院,再吩咐厨下备些羹汤,待会给姑娘梳洗好了带去见鸿安先生。” 蒙姑姑是出了名的阴险狠毒,将这小女子留在这里,指不定还会有什么危险,还是先移到鸿安先生院里好些,至于先生能不能答应,随后再说吧。 待孟语初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十分整洁雅致的房间,虽然不大,但设施齐全。临窗的梳妆台,角案上的梅花熏香炉,床榻上的菱花缎被褥,这应该是哪位姑娘的闺房吧? 见孟语初睁开了眼睛,一个丫鬟穿着的小姑娘忙过来扶她,细声说道:“姑娘先别急着起床,先把这碗姜枣粥用了吧。”说完,往孟语初后背垫了一个软枕,端了一个精致的海棠小碗过来,要给孟语初喂汤。 孟语初打量了一下这个小丫鬟,鹅蛋小脸,圆圆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很是讨喜,见她腰间挂着一个香囊,上面绣了一个“盼”字,便问道:“你叫盼儿?” 丫鬟有些腼腆的点点头,又有些好奇的问道:“姑娘你识字?” 孟语初轻轻点了一下头,盼儿忽有所悟的摇了一下头,笑嘻嘻的说道:“哎呦,我真笨,正是因为你识字所以鸿安先生才要见你的。” “鸿安先生是谁?这又是哪里?”孟语初好奇的问道。 “鸿安先生是这里的主人,凝露堂所出的歌赋曲辞都是出自鸿安先生之手,是这里最德高望重的人了,就连恪旗主见了也是恭敬有加,等会姑娘就见到了。这里呢,就是鸿安先生居住的浮山院,蒙姑姑是管不到这里的。”盼儿一边轻声说着,一边准备给她喂汤。 孟语初把盼儿的手拦住,说道:“盼儿姑娘,你把碗放在桌子上吧,我自己来。”自己有手有脚的,干嘛要别人来伺候。在家的时候,只有是力所能及的事情,母亲都让自己去做,况且这个盼儿看着比自己还要小。 盼儿却有些慌神了,对着孟语初正色道:“姑娘不可以这样唤奴婢,要是被旁人听到了,可是要治奴婢的罪了!” 孟语初甚是不解,问道:“这是为何?唤一声姑娘就要被治罪吗?” 盼儿向外张望了一圈,确定无人后才小声说道:“凝露堂等级森严,只有持桃花贴以上女子才能称为姑娘,我们这些配香囊的都是奴婢。” 孟语初不禁一怔,是啊,这里是凝露堂,是不受外界纲常礼法约束的,看来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了。 正喝着汤,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盼儿打开门,一个少年的声音传了过来:“盼儿,姑娘醒来了吗?” “是莫义哥哥,姑娘刚醒来,正在用汤。”盼儿有礼的答道。 “公子吩咐了,等会你们给姑娘梳洗好就带姑娘去瀚墨斋。”少年说完就走了。 “是!”盼儿关上门,折身回来继续伺候孟语初用汤。 公子?是早上去接自己的那位翩翩公子吗?孟语初再次好奇的抬头问盼儿:“方才说的公子是谁?” 盼儿面对好奇心如此之强的孟语初暗自有些好笑,便回道:“公子就是岚阳大人啊,刚才来的莫义是岚阳大人的书童随侍,只要他唤岚阳大人为公子。这岚阳大人是鸿安先生的大弟子,是整个凝露堂曲舞编制的首笔,不仅人长得俊逸,而且才学极高,精通周边数国的曲风词调,平日里我们所习的歌舞曲乐大都是由他编制而成,是凝露堂的第一大才子,也是凝露堂所用女子向往之人......”说到这里盼儿的脸颊上飞起了两朵红云。 “哦~”孟语初想起了召芫见到岚阳时花痴的神态,那泛着绿光的星星眼恨不得将岚阳生吞活剥了,不由得噗嗤笑了出来。 盼儿觉察到自己的失态,以为孟语初是在笑她,十分窘迫的说道:“姑娘你慢些用,我去看看萍儿将水烧好了没有...”,说完就直接推门跑出去了。 这小丫头害羞了,孟语初笑了笑,继续喝自己的汤。 三十九、赐名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也许是饿的太久了,这汤喝起来格外的香,闻着清甜,入口绵软,喝到肚里暖暖的,不一会身上就出了一层薄汗,感觉这几天所受的寒气都被排了出去,很是舒服。等会一定要问下盼儿这汤是怎样熬的,回头也熬给玉贞姐姐喝,她受了那么重的风寒,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听蒙姑姑说,去了碧云司就是下人了,那她会不会被欺负?还有尚依姐姐,为了我,跑去给蒙姑姑求情,会不会又被召芫刁难? 正思索着,就看见盼儿和另一个稍微高一些的丫鬟哼哧哼哧抬着木桶进来。孟语初打量一下这个丫鬟,见她长得同样清秀可人,一双手更是纤细白嫩。这丫鬟见孟语初打量自己,忙放下木桶来给她施礼,银铃般的声音轻轻飘荡:“萍儿见过姑娘!” 这声音真是好听!孟语初暗叹,笑着说道:“不必多礼,你且去忙吧!”萍儿又朝她一施礼,便同盼儿一同跑去端水了。 短短的两天时间里,她就经历了冰火两重天的待遇,人世间的跌宕起伏也不过如此吧?! 同样的楼宇阁台,同样的回廊曲径,与之前建筑的精巧雅致不同,这里的亭台更显朴素简约,楼榭更多了一份庄重与宁静。孟语初随着两个丫鬟一路走一路看,两边的廊柱上时有题词留句,更像是一个大贤学士隐居的处所。 走到一处廊柱前,孟语初看到左右两侧各有题字,一题:“看人间事”,对应的廊柱上题:“读天下书”,是一副门对。走到下一排廊柱,见左右各题:“淡看人间事,常读天下书”,竟是一副添字对,有趣!再往前走,又是添字对:“修身淡看人间事,论道常读天下书”,孟语初不由的驻足叹道:“真是绝妙,门对也可以这样来做,真是有趣!”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虽然她们也识得几个字,可从没觉得这咬文嚼字有什么乐趣。见孟语初如此兴致盎然的看着这些门对,实在不明白她所说的有趣是什么。盼儿对孟语初说道:“第一幅门对是鸿安先生所题,后面的是前来拜访的几位客人所留,每次那些客人都会在此逗留玩乐许久。” 其实门对只是时下文人们一个不入流的玩法,通常都是比较熟识的好友在一起题联续对,孟语初的父亲也喜欢联门对。曾经对他们姐弟说过,联门对不仅需要有广泛的学识,还要有豁达的气度,那些醉心于钻营取巧的人是没有这个闲情逸致的。看来这鸿安先生也是个有学识的雅士吧,孟语初不由得对这尚未谋面鸿安先生有了一丝好感。 一处僻静的厅堂,没有太多的装饰,简单的构造,古朴的陈设,门楹上“瀚墨斋”三个大字苍劲中透着雅致,一切都显得淡泊而大气。厅内靠墙一周全是书架,放了数以百计的竹木简,孟语初看得瞠目结舌。父亲的藏书就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这里的书是父亲的十倍都不止。想凝露堂这样一个阴暗可怖的罪恶组织,竟然还有这样一个浓书重韵学院般的处所存在?真是不可思议! 那这里的主人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三人来到厅前,一个有些驼背,满脸皱纹的老者迎了出来,两个丫鬟向这老者行礼,萍儿说道:“桐伯,姑娘来了,请桐伯通报一下吧!” 孟语初上前准备行礼,桐伯忙止住,说道:“姑娘莫要多礼,老朽可不敢受!你且稍坐安等,我这就去通报老爷。”这桐伯唤鸿安先生为“老爷”,看来是追随侍奉的家奴了。 孟语初坐下后四处打量了起来,见一处墙上题了一行字“花开几春秋新树初长成”,字迹如行云流水般飘逸洒脱,想必题字的人也是个性情中人,只题这一句,是不是准备做上联用呢? 见孟语初盯着墙上的字出神,盼儿小声说道:“这是岚阳大人昨日所题,说是做个上联。” 哦,上联,看来是求下联了。这上联通过花木的变化描述了时间流逝,感叹事物变迁,寓示要珍惜当下。门对与辞赋不同,要求对仗工整,意境相近或相反,而且上下联最好不要出现同字。孟语初盯着上联思索了一会,开口吟道:“石历数方圆璞玉终可得,勉强算是个下联吧。” “好个璞玉终可得,对的好!”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后堂传来,孟语初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灰袍的老者走了进来,虽然须发已经花白,但面色依然面色红润,精神抖擞,两个丫鬟见到来人忙弯身行礼道:“见过鸿安先生!” 这就是鸿安先生?没有想象中的威严,倒像一位慈祥的老人家。见鸿安先生端详着自己,孟语初便起身行礼,鸿安先生哈哈一笑,问道:“你也懂门对?” “家父甚喜门对,故略知一二。”孟语初谦虚地答到。 “对的好!一块美玉的成形需要经过千刀百斧的雕琢,有时还要舍弃原本属于美玉本身的一部分,才能做出一件绝世佳品。丫头哇,看来你也是懂这个道理的,即便是丢掉了自身的一部分,美玉还是美玉,她的本质还是没有变的。”说完,笑眯眯地捻着胡须看着孟语初。 孟语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回道:“先生所言甚是,小女受教了!” “你在家所学有何?”鸿安先生继续问道。 “家父在镇上开办学堂,教授些启蒙读物,小女也跟着略微习读过一些。” 呵,小丫头还真谨慎,只读过启蒙读物就能在半盏茶的时间对出这么贴切的下联,而且意境还要高出许多?鸿安先生越发觉得孟语初不简单。 “可曾读过曲乐辞赋?”鸿安先生继续问道。 孟语初愣了一下,词赋倒是读过,都是跟着父亲读过一些关于修身怡心,或者是家国大义的。对于曲乐之类,父亲认为时下那些歌赋多是秽人心神,引人邪思,所以最为不齿,从不教他们姐弟接触。思量了一下,孟语初开口道:“不曾读过。” 鸿安先生又是微微一笑,问道:“丫头,那你对曲乐歌赋是如何看待的?”一个喜欢门对的儒士却不读曲乐词赋,只能说明他对此很有偏见,确实不喜,甚至是厌恶!而孟语初的回答又是如此的谨小慎微,足见这小丫头心思细腻。所以鸿安先生就直接发问,想要了解她的真实想法。 “这...小女并不曾习读,所以不懂这曲乐歌赋究竟是什么?” “哦,真的不知道?”鸿安先生继续追问,一旁的萍儿和盼儿也感觉到气氛的尴尬,不由的心替孟语初担忧。 “让先生失望了,小女真的不懂!”孟语初低下头坚持自己的说法。 “哈哈,好,看来传言不虚呀!”鸿安先生爽朗的大笑起来。 传言,什么传言?自己刚来只有一天,难道是指昨天顶撞蒙姑姑的事情?这凝露堂真是人多嘴杂,什么事都乱传!孟语初暗思。 “一带河水如折,越我家门不歇;忆孩童掬水,润口悦心田;念少年远眺,濯足驱浮尘....”鸿安先生笃自吟唱起来。 孟语初吃惊的抬头看向鸿安先生,这...不是昨夜自己做的小调吗?这鸿安先生怎么也会吟唱?想想盼儿说过岚阳是凝露堂曲舞编制的首笔,那他的师父肯定是曲乐方面的第一人了,难怪他一直追问自己对曲乐词赋的看法,应该是在考察自己吧?他居然也知道自己做的这首小调,难道...昨夜的笛声和这位鸿安先生有关?想想自己对曲乐知之甚少,而面对的却是一位曲乐大家,孟语初顿时有点羞愧不安了。 “先生,这是小女临时起意,胡乱哼唱的,让您见笑了!”孟语初局促不安地说道。 “思乡情切而寓于河,意境悠远而言辞婉转,丫头,你还说自己不懂曲乐?”鸿安先生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真的不懂,家父...不曾教导过这些曲乐词赋,只是依心而作...”孟语初一时竟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孩子,你很得曲乐的要法。你知道曲乐最初是怎么得来的吗?”见孟语初摇头,鸿安先生继续说道:“其实曲乐词赋与其他词赋都是一样,都是表述情感,寄托所思的,它可以表达一个人的想法,也可以讲述一件事情,所不同的是曲乐言词更为简易通俗,形式多样故而为大众喜爱。曾有孔老夫子因闻得《韶》乐而三月不知肉味,足见曲乐也是大雅至善之列。只是后来很多人为了取悦权贵,制作了很多使人迷乱的淫词艳语,使曲乐流于俗套,玷污了曲乐的清名。从这一点上来说,凝露堂还算是这条浊流中的一股清泉,能够保持清新特立不苟世事的词风,这些你慢慢就知道了。” 孟语初有些匪夷所思的看着鸿安先生,难道父亲以前的看法过于偏颇了?自己也从未真正的了解过曲乐歌赋,难道不是自己所认为的那样邪惑? 看着孟语初疑惑的神情,鸿安先生接着说道:“其实最初的曲乐除了让人心神愉悦外,最重要的就是能引导和教化民风,只是而今的曲乐已经被扭曲腐化,一些贤人雅士对此是避之不及,大概令尊也是这样吧?”,见孟语初低头沉思,鸿安先生叹了口气道:“我编制曲目,创歌作赋几十年,眼看着曲乐转化成如今这般也是痛心疾首,奈何自己力量薄弱,改变不了什么。孩子,你愿意随老夫一起来还曲乐歌赋一个清白吗?” 孟语初瞪大了眼睛,这鸿安先生太高看自己了吧,自己确实会作些赋,可曲乐是真的不懂,但老先生的殷切之情实在不好推辞,便面露难色的说道:“鸿安先生错爱了,小女实在不懂曲乐……” “丫头哇,你实在是太谦了,不懂没关系,只要你愿意,老夫可以教你。”鸿安先生说完便微笑着看着孟语初,等待她的答复。 看着这位慈祥的老人家,孟语初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回想一下鸿安先生刚才所说的一席话,如果真的能做出一些好的歌赋教化民生,也是一件善事,估计父亲也不会反对。随即站起身对鸿安先生作礼道:“蒙先生不弃,小女愿追随先生以效薄力!” “好!好!”鸿安先生爽朗的笑声再次响起,整个翰墨斋到处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师父,何事如此开心?”一个俊朗的身影从门外翩翩而来,孟语初定睛看去,正是岚阳,两个丫鬟见到岚阳后都是小脸一红,忙把头伏的更低了。 “哦,岚阳,你来的正好。”鸿安先生高兴的示意岚阳过来。 待岚阳坐下后,鸿安先生对他说道:“你的眼光不错,这丫头确实是个可造之材,而今我这浮山院又多了一位才女了,哈哈哈!” 孟语初不解,怎么听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岚阳举荐的自己,可自己之前并不认识岚阳啊? “丫头,你先在我这浮山院做个通笔,就是负责整理这些书简,把一些破损磨灭的进行复原,这两个丫鬟以后就协助你,并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看如何?” 孟语初本想回绝鸿安先生,自己完全可以照顾得了自己,不用人伺候,可一侧脸看到两个丫鬟那期待的眼神,就改口说道:“谢先生替小女考虑的如此周全!” “岚阳会教导你的,不过这些不着急,另有一事可是当下要办的……”鸿安先生敛了笑容,捻着胡须说道。 “先生所言何事?”孟语初不解地问道。 “即便你来到浮山院也是需要名帖的,否则只要你出了浮山院就会有危险。”鸿安先生正色道。 孟语初心中又是一阵悲叹,看来这一关是躲不过去了! “你名唤语初,你的父亲是希望你能不忘初心吧,可要想保住初心,就必须让自己卓越超群,才能对抗外界的干扰,才能护住本心。老夫给你拟名‘卓曦’,希望你卓越出众,如这清晨的阳光一样,初起柔弱,往后愈发的浓烈,你可愿意?” 孟语初心头一涩,父亲给她命名给予她教诲是出于对女儿的关爱,而鸿安先生给她拟名对她寄予厚望又是出于什么?怜惜吗?又或者是这位慈祥的老人家真的希望她能追随自己? 一股暖意萦绕心头,孟语初眼含热泪起身向鸿安先生一拜,颤抖着声音说道:“小女……谢先生赐名!从今日起,我就叫卓曦了!”说完,孟语初,不,是卓曦已经双目垂泪了。 “哈哈,好,只要你愿意就好,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浮山院的一员了。这是岚阳,你应该已经见过了,他比你年长,你唤他兄长便可。” “恭喜卓曦姑娘了!”岚阳微笑着朝卓曦拱手道。 卓曦忙起身回礼道:“往后还要请兄长多多教导!” 鸿安先生捻着胡须呵呵笑道:“石历几方圆璞玉终可得,哈哈,老夫今日也得了一枚璞玉!” 岚阳惊喜地望向鸿安先生道:“师父的下联做出来了?弟子受教了!” “不是我做的,是这位卓曦姑娘所做!” “是吗?真是卓曦姑娘所做?那以后还要向卓曦姑娘多多请教了!”岚阳看着卓曦的眼神里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好了,卓曦今天刚来,先下去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来找岚阳领差。”鸿安先生抬手说道。 卓曦领着两个丫鬟做礼告辞而去,岚阳望着她们的背影对鸿安先生说道:“没有经过师父允许就让卓曦搬过来,还请师父恕罪!” 鸿安先生呵呵笑着拍了拍岚阳的肩膀说道:“能做赋会门对,不惧威势,不惑利诱,安守本心,这样有性格的女子不多见,就是性子有点直,你以后多带带她。” 岚阳又接着问道:“师父可愿意收她为徒?” 鸿安先生看了岚阳一眼,捻着胡须说道:“你应该先问问这位卓曦姑娘的意思,这个丫头脾气犟,做事有主见,要是她不愿意,就算为师同意也没有用。不急,慢慢来。你先差人把她的名帖制好,该入名册就入名册。” 岚阳认真地点点头,想起昨夜她的歌声,岚阳的眼底多了一层深意…… 四十、嫉妒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回到所住的小院,抬头看看院门上面三个字,“听菊堂”卓曦轻轻的念了出来。 “这听菊堂原本是鸿安先生存放珍贵藏书的地方,冬暖夏凉,到了秋天周围全是菊花,煞是好看。现在给了姑娘居住,看来先生是真的很看重姑娘。”萍儿儿喜滋滋的说道。 “是啊,我来浮山院快一年了,也没见哪个姑娘刚来就被鸿安先生亲自接待的,除了亲自赐名,还让你唤岚阳大人为兄长,可见对姑娘真的不一般。”想到可以不用再回到杂役院,还能经常见到岚阳大人,盼儿也是满心欢喜。 “为何唤兄长就不一样了?”卓曦淡淡地问道。 “姑娘有所不知,在凝露堂按容貌才能区分高下,一般位低者要唤高位男子为大人,鸿安先生让姑娘做通笔,是浮山院一个比较中等的职位,而岚阳大人在浮山院的地位仅次于鸿安先生,让你唤岚阳大人为兄长,可见是把姑娘同等对待了。”萍儿解释道。 “仅仅一个称呼而已。”卓曦淡淡一笑推门走进院子。是啊,兄长和大人都只一个称谓,是高是低都是别人眼中的评判,关键是自己不要看轻自己就行! 是夜,霜冷风寒,天上的半月依旧明亮。遣走了两个丫鬟,卓曦静静的坐在桌前想着心事,这几天的变故太多,真让人顾盼不及,现在回过头来想想真的如同一场梦。梦,孟,呵呵,看来梦真的该醒了,那个叫孟语初的女孩子已经没有了,现在只有卓曦! 那个岚阳兄长,他什么时候知道我会做赋的?兄……长,李兄,李奉朝,想起那个在落草岭对自己关爱有加的兄长,卓曦心中又是一阵担忧。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多亏了他送的兽皮小褂,要不然这几天的寒夜非把她冻病不可。自那天别后就再没有见过他,他去迷雾林了吗?那天的激战他有没有参加?会不会……卓曦闭上眼睛不敢想。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感觉到外面的风声有些大了,不对,好像又不完全是风声,是风声中夹带着一个呜咽流转的声音,仔细听听,是笛声,对是笛声。听这笛声流转的气息,应该同昨晚吹奏的是同一人,而且这笛声如此之清晰,看来此人就在浮山院,那昨晚的吹笛人是浮山院的? 不过,今天的笛声听着欢悦轻快,看来这吹笛人今天的心情不错,想想,这个人是谁呢?是鸿安先生还是岚阳?还是另有其人呢?卓曦一边猜测着一边困顿的闭上了眼睛...... 次日清晨,汐水苑的湖面上依然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虽然清冷,但已有几个女孩子在湖边开始练声了。不远处竹林的小路,薄雾笼罩处忽隐忽现一个窈窕的身影,其中一个正在练声的女子好奇的张望过去,等看清来人后莞尔一笑,便朝那人走了过去。 “是召芫姐姐呀,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呀?”那名练声女子声如脆莺。 “是玉音妹妹啊,你们平时不在湖东的荷雨亭练声吗?今天怎么跑这边来了?”召芫有些意外的问。 “姐姐忘了吗?下月的感春日要在湖东举行,荷雨亭要重新修整,昨天下午就已经被封了。”玉音说话时眼珠滴溜溜地转,猜测着这个日头不出从不起床的召芫为什么今天会这么早出现在这里。 “哦,对,我还是真的忘了。”本来抄小路就是不想碰到太多的人,没想到偏偏在这儿碰到这个不知分寸的玉音,召芫真是不想再搭理她,嘴里应付着就准备从她身边过去。 “姐姐可是要去浮山院?”从这条小路走出去可不就是浮山院了吗,玉音不傻,自然知道召芫一个人从小路去浮山院的目的。 召芫皱起了眉头,这个玉音真是不懂规矩,不该问的就不要问,本想训斥她两句,可一想到蒙姑姑近来刚把她提调为音律管教,对她有所倚重,就忍下一口气,说道:“蒙姑姑令我把这卷楚越小调送往浮山院,下月的感春日会有楚越两国的会所和一些要员参加,请鸿安先生做一些合宜的曲赋。” “哦,这不是丹宇大人的差事吗?什么时候这些琐事也要劳烦姐姐了?还是......”玉音也不管召芫已经变了的脸色,依然自顾自地说着:“姐姐你想借这个机会去见岚阳大人啊?听说昨天岚阳大人亲自来接那个青苗了,怎么姐姐昨天没见到吗?” 一想到岚阳的怀抱被别的女子占据,还有那不属于自己的温和关切的眼神,召芫妒恨的一夜都没有睡安稳,天还没亮就冲到蒙姑姑的含香院,把丹宇的差事抢了就往浮山院赶,本着这走小路能快些到,没想到在湖边碰到了这个多事的玉音,召芫真是又气恼又无奈。 偏偏这玉音不依不饶,还在不停的说道:“姐姐这么急急忙忙的去,怕是想见岚阳大人吧,听说岚阳大人经常一大早就出门,要是去的晚了可就见不着了......”以前没少被召芫欺负,现在苦尽甘来终于和召芫平起平坐,玉音怎么会放弃这个刁难她的机会。 “妹妹说的极是的,岚阳大人是曲舞编制第一人,若是今日见不到他,那感春日的曲目可就要被耽搁了,这罪名可是咱姐妹担当不起的。”不愧能在蒙姑姑跟前呼风唤雨,这么小的事都能被召芫说出这么严重的后果,玉音自叹弗如。 “那姐姐就快请吧。”玉音说着,往旁边闪了一步。 召芫暗自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抬步,又听见玉音说道:“正巧妹妹也有一些问题想要向岚阳大人请教,妹妹同姐姐一道去吧,姐姐不会不同意吧?” “怎么会呢,正好我也有个伴...”召芫硬挤出来这么一句话,使劲咬了咬嘴唇不让自己骂出声来,话还没说完,这个没皮没脸的玉音已经越过她径直往前走了。“小贱人,等找到机会看我怎么收拾你!”盯着玉音的背影,召芫恨恨地想。 就这样,一个洋洋自得,一个强忍怒火的两个靓丽女子一前一后的往浮山院走去。 两个丫鬟给卓曦梳洗好就随着她来到翰墨斋,刚到门口就看见岚阳端坐在一侧的桌案后面,手里拿着一只毡笔在一块竹简上轻轻涂写,那专注的神情,如玉的气质,让门外的几个女子顿时眼前一亮。 “姑娘来了,这边请吧!”在一旁忙活的莫义看到了卓曦忙过来招呼。 岚阳应声抬头,看到卓曦时眼中闪过一摸讶喜的光芒。卓曦经过两天的修整气色明显好多了,淡定的神情配一件白绿相衬的对襟短褂襦裙更显得清丽脱俗,但一双如水的眸子除了平静还有隐隐可见的忧郁,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卓曦对着岚阳行礼道:“见过岚阳大人!”入乡随俗,卓曦学得很快。 岚阳温和地朝她一招手,说道:“过来这边坐。” 两个丫鬟正要跟过去,却被莫义拦了下来,安排她俩一同去书架整理那些破损的书简。 卓曦来到案前,看见桌案上堆放了好几卷书简,大都已经残破不堪,有些奇怪的问道:“这些书简怎么了?” “鸿安先生的存书量大,有些书简存放日久没能及时照料,正如你所见,现在有很多字迹已经模糊不清,甚至生了霉结,简绳断落,需要有人能及时把这些整理干净,并把缺失的字补上,卓曦姑娘,这些交给你来做如何?”岚阳沉声慢语犹如萧音,一双含笑的眼睛望着卓曦。 “重新整理自然可以,只是字迹缺失的,小女不才恐填补不上,只怕有负厚望。”卓曦避开了岚阳的目光,低下头看着桌上的书简回到。 “呵呵,这无妨,你先整理,能填补的就填,补不了的交给我就行。还有...” 岚阳眼光烁烁地望着这个谦虚但又过于谨慎的少女,微笑着欲言又止。 “还有何事?请大人指教!”卓曦抬起头探询地看向岚阳,但看到他的眼神后又忙低下了头。 “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大人,唤我兄长便可!”岚阳的笑容如这晨起的阳光一样,柔和不失力量,灿烂而不刺眼。 “这...不合乎礼法...”卓曦有些为难地说道,她可不想和这个令众女倾慕的美男子太过亲近。 “妹妹什么时候也在意起这些礼法了?”岚阳依旧微笑着,这次直接连“妹妹”都呼出了。 卓曦不由的一颤,一身的汗毛竖起,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便低头开始整理这些残破的书简。 此时门外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莫义随即走向门口,看到来人是两个不曾来个浮山院的前厅姑娘,顿觉诧异,暗自嘀咕一句:“今天真是奇了,公子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去,这一大早的又来两个前厅的姑娘干什么啊?”。于是抽身上前招呼道:“两位姑娘来此有何要事?” “我是来找...咦,那不是岚阳大人吗?”玉音一下就看到了桌案旁的俩人, 先声夺人。 其实召芫已经主意到了,看到岚阳看向她们竟有些激动,忙深呼吸一下稳稳心神才抬步向里走。 岚阳表情平静的冲二人点点头,问道:“两位姑娘有何事找在下?” 一旁的卓曦看到进来的二人,便准备起身。毕竟按照凝露堂的规矩,她的身份还很低微,自然要向这持有白玉贴的二人行礼。 “妹妹不必多礼,这里是浮山院,不是容芳厅。”岚阳温和的止住卓曦,示意她坐好。 “妹妹?”何曾听说过岚阳对哪个女子有这般亲近的称呼,恐怕就连宛唐也没有吧!召芫和玉音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同时看向与岚阳同案而坐的那名女子。 原本以为只是一名婢女,所以二人并未在意,听到岚阳这不同寻常的称呼,才仔细地打量起来,待看清后二人又是一惊,召芫更是恨的差一点把银牙咬碎。 竟然是她!那个被蒙姑姑惩戒的青苗,这才来几天就已经被岚阳兄长称为“妹妹”,真是太匪夷所思了!自己都没有与岚阳兄长离得这么近过,而一个还没入名册的青苗竟然这么堂而皇之的坐在岚阳兄长的跟前!真是太过分了! 召芫瞬间就涨红了脸,快步走上前,对着卓曦呵斥道:“真是个不懂规矩的青苗,这是你能随便坐的吗?” 四十一、算计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莫义忙上前拦住召芫,朝她拱手道:“召芫姑娘有所不知,这位卓曦姑娘现在是我们浮山院的通笔,鸿安先生令卓曦姑娘在此修复书简。” “卓曦?通笔?”召芫和玉音又是一惊,这青苗还真的就留在浮山院了?居然还领了职! “是的,这是鸿安先生亲赐的名字,昨日卓曦姑娘已经入了浮山院的名册,名帖也很快就制好了,小的待会就要去通告蒙姑姑处拓贴入册了。”莫义有礼的答道。 召芫和玉音一时语塞,真是想不通,这青苗有多大的神通,鸿安先生竟然亲自给她赐名,还用的“卓”字!这浮山院中,除了岚阳用的是本名,鸿安先生只给一位才华横溢的弟子赐过“卓”字,只是这位弟子现在游历山水去了。 哼,还真是让她攀上高枝了!召芫恨恨的暗想,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以免给岚阳留下不好的印象。随即收敛了神色,换了一副笑脸对岚阳说道:“岚阳兄长,这是蒙姑姑刚令人搜集来的楚越两国的流传小调,特命我给兄长送来,还请兄长为感春日做些歌赋。”说罢,一双纤纤玉手便捧着书卷递向岚阳,衣袖轻飞,白皙的藕臂展露无遗。 一旁的玉音顿时有些傻眼,为了吸引岚阳,这召芫可真是什么都敢做啊! 而岚阳却将头偏向一侧,莫义趁机立马上前伸手接过书卷,放在岚阳面前。召芫愣怔了一下,随即摆好衣袖恢复常态,而玉音则暗嗤一声,在心里把召芫从头到脚嘲笑了个遍。 岚阳翻了翻眼前的书简,淡淡的说道:“确实是楚越的小调,妹妹,你先把这些重新整理抄录一下,其他的暂且放一放。”,说着,就把书简推到卓曦面前。 卓曦还未碰到书简,召芫就面有不悦的说道:“蒙姑姑可是专程交代要岚阳兄长尽快阅完制作新赋的,这距感春日的时间可不多了...” 岚阳平静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卓曦做赋的本领你们还不知道,你尽管放这就行,有什么事情我会承担的。”,说完就转过脸指导卓曦检阅书简上的内容。 玉音看着召芫的脸一会红一会白,手指也在微微颤抖,忙把她拉到一边,硬挤出一个笑脸说道:“这样也好,姐姐我们可以回去向姑姑复命了。”说着就要去拉召芫。她可不想召芫情绪失控后在这里造次,传出去她也会受牵连。 召芫甩开玉音的手,黑着脸转身就往外走,玉音也讪讪地跟着走了出去。莫义见怪不怪地在旁边低声说道:“真是好大的脾气!妄怪公子当年还帮你!” 岚阳瞪了莫义一眼,沉声喝道:“又在胡说什么?快去干活!” “姐姐你慢点走,等等我...”玉音在后面一路小跑着追上召芫,看不出这召芫平日里懒洋洋的,没想到这会走起路来飞快。 召芫根本没有听见玉音的喊声,满脑子都是岚阳温笑着与卓曦交谈的情景,好一个青苗,本事倒不小,刚来就让岚阳兄长冷落我,我要是不给你点颜色看看,就对不起这么多年我对岚阳兄长的一番情义! “姐姐,召芫姐姐...你慢点...”玉音气喘吁吁的追上召芫,扯着她的胳膊直喘粗气。 “我要回含香院了,你还跟着我干嘛?”召芫没好气的瞪了玉音一眼。 森冷的目光让玉音不由得一颤。今天本想跟着召芫接近一下岚阳,毕竟不是谁都能轻易接近浮山院的首笔大人,可没想到不但自己没能同岚阳说上话,就连召芫都受到了冷落,起因竟是因为一个青苗。除了心里不爽,她更意识到,以召芫的脾气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所以必须转移召芫的注意力。 “那个青苗真真可气,刚来几天就这样缠着岚阳大人,真是没皮没脸!”玉音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召芫的表情。 一想到岚阳兄长与那青苗同案而坐,召芫不由得怒火中烧,但脸上还是努力保持平静,不让别人看出来,尤其是对这个多事的玉音。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淡淡地说道:“她不过是刚进浮山院的通笔,岚阳大人给以指点也是很正常的事,妹妹你何必介意这些?” “姐姐真是心胸宽广,明明只有你才配的上坐在岚阳大人身边,那青苗无貌无样,怎么能和你相比?刚来就这样,那以后还得了?妹妹我都替姐姐感到委屈。”玉音假装气愤的说道。 “妹妹可不要这样说,岚阳大人只是欣赏她的才能罢了!”召芫暗中揣测着玉音说这番话的目的。 “我可听说那青苗是从山上土匪的营寨里抓回来的,那在土匪窝里呆过的女子还能好了?要不就是沾染一些恶习,要不就已失了清白之身,这不管哪一样她都没资格在浮山院里待了。听说前些日子和她一同净身的青苗都已经验过身了,独独她还未验过,虽然她入了浮山院的名册,可总册上还没有拓下她的名帖...”说到这里,看到召芫若有所思的样子,玉音故意停了下来。 “玉音妹妹,你提醒的对,凡进凝露堂的女子,不管她去了哪个院都只有在容芳厅验完身,在总册上拓下名帖后,才能名正言顺的进去。”总册就在容芳厅,最后的这一关可是要经她的手,她的机会来了...玉音的话让召芫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但她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说道。 “姐姐所言极是,蒙姑姑对你委以重任,你可不能让有些人钻了空子,坏了咱凝露堂的规矩!”玉音附和道。 “好了,妹妹,就此别过吧,我还要去向蒙姑姑复命呢!”也不管玉音是何反应,召芫转身就走了。 “恭送姐姐”玉音恭敬的说道,看着她走远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讥笑,“整个凝露堂谁不知道,只有宛唐姑娘才最得岚阳大人的心,你不过就上赶着讨好人家罢了!” 下午,莫义垂头丧气的回到翰墨斋,见岚阳还坐在那里看书,也不敢打扰他,便垂手站在一边,岚阳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个眉头紧皱的书童,幽幽地问道:“怎么,没有见到娥如?” “公子你就别取笑我了!”莫义满腹委屈的说道:“公子,这事我没办成!” “哦,没办成,怎么回事?名帖还没制好?”岚阳有些奇怪的问道。 “名帖已经制好了,是用咱浮山院专用的墨竹玉牌,可小的去蒙姑姑那里去拓名帖的时候,尤悦就是不给拓,说是......”莫义面有难**言又止。 “尤悦?不是召芫的随侍吗?她说什么?”岚阳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问道。 “正是她,她现在专司总册的拓印和撤除,她说...卓曦姑娘”莫义向四周看了看,确定卓曦不在翰墨斋才继续说道:“她说卓曦姑娘尚未验身,不知道她是否适合留在浮山院,所以不能把她的名帖拓进总册,名帖也被扣在她那里了。”莫义低垂着头哭丧着脸说。 “她说要验身?”岚阳继续平静地问道。 “是啊,公子,这个尤悦真是刁钻的很,不管我说啥她都不松口,而且还说...”莫义压低了声音说道:“说...卓曦姑娘是从土匪手里抓回来的,一定要查查她的清白才能入册。公子啊,要我说肯定是你早上惹了召芫姑娘,所以她才这样故意整人的!”莫义有些气恼的撅起了嘴。 岚阳脸上的笑意退去,目光变得冷冽森然,片刻后对莫义说道:“你找人告诉卓曦姑娘,若有人要她去验身,让她尽管去就行,别的不用担心。” 晚上,有人送消息到听菊堂。 “验身?什么是验身?”卓曦一脸疑惑地看着萍儿问道。 “验身...就是刚来的女子和将要离堂的女子都要进行身体检查,以验证是否是完璧之身...”萍儿想到验身那个羞辱的过程,难为情的低下了头。 卓曦愕然,一次净身夺走了她的本名,现在又要验看女子的私处,难道她们是牲口吗?这凝露堂简直拿她们这些女子不当人看! “第一次的净身仪只是先看容貌身形决定留不留,第二次的验身就是查验全身肌肤及是否是处子,再分出优劣然后送往各处继续习得各项技能。”萍儿尽量婉转的告诉卓曦,以免吓到她。 “那一般是由何人验身?”卓曦压制住自己翻腾的心绪问道。 “验身房有几个专门负责验身的嬷嬷,这些人也都是见钱眼开的主,最愿意验的是那些已经名列花树准备离堂的姑娘,对于新来的青苗,她们捞不到什么好处,一般也就象征性的走个过程而已。只是听说前两日与姑娘一同参加净身仪的那些女子已经验过身了,今天突然提出要姑娘去验身,只怕是有人故意为难于姑娘!”萍儿担忧地说道。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谁能为难的着?没什么好怕的!”卓曦平静地说道,但剧烈起伏的胸膛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震怒。 “姑娘你是不知道,这验身堂的嬷嬷可是狠着呢,只要是收了钱就能颠倒黑白,那些准备离堂的姑娘为了证得清白都会贿赂她们。”萍儿皱着眉小心地说道。 “就没人管吗?任由这些人恣意妄为!”卓曦有些气愤地说道。 “以前验身堂有个老祖管,后来听说那老祖管常年在外,就交给蒙姑姑亲管,那时这些嬷嬷们还不敢造次。去年蒙姑姑把验身堂的事务交给了召芫姑娘管理,谁能通过谁不能通过完全就看召芫姑娘的心情了。曾就有位尚依姑娘因琴艺绝佳被赏赐了一块紫云梨花佩,结果召芫姑娘几次找尚依姑娘想要换取那块紫云梨花佩,却没能如愿。前几个月尚依姑娘被一位梁国世子看中,可就是在验身时被嬷嬷说尚依姑娘身有黑斑,体出异味,所以就被撤了花树,至今还留在堂内。后来听说这些都是召芫姑娘授意的。” 尚依姐姐?那个照顾过自己和玉贞姐姐的尚依?想到刚见到她时,就被她那白皙光泽的肌肤所吸引。说她体出异味?自己与尚依姐姐相坐而谈了许久,从发丝到指尖,就只闻到她身上兰香,哪有什么异味?这个召芫,还真是为了自己的一点私欲就可以不择手段。 “后来那些嬷嬷也就跟风学会了,明里暗里的勒索那些将离堂的姑娘,大家也都是敢怒不敢言,那些嬷嬷都会把自己所得的钱财分一些供给她,所以召芫姑娘从不过问...”萍儿继续说道。 召芫...卓曦想起了早上召芫看自己时那冰冷怨毒的眼神。这再明白不过了,纯粹就是召芫在找自己的茬,到时她说自己是黑就是黑,说自己是白就是白。 难道自己没有一点抵抗的办法吗?就任由她摆布? “姑娘你也不必担心,岚阳大人已经交代过了,若是验身堂的人来唤,姑娘只管去就行,其余的大人自会安排。”萍儿说着给了卓曦一个坚定的眼神。 岚阳会安排?他一个男子怎能插手女子验身这样的事情?想来也是为了安慰自己吧,多谢岚阳兄长好意,卓曦没有那么胆小,是不会任人摆布的! 四十二、验身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第二天正午,容芳厅果真派人来催促卓曦去验身,而且两个丫鬟一个也不许带,只让卓曦一人前去。临走时看着萍儿和盼儿担忧的眼神,卓曦给她们露出了一个安心的温笑。 卓曦走后,萍儿立马去向岚阳禀报,盼儿一个人留在听菊堂焦急的来回踱步,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替自家姑娘祈祷,希望她能顺利渡过这一关。 一个圆形的拱门,由于常年风雨的侵蚀,木门的外层已经脱落了不少,露出了斑驳的本色。两旁的墙体依稀能看到一些残留的暗红色墙皮。爬山虎还没长出叶子,干枯的藤蔓像个锁链一般把整个院墙牢牢的抓在一起,偶尔一两片枯叶随风飘落,使整个院子显得无比压抑凄楚,而门上的三个字“验身堂”,就更显得锥心刺目。 那个传话的丫鬟把卓曦带到门口后就走了,留下卓曦一个人走进院子里。院子不大,只是和外面一样破旧,有五六间屋子依墙而建,一侧墙上依旧爬满了枯藤。 卓曦向里走了几步,隐约听见一个房间有声音,便停下脚步仔细听了听。 好像是女子细微的哭声,还有一个粗重的女子呵斥声。卓曦虽然有些紧张,但仍旧好奇的朝发出声音的那间屋子走去。 这里每间屋子的门上都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不同的编号,有声音的这间门上挂的是“青辨二堂”。青辨?青苗?这里该不会是给那些新来的姑娘们验身的地方吗? 卓曦按捺住悸动的情绪,透过窗户的缝隙向里面看去。 只见屋子里摆了很多床,每张床中间都用布幔隔开。只见五六个女孩子正低着头惶恐不安的紧靠着墙壁站定,站在她们对面的是一个梳着高高发髻的妇人,正不耐烦的拿手指着她们训话。而靠内侧的地上有一个女子正蜷缩在地上小声的哭泣着。 “都听好了,轮到谁就麻利的脱衣服往床上躺,谁要是再像她一样闹腾,等会看有你好看的!你别为难老娘我,老娘也不为难你!又不是让你们脱衣服伺候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给我过来!” 被指的那个青衣罗裙的女子浑身颤抖着走了过来,谁知那高髻妇人嫌她太慢,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青衣女子的小脸上便留下一个清晰的红色指印。 这一巴掌把在外面偷看的卓曦也吓了一跳。 “这么磨蹭干什么,你以为上花轿啊?赶紧过来脱衣服!老娘一会还有正事,你们再耽搁看老娘撕烂你们的皮!”高髻妇人嚣张地叫骂着。 那可怜的青衣女子,哭都没来得及哭出声来就被那高髻妇人一把撕下衣服,正在发育的身体一下子就暴露了出来。 高髻妇人轻佻地从上到下打量着这个尚未长开的娇嫩躯体,时而伸手捏捏肩,时而伸手摸摸背。开始青衣女子还使劲咬牙忍着,到后来再也忍受不住,双臂紧紧环抱住那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放声哭了起来。 高髻妇人冷哼一声,骂道:“真是贱皮子,有什么好哭的,你最好识相点好好配合!”粗鲁的拉过女子往床上一摔,这才拉起床幔隔开众人。 卓曦感觉自己憋闷的快要喘不过气来,真的想大哭一场,可又哭不出来。如果说净身仪只是让你和从前断绝关系,那这验身堂便是要把你最后的一点尊严都要剥夺了去。 卓曦头脑一片空白,对于之后屋内陆续传出的辱骂声抽打声,还有女子压抑的哭声都已经听不见了。想想刚才那女子,和自己相仿的年纪,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撕下衣服随意揉捏,如果换成自己的话,该如何承受? 卓曦木然地朝前走去。正间的一间屋子与别的略有不同,挂着厚厚的门帘,门上的牌子写着“仪堂”,这应该是那些验身嬷嬷们接待的地方吧。卓曦站在门口良久才开口问道:“请问屋内可有人在?” 接连问了四五遍也没人应答,卓曦便伸手掀开帘子朝里走去,一进到屋里就感到明显比外面暖和很多。屋内正中央生着一个炉子,一个茶壶坐在炉子上正嘶嘶地冒着热气,靠里面的一张桌子上堆放了一些竹简毡笔,而另一侧的桌子上则摆放了一面铜镜和一些胭脂水粉之类的女子用品。 卓曦正打量着,就听见有脚步声从里屋传来。只见一个体态微胖的中年妇人扭着腰从里屋走了出来,虽然头发中已经能看见些许白发,但脸上的胭脂却很厚,都快掉下渣了,一张大嘴抹的鲜红,而脖子却很黑,一身的红底蓝花的帛缎长襦裙,大有老葫芦带黄花---装嫩的嫌疑,看的卓曦哑然失笑。那妇人看见卓曦很不满意的说道:“真是没一点规矩,不知道先问安再进来吗?” 还真是把自己当主人了,还要先问安?明明刚才在门外已经问了好几声,就是没人回应,现在反倒嗔怪起来了!卓曦也不争辩,微施一礼说道:“小女浮山院通笔卓曦...” “什么浮山院?还卓...卓什么西,怎么不叫个卓东啊?”那妇人白了卓曦一眼,挥了一下胖胖的手掌打断了她的话,“你现在还没验身,没入册,还不能说你就是浮山院的人。这鸿老头子真是的,太不把我们凝露堂的规矩放在眼里了!” 卓曦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诋毁鸿安先生,不过,听她的话,难道鸿安先生不是凝露堂的人吗? 这个胖妇人走到放书简的桌子跟前坐下,打开一卷书简,拿起毡笔准备写字,准备落笔时好像又忘记什么了,斜着眼睛看向卓曦问道:“今天是几号啊?” “二月二十六”卓曦答道。一阵恍惚,好像从落草寨到凝露堂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也就是离开父母已经半个多月了。 这时从门外又进来一个妇人,个子稍微高一些,略微瘦一些,年岁与那胖妇人差不多,但头发却乌黑油亮,发梢编成了麻花辫垂在了胸前,同样涂了厚厚的胭脂,抹成鲜红的唇,同样穿着艳丽的衣服,这打扮穿着真是不敢苟同...看的卓曦又是一阵恶寒。 这个妇人进来后看了卓曦一眼,便径直走到放铜镜的桌子跟前,一边照着镜摆弄着自己的发辫,一边不屑地说道:“你这个丫头可真是好福气,刚来就能得到特殊关照,今天我们老姐俩就专程伺候你了!” 特殊关照?不用多想,卓曦也知道是谁这么关照她了。 那个胖妇人放下笔,抬头看着麻花辫妇人说道:“既然翠姐姐来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好啊,早完早了,我还能回去把我的宝贝头发打理打理呢。咱们去哪间屋子呢?”那个被唤作“翠姐姐”的妇人问道。 “就在这儿吧,青辨堂柳嬷嬷正用着呢,其他屋子怪冷的,要是把这么娇贵的姑娘给冻着了,咱们可担当不起!”胖妇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脸说道。 “也是,上面可是交代了,要咱们好好伺候这位姑娘,要是伺候不周,姑娘不满意的话,咱老姐俩可吃罪不起!”翠嬷嬷一边嘿嘿笑着说,一边斜睨着眼睛打量卓曦。 卓曦听着二人的对话,想起刚才所见的场景,浑身一阵阵的起鸡皮疙瘩,尤其那不怀好意的笑声,让她再一次有了任人鱼肉的感觉,此刻,她既感到羞辱、愤怒,但又无可奈何。 “好了,姑娘,现在我们姐俩可要干活了,你最好能配合点,别像其她姑娘那样又哭又闹的,最后对谁都不好。”胖妇人板着脸说道。 就在这里?明里说是怕她冻着,实际上怕是别有用心吧?这个房间不像其它房间隔离的那般好,任谁都可以随时进来,这万一要是进来一个男子,那卓曦的清白可真的就毁了。 俩个嬷嬷慢慢逼近过来,卓曦伸出手拦在她们面前,大声说道:“慢着,冷点我不怕,请两位嬷嬷还是带我去姑娘们用的验身房吧!” 卓曦这一声倒把俩个嬷嬷给吓了一跳,但凡来到这里的姑娘哪个不是哭哭啼啼又羞又怕的?这么大胆敢跟她们讲条件的还真没碰到过! 胖嬷嬷先反应过来,虎着脸说道:“姑娘你可看清楚,这里是验身堂,在这儿就得听我们的,你若是胆敢胡闹,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拉到院子里去验?” 翠嬷嬷也跟着说道:“我可听说姑娘你是从土匪山上出来的,想必这身上也沾染了不少匪气,怎么不想验身,是不是你已经是不洁之身了?”说着哼哼冷笑着上下打量起卓曦来。 被她们这一顿羞辱,卓曦的眼眶霎时就红了,但她还是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卓曦往后退了一步大声说道:“你血口喷人!你这是污蔑!我没有不配合,只是这里并非验身场所,请带我去验身房!”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翠嬷嬷一甩辫子,又往上撸了撸袖子,再次逼近卓曦,说道:“早听说你大闹净身仪,没想到今天又要闹我验身堂,今天倒是让我看看你倒底长了几个胆子!”说着,一把抓住卓曦的两个胳膊。奈何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怎么会是这个身强体壮的老女人的对手! 卓曦被禁锢住双手无法动弹,胖嬷嬷走过来一把扯掉卓曦头上的敷丝绑线,一头乌发瞬间如同瀑布一般散落开来,发丝柔顺细腻,光泽充盈,看的翠嬷嬷眼中冒火,这么柔韧漂亮的头发可比自己那引以为傲的头发强太多了! 胖嬷嬷看翠嬷嬷那两眼冒光的模样,就知道她又在惦记别人的头发,就提醒道:“翠姐姐,下来咱可要好好验看验看,别让一个不洁之人坏了咱凝露堂的规矩!” “喔~好,我抓住她,你来验...”翠嬷嬷说着,双手一用力,卓曦只觉得臂膀一阵酸痛,整个人便被按倒在桌子上,顿时一种耻辱感从心底升了起来,两行清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她一边扭动着身子挣扎着,一边喊道:“你们这样强行验身也是不合规矩,我要去告你们...” “规矩?在这里我们就是规矩,让你好过你就能好过,不让你好过你就好过不了!”胖嬷嬷面目狰狞地说道。 “不行,这丫头闹的太厉害,你去找绳子绑住她的手!”翠嬷嬷有些气喘地对胖嬷嬷喊道。 “谁要绑谁的手啊?”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威严洪亮的女声,屋内三人顿时都停了下来,眼睛齐刷刷的朝门口望去。 “莫非...”胖嬷嬷一脸惊疑的看向翠嬷嬷,翠嬷嬷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茫然的看向门口。 “今儿是什么日子,你们验身堂怎么这般闹腾?”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已经进到门内。 四十三、解围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进来的是一个面庞圆润的老妇人,满头白发如雪,双目如炬,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虽看着年迈但精神饱满,腰背笔直,步伐稳健,浑身透着凌厉的气息。 两个嬷嬷看到这个老妇人都慌了神,扔下卓曦慌忙起身,来到老妇人跟前举身便跪,说道:“不知兀奕姑祖驾到,扰了姑祖清净,请姑祖恕罪。” 卓曦不知道这个兀奕姑祖是何人,但看到两个嬷嬷如此惊慌失措,一改刚才的威风强悍,想必应该是个厉害的人物吧!再看向兀奕姑祖身后的俩人,卓曦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落了下来。 萍儿和盼儿正跟在兀奕姑祖的身后,俩人都是满眼怜惜焦虑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卓曦,想上前搀扶却又不敢动。 兀奕姑祖在椅子上坐定,看看披头散发跌坐在地上的卓曦,凌冽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哪家的女子?” 翠嬷嬷脸色苍白,哆嗦着两片红唇说道:“她...她...是浮山院的女子...前来验身...” “既然是验身,为何不到验身房去?”兀奕姑祖厉声问道。 “验身房太...太冷,这里暖和些...”胖嬷嬷额头已经渗出细细的汗珠,小声答道。 “管制没有提前通知有人要验身吗?” “有...”两个嬷嬷颤抖着同时回道。 “既然有通知,为何不提前生好火盆?为何不讲清原委细则?什么时候你们竟然学会了强虏硬拉?是不是我不在的这几年你们都忘了验身堂的传训?”兀奕姑祖一连串的质问,把俩个嬷嬷震的只剩下筛糠的份了。 “你们去把那位姑娘扶起来。”兀奕姑祖对俩个丫鬟说道,萍儿和盼儿立马跑过去扶起地上的卓曦,把她带到里屋,为她整理好衣衫。 兀奕姑祖重重吐了一口气,看着地上的两个浓妆艳抹的嬷嬷说道:“你们真是忘本了,难道忘了你们当初是怎么来到验身堂的吗?翠芷,何淑?” 一听这两个名字,俩人就像被电击了一下,浑身一抽,伏地痛哭起来。 兀奕姑祖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原本也是苦出身,一个辗转几家青楼,最后因年长被嫌弃;一个是被正室污蔑偷盗而被逐出家门的小妾,是我看你们可怜收留了你们,教给你们验身术是想让你们有个一技之长能混口饭吃,同时也是让你们用这验身术去还那些被诬陷女子的清白。没想到,你们现在竟然以此为挟私下收受好处,你们可知道你们被多少女子咒骂吗?你们整日穿戴着这些搜刮来的衣物首饰心里就不愧疚吗?” 兀奕姑祖越说越激动,最后只能大口喘气来平息自己。两个嬷嬷也是泣不成声,冲着兀奕姑祖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姑祖息怒,是我们辜负了姑祖...” 略微缓了缓,兀奕姑祖接着说道:“你们跟了我多久了?有二十年了吧。起先你们跟着我也是四处漂泊,后来算是在这凝露堂安定下来。虽说这凝露堂的女子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去处,可她们也同你们当初一样,是为了活命不得已而为之,所以我当年才立下了’只证清白,不问私心’的训诫,想着你们跟随我多年定不会胡作妄为,才放心的将此处交给你们。没想到...没想到,你们竟将此地搞得如此乌烟瘴气!” 胖嬷嬷怯懦地说道:“禀姑祖,今日之事其实是尤悦姑娘授意的,说这个进入浮山院的女子很有可能不洁,让我们好好查验,还说...这个女子对召芫姑娘不敬,让我们教训一番...” “果然跟这个召芫有关!”盼儿在里屋听到后恨恨的小声说道,萍儿忙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 “真是荒唐,我这堂堂正正的验身堂什么时候沦为外人诬陷报复的工具了?你们竟然也跟着帮凶!看来这验身堂真该好好整饬一番,现在这里是何人所管?” “禀姑祖,是容芳厅的召芫姑娘,只是最近她也不常来,有什么事都是她随侍的尤悦姑娘出面的。” “去把她们都叫到这里来!”兀奕姑姑厉声说道。 “是...是”两个嬷嬷忙伏着身小跑了出去。 待两个嬷嬷出去了,兀奕姑祖把卓曦唤了出来,对她说道:“都是老身治下不严,让你受惊了!” 卓曦朝兀奕姑祖轻轻一拜,平静地说道:“姑祖客气了,如果能籍此恢复验身堂公正明洁的风气,还我众姐妹的清白,那小女受这点委屈也是值得的!” 兀奕姑祖原本紧绷严肃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一抹慈祥的神色,她盯着卓曦欣赏地点点头,说道:“真是个识大体的女子,难怪鸿安先生对你称赞有加!老身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整饬验身堂目前的不良风气,你可愿意配合老身一下?” 卓曦有礼的答道:“只要小女能做到的,姑祖尽管吩咐便是。” “嗯,很好!”兀奕姑祖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道:“等会老身要当众亲自给你验身,你不用担心,只需要你露出手颈和脚踝即可,无需宽衣,你可愿意?” 要当众验身,还要伸长脖子,露出手腕和脚踝给众人看?萍儿和盼儿都担忧的看向卓曦,这对于未过及笄之年的女子来说也算是一件非常的害羞事情,姑娘能做到吗? “只要能证我清白,我愿意!”卓曦眼神坚定地回道。现在看来这兀奕姑祖应该是验身堂的泰顶之人,若是能由她亲自验证,看日后谁还敢再拿我的清白诟病,所以当众暴颈露踝又能算得了什么! “好,有胆识!”兀奕姑祖满意的朝卓曦微微一笑。 芙蓉苑内,一个穿粉衣的女子正坐在靠窗的桌子边,一手拿着一把精致的雕花小铁锤,一手小心翼翼的扶着一个核桃,看准了位置便快速敲小,由于力度太小,只砸开了一道裂缝,便接着敲第二下、第三下,敲开的核桃又被她熟练地拣出里边的果仁,放到旁边的盘子里。 召芫斜靠在椅子上,时不时的伸手从盘子里抓起一把,放在手心里挑挑拣拣,随后拿起一块放进嘴巴里细细地咀嚼着。 “尤怡,时间也差不多了吧?”召芫看向那个砸核桃的女子问道。 “姐姐不着急,已经差人在验身堂外盯着呢,要是时机到了,他们自然就去了。”尤怡一边继续砸着核桃,一点不紧不慢的说。 “你安排了几个人?”召芫问道。 “三个小厮”尤怡压低声音说道,然后又得意地嘿嘿笑着说:“给他们交代了,等那两个嬷嬷在仪堂里把那小贱人的衣服扒了就让他们进去,到时即便不失身但春光外泄,她也照样清白不保,看她还有什么脸再待在浮山院!” “嗯,好,可要交待好了,别到时查到咱们头上了!”召芫吃吃地笑着说,“应该多安排几个人”。想想那场景之下那贱人羞愤又绝望的表情,召芫心里解恨极了。 “姐姐放心,今天正午验身堂就只有一拨儿青苗验身,每次验身房用完后,都会差几个小厮打扫;那几个小厮本就经常在验身堂干杂活,况且仪堂有男丁出入也很正常。再说,他们也就是瞅着机会露个面,又不干什么出格的事,不会被人查到的。”尤怡胸有成竹地说道。 这时一个小丫鬟急忙忙的跑进来说道:“召芫姐姐,蒙姑姑唤你去验身堂一趟。” “蒙姑姑?”这蒙姑姑嫌验身堂的事情琐碎又麻烦,早就全权交给她不再过问,今天怎么也掺和起验身堂的事了?就算蒙姑姑知道她有所动作,也不会因为一个青苗把她怎么样,只是这会来传话有点不合情理,召芫实在想不通。 “是验身堂的人找蒙姑姑,说是兀奕姑祖回来了,此刻正在验身堂,命验身堂所有的嬷嬷、礼娘还有容芳厅的管制一并过去,所以蒙姑姑才差奴婢来唤姐姐。” 召芫和尤怡同时变了脸色,等了半天等来的不是那个贱人被辱的事情,等来的竟是兀奕姑祖--验身堂的泰斗回来了。 “怎么会这么巧?她不是已经不管验身堂好多年了吗?难道她发现什么了?”遣走了小丫鬟,召芫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地问道。 “应该不会,这新来的青苗验身是很正常的事,看情形咱们的人应该还没露面,所以不用怕!说不准这兀奕姑祖也是正好赶上了。”尤怡安慰道。 召芫揉了揉脑袋,表情痛苦的说道:“还让我过去,让我过去干什么?”遂盯着尤怡说道:“我头痛的紧,还是妹妹你去吧,看看那老婆子要干什么?” “啊~我去?”尤怡张着嘴惊疑地问,这个召芫,一遇到事就往别人身上推,奈何人家地位比自己高,自己只能听命行事。 “怎么了,不想去啊?平时验身堂的事不都是你亲自出面的吗?你怕那老婆子会吃了你不成?放心吧,有蒙姑姑在,她不敢把你怎么样!”召芫干脆半躺在椅子上,盯着顶棚说道。 “是...我这就去”兀奕姑祖说到底也只是验身堂的始祖,还管不到容芳厅这边,但容芳厅接管验身堂治理不善,被斥责是难免的,到时那脸可就丢大了。尤怡勉强的答应着,慢慢转身往出走。 召芫一手扶额朝后一仰,头果真疼起来了,随即恨恨地咬牙说道:“贱人,算你运气好,等这次了了,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四十四、验证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不一会的功夫,七八个嬷嬷和十来个礼娘都来到了仪堂,看到兀奕姑祖威严的神情都低下头不敢吭声。 兀奕姑祖扫了一眼众人,开口说道:“久未相见,我这验身堂壮大了不少啊,多了好些个生面孔,好哇,人是多了,就是不知道见识长了没有。你们谁能告诉我咱们验身堂是做什么的?” 低头听训的嬷嬷礼娘们听到问话,都奇怪的相互看看,谁也不知道兀奕姑祖这话究竟什么意思。见无人回话,兀奕姑祖就点名问道:“何淑,你说说看。” 胖嬷嬷一愣,随即缓了缓心神,伏身回道:“禀姑祖,咱这验身堂就是检查女子清白的。” “说的好,检查女子清白的,那老身问一句,身为验身堂的检证嬷嬷、礼娘们,你、们、清、白、吗?”兀奕姑祖一字一顿的问道,一双洞察秋毫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众人被这威势的目光所摄,都红着脸低下了头。 “要验人清白,首先要自证清白,你们能做到对待每一个被检女子都公正而无私心吗?你们可曾想过,当你验错了一个女子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兀奕姑祖继续严肃的说道,“当一个清白的女子被你们说为不洁时,有可能就会毁了她的一生!” “这凝露堂的女子基本上都是苦出身,且不管将来她们的出路如何,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在力所能及之处给予她们最大的公正,这才不负我在此设立验身堂的初衷。唉,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竟然把这当成敛财的手段,真让老身汗颜!”兀奕姑祖无力地摇摇头,一个威严的长者此刻脸上竟写满了无力和痛惜。 众人在兀奕姑祖字字诛心的痛斥中始终低头不敢言语,而有的人已经开始低声啜泣了。 “姑祖……息怒,是奴家让您失望了!从即日起,奴家一定携众姐妹痛改前非,请您再给奴家一个机会吧!”翠嬷嬷再回来时已经换了一身绛青色粗布衣衫,此刻正眼含热泪向兀奕姑祖叩头忏悔。 这时一个小丫鬟走进来向兀奕姑祖行礼道:“禀姑祖,容芳厅的尤怡姑娘来了。” “让她进来吧。”兀奕姑祖恢复了冷静和**。 门帘轻动,一身粉色衣裙的尤怡袅袅诺诺地走了进来。来到兀奕姑祖面前,伏身行礼道:“尤怡给姑祖请安!” “起来吧。”兀奕姑祖看向尤怡问道:“平日里验身堂是你在管制?” “这……平日里是召芫姑娘负责管制,今日召芫姑娘身感不适,小女是代召芫姑娘来面见姑祖的。”今天这趟肯定免不了被责难,还是能撇清就撇清,尤怡可不想当这个替罪羊。 “哦,是吗?”兀奕姑祖嘴角划了一个冷冷的弧度,“也好,只要是容芳厅的人就行。等会回去了禀告你们的蒙姑姑,这验身堂老身今日就收回来了,日后她可放心的把姑娘们送来,老身定会给她一个公正明洁的结果。” 不等尤怡回话,兀奕姑祖便转向翠嬷嬷接着说道:“你们刚才不是要给一个姑娘验身吗?今天老身就教给你们一个新的验身方法。去,把那个姑娘唤出来。” 立刻就有小丫鬟把卓曦带了出来,只见满屋子衣着光鲜的嬷嬷礼娘,那个高髻妇人也在其中,此刻都神情惶恐地垂手而立,真是与她们验身时趾高气昂的神态判若两人! 兀奕姑祖命卓曦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将衣领翻下,雪白的脖颈展露无疑,又将手腕和脚踝也展露出来。众嬷嬷甚是惊奇,不知道兀奕姑祖这是什么样的验法,一个个都伸长脖子瞪大了眼睛仔细地看着。 只见兀奕姑祖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打开木盒,一股好似花香混合着药香的奇异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一块巴掌大小的白色丝帛从里面拿了出来,兀奕姑祖提起一角,淡黄的水液便从另一端滴了下来。待水液滴完,兀奕姑祖便将这些丝帛一块块的敷在卓曦的脖颈、手腕和脚踝处。 “静待一炷香的时间”兀奕姑祖重新坐下后说道。 众嬷嬷依旧十分惊奇地盯着卓曦看,小声的议论着其中原由。 “人本就是一个整体,从局部的皮纹走向变化,便可知全身肌肤状况如何。”兀奕姑祖呷了一口茶说道,“这瀑锦游丝采用数种上等蚕丝制成,贴近肌肤则如瀑水倾注身体,能顺着人的肌肤纹理贴服下去。其上的药液乃是老身游走各国所采集的一些花草药材,能让这丝帛上的纹理显示的更为清晰。” 众嬷嬷礼娘一个个瞪大眼睛,还有这种方法?只借助丝帛和花草药液就能查知人体肌肤状况?真是匪夷所思! “其实验身的法子有很多种,各地都有不同的绝招。在齐国,会让女子穿上特质的纱衣,根据纱衣的垂坠来判断;而鲁国,会让女子趟过一个红色的汤泉,根据颜色的浓淡来定。且不说别国如何来做,只要你们不把心思用在别的地方,肯定也能发现很多更好的法子。” 说着,兀奕姑祖眼睛瞟了一下放着铜镜胭脂的桌子,众嬷嬷们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一炷香过后,兀奕姑祖取下卓曦脖颈上的丝帛,对着光线仔细看了起来,众嬷嬷礼娘也一同围了过来,急切地想知道究竟能不能验出肌肤纹理状况。 只见几近透明的丝帛上,一条条细密的线条紧致的排列着,走向一致,没有任何中断。而对于丝帛中间出现的两个规整的小圆圈,众嬷嬷都十分的不解。 兀奕姑祖看着丝帛,轻轻点了点头,便将这块丝帛轻轻的放在托盘上,又取下手腕和脚踝上的丝帛,同样对着光线看了起来。 除了右手腕的丝帛上有一个针尖大小的圆点外,其余的丝帛上面都是同样细致紧密,排列整齐的线条。 兀奕姑祖看向卓曦,问道:“孩子,你右臂上是否有胎记?” 卓曦略想了一下,回道:“有的”,也不推拖,直接将右边袖子撸了上来。众嬷嬷看后都是一阵惊呼。 卓曦的右上臂靠外侧确实有一个小指节大小的粉红色印记,她看着兀奕姑祖说道:“这胎记是出生时就有的。” 兀奕姑祖点点头,又看看托盘中的丝帛,转身对众嬷嬷说道:“以颈看上身,以踝看下体,以腕看四肢,通过这些丝帛就能清晰的看出一个女子的肌肤状况。” 所有人都盯着兀奕姑祖手中的丝帛听得入了神,以颈看上身,哦,知道刚才颈部丝帛上面那两个对称圆润的小圈是啥了,真是奇妙!有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看众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兀奕姑祖继续说道:“线条紧密顺畅,说明肌肤细腻充盈;而排列整齐连续不中断,则说明肌肤不曾被外人打扰。” 不曾被外人打扰?这是何意?众嬷嬷面面相觑,谁也猜不透。 “只有童子身才会有如此细腻紧致而连续顺畅的纹理。若是妇人,则纹理就会凌乱断裂。如果近期内有过房事,则纹理不仅异常凌乱,而且边缘非常清晰,会呈现出粉红色;若是久无房事,则纹理只是凌乱模糊,会呈现出淡黄色。”兀奕姑祖看向尤怡,说道:“现已验明,此女童子之身光洁无瑕,容芳厅可以入册拓印了!” 尤怡艰难地笑着说道:“有劳姑祖亲自查验,奴婢回去一定如实回禀蒙姑姑。” 兀奕姑祖又扫了众人一眼,又道:“如何,你们谁愿意尝试一下?” 众嬷嬷起初只是惊奇于这种验法的奇特,现在听兀奕姑祖这样发问都感觉有些尴尬。此法虽无需宽衣,但几块丝帛照样把人的全身暴露无遗,而且...还能查验出她们最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已经有人悄悄朝后面退去了。 “这姑祖真是厉害,还未开始检验就已经知道谁有所不轨了。”卓曦心中暗道。 胖嬷嬷看看周围的人,刷刷两下撸起袖子,伸出一双圆滚滚的手臂说道:“我来!” 兀奕姑祖点点头说道:“好,何淑算一个,再来两个。”随即,一双慧眼便在人群中搜索。 “柳月你来。”兀奕姑祖点名了,卓曦顺势望去,是那个刚刚给女子们验身的高髻嬷嬷。 “啊?我...我,姑祖,奴家最近身子不适,怕影响检验结果,能不能...先让其他姐妹去验呢?”柳嬷嬷结结巴巴地解释着,一边摆手一边左右两边看着,额头上竟然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哦,是吗?这天气你竟然出了这么多的汗,看来还真的是不舒服。那好吧,重新来俩人,你....你...出来吧。”兀奕姑祖冷冷地撇了一眼柳嬷嬷,便不再理会她,又重新点了两个人出来。 这俩人有一个卓曦认识,是在净身仪上给她们首检,发现刘玉贞有痧淤的那名礼娘。不过,现在没有了之前凌厉的气焰,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听着兀奕姑祖的指挥。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三名嬷嬷的验身丝帛都整齐的放在各自旁边的托盘里,兀奕姑祖带着众嬷嬷一一查看。何嬷嬷三人眼巴巴地看着众人围着她们的验身丝帛不停的指指点点,心中莫名有了几分难堪。不由得想起以往,那些被验身的女子是否也是这般感觉难受甚至是...羞辱? 如前一般,在众人的啧啧称奇声中,几块瀑锦游丝将三人的肌肤特性完整的呈现出来。没想到,何嬷嬷的肌肤居然是最好的,为此何嬷嬷在心里小小的得意了一把。 验证完毕,待众人重新站好后,兀奕姑祖便对大家说道:“以后这游丝就用于那些新来的女子验身使用,还有那些被验出有异的女子复检时使用。” 翠嬷嬷诧异地看向兀奕姑祖,问道:“用这给新来的女子检验是不是太浪费了?毕竟这瀑锦游丝并不好找。” “几块游丝你就觉得心疼了?老身可听闻时常有新来的女子在验身当日自尽的,你们可曾心疼过?”兀奕姑祖双目如利剑一般划过每个人的脸。 众嬷嬷都紧张地低下头,翠嬷嬷面色苍白地辩解道:“姑祖,这...这些都是传言,传言...不可信呐。” 卓曦明显感觉到翠嬷嬷的心虚。 “是不是传言,你们心里最清楚。”兀奕姑祖严肃地说道:“翠芷啊,你们是不是忘了?你们也曾是这般的年纪,你们中间甚至还有人有过自己的儿女,难道你们面对这些女孩子的时候就没有同理心吗?就没有想到过自己吗?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女儿吗?你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遭遇,难道那些苦难把你们一个个都变成铁石心肠了吗?” 兀奕姑祖的话让一屋子的嬷嬷礼娘一个个的都低下头,内心羞愧至极,有人悄悄地用衣袖拭了拭眼泪。是啊,自己也曾经被人欺凌,究竟是什么,竟让自己也变成了欺凌别人的恶人了? 看了一眼众人的反应,兀奕姑祖厉声说道:“从即日起,所有的验身嬷嬷和首检礼娘都要学习新的检验方法,日后若是再出现因验身而自尽的女子,你们就全都离开验身堂!另外,验身堂以往的所有条令每个人都要牢记于心,如果有人违抗,同样直接驱逐出去!” “是,谨遵姑祖教诲!”众人齐弯腰行礼。 四十五、往事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芙蓉苑,听完尤怡的汇报,召芫一把将丫鬟刚端上来的一碗雪耳莲子羹直接摔到了地上,看得尤怡心里直喊可惜。 “竟然是兀奕姑祖亲自验的身,真是便宜了那小贱人!”召芫气的差一点把银牙咬碎。 尤怡郁闷的问道:“蒙姑姑那边该怎么回啊?” “还能怎么回?就说兀奕姑祖嫌容芳厅监管不利,以后验身堂她就收回了。”召芫不耐烦的说。 “那名帖怎么办?拓不拓?”尤怡小心翼翼的问道。 “能怎么办?兀奕那个老婆子都已经给证实了,你敢不给拓吗?”召芫黑着小脸说,“去拿总册,我亲自给这个贱人拓!” 一块墨绿色的翠竹玉牌,触感细腻清爽,拿在召芫手里却感到格外扎手。她将一块素绢盖在玉牌上面,粗暴地将墨膏一遍遍地往上涂,随着颜色的加深,“浮山院卓曦”几个字越来越明显。最后召芫将笔刷一扔,盯着素绢上的字恨恨地说:“先让你得意几天,若是让我逮到机会,绝不会再放过你!” 一旁的尤怡咬着唇不敢吭声,心里暗自盘算,这浮山院的名贴一般都是拓在飞织缎上,现在却把卓曦的名帖拓在素绢上,这以后要是追究下来,召芫若是再推到自己身上该如何是好? 次日清晨,卓曦刚梳洗好,就看见盼儿喜滋滋的跑进来,看见卓曦就朝她喊着:“姑娘,太好了...” “你看你,又没规矩了,一大早的这么大声干嘛啊!”萍儿黄鹂般的嗓音,即便是嗔怪也感觉像是在唱歌。 盼儿也不回话,朝萍儿拌了个鬼脸,继续往卓曦身边跑。 看着她们俩相互逗乐的模样,卓曦心里暖暖的,若不是凝露堂强加在她们身上的地位差距,她们肯定会成为最要好的姐妹。 “什么事啊,这么开心?”卓曦笑嘻嘻的问盼儿。 “姑娘你看!”盼儿双手递上一个小木盒。 卓曦好奇的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块半通透墨绿色的竹形玉牌,卓曦拿出玉牌,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浮山院卓曦”卓曦拿着玉牌轻轻念到。 “姑娘,这是你的名帖,而且是浮山院的墨竹玉贴!”萍儿也惊喜的喊道。 “是啊,姑娘,有了这个玉贴,容芳厅就管不到你了。这是莫义哥哥刚刚给我的,我就马上拿过来了。”盼儿兴奋的神情,好像拿到玉贴的人是她一样。 萍儿打趣地看着盼着说道:“你这么高兴,应该是因为见到莫义吧?” 盼儿一下急了,朝萍儿喊道:“你又胡说,我是替姑娘高兴,整个凝露堂能拿到墨竹玉贴的能有几个,好像除了宛唐姑娘就是咱姑娘了吧!” 卓曦并没有在意两个丫鬟的相互逗趣,她拿着那块玉贴轻轻的翻看着。就是这样一块玉牌,决定了一个女子的地位荣辱。这块玉牌就像一把钥匙,锁死了她的往昔,又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人生旅途。 两个丫鬟没有注意到卓曦凝重的表情,依旧在说笑。 “这次多亏岚阳大人请来了兀奕姑祖,要不咱们姑娘可真的要受辱了。”萍儿抚着卓曦的头发怜惜地说道。 “兀奕姑祖是何许人?”卓曦问道,昨日就觉得那位姑祖不寻常,却又无从了解,这会萍儿又提起来了就多问几句。 “这兀奕姑祖啊,以前是齐国宫中的女官,专管入宫女子验身事宜。后来齐国宫中内乱,鸿安先生受到牵连,还是兀奕姑祖帮忙解的围,再后来鸿安先生离开齐国,兀奕姑祖也受邀来到这里督管验身堂。前些年兀奕姑祖说要去列国学习新的验身方法,就把验身堂交给容芳厅离开了。真是巧得很,三天前兀奕姑祖刚回来小住,如果不是岚阳大人请她老人家出面,她还不愿管验身堂的事呢。”盼儿抢着答道。 “鸿安先生是齐国人?”这两个丫鬟知道的还挺多,卓曦不由得又探究起来。 “是哪国人就不知道了,奴婢只知道鸿安先生曾经是齐国宫中的御供赋曲师,好像在此之前还在别国任过官职。”盼儿一脸认真地回道。 萍儿用手轻轻点了一下盼儿的额头,笑着说:“你呀,这些肯定是听莫义说的吧?我就说莫义对你可是不一样哦!” “萍儿姐姐你可别胡说,这些是莫义哥哥讲给娥如的,我不过碰巧在旁边听到了,人家莫义哥哥喜欢的是娥如!”盼儿一脸窘迫地说道。这副表情倒把卓曦给逗笑了。 “对了,姑娘,莫义哥哥刚才还带话,说今晚鸿安先生宴请兀奕姑祖,请姑娘一同赴宴以表谢意!”盼儿忙转移话题,笑吟吟的说道。 夜好黑,风也好大,真是倒霉,怎么偏偏轮到我值夜!这么晚了,真不知道屋子里的人在做什么,怎么还不睡? 橘色的灯火将屋子里的人影投在了窗户上,一举手一投足是那样的端庄从容,难怪会成为这里的主人。 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传了出来:“来人!” 推门进去的一瞬间,真的惊呆了,竟然是...无澜姑姑,那个优雅美丽的端庄女子! “去把这碗梨花羹给罗姑娘送去,她近日身体不适,旗主交代了要好生照顾。”一双漂亮的眼睛还是那样温柔如水。 怎么无澜姑姑会在这里?怎么又是这样?究竟怎么回事...? 一双玉手端着托盘来到面前,一开口,便是一生都忘不掉的声音:“现在就送过去” 合烟长姐!她还是那样的镇定,那样从容无畏,好像她什么都没有做过一般。 颤抖着接过托盘,木然的走出含香院的大门,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分辨不清,或许根本就不需要分辨,只要迈动双脚就行了。就这样端着托盘一直在黑暗中走着,走着... 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出这黑暗,就在我感到着急害怕的快哭时,突然飘来一声音:“你是谁?” 终于走到了,顾不了其他,快步上前,眼前的女子是那样的婀娜多姿,尤其嘴角的那颗美人痣更是平添了不少妖娆!难怪旗主大人非要与别人赌酒把她赢过来。 “奴婢召芫,奉无澜姑姑命给姑娘送梨花羹,希望姑娘晚上睡的安稳些。”总算要完成任务了,不由的暗松一口气。 咦,这罗姑娘怎么不接呢,偷偷抬头一看,发现罗姑娘正用犀利的眼光盯着那碗梨花羹,一时又用那双利芒般的眼睛盯着端托盘的我上下打量,被她盯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那根本就不像一个舞姬的眼睛! 终于罗姑娘接过了那碗梨花羹,拿起汤匙轻轻舀了一小勺,刚碰到嘴边就“啊”的一声惨叫,整个人倒在地上不停翻滚,一碗梨花羹瞬间被摔得粉碎。 怎么会这样?这...和我无关啊,我该怎么办?我被吓坏了,还是...跑吧! 一转身还没跑几步,就听见那个一直让我恐惧的声音:“你竟敢在罗姑娘的羹汤中下毒,抓住她!” 合烟长姐盛气凌人的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几个强壮的黑影立刻就把我捆了起来。 我挣扎着,扭动着身子大声喊道:“不是我,我只是奉命...” “啪”话没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奉命,你奉谁的命?分明是你嫉妒罗姑娘,擅自下毒,还敢狡辩!”合烟长姐的声音犹如来自地狱。 “不...不...我没有,我要见无澜姑姑,我要见旗主大人...”我绝望地嘶喊着。 “旗主大人是你一个卑贱的小丫鬟想见就能见的吗?来人,这个丫鬟私下给罗姑娘下毒还诬陷他人,心肠歹毒至极,去把她拉到后山坡埋了!” “不...不...不要...” “姐姐,快醒醒,你怎么了?” 缓缓睁开眼,尤怡那张俏脸映入眼帘,召芫长长出了一口气,中午小睡一会竟然梦魇了。 擦擦头上的冷汗,召芫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刚去了趟含香院,蒙姑姑说既然兀奕姑祖回来了,那验身堂交给她就行了,我们以后就无需再插手了。”尤怡盯着召芫的脸,小心的回道。 “含香院”三个字让召芫心头一颤。旋而又故作轻松的对尤怡说道:“既然蒙姑姑发话了,我们听令就是,这两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吧。” 尤怡诧异地看看召芫,什么时候她对自己这么客气过?也不敢多问,就做礼告辞了。 过去了这么久,没想到梦里还是那样的真实。召芫看着铜镜中自己那如花的容颜,暗自叹息,四年了,都过去四年多了,就是那一年自己差点就香消玉殒了。 回想起当年,仍然心有余悸。当时自己只是把梨花羹送到就离开了,随后就听到屋内碗盏摔碎的声音和丫鬟慌乱的惊呼声。自己一时又急又怕慌不择路的乱跑,究竟是怎样遇到合烟长姐的现在也没搞明白,当时的合烟长姐一直站在在黑暗中,唯独那冰冷绝情的声音让她胆战心惊。 那晚她被几人押着往外走,一路呼救反抗都无济于事,就在她快要绝望时一个飘逸豪爽身影挡在了他们面前,那不疾不徐的声音在她听来如同天籁一般。 “把人留下,你们走!”一个俊秀的公子,双目如剑盯地着那几个打手。 “哈哈,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也敢管无澜姑姑的事?”打手们肆无忌惮的狂笑起来。 结果那俊秀公子与打手们厮打起来。没想到,文弱书生模样的公子动起手来也是干净利落,几下就把那几个打手打跑了。 召芫很是奇怪,她来凝露堂也快一年的时间了,从没见过外人出入这里,尤其还是一个如此英俊的男子。 “你是何人?为何在这里?”虽然感激,但召芫还是很警惕。 “在下岚阳,来找你们旗主,恰巧遇到你们,姑娘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岚阳扶起召芫替她检查伤口,第一次与如此英俊侠义的男子这么近距离接触,竟然让身处险境的召芫面红耳赤,一颗心狂跳不止。 简单了解情况后,岚阳眼神坚定地看着召芫,对她说:“不用怕,我们一起去找旗主大人,我会保护你的。” 正是这坚定的眼神给了她莫大的勇气,支持着她面见了恪旗主禀明原委。 后来,合烟长姐因涉嫌杀人灭口被抓,受尽各种刑罚都没供出幕后指使之人,还大喊冤枉,恪旗主一气之下,把合烟长姐送到了火狱营为奴让她受尽**。无澜姑姑替合烟长姐求情不成反被污,为证清白竟撞柱而亡,而合烟长姐听闻无澜姑姑的死讯后也嚼舌自尽了。 幸亏罗姑娘救治及时保住了一条命,可由于毒药腐蚀咽嗓,声音变得沙哑不堪,从此能歌善舞的魏国第一舞姬便不能再歌唱了。恪旗主为了补偿罗姑娘,便让她入住了含香院,接替了无澜姑姑成了容芳厅的新一任蒙姑姑。 而召芫因为检举有功,被新任的蒙姑姑破例从持香囊的奴婢直接提升为桃花贴的中等姑娘,其后又不断擢升,直至今日成为蒙姑姑的心腹。 那次之后也见过几次岚阳,可每次岚阳都是来去匆匆,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找恪旗主。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想多看岚阳几眼,便悄悄的躲在恪旗主会客厅外,好像听到岚阳说什么“师父”“追杀”之类的,吓得召芫又做了几晚的噩梦,不过她也隐约感到这位岚阳公子不一般。 四十六、宛唐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不过让召芫欣喜的是,没过几个月岚阳便带着一位长者住进了浮山院,后来听说那是岚阳的师父,人称鸿安先生。但是当时恪旗主下了严令,所有凝露堂的人都不得接近浮山院,更不能干涉浮山院的人行事。 虽只有咫尺之遥,却不能经常见到岚阳兄长,召芫对岚阳的倾慕与思念更如同野草般疯长。有多少次她都独自徘徊在浮山院的门前,多少次对着浮山院的高墙痴痴地望着,希望能见岚阳一面。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岚阳越发的玉树临风,越来越多的女子心仪于他,这让召芫又恨又怕,她真的怕岚阳会看不上自己。于是她努力的学习各种才能,让自己在各方面都不断超越别人,实在超越不了的,就用各种手段去压制打击。 可是一年后,鸿安先生的侄女,宛唐来了,长得那么美,让凝露堂所有的女子都感到汗颜。自此岚阳的身边就只有一个宛唐,别的女子再也不能靠近,召芫也一样不行。 “岚阳兄长你可知道,那次事件之后,我最为庆幸的不是自己升任,而是遇到了你!在我最危难的时候你挺身而出解救了我,是你给了我力量和希望,你说过你会保护我的,岚阳兄长,你还记得吗?”召芫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 “没有谁能挡在我和岚阳兄长中间,宛唐不行,这个卓曦也不行!”召芫恨恨地说。 宛唐? 对,宛唐! 如果宛唐知道有人威胁到她在浮山院的地位,她会怎样? 逐月阁 一个二进二出的院子,这应该算是凝露堂的姑娘们最好的住所了。除了曲廊巧榭,假山花坛外还有一处荷花池,虽然现在的荷花池上并无片绿,但在正午时分阳光的照耀下,一边感受波光一边投食戏鱼也别有一番乐趣。 召芫赶到时便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一个身材修长的曼妙女子站在池边,一身紧袖轻衣搭配半透明的贴身柔裙显得更秀美挺拔。 看样子应该是刚练完舞,这女子还真是勤勉!召芫暗嗤一声。为了检查每一个舞姿是否到位,舞者在练习时都会穿这样的衣衫。 那池边的女子时而伫立凝视,时而旋身取铒,时而倾身举臂投食,每个动作都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再配上莲步轻移,就如同跳舞一般,加上水中的倒影,简直就是一幅浑然天成的精美画卷,美轮美奂! 召芫看的有些愣神,转而又心生恨意。恨这上好的庭院是别人的,恨这高雅的舞姿不是自己的! 召芫在一旁站立良久,那池边的女子竟没有发现她,又或者是,已经知道她的到来却视而不见。召芫等的有些不耐烦,算了,现在不是和她置气的时候,还是我过去找她吧。 “宛唐妹妹好雅致!”召芫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宛唐并没停下手中的动作,一把鱼饵抛出,忽闪着长长的睫毛冷傲地说道:“哦,是召芫姑娘,你可是稀客呀!” 宛唐虽比召芫晚一年来到凝露堂,但一直都是唤她“姑娘”,也许是从没把她放在眼里吧。 “我去给凤栖夫人送花树的名帖,正好顺道过来看看妹妹。”召芫当做没看见宛唐的傲慢。 “召芫姑娘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小丫鬟的差事也轮到你跑了。”宛唐抛完手中的鱼饵,拍拍手不屑地说道。 召芫依旧不恼,笑吟吟地说道:“看妹妹说的,咱们自当勤勉,要不以后来了新人可就没咱们的位置了!妹妹不也是刚刚练完舞吗?” 宛唐这才转正脸看了一眼召芫,轻哼一声说道:“新人?新人又怎样?还不照样在你手里攥着!” 召芫知道宛唐是记恨刚来时自己难为过她,走近走一步,尽量放柔声音说:“妹妹还在纠结以前的事啊,其实姐姐也是有苦衷的,你误会姐姐了。” 误会?宛唐可不这样认为,大冬天让她光着脚在雪地里跳舞也是误会?逼着她摸黑把一块块摔碎的茶杯重新粘合在一起,划得满手是血还不让她哭出声来也是误会...... 眼见宛唐粉白的鹅蛋脸变了颜色,召芫忙讪笑着说道:“其实也怪姐姐,一心只想着执行蒙姑姑的命令,没有保护好妹妹,让妹妹受苦了!不过,现在妹妹被凤栖夫人认了义女,也算是苦尽甘来啊!” 执行蒙姑姑的命令!哼,真是强词夺理,宛唐实在不愿和召芫再费口舌了。 就在宛唐转身要走时,召芫一闪身挡住了去路,急切地说道:“妹妹啊,姐姐今天前来是要事相告的,这感春日就要到了,妹妹可是还在练以前的舞蹈?” 宛唐看向别处说道:“这舞蹈是凤栖夫人月前就定好的,怎么,我练这有错吗?” “自然不会有错,只是浮山院最近新来了一个青苗,鸿安先生很是赏识,不但一来就领了通笔的职位,而且鸿安先生还亲自赐了名,好像叫...卓曦”召芫知道,对于宛唐这样心高气傲的女子平生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比自己优秀,而且这样的优秀还被自己敬重的人认可。 果然,宛唐的脸色变了几变,但她很快就恢复了清冷的常态,淡淡地说道:“这与我有何干?” “没有关系姐姐自然不会找你。听说这个卓曦可是才华出众,连岚阳兄长都夸她是做赋的才女。这不,我们在感春日要用的小调都是由她重新编制的,就怕妹妹现在练习的舞蹈也要由她重新改编了,姐姐就怕你苦练了这许多时日到时都白练了。”召芫做出了一个愁苦的表情。 这下宛唐彻底变了脸,冷着脸说道:“我的舞蹈一直都是由岚阳兄长一人编制的,他可是凝露堂的舞制首笔,难道还有人能代替他不成?!”岚阳编制的舞蹈很多都是依照宛唐的身姿优势、肢体特色专门定制的,为此宛唐便多了许多与岚阳独处的机会,这是宛唐的骄傲,也是所有心仪岚阳的女子最为嫉妒却又无可奈何的事情! “这可不好说”召芫皱着眉做思考状,“反正这个卓曦整日里都和岚阳兄长待在一起,前些日子我去送各地搜集来的民间小调,岚阳兄长看都没看就直接让这个卓曦审阅了。” 听到这里,宛唐似有所悟冷冷地说道:“召芫姑娘,该不是你在岚阳兄长那里碰了钉子,便撺掇我去找岚阳兄长闹事吧?” 召芫心头一惊,被识破了?不过召芫很快便反应过来,急切地说道:“妹妹说哪里话,再怎么着我们也在一起处了这么些年了,姐姐是真的替你担心。要说整个凝露堂最能配得上岚阳兄长的就是妹妹你了,这离感春日的日子可没多久了,按理说岚阳兄长应该多过来指点妹妹练舞,可是妹妹你最近可曾见过岚阳兄长?” 仔细想想,好像还真的有好几天没见到岚阳兄长了,难道召芫说的是真的?宛唐一双秀眉微颦,暗自思索。 见被宛唐动了心思,召芫继续说道:“唉,也难怪,妹妹整日只知道在这逐月阁里闭门苦练,外面发生了什么你肯定不了解。知道这几日里传唱的那首伊河小调是谁做的吗?就是那个卓曦刚来的第一天夜里随口吟唱的。” 这几日确实听到有人在传唱这首伊河小调,当初还以为是浮山院的新作,没想到竟然是出自一个青苗之口,看来这个女子确实有才! “其实姐姐最担心的,就是如果凤栖夫人发现了她,欣赏她,那妹妹你的处境可就危险了。这才是姐姐今天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就是想让妹妹多了解一下外面的事情,万一哪一天遭了冷落自己还不知道。”召芫说完就仔细观察起宛唐的脸色来。 凤栖夫人!没错,凤栖夫人识才、爱才,要不然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一支独舞就让凤栖夫人满心欢喜收自己为义女。所有来凝露堂的女子,进来时都要过蒙姑姑的眼,同样,即将离开时也都要过凤栖夫人的眼。如果真像召芫所说,那个新来的女子真是个才女的话,那被凤栖夫人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情,到那时,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享受现在的待遇吗? 见宛唐一直沉默不语,召芫又摇摇头说道:“妹妹你可真能沉得住气呀,姐姐是真心替你着急。要不你抽空去趟浮山院,自己亲自去看看就知道姐姐有没有骗你。好了,时候不早了,姐姐就先告辞了,妹妹留步哦!” 说完,转身得意洋洋的走了。 望着召芫的背影,宛唐一把将脚边的饵盒踢到池水里,瞬间激起一层层的涟漪,引来无数的游鱼抢食。 一扫刚才的优雅挺秀,宛唐攥着拳气恼的盯着这些游鱼,愤愤地说道:“有什么好抢的,有本事就多吃点,没本事就饿着!娥如,去打听一下浮山院是不是新来了一个青苗。” 丫鬟被宛唐的一声喝给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道:“有...有的,就前几天刚来...” 宛唐转过头看着娥如,好似想起了什么,“你不是有个同乡在浮山院吗?你找她去问问。” “哦,是盼...盼儿...她就伺候那个新来的...姑娘...”自家姑娘待人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突然出现这么凶狠的眼神,着实让娥如吓了一跳。 宛唐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稍稍调整一下又问娥如:“她有没有同你讲起这个姑娘的事情?” “略微提到过一些”在凝露堂,奴婢妄议姑娘们的事情是会被严惩的,不过看着宛唐恢复了神色,娥如也大着胆子说出自己的想法,“其实也不像召芫姑娘说的那样,盼儿说她们姑娘其实挺和善的...” 宛唐打断了娥如的话:“我问你,她是否一来就领了通笔一职?是否鸿安先生亲自赐名?这些天传唱的小调是否为她所做?岚阳兄长这几日是否一直与他在一起?” “是...不过,岚阳大人只是让她整理一些残破的书简而已...”娥如想解释一下。 “怎么,连你也向着她说话了?看来这个姑娘确实不一般啊,我真的得会会她了。”宛唐真的恼了。虽然明知道召芫不会真心为自己着想,但浮山院出了一个这样的女子,对自己确实是个威胁。 “给我更衣,现在就去浮山院!”宛唐转身要走。 “啊?现在去啊,现在...恐怕太早了吧!”娥如有些讶异地张大了嘴。 “早?”宛唐抬头看看头顶的太阳,讥笑的说道:“现在去早的话,那什么时候去啊?晚上吗?” “是啊,宴会是定在晚上的。”娥如点着头认真地说道。 “宴会?什么宴会,我怎么不知道?”宛唐有些惊奇。 娥如忙过来递上一个卷着的锦帛,低头说道:“这是浮山院刚差人送来的,说是今晚鸿安先生要宴请兀奕姑祖,请浮山院的一众女眷一同陪宴。刚才姑娘正和召芫姑娘在叙话,所以奴婢未曾禀报。” “兀奕姑祖是鸿安先生的旧识,宴请是自然的,知道还有谁要去吗?” “刚问过了,岚阳大人和鸿安先生的众弟子都会去,还有那位新来的姑娘也在受邀之列。”娥如小心地答道。 “她也要去?”宛唐深吸一口气,正要找她呢! “是的,听说昨日那位新姑娘验身时还是兀奕姑祖给解的围。” 居然连兀奕姑祖都惊动了,看样子确实不简单啊! 四十七、夜宴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时至月底,没有月亮,不过漫天的繁星照样熠熠生辉,在这点点星光下,将整个浮山院染上了一层亦幻亦真的色彩。 落霞台位于浮山院东南一隅,此刻里面灯火通明,丫鬟和仆役们进进出出忙活着布置桌案酒食。浮山院素来清净,今日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有些来的早的弟子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得很是热闹。 卓曦拒绝了萍儿拿过来的那套艳丽的衣衫,换了一身淡紫色衣裙;因为还未到及笄的年岁,就让盼儿给她梳了两个垂云髻。这一穿搭顿显清新脱俗,灵动乖巧,却多少有些孩子气。 等卓曦到时,鸿安先生的弟子们也来的差不多了。卓曦看了看交谈正欢的众人,暗叹道:“没想到鸿安先生还有这么多弟子在此,怎么平日里也没碰到过?”便带着两个丫鬟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 正在左右顾盼,突然听到门口有些嘈杂,转头望去便见这众多的弟子都冲着大厅门口啧啧称道,但见大厅门口处走进一个人来,卓曦定睛一看顿觉眼前一亮。 柳眉端秀,丹目冷澈,鼻若悬胆,口如红樱,本就精致的五官再巧施粉黛更是精美绝伦。环髻高直,扶柳弱腰纤挺,举步轻动白裙纷飞,好似月中仙子飞莅凡尘。 难怪这些弟子眼中会异彩纷呈,确实是个极致美人!卓曦暗自赞叹道,当看到女子身后的丫鬟时又是一愣,这样貌……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 众弟子中有不认识这位美貌女子的都在四处打听,有欲上前搭讪的,却被女子高昂头颈、目不斜视的冷傲神态给骇住了。 在众人惊叹、倾慕、嫉妒各种复杂的眼神中,女子一路旁若无人的径直走到右侧第一排的桌案坐下。 盼儿俯下身悄悄的对卓曦耳语道:“姑娘,这便是宛唐姑娘,是第一个在浮山院领职的女子,是整个凝露堂的曲舞总教习。” 卓曦轻轻点点头,问道:“她身后的丫鬟是哪里人?” 丫鬟?盼儿有点凌乱了,别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位美若天仙的宛唐姑娘身上,而自家姑娘注意的却是人家的丫鬟。 “她叫娥如,是大邺人,与我老家离得不算远,也算是同乡吧,姑娘怎么想起问这些啊?”盼儿好奇的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她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卓曦思索着说道。 大邺应该算是魏国最北边的一处边城了,而她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差不多是魏国的最南端了。卓曦并不清楚那里的情况,只是以前听父亲提到过,因为大邺临近赵国和齐国,近年来也是战事不断。 卓曦突然有些心酸,这两个丫鬟都比自己小,从最北边流落到最南边,真不知她们是怎样熬过来的。 就在众人目光都集中在宛唐身上的时候,大厅门口一个有些苍老但依旧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鸿安先生到!”,只见桐伯躬身出现在大厅门口。 众人忙回到自己的位置,整理衣冠垂手恭立,注视着大门口。 “哈哈,大家都到了,看来是老朽来迟了!”伴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鸿安先生阔步走了进来。 鸿安先生一身褐色衣袍,面色红润,精神抖擞,看到众弟子后微微颔首示意。紧随之后的一位白发妇人,目光锐利,神态从容。弟子中有认出这位老妇人就是兀奕姑祖,同样朝她恭敬作礼。卓曦自然认识兀奕姑祖,亦起身行礼,兀奕姑祖朝她微微点头回应。 走到主位前,鸿安先生回身对兀奕姑祖拱手,恭敬有加地说道:“姑祖请!” 兀奕姑祖回礼道:“有礼,鸿安先生请!”随后,二人分宾主入座。 众弟子起身拱手行礼,齐声道:“鸿安先生安好!兀奕姑祖安好!” “哈哈,坐吧。”鸿安先生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入座,“今日是咱们浮山院弟子相聚的日子,大家不必拘束。正好兀奕姑祖也游历归来,今日一同来参加我们的月聚。” 月聚,原来这是浮山院弟子每月相聚的日子。 “可惜涵卓没在,哦,怎么岚阳也没到?”鸿安先生扫视了一圈,有些不解的问道。岚阳行事向来周全细致,这种场合身为大弟子怎么可以迟到? “弟子来迟了,还请师父赎罪!”一道悦耳的温和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众人不约而同的都朝门口望去。 一身白衣的岚阳俊朗出尘的出现在门口,他身后还跟着两名托着茶盘的丫鬟。卓曦眼睛顿时一亮,不是因为岚阳,而且因为岚阳身后的丫鬟,有一个就是刘玉贞! 岚阳走向鸿安先生,向两位长者问过安后接着说道:“弟子听闻碧云司刚进了一批新茶,便去讨了一些来请师父和姑祖品尝。” “还是你有心,呵呵!”鸿安先生一手捋着胡须,点头微笑道。 岚阳站的位置恰好与宛唐的坐席相对,一个俊秀不凡,一个优雅高冷,倒成了众人眼中的金童玉女。 宛唐看到岚阳时,冷傲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温情。可岚阳只是礼节性的向她微点了一下头,目光并没在她身上过多的流连,这让宛唐心里升起一丝失落。 而卓曦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刘玉贞,看着她给众人沏茶奉茶,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卓曦很急切地想知道刘玉贞最近过得怎么样,她的风寒好了没?痧淤退了没?每天累不累?有没有人欺负她……有那么一刹那,卓曦差点按捺不住就要冲上去拉着刘玉贞的手好好看看她…… 也许是感受到卓曦那道炽热的目光,在刘玉贞即将退出大厅的时候,微微侧头看了卓曦一眼,这让卓曦差点喊出声来。 刘玉贞清瘦了不少,但之前的悲戚与不安在她脸上已经完全看不见了,眼中满是笃定与淡然。看到卓曦欲言又止的神情和关切的眼神,刘玉贞冲她微微一笑便退了出去。 接下来便是众弟子汇报自己在各地搜集整理流传小调和民谣的成果。原来这些弟子平时并不在浮山院,而是周游各地,除非是战事频发地带需要凝露堂派人前去,但凡平和的地方,都是鸿安先生亲自派人前往。怪不得平日里浮山院见不到这么多人,卓曦暗想。 听了鸿安先生和众弟子的谈话,卓曦才明白,原来这些弟子都是鸿安先生所创的“鸿正派”的门徒,他们只听命于鸿安先生,并不受制于凝露堂,而浮山院只是鸿正派弟子相聚的处所之一。可是,自己只能算是在浮山院供职,并不是鸿正派的弟子,那这场月聚自己就是一个“外人”,可为什么要让自己来参加呢?卓曦很是奇怪。 “这些民谣、小调大都是当地人们长期积累下来的情感总结,各地都有不同的特色。只是各地言语不同,所以难以流通。那就要求我们务必将每首歌谣的本意搞清楚,再用文字记录下来,这样才便于流传。”听完众弟子的汇报,鸿安先生郑重地说道。 然后,鸿安先生看向岚阳,说道:“岚阳的担子不轻啊,你们所搜集的这些歌谣,最后都要经过岚阳的汇总整理方能编撰成册。不过,近日我浮山院又多了一位才华横溢的成员,以后倒是可以替岚阳分担些。” 说着,鸿安先生又看向卓曦的位置,说道:“卓曦,来见过众位兄长!” 卓曦款款起身,朝众人行礼道:“卓曦有礼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卓曦。因为有了宛唐做比较,卓曦只能算得上清秀,实在是不怎么起眼,但众人依然十分有礼地朝她拱手回礼。而宛唐则是一脸的不屑,就这么一个平平淡淡的小女子焉能与我相比! 鸿安先生看向兀奕姑祖,征询地说道:“听闻姑祖的占卜术现已入化境,不知有没有兴致为这丫头卜上一卜?” 原来兀奕姑祖不仅对验身有一套要法,而且对于占卜也十分精通。 占卜?卓曦对此可没什么兴致,自己都不能把控的未来,别人又怎么能算的精准? 兀奕姑祖笑着说:“命也,时也。凡事有定数,但也有变数。定数不可拒,有心便可胜天!” 这番话卓曦听懂了,人的命运和所处的环境、时代有直接的关系,命中是有一些不可改变的事情,但也有很多事情可以通过自己的改变而改变的。 一般女子若是听到占卜都是一副期待的样子,很想知道自己的未来怎样,而卓曦则是冷静的沉思。回想起验身堂的事,更觉得这小丫头不仅有胆识而且有主见,这倒让兀奕姑祖有了几分兴致,也想多了解一下这个比同龄女子更沉稳的小丫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鸿安先生呵呵一笑,冲着卓曦说道:“怎样,你可有兴趣让姑祖为你卜上一卜?” 卓曦起身回道:“但凭先生做主!”虽然她对占卜不怎么感兴趣,但又不想坏了鸿安先生的心情。 “嗯,好,只是精占太过麻烦,不如占物更合宜。”兀奕姑祖微笑着点头说道。 “何为占物?”岚阳有些好奇的问道。 四十八、占卜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刚鸿安先生一说占卜,众弟子都来了兴致,一个个盯着兀奕姑祖想看个究竟,毕竟占卜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是很神秘的。 “以物测人,由求卜人随指一物,以此物的特性来推断人的命理运势。”兀奕姑祖解释道。 这倒是有趣,众弟子都兴趣盎然的低声议论着。 “好吧,你就指一物,让姑祖为你卜卜运势。”鸿安先生笑着对卓曦说道。 此时卓曦心中更多的是牵挂刘玉贞,她看看了兀奕姑祖,随手指了指姑祖桌案上的茶盏说道:“就以此物为占吧。” 兀奕姑祖轻轻拿起那只茶盏,在眼前轻轻的转着,众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到了那只茶盏上。 片刻,兀奕姑祖放下杯盏,微闭双目说道:“初坯本为泥,千转谨塑身;几番烽火烈,随风香入云。” 随后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卓曦说道:“如这茶盏一般,本是素体凡胎,千回百转方具雏形,只有历经烈火锤炼才能成就不凡之身。而这不凡之处在于,可把一股清澈香醇之气上传云天。你出身平凡,眼下遇到的一些磨难只是一种历练,烽火和狼烟是你命中躲不掉的定数,但也是这些定数才有了你今后的成就。切记,无论再大的难处都不忘记本心,或许你的芳名还可流传百世。” 众人听后都开始窃窃私语,这一卜可见这卓曦姑娘的命运着实坎坷,可是说到芳名流传,这太不可思议了吧,大家可都不敢轻易相信。不过,岚阳一直用含笑的眼神看着卓曦,也许兀奕姑祖的话,只有他一人相信。 稍顿,兀奕姑祖又说道:“虽有诸多波折,但也会有贵人相助,因为你心地纯善,总会为他人着想,就像你现在还记挂着她人一般。” 卓曦吃惊地看向兀奕姑祖,竟然能看出来她心中所想,这兀奕姑祖着实不一般,但不知她的话可信的有多少? 哼,还流传百世,兀奕姑祖给她的评价未免也太高了吧!宛唐不悦地想,自己进入浮山院也快三年了,鸿安先生也没请人为她占卜过,当初还说是故人之女要好好照顾她,现在都比不上一个刚来的青苗了! 瞅瞅卓曦,再想想自己,可见这差距。不行,鸿安先生不为我请占,我就自己请! 宛唐越想越恼,不由地站起身来对兀奕姑祖说道:“小女宛唐见过姑祖,小女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姑祖也为小女卜上一卜。” 兀奕姑祖有些意外,眯着眼睛略微盯了她一会,微微一笑说道:“好说,取物吧!” 卓曦看了看桌案,指着一双筷子说道:“就以此著请占。” 兀奕姑祖用手轻抚着案上的著筷,又仔细看了看宛唐,略微沉吟片刻说道:“著者,双也,总是先于人知甘苦,非良木不能入,可见你天资聪慧,禀赋极高。” 听到这些,宛唐得意的又将头高高昂起,并偷偷瞥了一眼卓曦。 “但是,著本成双,无双则难成器,所以不论何时都需要有人与你相互扶持,才能保你一生无忧。如若不愿与人为伍,就像这双著,”说到这里,兀奕姑祖拿起一双筷子轻轻一抖,便掉下一支,接着说道:“当只剩下一支时,即便你是月中桂树所成,也没什么用处。” 说完,便将手中的那支单著扔了出去。宛唐看着躺在地上的那支筷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谁不知道她进入浮山院,又被凤栖夫人认做义女全凭自己的才能,想当年她所跳那支独舞现在都无人能及,凭什么说她需要有人帮扶?这明明就是告诫她,不要目中无人!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了,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宛唐姑娘,在下愿做你的那支著伴,永远跟随着你支持你!” 众人望去,只见一个浓眉阔额,鼻梁扁平,体态微胖中等身材的青年站起来,对着宛唐眉开眼笑的说道。 “伯离兄,只怕你这支著太过肥大,宛唐姑娘拿不动啊!哈哈” “宛唐姑娘,不如来看看我,还是我比较合适...”人群中有人开始说笑。 宛唐心中一阵恶寒,要不是顾及鸿安先生颜面早就拂袖而去了,最后只能青着脸坐回原处。 本想以自己现在的身价和地位,兀奕姑祖给她的评价应该不低,还想借此打压一下卓曦,没想到竟然是自取其辱,宛唐真是气愤至极却又不好发作,心里真是煎熬! 这时岚阳站起身,对众人说道:“大家莫要说笑,占卜之事本就玄妙,信则有,不信则无,我等权当借此来考量自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今日大家难得相聚,我们还是多敬敬鸿安先生和兀奕姑祖。” 岚阳的话说的合情合理,不仅活跃了宴会的气氛,还替宛唐打了圆场,宛唐感激的看向岚阳。 就在大家相互敬酒之际,宛唐起身来到岚阳桌前,花容含笑,好似柔美的月光倾洒一般,举杯对岚阳说道:“适才多亏兄长相助,小妹多谢了!” 岚阳举杯回礼道:“妹妹不必客气,我不过是据实陈情罢了!方才师弟们也不是有意冒犯,妹妹可不要往心里去!” “怎么会呢!”不介意才怪呢,宛唐可是睚眦必报! “兄长可是有些日子没来我逐月阁了,小妹也不知最近练的是否到位。”宛唐酥唇娇挺,嗔怪地说道。 “妹妹按照以往的教习去练,自然不会有错”岚阳并不理会宛唐的小女儿心思,依旧一本正经的说。 寒暄几句后,岚阳便告辞与其他师弟攀谈去了。宛唐无趣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不时的有人过来与宛唐搭讪,但都被她冷脸拒绝了。百无聊赖的喝了两杯闷酒,无意间一扭头,看到的一幕顿时气的宛唐想把手中的酒杯摔碎。 只见大厅角落卓曦的座位上,岚阳正与她相谈甚欢。那温和的表情,含笑的眼神,欢愉的神态是对自己不曾有的。 卓曦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淡淡地看着众人谈笑风生,脑海中浮现出当年父亲在家宴请弟子的情形,当时也是这般的热闹。 咦,眼前怎么多了一块白色的绸布?抬头一看,竟是岚阳温和的双眼。 卓曦正欲起身行礼,却被岚阳抬手制止了。 “妹妹可习惯这样的场合?”岚阳坐下后关切地问道。 “尚好!家父也曾在家宴请弟子,与此情形一般,只是人数不及这里的多!”卓曦平静地回道。 现在提起家人,卓曦脸上已经没有以前那种沉重悲痛,看来她已经慢慢放下对过往的眷恋,接受了这里新的生活。 岚阳欣慰地看着卓曦,缓缓介绍道:“鸿正派是一个传承清奇歌赋的门派,有一些是门内弟子主创,还有一些是搜集各地的民谣小调,加以整理改编收录在里。” “鸿安先生为何要创建一个这样的门派?”卓曦不解地问道。 “这是鸿安先生的一个心愿”岚阳的表情变得有些深沉,“待日后你就慢慢了解了。” “妹妹且随我去给鸿安先生敬酒去吧,兀奕姑祖那边你也该去道谢了!”岚阳转移了话题,望着卓曦的眼神里竟多了一丝宠溺。 坐在首位的宛唐愤恨地看着卓曦娇小的身躯跟在岚阳身后,一同去给鸿安先生和兀奕姑祖敬酒。想想从前,能跟在岚阳身边的就只有她宛唐一个人,整个凝露堂的女子哪个不羡慕她,可是,今天她却遭受如此冷落,这要是传出去的话,她恐怕会被人当做笑柄,笑话一向自视甚高的她如同秋扇一样被人嫌弃! 待二人敬完酒离开后,兀奕姑祖洞彻的眼神望向鸿安先生,问道:“昨日你亲自请我去为这小女子解围,今日又当众为她请占,你如此看重她,是不是想收她为徒啊?” “哈哈,姑祖真是慧眼如炬,老朽确实有这个想法,姑祖以为如何?”鸿安先生爽朗的大笑起来。 “此女禀赋超群,且独具慧根,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将来作为不可估量。只是现在她尚需要经历一些磨难,如果庇护太过,可能会影响她的未来,还是让她在浮山院做个普通供职吧,这对她有好处。” 鸿安先生捋着胡须点头说道:“姑祖所言甚是,老夫欠考虑了。” 鸿安先生竟然想收她为徒!一旁的宛唐听到这句话顿时气恼不已,一双粉拳紧紧攥着,锐利的指甲扎进皮肉里竟没感觉到。凭什么?我在浮山院待了三年,鸿安先生从没提过收我为徒,岚阳兄长现在除了教习外都不同我说过多余的话,不管怎样,我也曾经是长空司马的千金小姐,琴棋书画我也样样精通,怎么现在就比不过一个刚来的小丫头呢? 看着岚阳依旧与卓曦在亲密交谈,宛唐真是如坐针毡。不行,不能让这个小贱人总黏在岚阳兄长身边!宛唐看看鸿安先生又看看兀奕姑祖,脑中灵光一闪,对了,就这样... 宛唐恢复以往清冷高雅的神态,起身来到鸿安先生桌前,微微一福身,说道:“适才姑祖一占,小女十分认同,小女才学尚浅,确实需要向众姐妹多多学习。” 鸿安先生赞赏的点点头,说道:“你本才艺俱佳,能谦虚受教更会让你获益不匪,日后要多出来走动走动,与大家多多交流才对。” “先生教训的极是”宛唐一脸的谦卑,接着说道:“小女听闻这新来的姑娘很得先生的赏识,想必一定也是位才女,先生可否舍爱,让这姑娘入住我逐月阁?小女也可以与她日夜相伴,多多受教。” “哦,你要让卓曦去你的逐月阁?”鸿安先生有些疑惑的看着宛唐,他很清楚宛唐的为人,一向孤高冷傲,若不是有别的用意,怎么会随意与人亲近?! “卓曦刚刚领了职,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去做。不过你诚心相邀,那就去问问卓曦自己的意思吧。”鸿安先生微笑着回道。 “如此也好,先谢过鸿安先生。”鸿安先生真是抬举她,这点事还要征求她的意见!卓曦压抑着内心的不快,俯身回礼后就转身走向卓曦的坐席。 跟在宛唐身后的娥如此时内心十分的忐忑,不论是鸿安先生还是凤栖夫人,哪次不是有求必应的,今天自家姑娘一直遇冷吃瘪,如果待会姑娘的要求再不能实现,那今晚回去以后可有她受的! 四十九、夜聚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宛唐来到卓曦跟前,挤出一丝笑意,说道:“这位便是卓曦妹妹吧?” 卓曦立马起身回礼道:“卓曦见过宛唐姐姐!” “妹妹不必客气”宛唐兰指轻抬,示意卓曦免礼。“我虽初次见到妹妹,但心中十分的喜欢你。看到大家都很赞赏你,姐姐想请你来我的逐月阁小住几日,也好多向妹妹请教。”语气虽然诚恳,但态度依旧高傲。 刚搭话就邀请别人去自己的住所,卓曦有些吃不准宛唐这番话的真实用意,沉默了一会说道:“多谢姐姐好意,只是妹妹近日还有些事物没有处理完,等过了这几日,妹妹一定去拜访姐姐!” 宛唐僵着脸笑了笑说道:“人常说,才大者气自高,妹妹是不是看不上我这个姐姐啊,这么不肯赏脸!” 有这么邀请人的吗?宛唐姑娘这不是明摆着找事吗?萍儿和盼儿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一旁的岚阳站起来挡在卓曦前面,对着宛唐微微一笑说道:“宛唐妹妹的心意领了,卓曦妹妹虽然刚来浮山院,但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她来做。妹妹也看到了,今日众位师弟归来都带来了大量的歌赋小调原本,这些都需要卓曦妹妹协助处理。况且这距感春日的日子也不远了,妹妹还是要勤加练习,等忙过这一阵我亲自带卓曦妹妹去拜访你!” 岚阳的这番话把宛唐可气的不轻,张口“卓曦妹妹”闭口“卓曦妹妹”,看来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宛唐气呼呼地瞪着岚阳,咬着牙说道:“那好,我等这你们!”说完,转身拂袖走了出去。 跟在身后的娥如叫苦不迭,这下完了,今晚别想睡觉了。 宛唐走后,岚阳对卓曦说道:“宛唐是有点冒失,其实她心性不坏,就是性子太直,有些孤僻,妹妹不要往心里去。” “兄长多虑了,我倒觉得宛唐姑娘性格直爽,应该很好相处,待日后有时间了一定向她多多请教。”卓曦谦虚地回道。 “那就好。”岚阳温和地看着卓曦,不论何时都能这么沉着理智,这个女子总是能让自己区别以待。 “等会宴会散了,不要着急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岚阳正色道。 “见一个人?是谁啊?”卓曦有些好奇。 “到时你就知道了。”岚阳神秘地对她眨眨眼。 夜渐深,两位长者不胜酒力都退出了宴会,众弟子也陆陆续续离场,看着厅内所剩的人越来越少,岚阳起身带着卓曦离开了。 出了大厅过右侧的拱门,紧挨着落霞台大厅的一处厢房亮着灯光,卓曦认出来了,这是下人们临时休息等候主人召唤的地方。 来到厢房的门前,岚阳示意萍儿和盼儿留在外面,只让卓曦一人进去,两个丫鬟虽然疑惑,却也不敢多问。 待卓曦进去以后,岚阳折射返回大厅,莫义跟在身后笑嘻嘻的说道:“公子啊,你对这位卓曦姑娘可是不一般呐,什么都替她想到了!” 岚阳停下脚步回头瞪了莫义一眼,低声说道:“休得胡说,我只是拿她当妹妹一样看待。” 莫义一撇嘴继续说道:“我哪有胡说,明明就是嘛,你看卓曦姑娘的眼神和看别的姑娘就是不一样!” 岚阳一愣,我看她和看别人不一样?我怎么不知道!不由得说道:“至纯至真至善,她总能让人的内心很宁静...” 稍倾回过神来,在莫义的脑袋上拍了一下,严肃的说道:“不可胡说,卓曦姑娘初来乍到尚不安稳,若是你的这些话传出去了对她可是不利,回头你告知一下她身边的丫鬟,对外不可乱传!” 正准备转身离开,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盯着莫义说道:“要不是你有事没事总去找宛唐身边的娥如,外面也不至于疯传我和宛唐如何如何,你呀...” 莫义窘迫地低下头,难为情的说道:“公子,我...我...是我不对,我以后...不去找她了!” 岚阳淡淡一笑说道:“我又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再说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可不会干涉你。只是以后行事还是要谨慎些,这凝露堂人多嘴杂,而且各怀心思,小心别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莫义连连点头,心里对自家公子又敬重了几分。 卓曦进屋后,抬眼只见陈设十分简陋,靠窗的桌子旁有个丫鬟小心翼翼的坐在那里,听到有人进来,不由的抬头一看,下一刻,俩人同时“啊”了一声,原来,那个丫鬟正是卓曦牵肠挂肚的刘玉贞! 刘玉贞显然也很激动,但她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朝着卓曦福身施礼:“奴婢...见过姑娘!” 卓曦忙跑过去,拉着刘玉贞的手,声音几乎哽咽的说道:“姐姐,这里没有外人,快起身,不必行此大礼。” 刘玉贞这才站起身来,回握住卓曦的手,同样哽咽着说道:“妹妹,姐姐很牵挂你,可我又不能随意走动,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找到你...”说着眼眶就红了。 “姐姐,是我不好,没能及时抽身去看望姐姐。姐姐,你在碧云司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卓曦拉着刘玉贞一同坐下,慢慢叙话。 “还好,虽然累点,但比在山上整日提心吊胆的要好的多,只要每天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做好,勤快点就行。”刘玉贞坦然地笑笑说道。 卓曦拉着刘玉珍的手仔细看了看,发现她的手粗糙了不少,心疼地说道:“姐姐你受苦了,要不我想办法给你也换个浮山院的名帖吧,这样咱俩就又可以在一起了!” 刘玉贞连忙摇摇头,说道:“不必,不必!其实在碧云司做下人只是身体累些,但心里是踏实的。我可听说了好多关于这里姑娘们的事,她们看似风光,但终日胆战心惊,不是怕被人算计就是想着算计别人,活的十分煎熬。” 对此卓曦是颇有感触,也许刘玉贞的选择恰恰是最好的。 顿了顿又说道:“妹妹也要多当心,树大招风,因为你的才能,我时常听到有人在议论你,有说好的也有说不好的,不管怎样以后你行事还是谨慎些。” “姐姐放心,妹妹我自有分寸。姐姐的身体可有康复?”这才是卓曦放心不下的,她一直都认为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刘玉贞。 “已经无碍,”刘玉贞微笑着说,卓曦从她的笑容里看到了安详,“其实还是要谢谢那位尚依姑娘,你进入浮山院以后,她还去看过我两次,每次还会带点消除淤痧的药液,我知道她是怕我留下疤痕,其实我真的不在意。不过,这个尚依姑娘人真的很好!” “哦,尚依姐姐去看过你?那就好,起码她还能照应到你,我可很久没有见她了。” 俩人聊着聊着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卓曦问道:“姐姐今天是怎么来的呢?” 刘玉贞拍着卓曦的手背说道:“是岚阳大人说浮山院有宴,要碧云司去两个丫鬟伺茶,本来轮不到我,可他却偏偏点了我,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为了让我同你相会,这位岚阳大人对你还真是不错啊!” 卓曦脸颊微红,说道:“姐姐说哪里话啊,岚阳兄长待人一直都是这样,他对谁都很和善。” “哦,是吗?”刘玉贞俏皮的看着卓曦,卓曦不由得脸又红了。 “好了,妹妹,我不能再同你多聊了,今夜我还要在碧云司值守,你自己要多多珍重!” “姐姐珍重!”虽然同在凝露堂,可下次相聚还不知会在什么时候,卓曦顿时伤感起来。 俩人一同走到门口,再次道别后便朝各自的方向走去。谁也没注意到,厢房后面的阴影里,一个人影悄悄的伏在那里,看到这一幕后嘿嘿的笑道:“原来这新姑娘和那碧云司的丫鬟是小姐妹,有意思!” 红日高升,浮云流动,浮山院门前几个杂役已经开始打扫门口的地面。从浮山院大门里摇摇晃晃地走出一个身形微胖的青年男子。 “啊--”男子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揉了揉红肿的眼睛,边走边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喝着喝着竟然给睡着了,现在天都亮了,啊--回去再睡会去。” 竹林小径,嗯,不错,到了夏季绿竹成荫,曲径幽幽,倒别有一番趣味。男子边走边哼哼着,咦,那是什么? 竹叶虽未长出新绿,却不影响竹子的秀美,竹木掩映间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正在翩翩起舞。 眉如新月,目似秋水,尖俏的小脸独显精致,旋转之间凸翘尽显,看的男子直咽口水。 好像发现有人在偷看,女子停止了舞蹈朝来人看去,待看清来人后巧然一笑,顿时妩动媚生,男子顿时心猿意马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是伯离兄长,真早啊!”女子笑意盈盈的冲男子行了一礼。 伯离略微有些尴尬地说道:“原来是尤...怡妹妹啊,你也早啊!怎么在此处练舞啊?” 五十、套话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姐妹们都已经在各处开始演练了,我就找了这么一个僻静处,没想到竟然碰到了伯离兄长,真是好巧啊!”尤怡仰着脸,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 伯离咽了一下口水,往前走一步,神情暗昧地说道:“是很巧,看来还是和妹妹有缘呐!久未相见,妹妹越发的楚楚可人了!” 虽然厌恶但又不能表露出来,尤怡假装捡拾地上的物品往旁边退了一步,接着说道:“兄长真是辛劳,这一大早的是要去哪里啊?” “哪有辛劳,昨夜鸿安先生宴请弟子,我喝醉睡着了,这才刚醒来。”伯离说话的时候,眼光一直在尤怡的胸前游离。 压制着想赏他一巴掌的冲动,尤怡继续甜甜笑着说道:“哦,昨夜浮山院有宴会,那一定很热闹吧?但不知都有谁参加呢?” “还能有谁?”伯离又往前凑一步,微闭着眼睛追寻少女身上特有的体香,“还不就是我们鸿正派的弟子,不过还有个新来的女子。” “那个新来的姑娘怎么样啊?听说她可是才女!”这次尤怡没有躲,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伯离问道。 “才女?反正我不感兴趣,清汤寡水的,哪有我们宛唐姑娘可爱!”伯离把手伸到尤怡的头上...取下一片粘在头发上的枯叶。 尤怡轻轻一旋,拉开了与伯离的距离。随后抬指轻掩口鼻笑道:“伯离兄长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人家宛唐姑娘可是岚阳大人的心头肉,再可爱你也只能远远的看着!” “哼,净瞎说!”伯离不以为然地说道:“昨晚我就坐在宛唐旁边,看的一清二楚。岚阳一整晚都与那新来的女子坐在一起,根本就不理宛唐,最后我那可怜的宛唐铁青着脸含着泪走了!啧啧,你说这岚阳是怎么想的,这宛唐哪一点比不上那新来的女子?唉,我那可怜的宛唐...” “哟,伯离兄倒是懂得怜香惜玉!不过,听说那新来的姑娘文采极高,有些清高傲慢,伯离兄该不会是亲近不得才这么说的吧?” “我亲近她?算了吧!她有什么值得我亲近的,要啥没啥,哪有尤怡妹妹你的身段好啊!”说着,伸出短粗的手掌朝尤怡的臀部拍去。 尤怡抬手一掌打在伯离的手上,柳眉倒竖刚要发火,想到自己的目的还没达到便立刻又换一副表情。一个侧身,冲伯离媚笑一身,娇嗔道:“刚夸完你懂得怜香惜玉怎么就忘了?这条道可是时常有人走动的哦!” 尤怡这一掌打的伯离非但不恼,反而越发的轻佻起来,嘿嘿讪笑道:“有人又怎么了?我就说指导妹妹练舞不解得了!”浮山院的职责本就是编排教习曲乐歌舞,伯离虽不是凝露堂的人,但鸿安先生弟子的身份足以让他在凝露堂畅行无阻,所以,一早指导姑娘们练舞也很正常。 “唉,你要是真能指导指导妹妹也好啊,那样妹妹的舞技兴许还能赶上宛唐姑娘一些。”尤怡秀眉微颦,有些懊恼的说道。 “那有何难,只要我在就来教导你,保证你的舞技定能突飞猛进!”伯离呵呵笑着想好事。 “可是你又不经常在,哪能像宛唐姑娘经常能得到岚阳大人的教导!”尤怡可怜兮兮的说道。 “宛唐,宛唐和你也差不多,最近也是自己一个人练。昨晚听说岚阳已经好久没去看过宛唐了,我那可怜的宛唐,为了和岚阳套近乎主动邀请那新来的女子去她的住所,结果还被人家给拒绝了,这个岚阳,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伯离搓着手惋惜地说道。 哦,宛唐邀请卓曦被拒,这可是个重要线索。尤怡有些兴奋地瞪大了眼睛,追问道:“被宛唐姑娘邀请那是何等荣耀啊,这新姑娘怎么就给拒绝了呢?” “谁知道呢,也许是她自己觉得不配和我家宛唐交往吧!” “伯离兄这是你自己猜测的吧!” “是我猜的,不过我有依据,可不是凭空瞎说的。”伯离怕尤怡不信他,还拍了拍胸脯。 “嘻嘻,你能有什么证据,肯定是喝酒喝多了做梦吧!”尤怡适时地激了伯离一下。 “绝对没有,我的酒量妹妹你可还不知道”伯离见尤怡质疑他,竟然有些急了,“我可没那么容易醉,只是...只是喝多了小解的次数就多。昨晚就在我小解的时候,我看见那新来的女子和碧云司的丫鬟手拉着手聊得正欢,由此我就推测这新来的女子肯定出身卑微,只能和一些丫鬟下人交往,在宛唐跟前,她提鞋都不配!你说就这么一个低贱的女子,她怎么敢答应我家宛唐的邀请呢?!” 碧云司的丫鬟?尤怡在脑中搜索了一下,对了,卓曦净身那天给一个女子求过情,后来那个女子被遣到了碧云司,据当时的情形看,她俩肯定关系不一般,只是当时都忙着看她不愿更名的笑话竟然给忘了。 估摸也问不出别的什么了,尤怡假装惊慌地说道:“哎呀,今天蒙姑姑还有事要交待呢,我差点都给忘了,伯离兄,我得先告辞了!” 意犹未尽的伯离瞪着三角眼不满地说道:“这就走啊?你们蒙姑姑有这么早起来过吗?喂...喂...妹妹先别急着走啊,你啥时还有空啊?你...” 伯离的话还没说完,尤怡早跑的没影了,要不是为了套他的话,她才不愿和这个猥琐的小胖子聊这么久。 竹林另一头的假山下,几个女子正在努力地练着舞,虽然已经差不多将近一个时辰没有休息了,可谁也不敢怠慢,因为旁边的石桌那儿,召芫正喝着热茶紧紧盯着她们看呢。 因为是新学的舞蹈,时不时的有人跳错,可召芫好像并不在意,只是示意她们继续跳下去。几个女子心中很是诧异,今天的召芫姑娘怎么和平时不一样?没有因为她们跳错而责骂她们?其实召芫根本没仔细看她们练舞,她是在等自己要的消息。 眼角一晃,一侧有人影闪过,当看清那人影时,便挥手叫停了练舞的女子们。 “今日就到这里吧,你们回去用完早饭后再去教习堂,乐之姑娘会教你们继续学习乐器的。”一听召芫这话,几个女子都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 召芫看着众女子放松的表情,忽又凌厉的说道:“今早谁哪里跳错了,谁哪里漏跳了我可是一清二楚的,别以为我没说你们就可以糊弄过去,回去后有空了抓紧时间练习,等下次我再检查时,谁要是再出错,就在这竹林里跪着吧!”众女子又是一阵哆嗦,忙恭敬答道:“是,妹妹明白!” 因为要保持身材,所以凝露堂的这些女子每餐只能吃个七分饱,尤其这些新来的女子餐饮就更苛刻。平均每餐就只有一个馒头,一碗清汤,一碟小菜,而晚餐更是连一点菜星都看不到。这对于正在长身体的女孩子来说根本不够,所以时常有女子在练习时晕倒。昨天她们中间的一个女子在练舞时,因过于饥饿体力不支而步伐混乱,多次出错,结果被罚头顶竹竿在这竹林的碎石地上跪了两个多时辰,到现在还双膝肿痛起不来床。今早天不亮她们就被叫起床继续练舞,而那受罚的女子被告知,收了她的桃花贴,换做香囊分派到玉牌姑娘房中做丫鬟去了。 待这些女子走后,召芫对着那个人影说道:“出来吧!” 竹枝轻动,尤怡从后面走了出来。召芫看了她一眼,轻抿一口热茶问道:“怎么样,等到了吧?” “姐姐好灵通的消息,果真我在那里没等多久伯离就出来了,这个小胖子,又蠢又好色,讨厌死我了!”尤怡抖了抖身子,好像上面有苍蝇似的。 召芫白了她一眼,真没定性!不过,还是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都打听到什么了?” 于是尤怡便将从伯离那里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召芫。听完尤怡的话,召芫原本紧绷的脸上渐渐有了笑意。 “今天天气真好,本姑娘心情也不错,呵呵!”召芫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笑呵呵的对着太阳说道。 “是啊,姐姐,当我听到卓曦拒绝宛唐的邀请时差点笑出来,像宛唐那样高傲的脾气肯定恨死卓曦了!”尤怡跟着附和道。 “嗯,是的,不过这个宛唐真是够笨的,哪有刚见面就邀请人家去自己住所的?这不明摆着说:我对你有企图吗?”召芫优雅的拨弄着自己的指甲说道。 “不过,那卓曦也没答应,这俩人现在还是各在各的住处...”尤怡想了想说道。 召芫眼珠转了转,略思索了一会说道:“要想让两只蛐蛐斗,就得把这两只蛐蛐放进一个笼子里。宛唐不是想请卓曦去她的住处吗?那咱们就帮帮这位宛唐姑娘吧!” “哦,姐姐有主意了?”尤怡兴奋起来,她唯一佩服召芫的就是她总能及时想出整人的招数。 召芫重新坐回位置,轻轻呷了一口茶说道:“传话给玉音,让她到芙蓉阁见我!” 五十一、身世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桌案、木桁、床榻...简单的陈设,除了必用之物就是满屋子的书卷,很容易让人以为这是书房而不是卧室。但是整间屋子却非常洁净,不见一丝灰尘,就连门上的匾额也因经常擦拭而木质的纹理也清晰可见,相比之下“守炬”这两个字却被同化的不甚明了。两侧门柱同样一尘不染,右侧的“听雨”,左侧的“读书”也同样有些淡化了。 莫义站在门口惊奇的看着娥如,问道:“昨夜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这样憔悴?” 就一夜的功夫,昨天还漂亮精干的小姑娘,此刻却发髻松乱,一脸的憔悴,尤其两只眼睛下面的黑色圈线,更显得双目无神。 听到莫义的发问,娥如的眼泪差点流下来,她强忍着抽了抽鼻子,说道:“昨夜...昨夜没有睡好...” “是不是你家姑娘又为难你了?”莫义有些恼怒的问道。昨晚看着宛唐气呼呼的离去,就知道逐月阁肯定会不安生,娥如肯定也跟着吃了不少苦。 “莫义哥哥你就别问了...”娥如终于没忍住,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回头我就让公子好好说说她!”莫义愤慨地挥舞着拳头说道。 “不要!不要让岚阳大人再去见姑娘了!”娥如喊了起来,“每见一次岚阳大人,姑娘就会发一次火,而且一次比一次大,尤其昨夜更甚,她折腾的我们逐月阁的下人们一整晚都没睡,对我们不是打就是骂,变着法的折磨我们...”娥如泣不成声。 同样是女子,同样相差不多的年纪,可有的人可以趾高气昂的凌驾于他人之上,有的人却只能任人呼来喝去,受尽苦楚。虽然不公平,可谁也没有办法改变!莫义心疼地看着娥如,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想了想从自己身上摸出一个小物件放到娥如手上。 “这是什么?”娥如惊奇地看着手上的物件,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玉石,水润通透,白中带紫,雕刻成一只瓢虫的模样,栩栩如生十分可爱。 “这是公子赏我的玉瓢虫,送你了,瓢虫,瓢虫,所有不好的事情都飘走冲走了!”莫义一本正经地说道。 娥如破涕为笑,她拿着那只玉瓢虫把玩了几下,又把它举到莫义面前,摇摇头说道:“莫义哥哥,谢谢你,可我不能再要你的东西了,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 “拿着吧,又不是啥稀罕玩意,跟我不要客气。要不是当初你帮了我,现在还不知道我会成什么样子呢!”见娥如这样说,莫义真有些急了。 看着莫义那还有青涩但又真诚的脸,娥如心里突然涌起一阵甜蜜... “那我就收下了,不过,对我来说你送的都是稀罕玩意!”娥如冲着莫义甜甜的笑了。 这就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吧?公子说过,一个人只有发自内心的微笑才是最美的,娥如这样的笑脸,真美!莫义突然有些脸红了。 娥如也觉察到了莫义的异样,有些尴尬地低下头,眼睛盯着地面断断续续地说道:“其实...其实我来这里...是奉了我家姑娘的命,她...她让我来打听岚阳大人的动静,还有...还有那位卓曦姑娘都在做什么?” “啊~哦,我知道,不,是公子知道,所以他才让我来见你”莫义慢慢恢复了神态。 “什么?岚阳大人看见我了?可宛唐姑娘让我偷偷的来,不要让别人看见。”娥如一下紧张起来。 天还没亮的时候,她就在守炬堂门外徘徊,然后看见岚阳出了门才悄悄的来找莫义。 “没事,公子看见跟没看见是一样的,你不用担心,回去向宛唐姑娘直接禀报就行。”莫义一脸轻松地说道。 “可我该怎么禀报呢?”来这里一早上了,和莫义叙话倒是叙了不少,可真正要打听的事情还没有着落。 “今日我要随公子出去一趟,可能要两三天才能回来,至于卓曦姑娘那边,你就说她整日待在翰墨斋抄录歌赋就行了。”莫义按照公子交代的,教给了娥如。 “嗯,我知道了”娥如乖巧地点点头,最后紧紧攥着玉瓢虫向莫义挥了挥手,说道:“谢谢莫义哥哥,我会好好珍惜的!我得回去复命了,莫义哥哥告辞!” 莫义望着娥如恋恋不舍的离去的背影,暗暗叹了一口气。虽然公子待他很好,可他一个书童随侍能有什么前途?即便对娥如很上心,很喜欢,可他也不敢对娥如有什么非分之想,更不敢对她承诺什么,毕竟再过个一两年,或者更短的时间,娥如就如同以前的那些姑娘一样,踏上她自己要去的路。 “怎么回事啊?”盼儿一边嘀咕着一边低着头跨进了翰墨斋,结果和正准备给卓曦送茶的萍儿撞了一个满怀。 “哎、哎、盼儿你小心点,差点把我的茶撞洒了”萍儿眼疾手快的转了一下身,总算护住了那杯茶。 “喔,对不起啊萍儿姐姐。”盼儿抬头看了一眼萍儿,又歪着脑袋沉思起来。 这盼儿怎么了?平日里快人快语,可不会这样闷着。萍儿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盼儿嘟着嘴说。 “那你怎么跟个闷葫芦似的?”萍儿又仔细看了盼儿一眼,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啊。 “我刚才碰到娥如了,她慌里慌张的往外跑,我在后面怎么喊,她都没停下,我就在想娥如究竟怎么了。” 原来是这样,萍儿轻笑一下,把茶盘放到卓曦面前说道:“姑娘先喝口茶吧,歇歇再抄。” “先放那儿吧,我很快就抄完了。”卓曦头也没抬,依然继续抄录着。 萍儿这才回身对盼儿说道:“一大早的不在逐月阁待着,娥如来浮山院做什么?该不会是宛唐姑娘又为难她了吧?” 盼儿皱着眉说:“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想不明白。唉,其实娥如也挺可怜的,宛唐姑娘要是高兴了就赏金赏银的,要是不高兴了就又打又骂。说到底还是咱们姑娘最好”说完,盼儿又露出一对小虎牙呵呵地笑了。 也许是卓曦待人和善,这两个丫鬟平日说话也不避讳她,有什么就直接当着她的面就说了。 “你们平日里说的娥如就是宛唐姑娘的丫鬟吗?是昨夜见到的那个宛唐吗?”卓曦把刚抄录完的一卷歌赋摊开了,准备放在桌上晾着,听见她俩说话就回过头来问了一句。 “是啊,姑娘”萍儿忙过去接过卓曦手上的书卷,放到另一边的桌子上。 盼儿把茶递了过来,卓曦摆摆手,示意她放下,又拿起了旁边的一卷打开看了看,抬起头来问道:“这个宛唐姑娘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我看她好像很特别,和别的姑娘不太一样。” “不是好像,而是就是。”盼儿抢过话说,“目前来说,她可是整个凝露堂里出身最高贵的。” “出身?”卓曦顿了一下,不是来到这里的女子都和以往断绝了关系吗?出身好坏对她们来说还有什么用?卓曦怅然的问道:“这里不是不看出身吗?” “他们不让我们看,只让我们忘记一切,可他们论起我们来还是要拿我们的出身说事!”萍儿有些悲愤,又有些无奈地说。 “他们是谁?”卓曦问道。 萍儿忿忿地说道:“就是那些拿我们做交易的人!” “不过人家宛唐姑娘可就不一样了,人家可不会被人交易。”盼儿有些羡慕又有些不甘说道。 “却是为何?”听了两个丫鬟的话,卓曦的心底又升起一丝悲凉。是啊,身份地位又如何,早晚都要被交易的;才华和能力又如何,不过是他们讨价还价的筹码! “因为宛唐姑娘是鸿安先生的侄女呗...”盼儿撅着嘴说道。 鸿安先生的侄女?这不太可能吧?卓曦感到难以置信,即便鸿安先生是浮山院的主人,或者说是凝露堂的筹建者之一,可他也不能把侄女养在这种地方啊! “哪里是什么侄女,不过是鸿安先生的故人之女,委托他照顾的。”萍儿打断了盼儿的话,挤到卓曦跟前说道:“盼儿肯定是听莫义说的,莫义哪里知道那么多啊,我可是经常在下院备餐的时候碰到桐伯,经常听桐伯提到往事。” “好吧,好吧,你说的对,听你来说”盼儿冲着萍儿做了一个鬼脸,闪到了一边 “其实啊,这宛唐姑娘她本姓长空,父亲原是齐国的大司马。” 萍儿的第一句就让卓曦吃了一惊,司马?那可是掌管一国兵马的将帅之职啊!可司马的女儿怎么会沦落至此? “听说这个宛唐姑娘从小能说会唱,五岁时歌声羞死过黄鹂,十岁时就为齐国君王献过舞,小小年纪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誉满京城了。尤其舞蹈更是一绝,还有人专门做赋赞美她,说她的舞好比游鱼飞鸿什么的。” 萍儿美滋滋的描绘着,卓曦却在想,能得到这样的评价,那舞跳的该多美啊! “这宛唐姑娘可是长空司马的掌上明珠,才十二三岁,那提亲的都能挤破了门,而且不是皇亲就是贵胄。可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得罪了齐国国君,被抓住下了大狱,还把家给封了。听桐伯说当时好可怜呐,男的十岁以上全部被杀,十岁以下全都贬到边地为奴,而所有的女眷都进了教坊司,最可怕的是,长空司马的所有妻妾还有女儿直接被送进军营做了军奴...”萍儿说到这儿停住了,脸上满是不忍和同情。虽然只是在别人随意闲聊是听到的,但还是为这些人的遭遇感到悲哀,但愿这世上少一些无辜的可怜人。 “究竟犯了多大的罪,竟被抄家灭门了呢?”卓曦好奇地问道。 “好像说是...齐国国君的几个儿子为了立储的事相互斗的很厉害,而长空司马勾结当时的五公子准备谋反却被发现了,说他犯了谋...逆...对,就是谋逆大罪,所以把家都抄了,好像还牵连了好多人...”盼儿觉得自己对这一段比较熟悉就接着说了。 “嗯,好像是这样的。鸿安先生不也在齐国宫中任过职吗,所以和这位长空司马也算是旧识。可齐国的事,鸿安先生也不方便露面,只能请咱们凝露堂的恪旗主帮忙打探消息。凝露堂本事多大啊,哪儿有风吹草动全都知道,后来打听到长空司马妻女的下落,就在半道上把人劫住,硬是把长空司马的几个女儿买了下来 。”萍儿努力回忆着从桐伯那里听到的桥段,再把它们连接起来。 没想到高傲的宛唐竟然有这样一段悲惨的遭遇,想想她的冷漠,大约也缘于此吧。 萍儿缓了一缓,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本想着能顺利回来,谁知道长空司马的仇家连他的几个女儿也不放过,一路追杀,最后回到凝露堂时,其她几个女儿死的死,丢的丢,就剩下宛唐一个人了。为了保护她,鸿安先生给她更了名,把她放到容芳厅和其她女子同吃同住,对外只说是买来的青苗。” 从云端落到了泥里,想必宛唐初来的日子也不好过吧,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吧?卓曦暗叹。 “一个贵门大小姐一下子沦落至此肯定受不了,刚开始她不肯受管教,也没少被惩罚。当时召芫姑娘负责她的舞蹈教习,可宛唐姑娘的舞技远在召芫姑娘之上,这召芫姑娘心中不服也没少给她使绊子难为她。后来鸿安先生知道了,就借故安排了一场宴会,让宛唐姑娘当堂献舞,听说那场宴会上宛唐姑娘大放异彩,所有的宾客都被她的舞蹈震撼住了。鸿安先生借此把宛唐姑娘收到浮山院中,更幸运的是,通过那场宴会又被凤栖夫人看中,认了义女,还赐了宅院,至此宛唐姑娘可算是苦尽甘来了。”萍儿说道这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也为当时的宛唐感到高兴。 “这宛唐姑娘看似冷傲不桀,实则是命运多舛,这凝露堂的女子虽然出身各有不同,其实都是一样的凄苦啊!”卓曦感慨不已。 五十二、拜访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红日渐高,逐月阁现在还是一片宁静。 娥如拿着笤帚站在宛唐的卧房门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均匀的呼吸声从榻上的帷幔内稳稳地传出来,折腾了一夜的宛唐这会睡得正香。可碗盏和花瓶的碎片散落的满地都是,不打扫干净的话,等会姑娘醒来肯定又会生气;可打扫的话又难免会发出声响,万一把姑娘吵醒了,只怕又是一顿责骂。 最终,娥如还是下定决心,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还是先打扫干净再说吧,起码跪在干净的地上总比跪在这些碎片上面好吧。 娥如轻轻地挥动着笤帚,慢慢扫着,一会抬头看看帷幔,一会又停下手竖着耳朵仔细听着,还好,没有什么异常,又低下头轻轻扫着。 娥如再次抬头时,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小丫鬟一个劲的冲她招手。真是的,这才扫到一半,又怎么了?这新来的丫鬟什么也干不好! 轻轻走出房门,娥如有点不耐烦的问道:“不是让你收拾庭院吗?来这里做什么?” 这位婢女个子比娥如还要高出一些,奈何刚来逐月阁还什么都不懂,她卑微地向娥如说道:“娥如长姐,门外来了一位姑娘说是要见宛唐姑娘。” 长姐,是丫鬟对比自己级别高的丫鬟的称呼。 “姑娘?哪位姑娘?”娥如有些奇怪,现在正是早膳时间,哪个姑娘会来这儿?况且一般都是自家姑娘想见谁才会通知谁来,没有约定,自己找上门来的还真没有过。 “那位姑娘说她叫玉音,几日前就与姑娘约好今日一起排练的。”娥如昨夜几乎就没有休息过,所以今天的脾气特别烦躁,刚就把两个下人骂了个狗血喷头,这会婢女给她汇报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出错再被她骂一顿。 “玉音?”哦,好像有这么回事。这个玉音姑娘嗓音虽然不及自家姑娘,但在整个凝露堂来说,已经是上乘了。前些日子就安排她来这里与姑娘合练,可姑娘一直推脱说没有时间,一直拖到了今日。娥如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思,这凝露堂的女子她一个都看不上,奈何这次是凤栖夫人亲自安排的又不能直接拒绝,所以就这么一直拖着。 “你去把她打发了吧。”刚转过头,又觉得不妥,这新来的丫鬟万一不会说话,或者说一些对姑娘不利的话,那可就糟糕了。“等等,你来把这些收拾了,我去门口看看,记着,动作要轻,别惊扰了姑娘!”说完,把笤帚交给了丫鬟就朝门口走去。 丫鬟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完成任务了。看着一地的碎片,皱了皱眉,嘴里嘀咕着:“这好端端的物件都给砸了,真是可惜!”,便低下头认真的扫了起来。 只顾着低头扫地也不看路,一个不留神撞到了墙柱上,丫鬟吃疼,不由的大喊了一声:“哎呦,疼死了!” 谁知,这一声把宛唐给惊醒了。本就心情不好,这会好容易才睡着却被吵醒了,随手扔出来一个枕头怒喝道:“鬼叫什么,你也和本姑娘作对啊,还不让不让我睡觉了?!” 丫鬟猛地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闯祸了,本能地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又是一阵疼痛传来,这次是从膝盖上传来的,不偏不倚的正好跪在了一块锐利的碎片上。 忍着膝盖上的疼痛,丫鬟惶恐地说道:“姑娘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不小心撞墙上了...” “撞墙上了?怎么没把你撞死!你怎么这么缺心眼啊!”宛唐恼怒的骂道,不对,这不是娥如色声音!伸手拉开帷幔的一角,就看见一个浑身颤抖的丫鬟跪在一堆碎片上。 “你是谁?娥如呢?”宛唐的闺房一般只有娥如才能进出,其他的丫鬟下人是不允许的,而且这个丫鬟还是个生面孔。 “奴婢瑞儿,是昨日下午才来逐月阁的。门外有个姑娘要见您,娥...如长姐去招呼了。”丫鬟依然在哆嗦,现在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膝盖上传来的疼痛。 “谁啊?”宛唐不耐烦的问道。 “好像是叫...玉音...”瑞儿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声音也有些变了。 “行了,行了,你去把娥如找来,玉音嘛,让她先回去吧。”宛唐又躺了回去,瑞儿那颤抖的身子和痛苦的眼神让她很不喜欢,我有那么可怕吗?至于吓成这样?真是个没出息的丫头! 门口处,娥如和玉音正僵持不下,不管娥如怎么说,玉音就是不走,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见宛唐姑娘。 “玉音姑娘,我家姑娘今日身体不适,你还是先请回吧,等姑娘稍好些了你再来吧!”娥如有些急了,这个玉音真是不识好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是赖着不走。 “娥如妹妹呀,我也是不得已啊,要不是凤栖夫人下的令,我也不敢来扰宛唐姑娘的清净啊!”玉音可怜兮兮的说。 “玉音姑娘折煞奴婢了,奴婢可不敢当。只是姑娘今日实在是不方便会客...”把凤栖夫人都搬出来了,娥如差一点都想放她进来,可一想到宛唐那张铁青的脸,娥如就只能咬牙坚持。 “娥如妹妹,我也不为难你,你回去禀报宛唐姑娘,就说要是她今天不见我,我就不走了,晚上我就睡在你们逐月阁的门口,直到她愿意见我为止。”玉音倒是不急不恼,依旧笑嘻嘻地说道。 “啊?这...这不合适吧...”怎么这般无赖!娥如有一种想冲上去打人的冲动。 这时,瑞儿一瘸一拐的走来,来到娥如跟前说道:“娥如长姐,姑娘请你过去。” 娥如瞪了一眼瑞儿,当着外人的面,这幅模样不是丢我们逐月阁的脸吗?可玉音在这儿, 又不能随便发作,只好点头应了一声:“我知道了,马上去。” “快去吧,娥如妹妹,记着帮我带话啊!”玉音有些得意的朝娥如挥了挥手。 “什么?这个玉音还真是死皮赖脸的缠上了!”闺房内,听了娥如的汇报,宛唐气恼的又想摔东西。 “是啊,她都拿凤栖夫人来说事了,奴婢也不好硬赶她走啊!”娥如委屈地回道。 “算了,先让她去会客厅候着吧,等我梳洗好,用过早膳了再去见她。”宛唐拢了拢凌乱的头发说道。 “是”娥如恭敬回道,同时拿起衣服准备伺候宛唐穿衣。 “那个新来的丫鬟呆头呆脑的,赶紧把她给我退回去!” “这...”娥如有些为难地说道:“咱们要了好久,容芳厅昨日才给了一个,要不先留她两日,要是实在不行就给她退回去。” “行吧,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留一个蠢丫头受累的也是你。”宛唐阴阳怪气地说道。 偌大的客厅空荡荡的,一面屏风把客厅分隔成大小不一的两个空间,小一些的地方放了一张桌案,几个圆鼓花凳,靠墙放了几把椅子,算是会客区了。大一些的地方正中间放了一块非常大的毯子,周围边空无一物,这是隔出来的练功区。 玉音百无聊赖的转悠着,暗自感慨道:真是技高一筹身多贵,不但被人敬仰,而且待遇也不一样,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达到宛唐的水平,要是也能有自己专属的练功房该多好啊! 坐了一会也没见有人奉茶,玉音恨恨地暗自嘀咕:“这宛唐真是傲慢,也不知道让下人们给上盏茶!算了,估计这宛唐也是不懂得待客之道。说到底还是怪那该死的召芫,要来你怎么不来,非得让我来,哼,让我来了在这儿坐冷板凳!” 刚换了白玉贴的玉音以为自己再也不用受召芫的压制,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谁知才高兴了两天,召芫又找她给她派事。想想召芫那盛气凌人的架势,还有她说的话:“知道蒙姑姑为啥要给你换贴吗?并不是因为你歌唱的有多好,而是因为感春日要到了,到时各家会馆都要来挑人,给你换了贴好抬高你的身价。所以,你自己最好能认清形势,别在最后的关头出了什么差错,惹得上面的人不高兴,把你弄到那些下等的会馆可就不划算了!”想起这些话,玉音不由得就是一阵哆嗦。 召芫这是明摆着在威胁自己,要是不听她的话,她就不会让自己有好下场,就像当年的尚依一样。虽然恨,但实在没有办法摆脱。这一期的花树上有自己的名帖,也就意味着自己有可能会离开这里。一般来说,凝露堂因管教严格,从这里出去的姑娘个个都与众不同,所以各家会馆都会争相挑选。当然了,姑娘们的身价也会比别家的高出许多,到了这些会馆后,都会被当珍宝一样养着,待遇比凝露堂不知要好多少倍。因此凡名帖上了花树的姑娘,都会在这一阶段谨言慎行,生怕一个不留神,名帖被摘了下来。 玉音有点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张扬,而且还招惹了召芫。要知道,召芫可是蒙姑姑留在身边打算长期任用的,所以不管什么样的姑娘,在召芫面前都会低她一等。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召芫,她会变着法的整你,直到把你打压的再也爬不起来。跟召芫的阴毒相比,宛唐的这点冷落还真算不了什么!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就在玉音等的快睡着的时候,宛唐才拖着慵懒的身子出现在会客厅。 “宛唐姑娘可是身体有恙?”玉音看着宛唐浮肿的双眼,想着刚才娥如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宛唐也不回答玉音的问题,直接问道:“你来找我有何事?” 玉音抿了一口娥如奉上的茶,说道:“这距感春日越来越近了,凤栖夫人曾指令你我二人合演一曲,不知宛唐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宛唐鄙夷地看了一眼玉音,就知道拿凤栖夫人说事!慵懒地说道:“今日恐怕不行,以后再说吧。” 和自己猜的结果一样!玉音微皱着眉说道:“既然宛唐姑娘身体不适,那改日也行。只是...宛唐姑娘能不能定下要表演的曲目,我回去后也好自己先练着。” “你自己看着定吧。”宛唐拨弄着自己的指甲,看也不看玉音一眼。 “那就还是那首吧,这首曲子上次刚用过,现在还比较熟。”玉音笑吟吟地看着宛唐。 “怎么还是这首曲子?就不能换成别的吗?”宛唐每次登台都会要求有新的曲子,旧曲子也就拿来平时练手而已。 “目前还没有新曲子,”玉音为难地说道,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要不劳烦宛唐姑娘找岚阳大人求一首新曲,如何?” “哼,岚阳,他可没时间见我!”一说起岚阳,就想起昨夜他和那小丫头在一起的情形,宛唐气的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捏碎。 “怎么会呢?整个凝露堂谁不知道岚阳大人对宛唐姑娘最为用心,平日里常在一起弹曲练舞,谁能比宛唐姑娘的才华更高哇?”玉音眨巴着一对大眼睛说道。 “恐怕现在只有那个新来的卓曦才是让岚阳最用心的吧!”这几句话每句都如同一把尖刀戳在宛唐心上,宛唐的脸瞬间就变了颜色,冷冰冰地说道。 一旁的娥如感觉整个天都变得阴沉了,心里不断的祈祷,希望玉音姑娘不要再提岚阳大人了,要不然宛唐姑娘等会又要发火了! 可玉音好似没看到宛唐的变化一样,依然自顾自的说着:“那个卓曦姑娘啊,好像听说是有些才能,可她怎么能比得上宛唐姑娘你呢,你可是整个凝露堂歌舞第一人呐!” 听完这几句,宛唐的脸色稍微恢复一些,玉音接着说:“要我说呀,她即便再有能耐,也不该先进浮山院啊,应该先来逐月阁跟着姑娘你多学习学习。” “人家多大的架子,我可请不动!”想起昨晚被拒,而且还有岚阳帮她说话,宛唐心中的那股无名之火又在头顶烧起来了! “怎么会呢,我可听人说啊,那个卓曦姑娘人挺和善的,昨晚还和一个碧云司的丫鬟手拉着手聊了很久呢。” “喔,是吗?”贱人就是贱人,只配和一些下人交往,宛唐露出了一丝讥笑。 “是啊,这是鸿安先生的一个弟子亲眼看到的。不过,我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个碧云司的丫鬟是这位卓曦姑娘以往的一个小姐妹,好像叫...刘玉贞,俩人同时来的凝露堂,只是一个去了碧云司,一个进了浮山院。” 见宛唐一脸认真的在听,玉音又接着说道:“有个姐妹真好,我要是能知道自己的好姐妹在哪里,不管多远我都要去看看她...” “好姐妹...不管多远...看她...”这几句话让宛唐眼前一亮,对啊,应该是这样!便看向玉音,笑着说道:“那丫鬟叫什么名字?” 这一笑吓了娥如一跳,姑娘好久都没有笑了,也不知她这一笑究竟是好是坏!玉音也觉得惊艳一下,这宛唐笑起来还真是漂亮!不过还是认真地说道:“好像是叫刘玉贞!” “哦,知道了”说完这句,宛唐又恢复了以往冷傲的神态。 玉音看了看外面的天,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就不再打扰了,等哪日宛唐姑娘身体康复了,我们再合练吧!”说罢,起身告辞。 五十三、圈套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玉音走后,宛唐思索了一会,又看向一旁的娥如,问道:“吩咐你的事办了吗?” 娥如忙低头回话:“办了,已经打听清楚了,岚阳大人今日下午要外出办事,可能要三四天时间才能回来,那位卓曦姑娘一直都在抄录歌赋。” “是吗?岚阳兄长要外出?呵呵”正好,岚阳要是在的话还怕不好办呢,宛唐呵呵笑起来。 这笑声把娥如惊得浑身直发冷,她知道自己姑娘肯定在谋划着什么事,不禁替她捏了一把冷汗。自家姑娘虽说性子高傲,却没有什么坏心思,而且是个直脾气,平日里有啥想法全写在脸上了。这会阴晴不定的暗自嘀咕,不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但愿她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宛唐看出了娥如在沉思,也不多问,直接对她下命令:“你去碧云司打听一下那个叫刘玉贞的丫鬟,看看她都什么日子当值,回来告诉我。” “是!”娥如虽然奇怪,但也不好多问。 宛唐站起身准备往外走,又瞥见桌上玉音用过的杯盏,对着娥如又说道:“把她用的杯子拿出去扔了!” “是!”娥如再次躬身答道。 芙蓉苑,召芫一边翻着面前的一卷书简,一边听着站在下处的玉音回话。 “该说的你都说了吗?”召芫看向玉音,那眼神像是在看一条狗。 “是的,都说了。”在宛唐那里等了一个多时辰才喝了一口水,现在居然连坐都不给,玉音心中恼怒却只能压着。 “她反应如何?”召芫卷起书简,又拿了一本,却依然没有让玉音坐下的意思。 “她...应该是听进去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去浮山院的。”玉音咬着唇,慢慢说道。 “哦,好。这些都是参加这次感春日的会所名册,我还要好好看看,你先回去吧,宛唐那边你还是得多走动走动。” “是,妹妹知道了。”一听到是感春日的参会名单,玉音的态度立马又恭敬了起来。 看着玉音离去的背影,召芫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贱人,叫你嚣张,到头来还得乖乖听我的! 傍晚时分,卓曦带着两个丫鬟还在翰墨斋整理书简。几日下来,这些规模庞大的藏书已经被卓曦挨个过了一遍,所有散乱损坏的书简都已经更换了新的竹片,缺失的部分已经根据前后的描述重新填写好,而且每个大类里面又依次分出了小类。在整理的过程中,卓曦也进一步了解到歌赋曲辞的魅力。 这些歌赋中大到天地、日月星辰、风雨雷电,小到一草一木、一沙一土都包罗其中,而且它们都不是冷冰冰的存在,在歌赋中它们都有了情感,有了灵魂,成为了人们思想的一部分。而一些关于家国情怀、天下大义的歌赋曲辞,则会把一股浩然正气慢慢渗入人的心底。还有人的喜怒哀乐都在歌赋中可以尽情的优美展现,让卓曦了解到一个更为多姿多彩的世界。卓曦觉得自己以前真的曲解了歌赋,现在她觉得这些歌赋已经慢慢融入到自己的血液中,已经开始喜欢上歌赋曲辞了!想想鸿安先生安排自己整理书简,其实也是为了让自己进一步的了解歌赋曲辞,也真是难为先生的良苦用心了。 “总算整理好了,也算没白费咱们姑娘的一番辛苦!”看着架上整齐有序的书简,盼儿拍了拍手上的浮灰,欣慰地说道。 “是啊,咱们把每个书简都排上编号,以后要是找哪卷书按照这个编号很快就能找到了。”萍儿开心的时候声音更为悦耳。 就在三人欢喜聊天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阵窸窸窣窣衣裙摆动的声音,抬眼望去,只见门口出现一个体型修长的身影,每一步都显得韵感十足。 “难怪走路没有声音呢,看这影子都感觉是在飞。”盼儿赞叹道。 如此轻盈的步伐,应该是一名...舞者吧?卓曦猜测着。 随着影子的拉长,门口出现了一个精妙绝伦的女子,定睛一看,竟然是... 宛唐姑娘! 明艳的衣裙,一头飘散的乌发,精致的妆容。昨天的宛唐给人的感觉是清新高贵,而今天却是冷傲中带有一丝妩媚,真是美人千面啊,瞬间三人都有种自惭形秽的念头闪过。 宛唐来到目瞪口呆的三人面前,娥如跟在后面暗自得意,这可是自己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给姑娘精心收拾的,看这位卓曦姑娘在自家姑娘面前,就好像山上的野草和天上的云彩相比一般----差的可是天高地远! 宛唐得意的看着卓曦,说道:“怎么,这么晚了妹妹还在忙吗?” 卓曦微施一礼,回道:“宛唐姑娘!已经忙完了,真准备回去。” 宛唐转到一侧的书架前,看了看满架的书卷,问道:“这些都是妹妹自己整理的吗?想想以前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岚阳兄长想要找卷书可真是不容易,尤其是晚上,经常都是姐姐我举着灯,兄长一卷一卷的翻找。” 萍儿和盼儿对视一眼,怎么听宛唐姑娘的话都觉得像是在挑衅。 宛唐顺着书架继续往前走,随手拿起一卷书展开看了看,看着上面整齐娟秀的字迹,一丝妒意涌上心头,冷笑一声说道:“妹妹真是有才,就连残缺这么多都给添补上了,还给书卷做了标记!” 卓曦微微一笑,说道:“姐姐谬赞了,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有两个丫鬟帮忙。” “她们?她们也能算人?”宛唐轻蔑地扫了一眼卓曦身后的两个丫鬟。 面对宛唐如此的污蔑,萍儿眼中泛着泪光,紧紧的咬着唇;盼儿则攥紧了双手,恨恨地盯着宛唐;就连一旁的娥如也低下了头,谁让她们身份低微,面对别人的羞辱也是敢怒不敢言。 卓曦向前走出一步,平静地说道:“姐姐此言差矣,她们同你我一样也是赤条条的来到这世上,也同样是女子,只不过因每人的父母地位、家庭境遇不同才有了高下之分,而在这凝露堂里我们的本质是一样的。” 最后这句话厉害了,在凝露堂里她们都是待售的商品,所谓的出身贵贱又有什么意义呢?萍儿和盼儿感激的看向卓曦,娥如也对卓曦有了一丝好感!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居然敢当着这些丫鬟的面顶撞我!真得教训教训你!宛唐刚要发作,猛又想起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便压下心头的火气,对卓曦笑着说道:“妹妹的见解可真是不同凡响啊,姐姐我真喜欢你这样的性格!昨日鸿安先生还说妹妹才华出众,要我和妹妹多接触接触。姐姐我一个人住在逐月阁真是寂寞,多希望能有个人来做伴...” 说着走到卓曦跟前,又说道:“今日姐姐从碧云司请了位技艺高超的茶师去我逐月阁侍茶,本来想请岚阳兄长和妹妹一同前去品茶,不巧岚阳兄长却不在浮山院,要不妹妹就先与我一同前去,等岚阳兄长回来了我再请他。哦,对了,据说那位茶师的制茶手法很不一般,能以花果入饮,制出的茶不但清香可口,而且还能颐养心神,那位茶师好像叫...”宛唐好像忘记了茶师的名字,停了下来。 “叫刘玉贞,也是新到碧云司没有多久。”娥如接过话说道。 “对,好像是叫刘玉贞,不知妹妹可有兴趣与姐姐一同前去啊?”宛唐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卓曦,让旁人看了都感到难以拒绝。 卓曦虽了解了宛唐的身世,但对她的为人还不是十分清楚,她可不想与一个自己还不了解的人走的这么亲近。再者以宛唐这么高冷的性格,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请自己去她的住所,难道真的只是听从鸿安先生的吩咐?还是... 见卓曦沉默不语,宛唐嘴角微挑,轻笑着说道:“怎么,妹妹是不肯赏脸了?” “姐姐盛情相邀,妹妹岂有拒绝之理!只是今日已晚,待明日我禀过鸿安先生了再去叨扰姐姐...”本想直接拒绝她,但一想到宛唐刚才说到请了刘玉贞就有些犹豫。昨夜和刘玉贞匆匆聊了几句,她说自己最近夜里总是睡不安稳,卓曦想到自己刚来浮山院时也是这样,当时岚阳还专门给她送了一盒宁神丸,卓曦就想着送她几颗让她安安神。可以她俩现在的身份差距,平日想要见面是很难的,若是今夜刘玉贞也在逐月阁,那自己倒是可以瞅机会把宁神丸给她了,所以卓曦回答的很婉转。 “妹妹可能不知道,姐姐的逐月阁里有一处语星台,是一座小楼,在那儿观星赏月可是一绝,所以姐姐才赶在这个时间过来,邀请妹妹随我一同观星品茶。至于鸿安先生那里,妹妹更不用担心,到时我遣人告知一下鸿安先生,先生若是知道你同我在一起自是不会说什么的。”宛唐见卓曦有些心动,遂缓和了语气殷切的说道。 “如此,那妹妹就从命了!”卓曦想着也就去喝个茶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而且宛唐态度还这么诚恳,要是再拒绝的话就有点太不识趣了,况且还能见到刘玉贞,便答应了她。 见卓曦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宛唐,盼儿顿时有些着急了。这宛唐平日里谁都不待见,怎么就单单对自己姑娘另眼相待了呢?这其中会不会有诈?于是两步走到卓曦跟前说道:“浮山院有规定,晚上众弟子和供职都不能随意外出,况且姑娘晚饭还没用呢...” 盼儿话还没说完,宛唐一记眼刀飞来,吓得盼儿不由的闭了嘴。宛唐冷笑道:“真是个不懂规矩的丫头,我就管不起你家姑娘一顿饭吗?你们要是不放心的话现在就去禀报给鸿安先生吧!” 娥如惊了一身冷汗,她平日里和盼儿关系不错,知道盼儿心直口快的性格。此时,她生怕盼儿惹恼了宛唐,宛唐会伤害盼儿,而她却帮不上忙! 卓曦把盼儿拉向身后,回头笑着对她说道:“不妨事,姐姐就是邀我去品茶,很快就会回来的。” 宛唐看着这一对主仆,撇了一下嘴角说道:“还是卓曦妹妹人缘好啊,连丫鬟都这么护着你,不过,这个丫鬟确实得****才对。” 卓曦向宛唐微施一礼,回道:“姐姐勿怪,妹妹日后定当严加管教!” “好了,时候不早了,别因为这些不值当的人扰了咱姐妹的兴致,卓曦妹妹,咱们走吧!”说完,迈着优雅的步子转身往门外走去。 盼儿眼中噙着泪,看着宛唐洋洋自得的样子,她总觉得宛唐的笑容下面是一片阴影... 五十四、语星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果真如宛唐所说,在逐月阁北边靠外墙一侧有座小楼,其上依势建了一个小阁台。这里视野开阔,远处连绵的山脉,还有漫天的星辰一览无疑。 说是阁台,其实也算得上是一个小居室。里边打扫的很干净,一张只能躺下一人的小小床榻,一张略有些陈旧但不失精巧的案几,摆满书卷的书架...看到这些卓曦暗想:此室虽小,但却雅致,不知是何人平日在此居住?宛唐吗?看着不像... 正对门口处摆放了一张略微大一些的桌案,上面摆放了几碟糕点,还有一壶泡好的茶。卓曦与宛唐分宾主坐下后,宛唐就介绍起桌上的糕点来:“来,妹妹,尝尝这块芙蓉糕,入口酥脆,甜而不腻;再尝尝这块玉沙饼,入口绵软,咸甜相宜,别客气,来,尝尝吧!” 卓曦拿起宛唐极力推荐的糕点轻咬一口慢慢品尝,确实如宛唐所说那般,香甜可口,点点头说道:“姐姐这里的糕点确实好吃!” 宛唐得意的一笑,说道:“好吃吧?这可是凤栖夫人赏赐的,估计妹妹在浮山院从没有吃过吧?以后要是想吃的话就来姐姐这里吧,姐姐这里的好吃的多的是!”说罢,轻佻地看着卓曦。 这分明就是嘲笑自己没有见过世面!卓曦放下手中的糕点,冲宛唐淡淡一笑,说道:“多谢姐姐厚爱,不过妹妹无福消受。糕点虽可口也不过是五谷所成,粗茶淡饭虽简陋却最为养人!妹妹还是适合普通的食物。” 宛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过马上又挤出一个笑脸说道:“要不说妹妹与众不同呢,姐姐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好了,既然妹妹不喜这些糕点,那我们就品茶吧。” 娥如马上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水一出,顿时一股清香甘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卓曦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气,没错,就是这个味道!如花香,如甘蜜,沁人心脾,悦人心神。当时就是这样一杯茶,挽救了刘玉贞不被送入花田,同时也让她失去成为姑娘的资格,只能做粗活重活的下人,连各姑娘身边的丫鬟都比不上。 见卓曦陶醉的神情,宛唐得意的一笑,说道:“妹妹可识得此茶?此茶名唤美人笑,这可是蒙姑姑和凤栖夫人的新宠,据说只有碧云司一位新来的茶师才会制此茶,来,妹妹请!” 卓曦也不跟宛唐客套,直接端起杯子浅饮一口,瞬时香甜盈口,一股温润的感觉顺喉而下,腹部也跟着温暖起来。饮完只觉得满口清爽,周身竟然出了一层薄汗,顿时觉得精神了不少。虽口无余甘,但这股清香的感觉却一直萦绕心间。 宛唐一直观察着卓曦的表情,见她一直流连在这茶水的味道间不由的嗤笑一声,果然,玉音说的没错! 其实宛唐并不喜欢饮茶,她实在不适应茶刚入口的苦涩,甜糯的糕点才是她的最爱。她觉得喜欢一种茶肯定是因为喜欢和茶有关的这个人,看卓曦如此沉醉,想必她和那个制茶的丫鬟关系肯定不一般。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叫刘玉贞的茶师可就是她的软肋了!宛唐暗自得意起来。 良久,卓曦饮完了一杯茶,问道:“请问姐姐,那个制茶人可在这里?能否引见一下?” “哦,妹妹想见这位茶师呀,娥如,去把那位茶师请过来。”宛唐微侧着脸对娥如吩咐道。 “啊~那位茶师...制好这壶茶后就...已经走了...”虽然姑娘提前交代她这样回答,但她还是有些紧张,毕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撒谎的。 “哦,已经走了,真是可惜!”宛唐瞪了一眼娥如,心中暗骂:真是没出息!遂转过头来对卓曦说道:“妹妹如果真想见这位茶师,姐姐可明日再请她过来。看今夜星光烁烁,流云纤纤,又是咱们姐妹第一次相聚品茶,妹妹也该开心些才是。” 刘玉贞走了?卓曦心里有些失落,刚才还让盼儿回去取了宁神丸带过来,怎么她就给走了呢?唉,算了,看了我和玉贞姐姐还是缘分太浅。 “妹妹家中还有什么人啊?”宛唐给卓曦添了一杯茶,随意的问道。 “家中...” 家人?她不在的这些日子,还会被当做家人吗?应该会的吧,说不定父亲已经为她立了牌位,那母亲会不会因为她的离去而病情加重呢?还有两个弟弟还和以前一样淘气吗?卓曦不由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落了下来。 “家中已经没人了...”卓曦咬着唇回道。 “唉,原来妹妹也和姐姐一样,都成了孤女。妹妹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把我当做亲姐姐吧,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以后没事就常来走动走动。”宛唐看着卓曦悠悠的说道。 娥如在一旁眼珠子瞪的老大,自家姑娘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和善?她跟了宛唐快两年了,除了岚阳,也没见宛唐给过谁好脸色。 “多谢姐姐垂怜!”卓曦也有些诧异,这和传闻中的宛唐可真不一样,看来传言确实不可信,宛唐并不是冷傲无情之人。 “姐姐我出身虽较妹妹稍好一些,可那又怎么样?一旦家破人亡,往日那些追着讨好你的人都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宛唐想到落难时,那些往日的家中常客看到她们时就跟躲瘟疫一般驱赶她们,恨不得把手中的茶杯捏碎。 这宛唐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啊!卓曦同情的看着宛唐,想安慰她却不知从何开口,最后只说了句:“姐姐,往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还是过好以后的日子...” “过去?怎么可能过去?谁对我作的恶我都记在心里,有机会我一定会加倍还给她!”宛唐恶狠狠地说,茶杯中的茶水被洒了一地。 卓曦被吓了一跳,看来这宛唐确实很记仇,想想她从一个人人追捧的名门贵秀沦落为阶下囚,经历了多少人情冷暖,有这些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宛唐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眼神涣散的盯着外面的星空恨恨地说道:“说什么歌赛黄莺,不过是练歌时正好二哥射下了一只鸟;说什么王宫献舞,不过是父亲献给齐王的一名舞姬眉眼和我有些相似罢了。只是为了讨好父亲,就连我这样的一个庶女都被他们传的神乎其神,可父亲刚一入狱所有人都翻了脸,往日那些门客宾朋跑的比鸟兽都快,还有那些所谓的朝中好友,明知父亲是被冤枉的却连一个帮他说话的没有,可怜父亲一生为国争战,最后却冤死狱中。可怜我们这些女眷,我们有什么错?我们都是恪守家规的女子,却被他们当牲口一样买卖,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宛唐恨恨地诉说着,两行晶莹的泪珠从脸颊滑落。卓曦被震惊了,别人在传言宛唐的身世时都只是羡慕她曾有过的辉煌,可谁会在意她心中的苦痛和伤痕,谁会真正替她着想?难怪她心中那么多的怨恨,又那么的孤独... 一旁的娥如也被宛唐的话惊住了,她平日里只看到姑娘张扬跋扈的一面,却不曾想到她所受的伤害原来如此之大,不由的心中悲戚也跟着落下了泪。娥如把一块帕子递了过去,声音颤抖着说:“姑娘...” 话还没说完,手中的帕子就被宛唐打掉了,娥如这才反应过了,姑娘就是姑娘,即便再凄惨也不是她一个丫鬟能怜悯得了得。一个激灵,娥如识趣的低下头退到一边。 宛唐一改往日的优雅,直接用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泪珠,仰天长叹:“谁对我的恶,我会记住;谁对我的好,我更会记住。这几年来也只有鸿安先生和岚阳兄长是真心待我,可鸿安先生太过软弱,父亲落难时他躲在这里都连面都不敢露,最后也只救下了我一个人。” 为什么要说鸿安先生软弱呢?为什么不想想先生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卓曦回想着盼儿当初对她讲的鸿安先生的事情,好像也是为了躲避追杀才来到这里的。看来仇恨已经堵塞了宛唐的心智,她只会狭隘的按自己的心思猜测他人。 “只有岚阳兄长全心为我着想,初来时我万念俱灰,是他一直不断的安慰我鼓励我,他甚至怕我寻短见天天陪着我。也是他教授我练舞的技巧功法,一遍遍的监督我练习,我的舞技才不断提升。那时他陪着我去凝露堂后面的山坡上看天上的白云,听耳边的风声,说是让我放飞自我感受世间万物;他让我看鸟雀在枝头跳跃,看游鱼在水中追逐,让我把这些灵动的姿态融入到自己的肢体当中...” 说到这些,宛唐的脸上露出了纯真的笑容。 想想那时候的宛唐应该是最快乐的吧!卓曦的脑海中浮出一个画面,一对少男少女并肩坐在一棵大树下面的草地上,少年手拿一把野花轻轻的诉说着,明媚的阳光照在少女甜美的笑脸上,一阵风吹过,漫天的蒲公英到处飞舞,少女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受着阳光、感受着风声、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正在遐想着,突然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回神一看,却见宛唐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卓曦不由的打了个冷战。 “是岚阳兄长把我推到了凝露堂首舞的位置,岚阳兄长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还有他对我的教诲我一个字都不会忘记。当年凤栖夫人赐我这座逐月阁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废弃的荷花池重新修整好,然后又建了这座语星台。这里,岚阳兄长以前也经常来,陪我看落日,陪我看星辰,月光特别好的时候,他吹奏我跳舞...当他不在的时候,我看到水里的游鱼,看到白云的倒影,看到这夜晚的星月就能感受到岚阳兄长时刻陪在我的身边...”宛唐眼中波光流转,闪动着思念,也流露着疯狂。 宛唐在即将失去一切的时候遇到了岚阳,于是岚阳便成了她唯一的精神寄托,成了她要守护的唯一,所以她才会这么激烈地反对别人靠近岚阳。卓曦慢慢了解了宛唐的心思,可自己对岚阳只是像寻常的兄长一般,并没有其他想法。所以卓曦很平静,对宛唐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看着卓曦竟然如此平静地看着自己,宛唐慢慢恢复了过来,长出一口气又看向外面的星空,慢慢说道:“近来岚阳兄长对我的关注没有以往那般多了,除了练习舞技就不再和我说过多的话。我知道这凝露堂的每个女子都对兄长有非分之想,肯定是哪个不知死活的贱人缠住了兄长!可她们谁也别想抢走岚阳兄长,因为兄长曾和我说过,他对凝露堂的女子都是出于怜悯之情,别无他想。那些个贱人真是痴心妄想,还想着高攀岚阳兄长,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看看自己配吗?妹妹你说是不是?”说罢,转过头来冷冷的看着卓曦。 五十五、软禁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盼儿回听菊堂取了宁神丸,一路小跑着来到逐月阁,找到语星台时却看见萍儿独自坐在楼下,惊奇的问道:“萍儿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姑娘呢?你怎么没在她身边?” 萍儿用手朝上指了指,无奈地说道:“宛唐姑娘说只邀请姑娘一人在此品茶,让我在下面等着,不过看样子她们应该还在叙话。”楼上时不时飘下的话语,让萍儿确认卓曦目前还是安全的。 盼儿仰头看了一会,除了那一点点的灯光什么也看不到,不过宛唐那忽高忽低的声音让她心里忐忑不已,这个宛唐姑娘究竟为何要请姑娘品茶,还不许带自己的丫鬟? “妹妹年幼无知,不懂姐姐所说的这些。”卓曦依然淡淡地看着宛唐,宛唐刚才激动的情绪并没有对她有多少影响,“不过妹妹却懂得将心比心的道理,若是真心相待,对方自然会感知。如若出现变故,也有可能是双方都发生了变化,要想知道原因,看看别人也多想想自己!” “哦,妹妹这话的意思是姐姐我错了?”还从没人敢这样教育过宛唐,鸿安先生只关心她是否安全,凤栖夫人只关心她的舞技,曾经最关心她的岚阳最近也是淡漠了许多,听一个小丫头这样教训自己,宛唐一双美目瞪的恨不得要把卓曦吃掉! “不是,姐姐理解错了。古语曾有云’君子当一日三省’,我们虽为女子,也要经常反省自己,检讨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卓曦想到自己的父亲,因为这些是父亲教给她的。 “哦,听妹妹这番话倒感觉像是在听教书先生的训导一般,斯文有过却不实用,呵呵...”宛唐轻蔑地笑着。 看卓曦还要说什么,宛唐直接打断了她:“姐姐今天失态了,妹妹可别见怪,时辰不早了,妹妹不是还没用晚膳吗?姐姐去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妹妹先品茶稍待片刻。若是妹妹感到孤寂了,那边倒是有一些书可以拿来解闷。这些都是岚阳兄长为舞蹈排演所著,就是不知妹妹看不看的懂...”说着就起身向外走,她可不想给伶牙俐齿的卓曦留下反驳的机会,要是再让她说出什么让自己难堪的话,难保自己控制不了要发火! 听到下楼的脚步声,萍儿和盼儿忙起身向上看,等了一会,却只见娥如提着灯笼,后面跟着宛唐一个人下来。盼儿忙迎上去问道:“宛唐姑娘,我家姑娘呢?怎么不见她下来?” 宛唐却好像没看见她们一般,径直走了过去,盼儿正准备追过去,却被娥如给拦住了。 “盼儿姐姐,你们先回去吧,你家姑娘今晚就住这里了。”娥如小心翼翼的说道。 “什么?姑娘今晚就住这儿了?这怎么行?”两个丫鬟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娥如,到底怎么了?不是说好来喝茶的吗?怎么喝着喝着又给留下了?”盼儿向来心直口快,拉着娥如不让她走,就要问个明白。 “盼儿姐姐,真的没事,就是我家姑娘还要留卓曦姑娘用晚膳,怕时辰太晚不安全,就让卓曦姑娘留在这里了,况且卓曦姑娘也挺喜欢这里的...”话虽这样说,但娥如的眼睛一直闪烁不定,盼儿越发的内心不安。 “不行,我得见见姑娘,问问是不是这样!”盼儿说着,提起衣裙就要往楼上走。 “大胆!我逐月阁岂是你一个卑贱的丫鬟想闯就能闯的吗?让你们回去你们就回去,还磨蹭什么?要是有什么不放心的就回去禀报鸿安先生去吧!”宛唐看到娥如和盼儿拉扯起来,便厉声喝道。 毕竟尊卑有别,萍儿和盼儿纵使再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以下犯上的后果她们是承担不起的。最后,两个丫鬟眼中含着泪,无奈又不忍的离开了逐月阁,临走时盼儿将那盒宁神丸悄悄的塞到娥如手里,委托她转交给卓曦。 看着两个丫鬟走远的背影,宛唐问娥如:“如果有有一天我也遇到类似的情况,你会怎么做?” 娥如还在暗自思索着到底该不该把宁神丸给卓曦,猛又听见宛唐发问,一时慌乱竟不知如何回答,张着嘴“我...我...”吭哧了好一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宛唐脸色一沉,哼了一声说道:“行了,不用你费心想,我知道了!” 啊~这是把姑娘给得罪了,娥如心里一惊,心里直骂盼儿害人不浅。“姑娘,不是的,不是...”娥如追上宛唐想解释一下。 “不是什么?还不快去备晚膳!要是把这位卓曦姑娘给饿着了,她的俩丫鬟找上门和我算账,我可惹不起!”宛唐冷嘲热讽的呵斥着娥如,娥如脸一阵红一阵白,低下头不敢吭声。 “还愣着干什么?”宛唐又一声喝起,娥如这次如梦初醒般的跑开了。“真是个没用的东西!拿赏赐时只会眉开眼笑,真有个什么事了一点忙也帮不上!”宛唐恼怒地骂着。 看着娥如转过墙角,却听见什么东西撞击的沉闷声传来,紧接着就是物品掉落在地摔碎的声音,然后一个怯懦的细细声音传来:“啊?是娥如长姐,对不起,对不起,是奴婢...”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啪、啪”两声,然后就是娥如愤怒的声音:“长眼睛干什么的?就不能小心点!” 宛唐娥眉紧锁看向转角的方向,这些下人真是不让人省心!娇喝一声:“娥如,怎么回事?” 很快娥如带着一个低头躬身的丫鬟走了过来,见到宛唐说道:“这个丫头太不长眼...” 宛唐仔细一看,认出了是给自己打扫房间撞到墙上的那个笨丫鬟,随即冷嘲一声说道:“还真是不长眼...”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又对娥如说道:“一会你把这个蠢货带上去...”娥如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两个闹心的丫鬟走了,宛唐这才开始考虑眼下的事情。这个卓曦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岚阳兄长可以什么都不管整日与她在一起,鸿安先生还想收她为徒,就连兀奕姑祖也对她赞赏有加,还有这些丫鬟下人们竟然也对她这么上心,看来我真得多留她几日,好好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能耐...不是说她聪慧过人吗?那我就试试她,对,就这样...宛唐一边沉思着,一边慢慢往回走。 等了许久仍不见宛唐归来,茶也慢慢变凉只剩下一点余温。卓曦一时有些烦闷,真不知道这场会面到什么时候能结束?油灯的火苗也小了很多,卓曦信手拿起一根银针挑了挑,整间屋子瞬间亮了不少,那如豆的火苗急速的跳跃着。 “灯花跳跃,肯定是亲人在思念你,”这是母亲说的,“这灯花跳跃的这么厉害,肯定有人正在十分急切地想着我。”卓曦盯着那不停跳跃闪烁的灯花微笑着自语道,是谁在想我呢? 父母吗?肯定是的,他们肯定一刻不停的在想我,就像我想他们一样。玉贞姐姐会不会想我呢?应该不会了吧,虽然短暂但昨晚也算见过了,起码现在不那么牵挂了吧。岚阳兄长?拜托你可千万别想我,就因为你,宛唐都把我当成仇敌了!不过,仔细想想,岚阳兄长真的如她们说的那样,待我和别人不一样吗?没有啊,岚阳兄长待谁都很温和,待我也和奉朝兄他们待我一样啊,都是把我当妹妹看待的,能有什么不一样?卓曦实在想不明白,便摇摇头不再想了。 还有谁呢?对了,萍儿和盼儿肯定也在担心我吧,傻丫头,宛唐没那么可怕,我好着呢。这俩丫头肯定还在下面等着我,我应该去看看她们。 卓曦正准备起身时,却见娥如带着一个丫鬟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娥如对卓曦行一礼道:“卓曦姑娘,这是给你备的晚膳,因不知你口味如何,就做的清淡些,要是觉得不合口的话,你尽管吩咐。”说完,俩人将碗碟摆开。 一盘酱肉,一盘炒白菜,还有一盘凉拌菜,一碗清汤,俩个馒头,见丫鬟递上了一双筷子,卓曦不禁问道:“怎么宛唐姑娘不来吗?” 娥如笑笑回道:“姑娘先用吧,我家姑娘有些乏了,就不陪姑娘了,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这是什么道理,哪有请客时主人却不露面?卓曦觉察到宛唐请她来可不单单是喝茶吃饭这么简单。 “这个是瑞儿,今晚就由她侍奉姑娘,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就是!”娥如说完就准备往外走。 究竟是什么意思?主人不露面,又给我临时安排个丫鬟,这不是捉弄人吗?这宛唐究竟唱的是哪出?! “等等,你家姑娘究竟是什么用意?萍儿和盼儿呢?”卓曦有些恼怒了。 “能有什么用意?”娥如不怀好意的说道,“等姑娘用罢了晚膳时辰就不早了,我家姑娘怕你等会回去不安全,就安排姑娘今晚住在这里了,萍儿和盼儿就让她们先回去了。”娥如一改刚才恭敬顺从的态度,变得冷漠强硬起来。 “我可没有答应要留在这里,现在就告辞!”卓曦强忍着怒火,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谁知刚到门口,就闪出两个强壮的身影拦住了卓曦的去路,这应该是宛唐的护院,此时正手拿木木棍堵在门口。娥如在后面冷哼一声说道:“我家姑娘吩咐了,今夜卓曦姑娘务必留在这里,要不然传出去了可要说我们逐月阁待客不周了!” “你们...这是软禁!”卓曦怒了,回身朝娥如吼了起来,“你们有什么资格把我关在这里,宛唐这么胡来,就不怕鸿安先生责罚吗?”这肯定是宛唐的主意,谅她一个丫鬟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姑娘怎么样! 骗她来品茶,遣走她的丫鬟,如今还要把她软禁在这里,就算鸿安先生再护着她,也不可能任由她胡作非为! 娥如冷笑一声:“姑娘可能不知道吧,鸿安先生可是宛唐姑娘的伯父,对我家姑娘向来爱护有加,即便再大的事也从不会指责她;至于岚阳大人嘛,只要我家姑娘高兴,他是什么都不会管的!” 看着娥如冷漠得意的脸庞,卓曦的心底竟然又升起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得先回去再说。 可就在卓曦一愣神的功夫,娥如留下一句:“姑娘在这里安心住下就行,吃穿用度亏待不了你的。”便闪身走出了房门。 五十六、温暖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娥如一出房门,双手立马捂在狂跳不已的胸口处,稍缓了缓,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哎呀妈呀,吓死了,要不宛唐姑娘非逼着自己对卓曦这样,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对一个姑娘冷眼相待,况且还是自己同乡侍奉的姑娘,得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和盼儿解释了。 颤抖着双腿走下楼梯,娥如收敛了一下心神走向站在一侧的宛唐。宛唐看了娥如一眼,问道:“怎么样?她有没有闹啊?” “没有,不过看样子很生气。”娥如谨慎地回道。 “她不是挺能闹的吗,怎么不闹了?哼,传言不可信呐!”宛唐轻蔑地看了一眼楼上那透着微光的房间,问道“对了,那饭菜她吃了吗?” “没有,她好像很警觉,我一上去她就觉察出不对劲,一直嚷着要回去。” “是吗?这警觉未免也太晚了吧!现在她已经成了我的笼中雀,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宛唐好不得意,这种主宰别人命运的感觉,真好! “从现在起,她只能吃我的剩饭,穿我的旧衣,没我的允许,不许她随意走动,听明白了吗?”宛唐脸色一凛话锋也凌厉起来,随后又说道:“你去一趟容芳厅,找召芫要些人来...” “真是岂有此理!宛唐究竟想干什么?”卓曦生气的一甩衣袖,猛地坐了下来! 谁知那丫鬟见一见卓曦发火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浑身颤抖着朝她磕了一个头,声音颤抖着说:“姑娘...息怒...求您千万...千万不要出去...” 这反应未免有些太大了吧?卓曦奇怪地看着这个丫鬟,猛然间...卓曦对瑞儿说道:“你抬起头来!” “奴婢不敢...”瑞儿怯怯地回道。 “没事,你家姑娘不在这里,我只是这里的客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卓曦放缓了语气说道。 瑞儿这才慢慢抬起头,一张清秀的小脸上左右各有一个清晰的红色指印,五指分明,清晰可见! 卓曦的眼中满是痛惜,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刚来时的情景,她柔和的对瑞儿说道:“你起来吧。” 没想到瑞儿依然跪在地上哭着哀求:“姑娘求求你,求你千万不要出去,也别...别把我赶走...” 卓曦看着瑞儿可怜的模样,估计也是在这里被人欺负的害怕了,便蹲下身子看着瑞儿说道:“你是叫瑞儿对吧?” 从没有哪个姑娘这样屈尊和她平视着,瑞儿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木然地回道:“是...是的” “你来这里多久了?”卓曦依然平静地望着瑞儿,她想试着从瑞儿这里了解一些情况。 “昨天...刚来的...”虽然卓曦很和善,但瑞儿的眼中依然满是恐惧。 “哦,他们安排你做什么?”卓曦好似和友人聊天一般淡淡地问。 “他们叫我打扫庭院,又让我收拾屋子...可我总做不好,就...让我来伺候姑娘...”瑞儿有些语无伦次。 一个新来的丫鬟,看来她知道的可能也不多,卓曦对她浅浅一笑,说道:“起来吧,和我不用这么客套。” 瑞儿又是一个叩首,还是念叨着:“姑娘你千万不要出去,也求姑娘千万不要赶我走...” “哦,这是为何?”卓曦眼神温和又坚定地问道。 “因为...因为...他们在院子里放了狗,只要姑娘一出去就会被咬碎...”瑞儿艰难地说道,“他们说...要是姑娘走出了这间屋子,或者...或者姑娘不要我了,就把我...送到花田卖掉...”说完这些,瑞儿因为极度的恐惧浑身不停的颤抖,虽然已经泪流满面,却强忍着不敢哭出声来。 看来这个丫鬟真的是被吓怕了,卓曦轻轻对她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出去的,也不会赶你走的,我刚来这里什么都不熟悉,还需要有人照顾,你留在这里正好。” “真的?姑娘不会...嫌弃我吧?他们都说我...笨,说我要是再伺候不好姑娘就不要我了...”瑞儿听了卓曦的话,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她想笑,可脸上的伤又阻碍了她的动作,她也只能僵硬着动了动嘴角。 看着瑞儿有些滑稽的表情,卓曦心底升起一股悲凉,这个瑞儿肯定是被人打击的太多了,以至于连最后的一点自信都丧失了。她扶起瑞儿说道:“看你长得这般机灵乖巧,怎么会笨呢?其实,很多时候我们没有必要在意别人怎么说我们的,别人说我们笨,只是觉得我们没有达到他们的要求,可就我们自身来说,我们每个人都有聪明的地方。” “姑娘,真的吗?我...可能真的不笨?!”瑞儿又一次流泪了,不过这次是笑着流泪的,虽然那笑的模样很难看。“我娘就说我不笨,我在家绣花绣的可好了,街坊邻居都夸我...对不起,姑娘,我多嘴了...”意识到自己在姑娘面前失态,瑞儿又恐慌起来。 “没关系,你看你这样就挺好啊!你要相信自己本就不错,要知道自信的女子是最美的!”卓曦依然微笑着看着瑞儿,虽是初次见面,她真的希望这个女孩子能坚强起来。 “谢谢姑娘,你人真好,你是我在这里见过的最好的姑娘!”从没有哪个姑娘对她讲过这么多,还这般贴心,瑞儿开始喜欢上这个卓曦姑娘了。 “好了,别总跪着了,快起来吧!” “是...哎呦...”瑞儿刚站起来就感到膝盖处一阵钻心的痛,忍不住喊了起来。 卓曦被吓了一跳,眼见瑞儿快倒地了,忙拉了一张凳子过去,瑞儿正好跌坐在上面。 瑞儿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坐的是姑娘们才能坐的凳子,针刺一般又要站起来,还连说:“姑娘,这使不得,奴婢不敢...” “没事,坐着别动!”卓曦按住了瑞儿,又问道:“你腿有疾?” 瑞儿难为情的说:“早上不小心被碎片扎到了...啊~姑娘,使不得,使不得!” 卓曦一把将瑞儿的衣裤拉倒膝盖上面,两个膝盖的皮肤一片通红,每个膝盖上都有四五个短小的划痕,其中有几处还在往外渗血,都已经这样了,刚才还跪了那么久,卓曦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想想都觉得疼! 卓曦仔细看了看,问道:“你这膝盖是不是还有旧伤啊?”今日造成的伤口应该还是红色的,可这膝盖上还有好几处暗色的条纹,看似正在愈合的伤口。 “这...”瑞儿使劲咬了咬唇,慢慢说道:“前些日子跟着那舞姑娘练习舞蹈,总是出错,后来召芫姑娘检验时嫌奴婢跳的不好,就...罚奴婢在竹林的碎石地上跪了将近两个时辰...所以留下了旧疾,现在走路都不是很稳...让姑娘见笑了...” 卓曦真的愤怒了,两个时辰,差不多一上午的时间,看瑞儿差不多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召芫怎么忍心让她在跪在碎石地上这么久,这不明摆着要把瑞儿的腿给毁了吗? 卓曦提高了声音对瑞儿说道:“瑞儿,你去找宛唐姑娘给我要一些治外伤的白药和一个暖手的手炉。” 什么?瑞儿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忙摆着手说道:“姑娘,不妨事的!” 卓曦压低声音对瑞儿说道:“你还能走路吗?” 瑞儿点点头,卓曦又说:“你去找宛唐要这些东西,就说是我不小心磕着了要用,另外这里晚上太冷,我必须要一个暖手的手炉。” 见瑞儿急的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卓曦定定地看着瑞儿说道:“我现在在这里需要你照顾,你要是身体不适又怎么能照顾我呢?去吧,去找她要去吧,我现在还是她的客人,她肯定会给的。” 瑞儿感激的点点头,慢慢站起身朝外走去。 夜空中暗云流动,群星也忽明忽暗,这会儿又起风了。芙蓉阁院墙外一个女子小心的护着手里提的灯笼,以免被风吹灭。她一路走走停停,远远的看到芙蓉阁高大的屋脊时不由的咒骂道:“该死的召芫,都这个时辰了还要我去见她,怎么这么能折腾人?肯定又是谁惹她生气了,找我来出气!也不想想自己做了多少缺德事,就不怕遭报应...” 骂归骂,路还是得走,没一会就到了芙蓉阁的大门前,一个小丫鬟看见提灯笼的女子忙跑了过去,对她说道:“尤怡姑娘快去吧,姑娘正等你呢!” 尤怡应了声,把灯笼交给了小丫鬟,正准备进去时突然听到一阵琴声,不由得停下脚,仔细听了起来。 这琴声很熟悉,是...是召芫的琴声!召芫为人虽然有些歹毒,但琴艺确实不错,说她在整个凝露堂中数一数二一点也不为过,尚依第一,她第二! 真是奇怪,好久没听见召芫弹琴了。这个召芫不高兴了就骂人,高兴了就弹琴,今天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啊?既然高兴,应该不会骂人了吧?尤怡一边寻思着一边走了进去。 此刻召芫正端坐在琴案旁,玉腕微抬,十指轻动,悠扬的乐曲便应指而生。即便听见有人走动,召芫仍然目不斜视,神情专注。尤怡不由的暗叹,没想到专注于弹奏的召芫竟是这般的温婉可人,要是她一直保持这个样子该多好啊! 琴声明快,曲调欢愉,看来召芫的心情不错,节奏轻松舒缓...尤怡不由的也沉浸在这琴声中。忽然,曲调急转,变得高亢激昂,节奏也随之紧凑起来,琴声明显变得阴郁了...尤怡也跟着紧张的出了一头冷汗。 终于,召芫双手平放于琴弦之上止住了琴声,她斜睨了一眼旁边冷汗涔涔的尤怡,说道:“怎么样?听这琴声感受到了什么?” 尤怡微微抬手拭了拭额头的冷汗,仔细回味了一下说道:“不甘,痛苦,愤怒,...” 召芫看着尤怡,淡淡一笑,说道:“其实我今天心情很好!” 尤怡愕然... 五十七、偷听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召芫用小丫鬟递上来的毛巾擦了擦手,对尤怡说道:“刚才逐月阁来人了,猜猜是什么事?” 尤怡转了转眼珠,神情暧昧的说道:“是不是和卓曦有关?” 召芫呵呵一笑,说道:“是的,确实和卓曦有关,而且是我们谁也猜不到的事情。” “什么样的事情?”尤怡很是好奇,让宛唐和卓曦互斗正是召芫的目的,看来她的目的达到了。 “这个宛唐真是太可爱了,她...”召芫哈哈大笑起来,可尤怡听着却觉得阴冷可怕,“她把卓曦软禁起来了,而且就软禁在她的逐月阁里,你说好笑不好笑?” “啊?真是这样?”尤怡吃惊的张大了嘴巴,这个宛唐真是胆大包天,卓曦虽然刚来不久,可也是鸿安先生亲自点名要的人,她这么做就不怕鸿安先生责罚吗?! 召芫有趣的看着尤怡的表情,开心的说道:“这个宛唐就是个没头脑的蠢货,除了会跳舞别的什么也不懂,还以为鸿安先生还像以前那样任由她胡闹。知道为什么岚阳兄长最近冷落她吗?那正是鸿安先生授意的,他觉得宛唐太过任性,想给她点教训让她收敛收敛,没想到她竟然变本加厉,把鸿安先生刚任命的女通笔给软禁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尤怡感叹召芫获取消息的手段,鸿安先生授意岚阳冷落宛唐,这绝对是浮山院的隐私,没想到召芫居然都能探听到;还有上次诱骗伯离晚宴消息,也是召芫告诉她伯离出行的时间和路线...尤怡不由得后背发凉,这要是自己有点什么小动作,会不会也被她探知道?看来以后还是别出声骂她了,在心里骂骂就行了。 “那我们能做些什么?”尤怡赶紧收拢了心神,她也想知道召芫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做什么?谁需要帮助就帮谁,就让她俩好好去斗吧,斗的越激烈越好,鱼死网破最好!”召芫恨恨地说道,眼中满是杀气! “现在我们要帮谁?”尤怡小心翼翼地问道。 召芫转过身来看着桌上的一堆书简说道:“宛唐让我给她调配几个新人过去,说她要亲自**,将来为她伴舞所用。” “她又来要人?昨天不刚给她一个婢女吗?这最近各处都在加紧排练,哪有多的人给她呀?”这宛唐真是任性自私,稍有不对就把人打发走,人手不够了又来要人,每个月就她的院子都要换好几次人。 召芫看着尤怡有点不耐烦的说道:“你怎么不动脑子想想,就宛唐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她会亲自**?还不知道是给谁找的事吗?” 尤怡恍然大悟的一拍额头说道:“她要人是让卓曦**的,要是卓曦**不好,那她就可以说卓曦才能平庸,不配留在浮山院。” “总算开窍了。”召芫瞪了一眼尤怡,指着那堆书简说道:“现在就查查,看看各处这几天排练的情况如何,把那些个笨的蠢的,还有不听话的都找出来,明天一早你就把她们都送到逐月阁去!” 瑞儿来到宛唐的房门口,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勇气敲门,正徘徊时却看见娥如急匆匆的走过来,瑞儿忙一闪身躲到阴暗处。待娥如进去后,瑞儿竟鬼使神差的来到宛唐的窗下,半蹲着身子,把耳朵贴紧窗户偷听里面的谈话。 “怎么样啊?”是宛唐慵懒的声音。 “已经见到召芫姑娘了,她答应明天就安排人过来,只是...”娥如有些犹豫的声音。 “只是什么?”宛唐有些不耐烦,她最讨厌别人跟她兜圈子。 “只是召芫姑娘说最近各处都在为了感春日加紧排练,那些练得好的都已经排位了,就剩下一些资质不太好的了...”娥如小心的说道。 “哦,是吗?”宛唐竟然笑了,娥如很是奇怪,往常姑娘的要求不能满足时她都会大发雷霆的,今天怎么不生气了? “没关系,反正咱们的卓曦姑娘才华出众,能力不俗,再蠢笨的交给她都能**好,你只要去安排下那些女子的吃住就行了,别的就不用管。”宛唐得意洋洋的说道。 瑞儿膝盖本就有伤,这样半蹲着腿部受力伤口就更疼了,一个哆嗦身子不稳就要摔倒在地,她急忙抓住旁边的墙柱,却不小心踩到窗户下本就松动的砖头,“哗啦”一声,一块砖头竟然让她给踩的掉了出来。 “什么人?”娥如听到响声立马冲了出来,当看清地上的瑞儿时,有些恼火的问道:“不是让你伺候卓曦姑娘吗?你在这儿做什么?” 瑞儿依旧怯怯地回道:“奴婢是...是奉卓曦姑娘的命来...来向姑娘讨一些治外伤的白药...” “白药?她要白药做什么?”娥如质疑地看着娥如 “卓曦姑娘刚才发火摔了碗碟,不想却被碎片划伤了,所以让奴婢来讨些白药...”瑞儿按照卓曦教她的话说道。 “竟然被自己摔的碗碟给划伤了,呵呵,还有这么笨的人吗?好了,娥如,给她就是了!她还要什么东西?”宛唐在里面听到后,一高兴就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卓曦姑娘说这儿夜里冷,还要一个暖手的手炉。”瑞儿低下头惴惴不安地说道,按照宛唐的性情,能答应一个就很不错了,再提要求,她就可能...要发火了。 “真是矫情!好吧,人家是第一次来,不能亏待了人家,都给了她!”宛唐懒懒的说道,“行了,都下去吧,我要睡了。” “是”两个丫鬟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宛唐的卧房。 萍儿和盼儿忧心忡忡的出了逐月阁,俩人都担心卓曦的安危。虽说宛唐姑娘不太可能伤害她们姑娘,可她今天的举动确实让人感到奇怪,她为什么不让我们跟着姑娘?为什么要把我们打发回去?她究竟要对我们姑娘做什么? 两个丫鬟在逐月阁门口徘徊了一阵,觉得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就顺着墙摸到了语星台的下面。这语星台在逐月阁的最北边,后面是一小片树林,晚上没有月光照耀,整个树林就是一片影影绰绰的黑暗,偶尔一阵风吹过,枝摇影动,枯叶翻飞,很是阴森可怖。 盼儿虽然害怕却不出声,她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萍儿,只是紧紧的抓着萍儿的衣袖。萍儿同样害怕,但她更担心卓曦,不停的变换位置仰头看着,希望能找到卓曦所在的房间。 突然盼儿小声惊呼了一下,拉拉萍儿的衣袖说道:“萍儿姐姐你快看!”,萍儿顺势望去,只见对面半山坡上一片鳞次栉比的宏伟建筑此刻正灯火通明,还时不时的有曲乐之声传出。 俩人对视一眼,萍儿小声说道:“那应该是凤栖夫人的彩虹泉院,听说那里被一条河水贯穿而过,只要下雨就有彩虹出现,应该是整个凝露堂中最豪华的院所了。能进到那里面的姑娘可不是一般人,好像就宛唐姑娘和召芫姑娘去过。听桐伯说本来凤栖夫人是要把宛唐姑娘留在那里的,可鸿安先生不同意,这才把距离最近的逐月阁给了宛唐姑娘。” 盼儿撅着嘴说道:“鸿安先生真应该同意宛唐姑娘住在那里,要不今天也不会把我们姑娘强留在逐月阁了。” 卓曦姑娘!两个丫鬟这才想起自己是干什么来了,忙手拉着手又顺着墙脚找起来。终于在差不多快绕过这片小树林的一处二楼的小屋里,看到了微弱的灯光。俩人商量了一下,就对着上面的屋子大喊起来:“姑娘!姑娘!卓曦姑娘!” 也不知是俩人的声音不够响亮,还是被突起的风声遮住了她们的声音,总之楼上没有任何反应。 盼儿沮丧地说道:“算了吧,姑娘听不到我们的声音,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萍儿也不说话,只是趴在墙上竖着耳朵仔细捕捉着什么,盼儿好奇的问道:“萍儿姐姐...”,却被萍儿“嘘”的一声制止住了,盼儿也学着萍儿的样子趴在墙上,好像真的听到了什么声音,只是十分的模糊,完全分辨不清。 盼儿正准备离开,却被萍儿拉住了,萍儿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上面,盼儿又贴着墙听了起来。这次的声音比刚才大了许多,隐约能分辨出卓曦的声音,好像在说什么“软禁”“鸿安先生”,再往后就听不清了。 两个丫鬟站直了身子回想着刚才听到的话,“软禁”,姑娘这是被宛唐软禁起来了?这可怎么办? 盼儿一下子哭了出来,说道:“这可怎么办呢?姑娘被软禁了?他们会不会欺负姑娘呢?姑娘连晚膳都没用,还穿的这么单薄,萍儿姐姐,咱们的想办法救救姑娘!” 萍儿拉着盼儿的手说道:“盼儿你先别急,刚才不是听到姑娘说鸿安先生吗?咱们这就去找鸿安先生,宛唐是鸿安先生的侄女,她肯定会听鸿安先生的话,只要鸿安先生让她放人她肯定就会放的!” 盼儿含着泪点点头说:“咱们现在就去,鸿安先生那么看重姑娘,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五十八、求救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瑞儿把东西拿回来后,卓曦就让她坐好动手给她敷药,这白药有止血消肿的功效,可刚敷上去的时候会刺激伤口,痛感会比较明显。 卓曦一边柔和的给瑞儿敷药,一边轻声说道:“忍着点啊,刚开始会有点疼,一会就好了。” 瑞儿点点头,看着卓曦认真为自己敷药的样子,一股暖意从心头涌起,从小到大除了娘再没人这般友善的对待过她,况且还是一位和自己年龄相仿但地位比自己高的姑娘!突然感觉鼻子酸酸的,眼泪不知不觉就留了下来。 卓曦看到瑞儿流泪,忙停下手上的动作,问道:“是不是很疼?那咱们先缓一缓再敷。” 瑞儿抽嗒着摇摇头,说道:“不是,姑娘,不疼...” “那你怎么哭了?”卓曦有些不解的看着她,想了想又说道:“没关系,疼就喊出来,喊出来就会好点。” 瑞儿哭的更厉害了,她使劲的摇着头,想说话可一股酸涩感正充斥着她的口腔,让她怎么也开不了口。 卓曦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肯定吃了不少苦,你心里的痛肯定比身上的痛更厉害,但我也相信你是个坚强的女子,要不然你坚持不到今天。” 但凡来到凝露堂的女子,哪个不是在鬼门关上走过一遭的,能通过一次次的筛选留下来,哪怕成为最低等的丫鬟婢女,除了自身条件以外,就是内心深处的一点期盼支撑着。 “好了,我去给你倒杯茶,你先压压神。” 卓曦准备起身时却被瑞儿死死的拉住衣角,“姑娘,”瑞儿双眼通红,泪光盈盈的看着她,“姑娘,我真的不疼,我是...感动”瑞儿想了一想,才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感受,“谢谢...你,自从来到这里就没有一个人和我好好说过话,你是唯一一个待我好的,谢谢姑娘!”说完这些,瑞儿又泣不成声了。 卓曦重新坐到瑞儿身边,对她说道:“瑞儿,曾经我也和你一样,认为这世上都是坏人当道,可慢慢的我发现,不管在哪里总能找到好人。也就是说,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有好人和坏人,当你想要成为一个好人时,你就能碰到好人;当你心里想着要干坏事时,你碰到的都是坏人!所以,只要我们坚信自己是个好人,就总能碰到好人!” 瑞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敬佩的看着卓曦说道:“姑娘你懂得真多!” 卓曦微笑着对她说:“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的!” “真的吗?”瑞儿眼中立马有了神采,可转瞬又黯淡了下来。“不可能的,我从小就被人看不起,就连我爹都不喜欢我,说我没用……” 瑞儿陷入了回忆中,喃喃地诉说着身世:“我在家排行第二,上面有一个姐姐,去年刚出嫁;下面还有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前段时间我娘...又有了身孕,我爹想再要个弟弟,可又怕养活不了,就...把我卖了。我爹还嫌卖的钱少,一直骂我是赔钱货...”话没说完,两行清泪又滴落下来。 “瑞儿,你记着,别人口中的你并不是真正的你,因为别人并不了解你,你应该做的,就是抓住所有的机会去努力,努力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样!”卓曦轻轻抚摸着瑞儿的头发,语气坚定地对她说。 可能是受到了卓曦的感染,瑞儿擦了擦眼泪,定定地看着卓曦说道:“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理会别人怎么说我、骂我了, 姑娘,谢谢你的教诲,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卓曦呵呵一笑说道:“说什么报答啊,只要你以后开开心心的能过好就行了,别这么客套!” 忽然瑞儿想起了刚才的一幕,赶紧压低声音把她在宛唐屋外听到的都告诉了卓曦,最后瑞儿还告诉卓曦,今天宛唐根本就没有请刘玉贞过来,只是要了她制的茶而已。 “我已经猜到了”卓曦点点头说道,一边把手炉放在瑞儿的双腿下面,对她嘱咐道:“让腿受点温热有利于恢复,还能避免以后落下病根。” 瑞儿感激地道完谢,又说道:“她们就是有意刁难你,姑娘你明天打算怎么办?”瑞儿开始替卓曦担忧起来。 卓曦看着她坦然一笑,说道:“遇到事情时,光是害怕和回避是没用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直接面对它,想办法解决它!” 瑞儿还是有些疑惑地看着卓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萍儿和盼儿就来到了鸿安先生居住的莫问居。她们昨晚就来过一次趟,可桐伯却说鸿安先生已经睡下,就把她们打发回去了。两个丫鬟一夜都守在卓曦的房间,稍微听见一点风吹草动就跑出来,看看是不是姑娘回来了。熬到了后半夜,俩人实在撑不住就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谁知醒来时红日已高。 桐伯看到俩个丫鬟风风火火的赶过来,忙放下手里的水瓢,直起身子对她们说:“我说丫头们,别这么慌里慌张的,小心摔倒!”谁知话音刚落,萍儿就“哎呦”一声摔了个跟头。 盼儿忙扶起萍儿,冲着桐伯喊道:“桐伯你嘴真毒!就不能说点好的吗?” 桐伯嘿嘿一笑,说道:“我正收拾这些坛坛罐罐准备种花用,你们就闯进来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说点好听的,你们姑娘有信了!” 萍儿一听,也顾不得脚疼,忙问道:“真的?太好了,那姑娘什么时候回来呢?” 盼儿也急切的问道:“用不用我们去逐月阁去接她?” 桐伯一时有些语塞,面对两个护主心切的丫鬟真不知该怎么开口。 看桐伯的表情好像不太对,两个丫鬟对视一眼,萍儿瘸着腿往前走一步,问道:“桐伯,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是好事吗?” 桐伯有些艰难地说道:“是好事...可也不是特别好的事...刚才逐月阁来过人了,说宛唐姑娘要请卓曦姑娘帮她教导几个练舞的丫头,这几日暂时就住在她那里,还说卓曦姑娘的一切用度逐月阁负责...鸿安先生已经答应了。所以,你们...还是回去吧!” “什么?”两个丫鬟同时瞪大了眼睛,“鸿安先生怎么可以答应呢?我们姑娘根本不愿意留在逐月阁,昨晚我们亲耳听见姑娘喊着要见鸿安先生呢!”盼儿喊了起来,气的小脸通红。 “桐伯,卓曦姑娘是被软禁的,我们要见鸿安先生,向鸿安先生禀明原委,您就让我们进去吧!”萍儿一瘸一拐的走到桐伯跟前央求道。 “唉,孩子们,鸿安先生刚才出去了,你们听我一句话,姑娘们的事让姑娘们自己解决,咱们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就行了。好了,回去吧,回去把听菊堂守好就行了。”桐伯摇摇头,也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两个丫鬟呆呆地立在原地,连鸿安先生都不管了,还有谁能帮到姑娘?岚阳大人?可岚阳大人昨天就出远门了,还得有个三四天才能回来。现在该怎么办?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还是回去想想办法吧。半晌,盼儿才扶着萍儿跌跌撞撞的往回走。 看着两个丫鬟惆怅的背影,桐伯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唉,不是老爷不想管... 莫问居靠西一侧的厢房内,鸿安先生和兀奕姑祖正面对面坐着品茶。 “姑祖啊,你不让我插手卓曦的事情,可宛唐万一要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该如何是好?”鸿安先生呷了一口茶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宛唐确实有些莽撞,做事也没有分寸,她是该吸取点教训了,而卓曦尚年幼,还需要多历练历练。这次的事情就让她们自己解决,对她们来说也算是一次考验吧!你只需要派人暗中盯着她们,确保她俩不出事就行了。”兀奕姑祖还是那样的从容不迫,神情淡然地说道。 “唉,也怪我没有**好宛唐,看看她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鸿安先生双手一拍膝盖,痛惜的说道。 “这也不能怪你,当年长空司马助你逃离齐国,你感念他的恩情想解救他的子女,可最后就剩了宛唐这一点骨血。为了她,你甘愿受制于人,也对她关爱有加,可你对她的护佑又太过,以至于现在这样恣意妄为!”兀奕姑祖的一双慧眼盯着鸿安先生,为他解惑。 鸿安先生长吁一声,将一丝悔意放进了回忆之中,“也怪我当年一时意气用事,非要教五公子在国宴上演奏那首民间小调,结果被人抓住把柄连累了五公子,也连累了司马长空和姑祖你。” “往事已逝,就不要再提了。其实当年危机重重,就算没有那首小调的事,也有人会用别的事来中伤五公子。我与五公子的乳母是闺中好友,她为了保护五公子不惜搭上性命,我只不过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有什么值得提的?!”兀奕姑祖透过窗户望向远方,回忆过去难免会有一丝悲伤,悲伤就悲伤吧,悲伤过后继续坚强就行了! “对于长空司马我很愧疚,所以就想在他的孩子身上弥补,不想却把宛唐给害了...”鸿安先生无力地摇摇头。 “宛唐已经长大了,是该放手的时候了,她必须学会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否则将会害了她一生,那才是真的愧对长空司马!”兀奕姑祖眼神坚定地说道,“还有岚阳,他是男儿,千万不能再束缚他了!有些事是需要他自己去做的,冒险也是免不了的,要不他以后怎么回归到他的位置去?” 鸿安先生点点头以示赞同。 五十九、约定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六个小姑娘一字排开站在荷花池旁边的角亭里,宛唐一个个仔细看过,转头对尤怡问道:“就这几个?” 尤怡讪笑着说道:“最近人手有些紧张,只能抽出这几个。只是这几个丫头有些愚钝,还要劳烦宛唐姑娘多费心**!” 宛唐会意的一笑,说道:“无妨,我这里有最好的教习师, 再愚笨的都不要紧,有劳尤怡姑娘了!” 哈哈,卓曦考验你的时刻到了!宛唐得意的朝语星台的方向望去。 卓曦正在梳洗就听到有上楼的脚步声,瑞儿从门缝中向外看去,发现是宛唐过来了,忙低声告诉卓曦:“宛唐姑娘来了!”卓曦示意她继续为自己梳妆。 宛唐进来后,卓曦即不起身也不吭声,娥如在一侧不悦的说道:“卓曦姑娘,我家姑娘来看你了!”言外之意就是提醒卓曦起身行礼。 卓曦瞥了一眼宛唐,说道:“宛唐姑娘见谅,我尚未梳洗好,无法起身向你问安!”对待宛唐这样傲慢的女子,就不能太客气,要不然会让她更看不起! 宛唐竟然没有生气,还笑呵呵的说:“妹妹昨夜睡得可好?昨夜实在是太晚了,怕妹妹回去路上不安全,所以才将妹妹留了下来,妹妹可不要误解了姐姐的一片好心呐!” 卓曦依然腰背直挺,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说道:“多谢宛唐姑娘的好意!那我现在总可以回去了吧?” “妹妹好容易来一趟别这么着急走啊,我已经差人禀报了鸿安先生,说这几日就让妹妹留在这里,鸿安先生也同意了,姐姐这里还有好些事情需要妹妹帮忙呢。”宛唐有些得意地笑着说道。尽管宛唐笑起来很美,可卓曦总觉得她的笑没有哭好看,起码哭还算是真性情的流露,而笑,就太假了! 宛唐的话还是让卓曦有些意外,这宛唐真是胆大,把卓曦自己软禁在这里,竟然还堂而皇之的禀报了鸿安先生,估计鸿安先生也不了解实情,肯定还希望自己与宛唐多走动走动。唉,现在看来也指望不上鸿安先生帮忙了,只能靠自己了! “我能做什么?我既不会歌也不会舞,能帮你做什么?”卓曦站直了身子来到宛唐面前。 卓曦让瑞儿给自己梳了一个高高的发髻,这样在宛唐跟前能减少些身高的差距。 而宛唐看到卓曦的装束,在心里又是一通咒骂,没想到那个蠢丫头梳头的本事一点也不比娥如差。 不过宛唐脸上依然带着笑,说道:“姐姐还真有事请妹妹帮忙,我最近忙着排舞,可有几个伴舞的丫头总是跳不好,姐姐知道妹妹可是咱们浮山院的才女,就想请妹妹帮忙去****!” “宛唐姑娘真是折煞我了,我也就只会写写字,这**伴舞的事情不是我所长,恐怕要让宛唐姑娘失望了!”自始至终,卓曦一直称呼宛唐为“姑娘”,足见陌生与疏离,可即便是这么生疏的情况下,宛唐还请人帮忙,也真是太不见外了! 宛唐有些恼火,自己好声好气和她说话,她却不知好歹的一味推脱,最后,宛唐脸色一变,一甩衣袖说道:“让你在这里帮我做事也是鸿安先生答应的,妹妹这样推诿是不是连鸿安先生的话也不听了?这样吧,妹妹什么时候把那几个丫头**好了,我亲自就送你回去,另外还有厚礼相赠!” “此话当真!若是我**好了就让我回去?”卓曦盯着宛唐问道! “那是自然!”宛唐被卓曦盯得有些不自在,她不明白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怎么会有这么凌厉的眼神!当然,她也不甘示弱地说道:“若是妹妹没有**好那该...” “但凭宛唐姑娘处置!”卓曦神态自如的回道!其实昨夜卓曦已经考虑好了,你既然要放招,那我接招就是,只是不能就这么简单的答应,要不然宛唐肯定会变本加厉地刁难她。 “好,一言为定!那妹妹就请吧!”宛唐得意的转身走了。 在刚上楼之前,宛唐已经挨个检查过那几个女子了,不是动作不到位,就是肢体太僵硬,看样子是没有任何基础的,短期内想要练出点样子估计是不可能了。卓曦,你完了,我一定会让你声名扫地!宛唐心里痛快极了!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客厅旁边的练功区,六名女子依旧一字排开站在两位姑娘的面前。这六名女子都低着头,双手都紧紧攥成拳,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宛唐坐在主位上对这几名女子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在我这逐月阁里练舞,这位是卓曦姑娘,由她负责你们的日常教习。” 六名女子朝卓曦行礼:“见过卓曦姑娘!” 卓曦起身回礼,她注意到这几名女子的眼中闪过一抹讶异。确实,起身回礼只是面向级别相等的姑娘,而她们虽然都持有桃花贴,目前的地位却是最低的。 真是脱不了一身俗气!宛唐腹诽道,随后对娥如说道:“娥如,你先展示一段。” “是”娥如答应一声,便来到中央。 起步轻盈,动作优美连贯,尤其是中间的那段旋转,简直就是刮起了一阵彩色的风。整个动作用时虽然不长,但却要四肢配合到位,而且要又一定的稳定性。就这么一段动作,没有一定的基础是不行的。 宛唐确实不愧是首舞,连丫鬟都功底这么深厚,卓曦暗叹。 宛唐扫了众人一眼,对那六名女子说道:“这是《蝶舞》里的几个动作,你们先一个个过来练一遍。” 可怜的这六名女子,本就因为在别处学的不好经常被斥责,内心对这些练习已经充满了恐惧,现在就只是看了一遍,就要独自开始练习,而且是在那个人称“舞仙”的宛唐面前!心里的压力可想而知。结果,一个个颤巍巍的走到练功区的中央,有的刚开始就出错,有的把前后动作做反,还有两个姑娘在旋转时直接摔倒了。一旁观看的几人都感到惨不忍睹。 等六人重新站定,宛唐对卓曦说道:“妹妹,你也看到了,跳成这样还怎么往后排呀?这要是再跳不好,她们几个都得送到花田去。” 一句话把六名女子都吓了一跳,谁都知道花田的可怕,她们都紧张的看着宛唐,又看向卓曦。 卓曦看着她们惊恐的眼神,颤抖的身体,心中的悲悯一下子升腾起来,她看着这些女子,对宛唐说:“她们没问题,肯定能练好!” “哦,是吗?妹妹这么有把握?”宛唐就等着卓曦这句话,“妹妹需要多久能把她们**好?五天?十天?” “多则五天,少则三天!”卓曦肯定的说道! 宛唐一愣,她让娥如刚才跳的那段其实算得上中等难度,当时娥如都练了将近一个月才练好。没想到卓曦居然只要三五日,看来这个卓曦对舞蹈真的是个白痴,这练舞不像做赋,没有常年累月的练习是练不好的。宛唐瞬间有一种套中猎物的感觉,笑着对卓曦说道:“好吧,那就给妹妹五天的时间,五天后我来验看。” 卓曦转过头来对她说道:“其实三天就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三天?宛唐差点笑出声来,还说她是才女,这分明就是个蠢女!就这样的水平三天就想练好,简直是痴人说梦!且听听她有什么要求,便说道:“妹妹需要什么尽管说来。” “从今日起,我负责教习她们练舞,外人一律不许插手干扰!对于她们的吃住也不能苛待,不知这些宛唐姑娘可能答应?” “这是自然!”这再好不过了,宛唐才懒得管呢,就等三天后看卓曦的笑话吧。 “那好,还请宛唐姑娘把我的住处与她们的安排在一起,现在,我就带她们走!”卓曦说着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宛唐很是诧异,忙问:“妹妹要去哪里?” “荷花池”卓曦头也不回的说道。 六个女孩子又回到了荷花池旁边的角亭里,她们也不搞不明白为什么让她们这样跑来跑去。因为刚才的表现失误太大,所以都低着头等着教习姑娘的责骂。可卓曦看着她们只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们口渴不?” 奇怪,怎么没有像平时一样迎来一场暴风骤雨?这个卓曦姑娘不忙着教她们舞法和技巧,怎么倒关心起她们渴不渴?姑娘们面面相觑,实在搞不懂。 突然,她们中间的一个女子“扑通”一声跪下了,她哭着朝卓曦说道:“姑娘,我们是太笨了,怎么也学不会,求姑娘开开恩,先不要责罚我们,让我们再练练吧!”这位女子想起以前练舞时,有人口渴,偷偷跑去喝了口水,结果被管带姑娘直接拿热水泼到脸上,直到现在脸上还有一道疤。 卓曦知道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走到她跟前,柔和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梦...琴”女子颤抖着回答。 梦...孟,卓曦一阵恍惚,多熟悉啊,可惜现在已经不在了。卓曦蹲下身扶起梦琴,说道:“梦琴,我知道你们肯定一大早就被管带叫起来,早饭都没吃好就被带到这里,刚才又练了一阵舞,现在肯定口渴了吧?” 众女子都是一阵惊讶,为何这位姑娘这么和善,和别的姑娘不一样? 卓曦对她们说道:“此处没有旁人,大家不用这么拘束,找地方坐下吧,瑞儿,倒茶!” 瑞儿走到石桌跟前,将手里的托盘放在上面,一个茶壶,七个茶杯,瑞儿依次倒满茶后,其中一杯茶端给卓曦,便退到了一边。 卓曦拿着杯子对众女子说道:“现在是我们的休息时间,来大家一起来品茶吧。”说罢,自己先饮了一口。 众女子见卓曦这般随和,又与她们一同饮茶,便小心翼翼的一人端起一杯。 六十、看鱼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也许是真的渴了,这茶确实很香!一杯热茶下肚,众女子都感觉轻松了不少。 看着大家都饮完了茶,卓曦让她们都找地方坐好,这才开口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练舞有多久?” “小女令绮,练了有十日。” 见卓曦这样和善,大家也不再那么紧张,纷纷起身介绍自己。 “小女郁嫣,练了八日。” …… “小女梦琴,练了…十五日。”梦琴听到别人都只练了十日左右,而自己练了半个月还是这样,很不好意思了。 “嗯”卓曦一一点头回应,最后看向角落里的一个女子,问道:“你呢?” 那名女子紧咬着唇,眼睛盯着地面,半晌才说道:“然榆,有…二十日了…” 二十日?众人稍愣了一下,练了二十日还是初学者的水平,这确实学的太慢了。 可卓曦并不在意这些,依然淡淡地问道:“就刚才那段舞蹈,你们认为自己需要多久能学会?” 一阵简短的沉默。 “十日”梦琴首先报出了自己认为的时间。 “八九日吧…” “十日吧” …… 角落里的然榆还是咬着唇不说话。 卓曦一双澄澈的眼睛看了看然榆,笑着问道:“然榆,你呢?” “我…不知道”然榆茫然的摇摇头,看她的样子应该还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你知道我给你们估计的时间是多久吗?”卓曦扫了一圈众人,问道。 看大家摇头,卓曦站起身来微笑着对大家说:“其实你们都已经会了!” 所有人都惊讶的张大嘴巴看向卓曦,就连瑞儿也感到意外。明明刚才练的七错八乱的,姑娘怎么说她们都会了呢? “梦琴,你刚才是旋转时出的错吧?” “令绮,你是不是动作顺序搞错了?” “郁嫣,你是不是总觉得四肢僵硬,跳的很费劲?” “然榆,开始起步和最终的收身,你都是右脚没有站稳,差点踩到自己的左脚对吗?” ...... 卓曦把每个人出错的地方都准确的指了出来,这让大家都惊叹卓曦强大的记忆力和细致的观察力。大家都定定地看着卓曦,希望她能给自己的问题提出解决的方法,可卓曦却闭口不再言语。 姑娘们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卓曦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是梦琴心直口快,问道:“姑娘,那我们这些问题该怎么解决?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看鱼!”卓曦平静的说道。 “什么?”众人又是一脸错愕。 “看鱼!”卓曦用手指了指荷花池。 “可是...看鱼有什么用?”这次是令绮忍不住提问道。 卓曦这才站起身来,看着众人缓缓的叹了口气,然后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震惊的话:“唉,姐妹们,你们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出色吧?” 出色?这位姑娘是开玩笑吧?她们自从开始学习就不停的被责骂,中间还换了好几个教习姑娘,谁都说她们笨,骂她们不可救药,现在又有人说她们出色,这不是逗她们玩呢吗? 看着大家不可置信的表情,卓曦继续说道:“刚才展示的那套舞蹈是由八个基础动作贯穿而成,从难度上来说属于中等,你们基本都能完成,说明你们的基本功都练得很扎实,也掌握了衔接各动作的基本要法。再者,你们今天刚到这里,还没有适应就要当着首舞姑娘的面练习,在这种压力下,你们每人也只是一两个动作出错,足见你们的基础动作都相当纯熟!”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卓曦,也在心里琢磨着,好像...是这样的,如果按照卓曦姑娘这么说,那自己应该不算太差吧? 卓曦继续说道:“估计你们平时在私底下练习时都跳的很不错,可要是有人在旁边看着,尤其是管带姑娘考察时就会因为心里紧张而出错,是不是这样?” “是的”众女子纷纷点头。郁嫣接着说:“就是这样,平日我私下也和姐妹们练习,大家都跳的很好,可管带姑娘一来,我就什么都忘了,胳膊和腿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卓曦看着郁嫣点点头,然后又转向众人问道:“姐妹们有没有想过,你们为什么要跳舞?又是跳给谁看的?” 这一问,众女子都不吭声了,估计大家心里都有个一致的答案。一直不出声的然榆幽幽的说道:“还能为什么,不是为了活命吗?” 卓曦点点头道:“没错,跳舞是为了活命,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你想要什么样的命?” 简短的沉默后,有人小声嘀咕道:“命又不在我们手里,想又有什么用?”。 “对,现在我们所有人的命都在别人手里,我们将来是富贵还是卑贱都由别人来定。刚来时,我也是这样绝望,而且当我越绝望我的周围就越黑暗,可当我心里有一点点希望的时候,一切好像就没有那么糟了。” 看着大家似懂非懂的样子,卓曦又郑重地说道:“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希望,也不要忘记为了自己的希望而努力!可能以前在家时,我们要听从长辈的,现在我们又要服从别人的。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们,怎么安排我们,我们都不能看轻自己,我们要为自己的将来负责!也许我们现在的努力改变不了什么,可要是我们不努力的话就只会更糟糕!” 有几个女子双眼已经有了光彩,一边点头,一边双手紧握在一起,暗暗给自己鼓劲。 “我想大家肯定都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出色的人吧,至少成为一个能在一个行业里得到别人认可的人吧?那我们就从眼前的事情做起,把每一件小事做好,你就会越来越优秀!”卓曦眼神灼灼的说道! 大家也被她的情绪所感染,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这时又有人提出问题:“可是不管我们怎么努力总是跳不好,这该怎么办?” “你们总说自己跳不好,仔细想想,真的是自己跳不好吗?其实这有很大一部分是听别人说的吧?听别人说的久了,就以为自己真的不行了。所以,从现在起,每一次练习都只问自己,自己去用心感知哪里练的好,哪里练的不好,若是确实不清楚就找姐妹们帮你看看,这样可以做到吗?” “可以!”这个好像不难,大家都开心的答应着。 “记住,舞是跳给我们自己的,不是别人!放松自己,用心去感受每个动作,把舞蹈的动作融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想象自己是天上的云,花间的蝴蝶,水里的鱼,自然随意的展现自己的美,用心,用心去感受每一段舞蹈!” 众女子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卓曦,还从没人这样给她们讲过舞蹈。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你们去看鱼了吧?”卓曦笑着说。 “明白了!”众女子呼啦一下全跑到了荷花池边,蹲下来看水里的游鱼。 多亏语星台上面的存书,那都是关于舞蹈的功法技能讲解,还有一些是著作者对舞蹈的心得。这些书对于宛唐来说可能觉得是多余的,可对于卓曦来说却难能可贵! 从小父亲就培养她阅读的习惯,教她学会了快速记忆和关联理解的方法,所以再厚的书卷,她也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就能阅览完,而且能够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一晚上的时间,卓曦已经将那些书大致看了一遍,基本上将里面的精华部分全部记住并理解了,所以对于今天的教习,她算得上是胸有成竹! 通过早上的练习卓曦就已看出来了,这些女子的底子都不差,只是被人打击的久了失去了信心。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她们放松心情,重拾自信! 而宛唐以一个专业舞者的挑剔眼光来看,就觉得这些女子们一无是处,这倒给了卓曦机会。 午膳时间,宛唐看着桌上的鸡和鱼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的说道:“怎么又是这些?就没有别的吗?” 因为要保持身材,所以每位姑娘的饭食都是定量的。而宛唐不一样,她身份特殊,想吃什么就可以点什么,但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哪有那么多的菜品可选,所以每餐也就是这些鸡鱼和白菜酱菜而已。 娥如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吭声,她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姑娘都会骂她,所以尽量往后缩。 宛唐懒洋洋的动了几筷子,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情:“卓曦姑娘和那帮女子在干什么?” “刚才奴婢路过荷花池,看到她们都坐在亭内有说有笑的聊天,后来又都跑到池边,好像在看鱼。”娥如小心的答道。 “看鱼?”宛唐很是诧异,“就她们那水平,不好好练习,竟然还有心思聊天看鱼?这个卓曦想干什么?她们确实没有再练习吗?” “没有,据暗中跟着她们的洁儿来报,自早上练完那一遍后就一直在荷花池坐着,中间饮了一杯茶,再没有做别的事情。” “是吗?哈哈,这个卓曦呀,肯定是不懂得怎么教导,只能带着这帮女子去打发时间!”宛唐瞬间心情大好,低头看看桌上的鸡鱼,对娥如说道:“去把这些送给那些女子们吃吧,这几天让她们好好陪陪咱们的卓曦姑娘!” 六十一、鱼舞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今天应该是梦琴她们来到凝露堂最为快乐的一天,早上有一位和善的姑娘为她们除疑破雾,中午的饭菜里竟然有了荤腥。现在一众女子又回到荷花池边的角亭里,兴高采烈的交谈着,就连一直沉默的然榆,嘴角也有了笑意。 众人看到卓曦过来后,立马安静下来,站起身恭敬地等待她。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一上午的时间,但卓曦却彻底颠覆了她们以往的看法,每个人都发自内心由衷的敬佩她! 卓曦看到众女子严肃的表情,笑着说道:“怎么,吃了一顿饭的功夫就不认识我了?不用这般客套,还是和上午一样,大家随便坐吧!” 看卓曦还是这般随和,大家又放松了下来,令绮笑吟吟的说道:“姑娘,就中午你的一席话让我们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大家都说姑娘你厉害!”说罢还竖起了大拇指。 卓曦把她的手按了下来,说道:“不是我厉害,而是你们原本就很优秀,我只不过帮你们认清了自己,要说厉害的,是你们自己!” 姑娘们又七嘴八舌的说开了,“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姑娘!” “是啊,我们也是中午才知道,原来你就是刚来就被招进浮山院的那位才女啊!” …… 对大家的赞誉,卓曦也只是淡淡一笑,说道:“要说能耐啊,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不信你们自己相互看看,是不是现在每个人都比早上要漂亮的多?” 光顾了说笑了,还真没仔细看过,卓曦这么一说,众女子这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对望起来。 看了一会,郁嫣惊喜的说道:“还真是的,早上怎么就没发现,原来姐妹们个个都是美人啊!”一说完,就惹得大家笑做一团。是啊,早上刚来时,每个人的脸都绷得紧紧的,眼中满是惶恐,就连走路都感觉身体是僵硬的。可现在,一个个笑靥如花,精神抖擞,完全的不一样。 卓曦笑道:“正所谓:相由心生,有什么样的心境就有什么样的容貌。大家可能会想,容貌是父母所赐,自己怎么可能轻易改变?其实因为我们的容貌可以通过自己内心的改变而改变的!” 大家都惊奇的再次相互看看,好像真是这样。梦琴也反应过来,说道:“就是这样的,以前在家当我心情好的时候,妹妹们就会说我很漂亮,当我生气的时候,她们又说我像个妖怪很吓人。” 大家被梦琴的一番话给逗笑了,卓曦也笑着说:“所以,即便再艰难,也不要让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住在你心里!即便我们碰到的世事再险恶,我们也要心存善念,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容貌是和善的,可爱的!” 众女子纷纷点头称是,梦琴又说道:“姑娘你人真好!自从来到这里,就没人和我们好好说过话,天天都是担惊受怕的,我自己都感觉自己的脸变成绿的了!”大家又是一阵笑。 “好了,现在我考考大家,你们觉得鱼在水里是怎样游的?”卓曦看大家的状态都调整过来了,便言归正传。 “我知道,我先学一下……”梦琴第一个跳出来,她一手撩起裙摆,一手平举似波浪般轻轻摆动,边舞动边说:“我看到鱼就是这样游的。” “很好”卓曦带头鼓掌,大家也跟着一起为梦琴鼓掌,梦琴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意,优雅的向大家回礼。 “确实不错!梦琴展现的是鱼的一种姿态,可游动起来的鱼又有很多种态势,大家看到了吗?对,我们不仅要展现鱼游动的不同形态,还要展示鱼的神态。” 看到大家疑惑的表情,卓曦继续说道:“鱼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我们要通过自己的肢体去展示鱼的想法。很难?不难,你只要把自己想象成鱼,想想变成鱼的你想要干什么?想潜到水草里休息,还是游到水面觅食?还是只想对着天空吐个泡泡?大家可以尽情的想象,也可以继续去水池边看鱼。” 卓曦话一说完,姑娘们又来到了荷花池边上,不过,这次不像上次那样又说又笑,而是若有所思的对着水池思索,或是用手比划,或是站在水边看着水中的倒影不停的变换姿势。 洁儿慌里慌张的找到娥如,对她悄悄耳语一番。娥如听完,眼睛瞪得老大,疑惑的问她:“你可看清楚了?真是这样?” “千真万确,娥如长姐,我看的清清楚楚!”见娥如不相信自己,洁儿急得差点要对天发誓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继续回去盯着,小心别让她们发现。” “是!”洁儿转身跑了。 娥如来到宛唐的卧房,看到宛唐正在练习拉伸的动作,也不管贸然打扰,只能站在旁边等。 宛唐一撇眼发现了娥如,问道:“怎么,那边有动静了?” “是的”娥如低头回道。 “你个笨丫头,不是和你说了吗?只要那边一有动静,不要管我在干什么直接告诉我!” “是,姑娘!刚才洁儿来报,说是她们又在荷花池边看鱼,这次不光是看,还在比划。洁儿说,看她们的样子,怕是她们惦记上咱们池子里的鱼了,还问我要不要给池子边加上一道栅栏,免得被她们给偷了去!” “偷我的鱼!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宛唐娥眉倒竖,怒喝道:“上午看鱼,中午给鱼吃,下午还看鱼,难不成晚上还想吃鱼吗?吩咐给厨房,这几日不许给她们做鱼吃!池子那边让人盯紧点,尤其是晚上!” “是,奴婢明白!”娥如领命忙退了出去。 卓曦再次将众女子召回到角亭,问道:“怎么样?这次对游鱼有什么新的看法?” “有,有,姑娘...” “我发现了好几种动作...” “我可以现在就试试...” 姑娘们一改往日胆怯畏缩的状态,都争先恐后地想表达自己的想法。 看着众女子闪烁的眼神和积极自信的神态,卓曦笑了笑,对依然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的然榆说道:“然榆你来吧!” 然榆有些惊讶,显然没想到卓曦会点名叫她,一时有些惶恐地说道:“我...我...没准备好,我跳不好...” 卓曦走到她跟前,温和又坚定地看着她说道:“然榆,知道你早上的错出在哪里吗?” 然榆有些窘迫,又有些紧张的摇头说道:“不...不知道...” “其实你自身很喜欢舞蹈,可你的内心却一直在拒绝。当你的身体刚刚在舞蹈中舒展开,你的内心就强制你控制住自己的手脚,所以你的动作总是时好时坏。然榆,放开自己,别再难为自己了,舞蹈没有错,你喜欢舞蹈也没有错!” 卓曦的话语很轻柔,但却字字如重锤一般敲在然榆的心上。然榆在心里筑起的那道长堤瞬间轰然倒塌,眼泪便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刷的流了出来。她双手捂头,肩膀激烈地抖动着,抽泣着,任由眼泪打湿了衣衫。 然榆哭的这般伤心,其余几位女子都低下头不忍心看她。卓曦轻轻地抚着然榆的背,温和的说道:“哭吧,哭吧,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哭出来吧,哭出来就没事了!” 从看见然榆的那一刻起,卓曦就一直留意观察她。这个然榆看着比别的女孩子要成熟沉稳,可眉宇间总有一股忧愁之气,眼底总是阴郁,似乎藏了太多的伤心事。而从她的走姿、坐姿来看,明显是一个长期练习的舞者姿态,这就说明她的身体已经本能的接受了舞蹈的动作,这样的女子,一旦放开了去跳,结果可能真的会出人意料! 整个角亭安静极了,就只能听见然榆的哭声。过了好一会,然榆终于慢慢止住了哭声,她擦干了眼泪,向卓曦行了一礼说道:“小女冒犯姑娘了,还请姑娘见谅?” 卓曦拉着她的手说到:“不用这般客套,以后心里有什么事就和大家说说,即便我们帮不了你,起码你说出来了自己会好受些!” 然榆抽了抽鼻子答道:“多谢姑娘!我就是一直不喜欢这里,可又没办法躲开这一切,所以心里难受!” 卓曦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问道:“现在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然榆说完,竟然破涕为笑。 “然榆笑起来真好看!”梦琴在一边拍着手说道。 “是啊!” “就是,然榆是咱们这里最漂亮的!” 见然榆情绪好转,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纷纷跟着打趣起来。 “谢谢!”然榆擦干了眼泪,起身来到角亭中央,微施一礼说道:“谢谢姑娘,谢谢姐妹们!我家以前就有鱼,我也经常看,我现在就把我认为的游鱼跳给大家看。” “好!好!”众人都兴奋的鼓起掌来! 然榆轻微闭双眼,轻展双臂,慢慢蹲下身去。旋又猛地睁开眼睛,眼神淡定,却又空无一物,卓曦微微点头,看来然榆此刻关注的是自己的内心。 收臂,抬腿,侧身,旋转,所有的动作都柔美中带着刚毅,尤其是不断变换身形的旋转,比娥如的旋转不知快了多少,而且收放自如,更为优美,看的众人都瞪大了眼睛,不由地在心中暗问:这还是之前的那个然榆吗? 一段舞罢,然榆收身挺立,众女子都是目瞪口呆,卓曦一边鼓掌一起说道:“真不错!然榆,怎么样?是不是很畅快?”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忙跟着鼓起掌来。 然榆漂亮的眼中噙着泪,胸口剧烈起伏着,不是因为累,而且因为激动,因为彻底释放自己的兴奋!她朝卓曦一拜,说道:“谢谢姑娘,要不是你,我恐怕还在矛盾中走不出来……” 卓曦忙止住她,说道:“不用谢我,我已经说过你们本就很出色,要谢就谢谢自己,谢谢自己完全放开了!” “然榆,真是太精彩了!姑娘,我也想展示一下我看到的游鱼。”生平第一次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用舞蹈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表达出来,梦琴一边鼓掌一边站起来说道。 “好!”卓曦微笑着再次带头鼓掌,“开始吧。” 梦琴站好位后又有些害羞的说道:“我肯定没有然榆跳的好,大家不要笑话我啊!” “不会的” “怎么会呢,快开始吧!” 姑娘们嬉笑着,七嘴八舌的喊起来。 “梦琴,什么都不要想,舞是你自己的,努力跳就行了!”卓曦鼓励她。 与然榆的柔韧不同,梦琴的身体柔软度高,灵活度大,舞更显得柔滑灵动,尤其是几个跳跃、翻腾更显的难度之高。众人都看的出了神,不知是谁说了一声:“梦琴这条鱼可不好抓呀!”,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六十二、长进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梦琴舞罢,其她几名女子依次展示自己的鱼之舞,虽然每人的风格不同,但都从不同层面展示出游鱼的灵活优美、欢愉自在,也把自己的功底充分展示出来。最重要的是通过这段舞,每个人都重新认识了自己,找到了自己的优势与不足,让姑娘们从此不再惧怕舞蹈,更有信心舞好自己。 “大家累不累?”卓曦笑意盈盈的问道。 “不累不累!” “姑娘,我们今天很开心!”...... 这恐怕是这么长时间里她们唯一一次,练了这许久却不觉得累。 “不累也要喝杯茶。”卓曦让瑞儿为大家斟好了茶。 看着姑娘们虽然满头是汗,却依然精神饱满的议论着刚才的动作哪里最好,哪里不足,卓曦心里感到很是欣慰。一转头,却看到瑞儿一脸羡慕地站在旁边,突然心中一动... “瑞儿,腿还疼吗?”卓曦把瑞儿叫过来问道。 “早不疼了,多谢姑娘!”多亏了昨夜的白药和手炉,今天瑞儿就感觉腿已经轻快很多。 “那你也来试试吧!”卓曦用鼓舞的眼神看着瑞儿说道。 “什么?我?”瑞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旁边听到这番话的几个女子也停止了议论,抬眼朝瑞儿望去。 “对啊,你也来试试吧,注意腿部的力度不要太大就行了。”卓曦依然坚定地说道。 这下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瑞儿身上,感到好生奇怪。就算卓曦再和善,可让一个丫鬟来试舞,这好像也有些太随意了吧! 卓曦知道大家的心思,便对众人说道:“瑞儿原本和你们一样也是在纤舞坊学习跳舞,可腿受了伤,才被遣到这里。” 瑞儿低下头,眼中泪光闪烁,以前在同一个地方练舞,如今她们还可以继续练舞,而自己只能为婢,也许...这就是命吧。 众女子也都十分同情的看着瑞儿,她们只是运气好些,要不是这次碰到了卓曦让她们有所改变,说不定她们的处境还不如瑞儿。 “瑞儿,试试吧!”终于,然榆开口了,今日她们被人所惠,当然也要惠及于人。 “试试吧” “来试试吧” 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瑞儿泪眼模糊的看向众人,可只能看见一个个影子,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原地施了一礼,表示对大家的谢意。 这时那个熟悉的温和而又坚定的声音传入耳中:“瑞儿,你现在就是水里的一只游鱼,来游动起来吧!”众人都自发的往后退去,把瑞儿围在了中央。 瑞儿低下了头,两行清泪滴落下来掉在地上。她猛地一抬头,快速舒展双袖舞动起来。瑞儿的这只游鱼时而在水底缓慢游动,时而又在水面疾飞,最终她昂首挺胸以一个优美的挺立姿势完成了舞蹈。 大家都给瑞儿送上了热烈的掌声,任谁都想不到,身为奴婢的瑞儿竟然比她们的舞技都要好,真是汗颜! 卓曦笑着说道:“瑞儿,真想不到你跳的这么好,有机会的话,我会让你再回纤舞坊...” “不”瑞儿收身站好,有些微喘的说道:“我不回去,我要跟着姑娘!” “傻丫头,不要说傻话!”卓曦轻轻拍拍了瑞儿的肩膀,又转身对大家说道:“瑞儿已经练习了差不多一个月了,所以舞技更娴熟一些。大家如果继续坚持练下去,肯定会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哦,原来是这样!众女子暗舒一口气,要不然还真的以为自己太笨了,不过看来自己还是有待提高啊! 卓曦对大家说道:“其实今天你们的表现都很出色,按你们现在的水平已经超过了同练的女子。咱们今天也练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看着日渐西沉,卓曦想着她们今天经历的已经不少了,也该让她们放轻松些。 “姑娘,你能不能受累再指导指导我们!”然榆急切地说道,自然榆一舞之后她渐渐就活跃起来了,刚才看到瑞儿的舞蹈后,争强好胜的她是不甘心就这样结束。 “是啊,姑娘,我们不累,你就再教教我们吧!” “对啊,再教教我们吧!” 看着大家渴望的眼神,卓曦想到如果独舞的话她们肯定没有问题,如果是群舞,那她们还要学会收放自己,学会配合。于是对她们说道:“如果还想练的话,我们来练练群舞。” “群舞?”众人不解。 “对,独舞要求的是放,要尽你所能的放开自己才能跳的好;但群舞则要求整齐划一,动作一致,相互之间要配合到位,这就要求学会收。把你自己的动作要收敛到与大家一致,才能保证群舞的完美。所以对于一名舞者,不但要学会释放自己,还要学会收敛自己,做到收放自如,才能让自己的舞蹈出神入化!” 原来是这样,大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有时自己一人跳的挺好,可和大家一起跳就不合拍了;或者一起跳的时候还行,单独跳就容易出错,原来是没有学会“收放”! “这样吧,大家一起来跳娥如早上跳的那段蝶舞,再找找在群舞里收的感觉。”看大家认真的表情,卓曦索性就多指点一些。 果然,群舞一开始,大家就乱了,有的动作快,有的动作慢,有的手抬的太高,有的脚又提不起来。 卓曦看着乱糟糟的舞蹈,让姑娘们轮流坐到旁边观看,这下大家的心里都有些慌了,原本以为已经跳的很不错了,没想到在群舞里竟然出了这么多差错。 这时卓曦说道:“群舞虽是众人所演,但必须有领舞之人,所有人的快慢都要跟领舞者一致,这才能跳的整齐,刚才你们都轮流看过了,觉得谁的节奏明确,快慢合宜?” 结果,大家一致推举然榆作为领舞者。有了领舞,大家都跟着她的节奏来跳,一下子就整齐了很多。可有些动作还是不一致,卓曦又给大家调整队型,告诉大家队型在群舞里的重要性,并一个个指导姑娘们调整姿态,时刻注意自己的动作要与大家保持一致,等到结束时已经是繁星满天了。 临走时,姑娘们与卓曦道别,感谢卓曦对她们的帮助。卓曦微笑着一一回应,并对每个人都提出了建议。最后,姑娘们拖着疲惫的身体,且歌且舞的走了。 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卓曦心中也是倍感欣慰。瑞儿过来劝道:“姑娘,时间不早了,你也该用晚膳了。” “不急,瑞儿,等会回去了我还要把一些重要的东西记录下来。哦,你也没吃晚饭呢吧?这样,你去厨房简单要点东西拿到我房里,咱们一起吃。”卓曦的小脸上也满是倦意。 “姑娘,那可使不得,这要是让别人看见了,非说我不懂规矩...”瑞儿慌张的直摆手。 “瑞儿,在我眼里你就如同我的姐妹一般,不用在意别人怎么说。”卓曦眼神坦然地看着瑞儿,“要真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让你帮我尝菜了!” 晚上,洁儿被叫到宛唐跟前汇报她所看到的情况。 “她们下午看完鱼后就一个一个跳起舞来,奴婢离得远看的不真切,不过从她们的身形看,每个人都跳的不一样。中间好像还有人哭了一阵,哭完了又接着跳。等奴婢回来的时候,她们已经改成许多人一起跳了……” “跳的怎么样?”宛唐漫不经心的问道。 “一点都不整齐,跳的可难看了。” “是吗?呵呵,这卓曦也不怎么样嘛!”宛唐心情大好。一个个跳,跳不好,索性一起跳,还是不怎么样。哈哈,卓曦啊卓曦,你不是浮山院第一才女吗?现在怎么样?碰到难题难住了吧?还把人给训哭了,我看到最后哭的是你自己吧! 这一夜,逐月阁特别的安静,每个人都做了一个心想事成的梦。 第二天天还没亮,然榆就带着大家来到荷花池边继续练习。姑娘们先把自己不熟练的地方练习了几遍,然后又在然榆的带领下练习群舞。经过一夜的沉淀,卓曦昨天所教授的功法技巧已经被姑娘们融会贯通,此刻的群舞完全整齐划一,规范标准。 这边姑娘们为自己练好了群舞而感到高兴,另一边却把来视察荷花池的娥如给吓了一跳。 不是洁儿说她们练的不好吗?怎么这会看见的却像是一支久经训练的舞蹈队伍?相互之间的配合是如此默契,每个人都能取长补短,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位置……这怎么可能?她们可是昨天才凑到一起的,而且昨晚洁儿还说她们跳的并不好! 带着满腹的疑惑找来了洁儿,远远的看到角亭中正舞蹈的众女子,洁儿也惊得目瞪口呆。 “这……这怎么可能,昨夜我走的时候她们都还跳的不成样子……” “你离开的时候她们走了吗?”娥如气恼地问道。 “没…有,我昨天肚子不舒服,等到天都黑透了,估计她们也该结束了,就...就去禀报了。”洁儿有些懊恼,又有些胆怯的说道。 “肯定是昨晚你走后她们又继续练的!洁儿,你胆子也太大了吧?活都没干完就去给姑娘复命,要是等会姑娘问起来她们的情况,我看你怎么说?” “娥如长姐你帮帮我吧,求求你…要不先不给姑娘汇报她们的情况…这可以吗?”洁儿可怜巴巴的求娥如替她想办法。 “你觉得你能瞒得住吗?”娥如没好气的说道,虽然她平时都洁儿多有照顾,但这次洁儿玩忽职守汇报的信息不准确,最终受责难的还是她。不行,得想个办法给姑娘交代。 娥如头疼的在原地转了几圈,远远的看到卓曦朝荷花池走去,眼珠子转了几转,只能这样了...就当将功补过吧。然后对着洁儿耳语几句,洁儿边听边点头,最后娥如严肃的对洁儿说道:“要是再做不好,那自己就去领罚吧!”,洁儿连连称是,随后俩人分道而去。 六十三、离间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众姑娘看到卓曦来后,都急忙拉着她要她看看自己练习的成果。而卓曦却淡淡一笑,说道:“都不用练了,现在大家都停下来吧。” 大家都很奇怪,平时那些管制姑娘可是早早就催着她们起床练习,而今天是她们自发的来到这里练习的,可卓曦姑娘竟然不让她们练了。 “都来这儿吧,这儿看得清楚。”卓曦来到角亭一侧,仰头朝天上望去。 这个卓曦姑娘总是让人捉摸不透,看天上干什么?姑娘们心中疑惑,但也跟着一起朝天上望去。 只见天空中墨色尚未褪去,几颗星星依然清晰可见,而东边却已经悄然亮了起来,几道形状各异的云霞被染成了绚丽的彩色,正在天空慢慢舒展。稍倾,一轮红日慢慢露了出来,云彩的也更为绚烂多姿。 “好美啊!”有人由衷的赞叹一声。 “是啊,好久没看过这么美的日常。” “以前在家时经常看,可现在几乎没有心情看了...”大家小声的议论着。 卓曦一直安静的盯着天边,看着那冉冉升起的太阳,让自己保持着宁静,充分感受着这自然的美好,没有一丝杂念,没有一丝波澜,好像天地间就只有她和那轮红日。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好似敷了一层金纱,整个人都散发着圣洁和安详的光芒。大家看着卓曦享受的样子,也都安静下来,认真地看着远处天边的朝阳,慢慢的将自己融入这清晨的美好中。 良久,卓曦收回了目光,转身看着众人沉醉的样子,笑着说道:“感受到了什么?” 听到卓曦问话,大家回过神来思索起来。面对这神奇而又美妙的大自然,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感触,可一时又不知该怎么用言语来形容,只能简单的说道:“确实很美!” 卓曦说道:“其实我们的身边有很多美的东西,只要用心去看就能发现。当我们不开心的时候,迷茫的时候,难过痛苦的时候,思念的时候都可以去看看这些美好的事物,她不仅仅能让我们忘记烦恼,而且还能给我们去面对困难的勇气!” 众女子听完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跟卓曦相处的短短一天多的时间里,她们不仅学到了很多实用的舞蹈功法,提升了自己的舞技,而且学到了很多舞蹈以外的东西。她们感觉到自己好像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心底长出来,让自己变得不再胆怯,不再害怕,哪怕是面对可怕的未知,她们也相信自己能够很好的应对。她们不知道这种东西,其实就是希望! 太阳渐渐升高,温暖的阳光晒得洁儿不停的想打盹,可一想到娥如交代的事情,就狠拧一把自己的胳膊,立马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赶紧揉揉眼睛又使劲朝角亭望去。 终于,有两个姑娘走了出来,正好朝这边过来,近了...近了...好,就现在!洁儿突然站起身,猛然将提前准备好的糕点盒打翻在地,然后“哎呦”一声跌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然榆和梦琴有点内急,便结伴去茅厕,正走着突然听到前面什么东西摔倒在地的声音,紧接着就听见女子嘤嘤的哭声。 俩人急忙上前查看,只见一个穿黄色衣衫、丫鬟装扮的女子正坐在地上哭,脚边是散落一地的糕点。 “你怎么了?”梦琴看到哭的稀里哗啦的小丫鬟,心生恻隐便开口问道。 那丫鬟听到有人问话,转过满是泪痕的脸,看到两个秀美的姑娘正担心的看着自己,慌忙起身回道:“奴婢洁儿,去给我家姑娘送糕点,走到这里不小心摔了一跤,糕点全洒了,奴婢害怕...姑娘生气责罚,所以...伤心痛哭,不想惊扰了两位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然榆蹲下身来,看了看地上的糕点,惋惜地对洁儿说道:“这些糕点都已经摔坏了,你还是重新拿一份给你们姑娘送去吧。” 梦琴扶起洁儿,帮她掸掉身上的土,安慰她道:“没关系,一会好好同你家姑娘说说,想必你家姑娘也不会太为难你!” 洁儿还是一脸惶恐的说道:“我家姑娘...脾气不好,这些她最喜欢的糕点,被我毁掉了,她...肯定会责罚我的...呜呜...”说着,又伤心的哭了起来。 然榆看了看洁儿,略微想了一下说道:“要不这样吧,你就去禀报你们姑娘,说是你经过荷花池的时候被我们给撞掉了,这样你家姑娘即便生气也不会全怪你,要她是还要追究的话,就让她来找我吧!” 真侠女风范,仗义啊!梦琴敬佩地看着然榆。洁儿看着然榆,迟疑的说道:“这...这样不合适吧,会连累姑娘你的!” 然榆笑笑说道:“没关系,我们又不会在这里久住,宛唐姑娘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如此,谢谢两位姑娘了!”洁儿感激的向俩人行了一礼。 “好了,就这样吧,我们先走了,以后遇到事情要多想想办法,光哭是没有用的!”梦琴微笑着说道,现在自信满满的她也会安慰别人了。 就在俩人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却被洁儿叫住了:“两位姑娘请稍等!” 梦琴和然榆止住脚步奇怪的看着洁儿,问道:“怎么了?” 洁儿咬着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努力了半天吐出几个字:“两位姑娘这么善良,我...我不想...” “不想什么?”梦琴问道,俩人更奇怪了,这丫鬟究竟想说什么啊? “我不想...看着你们被...被蒙蔽...”洁儿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其实,让你们来逐月阁练舞,完全是我家姑娘和卓曦姑娘打的一个赌...” “什么赌?”然榆紧盯着洁儿,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丫鬟怪怪的。 “赌...你们三天内能不能学会娥如长姐的那段舞,要是卓曦姑娘三天内教会你们了,她就能从我们姑娘这里得到很多好处。看着你们这么卖力的练习,我都很心疼,这其实就是两个姑娘在打赌玩闹,却...把你们当棋子摆布,我实在不忍心你们被蒙在鼓里,所以才直言相告!”把这些话说完,洁儿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腿肚子一直在颤抖。 什么?打赌?棋子?然榆和梦琴都愣住了。原本以为她们能来到逐月阁是她们的幸运,还记得当时尤怡姑娘送她们来的时候说过,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要她们好好珍惜,而且卓曦姑娘也确实让她们从内到外都得到了改变。但没想到让她们暗自庆幸的机会竟然只是一场赌约,她们都是被当成了棋子派上了场。而卓曦姑娘这两天的谆谆教导只是为了胜出这场赌约,她们还差一点就把她当成姐妹,当成朋友了! 两个姑娘懵在原地,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梦琴咬着牙说道:“还以为她是真心为咱们好,没想到她只是为了她自己!然榆姐姐,我们怎么办,还去练吗?” 然榆使劲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深吸一口气说道:“回去,不练了,等中午姐妹们都回来了咱们再商量!” 早就躲到一边的洁儿看着俩人朝宿房走去的失落背影,悄悄捂着嘴笑了起来。 角亭内的众人等了半天也不见然榆二人归来,卓曦抬头看了看天,马上就是正午了,便让大家都回去休息,到下午再来练习。 卓曦用完午饭,顾不上休息就往荷花池赶去,原以为然榆她们早该到了,没想到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想着她们早上起得太早,可能现在还有点累,就多等一会。没想到已经等到了申时,仍然不见一个人过来,卓曦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便让瑞儿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宛唐一边吃着芙蓉糕,一边听着娥如汇报,说卓曦和那些练舞的女子产生了矛盾,下午一个人都没去练,不由的呵呵笑了起来,“卓曦啊卓曦,这练舞可不比做赋,自己都不会跳,还怎么教导别人?你若是肯低下头来求我,兴许我还可以帮帮你,不让你输得那么难看!” 早上还明艳的天气,这会竟然阴沉了起来,一阵风吹过,还夹杂着雨丝,没多久,细密的雨丝就飘落的到处都是。 卓曦拢了拢衣服,望着池水上面的点点涟漪出神,这应该算是春季的第一场雨吧,等这场雨过去了,梨花和杏花就该开了吧,柳树也该长出新叶了,不知道落草岭被火烧的那片地是否也会长出新绿? “姑娘,姑娘!”猛然间,瑞儿的呼唤把卓曦的思绪拉了回来。 “怎么了?”一定睛,把卓曦吓了一跳,只见瑞儿双眼通红,这分明是刚哭过的样子。“你怎么哭了?” “姑娘,她们...她们太过分了...”瑞儿一阵委屈,竟哽咽的说不上话了。 “别着急,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什么?”卓曦轻轻拍了拍瑞儿,让她缓一缓再说话。 原来瑞儿找到然榆她们的宿房,敲了半天也没人来开门,明明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可就是不给她开门。最后瑞儿急了准备把门撞开,这时梦琴打开房门,众女子站在门口开始数落她。说是数落她,其实是在说卓曦的不是,说卓曦把她们当玩物,在愚弄她们,还说亏她们那么敬重卓曦,原来只是把她们当成赌约的筹码...瑞儿想要替卓曦辩解,可又不知从哪里说起,一个人也敌不过这些人的七嘴八舌,最后只能委屈的跑了回来。 “她们说我把她们当成筹码?”卓曦沉思道。自己和宛唐是有个约定,可那只是为了要回自己的自由。 “是啊,姑娘你这样真心待她们,可她们竟然这样说你,真是太没良心了!”瑞儿一边哭一边恨恨地说道,她真后悔没有劝姑娘,不要对她们那么好! “没事,她们肯定是听别人说什么了才会产生误会”和宛唐的约定,只有她们两个姑娘,娥如和瑞儿知道,瑞儿肯定是不会乱说道,那娥如呢?不好说! “走,我们去看看她们!”卓曦起身往外走,瑞儿追上去说道:“姑娘,等会你对她们就不要客气,她们只是初拿桃花贴,地位比你低多了,你想怎么处置她们都不为过...” “瑞儿,我只是去解开误会,不是去难为谁!她们肯定是听了别人的谣言才对我有意见的,只有把话说开了,把心里的结解开了就没事了。”卓曦看着瑞儿说道,“肯定有人特别希望我和她们出现裂痕,我要是再压制她们,不就正中别人的圈套了吗?” 瑞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忙跟着跑了出去。 六十四、和解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姑娘们的临时宿房大门紧闭,瑞儿在外面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卓曦叫住了瑞儿,亲自走到门前拍了拍,说道:“姐妹们,我是卓曦,你们有什么话可以和我当面说,不管怎么样,我不希望和大家有误会。” 稍倾,门“吱呀”一声慢慢打开了,然榆满脸阴郁的出现在门后,其他姑娘都站在然榆的身旁,看见卓曦站在门外不由得都低下了头。 看着姑娘们抑郁的表情,卓曦浅浅一笑,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然榆一声不吭的侧身让路,其他姑娘也自动往后退,等卓曦进来后,都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默不作声。 毕竟在姑娘的排行里她们只是最低等的初学者,纵使有怨言也不能明着去说,只能用沉默来表示心中的不满。 卓曦看看低头不语的众人,说道:“我不知道大家为什么会这样,如果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请大家直接告诉我。与大家相识在这里,哪怕只有几天的时间也是缘分,我只希望尽我所能帮助到大家,也希望大家过的快乐、充实!” 也许是对卓曦的这番话有所触动,然榆慢慢抬起头,看着卓曦问道:“请问姑娘,我们为何会来到这里?” “是逐月阁的主人宛唐姑娘调你们过来的。”卓曦坦然答道。 “为何要调我们过来?让我们过来又是所为何事?”然榆眼中含着泪,颤抖着声音问道。 卓曦暗自叹了一口气,她真诚的看着众女子,说道:“宛唐姑娘与我约定,要我三日内提升你们的技能,并学会一段舞蹈。” 然榆的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着说道:“所以说,我们只是你们这场赌约的一个棋子,根据我们的表现来决定你们谁输谁赢是吗?姑娘,你知道吗?我们那么敬重你,感激你,我们觉得遇到了凝露堂里最好的人,我们都把你当成我们自己的姐妹、朋友、甚至是亲人!可没想到,这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想法,是我们自己骗自己,我们始终只是别人的筹码!或许我们根本不配有你这样的姐妹、朋友!” 其她女子也跟着伤心垂泪,一旁的瑞儿又急又气几次想说话都被卓曦拦住了。 卓曦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确实和宛唐姑娘以你们的舞技为约定,只是为了...” “卓曦姑娘,你请回吧!”然榆抹了一把眼泪,跑向门口,指着门说道:“你请回吧,我们不配你的教导,今后我们还是按照以前方式去练习去生活...” 一旁的瑞儿再也忍不住了,冲到然榆跟前朝她喊道:“你知道卓曦姑娘为什么会在这里吗?她是被宛唐姑娘软禁了,她们的约定只是为了还卓曦姑娘的自由!” 什么,软禁?卓曦姑娘是被软禁在这里?所有人都吃惊的望向卓曦,她不是浮山院的玉牌姑娘吗,怎么可能会被软禁在这里? 卓曦朝众人淡淡一笑说道:“不用管我们约定的原因是什么,你们只需要记住,抓住一切机会提升自己,只有让自己不断的出色才能把控自己的未来!这是我们昨天学过的,都应该还记得吧?” “姑娘...” “姑娘,我们对不住你...” 我们这样曲解冷待卓曦姑娘,可她还依然教导我们,我们只顾自己的感受,从没为她考虑过!然榆终于忍受不了愧疚煎熬的心情,一下子跑到卓曦跟前跪了下来,其她女子也一同跪下来。 “姑娘,是我们误会你了,还以为...你是为了自己的好处才教导我们的。”然榆一边流泪一边摇着头说道。 卓曦忙扶起然榆,急切地说道:“姐妹们快起来,大家不必这样。然榆,其实你说的也没错,我是为了自己的好处---能早日离开这里回到浮山院,才答应宛唐姑娘教导你们的,不过我也是真的希望姐妹们能有所收获,不管是哪方面的。” 然榆后悔自己太过鲁莽,没有搞清事实真相就煽动姐妹们罢练,她又悔又窘的问道:“姑娘你还愿意继续教导我们吗?” 众人也都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卓曦,卓曦真诚的笑着说:“那是当然了,和你们在一起我也很开心。”众人这才放下松了一口气,会心的笑了起来。 “然榆,我有些疑惑想问问你...”卓曦拉着然榆说道。 然榆点点头,说道:“姑娘,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中午我和梦琴在荷花池不远处碰到一个小丫鬟,她给宛唐姑娘送糕点不小心摔到了,我们扶起了她,她说感谢我们便告诉我们你和宛唐姑娘有赌约的事情!” “哪有什么赌约,其实当时宛唐姑娘把你们都已经调过来了,才和卓曦姑娘说的,姑娘本来不想答应,可后来看到你们后,她才答应的。”瑞儿噘着嘴说道。 “啊,竟是这样!”大家又是嗟叹一番。原来都是宛唐姑娘一人的主意,这位卓曦姑娘也是受制于她,可她还是全心全意的教导着大家,想想这些,众人更是觉得愧疚,同时对卓曦的敬佩又更多增加了几分。 “可是,宛唐姑娘喜欢吃糕点,为了方便,她都是让下人把糕点直接放到她卧房旁边的餐室里,就是从厨房去她的餐室也不会经过荷花池啊,为什么要端着糕点转一大圈呢?”瑞儿歪着脑袋说道,她有点想不通。 这几句话倒是把然榆点醒了,她猛地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我想起来了,当时看那些洒落在地上的糕点外皮特别干,感觉好像在外面晾了很长时间,像宛唐姑娘这样高贵的女子怎么会吃晾了这么久的糕点?而且就算是要感谢,一个丫鬟也不可能会对我们这些外来的姑娘说自己姑娘的事情,当时就觉得怪怪的,可没多想,唉,都怪我!” “好了,误会已经解开了,大家都不要往心里去,我们还和刚开始一样,不好吗?”卓曦坦然的笑着说,不过这次倒是让她对逐月阁的众人认识更深了一层。 “感谢卓曦姑娘宽宏大量” “谢谢姑娘不计前嫌”......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感激的话,卓曦有些好笑的说道:“大家不要这么客气,还是抓紧时间练习吧!” 在大家都点头表示同意的时候,然榆却在一旁沉思,梦琴看出了她的异样,问道:“然榆姐姐,你怎么了?是在担心什么吗?” 然榆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就姑娘指导咱们练舞这样的事都能被人算计,真不知以后还会遇到什么事情?”今天自己差点就被别人利用了,想想都觉得后怕。 卓曦听到后,转过头对她们说道:“然榆的担忧也是对的,但是我们要知道,以后的路很长,遇到事情肯定也会很多。只要我们时刻记着自己最初的想法,同时也要擦亮眼睛,对善要包容,对恶不姑息!送大家几个字:不忘初心,明辨是非!” “不忘初心,明辨是非!”所有人都看着卓曦,跟着她把这几个字反复读了好几遍。 “好了,这会外面还下着雨,我们就不出去了,在这里我教大家一首小曲怎么样?”卓曦提议道。 “好,好!”一听到唱曲,姑娘们顿时都活跃了起来。 “三月桃花雨,春烟弄细丝; 风吹青丝舞,心比春泥湿。 山外小芦屋,门前花两株, 梨杏相继放,不见小娇奴。 一片空濛飞如纱,慕矫燕,啄泥只为家。 纵有游思寄风去,群山隔,远天涯。 春水付流云,只为一树花。 三月桃花盛开的时节下起了细雨,如同春天里的薄烟,又宛如细丝; 风吹着头发飞舞,心中却酸涩难言比这春天的泥土还要湿。 想起远山外的一座小草屋,门前种着两株会开花的树, 梨树和杏树都相继开花,却不见当年在门前玩耍的小女孩。 眼前的春雨空濛一片,细雨翻飞如同薄纱,羡慕雨中的矫健飞行的燕子,到处啄泥只为了自己的家。 想把思念寄托给风,却被这绵绵的群山隔绝,对那座小草屋来说,我这里已经是遥远的天涯。 我的泪连同这春天里雨一起交给天上的流云,希望它代我去看看那门前的那一树繁花。” 卓曦轻轻的唱着,众人都安静的听着,起初还听的不太懂,三四遍后慢慢都感受到歌中的意境。有人开始跟着小声哼唱,到后来,所有人都含着泪跟着唱了起来。附近干活的逐月阁的下人们,竖着耳朵听了一会也跟着轻轻哼唱起来。就这样,在这春雨潇潇的午后,这首哀婉的思乡小调被凄凄楚楚的越传越远。 宛唐慵懒的斜躺在卧榻上,一面摆弄着指甲,一面问娥如:“这下雨天,咱们的卓曦姑娘在干嘛呢?” “听洁儿说,下午那些女子都躲在宿房不出来,卓曦姑娘派人去叫门还吃了闭门羹,后来卓曦姑娘亲自去了宿房,现在应该还在那里。”娥如低头回道。 “哦,是吗?她一个玉牌姑娘竟然屈尊去了这些桃花贴女子的宿房?真是天生的贱气,什么时候都改不了!明天我倒要看看她把这些女子教导的怎么样了?”宛唐嘲笑道,随后她又想了想,坐起身来说道:“这个卓曦很会笼络人心,别到时三言两语把这些女子说动了又跟着她去练了!娥如,你亲自去盯着,看她们里面谁练的最好,然后...” 娥如会意的点点头,退了出去。 傍晚时分,卓曦起身准备离去,然榆拉着她说道:“姑娘,明天宛唐姑娘就要审验了,要不,我们晚上再练练?” “不用了,其实你们都已经会了,你们的鱼舞可比娥如的那段舞蹈要难的多!今晚好好休息,明早我们再学点别的。”卓曦笑吟吟的拍着然榆的手说道。 “姑娘,明天我们一定好好跳,让你赢了宛唐姑娘!” “是啊,我们肯定会让她还你自由的!”...... 姑娘们都围着卓曦向她表态,卓曦看看大家,收拢了笑脸,严肃的看着大家说道:“若是要舞蹈,就专心在舞上,什么都不要想。我和宛唐的约定,是我和她的事情。你们只需记住,永远舞出最好的自己!” 看着卓曦坚毅的俏脸,大家纷纷点头。 六十五、意外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晚上,瑞儿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告辞,一直坐在窗前听雨的卓曦却叫住了她。 “瑞儿,明天的审验我想让你也参加。”卓曦眼神灼灼的看着瑞儿说道。 瑞儿吓了一跳,忙摆手说道:“不行,不行,姑娘,自我被收了名帖,就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跳舞了。”话虽这样说,但眼角的一滴清泪却悄然而下。 以前的舞蹈都是被逼着去练习,可自此跟了卓曦以后,让她改变了对舞蹈的看法,从此不再惧怕舞蹈,反而觉得舞蹈是一种享受。重新回去跳舞,她不是没想过,而是觉得不可能,她现在毕竟只是持香囊的婢女。 “瑞儿,你行的,不要看轻自己,你可以试一试。”卓曦还在试图说服瑞儿。 “不、不...”瑞儿一边摇着头,一边逃也似的出了卓曦的房间,她怕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再在卓曦面前流泪。姑娘已经帮了她很多,她不想再给姑娘添麻烦! “瑞儿...”看着瑞儿仓皇离去的背影,卓曦无奈的摇了摇头。 对面那排房间就是然榆她们的宿房,六个姑娘住了两间。此刻从窗户上投下的影子来看,姑娘们还在练习,练习娥如的那段蝶舞。本想过去提醒她们早点休息,可又怕扰了她们的心境,想想还是算了,就熄灯睡下了。 门外墙角边一个角落里,一个黑影看到卓曦房间的灯熄灭后,就蹑手蹑脚的跑到姑娘们的宿房外,仔细看了看两个房间窗户的投影,选定一个房间后,悄悄来到这个房间的门口处,把手里拎的罐子一掀将里面的东西就被倒在了房门外的地面上。随后,黑影四处张望了一下,赶紧悄悄的溜走了。 第二天一早,卓曦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见外面“啊~”的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乱哄哄的一片喧闹。卓曦被惊醒,连忙起身披衣往外跑去。 屋外,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着,然榆的房间正门口处,地上坐着一名女子,身上满是泥水,旁边好几名女子想扶她起来,可稍微一动,那女子就吃疼的一阵叫,吓得大家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回事?”卓曦急忙跑过去问道。 “姑娘来了”然榆看到卓曦后,一脸焦急的说道,“是郁嫣,早上出门的时候摔了一下,现在疼的起不来了。” “郁嫣?你怎么样了?”卓曦忙俯下身去查看。 坐在地上的郁嫣,因为疼痛一张俊俏的小脸都扭曲的变了形,看到卓曦后,她强忍着疼痛说道:“姑娘,我...不小心滑...了一下...” 滑了一下会这么严重吗?卓曦心中疑惑,快步走到郁嫣摔倒的地方,没想到自己脚下也是一滑,要不是其他姐妹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也摔坐在地上。 “怎么这般滑?”卓曦低下头仔细看着地面。虽然淋了一夜的雨,地面已经湿透,但仔细看下就会发现,门口正对的这片地方明显跟旁边的颜色不一样,上面好像泛着油光,这...明显是有人做了手脚!走在这上面可比普通的泥水地要滑的多,轻则皮肉受损,重则伤筋动骨! 卓曦心中隐隐有些愤怒,真是太过分了!为了不影响大家的情绪,她平静的说道:“这地面太滑,大家从旁边绕着走,来,咱们先把郁嫣抬进去吧。” 众人合力把郁嫣抬到屋子里,卓曦一面让人给郁嫣换衣服,一面命人去厨房要些炉灰。炉灰吸油,铺在地面上可减少路面的腻滑。同时安排瑞儿去宛唐那儿,请她出面去请位郎中。 把这些安排好后,卓曦坐在郁嫣旁边,握着她的手说道:“已经去请郎中了,你再忍一忍啊!” 郁嫣疼的满头是汗,但她依然咬紧牙关点点头。 “姑娘,郁嫣这一跤摔得很蹊跷…”然榆在旁边眉头紧皱的说道。 卓曦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安排其他人照顾郁嫣,随后和然榆来到旁边的屋子。 一进门然榆就说道:“姑娘,这两间屋子门前的地都是泥土混合着石子铺成的,这间屋子没事,就我门前的地滑的厉害,而且地面光亮异常,根本不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说到这里,她停下来看着卓曦。 卓曦赞赏的点点头,说道:“没错!” 然榆似有所悟的说道:“姑娘你早就看出来了?哦,怪不得你让令绮去要炉灰。其实往常都是我最早起来去喊大家起床练习,今早郁嫣说我昨晚睡得晚,非要她去喊大家,结果……她是替我滑了这一跤,”然榆后悔自己不该偷懒,“可是姑娘,我们只是临时住在这里,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是谁和我们过不去?” “不是针对你,也不是针对郁嫣,是冲我来的!”卓曦神色冷峻的说道:“然榆,是我连累了你们,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们,今天我一定让你们都平安的离开这里!” 然榆也是个聪慧女子,自然知道卓曦所指为何,愤慨的说道:“姑娘你别这么说,你没有错,能遇到你是我们的福分!既然有人要伤害你,那我们就帮你和她一起斗!” 卓曦感激地看着这个一身豪气的女子,拉着她的手说道:“然榆。谢谢你!我自己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不管怎样,我会让你们尽快离开这里,我不能再让你们受到伤害!不过,这件事还是不要和大家说,免得扰了大家的心神。” 然榆点点头正要说话时,外面传来一阵声音:“娥如来了,快去找姑娘来!” 卓曦和然榆起身回到郁嫣的房间,看见瑞儿带着娥如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娥如看见卓曦身后的然榆时,显然有些吃惊,等看到床上躺的人是郁嫣时,脸上明显露出恼怒的神情,这一切卓曦都默默看在眼里。 娥如转了一圈后对卓曦说道:“卓曦姑娘,我家姑娘还未醒来,等姑娘醒来了我自会禀报,还请诸位姑娘稍待片刻!” “人都摔成这样了,还要等多久?”梦琴生气的喊了一句。 娥如轻蔑的一笑,说道:“这位姑娘,我家姑娘不发话我也没办法,你声音再高有什么用?不如你随我去面见我家姑娘,求求姑娘赶紧给你找个郎中过来。” “我跟你去!宛唐姑娘没起来是吧,我在门外等她!”卓曦毅然对娥如说道。这明摆着是不想给郁嫣找郎中,故意在拖延时间,可是拖得时间越久,对郁嫣越啊不利,虽然很不想见到宛唐,但此刻自己必须出面! 娥如显然有些意外,她暗自思索了一下,便对卓曦说道:“卓曦姑娘,且容我先回去唤醒姑娘禀明此事,如果我一时半刻还没有回来,姑娘再去找也不迟。” 卓曦也不愿为难一个丫鬟,便点头说道:“好吧,我等会去找宛唐姑娘!” 由于着急赶回去报信,娥如走出房门时也被滑了一下差点摔倒,她悻悻的朝地上低声咒骂一句,赶紧拎着衣裙跑了。卓曦看着她的背影,眼底一片阴郁。 此刻,宛唐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只雪白的手臂垂在床边,俨然一副唯美的睡美人图。听到有人进来,宛唐散漫的问道:“怎么样啊?是你看定的那个人吗?” 娥如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说道:“姑娘,奴婢...失手了,不是那个然榆...是另外一名姑娘...” “什么?”宛唐猛地睁开眼睛,侧过脸来看着娥如,开口斥责道:“你不是说你有办法不让那个然榆跳吗?就往她门口倒点油就行了?你怎么这么蠢,难道没想到会有别人先出来吗?” “奴婢...昨夜在她们门口守到半夜,听然榆说她要早起喊其他人的,谁知道...”娥如紧张的回道,幸亏她低着头,要不然宛唐就能看到她闪烁的双眼和急速转动的眼珠。昨夜她压根就没出房门,都是洁儿替她干的,这些也都是洁儿告诉她的。 “就这么点事都没办好!你怎么不笨死算了!”宛唐气恼的坐起身来,转念一想,也好,当时来的六个,现在伤了一个,就少一个,这可是在卓曦教导期间出的事,看她怎么给自己交待!抬手理了理浓密的乌发,接着问道:“她们还说什么了?” “卓曦姑娘还让给那个受伤的女子请个郎中。”娥如依旧低着头回话。 “请郎中?真矫情!不过,卓曦对这些女子可真上心!”宛唐站起身来,坐到梳妆镜前,娥如忙起身过来给宛唐梳妆。 “卓曦姑娘原本要和奴婢一起来的,是奴婢说服她不让她跟来。不过她说,要是奴婢待会不给她回话的话,她就过来找姑娘。”娥如一边小心翼翼的梳头,一边轻声说道。 “那好啊,就让她来吧,来让她求我啊!”宛唐看着铜镜中自己娇美的容颜,得意的笑着说道。不就请个郎中吗,好说,但是我要让卓曦欠我一个人情! 果然,宛唐的头还没梳完,卓曦就来了。 看到宛唐正若无其事的坐在镜前梳妆,卓曦微施一礼,说道:“宛唐姑娘早安,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宛唐微睨一眼,说道:“卓曦妹妹,这一大早的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请安吧?” 卓曦早料到宛唐会刁难于她,从容的说道:“想必宛唐姑娘已经听说我这边有人滑到的事情了吧?我来正是为了此事。” 宛唐平静的说道:“姐姐也是才听娥如说的,正准备收拾好了去看看呢,不想妹妹你就过来了。”说罢,微转过身子继续说道:“不是姐姐我说你,妹妹啊,你也太大意了,怎么就没有提醒姑娘们注意呢?如今出了这等意外,我可怎么和召芫姑娘交代啊?” 卓曦淡淡一笑,说道:“宛唐姑娘教训的是,不过这究竟是意外还是人祸,想必宛唐姑娘心里也很清楚吧!” 听到这句话,娥如的手不由得一抖,正好扯掉了宛唐一根头发,宛唐痛的哎呦叫骂起来:“蠢丫头,连个头都梳不好,滚一边去!”娥如忙低着头退了出去。 卓曦看着暴跳的宛唐,表情沉重的说道:“宛唐姑娘掉一根头发都觉得疼,想想那被滑倒的女子,不是筋损就是骨伤,那该是何等的痛苦!” 六十六、毁约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宛唐揉着还有些发痛的头皮,听到卓曦的话竟不知如何以对,便不再和她兜圈子,直接说道:“不就是想请个郎中吗,可这一大早的我上哪儿去找?” “凝露堂不是有专门的医署吗?劳烦宛唐姑娘差人去请一位过来。如若不行,我亲自前去总可以吧?”卓曦坚定地说道。医署就在浮山院不远处,卓曦曾见过那里的郎中外出去姑娘院中诊治。 “是有医署,不过,这一大早的哪里会有郎中啊?再说,你是我的客人,我怎么能让你亲自前去呢?”宛唐还是百般推诿。 “宛唐姑娘,你可能不太了解,郁嫣刚刚摔伤,如果医治及时,兴许休息个十天半月就没事了;可要是延误了治疗,说不准她就会废了。如果到时传出去,一说我监管不利出了意外,可也会说宛唐姑娘你没有及时救治,致使凝露堂又损失一位姑娘!” 这番话把宛唐说的更是无法辩驳,可她还是不愿轻易松口,不想这么便宜的放过卓曦。 卓曦看出了宛唐的心思,她可不想因为自己与宛唐的争斗再伤害到郁嫣,于是再次昂起头看着宛唐说道:“宛唐姑娘,这次是我欠你一个人情,我可以答应你的一个条件,随便什么都行,只要你现在就找人去请郎中!” 一听这话,宛唐立马眉开眼笑,说道:“看妹妹说哪里话呢,这也是我逐月阁的事,我现在就差人去医署,要是没有郎中就在那里等着!不过妹妹说答应我一个条件,不会是戏言吧?” 宛唐笑起来确实格外妩媚动人,可卓曦却觉得丑陋无比,她转过头说道:“绝非戏言!” “好,妹妹真是直爽,不过我现在还没什么需要妹妹做的,暂且先记下了!娥如!”宛唐心情极好,她认为自己总算拿捏住卓曦了,便十分认真的吩咐娥如去请郎中,还专门吩咐给受伤的姑娘去熬骨头汤。 没多长时间,娥如就带着一个郎中来到郁嫣的房间。郎中给郁嫣把了把脉,问了下情况,最后断定是腿的筋脉受损,所幸未伤及骨头。然后给开了几副药,临走时再三叮嘱要卧床静养,不可随意走动。 卓曦把瑞儿留下来照顾郁嫣,然后便带着众人继续练习。还好,姑娘们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依然保持良好的状态轻歌曼舞。 下午,卓曦带着众人正在练习,宛唐走了过来。看到众女子的舞姿后心中暗暗一惊,这才两天多的时间,这群女子竟如同换了个人一般,这个卓曦看来还真有些能耐! 宛唐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叫住卓曦说道:“妹妹,这三天的期限眼看就到了,这早上出了些意外耽搁了些时辰,要不再给你缓上一天?” “不必了,宛唐姑娘随时可以审验!”让姑娘们在这里多待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还是让她们早些离开的好! “那好吧,既然妹妹这么自信,那咱们这就开始吧。该怎么验呢?”宛唐眼睛盯着这些姑娘一个个打量起来,对了,洁儿说她们的群舞实在难看,那就……“你们一起跳吧!”宛唐纤细的手指朝毯子中央指了指。 卓曦安排姑娘们站好位置,便站在一旁,随着轻轻的一声“开始”,姑娘们便舒展身姿舞动起来。 站位有序,动作一致,整体动作优美和谐,细看之下,每个人又各有千秋。尤其是那一番旋转,恍惚间仿佛一群美丽的蝴蝶在翩翩起舞。 宛唐的表情一会阴一会晴,最后基本定格在阴上面了。她狠狠的剜了娥如一眼,心中的恼怒不言而喻。娥如只能低垂着头不敢再看宛唐一眼。 众人舞罢,卓曦起身来到中央,平静的说道:“宛唐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确实不错!”宛唐即便再挑剔也不能无中生有,她不得不承认众女子跳的相当不错,可就这样便宜了卓曦吗?她不甘心! “妹妹确实教导有方,姐姐心中十分钦佩。可是这来的时候是六人,现在只有五人,让我如何向她们的管带姑娘交代呢?”宛唐望着她们,一脸痛惜的表情。 这个宛唐又要耍赖!众女子心中都是一沉,卓曦澄澈的眼睛一时阴暗起来,她问道:“不知宛唐姑娘要作何打算?” “要不这样吧,她们来的时候是六人,走的时候也得是六个吧!等那位受伤的姑娘好了,再让她们一起回去。”宛唐得意的说。娥如已经同她禀报过了,那女子的伤怎么着也得十多天的时间。想到卓曦对这些女子这么上心,如果把她们留下来,那不就可以牵制卓曦了吗? 让她们都留下来?不行!卓曦定定的盯着宛唐,说道:“只要人数够了就可以让她们走了吗?” “当然!”宛唐回答的很干脆,她就不信,卓曦有多大的能耐,能让那受伤的女子快速好起来,或者,她能再变一个会跳舞的女子出来! “宛唐姑娘,不可食言!” “绝不食言!” “好,请宛唐姑娘稍待片刻!” 宛唐悠然的靠在椅背上,她要看看卓曦到底想耍什么把戏。可卓曦只是对然榆吩咐了几句,便安静的坐在一旁,没有任何过多的动作。 不多时,然榆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宛唐定睛一看,不禁哑然失笑,竟然是她最看不上眼的瑞儿。 “卓曦妹妹,这就是你找来的人?呵呵,妹妹呀,没人就算了,不就是再等个十天半月吗,何必随便拉一个来凑数呢?”宛唐好笑的看着卓曦说道。 卓曦并不理会,依然坚定地问道:“如果瑞儿也会跳,可以让她们一起走吗?” “她?就她那笨样,她要是会跳舞就连桌上的肥鹅也会跳了!也行啊,妹妹要是能把她**的会跳了,我就让她们一起走!”宛唐不屑的嗤之以鼻。 本来然榆找瑞儿来的时候,瑞儿还顾虑重重,当然榆告诉她是为卓曦解围时,她才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这里。现在,听到宛唐这么侮辱她,还质疑卓曦,突然一股热血从心底直冲而上,也不等卓曦发话,瑞儿就直接走向练功区的中央。 这么着急着丢人吗?宛唐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卓曦冲瑞儿轻轻点点头,瑞儿便舞动起来。 瑞儿跳的也是那段蝶舞,却舞出了不同的意味。这段舞蹈是展现女子的柔美和优雅,可瑞儿却舞出了力量,舞出了坚强,舞出了不一样的风采!看的一众女子啧啧称奇,就连娥如也有些傻眼,而宛唐则后悔不迭,悔不该让瑞儿上场。 瑞儿舞罢,卓曦再次看向宛唐问道:“宛唐姑娘以为如何?” 宛唐那张冷傲的脸早就变得铁青,沉默了好一会才咬着牙说道:“娥如,带她们六个去找召芫姑娘!” 姑娘们瞬间松了一口气,都感激的看向卓曦,尤其是瑞儿,差点哭出声来。 卓曦向前走出一步,说道:“还有受伤的郁嫣,也一并送她回去吧!”郁嫣本就受了伤,如果让她单独留在这里,只怕宛唐还会再欺负她。 哼,得寸进尺!无论如何也要留一个,要不以后怎么牵制她!宛唐脸一板,说道:“妹妹呀,你把我的人送走了,还不许我再留一个吗?你可要懂得见好就收啊!” 卓曦刚要开口却被然榆悄悄拉住了,她小声告诉卓曦,如果让郁嫣回去,恐怕待遇会更差,那些管制姑娘可不会照顾一个吃干饭的女子,还不如就让她留在这里养伤,等伤好了再想办法让她出去。听到这些,卓曦便对着宛唐说道:“留下来可以,不过她受了伤,还请宛唐姑娘差人好生照料着!” 见卓曦没有和自己争辩,宛唐心情稍微好一些,头一扬说道:“那是自然,在我逐月阁出的事,我肯定要负责到底!” 正当大家都暗自庆幸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宛唐又看向卓曦,说道:“妹妹可还记得早上答应我的事?” 卓曦淡定地看着她说道:“答应过得事,自然不会忘记。”卓曦预感到宛唐又要对她使阴招了…… “没忘就好,姐姐现在就有一个条件,希望妹妹能信守承诺!”宛唐好似看陷阱里的猎物一般看着卓曦。而众女子看到宛唐的这幅表情都觉得可怕,就算再美丽的容颜,一旦有了恶毒的想法也会变得狰狞可怖! “我定会信守承诺,宛唐姑娘请讲!”卓曦依旧云淡风轻的说。 这样的卓曦让宛唐感到讨厌,永远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让人琢磨不透,也让人拿捏不住!宛唐渐渐感到卓曦真的不一般,隐隐让她感到害怕,可为什么会这样?她也不明白。 “我想让妹妹继续留在逐月阁!”宛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每个字都咬的很重。 众女子一阵愕然,不是约好把我们练好就放卓曦姑娘回去的吗?怎么又变了?宛唐姑娘这是又要毁约了吧?然榆气不过,刚想张口找宛唐理论却被卓曦制止了。 卓曦浅浅一笑,说道:“难得宛唐姑娘这么好客,我多留几日就是了。” “那好,等会就送她们回去,妹妹要是还想和她们叙叙话,那就抓紧时间吧!”说完,宛唐起身离开了这里。 宛唐刚一走,姑娘们呼啦一下就把卓曦围住了,大家担忧的看着卓曦,小声的询问着:“姑娘,不是说好要放你走的怎么又变了?” “姑娘,你又答应她啥条件了?你为啥要答应她啊?”…… 然榆皱着眉说道:“姑娘,你是不是用自己的自由换我们离开,还有郁嫣的医治?” 卓曦笑笑看着她们,说道:“都别瞎猜了,这是我和宛唐的事情,你们该走就赶紧走!” “不行,姑娘不走,我也不走!”然榆果断说道。 “我也不走!” “对,姑娘什么时候走我也什么时候走!”...... 姑娘们群情激奋的纷纷表示要陪着卓曦留下来。 卓曦有些着急了,忙止住她们:“姐妹们,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这逐月阁是宛唐的地盘,她想怎么对待你们就怎样对待你们,就算出了什么意外,别人也不会把她怎么样,你们...”卓曦咬了咬唇,觉得还是和大家说明白的好,“你们待在这里很危险!” “危险?”众人一愣。 然榆接过话来说道:“其实郁嫣不是意外摔伤,是有人在咱们门口的地上泼了油,所以地才那么滑...” “什么?”众女子后背一阵发凉,危险竟然离自己这么近,这次是郁嫣,下次还不定是谁... 卓曦接着说道:“所以,你们要离开这里,越快越好!放心,以前因为你们一直跳不好,管带姑娘才会责骂惩罚你们,这次回去后按照这两日所学好好练,你们的舞技肯定会大幅提升,管带姑娘肯定会对你们另眼相待,绝不会再为难你们了!” “姑娘,我...舍不得离开你...”瑞儿普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道,她明白,就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卓曦已经完全改变了她的命运。 “姑娘...”其余女子也一并跪在卓曦周围,一个个眼含热泪,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姑娘,你为了我们悉心教导,为了我们自己却继续留在这里,你的恩情我们一定铭记在心!”然榆声泪俱下,若不是卓曦帮她打开心结,只怕她现在已经被送往花田了! 众女子被然榆感染,也都流着泪向卓曦表达感激之情。卓曦忙把大家扶起来,笑着说道:“好了,姐妹们,我们以后说不准还会再见面的,别搞的这么凄惨!现在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顺便跟郁嫣道个别,等会宛唐姑娘就派人送你们回去了!” 远处的娥如看到众姑娘跪地痛哭的一幕,不由的心头一颤,这个卓曦姑娘还真是不一样,才三天时间大家就这样敬重她,是不是之前自己对卓曦姑娘做的事情都错了...... 六十七、认出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晚上,卓曦看完郁嫣便回到自己的住处,没有了瑞儿在身边,总觉得冷清了许多。 不知道瑞儿她们安顿好了没?这次回去应该比以前能受到些优待吧?姑娘们,以后的路就靠你们自己走了,加油! “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打断了卓曦的沉思,姑娘们都走了,郁嫣还起不了床,会是谁呢? 卓曦转头望去,是娥如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想起来了,宛唐吩咐让娥如来照顾自己,呵呵,说是照顾,只怕是为了方便监督吧! 娥如静静的走了进来,把托盘放在桌上对卓曦说道:“卓曦姑娘,该用晚膳了。最近外面战事吃紧,粮食运不过来,院里要节省开支,这些你就先凑合着吃吧。” 节省开支?只怕是宛唐的新一轮招数吧!卓曦淡淡一笑说道:“无妨!”,低头一看,就一碗白粥,一盘饼。 饼?看到这饼,卓曦突然眼睛一亮,难怪总觉得眼熟,想起来了! 她看着娥如问道:“你是不是有个哥哥,叫...有福,现在正当兵着呢?” 娥如本以为卓曦会嫌弃饭不好,正准备按照宛唐教的来应对,没想到卓曦竟然问起她哥哥的事情,一下子把娥如给问懵了。 “我...哥哥...”娥如脑子有点混乱,差不多两年多的时间她都没和外人提起过自己的家人,就连盼儿也没有。 “对,你和你哥哥长得真像,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面熟。你哥哥的后颈处有一小片很像蝴蝶的红色胎记,对吗?”卓曦仔细盯着娥如看起来。 蝴蝶胎记!是的,哥哥小时候长得白白净净,再加上这蝴蝶胎记总被人嘲笑像个女孩子。三年前,县上的人来村里催兵丁,哥哥作为家里唯一的男性就被征了兵佣。哥哥走后,奶奶也去世了,有一次娘带着妹妹去林子里挖野菜就再也没回来,剩下她一个孤苦伶仃到处流浪,最后被人给带到了这里。不知不觉两滴泪水竟然滑落下来。 娥如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回望着卓曦,带着哭腔的问道:“卓曦姑娘,你见过我哥哥?你怎么会认识我哥哥的?你是什么时候见的他?他现在好不好...” 面对娥如一连串的发问,卓曦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与你哥哥也只是一面之缘,就在我来这里之前。他还送了我们半张饼,那半张饼对我和玉贞姐姐来说可是救命的饼啊!” “就是,我哥哥从小就心地善良,从来不欺负别人!”娥如破涕为笑,提起哥哥很是自豪。她抽了抽鼻子,迫不及待的问道:“卓曦姑娘,我哥哥现在怎么样啊?他还在当兵吗?长高了吗?变黑了吗?”突然又觉得自己提的问题不太对,这个卓曦姑娘怎么会知道哥哥以前的样子? 卓曦笑了笑,她太理解亲人对她们这些女子的重要性了,站起身来比划着:“差不多要比我高一头多吧,挺黑的,估计常年在外跑,晒黑了。” “那...他的手脚都还...健全着吗?”娥如小心翼翼的问道。哥哥走的那一年,常有人回来报丧,要么就是有人缺了胳膊少了腿给送回来,奶奶就是忍受不了对哥哥的思念和担忧一病不起,最后撒手人寰。 “他很健康,估计连头发都不曾少一根,而且他所在的军队应该就在我们附近驻扎着。”卓曦笑着认真地回答娥如的问题。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娥如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听到哥哥消息真是让她太开心了,而且哥哥距离她还这么近。 突然娥如双手合十,仰天一跪,对着上方说道:“奶奶,我哥哥还活着,而且他还健健康康的,您老人家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哥哥...”说着,泪如雨下。 卓曦扶起了娥如,对她说道:“娥如,你现在知道了哥哥的消息,你也要好好的,将来才有机会见到哥哥!” “嗯,我知道了,谢谢卓曦姑娘!”娥如感激的说道。突然,她又噗通一声跪在卓曦面前,低着头说道:“卓曦姑娘,我对不住你,最近这段日子我总是帮着宛唐姑娘为难你,请你原谅我!” 卓曦忙把她扶起来说道:“这里没有外人,不要动不动就跪。我知道你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我不会怪你,况且你哥哥还有恩于我!” 娥如看着桌上的饭食,对卓曦说道:“是宛唐姑娘要克扣姑娘的伙食,我这就去给姑娘把这换了!” 卓曦伸手拦住了她,说道:“没关系,只要能果腹就行,我不在意好坏。对了,郁嫣怎么样?宛唐姑娘有没有难为她?” “她没事,我安排了洁儿去照顾她,你放心吧,洁儿听我的,我会让她照顾好郁嫣姑娘的!” 卓曦点点头,真诚的看着娥如说道:“你和你哥哥一样善良,娥如,谢谢你!” “没…没什么的,姑娘你别这样说!”娥如羞愧的低下头,如果哥哥知道了她近期的所作所为会怎么说?唉,卓曦姑娘还夸自己善良,真是太对不起“善良”这两个字了! “娥如,我想知道一下宛唐姑娘究竟要把我留到什么时候,你方便告诉我吗?”卓曦坦然的问道。 “可以,只是宛唐姑娘也没告诉我,她只是说要给你安排些事情,而且要降低你的饮食。”娥如皱着眉,有些犹豫的说道。 “娥如,你跟着宛唐姑娘时间也不短了,能告诉我宛唐姑娘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和她以前并无纠葛啊!”卓曦说出自己心中的困惑。 娥如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卓曦姑娘,我们家姑娘以前的身世你也了解一些,吃过不少苦好容易熬到现在的位置,所以心眼有点小,总害怕别人超过她,抢了她的风头。她本来并不知道你,还是召芫姑娘给她讲的你的事情,后来在夜宴上看到鸿安先生赏识你,岚阳大人又与你亲近,所以就更加恼你。其实我家姑娘本性并不坏,就是太过任性了,也许等过了这一阵她就明白过来了。卓曦姑娘,委屈你了!”说完,歉疚的看着卓曦。 又是召芫,看来她是利用宛唐来对付自己!不过,对于宛唐,一个掉进任性自私漩涡里的人,能自己爬上来吗?卓曦不知道。 她对娥如说道:“没关系,以后宛唐姑娘安排你的事你照做就是了,不用考虑我!” 同样都是浮山院的姑娘,为何差距如此之大?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相处呢?娥如看着卓曦率真的双眸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慢慢明白为什么那些姑娘如此敬重卓曦了。 当尤怡把六个姑娘带到召芫面前时,召芫很不在意的问道:“你们在逐月阁练得怎么样啊?” “禀姑娘,我们已经练习了三日,请姑娘审验。”然榆施礼回道,回答的干脆利落。 “哦?”召芫好奇的看了看然榆,这不是那个总是和管带姑娘对着干的女子吗?都二十多天了还没什么长进,怎么这会看着张扬了不少,长能耐了? “那好,你们就随便舞一段吧。”召芫身子往后一靠,她倒要看看,就三天的时间,宛唐,不,是卓曦到底能教导个什么样! 姑娘们相互对视一眼,从然榆开始,一个个舞动起来。召芫最初斜睨着眼睛,漫不经心的看着,随着姑娘们的舞步,逐渐瞪大了眼睛,慢慢坐直了身子。太不可思议了,就三天时间,这些被各管带姑娘嫌弃的最笨最蠢的丫头居然能跳出这样优美灵动的舞姿,好似花间的蝴蝶,又好似天上飘荡的云彩的飞鸟,或者是水里的游鱼,对,是游鱼,她们跳的是鱼舞,虽然都是鱼舞,但每人又各有风姿,真的把一池游鱼给舞活了。 等姑娘们跳完,微喘着气重新站好,召芫还张着嘴巴没有回过神了,尤怡唤了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嗯,不错,很好!”召芫很少当面肯定别人,不过这一次是真的折服了。召芫又把每个女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当看到瑞儿时,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这些姑娘临走时她也过了一下眼,当时好像没有这个女子! 看到召芫盯着瑞儿看,尤怡忙解释道:“她们中间有一个女子早上摔伤了,然后卓曦姑娘就用这个丫鬟顶替上了。” “丫鬟?这么短的时间教会一个丫鬟跳舞?这个卓曦还真是有些能耐!”召芫心中暗想。 “姐姐,该怎么安排她们呢?各处都已经编排这么久了,现在加人也加不进去了呀!”尤怡有些发愁的问道。 “呵呵,还要怎么安排?她们就是一支很好的舞队!从现在开始,她们六人就是一组,就练习刚才的鱼舞,你就负责管带!明天找人来给她们量体制作舞服,叫乐之来给她们编制舞蹈配乐,凡是舞蹈所需要的都尽快给她们配齐!”召芫眼神闪烁着说道,“今晚你就把她们的舞蹈报上去,我要她们在感春日上大放光彩!” 尤怡很是诧异,从没见召芫这样尽心的安排过一组舞蹈,而且神情这么亢奋,这种状态只有在她打压完自己敌视的人后才会有,莫非她要利用这支舞蹈... 把姑娘们安排下去以后,尤怡就着手编写舞蹈的报呈,写完舞蹈名字后,她抬头问召芫:“姐姐,这个制舞该写谁啊?” “还能写谁,就写浮山院卓曦!”召芫的眼中闪过一摸算计的得意。人是宛唐要过去的,让卓曦教导也是宛唐安排的,现在就偏偏把这所有的功劳都放在卓曦头上,等宛唐在感春日上看到这支出色的鱼舞的制舞竟然是卓曦时,该是怎么的痛恨她!哼,等着看好戏吧。 六十八、事端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早上,天刚蒙蒙亮,卓曦梳洗好以后就去看望郁嫣,发现她气色不错,而且腿也没有那么疼了,就放心的走到院子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早晨的空气真新鲜! 这两排房子位于逐月阁的西侧,晨起的阳光正好照了过来。卓曦闭着眼睛感受着这微弱的光芒,“初时柔弱,继而浓烈!”这不正是鸿安先生所赐之名的本意吗? 感受到身上的光线逐渐温暖起来,卓曦睁开眼睛走到院中的一株小树小面,虽然还是荒枝枯桠,但满树的苞芽预示着很快就会有一丛丛的新绿迎空吐露了。 “卓曦姑娘!”是娥如的声音,卓曦收回目光转过身去,只见娥如拿着一个扫把站在她身后...... 宛唐卧房前的院子,卓曦拿着差不多和自己一样高的扫把费力的挥动着。她自认为自己并不娇气,可以前也从没干过这种活,就算是在落草岭,每次遇到这些体力活不是梅生抢着干了就是张大娘干了,只让她做一些轻巧的小活。 她努力抓着扫把柄一下一下在地上划拉着,娥如在一旁不时的催促:“快点扫,别磨磨蹭蹭的,卓曦姑娘你用点力好不好?!” 屋内宛唐慵懒的伸了一下腰,听着外面娥如的训斥声很是满意。卓曦啊卓曦,你不是有能耐吗?再有能耐在我这里也只是个下人! “这儿还没扫干净,还有那儿...那儿...卓曦姑娘你的眼神不好吗?”娥如在一边大声吆喝着。卓曦一边扫着,一边在脑海中回想着刚才的一幕。 ......娥如一脸纠结为难的站在我身后。 “怎么了?”看到她的样子,我很是奇怪。 “姑娘,我说了,你可不要怪我啊!”娥如咬着唇艰难地说道,“宛唐姑娘要你随我打扫庭院,本来我想让你拿着扫把在别处做做样子就行了,可她非要你打扫她卧房门口的院子,还...叫我监督着...” 看来宛唐实在想不出什么招数,这是要把我当下人用了。下人又怎么了,不就是多干点活吗?玉贞姐姐现在不也是下人吗?权当锻炼了,心理需要锻炼,身体也需要锻炼!宛唐,你尽管出招吧,我接着就是,保证让你不失望! “没事,给我吧。”淡淡一笑,我接过了娥如手中的扫把。 “还有...等会我假装着骂...骂你,你可别往心里去啊!”娥如很艰难的说出这几句话。能看得出来,她是很不愿意这样做的,可自己姑娘吩咐的事情,她一个丫鬟哪有力量抗衡? “我明白,你不用顾虑我,做你自己的事就行了。”不想为难她,我答应按照她要求的去做。等我一转身就听见“啪”的一声,心下一惊忙回身看去,却是娥如自己扇了自己一耳光..... 娥如还在大声的吆喝着,她一边四处张望,看到周围路过的下人都低着头快速跑开了,等周围没人时,娥如赶忙快步走到卓曦跟前,小声说道:“好了,姑娘,不用扫了,这儿我提前都安排人扫过了,你做做样子就行了。” 正说话间,眼角一闪,一个小丫鬟跑了过来 。娥如忙用脚点点地面,喝道:“没看到这里吗?这还没扫干净!” 小丫鬟跑过来朝娥如怯怯的喊道:“娥如长姐,门外有人找!” “是谁呀?”这一大早的回是谁呢? “是...浮山院的莫义...” 莫义?娥如一惊,莫义哥哥怎么来这儿了?他不是和随阳大人外出了吗?不行,可不能让莫义哥哥看到自己正使唤一个姑娘干活,虽然只是做做样子,可就怕到时解释不清楚! 正在扫地的卓曦也是一愣,莫义来了,那岚阳兄长是不是也要来这里?岚阳兄长能带她离开吗?不,她还不能走,郁嫣还没好,她要是走了,郁嫣怎么办? 正思索着,娥如朝她走来,小声说道:“姑娘,你先回去吧,我要去见见莫义哥哥,托他给岚阳大人带个信,让岚阳大人救你离开!”说完,转身就要走,却一把被卓曦拉住。 “不要说!”卓曦摇摇头,“郁嫣还没好,我不能离开,你且不可告诉莫义我的事情。他若是问起,就说我是自愿留下来帮宛唐姑娘做事的!” “这...这怎么行?”明明有机会能离开这里,为什么非要留下来受罪呢?娥如带着这些疑惑向门口走去。 “娥如!”莫义看到娥如过来,高兴的向她挥手打招呼。 “是莫义哥哥,你几时回来的?”虽然她也盼着能见到莫义,可这会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我昨天晚上随公子回来的,看看这是什么?”莫义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圆鼓鼓的布包,一打开,里面竟是一个红彤彤的果子!要知道,这时节就连野草都没长出新叶子来,别说水果,就是蔬菜都很少的。 “哇,红果!这是从哪里带来的?现在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果子?”娥如惊奇地看着莫义手中的红果问道。 “我和公子去了北边的一个地方,那里好多人家都有这种果子,都是秋天藏下来,从冬天一直藏到现在,绵软甘甜,可好吃了,你尝尝吧!”莫义笑吟吟的看着娥如说道。 娥如拿起果子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果香飘散而出,便又把它包好,对莫义说道:“谢谢莫义哥哥,我先留着吧!” “留着...”莫义有些奇怪,平时他给娥如带东西,娥如都欣喜异常,可今天怎么好像不怎么开心呀? “娥如,你怎么了?是不是你家姑娘又欺负你了?”莫义说着朝门里张望过去。 娥如往旁边挪了一步,挡住了莫义的目光,说道:“没有,莫义哥哥你别瞎猜。” “那你怎么了?”莫义总感觉娥如和平时不一样,他认识的娥如可是个直性子,高兴就笑,难过就哭,心里有什么事都会和他说,可今天好像藏着什么心事? “没...没怎么啊!”被莫义发现了异常,娥如更慌了。她真的想告诉莫义卓曦的情况,可又想到卓曦的叮嘱,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真的没事?”莫义第一次质疑娥如,她肯定有事瞒着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事,连自己也不能说? 见娥如还是一个劲的摇头,莫义叹了口气说道:“没事就好,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的!对了,听说卓曦姑娘也在你们院里,她在做什么啊?” “她...她很好,她在帮...帮姑娘做事呢...”问到卓曦,娥如更慌了。 莫义看娥言不由衷的样子,知道再问也没用,就说道:“等会公子要来拜访宛唐姑娘,我提前来知会一声,免得唐突造访,打扰了宛唐姑娘。好了,我先回去了。”说罢转身离去。 看着莫义失落的背影,娥如几次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刚进宛唐的卧房,宛唐劈头就骂:“死哪儿去了?怎么这么半天了都没声音?地扫完了吗?” 娥如忙低头回道:“禀姑娘,莫义刚才来了,说待会岚阳大人要来拜访姑娘。” “真的?”宛唐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瞪着眼睛问道:“岚阳兄长回来了?他要来看我?呵呵,太好了!” 随即又想起了什么,盯着娥如问道:“卓曦在干什么?刚才她扫地的时候有没有被莫义看到?” “奴婢已经把她遣下去了,刚才莫义只是大门口传的话,应该没看到。” “还算有点心眼,快,快给我梳妆!”宛唐急切地命令娥如。 时已将近午时,就在宛唐伸长了脖子左等右盼的时候,那抹飘逸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逐月阁的门口。今日的岚阳身着一套青黛色的衣袍,如同这正午的阳光一样来到宛唐的面前。 他还是那样的洒脱不俗,那样的清秀俊朗,看着他缓缓走向自己,宛唐的心狂跳不止,激动的眼泪差点流下来。这么久了,他总算来了! “岚阳兄长!”宛唐快步迎了上去,“你能来我逐月阁,真是难得!” 岚阳轻轻一笑,说道:“妹妹进来安好?我近日远行昨夜才归来,今日特意过来看看妹妹!” “难得兄长还惦记着我!”在岚阳面前,宛唐像个孩子一样甜甜的笑着。 “这次去了趟北地,给妹妹带了些小玩意,还有一些水果。”岚阳一挥手,莫义抱着两个盒子过来了。 娥如接过上面的盒子,打开盖子后递到到宛唐跟前,上面是一些当地没有的可以把玩的小玩意,下面是满满的红果,不过好像都没有莫义给娥如的那个大,娥如偷偷看了一眼莫义,发现莫义正含笑看着她,娥如忙又低下了头。 宛唐一脸的欣喜,拿着上面的小玩意把玩了一下,如秋水含波的双眸看向岚阳,娇羞的说道:“谢谢兄长,让兄长费心了!” “不必谢,只要你喜欢就好!”看着宛唐开心的样子,岚阳只是淡淡一笑。 “咦,那个盒子里是什么呢?”宛唐把玩了一会,转眼又看到莫义手中的另一个盒子,好奇的问道。 “那是带给卓曦妹妹的,听说她最近在你这里,我就把她这一份也带过来了。”岚阳向四周看了看,问道:“怎么没看到卓曦妹妹?她在做什么?” 什么?居然给卓曦也带了礼物?而且还带到她的逐月阁里来了!宛唐的脸色瞬间就阴了下来,难道我在岚阳兄长心中不是独一无二的吗?为什么来看我,却还惦记着别人? 岚阳好像没有注意到宛唐的变化,继续说道:“昨夜一回来,就听到有人在传唱卓曦妹妹新作的思乡小曲,看来宛唐妹妹对卓曦妹妹照顾的很好,要不然卓曦妹妹也不能安心做赋啊!” 宛唐的心冷到极点,开口“卓曦妹妹”,闭口“卓曦妹妹”,还有什么新作的小曲究竟是怎么回事?看着岚阳满脸笑意的夸奖卓曦,宛唐怒火中烧,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自己要骂人。 见宛唐一直不开口,岚阳直接问道:“不知卓曦妹妹现在在忙什么?可否把卓曦妹妹也请过来一起坐坐?” 宛唐咬着牙冷冷的回道:“卓曦姑娘忙着做赋,恐怕没时间来见兄长!” 岚阳看了看宛唐那张又恢复冷傲的脸,也不再追问,站起身来说道:“如此,这一盒礼物就有劳妹妹代为转交给卓曦妹妹,我就不打扰了,等过几天再来看你们!告辞!”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而宛唐只是直直的僵坐在那里,既不起身,也不吭声,就连娥如的提醒也不理会,最后怕失了礼数的娥如自己把岚阳送了出去。 岚阳前脚刚走,宛唐就“哗啦”一下把两个盒子全推到地上,里面的红果滚落一地,看着这些翻滚的红果,宛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门外,岚阳再次抬头看看“逐月阁”三个字,脸色冷峻的问莫义:“你发现什么了?” “发现?”莫义皱着眉想了一下,说道:“反正感觉她们主仆都怪怪的,娥如好像心里藏着事,宛唐姑娘更是不能让人提起卓曦姑娘,我早上在这里守了一早上既没看见卓曦姑娘也没听见她的声音,很奇怪...” 岚阳倒背着双手,没有任何表情的说道:“把这里盯紧,不能让卓曦姑娘有意外!” 六十九、落塘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等娥如回来时,就看见宛唐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哭一边声嘶力竭的喊道:“我盼你盼了怎么久,可你只想着别人,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说是看我,其实是为了看她吧?她到底有什么好的?这么值得你牵挂...你说过你会一直照顾我,不让别人欺负我,怎么现在就忘了,呜呜...你这个负心人...” 宛唐越哭越伤心,娥如在一旁手无措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劝,只好蹲在地上捡拾掉落的红果,谁知被宛唐一抬头给看见了,大声哭喊道:“你捡这些破烂玩意做什么?都拿出去扔了,扔的远远的,不要再让我看见!全部都扔了!” 娥如不该违抗,一边点头应着一边快速捡拾,然后拎着这两个盒子快步走了出去。看着盒子里的红果,娥如心里直喊惋惜,就算宛唐姑娘憎恶卓曦姑娘,可这些果子又什么错?走到角门处,心里一横,便朝卓曦的院子走去... 宛唐哭够了,便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的卧房,一直到了晚上都躺在房间不出来。娥如去看了几次都被骂了出来,就连送的饭菜都给摔到了地上。娥如实在没辙了只好找卓曦帮忙。 “你说宛唐姑娘一直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到底是因为什么?”听完娥如的描述,卓曦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宛唐动这么大的气? “中午...岚阳大人来过一次,大人走后姑娘就这样了。”娥如简单提了一句,其他的也没有多讲,毕竟宛唐还是她的当家姑娘,她也不员诋毁自家姑娘的形象。 “该不是和岚阳兄长闹矛盾了?”其实对于宛唐生气的原因卓曦也能猜出几分,宛唐那么心仪于岚阳兄长,能让她对自己心仪之人动气肯定是因为另外的人,而这个另外的人十之八九就是自己... “这...奴婢也说不好,总之宛唐姑娘现在一直闷在屋里谁也不见,卓曦姑娘,你替我想想办法劝劝她吧!”娥如现在开始在卓曦面前自称“奴婢”了,可见她已经把卓曦放在和宛唐同等的位置上,而且她知道卓曦心性纯良,找她帮忙应该没有错。 卓曦轻叹一口气说道:“可是,这种事我要是出面的话,只怕会弄巧成拙!”明知道宛唐生自己的气,若真是让自己去劝不是火上浇油吗? “姑娘你若是不去的话,只怕宛唐姑娘会躺上三天三夜都不起来!”想起以前宛唐也是因为一点小事生气,真的在屋子里躺了三天没出来,当时真把娥如吓坏了。 “要不这样吧,我教你一句话,你说给宛唐姑娘,兴许管用!”卓曦沉思了一会对娥如说道。 “就一句话?能行吗?”娥如很是惊奇。 “对,一句话就行了,就是...”卓曦把这句话告诉给娥如,娥如听完后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送走了娥如,卓曦看着桌上盒子里的红果暗自思索着。岚阳兄长今日来过,这红果也是娥如中午带给自己的,告诉她这是宛唐姑娘送的。这红果不是当地的产物,应该是岚阳兄长从外地带来送给宛唐的,按照宛唐的脾性,若是岚阳兄长带给她的东西,她肯定一个都不会给自己的,可娥如却带给她满满一盒子,那就说明这红果是宛唐不要的,甚至宛唐的动怒也可能与这红果有关......算了,还是不要留着这些惹事的果子了,拿去送给郁嫣吃吧,她现在可是需要补身体的! 娥如来到宛唐门口犹豫了一会,最后一咬牙心一横,大不了就是被姑娘再骂一顿,说不准管用呢!便举手敲了敲门。 “滚开,别烦我!”屋内宛唐暴躁的声音传了出来,震的娥如又是一哆嗦。 “姑娘,你消消气,若是一直这样和自己过不去,只怕有些人就该高兴了,可能正有人等着看姑娘你生气呢!”娥如怯怯的说完这句话,感觉手心里全是汗。要知道她们这些丫鬟下人只能照主人的意愿办事,主人的事情她们是不能随意多嘴的。 屋里安静了好一会,娥如摇摇头正准备离开时,却听见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娥如赶紧回身去看,只见宛唐正两眼红肿,发丝凌乱的站在门口。 “姑娘...”娥如惊讶的叫起来,天呐,真管用了,卓曦姑娘真了不起! “娥如,去给我打洗脸水,另外吩咐厨房备宵夜!”此时的宛唐虽然有些狼狈,但神情依然高傲。 “是!”娥如忙转身跑开了! 这个丫鬟虽然笨,但这句话却说到点子上了。如果自己一直沉浸在愤怒和忧伤之中,只怕真的让有些人捡了便宜来看自己的笑话,还有岚阳兄长也会看轻自己,不行,我要她们看看,我还是整个凝露堂中最优秀,最美丽的女子!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到我,也没有谁可以挡在我前面! 第二日一早,没有让娥如来叫,宛唐就自己起来了,这倒把在外候着的娥如搞得有点手忙脚乱。 昨晚姑娘非让自己给她化了一个漂亮的妆,然后就开始练舞。好久没有看到姑娘这么认真的舞过,那么飘逸,那么柔韧,那么优美,简直就和想象中的仙女一样!而且昨晚姑娘一句也没有骂过,真是很特别的一个夜晚。姑娘一直舞到下半夜才睡,本以为她会多睡一会,没想到她早早就起来了。 看着娥如慌里慌张的端茶倒水,宛唐意外的没有呵斥她,只是平静的问道:“卓曦在干什么?” “卓...曦姑娘在扫地...”猛地想起来院子早就让人扫完了,忙改口说道:“地已经扫完了,应该在会客厅擦桌子吧...” “扫地...擦桌子...”宛唐喃喃说道,“这都是下人们干的事情,她一个姑娘家不合适。” 娥如很惊奇,姑娘这是...转性了? “卓曦姑娘最擅做赋,而这些歌赋辞曲又都是从日常点滴所来,去,把卓曦姑娘安排到杂役房,让她多干干杂活,长长见识!”宛唐平静的说着。 “啊?杂役房?这不合适吧...”娥如诧异的长大了嘴巴,姑娘这么做确实有点过了! “怎么,管起我的事了?是不是昨天没骂你,心里不舒坦了?”宛唐狠狠的瞪了娥如一眼,吓得娥如立马闭口。 卓曦,你只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女子,你永远都不可能超过我,更不可能取代我在岚阳兄长心目中的地位!你不是喜欢和那些低贱的人在一起吗?我就让你连下人都不如! 卓曦被万般无奈的娥如安排到了杂役房,卓曦淡然的换上了下人们的粗布衣衫,娥如歉疚的对她说道:“卓曦姑娘,昨晚多亏了你才让姑娘走出来,可她现在这样对你...要不,我告诉她实情吧,让她放你回去...” 卓曦摆摆手说道:“万万不可,如果宛唐姑娘知道是我教你的,她肯定连你也容不下了,我还指望你替我去照顾郁嫣呢!放心吧,我没事的!” “卓曦姑娘,你都这样了,还在替别人着想,你...就不替你自己考虑考虑吗?”娥如心中难受,竟然忍不住哭了。人家刚帮了自家姑娘,可一转身却被自家姑娘给弄到这里来了,娥如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没事,不管什么时候,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了。娥如,谢谢你替我操心,快别哭了,小心被人看到!”卓曦替娥如擦了擦眼泪,轻笑着说道。 “我家姑娘要是能有你一半就好了!”这是娥如的心里话,这会竟然脱口而出,这让她自己都感到惊奇。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去忙你的吧,要不然宛唐姑娘要起疑心了。”卓曦说道。 “嗯,我知道了,姑娘你先在这儿住几天,我都和这里的管事打好招呼了,他们不会为难你的,给你安排的事你只需要做做样子就行了。”娥如抹了抹眼泪告辞离去。 正午的阳光很是暖和,宛唐让娥如把她的春衣拿出来晾晒,自己就随便走走。想到好几天没去过荷花池了,也不知池塘里的鱼儿怎么样了,那些下人们有没有用心照料它们?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往荷花池走。 快走到荷花池跟前时,看到一个身着粗布衣服的女子正蹲在池边喂鱼。还算可以,知道照顾我的鱼儿!宛唐嘴角微翘,待看清那喂鱼的女子时,她的嘴角就怎么也翘不起来了。 是卓曦!是卓曦在喂鱼!一看到卓曦,宛唐心里的无名之火一下就窜了出来,这个贱人,不配给我的鱼儿喂食!娥如呢?这个蠢丫头怎么安排的?环顾四周却不见一个人影。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宛唐的脑海…… 小贱人,就是因为你岚阳兄长才疏离我的!来我这里才几天,就到处拉拢人心,就连这些下人们都说你好!就你有能耐,还做什么赋,教什么曲,自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你不是喜欢我这池塘吗?不是喜欢我这里的鱼儿吗?我现在就让你下去和这些鱼儿一起游一游! 宛唐悄悄走到卓曦身后,而卓曦此刻正在低头看着水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宛唐猫着腰,伸出双手准备从后面推卓曦一把,谁知就在这时,卓曦却突然站起身来。宛唐一惊却感觉已经刹不住自己的身子,就势一下掉进了水里。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宛唐在水里不停的扑腾,大喊着:“救...救我...快救...”。卓曦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宛唐掉进了水里。顾不得多想宛唐是怎么掉进水里的,就一边喊着:“快来人,有人落塘了!”一边就往水里跳。 其实这池水并不很深,只是塘里的淤泥又黏又滑,宛唐在里面越扑腾反而陷得越深。卓曦虽然略识点水性,可要拖住一个人往上游也是很吃力的,而且随着宛唐的深陷,她的身体也逐渐的在下沉。 一旁听到喊声的下人们忙跑过来,让卓曦在这里喂鱼是娥如通知管事安排的,所以她以为是卓曦掉水里了,也是一边跑,一边喊:“卓曦姑娘,卓曦姑娘,你别慌,我来了...” 等她跑到池边,却发现有两个人正在水里挣扎,一个是卓曦,另一个...宛唐,竟然是宛唐姑娘!娥如心里一惊:大事不妙!赶紧招呼众人将两个姑娘救上岸来。 七十、解脱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这正午的阳光虽然暖和,可水里却十分寒凉,两个姑娘被救上来后都不停的哆嗦打喷嚏,娥如忙招呼人把宛唐背回去,走的时候还不忘让人把卓曦送到她以前住的地方。 逐月阁里两位姑娘落水的消息不胫而走,尤其是容芳厅更传的沸沸扬扬。本来宛唐性格孤傲,平日里也不与她们走动,对她们来说宛唐就是个神秘的存在;而卓曦也算得上是个传奇人物,俩人又都在浮山院门下,早就有人暗中将俩人进行比较。现在逐月阁出了事,所有人自然而然的把目光都集中在了两位姑娘身上。 关于这次落水,有的说是宛唐和卓曦素来不合,两人时常起争执,那天就在荷花池边相互指责,后来动起手来俩人就都掉水里了;也有的说宛唐嫉妒卓曦的才能,故意把卓曦推下水,又怕不好交代所以自己也跳进水里;也有人说卓曦性格乖张很爱张扬,做个小曲就到处宣唱,宛唐教训了她几句,结果卓曦忍受不了就跳到了荷花池里,宛唐是为了救她才落水的...总之各种说法漫天都是,一时间宛唐和卓曦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正在练习鱼舞的六位姑娘听说后,想方设法的要去看望卓曦,可总是敲不开逐月阁的门。偶尔有从里面出来的下人,也只是低头赶路,不管别人问什么都只是摇头一声不吭。更奇怪的是,就连岚阳前去探望也吃了闭门羹。这下传言的内容就更丰富了,而且越传远离谱,越传越远... 就在两位姑娘落水的第二天下午,逐月阁来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位雍容端庄的妇人,年约四十岁上下,身着一袭华丽的玫红色牡丹衣裙,圆润的脸庞妆容精致,双眼既凌厉又深沉,傲然的神态竟有一股王者风范,虽然体态微胖,但走起路来却是风风火火。后面几个丫鬟手捧礼盒,亦步亦趋的紧跟在这妇人的身后。 一行人畅行无阻的朝宛唐的卧房走去,一路上遇到的下人无不纷纷低头行礼。 那妇人来到宛唐的卧房,众丫鬟看到后慌忙下跪行礼,被妇人挥手制止了。看到宛唐正闭着眼睛休息,妇人便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坐在床边,想想昔日优雅灵动的女子,再看看宛唐现在苍白憔悴的样子,不由得心中酸涩,轻叹一口气说道:“唉,我的女儿呀,好端端的你怎么成这样了?” 宛唐听到声音,慢慢睁开眼睛,待看清床旁坐的人后就挣扎着要起身,妇人忙按住她说道:“女儿不必起身,好好躺着吧!” “母亲……”宛唐泪眼闪动,嘴唇颤抖着喊了一声,那模样更是楚楚可怜。 妇人爱怜的抚摸了一下宛唐的头发,轻柔的说道:“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呐,告诉母亲有没有伤到哪里?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 宛唐摇摇头,说道:“母亲,我还好,就是总觉得冷……”说着,不由得身子又哆嗦了一下。 妇人赶紧给宛唐掖好被子,转过头来对着众人严厉的说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还能把姑娘伺候到水里去!你们是不是在逐月阁待够了?” 一众丫鬟下人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娥如浑身颤抖着说道:“凤栖夫人饶命,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哼,确实该死!”凤栖夫人冷哼一声说道,“你就是宛儿的随侍丫鬟吧,护主不利,照顾不周,你还是回容芳厅吧,让蒙姑姑重新给你安排个事做!” 娥如吓得脸色苍白,她深知被遣回去的下场,忙一个劲的磕头讨饶:“凤栖夫人饶命,奴婢不敢了,以后一定照顾好姑娘!” “以后?你没有以后了!”凤栖夫人冷冽的说道。 “母亲!”宛唐虚弱的喊了一声,“女儿用她用惯了,就留下她吧。” 看到宛唐求情,凤栖夫人忙握着她纤细的手温和的说道:“好,好,你若是想留就留着吧,不过回头得让霓若姑姑好好训导训导,以免日后再出差错!” 宛唐轻轻点点头,说道:“多谢母亲!”,地上的娥如忙磕头道:“多谢凤栖夫人开恩,多谢宛唐姑娘!” 凤栖夫人喝道:“还是多谢谢你家姑娘吧,要是以后再有什么差池,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好了,你们都到门外候着吧。” 遣走了这些烦人的下人,凤栖夫人又同宛唐小叙了一会,交代她好要生休养,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 凤栖夫人从房间走出来,看着门外如履薄冰的众人,对娥如说道:“那个与宛儿一同落水的女子现在何处?” “在西厢下院。”娥如恭敬的答道,同时有一丝不安在心中蔓延,凤栖夫人找卓曦姑娘会不会是为了给宛唐姑娘出气呢? 此刻,郁嫣正陪在卓曦的身边。见郁嫣刚有所好转,况且走路还不稳当,卓曦就一直劝她回去休息。可郁嫣却说卓曦还在发烧,哪里肯离开,说什么也要留下来照顾她。 郁嫣用湿毛巾给卓曦擦擦脸,然后把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看着她潮红的脸颊,心疼的说道:“姑娘,你这烧一直不退,我去找人给你请个郎中吧!” “不用,只是受凉了而已,不要再给娥如添麻烦了,挺一挺就过去了。”卓曦拉着郁嫣的手说道。 郁嫣轻叹一口气,难过的说道:“姑娘,你是为了我才留下来,结果遇到这样的事情,可我现在什么也帮不了你…”话没说完,泪先流了下来。 “你这不是正陪着我呢吗?别说傻话了!”卓曦艰难的笑着安慰她。 正说话间,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都朝门口望去。 只见一位衣着华丽,面色威仪的高贵妇人在娥如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这是…?”郁嫣很诧异,这里怎么会有这样一位贵妇人? 卓曦双眸微闪,从仪态衣着大概猜测到来人的身份。 凤栖夫人进门后,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清秀女子,不等娥如开口介绍,便直接问道:“你就是与宛儿一同落水的那名女子?” 听了这话,卓曦更确定来人的身份。 卓曦取下额头的毛巾,艰难的站起身向凤栖夫人施礼道:“小女卓曦,见过凤栖夫人!” 凤栖夫人有些诧异,问道:“你认得我?” 卓曦淡淡说道:“观仪容知位份,您衣着华美而有威仪,只言片语却霸气旁开,又唤宛唐姑娘为宛儿,想必定是凝露堂的女主,宛唐姑娘的义母凤栖夫人无疑!” 凤栖夫人将卓曦上下打量了好一会,惊叹的说道:“都传言你聪慧过人,又才华横溢,看来此言不虚啊!只是,你为何身着下人的衣服?” 这话倒把娥如吓了一跳,没有宛唐的同意,娥如不敢让卓曦换回自己的衣服,因此卓曦现在穿的还是杂役院的衣服。可现在被凤栖夫人给撞见了,这要是追究下来,估计又得让她来背黑锅了! “昨日落水之前就是这身衣衫,至今还未曾换过。”卓曦没有直接回答凤栖夫人的问题,只是告诉她一个事实,至于其中缘由就让她自己去猜吧。 凤栖夫人犀利的目光盯着卓曦,想把这个泰然自若的女子看个透。 “昨日因何落水?”审视了片刻,凤栖夫人开口问道。 “小女在池边不慎落水,宛唐姑娘想要救我才跌落水中的。”卓曦知道凤栖夫人想听什么。 宛唐是凤栖夫人的义女,不论从哪个角度讲,她都会维护宛唐,肯定是不会为自己做主的。既然问自己缘由,肯定是希望自己不要说出对宛唐不利的话。卓曦突然有些心酸,没了父母的庇护,不得不说些违心的话来保护自己。 果然,凤栖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又说道:“你既是浮山院的人,还是回浮山院养着吧,最好是安心静养,这里的事还是忘了的好。”言外之意就是管好自己的嘴,不要乱讲在这里发生的事。 卓曦当然明白,她朝凤栖夫人又施一礼,说道:“多谢夫人体恤!” 凤栖夫人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还在旁边愣神的郁嫣,便问道:“你又是何人?因何在此?”平日里宛唐的院子就只有些丫鬟下人,除了岚阳,几乎看不到其他姑娘,而郁嫣的装扮明显不是丫鬟,难免让凤栖夫人疑惑。 郁嫣忙跛着脚走到凤栖夫人面前行礼道:“小女郁嫣,此前在纤舞坊,是前两日来这里练舞,不小心在门口摔伤了,宛唐姑娘见我行动不便就留我在此养伤。” 又是摔伤又是落水,这逐月阁真是不太平。凤栖夫人看了看郁嫣的腿,说道:“既然伤了就好好养着,宛儿这几日也需要静养,你还是回纤舞坊吧,回头让蒙姑姑差人照顾你。” 郁嫣心中一喜,总算可以离开这里了,忙躬身施礼道:“多谢凤栖夫人!” 凤栖夫人微侧着头对身后站着的一位俊俏妇人说道:“霓若,等会去通知浮山院和纤舞坊,让他们安排人来接自己的姑娘回去。” “是!”霓若姑姑回应道,随即对身后的小丫鬟轻声吩咐几句,小丫鬟便跑开了。 送走了凤栖夫人,郁嫣紧紧抓住卓曦的手,高兴的说道:“姑娘,咱们总算可以离开这里了!” 卓曦微笑对她说:“是啊,回去后还是不要多走动,要注意休息。另外这里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讲,否则对你不利!” “我明白!”郁嫣明了的点点头。 七十一、共餐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凤栖夫人带着众人准备离开逐月阁,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身对霓若说道:“你等会安排人把宛唐接到彩虹泉院来,这离感春日没有几天了,别再让她给我惹出点什么事来!” “是!夫人,您是打算把宛唐姑娘一直留着身边吗?”霓若有些好奇的问道。 “就算我想留,恐怕鸿安先生也不愿意啊!再说,以宛唐的这种性格,留在我身边还不知道会仗着我的势捅出什么娄子来。”凤栖夫人仰望远山淡淡的说道,“当初若不是亚龙为了笼络鸿安先生,求我收下宛唐,我还真不愿意要她!不过...” 凤栖夫人向逐月阁西侧望了望,接着说道:“这个卓曦还真是冰雪聪明,临危不乱,有点我当年的风范!只可惜又被鸿安先生给收了,要不是不愿得罪他和他背后的那层关系,我就直接抢了去!”说完幽幽一笑,便迈步往前走。 身后的霓若听完凤栖夫人的这番话,开始慢慢思索起来... 卓曦不在的这段日子,听菊堂被萍儿和盼儿打扫的一尘不染。今天听说姑娘要回来了,两人忙给卓曦烧好了洗澡水,备好了替换的衣物,此时正伸长了脖子向远处张望着。 远远的看见一顶小轿往这边走来,两人立马迎了上去。本来萍儿和盼儿是打算自己去接卓曦的,可就在准备出门的时候,外面又传来话,说是凤栖夫人已经派了轿子把卓曦姑娘送回来了。 等轿子停稳后卓曦掀开轿帘走了下来,两丫鬟忙上前去扶。 “姑娘,你可算回来了...”盼儿拉着卓曦的手激动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姑娘,总算把你盼回来了!”萍儿扶着卓曦,同样的激动。她一摸卓曦的手,感觉不太对。 “姑娘,你的手好烫!你是不是发烧了?”萍儿说着伸手试了试卓曦的额头,“姑娘,你还在发烧呢,赶快进屋吧!” 看到她俩关切的样子,卓曦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说道:“没事了,已经快好了。” 盼儿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埋怨的说道:“看我,光顾了高兴了,都没觉察出姑娘有什么异常,还是萍儿姐姐心细!”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扶着卓曦进了屋,又是忙着帮她换衣服,又是忙着备饭菜。吃饭的时候,俩人一个劲的给卓曦夹菜,都说她瘦了,非要她多吃点补补身子。 一股久违了的温暖从心里涌动出来,看着两个丫鬟忙碌的样子,卓曦内心的感动久久不能平息。 召芫这两天似乎忙了很多,拿着毡笔不停的在这个卷轴上写写,在那个卷轴上画画,嘴里还念叨着:“练的这么差,往后面排。”“怎么到现在了这边的头饰还没做好?”“又一个笨蛋,放最后面!” 好容易挤出点时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尤怡,问道:“你倒是悠闲,她们练得怎么样啊?” “很不错,这几个女子从逐月阁回来后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练功认真不说,而且头脑也变灵活了,很多时候我稍微一点拨她们立马就明白了,不但个人表演到位,而且相互之间的配合也非常默契。现在这支鱼舞已经被她们演的出神入化,如果在配上舞服和音乐,今年感春日的头筹非她莫属!”尤怡笑逐颜开的介绍着,仿佛这支舞蹈是她一手教导出来的一般。 “真有你说的这么好?”召芫质疑的看了尤怡一眼。 “千真万确,姐姐不妨抽时间亲自去审验一下。要说着卓曦是才女呢,还真是有点能耐,要不以后咱们就把那些个笨的蠢的都交给她?”尤怡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没注意召芫的脸已经变了颜色。 “真是才女?!”召芫哼了一声。 尤怡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忙改口说道:“能算什么才女?不就是教导了一个舞蹈嘛,再怎么也没有召芫姐姐厉害,想让她们怎么斗她们就怎么斗!” 召芫的脸色这才缓和过来,低头批了一下桌上的卷轴,又问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那边...今天下午凤栖夫人去了逐月阁,在里面做什么了就不太清楚。约莫一个时辰吧,凤栖夫人就走了,还让人用轿子把卓曦送回了浮山院,那个受伤的女子也送回了纤舞坊,霓若姑姑还带话说要好好照顾她。” “用轿子送回去的?”召芫有些吃惊地抬起头,手中的笔也停了下来。 “是...是啊,听说是凤栖夫人亲自安排的...”尤怡小心翼翼的说着。 “啪”召芫把笔狠狠往桌子上一拍,“好大的架子!” 整个凝露堂,姑娘们是没有资格坐轿子的,就连宛唐也没有。从容芳厅到彩虹泉院的距离非常远,每年一次在彩虹泉院的聚会,也只有蒙姑姑能坐轿子,她只能跟着一路走过去。现在凤栖夫人居然让人用轿子送卓曦回去,召芫心中莫名有一种恼怒的感觉。 “你去安排一下,别再传谣了,凤栖夫人已经出面了,咱们也得收手了,免得惹火烧身。”召芫阴着脸嘱咐道。 “是!”本来尤怡还想借着凤栖夫人再传点什么话出去,现在也不用再想了。 第二天,卓曦刚睡醒,盼儿就端着碗进来了。非说卓曦昨晚没吃好,一大早就给她做了两个糖水荷包蛋,还要她当着自己的面吃完。 卓曦哭笑不得的看着碗里的两个荷包蛋,这一大早的连床都没起,让她怎么吃呢?但盼儿的一番好意也不能辜负,她只能让盼儿把碗先放下,等自己梳洗完了再吃。 盼儿一直在旁边盯着卓曦,等她一梳洗好就把碗给她端到了嘴边。卓曦无奈的接过碗,刚咬了一口,就听到门口有说话的声音,片刻之后,萍儿进来告诉卓曦,是桐伯来传话,说鸿安先生正在翰墨斋等着她呢。 盼儿不满的嘟囔道:“这个桐伯真能坏事,姑娘连一个荷包蛋都没有吃完呢!” 卓曦笑道:“年龄越长,起的就越早,估计鸿安先生已经等了很久才让桐伯来传话的。好了,走吧,说不准鸿安先生还要请我们吃早饭呢。” 等三人到了翰墨斋,果真,鸿安先生的一壶茶都已经快喝完了。看到卓曦后,鸿安先生慈祥的朝她招招手,指指下守第一排椅子,离主位最近的位置,说道:“来,这边坐。” 卓曦坐下来后,看着鸿安先生说道:“先生近来安好?” “尚好,尚好!”鸿安先生爽朗的笑了起来,然后暗叹一口气说道:“孩子,最近让你受委屈了!” 卓曦明白鸿安先生所指,说道:“区区小事,何劳先生挂怀!” “宛唐...这孩子被我惯坏了,让你跟着她吃了不少苦!”鸿安先生脸上有一丝不安的神态,眼含愧疚的看着卓曦,“也怪老夫一时糊涂,没有及时制止...” 卓曦明白了,鸿安先生是想替宛唐道歉,便说道:“先生言重了,这些不过是我们小辈之间的事情,您是长辈,有些事情您是不方便插手的。” 看着卓曦比先前更加沉稳,尤其是眼中流露出的坚毅,鸿安先生长吁一口说道:“还是姑祖说的对,多些历练还是有好处的!我就是把宛唐护的太过,以至于她成了现在这般骄纵,我也差点想把你护在我的羽翼下,还好没有,要不真的就影响你了!” 鸿安先生没有插手她们的事情,完全是想让她多一些历练,卓曦当然明白,这是一位长辈协助晚辈成长的教导之方,就如同聪明的父母教育自己的孩子一般。 卓曦站起身来朝鸿安先生施了一礼,说道:“卓曦让先生费心了,先生说的对,与其把卓曦护在羽翼下,不如放手让卓曦自己去闯,每一次挫折都是一次历练!” 幸好鸿安先生没有插手,要不她也没机会学到那么多关于舞蹈功法的书,也没有机会展示自己教导的才能,也不会结识那么多的姐妹!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这么说老夫很欣慰!走,走,随老夫一同用早饭,就当给你压惊了!”鸿安先生笑着站起身来招呼卓曦。 盼儿惊奇的和萍儿互望一眼,还真让姑娘说对了! 这是第一次和鸿安先生一起用餐,鸿安先生的饮食素来清淡,但今天特意为卓曦加了两个肉菜。席间鸿安先生讲了很多各地的奇闻异事。卓曦第一次了解了鸿安先生的另一面,原来看着刻板的老先生,居然也是这样的风趣健谈。 一般人是不会在早餐时间宴请别人的,而能一起用早餐的不是家人就是亲朋。对于鸿安先生的这个安排,卓曦很有感触。 用餐进行到一半,岚阳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鸿安先生看到岚阳过来,就吩咐再添一副碗筷,刚准备让桐伯给岚阳添菜,却被岚阳止住了。 “师父,我看这桌上的菜已经不少了,就不用再添了。”岚阳看了看桌上的菜说道。 “那两个菜是给卓曦添的,你要是不让加菜可真没有什么了!”鸿安先生随意的用筷子指了指盘子。 “没关系,那我就吃妹妹的菜吧,妹妹应该不会介意吧?”岚阳双眼含笑的望着卓曦。 卓曦无力的看着这位温和的兄长,这话怎么总感觉怪怪的! 岚阳紧挨着卓曦坐下,指了指一个盘子里的菜说道:“妹妹尝尝这个,别看这些菜看着不起眼,其实味道还是很不错的!还有那个……来妹妹多吃些!”不等卓曦回应,岚阳自己动手给卓曦夹了很多菜。 本来还挺随意的卓曦,岚阳的这一举动反而让她很是尴尬,她只能连连点头,不停的说道:“多谢兄长!多谢兄长!” 岚阳直直的看着卓曦,说道:“妹妹何须这般客气,这里就是咱们的家,在自己家里不用这般拘束。” 卓曦很不自在的动着筷子,岚阳的热情让她很不适应。尤其是他看她的眼神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好像多了些东西,至于究竟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感觉这眼神让她的心莫名悸动…… 好容易熬到结束,卓曦仓皇告辞离去,就连岚阳在后面喊她,好像还有什么话对她说都没听到。 七十二、心迹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回到听菊堂,卓曦心事重重的坐到桌前看书,可看了半天竟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岚阳那温中带火的眼神。她有些懊恼的用手砸了砸头,心中暗骂道:真是没出息,不就一起用个餐吗,至于一直惦记吗? 看到卓曦砸自己的头,倒把一旁的萍儿吓了一跳,她以为姑娘又发烧头疼了,忙把卓曦拉到床边,让她上床休息。 卓曦冲萍儿摆摆手说道:“萍儿,我没事,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那你刚才怎么了?是不是又头疼了?我就说你发烧还好利索,早上让你多睡会,可盼儿非让你早起吃东西,看看现在又难受了吧?”萍儿一边碎碎念着,一边拉开被子准备让卓曦上床。 卓曦无奈的笑了笑,这两丫鬟就是太贴心了,有时都让自己觉得有点消受不了。她一把拉住萍儿的手说道:“我真的没事,就是...在想些事情...” 萍儿很不相信的看着自家姑娘,想事还用得着砸头吗?便问道:“真的吗?可有什么样的事让姑娘想不明白呢?”萍儿一直认为自家姑娘天资聪慧福大命大,不管什么样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卓曦本来不好意思开口,可转念想想,有时自己不明白的事情也许旁人反而更清楚,况且又是对自己这么贴心的萍儿! 她犹豫了一下,看着萍儿问道:“就是...你有没有觉得岚阳兄长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岚阳大人...不一样...没有啊!”萍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说道:“要说不一样,就是特别关心姑娘。那天晚上岚阳大人刚回来就让莫义来看望你,听说你去了逐月阁,岚阳大人便去找了鸿安先生,第二天又跑到逐月阁...听莫义说,那天岚阳大人本来要带你回来的,可连姑娘的面都没见上,岚阳大人回来后脸色特别难看...姑娘,岚阳大人是真的关心你啊!” 关心我?也许是吧!可能是那天没能带我回来心里有愧,今天只是想弥补一下,所以很热情,应该是这样的!这样想着,卓曦的心里稍稍平静一些。 这时门外传来说话声,萍儿忙跑了出去。没一会功夫,萍儿笑嘻嘻的走了进来,对卓曦说道:“看我说岚阳大人关心姑娘没错吧,这不莫义传话过来,说岚阳大人晚上在守炬堂宴请姑娘!” “岚阳兄长邀请我?可为什么要选在晚上啊?而且还是他住的守炬堂?”卓曦不禁感到奇怪。 “姑娘啊,这守炬堂后面原本有一处花园,站在那里能看到整个凝露堂的样貌。因处在半山腰上去那里很不方便,所以后来就荒废了,现在已经被桐伯改成了菜园。岚阳大人和鸿安先生时常会去那里下棋聊天,说不定岚阳大人请姑娘的真正目的是去那里看景吧!”萍儿眉飞色舞的解说着,最后还加上一句:“岚阳大人可从来没请过哪位姑娘去过他的守炬堂呢!” 又是“看景”,听到这两个字,卓曦心里一阵恶寒,但愿岚阳兄长请我不会有什么别的目的!呵呵,怎么又多想了?卓曦轻轻的摇了摇头。 见卓曦摇头,萍儿以为卓曦不相信,便压低声音又说道:“是真的。岚阳大人虽掌管着凝露堂的舞蹈编制,可他从不与凝露堂的人有过多的交集。听说岚阳大人原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好像还是什么贵族,后来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才随鸿安先生来到这儿,以后肯定也是要离开这里的。姑娘,你应该和岚阳大人多走动走动,说不准以后还可以带你走呢!” 看萍儿这么认真的样子,不禁把卓曦逗笑了,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萍儿的额头,说道:“你呀,就是一天想的太多了!” 红日西沉,华灯将上,萍儿和盼儿忙着给卓曦梳妆。卓曦看着铜镜中自己盛装打扮的模样,不顾两个丫鬟的反对,将头上的珠钗金簪一根根拔了下来,最后只留下了一根白玉簪挽住发髻。看看床上放的粉艳衣裙,卓曦皱了皱眉,转身把她平日里穿的淡绿色衣裙找了出来。最让两个丫鬟无语的是,卓曦又让盼儿给她煮了两个荷包蛋! 两个丫鬟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卓曦将两个荷包蛋吃完,完全不明白姑娘的用意。而卓曦也没有心思管两个丫鬟的反应,本来对这次的宴请心里就不踏实,要是岚阳兄长还是和早上一样的话,只怕这顿饭她也是吃不下的,还是提前填饱肚子的好! 守炬堂外,莫义正恭候在那里,看到卓曦三人过来了,忙迎了上去。莫义对卓曦拱手做礼道:“卓曦姑娘请进吧,我家公子正等着你呢!”然后又对盼儿和萍儿说道:“咱们在外面候着就行了,不用进去伺候。”二人也明了的点点头。 让她一人进去?卓曦心中有些忐忑,她还从没和岚阳单独在一起待过呢。 卓曦推门,便看见岚阳安静坐在桌前翻着一卷书,那认真投入的样子,更让他那如雕刻般的五官显得儒雅俊美。 桌上摆着四盘凉菜,还有一壶茶。听见有人进来,岚阳抬头看到着装清雅的卓曦时,眼中闪过一抹欢喜。他放下书卷站起身来,对卓曦说道:“妹妹来了,为兄可是等你多时了!” 卓曦向岚阳施礼道:“叨扰兄长,卓曦心中不安!” “妹妹太见外了,以后这里你随时都可以来!就坐吧!”岚阳呵呵笑着指了指身边的座位。 岚阳还是那样温和,依旧用含笑的眼神看着她,只不过这眼神不似从前那样轻轻浅浅,而是有了一种深意,一种想要把她心底洞穿的深意。卓曦不敢跟岚阳对视,低着头在他对面坐下。 看到卓曦这般谨小慎微,岚阳淡淡一笑,朝门口喊道:“上菜!” 不一会,几个小厮端着热菜走了进来。卓曦很是奇怪,问道:“兄长还请了谁来?” “就只有你一个!”岚阳微笑着为卓曦布菜。 “那怎么这么多菜呢?”卓曦暗自嘀咕,四个凉菜,三个热菜,就俩人吃,到底是你能吃还是我能吃啊? 岚阳看着她可爱的模样,柔和的对她说:“早上看你没吃好,就重要了几个菜,这都是鸿安先生的私家菜。我知道你喜欢清淡,就都按照你的口味来做的。虽然份数多些,但每盘的量都不多,放心吧,不会浪费的。”说罢,继续为她夹菜。 盛情难却,卓曦就每样都尝了一些,确实很合口。尤其是有一盘凉菜,酸中带甜,很是爽口,卓曦不由的点点头说道:“确实不错,很合口,兄长费心了!” 岚阳起身为卓曦倒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说道:“碧云司新出的茶,尝尝吧!” 茶色清亮,香气横溢,卓曦从中闻得了熟悉的味道,拿起杯子轻酌一口,竟然有些辛涩,正诧异着,那辛涩的味道慢慢淡去,一股甘甜渐渐充斥口腔。这个...真是奇妙!卓曦又连品了两口。 看着卓曦沉浸在对茶的追味中,岚阳轻轻说道:“此茶名唤游思,是听了你的那首乡思小曲而制的,制茶人便是碧云司的玉贞姑娘...” 听到刘玉贞的名字,卓曦猛地一抬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瞪大了问道:“玉贞姐姐她...” “放心,她很好!我已经交代过了,不会有人为难她的。”岚阳满怀柔情的看着卓曦,这个小丫头,心里总是惦记着别人。 又来了!卓曦被岚阳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忙低下头继续品茶,稍倾又抬头问道:“岚阳兄长是如何知道玉贞姐姐的?” “呵呵,这还需要问吗?你初来的那天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整个容芳厅的人都在传你,要不我和鸿安先生怎么会知道你?”岚阳的眼中流露着疼爱,直直的盯着她。 “初来...”那是她最心酸无助的日子,想想给过她帮助的尚依和刘玉贞,还有眼前的岚阳,卓曦的心中又是满满的温暖。 这次卓曦抬起头来大胆的看着岚阳,认真的说道:“还是要多谢兄长的照顾!”想起初见岚阳时,就感觉他好似从阳光中走出来的一般,给她带来了希望,如今更是感受他的热烈... “曦儿,以后不要总是这么客套,太见外了,你知道我一直...”岚阳说到这里,突然咬了咬唇,不再说话了,只是无限柔情望着她。 “曦儿”这两个字让卓曦心里一阵悸动,身上一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有些诧异的看向岚阳,发放岚阳正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她,马上又低下头不安地摆弄手里的茶杯。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起来,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也有些尴尬了... “哦,我上次出去还给你带了些东西,本想着让宛唐转交给你...不过我估计你肯定没收到。”岚阳咳了一声,开口打破了这窘迫的局面。 “收到了”卓曦低着头说道。 “收到了?”岚阳感到有些意外,按照宛唐当时的反应,不把东西扔了才怪呢!便接着问道:“宛唐拿去给你了?” 卓曦摇摇头说道:“不是宛唐,宛唐让娥如把东西都扔了,可娥如却拿给了我。”这些是她在杂役院时听说的。 “娥如?”岚阳的眼中闪过一抹讶异,娥如一个丫鬟怎么敢违背自己姑娘的意愿?“她为什么会这样做?” “因为...娥如也是个善良的姑娘,她帮了我不少忙。”卓曦还是低着头,如实回答着。 听莫义说上次见娥如的时候,娥如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几次欲言又止,想必她是想告诉莫义关于卓曦的情况,可又迫于宛唐的压力不敢开口。 “那是因为你善良,所以你总能激发起旁人善良的一面!”像宛唐,看谁都觉得蠢笨都感到厌恶,而卓曦看人总能发现别人好的一面,正是因为她的心里全是美好! 卓曦不好意思的看了岚阳一眼,说道:“兄长谬赞了!” 岚阳突然想起了什么,闪动着眼神问卓曦:“听闻妹妹用了不到三日的时间就将一众女子的舞技大为提升,你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还要感谢兄长,”卓曦还是不敢正视岚阳,盯着地面说道:“是放在语星台上的藏书帮了我,再者那些女子本就不错。” 岚阳略沉思一下,说道:“以前确实送过宛唐一些舞蹈功法的书,可她连看都不看就给束之高阁了。妹妹将那些都看过了?” 卓曦微点了一下头,说道:“只是大致浏览了一下,兄长的书写的很详尽也很实用,让卓曦受益匪浅!” 岚阳再次流露出赞赏的神色,要知道那书里有很多都是用舞蹈专用术语记录的,没有接触过舞蹈的卓曦居然看懂了,真是了不得! “我这里也有很多藏书,妹妹以后若是需要可随时来看。” “多谢兄长,以后若有用时还望兄长不吝赐教!”卓曦谦卑的说道。 岚阳呵呵一笑,说道:“你若能常来,我肯定会很高兴。好了,既然妹妹对这些饭菜不感兴趣,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七十三、心意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正如萍儿所说,岚阳带着她来到守炬堂后面的一处花园里,其实现在已经是菜园了。 刚入园的地势坡度稍缓一些,一大片空地被分隔成整齐的长方形,看样子也是刚翻整过,估计再过一阵桐伯就要在这里种菜了吧?卓曦不由得又想起了落草岭的那片坡地。 越往上走地势越陡,岚阳不停的提醒她注意脚下。往上看去,离他们不远处有一座凉亭,估计岚阳要带她去那里。 卓曦跟着岚阳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上走,这上面的路很久没有人修整,越快到凉亭就越难走。 看卓曦走的艰难,岚阳向她伸出一只手,关切的说道:“来,抓着我的手!” 男女授受不亲!卓曦脑子里猛的冒出这句话,不自然的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说道:“不用,不用,我可以的……” 小丫头害羞了!岚阳心中暗笑。走到卓曦身边,隔着衣袖将她的手拉住继续往上走。 虽然隔着衣袖,卓曦依然能明显感受到岚阳手上传来的温热。她试图从岚阳的手中挣脱出来,却被岚阳死死抓着。她明显能感觉到,她越想挣脱,岚阳手上的力度就越大。最后她无奈的放弃挣扎,低着头跟着岚阳往上走。 总算到了凉亭,虽然只是几十步的路,卓曦却觉得异常漫长。心中既紧张凌乱又羞涩难堪,卓曦能感觉到自己的脸比任何一次的发烧都烫!幸好岚阳及时松开了她的手,她赶忙转到一边背对着岚阳。 站在这半山腰的位置,还能看到那缓缓西坠的红日,还有满天的云霞。这落日的余晖照在两人身上,仿佛给他们镀了一层闪闪发亮的金边。 抬眼望去,只见西边与这处凉亭相平的位置是一片富丽堂皇的建筑,此刻仿佛有乐曲声从那里传来。 “那是凤栖夫人的彩虹泉院,那里每天都曲乐声不断。”不知何时,岚阳站到了卓曦身后,顺着她的目光解说道。 “哦”卓曦应了一声,她想走开却又不敢转身,因为她明显的感觉到岚阳的气息,他就在她身后离她很近很近。 岚阳抬手指着下面一排排层层叠叠的房屋楼舍告诉她:“那最远处的庭院是凝露堂的聚事厅,是旗主恪威龙日常处理事物的地方。他后面靠东边的便是容芳厅,还有那里...那里...” 从这里俯瞰,整个凝露堂尽收眼底,想不到竟然是如此庞大的一片建筑群。初来时卓曦就觉得这里的建筑清奇雅致,现在从上面望去,更见屋脊飞拱、房檐流垂也同样精巧别致。各个庭院之间都有不用的景观隔开,或是竹林,或是桥阶,或是奇石,或是湖泊,连接各处的路径宛如一条条交错的丝线,而在上面行走的人们,此时也只能看见如同蚂蚁一般的黑点了。 “真是如同画卷一般,巧夺天工!”卓曦已然忘掉了尴尬,被眼前的景致完全吸引住了。她迎着落日站着,眼睛流连在远处的山脉和近处的楼宇之间,由心而发的微笑淡淡的挂在嘴边。从后面望去,余晖从她身边穿过,她简直就要和天上的云彩融为一体了。 岚阳看着她秀致的背影,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起来,他的手一会紧紧握成拳,一会又松开。他有好几次差点就要把手放在卓曦的肩上,可他又怕惊扰了她,她会如同天上的云彩一般,转眼就消失的不见踪影。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只能用自己的目光贪婪的、痴痴的盯着她的背影。 而此时的卓曦已将心情完全融入到了眼前的美景当中,落日,红霞,湖光,远山,这些都令她激动不已,她兴奋的转过身来,笑着说道:“真是太美了,谢谢兄...长...”话还没说完,她发现岚阳竟然用一种很不同寻常的目光盯着她,那里面好像有眷恋、有痴迷... 岚阳的目光把卓曦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卓曦一愣神后,脸刷的就红了,忙低着头朝旁边走去。 坏了,吓着曦儿了!岚阳忙转身去追,却发现卓曦并没有跑,只是站到了凉亭的另一边,将身子紧紧的贴在柱子上。 岚阳有些懊恼自己不该这么放肆,他慢慢走到卓曦身旁,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对她说道:“妹妹,你看到下面那片最大的湖泊了吗?” 卓曦贴着柱子点点头。 “那是汐水湖,每到月圆之夜,不管有风无风都会出现湖水涌动的现象,有时甚至会有游鱼跃出水面,如同潮汐一般,甚是稀奇。”岚阳指了指最近处的一池湖水说道。 卓曦知道浮山院正对汐水苑的**,所以下面那个最大的湖泊就是汐水湖。此刻的湖水一半已经没入了黑暗之中,而另一半却是波光粼粼,随风微漾。 此时,岚阳却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每年从春季湖水解冻开始,几乎所有的扶柳会都在那里举行。” “扶柳会?”卓曦好奇的转过头问道,不过她看了一眼岚阳后又迅速将头转了过去。 “扶柳会也叫折枝会,取自:君去兮,弱柳谁扶?伊人兮,素手空折枝。其实就是各国的商馆会所来这里挑人。那些被教导好姑娘会轮番登台表演节目,有被看中的姑娘就按名帖后面的价格付钱,然后就可以把人带走了。”说到这些的时候,岚阳一脸的凝重。 “什么?”卓曦吃惊的回身望着岚阳,“那然榆她们...岂不是被我害了?”卓曦一下子跌坐在石凳上。 当初只是一心想要教导她们,激励她们,想着她们不被人欺负,却不曾想过她们今后会是什么样子!如果她们真的把舞跳好了,那岂不是就要被人带走了吗?那这样,自己到底是帮了她们还是害了她们? 见卓曦一脸悲痛的愣在那里,岚阳走过去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安慰她道:“你说的是你教导的那几名女子吧?她们还不会,因为她们刚来,即便再出色也要留个一两年。不过你把她们教导好了,她们就会被重视,以后也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被人欺负,而且以后身价也会升高,这样能帮她们找到好一些的会所。不过这次感春日的扶柳会她们可能也要参加,为的是给各国的商馆展示一下后继新人的风貌,如果有被看中的,也可能会被契定。” 契定,就是约定好将看中的姑娘预留下来,等合适的时候,再付钱带人。 “那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被当做物品买卖?”两行清泪夺眶而出,然榆,瑞儿...以后很有可能是盼儿和萍儿,还有那许许多多的女子!卓曦恨自己太过弱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交易一直持续下去,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看到卓曦这样悲痛,岚阳心里一阵疼惜,他抬手拭掉卓曦的眼泪,然后一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柔和而又坚定的说道:“曦儿,别难过,毕竟我们能力有限,我们就尽自己所能去做好每一件事情,帮好每一个能帮的人,不负他人,不枉此生!” 卓曦感觉到岚阳的温热从肩膀传来,她不自然的动了动肩膀,岚阳知趣的将手放了下来。 “多谢兄长教诲!”卓曦双眼望着地面说道。 岚阳的目光深沉了起来,好似陷入了回忆,“曦儿,我也曾经遇到过一些事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却无能为力,那种无助,那种心痛...所以,你现在的心情我能理解。” 卓曦抬头看了岚阳一眼,发现他脸上竟然浮现了一丝悲戚,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兄长...往事如烟,还是多往后看看...” 岚阳定定的看着卓曦,抬手捋了一下她的头发,语气柔和的说道:“曦儿,你为何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 “我...我没什么可考虑的,正如兄长刚才所言,做好每一件事就行了。”岚阳抬手时她轻轻躲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平静下来了。 “曦儿,我可能在这里待不了多久,到时...你愿意随我离开吗?”岚阳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出来了。 “离开...我...”卓曦有些不知所措,离开,不是没想过,只是现在在这里有诸多的牵挂,刘玉贞,萍儿,盼儿...还有鸿安先生,这些给过她温暖和帮助的人,她岂能就此舍去?不过,一想到岚阳要离开,卓曦内心瞬间涌现出一阵酸涩和失落... 卓曦有些仓惶的望着岚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而岚阳望着她的眼神也越来越浓烈,越炽热,最后岚阳逼近卓曦,一股温热的鼻息喷到卓曦脸上,他凑近她的耳朵说道:“没关系,我可以等你,等你想好...” 卓曦不由的身子往后倾去,一个不稳,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岚阳眼疾手快,一伸手就搂住卓曦的腰,往回一拉,就把卓曦揽在自己怀中。 这是第二次落入岚阳的怀抱吧?上次是在净身仪后的第二天,岚阳去省房接她,那次她是因虚弱过度而昏迷,倒入他怀中后什么也不知道。而这次,岚阳温热的身体,急促的呼吸声,快速而有力的心跳声,还有他微微颤抖的手臂,卓曦完全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 卓曦慌忙挣脱岚阳的臂揽,双手捂着脸往凉亭外跑去,没跑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笛声。 笛声悠扬思恋,婉转哀伤,卓曦愣了在原地,这不正是她所做那首伊水小调的曲调吗?岚阳就是那晚她找了一夜的和笛人?卓曦不可思议的转过身去,仰头呆呆地看着岚阳。 一支白玉骨笛被岚阳横握在手,随着手指的起落,曲调便应指而生。岚阳把一整首伊水小调吹奏完,对着卓曦大声说道:“曦儿,那天夜里,就是用这支骨笛我在外面陪了你一整夜,也就从那时起,你就在我心上了...” 从那天起......难道我进浮山院是他的主意?卓曦在原地呆愣了片刻,便摸着黑朝山下跑去。 而她身后,那首伊水小调的笛音一直在萦绕盘旋......” 七十四、争吵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是夜,天空中一弯弦月高悬,近山一侧的天边有个细小如萤火的亮光,忽明忽暗的,不知道那究竟是天上的星辰,还是半山处的灯火? 卓曦自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不管两个丫鬟怎么敲门怎么叫,她就是不吭声。盼儿急了,鼓起一口气使劲把门撞开,却发现姑娘躺在床上还把头蒙进被子里。 盼儿吓得一边拉开被子,一边喊着:“姑娘,你怎么了?姑娘,你说句话啊……” 也许是捂在被子里太热,卓曦满脸都是汗,头发汗涔涔的贴在脸上,看到萍儿和盼儿着急慌乱的表情,卓曦只是淡淡说了句:“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想睡会。” “那姑娘你把衣服换了再睡吧。”萍儿看着卓曦的衣衫也被汗水浸湿了,黏糊糊的贴在身上。 “没事,等会我自己换,你们下去吧。”卓曦说完又转了个身继续躺着。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看卓曦实在不愿和她们多说话,就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走到院子里,盼儿看着卓曦的房间说道:“萍儿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姑娘怪怪的?” 萍儿点点头说道:“从姑娘一个人跑下来我就发现了,该不会是和岚阳大人闹矛盾了?可咱们也不能过问啊!” “没准是岚阳大人欺负咱们姑娘了,明天看见莫义一定找他好好问问!”盼儿气呼呼的说着。 等到屋子里安静了,卓曦才摸黑坐了起来。转头看见窗外的那一点点萤火还在忽闪着,不由得双手捂着耳朵使劲摇头,他还在那儿,他还在那儿! 不行,从他那儿能准确的看到她屋子里的灯火,卓曦猛的起身,跑到窗边把窗户关死。她背靠着窗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时那缥缈的笛声又传了进来,卓曦捂着耳朵又跑回床上拿被子把头捂上。 岚阳兄长究竟怎么了?他为什么要对我说那样一番话?他喜欢的不是宛唐吗?他说,我一直在他心里……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他想说的是他……喜欢我?哎呀,胡想什么呢,羞死了! 卓曦捂着发烫的脸,在床上来回翻腾。从小父亲教给她做人的道理,处事的方法;母亲教给她要珍惜名誉,爱护自己,让她谦卑,和善;父亲的那些弟子们让她了解了外面的世界,开阔了眼界,可唯独没有人告诉她如何处置男女之事。现在,岚阳就给她摆了一个大难题! 能找谁请教呢?萍儿还是盼儿?不行,她们也和自己差不多,可能也没经历过,问了她们也不知道,估计还会跟着乱起哄。况且这种事要怎么开口啊?! 卓曦心烦意乱的抓抓头,打算先不去想这些,闭上眼睛睡觉算了。可眼睛一闭,全是岚阳的眼神,或是温情脉脉,或是火辣炽烈,怎么都挥之不去。 辗转反侧了好久,刚刚有些睡意,却突然又感受到他那温热的胸膛和急速的心跳,猛地睁开眼,屋内还是一片漆黑。而外面的笛声,还在若有若无的飘进了她的耳朵,搅得她刚刚平静的心又掀起波澜。 唉,岚阳...兄长啊,你害死我了... 第二天,都到了早饭时间,可卓曦依然没有出来。两个丫鬟心中疑惑,不知道姑娘一直不出来究竟是在做什么,便敲门喊了几声让卓曦出来吃饭,可屋内一点动静也没有,两个丫鬟心里惊慌,害怕卓曦出了什么意外,忙推门进去,却发现卓曦此时睡得正香。 卓曦和衣横卧在床上,连鞋也没有脱,此时正发出沉稳均匀的呼吸声。两个丫鬟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前,萍儿伸手试了试卓曦的额头,不烫,便朝盼儿摇摇头,又用手指了指卓曦的鞋子,盼儿会意的点点头。俩人轻轻的把卓曦的鞋子脱下来,又把她扶正,再给她盖上被子才悄悄的退了出来。 “看我说的没错吧,肯定是岚阳大人欺负咱姑娘了,姑娘生气的一晚上都没睡,估计这会也是刚刚才睡着”盼儿噘着嘴有些生气的说道。 “盼儿别瞎说!”萍儿马上制止了盼儿,她略微想了想说道:“说不准姑娘昨晚在山上着凉了,夜里没睡好,所以现在才没起来。看样子姑娘一时半会也醒不来,这饭菜再放放可就凉了,要不咱们去给姑娘炖个鸡汤,鸡汤凉的慢,等姑娘啥时醒来啥时喝,还能给姑娘补补身子。” 盼儿觉得萍儿说的有道理,点点头便随萍儿一同出了门。 浮山院有自己单独的厨房,不过每天固定在这里用餐的人不多,所以里面就只有两个大厨和四五个帮厨。每天桐伯都会把第二天各房的饮食牌填写好交给厨房,厨师们就按牌出菜,如果碰到临时加的饭菜,为了节省时间,各房的丫鬟下人们也要来帮忙。 两个丫鬟来的厨下,正好厨师们正在吃饭。盼儿说自家姑娘身体不适要炖鸡汤给她,一个厨师指了指厨房外面地上放着的一只公鸡,告诉她们那只鸡是早上刚宰杀的,还没来得及处理,就让她俩先把鸡毛拔了。 两丫鬟也不含糊,把鸡放进盆里直接用开水烫烫,然后趁热开始拔鸡毛。那鸡被开水冲烫以后,浑身散发着一股闷臭的味道,这还能忍受,可那鸡毛也变得烫的厉害,两个丫鬟刚用手拔下几根,就烫的赶紧把鸡毛甩掉,使劲用嘴对着手吹气,然后再换一只手去拔,然后再甩掉,再用嘴对着手吹气。俩人面对面看着对方滑稽的样子,不由的觉得好玩,都哈哈笑起来了。 “哼,你们还有心思说笑!”俩人正热火朝天的拔着鸡毛,冷不防听到这个声音给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莫义!这会正横眉竖眼恶狠狠的盯着他们! 盼儿霍的一下站起来,甩了甩手上的鸡毛,冲莫义喊道:“你凶什么凶,那是你家的鸡啊?我们拔个鸡毛关你什么事?想喝鸡汤自己弄去啊!” 莫义一抽鼻子,也嚷嚷起来:“谁稀罕你的鸡汤,我不稀罕,我家公子也不稀罕,哼!” 盼儿一下子火了,要不萍儿拉着她,早冲上去给莫义一拳了。被萍儿拦住了手脚,盼儿只能一只手指着莫义的鼻子骂道:“莫义你什么意思?你家公子欺负人就算了,连你也要欺负人!我家姑娘心软不跟你们计较,我可不忍你!”说着又要往前冲。 莫义也不认输,撸了撸袖子直着脖子喊道:“来啊,你来啊!说谁欺负人呢?明明是你家姑娘惹我家公子生气,知道吗,我家公子昨晚可是一夜没合眼!” 岚阳大人也是一夜没睡?两个丫鬟愣了愣,看来他们俩真的闹矛盾了!不管怎么样,不能让自己姑娘吃亏!盼儿也把袖子撸起来,趁萍儿分神的功夫,伸直了胳膊就朝莫义冲了过去。 完了,完了,盼儿这一拳躲不过去了!莫义心里一紧张,不由得闭上眼睛缩着脖子准备挨这一拳。算了,等会回去一定要让公子看看,他这一拳挨的有多惨! 等了好一会,怎么没动静了?莫义慢慢睁开眼一看,却看见一个干瘦布满青筋的手握住了盼儿的小粉拳。 “桐伯!”几人同时叫了一声。 “嗯!”桐伯松开了盼儿的手,用奇怪的眼神把他们几个打量了一番,说道:“娃娃们,这刚吃完饭有精神了?在这里练打拳呐!”随后又好笑的拍拍莫义的肩膀说道:“早就和你说,让你起早些来和鸿安先生一起练练拳,可你总说起不来,怎么样,今天差点被个小女娃娃给揍了吧?” 盼儿一听不乐意了,她跳到桐伯面前说道:“桐伯,你给评评理,我和萍儿姐姐好好的在这里拔鸡毛,莫义来了无缘无故说我们干什么?是他先招惹我们的!” “我怎么招惹你了?我就说你家姑娘惹我家公子生气了,这叫招惹吗?这是事实!”莫义理直气壮的说道。 “你还敢这样说,看我不打你!”说着又要往前冲,萍儿一把拦住她,说道:“盼儿别闹了,咱们赶紧收拾好了回去看看姑娘起来了没!” 桐伯听着几人的对话,察觉出这后面肯定有事,就看向盼儿问道:“丫头怎么这么大火气,有话好好说就是了,一个女娃娃家,别动不动就打人!” 盼儿歪着脑袋说道:“桐伯你是不知道,昨晚岚阳大人请我家姑娘吃饭,后来又跑去屋后的山上坐了一会,可没多久我家姑娘就一个人跑了下来,一路上那脸一会红一会白的,问她啥也不说,回去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了,直到现在都没出来!肯定是...岚阳大人欺负我家姑娘了,我家姑娘才这样!” “哦,是这样吗?”桐伯皱着眉问莫义。 “不是!”莫义气愤的喊道,“明明是你家姑娘惹我家公子生气了才对!我家公子昨夜坐在半山腰的凉亭吹笛子吹了大半夜,怎么叫他都不走,后来还我生拉硬拽才把他弄回屋里,回来后又开始翻箱倒柜的收拾书卷,等我睡一觉醒来时发现公子还在那里练剑。公子从来没有过这种样子,这不就是让你家姑娘给气的吗?” “你家公子还会练剑?”盼儿好奇的问道,好像忘了刚才她还要追着打莫义。 “那是当然, 我家公子可是文武双全!”莫义自豪的说道,同时还把头扬了起来! 桐伯大概听明白了,他看着喜怒无常的几个小家伙,说道:“主人们的事情让主人自己去解决,咱们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就行了。不过,你来这里做什么?”桐伯问莫义。 “我...我来给公子烧水泡茶...”莫义瞪着眼睛说道,天呐,把正事给忘了。 “茶呢?” “还没泡...”莫义懊恼的摇摇头,光顾了和她们拌嘴了。 “那还不快去!”桐伯瞪了莫义一眼,莫义答应一声连忙跑开了。 “你俩干啥呢?”桐伯又看向萍儿和盼儿。 “我俩...炖鸡汤” “鸡呢?”桐伯好笑的问道。 “鸡...”俩人回身看看地上,萍儿一拍脑门,这鸡还在盆里躺着呢。 “还不赶紧收拾,等会水凉了可就不好拔了。”桐伯叹了一声说道。 厨房里,两个厨师和几个帮厨的小厮笑作一团。 七十五、告诫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召芫近来忙的不可开交,距感触日就只有四五天的时间了,这可是今年第一场扶柳会,一定要做出个样子来,要不蒙姑姑那边可不好交代! 汐水苑是最常用的会场,每到月圆之夜,一边湖水涌动,一边歌声飞扬,舞步盈落,确实是一番盛景。 前些日子荷雨亭经过重新修整,现在已经焕然一新,而且规模又扩大了不少。荷雨亭的一周都被红色幔帐包围着,而且这红色幔帐还从两侧延伸出去,好像一堵红色的围墙。 荷雨亭周围的幔帐上面有很多字,这些都是姑娘们的名字,按照身价高低分为上中下三等。身价最高的姑娘,名字在最上面一排,中间一排是身价略召低一些的,而最底下则是身价最低的。毕竟上等的姑娘数量要少一些,而下等的姑娘偏多,所以整个红幔上的名字远远望去如同一颗树一样,所以大家都管这个名帖墙叫“花树”。等到了扶柳会那天,会把这些姑娘的名帖全部挂在上面,名帖背面则会写上她们的身价。 紧挨着红幔墙摆放了很多桌子,上面摆放了很多瓶子,每个瓶子上也写着名字。对着荷雨亭的红幔墙桌子上摆放的瓶子形状各异,这些瓶子做工精致,造型独特,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上面写的全是上等姑娘的名字;而右侧红幔墙的桌子上摆放的瓶子则形状完全一致,质地也稍差一些,上面写的全是中等姑娘的名字;左侧红幔墙的桌子上摆放的全是普通瓶子,上面写的是末等姑娘的名字。 这些瓶子是用来放各家商馆会所的符牌的,这些符牌会提前发放给各商馆会所,按照各家的需求发放相应的符牌,上面会有各商馆的名字,如果看中哪个姑娘就将自家的符牌放进写着姑娘名字的瓶子里。若是一个姑娘被多家商馆看中,那各商馆就会把自己认为合适的价格写着符牌上,最后出价最高的商馆就可也带走那个姑娘。 这其实就是一场看着好看的交易会,召芫一边核对这花树上的名字,一边在心里想着,姑娘们盼着能遇到一个会为自己“扶柳”的良人,而商馆们只不过如同折了一枝花而已。 “扶柳?折枝?哼,只不过是有钱人和有权人的一场游戏罢了!”召芫突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的名字也会出现在上面? 召芫有些心烦的朝四下里张望,周围全是忙碌的身影,挂幔帐的,搬桌子的,抱瓶子的,哼,那怎么还有偷懒的?蹲在地上什么也不干。 好你个不要命的小厮,敢当着本姑娘的面偷奸耍滑,看我怎么收手你!想着便快步朝那个小厮走去,那蹲在地上的人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朝召芫望了一眼,召芫立马吓了一跳,怎么跑这儿来了,这么多人...算了,先去看看再说。 召芫把核对名帖的事交给尤怡,就悄悄跟着那名小厮走向旁边。一旁的尤怡看着召芫匆匆离去的背影,感到很是奇怪...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召芫有些恼怒的问道。 “姑娘,小的今早刚探知的消息,就赶紧给姑娘送过来!”那人低眉顺眼的说道。 “消息?是你又缺钱了吧?这次要还是些不着调的事,你最好就别说!”召芫恶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 “不会了,不会了,这次是小的亲耳听见的...”随后那人压低了声音对着召芫嘀咕起来。 “果真如此?”召芫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人。 “千真万确,这可是小的亲耳听见,亲眼看见的,当时还有好几个人也在场。”那人信誓旦旦的说。 “嗯,好,以后就送这样的消息就行了。”召芫满意的点点头,从兜里摸出一个小袋子扔给那人,那人捏了捏袋子,又掂了掂,谄媚的弯下腰连说:“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行了,赶紧走吧,小心别让人看到!”召芫小声叮嘱到。 听到树后面召芫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身影立马朝旁边闪去... 傍晚时分,鸿安先生把岚阳叫到了莫问居。这才过了一天,昨天还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今天却双目无神,一脸的憔悴不堪。 鸿安先生暗叹一口气,递给岚阳一卷专门用来书写信笺的布帛。说道:“家里来信了,那边的事基本上已经安排妥当,你二哥希望你回去帮他处理一些其他事情。” 岚阳漠然的打开卷帛,上面就两句话:“家事已安,邻里尤扰!弟宜时归以襄。” 看岚阳盯着卷帛不说话,鸿安先生接着说道:“你把这边的事处理一下,尽快回去吧。” “难道师父没有看出来这里有隐语吗?”岚阳有些萎靡的靠在椅子上,虽然昨天的事情让他心神有些迷乱,但丝毫不影响他敏锐的观察力。 “家事已平,但邻里却起纷扰,这邻里之事可比家事更危险,就算不着急也不会让我选择合宜的时候回去,这宜时又是多久呢?”岚阳俊挺的眉毛拧了拧,沉思着说。 “况且二哥行事向来雷厉风行,处理邻里纷争他可是最为得心应手,为何此信又单单提起?想必定是家事未决,扰了他处置邻里纷争,二哥这是在求援!”岚阳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 鸿安先生捋了捋胡须,赞赏的点点头。 “不过看这些字体沉稳有力,间隔均等,应该是在比较平和的心态下所写,说明二哥目前还是安全的,只是原本自己已经掌控情被一些不经意的事情所阻,他需要有人帮他制造事端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不错,机敏不减当年!”鸿安先生竖起了大拇指,点点头继续说道:“这是前些日子你远行的时候收到的,我已经处理了一些,剩下的还需要你来做。” “师父希望我怎么做?”岚阳有些好笑的看着鸿安先生,这个老滑头,明明自己都已经解决了,这会还非要把我拉上,要不然刚回来那天为何不告诉我?肯定是有别的用意。 “你知道吸引对方最好的办法是什么?”鸿安先生捋了捋胡须,故作神秘的问道。 “当然是我的消息了。”岚阳懒懒的动动腰,“先生不是已经把我的消息放出来了吗?现在鲁国、燕国、越国、甚至齐国不是都已经有我的行踪了吗?够那些人折腾一阵子了。”岚阳淡淡的笑着说道。 鸿安先生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你呀,真是太无趣了,啥都让你知道了,我还有啥说的!” “那就说说师父现在想让我做什么吧?”岚阳顽皮的朝鸿安先生眨眨眼。自己的这个老师,平时在外一本正经的,可一和自己说话就变得戏谑起来,真像个老顽童。 “离开这里!”鸿安先生正色道。 “离开这里?”岚阳仔细看看鸿安先生,发现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鸿安先生抖抖胡子,说道:“对,离开这里,周游各国,时不时的露露真身。前几天只是让各处往外放消息,或者找与你相似的人扮作你到处游逛,可假的就是假的,经不起推敲,也只能拖他们一阵子。如果你显露真身,那么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混淆他们的视听,才能让他们好好跟着你转圈圈,给你二哥争取时间!” 岚阳敬佩的也竖起了大拇指,调侃的对鸿安先生说道:“果真姜还是老的辣,师父实在是高,弟子佩服!佩服!” 鸿安先生仰天哈哈一笑,说道:“那里那里,我这老姜再辣可也要快烂掉了,还是你这小姜大有前途啊!” 师徒俩说笑了一阵,岚阳沉思了一下,对鸿安先生说道:“师父,此去定是有惊无险,我可以带一个人同去吗?” 鸿安先生看了看他认真的样子,点点头说道:“嗯,也好,把莫义带上,路上也好有个人照料。” 岚阳摇摇头,说道:“不是莫义,是...”说到这里,岚阳犹豫了一下。 “是谁啊?”鸿安先生明明知道岚阳说的是谁,却不道破。 “是...卓曦!”终于岚阳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鸿安先生沉默了一会,再次眼神深邃的看着岚阳说道:“卓曦是个好姑娘,心地善良又天资聪慧,可她毕竟是个女子,如果你携她同行,不仅有诸多不便,而且也会把她至于危险当中。” 师父所言不无道理,岚阳默默地点点头。 鸿安先生又抚了一下胡须,长叹一口气说道:“五阳啊,你现在的处境尚不稳定,况且将来还有许多大事需要你来担当,有些心思还是要先敛一敛,这对你将来有好处!”五阳是岚阳的乳名,一般鸿安先生这样唤他,肯定是以长辈的身份要训导他了。 岚阳不满的看了鸿安先生一眼,他原以为以鸿安先生对卓曦的态度一定会支持他的,没想到他居然反对! “那我连追求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岚阳的情绪有些激动了,盯着鸿安先生喊着。 鸿安先生重重叹了口气,说道:“唉,五阳啊,你现在自身尚不安稳,你能给她什么?你甚至连最基本的安全都不能给她保障!就算以后你安享富贵了,你身边的女子也只能从皇室贵胄中挑选,以卓曦的出身和她身陷泥潭的现状,她与你根本就不般配!别枉费了一番心思,到最后只落了个伤心难过!” “我现在是给不了她什么,但起码我能保她在这泥潭里依然清白!那当年师父为了心中所爱放弃鲁国上大夫的高位,来到我齐国做了一名御供曲赋师,这也错了吗?难道师父现在后悔当年的选择了吗?”岚阳不依不饶的搬出当年的旧事回击鸿安先生。 “啊...当时...”鸿安先生一时语塞,臭小子,好心好意劝导你,你倒揭起我的伤疤来了!“我...的情况和你不一样!总之,卓曦与你身份地位相差太大,你们在一起不合适!如果你选的是宛唐,为师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宛唐?!哼,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知道就好!” “卓曦是天上的云,纯净又绚烂多彩!宛唐是地上的土,自私任性,鲁莽娇纵,她连卓曦的一根发丝都不如!此生我认定卓曦了!”岚阳坚定昂然的说道。 “你小子犯浑!”鸿安先生气恼的骂了句俗语,一甩衣袖转身走出房间。 岚阳也跟着跑了出来出来,在后面追着喊道:“师父,师父...” 鸿安先生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岚阳问道:“怎么,还有话说?” “是啊,”岚阳有些微喘的说道,“这是您的卧房,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 鸿安先生有些凌乱了...... 七十六、求解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在两个丫鬟好说歹说的劝导下,卓曦总算开口喝鸡汤了。那浓香绵荡的味道确实让人回味,可卓曦喝了一碗后就不再喝了,任萍儿和盼儿怎么劝,卓曦都说自己已经饱了。 盼儿看着剩下的那一大罐鸡汤,犯愁的看着卓曦说道:“姑娘,你都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这才喝了一小碗,还有这么多呢,你好歹再喝碗吧!” 经过一天的修整,卓曦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此刻虽然眼神还有一丝倦意,但状态还算不错,尤其是萍儿和盼儿费尽心力的为她熬制鸡汤,怕她喝的时候太凉,已经反复把鸡汤热了好几次,这让卓曦心中感动不已。 “盼儿,谢谢你,我真的已经吃饱了,这些鸡汤你和萍儿一起喝了吧,要是再放可就不好了。”卓曦扑闪这一双美丽的眼睛看着盼儿说道。 “姑娘,你说什么呢?跟奴婢不用这么客气!”卓曦的客套让盼儿顿时羞涩起来。 “盼儿,萍儿,虽说你们是这听菊堂的丫鬟,可在我的心里,你们一直都是我的姐妹,是我最好的姐妹。这段时间多亏了你们的照顾,我是真的想感谢你们!”卓曦坦然又真诚的说道。 “姑娘...”两个丫鬟感动于卓曦的话,喉头一紧,竟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她们自从来到凝露堂,便先后领了桃花贴,可对于容芳厅安排的教习非常抵触不愿用心去学,所以她们的各项技能几乎没有任何长进,最后被收了桃花贴换成了香囊为奴。在这期间,不管去哪里都是被斥责、打骂、欺压,直到半年前年正好赶上浮山院缺两个能洗涮的杂役丫鬟,因为她俩多少认点字,这才把她俩派了过来。 来到这里以后,虽然不像以前那样被人欺负,可总是被人漠视冷落,想想刚来个前两三个月,厨房里经常没有她们俩的饭,因为专门给下人们做饭的厨娘总把她俩给忘了。那时候她们经常啃着冷馒头喝着凉水,或者是合着眼泪吃别人剩下的饭菜,有时候甚至是只能饿着肚子等下一顿。 可自此跟了卓曦以后,她俩在众人眼中慢慢的也重要起来。因为卓曦被鸿安先生赏识,被岚阳兄长认可,渐渐的别人看到她们时也有可笑脸,有时还会主动和她们打招呼,尤其是厨房的几个小厮,动不动还会送她们点好吃的讨好她们,这让她们一下子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她们的卓曦姑娘更是把她们当姐妹一样看待,不但从不指责她们,就连大声冲她们说话也没有!而且只要有时间还会教她们读书,这让两个丫鬟有了一种飞上天的感觉! 所以,她们把卓曦当恩人一样感激,现在卓曦又说出感谢她俩的话,更让她们觉得羞愧,都在心里暗暗发誓要照顾好卓曦姑娘。 “姑娘你还是再喝点汤吧,为了这顿鸡汤盼儿都差点和莫义打起来了!”萍儿缓了缓心神,怕姑娘再说些客套话让她们更不好意思,忙转移了话题。 “怎么还动起手来了?有没有伤着哪里?”卓曦很是吃惊,盯着盼儿上下打量起来,看看她是否无恙。 “没事的,姑娘,莫义怕我,他打不过我!”盼儿得意的扬起了脸。 卓曦轻叹一口气,说道:“有什么事情要多想想办法,你一个女孩儿家,不要动不动就上手,万一伤着了,只能自己遭罪!” 看着盼儿有些顽皮的样子,卓曦不禁想起了以前,每当弟弟们和别人闹了矛盾找她来帮忙,她总是让弟弟们克己谦让去与对方和解,况且盼儿一个女孩子,要是真的与莫义打起来那吃亏的肯定她自己。 “姑娘,你不知道莫义有多气人!我和萍儿姐姐好端端的在干活,他来了非说姑娘惹了岚阳大人,可明明是岚阳大人欺负了姑娘,我肯定不能让他啊,只可惜没能打到他……”盼儿现在提起来还是一肚子的气。 卓曦有些惊疑又有些不堪的看向盼儿,问道:“你是听谁说的?我惹了岚阳兄长,还有岚阳兄长……欺负我?” “姑娘啊,你不用瞒着我们,我们可都看在眼里呢!”盼儿正义凛然的说道! 卓曦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居然连她们都知道了…… “姑娘,岚阳大人虽然名高位贵,但他要是欺负你,我们一定会为你出气!”萍儿也有些义愤的说道。 “姑娘,你不要怪我们多嘴,岚阳大人是不是因为宛唐姑娘的事难为你了?”盼儿接着说道,“岚阳大人肯定会向着宛唐姑娘,没看我们姑娘回来都成什么样子了?不行,等有机会了我一定和岚阳大人说道说道。” 原来她们并不知道实情,还以为岚阳因为宛唐而斥责她,才替她不甘。卓曦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个丫鬟,说道:“我知道你俩的好意,可有些事情并不是眼睛看到的那样简单。以后这些事情都不要再提了,也别再跟莫义动手了,要是伤了谁都不好。” 盼儿噘着嘴不满的说道:“姑娘你真是好心肠,不和他们计较,可我还是觉得不公平!今天要不是桐伯护着莫义,我早就揍他了!” “怎么桐伯也在场?”卓曦有些诧异。 “就是啊,桐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在我快要打到莫义的时候来了,要不我非要多打他几拳,替姑娘出出气!”盼儿瞪着眼睛,一脸惋惜的说道。 “你这是什么说法,打莫义就替姑娘出气了?你应该去找岚阳大人”萍儿也被盼儿逗乐了,继续拿她打趣。 “岚阳大人...”盼儿缩了缩脖子,“岚阳大人我可不敢惹,不过收拾莫义还是可以的,以后要是岚阳大人再欺负咱姑娘,我还追着莫义打,这叫打狗给主人看!哼~”盼儿挥了挥拳头,双手叉腰昂着头说道。 “哈哈,盼儿好威武!”萍儿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 这边两个丫鬟兴致勃勃的说笑,那边卓曦的心中却叫苦不迭。本来她是不愿意让任何一个人知道的,这下可好,经他们几个一嚷嚷,还不知道会被人传成什么样子呢。更糟糕的是还让桐伯给撞个正着,这下估计连鸿安先生也知道了。鸿安先生会怎么看她呢?那边和他侄女的纠纷刚完,这边又惹了他的弟子,鸿安先生会不会认为她是个不安分的女子,到处招惹是非?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盼儿腿快,忙跑出去开门。可没一会的功夫,门外就传来了吵闹声,萍儿忙放下手里的活也跑了出去。 卓曦暗自思索,这么晚了谁会来呢?盼儿为什么要和人吵闹?难道是...莫义?那岚阳会不会也在呢?想到这里卓曦又控制不住的脸红心跳,心中烦乱。可又一细想,不对呀,如果岚阳在的话,盼儿肯定不会这样大声吵闹的。 正胡思乱想着,盼儿却拎着一个盒子和萍儿笑吟吟的走了进来。看到卓曦茫然的看着自己,忙把盒子放到卓曦面前打开盖子,红盈盈的果子整整齐齐的摆满了盒子。 萍儿惊喜的说道:“哇,这么多红果,这可是稀罕物呀!” 盼儿拿出两个放到卓曦面前,笑着说道:“姑娘,这是岚阳大人送给你的,你快尝尝,我隔着盒子都闻到里面的香味了!”盼儿咽了咽口水,接着说道:“岚阳大人还可以嘛,肯定是知道自己错了,给姑娘送果子表示歉意呢!” “你呀,也不问清楚,看见莫义就是一通骂,看看,误会人家了吧!”萍儿点了点盼儿的脑袋,指指她手上拿的红果说道:“先去洗洗再给姑娘吃!” 盼儿忙点头说道:“对对,我这就去洗,姑娘你等等啊!”说完,拎着盒子出去了。 卓曦看着这些红果有些愣神,这时萍儿走过来说道:“姑娘,莫义捎话说昨日本来要给姑娘带的,结果给忘了,所以现在送过来。还有,岚阳大人明日要来听菊堂看望姑娘。” “明日...来看我...”卓曦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他还来干什么?还嫌事不多吗? 盼儿洗好了红果,端了一盘放到卓曦跟前,刚准备开口,卓曦却站起身来往里屋走去。 盼儿忙喊道:“姑娘,你来尝个果子吧!” 卓曦看了看那盘红果,对盼儿说道:“我有些不舒服,先去休息了,这些果子你们俩把它分了吧。”说完,掀起帘子走了进去,又顺手把门关上。 俩个丫鬟面面相觑,僵了一会,盼儿懊恼的把盘子狠狠往桌上一放,说道:“看来姑娘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岚阳大人也真是的,一盒红果就想把姑娘打发了,未免把我们姑娘看的太轻了吧!” 萍儿却盯着里屋暗自思索起来...... 卓曦没有点灯,摸黑坐在窗前看着天上的还没有圆起来的月亮,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次可真的碰到难题了。 卓曦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应该怎么处理才算是对的。她无助的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和在月亮周边不停闪烁的星星,喃喃的念叨着:“母亲,如果你在女儿的身边该多好啊,你就会告诉我该怎么做了......” 幕地脑海一闪,一件事情浮上心头。那是刚过完春节,应该是上元节的前一天,在她家对面住着的游大娘来到家里找母亲,说是要给自己保媒,当时母亲说自己年龄还小给拒绝了。 后来偷偷听到母亲同父亲讲起此事,说儿女的婚事一定要门当户对。游大娘介绍的这家是当地最大的富商,而自己的家庭只能算得上中等,若是与他们结亲只怕将来会让自己的女儿受气;再者,那家的公子是个游手好闲之徒,与自己女儿的脾气秉性格格不入,就算衣食无忧只怕将来也不会幸福。所以,还是找个情投意合,门当户对的好。 情投意合,门当户对......卓曦想起了自己与岚阳一起修书时的情景,俩人时常在一起讨论那些字词的用法,推演一些难解辞句的意义,而俩人的看法经常出乎意料的一致,卓曦有时甚至在想,岚阳就是她的知音,这算不算情投意合?可从身份来讲又该怎么算? 七十七、遇险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可从身份来讲,岚阳只是暂时客居于此,而自己呢,自凌落至此身份和名节便被埋进了尘土里,与他可是天差地别! 他就像天空中的这轮半月,越来越光彩夺目,最终会成为这夜空的主宰。到时千人瞩目,万人敬仰,只怕自己那时会成为别人诟病他的借口。 卓曦懊恼的摇摇头,无限心酸的自语道:“岚阳兄长,能与你在此相识是卓曦的福分,可卓曦配不上你,多谢你的垂怜,你还是把我放下吧!” 一阵凉风袭来,吹来片片云彩把月亮遮了起来,整个天空一下子黯淡了…… 第二天,卓曦起了个大早,她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的走出听菊堂走向浮山院的大门。而在她身后不远处,一抹挺拔的身影也时快时慢的跟着她。 卓曦走出浮山院,站在门口张望了起来,她还真没有一个人到处走动过,仔细看了看,最后便朝离浮山院最近的汐水苑后园走去。 最近一段日子众人都围着汐水湖劳作,一大早也能看到很多人在来来回回的走动。而后园这边离汐水湖较远,扶柳会也用不到这边,所以十分安静。 这里只有靠近路面的地方稍微修整了一下,其他地方尤其是角落里还是杂草丛生,很多枯草长得都有一人多高。卓曦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那些高高的枯草就像一面围帘将她与外面隔了开来。 远远的看了看在湖边忙碌的人影,确定那些人不可能看到自己后,就打开随身携带的书简看了起来。在离她不远处的那个身影也将身子隐在了草丛中,看着枯草丛帘中像只兔子一样的卓曦娇小身影,不禁心中感到好笑,这一大早的跑到这里,不会是为了躲人吧! 确实,卓曦一大早的找了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并不是为了看书,她只是想让自己安静安静,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面对岚阳兄长。他说今天要来听菊堂看自己,可自己还没完全想好,为了避免尴尬,她决定还是先躲着他吧! 就在卓曦俯首沉思的时候,听到不远处传来杂乱又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低沉的说话声。卓曦抬头看去,只见两个杂役打扮的下人朝她坐着的这片地方跑来,卓曦下意识的蹲了下来,将身子藏到了草丛中,幸亏她今天穿的是米黄色衣裙,正好与这里的枯草颜色一致。 “葛九,这个地方怎么样?要不就藏这里吧。”一个有些斜眼的家伙问另外一个。 那个被称作葛九的男子慌忙打量了一下四周,摇头说道:“不行,这地方离那里太近了,等会他们发现东西不见了肯定会先到这里来找。 看样子这两个家伙偷了东西正准备找地方藏呢,卓曦透过草丛注视着外面。 “那还能去哪儿?再往前走就是浮山院了,那里可不是咱们能去的,还是就近找地方吧!”斜眼男子有些着急的问道。 葛九又打量了一下四周,说道:“也好,这个地方还算隐蔽,就找个杂草多的角落先埋了,等风头过去了咱们再回来取。” 商量好后,两人就选了一个杂草荆棘丛生的地方开始挖坑。这两人还算聪明,挖坑用的是烧火的小铁铲,这小铁铲小巧灵活,坚实锋利,挖起坑来很快,而且还不碰旁边的杂草。等坑挖好后,葛九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圆鼓鼓的布包,小心翼翼的放进挖好的土坑里。 卓曦藏身的地方离这二人挖坑的地方只有十步之遥,透过草丛卓曦看到葛九的每只手都缺了一个手指头,而那个斜眼的男子脸上则布满了细小的伤痕。 两人埋好东西后又用杂草枯枝把地上遮盖好,看着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就拍拍手准备离开。往外走了没几步,葛九却突然转身往卓曦藏身的地方走去…… “你干什么去?咱们得赶紧回来,不能让人起疑!”斜眼男子看着葛九着急地喊着。 “不干什么,尿急,撒泡尿去。”葛九走到了卓曦藏身的草丛旁边站定,准备解开腰带。 天呐,一个大男人居然要当着自己的面解手,卓曦惊恐的眼珠四转,该怎么办啊?躲也没处躲了,避又避不开,眼看着葛九已经把腰带解开了,卓曦心下一横,双手捂着眼睛,大叫一身站了起来。 躲在不远处的那个人,已经握紧拳头准备冲出来了,却看见卓曦大叫着站了起来,就把拳头松开,准备看看情况再决定怎什么时候出手。 两个家伙也被吓了一跳,尤其是葛九,吓得差点尿裤子。葛九不由得后退几步,险些跌坐在地上,而那个斜眼则转身就想跑。 等葛九看清眼前是一个正浑身发抖的小姑娘时,不由得恼怒的喝到:“哪儿来的毛丫头,敢坏老子的好事!” 斜眼听到同伴的声音,收回已经迈出去的脚步,回过身来也仔细的打量起卓曦来。 “这地上咋长出了一个小姑娘,难道是野草成精了?”斜眼看着卓曦不怀好意的说道。 “什么野草成精了,分明是凝露堂的一个小丫头,不知啥时躲在这里了!”葛九皱着眉生气地盯着卓曦看。 “哎,小丫头,你躲这里干啥?”斜眼警惕地看着卓曦问道? “我...一直在这里...”卓曦放下手,仔细的看看这俩人,觉得这俩人虽然有残带伤,但面相还不算凶恶,这会吹胡子瞪眼的看着自己,只怕是做贼心虚虚张声势罢了。 “一直在...”俩人诧异的相互看了一眼,突然葛九恶狠狠的问道:“那刚才的事你都看见了?” 这会卓曦慢慢平静下来了,点点头说道:“是的,你们是不是偷了别人的东西?偷东西是不对的,你们应该把东西还回去!” 这个卓曦,真是太实诚了!一般做贼的人最怕在行动时被人看见,一旦知道被人发现就会不计后果变得穷凶恶极。可卓曦不但承认自己全部看见,而且还让人家把东西还回去,这分明就是把自己往危险中送啊! 果然,那俩人听后哈哈大笑,斜眼讥笑道:“还回去?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弄来的你说还回去就还回去?丫头你是不是没睡醒做梦呢!” 卓曦依然不紧不慢的说道:“人贤位自高,人勤财不遥。若是想要求财,还需要自己多辛劳,这偷盗得来的钱财虽然快,可终究不是自己的,偷盗一次就欠别人一次,偷的越多所欠就越多,最后不得善终!”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跟这俩人讲道理。 这二人又好气又好笑的看了看卓曦,斜眼挠了挠头问葛九:“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葛九稍微想了想说道:“大概就是说不要偷东西,要好好干活。” “那不什么终又是什么意思?”斜眼又问。 葛九看了同伴一眼,说道:“就是说咱俩不得好死!” 斜眼一听,指着卓曦大骂道:“臭丫头,说的什么屁话!这凝露堂是好好干活就能挣钱地方吗?我们在这干了半年多,不但工钱没拿到,连家也不让我们回,我们拿他点东西有什么不对的,就当抵工钱了,轮得着你在这里教训我们吗?” 看斜眼骂的起劲,葛九忙制止他道:“现在想想该怎么办,那些箱子马上就要搬过来了,到时肯定会被人发现少了样东西,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这个小丫头...”说着又在卓曦身上打量起来。 斜眼也跟着打量卓曦,然后又四处看了看,说道:“看她的穿着应该只是个普通丫鬟,实在不行就把她...”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反正他们这里丫头多的是,少一个肯定也没人会知道!” 葛九脸上的表情纠结了一下,最后一咬牙对卓曦说道:“丫头,你也不要怪我们,我们只是想弄点钱回家,你在这里也是活受罪,今天我们哥俩就送你一程,下辈子你投个好人家里,别再遭这罪了!” 卓曦看到俩人突然凶煞起来的表情暗道不好,她从袖中摸出了自己的玉牌举到那二人面前说道:“慢着!我不是什么丫鬟,我是浮山院的通笔--卓曦姑娘!你们若是伤害我,那你们也好过不了多久!”平时看到这玉贴都会觉得别扭,所以她从来不会像别的姑娘那样把玉贴挂在腰上,而今天却要用这玉贴来保自己的平安了。 那两人看到卓曦亮出玉牌时愣了一下,随后又嘿嘿笑了起来:“你糊弄谁呢,人家姑娘的牌子都是白玉的,你这是从哪儿捡来的,乌漆嘛黑,还浮山院的姑娘,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看来这俩人平时只是在下院干杂活的,只知道容芳厅有白玉贴,并不认识她所持的浮山院的墨竹玉贴。 葛九又警觉地看了一眼远处,汐水湖边依然井然有序的忙碌着,回过头来对斜眼说道:“别跟她废话了,她就是想拖延时间,拖到有人来了咱俩就跑不了了,行了,赶紧动手吧!”说着,就往卓曦跟前逼近。 卓曦咬着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知道自己越慌乱就越刺激这二人,反而对自己越不利。如果自己能够平静下来,兴许还能想到办法,使事情有所转机。 斜眼撸起袖子慢慢逼近卓曦,看到卓曦这么平静的看着他们,心中确实也有些不忍,可一想到家里人还在等着他拿钱回家,就狠狠心伸出双手准备去掐卓曦的脖子...... 七十八、秘密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卓曦慢慢往后退着,直到碰到了身后的墙再无路可退,卓曦暗叹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突然耳边听到“哎呦”“哎呦”两声惨叫,卓曦睁开眼睛一看,却见葛九和斜眼都握着自己的手腕,倒在地上痛苦的嚎叫着,斜眼一边握着手,一边骂着喊道:“谁这么不长眼呐,干啥拿石头砸我的手,哎呦,疼死老子了!” 卓曦惊奇的放眼四望,看到的却仍是满地的杂草枯枝。正思量着,突然眼前一闪,一个熟悉的人影便挡在自己的面前。 俊逸飘洒的身影,高大笔挺的后背,即便是站在他的身后,也能感受到他温和关切的气息,此时卓曦的心中莫名的安稳,也许这就是安全感吧,她不由的轻声唤道:“岚阳兄长!” 岚阳一手朝身后伸去,护着卓曦,一边侧着脸问道:“曦儿,你没事吧?” 卓曦回道:“多谢兄长及时相救,我没事!” 那地上的二人趁岚阳扭头的功夫从地上爬起来就想跑,岚阳眼疾手快,“唰”“唰”抛出两块石子,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俩人的膝盖,这二人再次惨叫着跌倒在地。 岚阳慢慢走到二人跟前,那俩人知道遇到高手了,很识时务的忙磕头讨饶。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饶命啊大人,小的本无意冒犯这位姑娘...”俩人一边磕头一边不住的求饶。 岚阳看了一眼地上的二人,问道:“你们是哪个院的?” 葛九犹豫了一下回道:“小的是在容芳厅下院的伙房做杂活的,他在备需处看库房。” 备需处,是凝露堂的后备储蓄库,凡从外面进来的物资和发放给各处的物资都要经过这里。 岚阳冷峻的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地上的俩人相互看了一眼,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交代。 岚阳看出了他们顾虑,说道:“你们只要实话实话,我是不会告诉你的管事的!要是你们说谎骗我,那我只能带你们去见恪旗主了!” 两人的脸色都变了,斜眼忙说道:“大人,小的说实话,那您可要放小的一马啊!” 岚阳嗯了一声点点头。 斜眼这才说道:“昨天备需处进来了好几个大箱子,说是给扶柳会准备了一些稀罕玩意,到时要送给一些重要的客人。今天这里人手不够,又从其他地方调了几个人过来帮忙,正好葛九和我是同乡,又让我俩一块负责搬运一口大箱子,所以...我俩就趁人不备,悄悄打开箱子从里面顺手拿了一个物件跑了出来...本来想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结果却碰到了这位姑娘。”说完,俩人都低下了头。 岚阳接着问道:“你们打算把这个物件怎么处理?” 葛九说道:“小的不想在这里待了,想...回家,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在等着我!所以我和四明,”他指了指斜眼,接着说道:“就商量好弄点值钱的东西,然后找机会逃出去...” “胡说!”岚阳峰眉陡竖,呵斥道:“一派胡言!这凝露堂的下人都是从各国带来无家可归之人,怎么可能会有你们这样拖家带口的?而且,这里守备森严,你们又如何能出的去?更何况这外面山路崎岖,纵使你们出去了又如何能回得了家?” 俩人一看岚阳不相信他们,吓得又是磕头又是讨饶,最后葛九说道:“大人,大侠,我们说的是真的。我们和这里其他的下人不一样,我们原本就是这附近庄子里的村民,半年前有人来到我们庄里说是要招人去盖房子,工钱出的比别家要高出很多,所以我们就跟着来到这里。可谁知,说是盖房子,却不在地面上盖,要盖在下面。我们当时私底下还说道这盖的是不是陵墓?可陵墓也不会留那么多的口吧,有的在房子里,有的在山坡上,总之很奇怪。” 卓曦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冒出两个字:密室! 四明看了看葛九,既然说了就全说了算了,反正一天憋在心里也难受,便接着说道:“不但奇怪还可恨,等那地下的房子盖好之后,他们不但不给工钱,还把我们都关起来了,说是看我们干活干的好,让我们留下继续给他们干活,还说工钱要等干满一年后才给发。这怎么能行,我们可都是要养家的人,等一年后还不知道家里会是什么样呢?所以有的人就偷偷的往外跑,可最后都被抓了回来,不是一顿毒打,就是吊在树上饿几天。后来大家看着逃是逃不掉的,不如先听他们的,等以后再做打算,然后我们就被分配到各处干杂活,时不时的还是有人要逃,可再被他们抓住不是砍掉胳膊和腿,就是直接打死。” 四明恨恨地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葛九的手,说道:“我本来是个木匠,干活是很需要用眼的,可你看看我现在这样。唉,我的眼睛,还有他的手,都是逃跑失败被抓回来后打的,后来就没人敢再逃了,可也越来越很少能看他们了,究竟还有多少人活着我们也不知道。” 卓曦一脸的震惊看着地上的俩人,她原本就不相信他们是坏人,刚开始还试图给他们讲道理劝说他们不要偷盗,可他们居然还想杀了她灭口,她实在想不明白,看似平和的人为何会有这么恶毒的想法。现在才知道他们原来经历了那么多蹊跷和凶险的事情,是不是险恶的事情经历的多了,普通人也会变得残暴起来? 看着岚阳若有所思的样子,葛九觉得这个气度非凡的少侠和凝露堂的人不一样,便接着说道:“我虽然不识字,可对画出来的图形却能辨识。所以当时盖那些房子的时候,我就多看了几眼建造图形,后来凭着这些记忆我还找到了好几个通外山外的道路。正好今天安排我去备需处帮忙,所以我就和四明商量逃跑起事情...” 四明又给岚阳磕了一个头,央求道:“大人,我们真不是有意要冒犯这位姑娘的,实在是思家心切...我们只是想快点回家!”说完,一个大男人竟然痛哭起来。 葛九也磕头请求道:“大人,我们说的都是实话,现在我们就把东西还回去,只求大人不要告诉我们的管事,要不我俩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说罢,又磕了几个头。 半年前...好像有那么回事,有次碰到宁掌堂带来很多村民模样的人,说是给彩虹泉院修房子,可后来彩虹泉院不见有什么动静,倒是经常听到地底下有奇怪的声音传来,现在看来,肯定是恪威龙在搞什么动作了。 岚阳不动声色的对他二人说道:“我相信你们说的都是实话,可不管怎样你们也不能伤害别人。要想活命,你们还是向这位姑娘讨吧,她若是饶过你们,我就不追究了。” 二人一听,忙转向卓曦,不停的道歉求饶。卓曦感念他们也是一时糊涂,便有心放过他们,便说道:“如果你们说的都是真的,那我就看在你们家人的份上饶过你们,可是你们怎么能证明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呢?” 这下葛九和四明有些懵了,怎么证明?俩人互相看了看,片刻后葛九说道:“我可以把我记忆当中的那个建造图形画出来,那个建造很巧妙,可不是我这样的人能想出来的。” 看到岚阳点头,葛九就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等他画完,卓曦和岚阳同时看向地面,不由的倒吸一口气。 葛九虽然只画出了一个大概,但已经完全能看出整个构造轮廓,和那天在守炬堂后山上看到整个凝露堂的建造完全一致。以葛九一个下人的身份,不可能把整凝露堂都走遍的,所以说,这个图形应该就是葛九凭借自己的记忆画出来的,它十有八九是真的! 岚阳看着看着不由的后背直发冷,这地下密室和密道把整个凝露堂都连接在了一起,如果想去什么地方,完全可以从这些密道中过去,那么,看似安全的浮山院,其实也不过是它的囊中物。恪威龙建这密室和密道究竟要干什么? 见二人还在沉思,葛九小心的叫道:“大人...大人...” 岚阳这才回过神来,蹲下身子看着葛九道:“你真的不识字?” “真不识字!” “我写几个名字,你们要是从中找到自己的名字我就相信你,不但不追究今天的事情,还会帮你!”岚阳定定的看着葛九说道。 “这,大人,小的真的不识字啊!”葛九和四明无奈的对岚阳说道。 看着岚阳在地上写了四个名字,葛九一脸痛苦,只怪自己家里穷读不起书,要不然现在也不会这么被人为难。 “好啦,来找自己的名字。”岚阳扔掉木棍,拍拍手说道。 看着俩人愁苦的盯着地上的字,一会指指这个,一会又指指那个,卓曦在一旁觉得甚是好笑,岚阳兄长什么时候也学会捉弄人了? 最后,俩人随便指了一个说是自己的,岚阳在旁边呵呵一笑,说道:“好了,你们没事了,去把那个东西挖出来送回去吧。” 岚阳在地上写的是“张三李四王五赵六”,根本就没写他二人的名字,他就是想验证一下这二人是不是真的农夫。 四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可葛九还是苦着脸欲言又止。 “你还有何事?”岚阳看着他苦闷不堪的表情问道。 “我...我想先去撒个...尿,快...憋不住了...”话没说完,就手脚并用的往旁边爬去。 卓曦吓得又躲到岚阳身后捂着眼睛,岚阳一边说道:“去远一点”,一边转过身来把卓曦再次揽入怀中...... 七十九、戏弄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卓曦忐忑不安的待在岚阳怀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明显感觉到岚阳这次的气息比上次沉稳了许多,心跳也没有那么急速了,可自己的脸还是和上次一样烫。 岚阳感觉到卓曦紧绷的身体,知道她内心很是不安,不由的手臂的力道又加紧了些,让她紧紧的贴近自己的身体。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发丝,小声说道:“曦儿,让你在听菊堂等我,为何要独自出来?你看多危险,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我怎么办?我会心碎的!”说着,手臂又用了用力,把卓曦勒的快喘不上气了才稍微松开一些。 葛九解决完自己的事情,一脸轻松的刚走过来就看见这不同寻常的一幕,马上又紧张起来,怪不得这公子对自己不依不饶的,原来那姑娘是他的相好,刚才差一点就闯了大祸了,忙低着头,把同样目瞪口呆的四明拉过去刨坑了。 听到俩人干活的声音,卓曦使劲推了推岚阳的胳膊,可岚阳还是不撒手,卓曦急的满脸通红,说道:“兄长松手,这好多人呢......” 可岚阳依然不紧不慢的捋她的头发,轻轻说道:“谁要你不听话,这是对你的惩罚!” “你......”卓曦真没想到平时文雅洒脱的岚阳,竟然也会这么腻歪,不由得又是一身鸡皮疙瘩。该来的总躲不掉,好吧,那就直接面对吧。 “我以后听你的就是!”卓曦无奈的说道。今天本来打算躲着他,想慢慢疏离他,怎么又变成了要听他的话?真是太离谱了!卓曦心中有万千丝线缠绕在了一起。 “那就好!”岚阳轻轻说着,再一次用力把她抱紧,然后才慢慢松手。 感受到他手臂上的力度,卓曦一阵眩晕,天啊,谁来救救我?让我赶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还好,就在卓曦快要晕厥的时候,岚阳及时松开了她,因为葛九已经把东西挖了出来。 一个圆鼓鼓的布包上面满是泥土,葛九把土拍干净后打开布包,一个通体碧绿的熏香炉露了出来。 岚阳接过香炉仔细看了看,质地细腻,水头充足光亮异常,炉身能够清晰的映照出人影,其内纹理走形流畅,如行云又似流水,炉壁上镶有金银和其它珠宝用作点缀,整个做工非常精致巧妙。 岚阳看完后对葛九二人说道:“确实是个好东西,这是北方夷国出产的烟冰玉。烟冰玉经常是大块开采出来,但这种玉石质地较硬,适合做成稍大一些的装饰物件,这个香炉就是用整块玉石雕琢而成的。烟冰玉相比内地的玉石质地要差一些,但这个香炉算的上是烟冰玉中的极品,而且雕工精细,配饰巧妙,算是上乘。你们的眼光不错!”二人脸上稍微露出些喜色。 “不过,”岚阳接着说道:“再好也是别人的,这些东西应该是在扶柳会馈赠到访的贵客的。那些箱子应该是在扶柳会当天才会打开,你们现在把它带回去放回原处,估计还不会有人发现。” 四明忙用布把烟冰炉重新包好揣入怀中,拱手朝岚阳做礼道:“多谢大人教导,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 岚阳朝他们点点头,说道:“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安全离开这里的,不过在此之前你们还是好好干活,不要让人起疑。” 正说话间,就看见远处有几个人影,急匆匆的朝这边跑来,为首一个有些秃顶的胖子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的向四处指着,嘴里喊道:“到那边,还有那边都去看看,别让那俩家伙又给逃了,这次逮着他们,我非把他们吊起来饿死不可!” 葛九和四明的脸一下变得惨白,不由的哆嗦着念叨起来:“完了,完了,他们肯定发现我们偷东西了,这下可怎么办啊......” “别急!”岚阳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他仔细听了听对他们说道:“没事,他们只是以为你们要逃跑,等会你们这样这样......”二人听了连连点头。 很快,这些人就发现了岚阳他们,便朝他们跑了过来。为首的胖子看清岚阳后忙堆着笑脸行礼道:“原来岚阳大人在此啊,小人有礼了。”又意味不明的看了卓曦一眼,继续说道:“不知道岚阳大人和姑娘在此叙话,小的多有打扰了!” “无妨,我和姑娘正好也没什么事做,就来找点乐趣。”岚阳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胖子眼珠转了转,讪笑着说道:“如此就不打扰大人了,只是不知道大人有没有看见俩个下人,一个斜着眼,一个手有残疾。” “那俩人...看到了!”岚阳抬抬手指了指里面的草丛,轻蔑的问道:“是他俩吗?” 胖子伸长脖子朝里一看,可不,那两个家伙此刻正双手抱头在地上蹲着呢,这会正用企盼的眼神看着他。 “王八......你俩躲那里干啥,还不给我滚出来!”胖子想骂人,又碍于岚阳的面子,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进去,有些气急败坏的朝还在地上蹲着的二人喊道。 “他们是你的手下?”岚阳傲然的问道。 “是...是啊,但不知他们是怎么得罪了大人?”胖子无奈的陪着笑脸问道。 “倒没有得罪我,他们得罪的是...”岚阳指了指卓曦,说道:“姑娘!” “得罪姑娘了?”胖子有些意外,妈的,这俩臭小子该不会是见色起意吧? “是啊,你这个管事也不好好管,到一个新地方,起码也让手下人熟悉一下环境,这内急出恭找不到茅厕,就随地解决,正好我和姑娘从这里经过,你让我们情何以堪?”岚阳义愤地指指地上那俩人,卓曦也用袖子遮住了脸,不是因为岚阳的谎言,而是又想到了刚才岚阳搂着自己不撒手的那一幕。 什么?就这事?胖子有点无语的看着地上的俩人。他刚才发现一直找不到这俩人,怕他们又要借机逃跑,还报告给了上面,这才兴师动众的到处去找,没想到这俩厮居然被人扣在这儿,而且是因为那...屁大点事。 胖子耐着性子给岚阳赔礼,说道:“大人,确实是我的失误,我代他们给您和姑娘赔不是了,您看,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要不我就把他们带走了?” “怎么能没事呢?”岚阳指指地上,说道:“碰上这么晦气的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过去?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他俩从地上找出自己的名字,我就让他们走。” 找名字...这也太会难为人了吧,那俩厮可一个大字都不认识啊!胖子头上冒起密密的汗珠,平时他都是对着手下吆五喝六的,这会碰到岚阳这样一个文人,硬来,他不敢;服软,他不会,真是一把柴火扔进了茶壶里,有火发不出! “大人,他俩就是一个粗人,哪里认得什么字啊,要不...要不我来替他们认吧。”自己虽然识字不多,可这俩货的名字他还是能认得的。 “你,也好,你就教教他们吧,呵呵”岚阳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胖子走到葛九跟前,看了看地上的字,脸涨得通红,这哪有什么字,分明就是小孩过家家在地上画的画。一共有四块,一块画了三个西瓜,一块画了一群鸭子,一块画了两太阳两个月亮,最后一块画了一个小孩背上背了一个圆圈。 胖子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向岚阳服输,“大人,小的实在看不懂...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真是笨!”岚阳不满的瞪了胖子一眼,走到葛九二人面前蹲下,指着三个西瓜问道:“这是什么?” “三个...瓜”胖子努力的猜着。 “对,三瓜,傻瓜!” “那个是什么?” “太阳和月亮”胖子小心翼翼的答道。 “太阳月亮都会发光啊,这一共是四个,就是四明!” 啊,还有这种解释?四明也惊讶的张大嘴巴。 “那个呢?”岚阳又指了指第三个。 “一群鸭子”胖子仔细辨认着。 “数数有几只?” “一,二...九,九只!” “鸭子怎么叫?”岚阳又看着胖子问道 “怎么叫?”让他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学鸭子叫,太没面子了吧,可岚阳也得罪不起,算了,谁让今天栽他手里了,回去非拿那俩货出出气。 “嘎嘎...”胖子红着脸学起了鸭子叫。 “不对”岚阳摇摇头 “戛戛”胖子又试了试,这时有人开始偷偷的笑了。 “不对”岚阳还是摇头。 “吖吖”胖子又换了一种叫法,这次笑的人更多了。 “还是不对!”岚阳还是摇头。 “咯咯,咯咯”胖子连眼圈都红了,这次连卓曦,还有跪着的葛九和四明也笑了起来。 “这就对了嘛,葛...九,就是这个”岚阳满意的点点头。 胖子擦了擦汗,可怜巴巴的望着岚阳说道:“大人,这名字我都找出来了,人就让我带走吧!” 岚阳还是摇头,“不行,还有最后一个,猜完才算。来看着是什么?” 胖子生无可恋的直接坐在地上,可怜巴巴的看着地上那一个小孩和圆圈,不知道从何处猜起。 岚阳说道:“我给你点提示吧,那小孩背上的是个鸡蛋。” 胖子两眼发直,鸡蛋,有那么大吗?人家都说岚阳大人看似柔弱,实则不好惹,看来还真是这样的,以后一定绕他远远的走。“鸡蛋...”胖子艰难的挤出两个字。 “不对,不是鸡蛋,是背鸡蛋---背蛋,笨蛋!”岚阳轻笑着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周围全是一片笑声,唯独那胖子哭丧着脸眼泪都快出来了,妈的,以后再不和这些文人玩什么猜字了,打死都不玩了! “好了,你全猜对了,人你带走吧,带回去再好好教教,过几天我还会来考他俩。”岚阳甩甩衣袖,走到卓曦身边说道:“妹妹,我们走吧!”便拉起她的手扬长而去。 那地上的胖子两眼里火光四射,恨不得烧死岚阳…… 八十、撞见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卓曦跟着岚阳走远了便将手挣脱出来,岚阳只是笑笑,也不多说话。 沉默片刻,岚阳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真是遗憾,没办法把那副图留下来。”想想那副被自己抹掉的构建图,岚阳有些惋惜地摇摇头,要是能知道这下面的密室和密道走向,就可以潜进去看看这个恪威龙究竟想搞什么。 “兄长想要葛九画的那副图是吗?”卓曦双眼澄澈的看向岚阳。 岚阳点点头,轻叹一声说道:“葛九他们是被骗来挖密道修建密室的,等密室建成后,怕他们走漏风声就把他们全部都囚禁于此。按照凝露堂的做事风格,完事后一般就直接杀人灭口了,而能把他们分散在各处留下来,恐怕是这密室还没有完全建好,留着他们是为了后期的进一步修整。这次葛九侥幸脱险,但他们回去后肯定会被严加看守,想要再找他就难了。” “那倒无妨,我已经把那副图记住了,回去后我就画给兄长。”卓曦慢慢说道。 “曦儿将那副图记住了?”岚阳有些吃惊,构建图形可和辞曲歌赋不同,在他看来那是没有什么规律可循,而且极其不规则。 卓曦点点头说道:“家父曾教过一些快速记忆的方法,以前在家无事时也和众师兄比赛记地形图,我一次可以记四五副,而且完全正确。”卓曦的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真的?曦儿真厉害!” 岚阳很是诧异,他真不知道卓曦到底还有多少能耐!看着她自信明朗的笑容更觉得她可爱。 “看,前面就是荷雨亭,今年的扶柳会就在那周围举行。”岚阳伸手指了指湖对面,一片红幔帐围绕中的精致楼亭。 卓曦这才仔细的四处看看,刚才只顾着低头走路,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汐水湖的边上了。顺着岚阳的手势望去,波光微漾的湖边上,一座青砖绿瓦的亭子落于一片红幔之中,甚是艳丽。 “后天的感春日,就是扶柳会召开的日子,到时会有一批女子将从这里走出去,走向各国的商馆会所,去开启她们新的生活。”岚阳目光深沉的望向那里。 三月十五,春意渐显,人们都会把一些刚发芽的柳条、带有花苞的树枝插在门前或者院子里,祈求一年的好运。孩子们会穿上漂亮的衣服,被大人带到在野外玩耍,往年她都会带着弟弟们去田边放纸鸢,他们在前面跑着,后面就会有在田里耕种的农人大声吆喝,警告他们不要跑到地里面踩坏刚刚撒进土里的种子。今年不知道弟弟们还会不会去放纸鸢? “曦儿,你在想什么?”见卓曦有些愣神,岚阳很想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我...没什么,我在想刚才的事。”卓曦喔了一声,收回了神思,继续说道:“兄长,你就不怕经过这么一闹,葛九他们的处境会更艰难吗?” 岚阳呵呵笑了两声说道:“不会的,这次丢了这么大的人,那管事恨不得所有人把这茬都忘掉,顶多就是回去后把他俩臭骂一顿,曦儿不用担心。” “哦,也对”卓曦了然的点点头,然后又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岚阳说道:“兄长是否可以帮他们离开?” 岚阳突然转过头来,眼神幽怨的看着卓曦,说道:“曦儿,你什么时候也能这样关心关心我啊?” “你?”卓曦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岚阳,你有名有位,衣食无忧,出入自由,让我怎么关心你?况且还有那么多的女子时刻惦记你! “不是还有宛唐姑娘关心你吗?”这样想着,卓曦竟然脱口而出。 “宛唐?”岚阳愣了一下,随后严肃的看着卓曦正色道:“曦儿,这件事情我要给你解释清楚,我不希望你误会我!对于宛唐我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待的,其实更多的是……愧疚,宛唐的父亲是因我而遭遇不测的,而宛唐又是他唯一的血脉,所以我要照顾她保护她直到她有了自己的归宿,其实这样做也只是希望自己的内心能好受些……” 曾听人提起过,宛唐的父亲长空司马落难时,鸿安先生曾想办法营救却没能成功,岚阳当时肯定也参与其中,估计他所指的就是这件事。 岚阳说到这里,目光真诚的看着卓曦,接着说道:“曦儿,你可能会觉得我很自私,可现在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但是你和她不一样,我希望你能永远留在我身边!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本以为卓曦会满心欢喜的答应,没想到她却摇摇头,说道:“兄长,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想法,可你知道别人是什么想法吗?你知道宛唐对你是什么心思吗?你知道我又是什么想法吗?” “别人的想法?”岚阳愣住了,一直以来他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和意愿去安排别人,他自以为能够已经看穿别人的心思,安排的也非常接近他们的意愿,可他却从没有问过别人的真实想法,他觉得只要是自己安排的,别人一定会非常乐意接受的。 岚阳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知道宛唐对我的想法,可我只是把她当做我的责任,当做我要完成的任务,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想法,因为我并不喜欢她!而你,”岚阳含情脉脉的看着卓曦,说道:“你每次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难道不是欢愉的吗?” 想起卓曦闪动着明亮的双眸认真的看着自己,安静的坐在自己身旁仔细的聆听自己的讲解,岚阳很是开心,“所以,你也是喜欢我的,不是吗?” “我......”卓曦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喜欢他吗?不假,就像当年喜欢父亲的几个门生一样,包括李奉朝。他们总是给她,还有弟弟们带一些新奇的小玩意,给他们讲外面的一些有趣的事情,卓曦是长女,没有哥哥,所以她十分喜欢那几位师兄,因为他们就像她的哥哥一样。而岚阳呢,给卓曦的感觉和那几位师兄是一样的,照顾她,关怀她,所以她一直拿他当哥哥一样敬重。可这种喜欢和岚阳说的那种喜欢是不一样的..... “卓曦漂泊至此能遇到兄长是我的福分,兄长处处体恤照拂,卓曦非常感激!卓曦一直将兄长当自己的哥哥一样,尊重你,相信你,今后也一样会将兄长当哥哥看待!”卓曦想了想,还是说清楚的好。 当哥哥?岚阳心中一阵失落,脸上划过一丝夹杂着愠怒的伤悲,他直直的盯着卓曦问道:“也就是说,你不喜欢我是吗?” 看到岚阳眼中流露出的哀伤,卓曦实在不忍心伤害他,可又不能用谎话欺骗他,卓曦秀眉轻颦,有些为难的说道:“不是不喜欢,是...不是...那种喜欢,是...”一着急竟然语无伦次,想说清楚的事情反而更说不清了。 “是什么?”岚阳咄咄逼人的逼近卓曦,想把她看个透彻。从小到大,他的身边总有各种不同类型的女子围绕着,就算是漂泊在外,仍然时不时的有一些曼妙女子向他表露心迹,但这些女子都没有走进他的心里,包括宛唐。而唯一让他动心的这个如同月光一般纯洁善良的女子,竟然说不喜欢他!这怎么可能?还从来没有哪个女子拒绝过他,她一定是在撒谎!曦儿虽然聪慧无比,但毕竟没经历过情感之事,她肯定是害羞,是在说谎! 召芫因为今天的心情很好,所以比往常早起了很多,这会把荷雨亭里的名册又检验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就沿着红幔墙往外走,看看还有什么地方有纰漏。 远远的看到汐水湖边好像有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竟然是岚阳兄长,召芫不由的喜出望外,加快了脚步朝湖边走去。 真是太好了,居然能碰到岚阳兄长,看来起得早还真是有好事!想着昨天得到的消息,说卓曦和岚阳闹了矛盾,就连两边的下人都打起来了,召芫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个卓曦,也就是个三天鲜,现在岚阳兄长肯定恼透她了,不过这还得感谢宛唐,要不是她净干一些蠢事,岚阳兄长也不会因为她和卓曦翻脸。这样看来岚阳兄长还是比较看重宛唐的,不过她已经被凤栖夫人带到彩虹泉院了,现在接近岚阳兄长的机会就是我的了!哼,这就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们两个,一个蠢货,一个倒霉蛋都靠边站吧! 召芫脚步轻快的走向岚阳,快到跟前时却感觉有点不对劲,好像岚阳兄长旁边还站着一个人,看衣着应该是一个女子,召芫心中不禁一跳,这刚和卓曦闹了矛盾,又是哪个女子上赶着找岚阳兄长了? 召芫一边猜测着,一边叫出声来:“岚阳兄长,真是好巧...啊,这....”待她看清那女子的面貌后心底就涌现出一种不好的感觉,尤其是岚阳和她现在的姿势,更是让她的心凉到了极点! 竟然是卓曦,她跟岚阳兄长挨的这么近!岚阳兄长竟然...竟然用手指勾着她的下巴,把她的小脸仰了起来...... 真是......太不要脸了,这光天化日的,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勾引岚阳兄长,也只有卓曦这个小狐媚子能干的出来! 听到身后有人唤他,岚阳这才放下手转过身去,卓曦则如同大赦一般忙把身子转向湖面,不安的绞着双手。 看到召芫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看着他们,岚阳说道:“是召芫姑娘,找在下何事?” “何事...哦,哦,没什么事,只是正好路过”一向伶俐的召芫居然口吃起来。 “路过?”岚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从容芳厅到荷雨亭好像不需要路过这里吧?” “啊?我...我就是没事随意走走”然后狠狠地剜了卓曦一眼,满腔酸涩的说道:“没想着卓曦妹妹也在这里。” “我同曦儿在此散步,看你们那边正忙得红火就不打扰了,我们告辞!”说着,拉起卓曦的手就往回走。 召芫目瞪口呆的杵在湖边,他们......他们居然手拉着手,岚阳兄长居然拉着卓曦的手......不是说他们已经闹翻了吗?怎么又给好上了?召芫觉得脑袋不够用了!良久,她狠狠的挤出一句话:“卓曦,你必须从这里消失!” 八十一、暗算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召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荷雨亭的,她一直眼神死死的盯着地面,满脑子都是岚阳与卓曦携手而去的背影,就连尤怡在旁边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也完全听不见。 尤怡拿着一只毡笔指着卷轴上的一个名字对召芫说道:“姐姐,这个名字好像写重了,上等的排位里有一个,中等的排位里也有一个,肯定是当时抄录的时候搞错了。这花树上的名帖总数咱们都已经报上去了,可实际人数少了一个,这可怎么办啊?” 召芫眼神空洞的盯着卷轴,看见尤怡手上的毡笔在眼前晃悠,就信手接了过来,在尤怡所指的名字旁边写了两个字。 尤怡仔细一看,不由的瞪大了眼睛,她看看召芫,又看看召芫写的这两个字:卓曦,不由的暗吸一口凉气,这卓曦再怎么样也是浮山院的人,现在公然把她的名帖挂在花树上,这无疑就是向浮山院叫板吗?这召芫究竟有多恨卓曦啊,居然顶着得罪浮山院的风险,也要把卓曦打发了! 更换花树名帖要先报蒙姑姑知晓,然后再报送凤栖夫人,凤栖夫人同意后才可上花树,擅自更换名贴要是被追究下来,轻则降低身份级别,重则直接遣送去一些不知名的小会馆或者是送到花田,还是谨慎些好! 这样想着,尤怡小心翼翼的提醒召芫:“姐姐,真的要把卓曦的名帖上花树吗?”连问了两三遍,召芫才有所反应。 听到有人一直在说“卓曦,卓曦”,她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自己竟然把卓曦的名字写在花树名册的卷轴上,心中暗骂:卓曦啊,我都被你害的快魔怔了,你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一边想着,一边抬手准备把卓曦的名字抹掉,可就在落笔的一瞬间,突然灵光闪动:如果能借着这次扶柳会把这惑人的狐媚子赶走,不正好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事吗? 于是便重新提笔,在卓曦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圆圈,对尤怡说道:“最后一次抄录是谁做的?” “是彩婵和洛阅”尤怡回道。 “彩婵和洛阅?这两个丫头怎么干的活?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出错!算了,想必她俩也是日夜抄录,一时眼花,竟然把浮山院的卓曦姑娘给上了花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没有人追问,咱们也就不声张了,说不准借着这次机会还能给卓曦姑娘寻个好去处呢,咱们也不失做了一件好事!” 一番话听得尤怡后背直冒冷气,彩婵和洛阅也只是把名字写重了,可你却移花接木把卓曦上了花树,要是没人发现就顺理成章的把卓曦遣走,要是被发现了则推给那两个可怜的丫头背黑锅,召芫,你真够阴的!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的事情会落在自己头上。 召芫不动声色的在卷轴上写写画画,写完后对尤怡说道:“卓曦姑娘毕竟是浮山院的通笔,文采无人能及,咱们可不能委屈了她,就让卓曦姑娘的名帖上花树的上等名册,现在就让人把花树上写重的名字更改一下,把对姑娘的评议也加上。”召芫把卷轴塞到尤怡手里,感觉心中的一块巨石放了下来,起身向外走去,还不忘吩咐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可不能忘了,现在就改吧!我去别处再看看。” 哼,卓曦,本姑娘让你上了花树的头等名帖,也算对得起你了!希望你赶紧找个好去处去展现你的才华吧,岚阳兄长这边你就不用牵挂了! 看着召芫洋洋得意的背影,尤怡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卷轴:卓曦贞女,年方二七,体端貌秀,擅做赋制曲,才艺极佳...... 尤怡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召芫啊召芫,鸿安先生如此看重卓曦,你却偏偏要动她,这次要是真出事了,恐怕就不是推卸责任能救得了你的了,你就作吧,只怕到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大早准备照顾姑娘洗漱的萍儿和盼儿,却在卓曦的卧房只看到床上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并没有见到她的人影。两个丫鬟吓坏了,实在想不明白姑娘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不见,俩人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最后实在没办法了便转到守炬堂,想问问岚阳大人知不知道姑娘的去向。 谁知,还没走到守炬堂,大老远的就看见莫义正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俩丫鬟跑过去一问才知道,原来岚阳也是一大早就出门了,而且不许莫义跟着,这会莫义也在到处找岚阳呢。 “这一大早的,你说他们能去哪儿呢?”盼儿着急的问道,谁也说不好这二人一起失踪究竟是好还是坏? 莫义和萍儿都茫然的摇摇头,最后三人商量好,去翰墨斋看看,如果还是没有的话,就去找鸿安先生,请鸿安先生帮忙去找。 三人风风火火的赶到翰墨斋,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卓曦正伏在桌案上提笔沉思,她秀眉微聚,双眼凝视着桌上的一张缎帛,一会拿笔这儿画画,一会又那儿画画,这晨起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分外恬静美好。 岚阳坐在桌案的另一侧,也在凝神注视着桌上的缎帛,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满脸焦急的三人后,马上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门口的三人立马停了下来。 原来他们在这里,三人都松了一口气。看到岚阳用口型对着莫义说着什么,盼儿和萍儿都十分好奇的看着这主仆二人。稍倾,莫义向萍儿和盼儿招招手,示意她们跟他离开。 “莫义,岚阳大人到底给你在比划什么?”盼儿又好奇又好气的问道,有什么不能明说的,还非得比划,为什么卓曦姑娘连头都不抬呢?难道,岚阳大人又为难她了? “公子让我们安静,不要打扰卓曦姑娘,还说让我们去备早饭。”莫义认真的说道。 “又不出声,光靠嘴巴比划就能知道说的是什么了?”萍儿也很好奇。 “是啊,公子说是唇语,光靠嘴型就能表达意思了。” “岚阳大人懂得真多!”萍儿羡慕的说道。 “那当然了,公子可是整个凝露堂最有学问的人了!”莫义很是得意。 “净吹牛,岚阳大人能有鸿安先生厉害吗?其实我觉得还是我们姑娘最有学问...”盼儿不服气的说道。 就这样三人一路拌着嘴,说说闹闹的朝厨房走去,在阳光的照耀下,三人身后的影子就像三只小鸟在地上蹦蹦跳跳,很是热闹。 莫问居,鸿安先生饮完一壶茶后,放下手中的书卷,问在旁边伺候的桐伯:“岚阳在做什么?” “老爷,五阳公子在翰墨斋和卓曦姑娘正在用早饭,他们好像在一起写什么东西。”桐伯恭敬的答道,没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桐伯总习惯的称呼岚阳为五阳公子。 “唉!”鸿安先生长叹一口气,“跟他说的话他根本就没听进去,他和卓曦是不可能的,而且这样还让卓曦成了众矢之的,给她带来危险。你回头把外面送来的几套衣服给他送去,让他尽早动身离开。” “只怕......五阳公子未必肯听。”桐伯为难的说道。 “不听也得去说,直说到他听为止!”鸿安先生有些气恼的说道。 “是!”桐伯心中暗叹,这师徒俩一个比一个倔! 卓曦按照记忆把葛九画的构建图重新画了下来,余下一整天的时间,岚阳都和她在翰墨斋研究这幅构建图。莫义和两个丫鬟看到二人又和好如初十分的高兴,都很有默契的在一旁安静的伺候着。 一直到掌灯时分,岚阳才与卓曦告辞各自回到自己的院中。卓曦看到萍儿和盼儿也跟着伺候了一整天,这会明显的都有些困顿了,一个接一个的打着哈欠,便让她们收拾好早点回去休息。 今天意外出现的一些事情,再加上后来的注意力都转移到研究构建图上,直到现在她才能静下心了好好捋一捋岚阳的事情。她原本是想疏离他的,可他依然对自己紧追不放,显然自己今天对他说的话他根本没听进去,或者是听进去了根本不当一回事。 卓曦有些头疼的摇摇头,看着天上尚缺一线的圆月,长出一口气喃喃说道:“明月啊明月,你能照亮黑暗的地方,让人们看清一切,那你能照亮我的内心吗?告诉我该怎么办吗?” 月亮似乎感应到卓曦个祈求,愈发的明亮起来,把房内的一切都照的透亮,但卓曦心中依然迷惑。她一会看看月亮,一会看看灯花,看着看着,月亮居然与灯花融合为一体,最后岚阳的脸竟然从光亮处出来了...... “咕咕嘀,咕咕嘀......”一阵鸟鸣从窗外传来,卓曦揉揉酸涩的眼睛,怎么回事,自己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熄灭了,卓曦正准备点灯的时候又一阵鸟鸣从窗外传了进来。 奇怪,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一只鸟落在自己的窗户外面?以前听母亲说过,有些受伤的或者落单的小鸟会在月圆之夜悲恸啼鸣,也许窗外的小鸟正在望月感怀吧? 这样想着,卓曦伸手推开了窗户,放眼朝外望了望,窗外依旧一片寂静,除了天上的明月,哪有什么小鸟?卓曦自嘲的笑笑便打算关上窗户,就在这时,一道黑色人影却如同一阵风一样从窗外冲了进来,并顺势带上了窗户。 天呐,怎么回事?卓曦吓得小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她惊恐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转身就朝门口跑去,谁知刚抬脚就被黑影拦腰抱住了,正准备张嘴呼救,却被紧紧的捂住嘴巴出不了声...... 八十二、探秘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卓曦吓得浑身直冒冷汗,这深更半夜的突然有人闯进房里,而且现在又完全被禁锢住,怎能不惊恐,难道现在就只能任人摆布了吗? 感受到卓曦身体剧烈的抖动,那黑影贴近卓曦耳朵说了一句:“曦儿,别怕,是我!” 熟悉的声音,再仔细感知一下,确实很熟悉,是岚阳!居然是岚阳半夜闯了进来! 岚阳看卓曦慢慢平静下来,这才松开捂她嘴的手。 “岚阳……兄长,你怎么在这里?”卓曦惊魂未定的喘着气说。 “曦儿,我是有事来找你帮忙的,因为太过仓促没有和你提前打好招呼,很是抱歉,请你不要怪我!”岚阳歉疚的说道。 月光照耀下的岚阳一身夜行衣装扮,发髻高缚,黑衣束腰,衣裤紧袖,逼人的气势一改往日的儒雅,完全一副厉行江湖的侠者风范。 “要我帮忙?什么事情这么紧急?”卓曦懊恼不堪,真不该开窗去看什么鸟!这岚阳大半夜的闯进她的卧房,要是传出去的话别人会怎么说她?她以后还怎么在浮山院立足? 卓曦伸手要去点灯却被岚阳止住了,“曦儿,你这里若是有灯光,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感觉到卓曦的局促,岚阳急忙解释起来。 原来岚阳根据卓曦画的图很快就找到了进去的通道,趁着夜色他便潜了进去。他发现里面空间很大,而且四通八达,简直就是一阵地下宫殿。后来他找到一间密室,那里放了很多卷帛和书简,而且还有了几幅地形图。他很想将那几幅图带走,可又怕打草惊蛇便退了回来,想到卓曦说过她可以快速记忆地形图,便过来找她帮忙。 “我在外面观察了好一阵,发现你竟然伏桌而睡,本想直接进来,又怕惊扰了你,就学了几声鸟鸣想叫醒你,没想到还是吓到你了,真是抱歉啊!”岚阳有些疼惜的冲她笑笑。 面对换了装束的岚阳,卓曦感到很陌生,觉得平日里自己看到的只是他的一面,真不知他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另一面,倏地感觉自己与他的距离好远。 可岚阳这浅浅的一笑,又让她找到了熟悉的感觉。就在这熟悉与陌生之间,卓曦有些迷茫,就自己的本心而言,岚阳找她忆图画图她肯定乐意帮忙。可同时她又感觉不太妥当,毕竟偷偷摸摸的去,总觉得好像在做贼! 岚阳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毕竟以她单纯的性情,对这样的做法肯定有所顾忌,索性就多告诉她一些,想信凭她的聪慧和善良肯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找你帮忙去看的几幅地形图,其实是各国的边防图,还有一些驻兵的排布图。”岚阳正色说道。 “边防图?”卓曦吃了一惊,虽然她不太懂那些军国大事,但是边防图她还是知道的,那是一国沿边城池的兵力部署,这可是绝对机密!那上面会有重点布防,供养路线等等,当然也有自己的薄弱之处,如果边防图泄露出去,那无疑于把自己的弱点和劣势昭之于众,不就等着让别人来打吗? “是的,而且是好几国的兵力布防图!曦儿,你知道吗,如果一国的边防图落入别国手中,那很快就会引发一场战争,而几国的边防图同时泄露出去,那将会天下大乱,到时生灵涂炭,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岚阳神色凝重的看着卓曦说道。 “天下大乱...”卓曦沉重的重复着这几个字,想想近几年家境日益衰落,以至于她不得不卖身救母,想想李奉朝被迫落草为寇,想想落草岭的众人,想想这里的一众女子,不都是因为这可怕的战争吗?难道战争还会继续?还会有人再次流离失所,生离死别吗?不,不要战争!不能让它发生! “兄长有什么办法改变这些吗?”卓曦痛彻的望着岚阳问道,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她愿意一试。 岚阳点点头,说道:“有,现在趁这些边防图尚未流露出去,我们还能改变它。曦儿,我需要你帮我把真正的边防图画出来,然后我再依此制作一些假的边防图让它流传出去,这样一来混淆视听,让那些有心人不敢盲目擅动,再者也可以提醒诸国重新部署,兴许能减免一些战事的发生。” 卓曦无比钦佩的看着岚阳,想着自己可以协助岚阳制止一些战争,内心竟有一丝莫名的激动,但她转念又一想,不免又有一些疑虑和担忧,便问道:“那兄长打算怎么处理那些真正的边防图呢?” “这个,曦儿你放心,我肯定会处置好的。如果假的边防图流传出去,那么各国肯定会有所动作重新部署,到时这些真的边防图也没有什么用了。” 看着岚阳成竹于胸的自信与坦诚,卓曦毅然的点点头,对岚阳说道:“如果真的能制止这些战事发生,曦儿愿助兄长一臂之力!” “那就好!事不宜迟,现在我就带你去吧!”岚阳高兴的说道,他就知道卓曦不仅深明大义,而且很有勇气有魄力,如果她是个男儿,那可就了不得了! 卓曦原本以为岚阳会带她徒步走过去,没想到岚阳让她面对着他,并让她环臂抱紧他。卓曦哪敢使劲,只是轻轻的环住,岚阳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用手臂紧紧搂住她,说了一声:“抓紧我!”便运功朝远处腾空跃去。 卓曦感到自己的双脚一下子离开了地面,心中猛地一惊不由的双臂用力紧紧的环住岚阳,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害怕的不敢睁开眼睛,只能把头死死的埋在岚阳怀里。 正在运力的岚阳感觉到卓曦把全身的重力都附在自己身上,不由的心中暗笑:小丫头现在不害羞了?那我就带你多飞一会吧!他很享受这种被卓曦依赖的感觉,便加大了手臂的力度,调整呼吸后运功比刚才跃的更高更远了。 卓曦感觉自己被岚阳带着一会高一会低的跳跃着,她也不敢睁眼,只能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和岚阳深沉的呼吸声以及他那伟健有力的心跳声。过了好一阵,她还紧紧抓着岚阳,直到听到他说“到了”,这才敢睁开眼。 在月光的照耀下,卓曦看到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一片起伏的坡地,周围巨石矗立,树木杂乱,放眼向前望去,下面好像一片黑压压的建筑群。 “那是彩虹泉院,这是彩虹泉院后面的半山处,这里的入口比较隐蔽,更安全些。曦儿,你现在可以自己走了吗?”岚阳低下头几乎是耳语一般,对还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卓曦说道。 卓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臂还紧紧的抱着岚阳,马上红着脸撒开手,窘迫的说道:“我......我没事了,可以走.......” “没关系,你要是走不了,为兄可以背你!”岚阳调皮的冲卓曦笑道。 “不用,不用,我真的可以走了!”卓曦急忙摆手,也不看路就朝一边跑去。 岚阳一把拉住她,说道:“在这边,别走错了!” 一块前面长着三棵树的巨石,就是密道的入口,岚阳拉着卓曦悄悄从这里走了进去。里面漆黑一片,而且能感觉到很是潮湿,岚阳仔细听了听周围,便打开了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带着卓曦往前走去。 这条路曲曲折折,中间还有不少的岔路口,岚阳告诉卓曦,他们现在就在彩虹泉院的下面。走到一处石门前,岚阳止住脚步,伸手扭动了一下墙壁上的烛台,石门便悄悄的往旁边打开了。 岚阳拉着卓曦,告诉她:“这里是新建好的,还没有来得及装上机关暗器,要不然可就没有这么容易进来了。不过还是要小心些!” 进入密室后石门就自动关上了,岚阳点亮灯光,卓曦这才看清里面的布局,这就像一个书房,摆设也很简单,靠墙有几口大箱子,中间是一张巨大的桌案,上面堆放可很多的卷轴书简。 岚阳指着这些书简说道:“这些书简记录的都是关于列国情况的消息,这是鲁国的,那是燕国的,还有中山国、宋国、齐国.......不过这里显然也是刚刚搬进来,这些书卷还没有来得及存放好,就这么一堆堆分开摊在桌子上。” “列国情况?凝露堂搜集这些做什么?”卓曦很是诧异,凝露堂这样一个专门拐带**的机构,这几年在同行业中也算是风生水起,他怎么又对列国关心起来了? “估计恪威龙是在倒卖各国的消息从中牟利,或者是他有什么别的想法就不得而知了。从他这里出去的女子遍及周边各国,各国境内都有他的手下,有的地方甚至还设了分堂口,他要想打探点什么消息也是手到拈来的事。”岚阳皱着眉说道。 卓曦心中隐隐有不好的感觉,凝露堂的旗主打探各国消息,然后再把各国消息卖给别国,这样势必加剧各国的纷争!想到这里,卓曦倒吸一口冷气,要是这样,那以后各国间的战事很有可能就是从这里挑起的,卓曦不由的握紧了拳头。 “曦儿”岚阳唤卓曦到他身边,他拿着几幅卷轴放在一个空闲处,将一幅卷轴缓缓打开,果然是边防图!上面山脉河流,沟垒城垛,分兵处,屯粮处,就连护城河几宽几深都记载的很清楚。 “这是宋国的边防图,还有这是中山国的,还有.....你一次可以把它们全部记住吗?”岚阳期盼的看着卓曦。 卓曦轻轻点点头说道:“我试试。”然后就全神贯注的盯着这几幅图认真看了起来。 那些用线条勾勒出来的山丘城郭,在她眼里如同活过来一般,图上每一个标志都成真实的物体,那敞开的城门,随着晨钟暮鼓升起放下的吊桥,宽阔的护城河,山脚下兵营驻地飘荡的旗帜......看着这些边防图就如同自己亲身游离了一番一样。 看到卓曦如此聚精会神,岚阳也不打扰她,走到桌边去翻其他的书简,当他看到一样东西时不由得大吃一惊,额上的青筋明显的怒张起来。 卓曦闭着眼睛把这几张边防图又在心中过了一遍,觉得自己已经能够准确无误的记下来时才睁开眼睛,谁知却看到岚阳正神情愤怒的盯着一卷书简看。 “兄长,怎么了?”卓曦有些奇怪的问道,是什么事情让岚阳这么愤怒? “曦儿,你来看。”岚阳指着那卷书简让卓曦一起来看。 只见上面记录着一些日期和地址,看着卓曦迷惑的表情,岚阳愤慨的说道:“这是我从去年到现在的出行记录,你看,这是出行的日期,这是目的地,这是归来的日期,包括我前几天的出行他都记录在内!” “记录这些做什么?难道......有人在监视岚阳兄长?”卓曦更是不解。 “有可能!”岚阳目光深沉的说道:“我和鸿安先生来到这里本来是为了躲避一些人的耳目,可现在我们终日处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却还不自知,真是可怕!” 想当初为了避难,二哥便向他推荐了恪威龙,原本想着凭二哥的关系,所荐之人应该可信,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别人的眼皮底下,可这恪威龙为什么要监视自己?他把自己的行踪记录下来又是要给谁看呢?还是说,他也把这当做一个信息,准备向外出售? 八十三、相知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岚阳兄长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监视他?卓曦不由的暗自揣测起来。 看着卓曦探究的眼神,岚阳轻叹一口气,说道:“曦儿,我的事情以后有机会了会全部告诉你的,但现在还不行。不过,请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欺骗过你,而且我也不是坏人!”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他会将最真实的自己原原本本的展示给自己的曦儿。但现在不行,一方面怕惊着她,另一方面也怕给她带来危险,还是让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虽然岚阳身上有很多秘密,有时又让她感到陌生,但她依然觉得岚阳是一个正直的人,虽然自己并没有答应他,但她依然选择相信他! “我相信你,兄长!”卓曦纯净的眸子闪动着力量,让岚阳感到无比心安! “谢谢你,曦儿!此生我定不负你!”岚阳有些激动的将卓曦揽入怀中,能碰到这样聪慧又识大体的女子,岚阳很知足。 “兄长……这些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我们还是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卓曦努力从岚阳怀中挣脱出来。 “好,曦儿把那些边防图都记住了吗?”眼下的环境可不适合说这些,岚阳便松开卓曦。 “记住了!” “那我们快走吧!”岚阳拉起卓曦的手准备往外走。 “等等,这些怎么办?”卓曦指指记录岚阳行踪的书卷。 “就扔这吧,如果带走的话那我们就暴露了,不过就算他们知道我的行踪又能怎样?曦儿不用担心!”岚阳冷哼一声说道。 “这样吧,我来……”卓曦说着便拿起桌上的毡笔在书卷上写了起来。写完后递给岚阳说道:“兄长看看这样可以吗?” 岚阳接过来一看,原来卓曦把上面很多的日子做了改动,把“一”改成“六”。把“三”改成“五”,岚阳笑道:“还是曦儿聪明,这样它就失去了准确性,也就没什么用了!” 卓曦笑笑不吭声,继续在那几幅边防图上写写画画,最后卓曦放下笔说道:“现在,这几副边防图也失真了!” 岚阳竖起大拇指说道:“还是曦儿想的周全,为兄佩服!” 离开时岚阳没有走来时的路,而是带着卓曦绕了一圈找到另外一个出口,出来后卓曦感到周围很熟悉,居然是守炬堂后面山坡的凉亭附近。 卓曦随着岚阳走向凉亭,抬眼四望,远远的天地结合处已经开始泛白,再过个一时半刻,一轮红日就要喷薄而出了。 突然,卓曦看到远处蜿蜒的路面上有几许星星点点的火光正在慢慢移动着,感到很是奇怪。 “那是正往这里赶的一些别国商馆,有些路途遥远就连夜赶路,为的是参加明天的扶柳会。”岚阳也注意到这些,向卓曦介绍道。 “为何这些商馆会赶这么远的路来这里?难道就是为了挑选几位姑娘吗?”卓曦甚是不解。 “我以前也是不太清楚,不过,现在我明白了!”岚阳盯着远处移动的火光有些愤恨的说道,“他们不光交易这些女子,更重要的是交易这些消息,这可是赚大钱的机会!” 以前刚来时,岚阳也搞不明白,凝露堂为何要选在这样一个偏僻的三国交界处,而且还拥有自己的守卫队,难道仅仅是为了便于搜罗民间女子,防止这些女子逃跑吗?现在看来,扶柳会只是一个幌子,它真正的目的是倒卖各国的情报!可这密室是怎么回事?凝露堂已经存在好几年了,可这密室却是新建好的,恪威龙建这密室究竟是为了防什么? “赚大钱?难道他们不清楚这样会导致战争频发,又会有多少人会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吗?”卓曦有些激动,这些人光顾了自己捞钱,完全不顾及我们这些普通人的死活,这完全是在发国难财!是拿我们这些小百姓的命给他换钱!卓曦对凝露堂逐渐萌生了恨意。 “是啊,他们完全不在乎民生大众的死活,在他们眼里人命连蝼蚁都不如,他们只在乎自己能拿到手的有多少钱!”岚阳同样愤慨的说道。 真是可杀可恨!战争害的千千万万的人失去家园失去性命,人们恨透了战争。可这些人,这些明天将聚集在这里的人,他们促使战争发生,引导着战争的方向,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刽子手! 卓曦狠狠的咬紧牙根,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她真恨自己没有缚天本领,不能把这些人全部用天网缚住送到地狱,让他们万劫不复! 感受到卓曦的愤怒,岚阳轻轻握着卓曦握成拳的手,轻柔的说道:“曦儿,我知道你深受战事的伤害,我知道你一直痛恨战争,可现在的我们毕竟太过弱小,面对这些我们也都无能为力。不过,你一定要相信,终有一天我们会强大起来,会用我们自己的力量制止战争,改变很多事情的发生,你一定要坚信,会有这一天的!” 看着岚阳那如同夜空中熠熠星光的坚定眼神,卓曦点了点头。这些话虽然只是在安慰她,但每一句都直击她心中的痛楚,她感叹自己太过弱小,也感激岚阳的体贴和相知,突然心底一股热流涌出,能与岚阳在此相识相知,真的很好...... 看着卓曦眼中的悲戚少了一些,柔情多了一些,岚阳明显感觉到卓曦与他的距离又近了一些。以前卓曦看他总是躲躲闪闪,似有似无的撇一眼,而现在,她那含情如波的美丽双眼却直直的盯着自己的眼睛! 岚阳心中一颤,一股莫名的燥热在周身蔓延开来,不由的伸出双手将卓曦再次揽入怀中。这次卓曦没有任何的抗拒,她顺从的依偎在岚阳怀里,感受着他深沉的呼吸,和急速的心跳。 心跳好快啊,刚才带着我飞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快!卓曦不由的双颊发烫,伸出手臂轻轻的环在他的腰际。 感受到卓曦柔和的身躯轻轻颤抖着贴近自己,岚阳心中也是一阵悸动,这不正是自己所求的吗?曦儿已经完完全全接受了自己,并且开始依赖自己,岚阳的心中漾溢起一股甜蜜的味道。 “曦儿!”岚阳紧紧拥着卓曦,满怀柔情的唤着她的名字,“此生我定不弃你,除非湖竭鱼亡,山崩日不复出!” 这就是海誓山盟吗?卓曦内心激动不已,眼眶也跟着湿润了,“......定不负你,......湖竭鱼亡,山崩日不复出”,真的可以吗? 她抬眼看了看这个为自己立下誓言的男子,是那样的俊逸脱俗,又是那样的仁善豁达,而且知她怜她惜她,对如今身险泥潭的卓曦来说,是那样的难能可贵!她嘴唇嚅喏着,可喉头酸涩什么也说不出来。 此时,俩人将外界的一切都忘掉了,都凝神感受着对方的气息。突然,岚阳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伸手捧起卓曦的两颊,眼中的柔情变成了欲望,朝着卓曦的唇慢慢伏下去..... 卓曦一惊,慌忙转过头去,结果耳颈处落下一片温热。卓曦挣扎着想要逃脱,却被岚阳紧紧抱住,他微喘着气说道:“曦儿,别跑!我只是想.......” “快松手吧,天快亮了,小心被人看到!”卓曦还在挣扎。 远处天边已经慢慢变红,头顶的月亮也渐渐隐去了光亮,天很快就要亮了。 岚阳稍稍松了松手,宠溺的看着卓曦说道:“曦儿,我只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因为今天我又得出趟远门......” “你要离开这里吗?”卓曦有些吃惊,更有些失落。 “嗯,今天下午就得走,等会你回去休息会,然后帮我把那几幅图画好可以么?” “可以”卓曦低着头说道,她不想让岚阳看到自己失望的样子。 “曦儿,这两天会有很多的商馆会所来到这里,你哪儿也不要去,就待在听菊堂,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去找鸿安先生。”岚阳抚摸着卓曦的头发,轻松嘱咐道。 “知道了!”卓曦心中既酸涩又温暖,可她不想表露出来,只是乖巧的点点头。 “一定不能乱跑,小心被人拐跑了!”岚阳轻笑着说道,同时伸出手指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怎么会,我又不是小孩子!”卓曦不好意思的推开岚阳的手,有人关心确实很温暖幸福,可关心太多会不会变成了束缚啊? “好了,我先送你回去,等会我去翰墨斋等你。”岚阳说着又把卓曦使劲搂了搂,趁卓曦抬头的功夫在她唇上轻轻一啄。 “啊~”卓曦的羞涩还没有完全展开,就感觉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随着岚阳一起一落的朝听菊堂跃去。 早上,萍儿打好水来伺候姑娘洗漱,却发现卓曦已经穿戴好正坐在窗前发呆。 “哎呦,姑娘,早上这么凉,你怎么把窗户开这么大啊!”萍儿说着伸手关上了窗户,也阻断了卓曦的视线。 卓曦这才收回目光,眼神直愣愣的盯着地面。这样子倒把萍儿吓了一跳,这一大早的姑娘怎么魔怔了?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萍儿轻轻摇了摇卓曦的肩膀。 “啊......萍儿,我没事!”卓曦这才回过神来,真是太分心了,都是岚阳害的!可一想起岚阳,卓曦的脸上又是一阵烧灼。 “姑娘,你会不会是着凉了?”看着卓曦的脸又是一阵红一阵白的,萍儿忙伸手去拭卓曦的额头。 “我真的没事,”卓曦轻轻躲开萍儿的手,说道:“就是......夜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有些想不明白。” “哎,梦啊,梦就是瞎做的,哪有什么想明白不明白的?我也经常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有一次我梦到.......”萍儿一边给卓曦散开发丝梳理头发,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萍儿的话卓曦一句也没听进去,她的脑海里不断的闪现着岚阳的影子,还有他印在自己唇上的温热。想起昨夜与他在一起的情景,卓曦不由的又紧张羞涩起来,这算是自己已经答应他了吗?母亲说过,女子要重视名节,选定的人就要从一而终,不论他今后怎样都要给着他,那我这一生都要跟着他了吗? 八十四、思量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莫问居院子里,桐伯正低着头捣鼓地上的瓶瓶罐罐,鸿安先生从屋内走了出来,桐伯忙起身恭敬道 :“老爷!” 鸿安先生点点头,问道:“五阳那边怎么样了?他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啊?” “回老爷,五阳公子已经差人回话了,说他今天下午就出发。” “嗯,好,那他有没有说走时要带几个人?”想到那天岚阳同他的对话,不免有点担忧。 “就他一人。” “他一人?”鸿安先生有些意外,这个岚阳做事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这次怎么了,这么轻易就改变主意了? “他现在哪里?” “五阳公子正和卓曦姑娘在翰墨斋,好像在写什么东西。” “卓曦......”鸿安先生轻叹一口气,怎么又和卓曦在一起,照这样下去怎么行? 那次岚阳自作主张带回来一名女子,本来鸿安先生并不在意,后来惊叹于那女子的才华和修为,还亲自给她赐了名。谁知自卓曦来了以后岚阳几乎天天与她在一起,原本也担心岚阳与卓曦耳鬓厮磨会生情愫,不过看岚阳察人处事一切如常也慢慢放下心来,直到出了宛唐一事,鸿安先生才察觉到岚阳似乎对卓曦很上心,这让他头疼不已。 卓曦虽好,可她的出身已经决定了她的一切,请兀奕姑祖为她占卜,也是想了解一下她的命理运势如何,看到兀奕姑祖给出的评价很高,鸿安先生也曾犹豫过。 毕竟以宛唐的身份要对岚阳今后有益的多,虽然长空家族已经沦陷,但他的影响还在,现在还有很多人暗中追随着长空家族的族人。今后岚阳若能恢复长空家族的名声和威望,那些人必定会追随效力于岚阳。 当初把宛唐留在身边也是想让她和岚阳多接触接触,日后也好顺理成章的结合在一起。可谁知,几年下来岚阳对宛唐一直不温不火的,鸿安先生总觉得他们还小,这种事不能急,就由着他们慢慢来。 现在卓曦的出现,打破了鸿安先生心中早已做好的计划。卓曦虽是难得一见的才女,可岚阳却是他当年受人所托发下重誓要保护扶持的人,任何挡在岚阳前面,阻碍岚阳的人,他都要为他清理掉。 “唉!”鸿安先生倒背着双手,看着绵绵的群山长叹一口气,即便不忍,可为了岚阳,他也只能忍痛割爱牺牲卓曦了。 “卓曦啊,为了五阳,老夫不得不想办法把你送出去了,你命带贵格,不论到哪儿都有贵人相助,老夫希望你在外面能找到更好的出路。” 就在鸿安先生暗自踌躇的时候,岚阳过来了,他手里抱着几幅卷轴,神秘而又兴奋的冲了过来。 “师父,快来看看这是什么?”岚阳兴冲冲的把卷轴摊开到桌子上。 鸿安先生捻着胡须看了一眼,然后立马就被吸引住了,等他把几幅卷轴都仔细看了一遍后,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低声问岚阳:“这......这些都是真的吗?” 岚阳点点头,回道:“这是我在凝露堂下面的密室中发现的,根据以前探得的情报,这应该是真的。” 鸿安先生兴奋的搓着手说道:“那真是太好了,如果把这些带给你二哥,那可真的是如虎添翼啊!” 岚阳又拿出另外几卷说道:“这是仿照真的边防图又画了一份,不过上面都做了些改动,请师父即刻安排人将这些图传布出去。” “哦?这么快你就画了两份?”鸿安先生有些诧异,又有些得意的问道。 “不是我,是卓曦,这些都是她的功劳。”说到卓曦,岚阳的眼光立马变得柔和起来了。 “卓曦......”看着岚阳兴高采烈的讲述卓曦是如何快速记住五六幅边防图,又如何准确无误的画了下来,鸿安先生只觉得头疼的紧,再次陷入矛盾中...... “师父,现在我就动身回齐国,这几日就劳烦您老多照顾照顾曦儿,尤其是这两天,千万不要让她出去露面,等我回来了就带曦儿一同来拜谢您!”岚阳从没像今天这样认真的跟鸿安先生讲过话,由此可见,他对卓曦有多上心。 送走岚阳后,鸿安先生长吁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动弹,这个卓曦,真是让人犯难。 凭心而论,卓曦聪慧伶俐,待人和善,比宛唐强的不是一点两点。如果她跟了岚阳,将来兴许还是个好帮手。可岚阳毕竟身份特殊,将来若是被人探到卓曦的身世和过往,那不仅影响了岚阳的前途,而且卓曦也有可能会受到伤害。与其到时两败俱伤,不如趁早分开他们...... 想到这些,鸿安先生伤感的自语道:“五阳,卓曦,为了你们俩的将来,老夫要做一次恶人了,若是心有怨言,你们就痛骂老夫吧!” 明知道岚阳对卓曦动了真心,可还要强拆散他们,鸿安先生明白那份痛楚,可不斩断儿女情长,又怎能担当大任?岚阳,卓曦,这是你们终究要面对的一次磨难! 鸿安先生还在愣神,就听到桐伯在门口通报:“老爷,容芳厅来人了。” 平时没有自己的允许,容芳厅的人是不会来这里的,今天是怎么了,来找自己有什么事情?是为了明天的扶柳会吗? “让他进来吧。” 来的是俩个小厮和一个年龄稍长的扶娘。那些名帖上了花树的姑娘这两日都会被单独安排出来,由专门的扶娘照顾。扶娘负责收集姑娘的名帖,照顾这两日的一切事务,包括日常起居和上台表演等事宜,直到把姑娘安全的送走才算完成任务。其实说是照顾实际是为了监督,防止有些姑娘趁机出逃或者自尽,所以这些扶娘都是身体强壮而且会些拳脚功夫的。 几人向鸿安先生行过礼后,扶娘就粗着嗓子说道:“鸿安先生,扶柳会明日戌时盛办,凤栖夫人邀请您能赏脸光临。” 鸿安先生外椅子靠了靠,他向来是不参加这种聚会的,那他们今天来肯定有别的目的,一边猜测着一边说道:“老夫进来身体欠佳,明日就闭门谢客要休养几日,这多谢凤栖夫人好意,老夫就不打扰大家的雅兴了。” 早料到鸿安先生会这样说,扶娘不动声色的又说道:“此次扶柳会,贵院的卓曦姑娘花树有名,还是请鸿安先生传话,请卓曦姑娘随奴婢移步吧。” 卓曦上了花树?鸿安先生还有桐伯都吃了一惊。 “卓曦姑娘怎么会上花树?是不是你们搞错了。”桐伯不禁插话问道。明明刚才还听到五阳公子交代要好好照顾卓曦姑娘,怎么一转眼就来个扶娘要带走卓曦姑娘?这肯定有误会! “不会有错的,奴婢可是按照名帖总册行事的,不信的话还请鸿安先生过目!”扶娘说着,指挥一名小厮将一个卷轴递给鸿安先生。 鸿安先生打开卷轴,果然看到卓曦的名字赫然就在上面,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只是想着把卓曦送走,并没有想让她上花树,像一件物品一样被人买走,而且这个念头也只是刚刚才有的,这名册......想必有人比自己还想把卓曦逼走,会是谁呢?宛唐吗? 有可能,这扶娘都是凤栖夫人的人,有可能是宛唐想借着这次的扶柳会赶走卓曦。唉,岚阳啊,你看看,这都是你惹得祸,现在就有人嫉恨卓曦开始给她设陷阱了!也罢,就让卓曦借此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共处一场,老夫一定为你选一个好的去处。 “既然上了花树,那就听你们的安排就是了。不过卓曦不是普通的女子,她只是作为一名曲赋师出随,所以她不必随你们走,到明晚若是有人投她的贴了你们再过来带她。”鸿安先生合上名册,幽幽的说道。 早料到鸿安先生不会那么轻易的同意,不过也没想到鸿安先生居然会答应,扶娘显然有些意外。她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鸿安先生您也知道,这些规矩都是凤栖夫人和恪旗主定下的,奴婢们只是奉命行事。其实主事大人也考虑到卓曦姑娘身份珍贵,别的姑娘都是两三个人一个扶娘,卓曦姑娘可是奴婢一人专门伺候的,而且住的房间也是最好的......” “你回去告诉凤栖夫人,人不能跟你们走,名帖随后给你们送去,到明日有人投贴了你们过来带人就行,要是不同意,就把卓曦的名帖撤下花树!”鸿安先生有些生气了。 看到鸿安先生动气了,扶娘也不好说什么,不管怎样,名帖拿到了也算给召芫姑娘一个交代,毕竟收了人家那么大的一份礼!而且她把凤栖夫人的名头都搬出来了,还是见好就收吧,扶娘赶紧带着两个小厮告辞。 鸿安先生有些恼火的看着门外,这宛唐是越来越放肆了,居然私自篡改名册,等这次了了,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她,要是这脾气不改改,以后跟了岚阳要怎么服众啊?至于卓曦,老夫也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今晚就在浮山院再睡最后一晚吧,希望你能做个好梦! 八十五、讨帖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平时冷清的凝露堂今天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了,几个门前停满了各式马车,到处都是见面问候寒暄的声音。 “哎呦,这不是何掌柜吗?久违了,近来生意可好?” “哦,闵总管,幸会幸会,唉,现在的生意难做啊,这不来恪旗主这里寻点活路嘛!” “闵总管太谦了吧,你们那么大的生意能不好做吗?只怕整个越国有名的红馆都是你们的吧!” “这不是亓总司吗?难得难得,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你,你不去倒腾兵器,跑这里干嘛?转行了?” “兵器和美人一样不能少,没有美人兵器也不好倒啊!” “你们蜀国可是美女如云啊,怎么不在当地挑挑,何苦跑这么远啊?” “哦,是马阁主!你这话可就不对了,美人和美人可是不一样的哦!哈哈......” 这些人一边肆无忌惮的说笑着,一边指挥随从将自己的物品从马车上搬下来,搬到凝露堂为自己安排的住所中。 议事厅后面东边的那片院子现在也是人声鼎沸,平日里在主人面前俯首帖耳的随从们,这会正颐指气使的命令凝露堂的下人们干活。 “你们把这个箱子放到里面去!” “哎呦喂,你轻点放行不行,要是把里面的东西弄坏了,你们赔的起吗?” “你们两个快点,没听见吗?说的就是你俩!真是笨蛋!” “这间屋子不行,去叫你们宁掌堂过来,给我家老爷换一间,什么?没了!这么破的地方让我家老爷怎么住?不行把你们恪旗主的房间换过来!” 这些奴才们把主人的阵势都端了出来,在凝露堂的下人们面前,各尽所能的表现着自家主人的财大气粗。他们知道,主人们很乐于看见他们在外面张威扬势,这样才能显示主人的威武霸气,要是谁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唯唯诺诺,那回头肯定就是一通臭骂,主人肯定嫌他没出息,以后这样出行的好事可就轮不到他了。 虽然门前热闹非凡,但汐水苑外围的静房却和它的名字一样--分外安静。所谓静房,就是让姑娘们静下心来安心等待命运的安排,不要再有非分之想。来到静房,除了平日所用之物,其他的东西一律不许带,包括平时随身伺候的丫鬟,在这里一切都只能听从扶娘的安排。 现在花树上的姑娘们都已经全部到了静房,当然除了卓曦,虽然近百人住在一起,却没有一人嬉戏说笑。每个人都安静的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既心怀忐忑却又无比期待的等待着明天的扶柳会。姑娘们都很清楚,她们只需要再忍耐一两天,也许命运马上就会有新的转机,但也有可能是堕入深渊,不过,谁都不愿意朝这方面去想,每个人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 听菊堂内,盼儿推了推正在低头给姑娘缝补衣物的萍儿,小声说道:“萍儿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姑娘这两天有些不对劲啊?” 萍儿停下手上的针线,奇怪的看着盼儿,反问道:“怎么不一样了?” 盼儿皱着眉,歪着脑袋略微想了一下说道:“不好说,反正就是感觉怪怪的,你看她现在这样......”说着指了指卓曦。 此时,卓曦正坐在桌前,一手扶腮,一手摆弄着桌上的书简,眼睛直勾勾的望着窗外,一会傻笑,一会叹气,一会摇头的,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从翰墨斋回来就一直这样,都坐了一下午了连动都没动,那书也没有翻一下。”盼儿担忧的看着卓曦,说道:“姑娘该不是中邪了吧?” 萍儿看了眼卓曦,又侧过头来问盼儿:“那你有没有觉得岚阳大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岚阳大人......”盼儿挠了挠头仔细想了想,说道:“好像是有点不太对劲,他最近老称呼姑娘为曦儿,而且看姑娘的眼神也不一样,好像......好像......哎呀,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怪怪的!只要他在的话就只让咱们远远的候着,不让咱们上前......”盼儿压低声音说道:“我好像在啥时候看到过岚阳大人偷偷的拉姑娘的手了,姑娘很害羞的样子......” 萍儿呵呵笑着用手指点了点盼儿的头说道:“那你都看到了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啊?”盼儿一脸的懵懂。 萍儿白了盼儿一眼,说道:“你呀,也不多动动脑子,你觉得姑娘和岚阳大人般配吗?” “般配......?”盼儿突然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脑袋,说道:“你是说姑娘和岚阳大人......好上了?呵呵,这是好事啊!”盼儿呵呵的傻笑起来。 姑娘虽说文采极高,但在这里毕竟无依无靠,如果能有岚阳大人做靠山,那姑娘以后可就有指望了,盼儿真心的替姑娘感到高兴。 “岚阳兄长这会该走远了吧?这天马上就要黑了,也不知道他找到落脚的地方了没,真希望他能尽快的平安归来……哎呀,怎么满脑子都是他,真是的……” 盼儿的笑声打断了卓曦的思维,卓曦转过身来看着盼儿问道:“何事这么开心?” 盼儿朝卓曦吐了吐舌头,摇着头说道:“没啥,没啥……我和萍儿姐姐在说笑呢。” 这时,门外传开了敲门声,盼儿忙说:“我去开门看看是谁……”说着就往外跑去。 萍儿看着盼儿慌张的身影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丫头,啥时能改掉这急躁的毛病? “咦,是桐伯,您怎么有空过来了?找我们姑娘,在呢,在屋里。” 听到盼儿的声音,卓曦奇怪的和萍儿对视一眼,桐伯找自己能有什么事呢? 桐伯随着盼儿来到屋内,见到卓曦准备行礼,却被卓曦拦住了。 “桐伯不必多礼,这儿没有外人,有什么事你坐着说吧。”卓曦谦和的笑着说道。 “卓曦姑娘……”桐伯有些犹豫的搓了搓手不知该怎么开口。 “桐伯,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就是了。”卓曦闪动着一双大眼睛,坦然的看着桐伯。 “嗯,其实是……也没什么,就是老爷吩咐老奴来把卓曦姑娘的名帖带回去。”桐伯思量了半天,最后终于说出来了。虽然明知道这样对卓曦很不公平,可他一个下人能有什么办法,他只能按主人的意愿办事。 “名帖?鸿安先生要姑娘的名帖做什么?”几个人都吃了一惊,萍儿首先反应过来,不解的发问道。 “这个……老奴也不清楚,应该是担心卓曦姑娘的安危吧。”桐伯不知该如何面对单纯的卓曦,只能胡乱搪塞道。 “担心姑娘安危收名帖干什么啊?”盼儿快人快语直接问出心中的问题。 “这个……这……其实”桐伯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 “桐伯,这是鸿安先生的意思吗?”卓曦察觉到了桐伯的异常,沉思了一下问道。 “是的”桐伯感觉自己头上的冷汗直流。 “既然是鸿安先生吩咐的,那我照办就是。”卓曦不想难为桐伯,便取出了名帖交给了他。 桐伯接过名帖后朝卓曦施了一礼,便匆忙离开了。出了听菊堂的门,桐伯拭了拭额头的汗,摇了摇头对着听菊堂轻声说道:“卓曦姑娘,对不住了,老爷也是没办法,这全是为了你和五阳公子,你不要怪他……” “桐伯怎么了,好好的要姑娘名帖干什么?说是为了姑娘安全,我看就是怕姑娘跑出去,要禁姑娘的足!”盼儿有些生气的嘟囔着。 “好了,盼儿,别说了!”萍儿看着卓曦脸色有些不对劲,忙扯了扯盼儿的衣袖制止她。 “怎么了吗?我又没说错,本来只有那些花树上的姑娘才会被收了名帖,收我们姑娘的名帖干什么……”盼儿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闭上嘴巴看着卓曦。 萍儿在心里直骂盼儿鲁莽,看着卓曦越来越凝重的脸色忙安慰道:“姑娘你别听盼儿瞎说,那些上了花树的姑娘不光是被收了名帖,还要被扶娘带到静房去……” “刚过了午饭那阵我好像看到三个人往鸿安先生的莫问居去了,为首那个好像就是扶娘,上次扶柳会我见过她……”盼儿自顾自的说着。 “盼儿!”萍儿怒喝一声打断了盼儿。 盼儿这才警醒过来,忙摇着手解释道:“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好了,你们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卓曦淡淡的说道。 两个丫鬟识趣的作礼退下,萍儿一边走还一边指责盼儿:“让你别瞎说你就不听,光顾嘴巴痛快了……” 卓曦目光森冷的跌坐在椅子上,收名帖,扶娘……还有刚才桐伯那欲言又止的神情,难道那可怕的事情真的降临到自己身上了? 不是说在凝露堂待够一两年后才会上花树吗?不是说浮山院的女子可以不参加扶柳会吗?可自己到这儿还不到一个月,究竟是谁这么着急着让自己离开这里?鸿安先生为什么不制止呢? 鸿安先生! 如果说想让自己离开这里的人,那可就多了,宛唐、召芫等等所有倾慕岚阳兄长的女子估计都有这样的想法,可她们也只是想想,若是没有鸿安先生的许可 ,那谁也动不了自己。岚阳兄长不是说过吗,就连恪旗主也要让鸿安先生三分,难道是鸿安先生想让我离开? 八十六、传信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若是鸿安先生想要让我离开,那当初何必让我进来? 不对,当初进来是岚阳兄长求的情,鸿安先生是看在岚阳兄长的面上才答应的。那现在,是不是也是因为岚阳兄长才要我离开的? 岚阳兄长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自己还无从得知,如果真像传言那样岚阳兄长地位显赫,那鸿安先生肯定会阻止自己和他在一起。 望着窗外的天空卓曦轻叹一口气,白云下面有几只飞鸟正在展翅高飞,真希望自己和那飞鸟一样,有一双冲天的翅膀,可以自由翱翔。 看来这凝露堂也不过是自己的客栈,或许明天自己又要漂泊他乡……卓曦苦笑一声环顾了下四周,这里,曾经给了自己短暂的温暖和安全,还有萍儿和盼儿,我们的姐妹情谊也只能到此了,说好的一起在秋天去赏菊是实现不了了…… 岚阳兄长,卓曦不该不知天高地厚的拖累你,从今以后,咱们云归云,土归土,再不要有交集了……一行清泪从心头流出,一点情意刚刚萌芽却已被碾的粉碎! 听菊堂下院,萍儿和盼儿同样心情沉重。 “这岚阳大人刚走,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萍儿姐姐你说究竟是谁的主意,把姑娘的名帖上了花树?”盼儿郁闷的揉着脑袋说道。 萍儿长叹一口气,沮丧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这凝露堂里嫉妒姑娘的人不在少数……” “可是鸿安先生怎么就不管管呢?任由外人这么欺负咱们姑娘!” “鸿安先生?你忘了上次宛唐姑娘把姑娘软禁了,咱们去求鸿安先生他不是也没出面吗?”萍儿幽幽的说道。 “对喔!”盼儿一拍脑袋,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说道:“上次鸿安先生就向着宛唐姑娘,对咱姑娘不管不顾的,这次估计也不会帮咱姑娘了。可鸿安先生不是很赏识姑娘吗?为什么姑娘有难他从来不管呢?” “这还用说吗,肯定是因为宛唐姑娘,宛唐姑娘是鸿安先生的侄女,岚阳大人是鸿安先生的大弟子,鸿安先生肯定希望岚阳大人和宛唐姑娘在一起。可现在岚阳大人喜欢的是咱姑娘,所以……” “所以鸿安先生根本就不喜欢咱姑娘,说不定这次就是他的主意!”盼儿抢过话说到:“现在看来,能救姑娘的就只有岚阳大人了,可岚阳大人刚走,该怎么联系他呢?” “莫义不是还在守炬堂吗,咱们去找他,看看他有什么办法!”萍儿提议道。 “好,咱们现在就去!”说完,起身拉着萍儿就往外走。 “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莫义瞪着一双牛眼不可思议的说道。 “是啊,我们也不愿意相信,可事实就是这样!”萍儿难过的摇摇头对莫义说道。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公子才刚走,临走时还一个劲的交代我要照顾好卓曦姑娘……”莫义急得在原地转圈圈。 “别转了,莫义你就没有快速联系到岚阳大人的办法吗?”盼儿有些恼火的冲莫义喊道。 “要是有办法我至于这么着急吗?”莫义有些气恼的冲盼儿嚷嚷起来,“我恨不得自己能变成一只鸟,立马飞去给公子报信!” 鸟?莫义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冲盼儿说道:“还真有只鸟能帮上忙!” 盼儿好奇的问道:“鸟?什么鸟还能送信?” “等一下!”莫义说着跑了出去,没一会还真拎着一只鸟笼子走了进来,仔细一看,里面是好几只信鸽。 “咦,你怎么会有信鸽?”萍儿和盼儿很是惊奇。 “嘘!”莫义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轻声说道:“这是公子留下来的,说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盼儿着急的说道:“那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你赶紧放了吧!” “我知道,总得容我写张字条吧!”莫义瞪了盼儿一眼,平日里总被盼儿欺负,今天可要给自己争口气 一只灰色的信鸽,承载着三人的无限期望向着凝露堂外远处的天空飞去…… 彩虹泉院,百霄阁,霓若姑姑端身立于阶下听候凤栖夫人的安排。 “今晚的接风宴我就不去了,你告诉亚龙让他按我们之前商量的办就行了。扶柳会都安排的怎么样了?”凤栖夫人斜靠在软塌上,半闭着眼睛说道。 “禀夫人,还算正常,只是到今天为止总册上好像多了一个人!”霓若姑姑低着头据实回报。 “多了一个人?我怎么没收到变更信息?”凤栖夫人不满的问道。 “奴婢也是在下人们的议论中才得知的” “为何到今天了才加上来?是哪个女子?” “是浮山院的卓曦姑娘。” “浮山院,卓……曦”凤栖夫人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是那个和宛唐一起落水的女子?” “正是此女!” 凤栖夫人脑海中出现了一张镇定自如的清秀面孔,坚定的眼神犹如霾云散去的晨光,柔和而坚强。 “她怎么上了花树?”凤栖夫人很奇怪,“她来了才多久,鸿安先生能舍得她?” “具体是怎么上的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有人私自篡改了名册!而且今天去浮山院的扶娘也不是奴婢安排的。” “哦,这胆子真是不小,连我的人都敢用了!罗娴知道吗?”凤栖夫人凤眉微挑,不悦的说道。 “尚不清楚,不过那名扶娘奴婢已经审过了,确实是被人收买了才去的浮山院,收买她的人是蒙姑姑的心腹召芫姑娘。”霓若姑姑仍不疾不徐的说着。 “私改名册,治下不严,挑起我与浮山院的纷争,罗娴这个蒙姑姑当的也太失职了吧!”凤栖夫人冷哼一声说道。 “是,不管始作俑者是谁,这回蒙姑姑是脱不了干系了!”霓若姑姑当然知道凤栖夫人的想法,便按照她的心思把话说出来。 “哦,鸿安先生对此是什么意思?” “真是奇怪,这次鸿安先生既没同意,可也没有阻拦,还让人把卓曦姑娘的名帖送来了。” “他把卓曦的名帖送上花树了?”凤栖夫人很是意外,不过转瞬一丝笑意又挂上了嘴角,“这么说,鸿安先生是不打算留这位卓曦姑娘了?” “是啊,可能因为上次的事情,鸿安先生对卓曦姑娘心存芥蒂吧。” 只要名帖上了花树就意味着要离开凝露堂,即便没有被选中也不能再留在原来的地方了,这点凤栖夫人当然清楚。 凤栖夫人慵懒的往后一靠,轻轻拂了拂衣袖说道:“这个卓曦姑娘还真是可怜,在浮山院安生了没几天又要开始漂泊了……” 正说话间,有丫鬟进来禀报:“夫人,恪旗主求见!” “他不在前面招呼客人来这里做什么?让他进来吧。”凤栖夫人依旧斜躺着朝丫鬟挥挥手说道。 霓若姑姑很自觉的退到旁边,没一会的功夫恪威龙大步走了进来。见到凤栖夫人后,恪威龙毕恭毕敬的行礼道:“见过二姐!” “亚龙,前面现在不忙吗?谁在招呼客人?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这会来我这里了?”凤栖夫人依旧不紧不慢的问道。 “都是老主顾了,有宁掌堂招呼就行了,小弟来找二姐是因为这个......”恪威龙说着摊开手掌,手心里是一张卷起来的小布条。 “这是什么?”凤栖夫人坐直了身子,看着那卷布条问道。 “是门外的守卫刚射下来一只鸽子,从那鸽子的身上找到的。”恪威龙说着把那布条展开,交给凤栖夫人。 “姑娘有难,公子速归”凤栖夫人看着布条上的字,微微皱了一下眉,问道:“查出来是从哪里放出来的鸽子吗?” “看方向应该是浮山院。”恪威龙想了想说道。 “嗯,这就对了”凤栖夫人站起身来说道:“这两日一定要严防死守,任何消息都不能放出去,要不咱们前面的辛苦就白白浪费了,尤其是明天中午的采金会!今晚的客人你全程陪同,我就不露面了,以后这些事情就慢慢交给你去做了,毕竟你是男子,外面的事情就该多担当些!” 恪威龙心中一喜,忙拱手道:“二姐放心,小弟定不辜负你的厚望!” 凤栖夫人点点头说道:“现在各国的脉络差不多我都交给你了,以后你就按照我教你的方法去发展就行了,不过,要留意不要被人钻了空子,窃了咱们的消息!” 恪威龙一怔,他明白凤栖夫人所指,虽然很不满意凤栖夫人的说法,但又不好当面辩驳,便仍旧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说道:“小弟记下了!” 凤栖夫人仔细的看看手中的字条,不由得笑出声来了:“刚还在思量这丫头的去处,现在就给了我答案,呵呵!” “二姐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恪威龙有些奇怪的问道。 “浮山院的姑娘除了宛唐就只有一个卓曦了,整个凝露堂能被唤作公子的也就只有岚阳了,这是有人在替卓曦向岚阳求救,看来这个卓曦对岚阳来说很重要!” “求救?到底什么样的事情还得飞鸽传书求救?”恪威龙有些不解,他这凝露堂里的姑娘不缺吃不缺穿,时候到了就找个去处离开这里,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怎么还有人会想尽办法向外求救? “这本是后堂的事情,不过你问了,我就多说两句。这浮山院的卓曦姑娘本不在花树之上,是有人私自篡改了名册,收了卓曦的名帖,想必这位卓曦姑娘现在还不愿意离开这里,所以才向外求救。” “有人篡改名册,谁这么大胆?”恪威龙剑眉倒竖,声音也提高了许多。公然篡改名册,这是对他们掌控凝露堂的公然挑衅! “这个,你回去问问你的蒙姑姑就知道了!”凤栖夫人脸色一丝冷色掠过。 “罗娴?不会吧,她还算老实。”恪威龙的声音一下就低了下来,有些难堪的说道,凤栖夫人处处看不惯他亲自任命的蒙姑姑,这让他很头疼。 “是不是这样,你回去问问就知道了。不过,今天的这个信息很重要!”凤栖夫人不想和这个顽固的弟弟再纠缠这个事情,便又盯着手上的字条看了起来。 “二姐能看出什么吗?” “卓曦被人上了花树,明日扶柳会说不定就会被带走,情急之下向岚阳求救,说明岚阳对卓曦很上心,如果我们把卓曦留下来,那以后就可以牵制岚阳,甚至牵制齐国......”凤栖夫人眼神灼灼的说道。 恪威龙很佩服自己的这个二姐,对任何事情都非常警觉,而且判断力非常之高不亚于男子,难怪当年姐夫放弃了嫡长姐,而选择了庶出的她。 “那二姐现在就让人把这个姑娘的名帖撤下花树吧。” “不可,如果开了这个头,那以后可就不好管了。明天咱们见机行事,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卓曦姑娘给留下来,最好是留在我的彩虹泉院!”凤栖夫人神态坚毅的说道。 八十七、话别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曾经鱼跃湖水阔,曾经书韵为菊说; 曾经对月两不疑,曾经日出照山河。 春风未起,秋意却寒,愁云一片,隔开远处峰岚; 子燕巢未起,又有离人,沿途泪点点。 曾经所云皆是空,曾经相托入泥泞, 湖未涸,鱼亦亡,日虽出,山已崩! 自此云泥路, 自此两相忘......” 伴着天上的明月,一首凄凉幽怨的小调在浮山院上空久久徘徊,闻者无不落泪......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干活的下人们就发现今天的凝露堂到处戒备森严,可以说是处处有岗,步步是哨,尤其是旗主大人的议事厅,更是守卫重重,凡是要在此进出,都必须经过一次次的审查方可通行。所有在前堂伺候的丫鬟下人都屏气提神小心翼翼,生怕出一点点错而被重罚。 含香院内,蒙姑姑把所有人都打发到汐水苑干活去了,只留下了丹宇。此刻蒙姑姑正紧皱眉头神情紧张的同丹宇低声说着什么。 “那人可靠吗?”蒙姑姑沙哑的声音低沉地问道。 “您放心,这人我都养了一年多了,绝对可靠。再说又不需要他做什么,只要把听见的和看见的都告诉咱们就行了。”此时的丹宇兰花指也不翘了,而且声音也恢复为正常男性的声音。 “还是小心为妙,那老女人可一直盯着我呢!都几年了我还是进不了她的院子,本来想把召芫送进去,可那个蠢货光知道和别人争风吃醋一点出息也没有,白耽搁我这几年的功夫,唉,再这么下去真没法给主人交代了。”蒙姑姑头疼的摇了摇。 “没关系,每次扶柳会前的采金会咱们不也能搜集很多有用的消息吗,这些消息可帮了主人不少忙。听说这次的采金会也有很多大货要出手,等咱们把这些消息送出去了,主人肯定会高兴的,对于您的任务也就不会追的那么紧了。”丹宇安慰道。 “也只能如此了,关于那些密道你打探的怎么样了。” “还在打探中,不过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当初修建密道的村夫已经找到了几个,已经安排人盯着了。” 蒙姑姑点点头说道:“凡事小心,不可操之过急露了马脚!”随即又坐正了身子恢复了往日的端庄威仪,提高声音正色说道:“丹宇,汐水苑准备的怎么样了?你可要用点心啊,扶柳会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可不能出一点差错啊!” “姑姑放心,小的这就去查看查看!”阴柔的嗓音,妖娆的兰花指,丹宇拧着身子退了出去。 凝露堂后堂各处虽然没有安排那么多的岗哨,但气氛同样紧张,除了汐水苑依旧繁忙外,其他各处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动作,不管是主人还是下人,都尽量减少外出的次数,气氛很是凝重压抑。 萍儿和盼儿也尽量少说话,就怕哪句话没说好,惹得姑娘又伤心了。为了让她能开心些,两人做了很多卓曦平日里爱吃的饭菜给她送到了房里。 不过,让她们意外的是,卓曦并没有哭天抹泪的悲戚,依旧平静的在看书——不,是在整理书,还有她的一些物品。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萍儿压制住自己想哭的冲动,拉住卓曦的手,让她停了下来。 “我整理一下东西,要是明天就离开这里了我就直接带上,也不至于到时手忙脚乱。”卓曦回握住萍儿的手说道。 “姑娘,你再耐心等一等,说不准下午岚阳大人就回来了!”盼儿也冲到卓曦跟前急切的说道。 卓曦摇摇头,对她们说道:“没用的,即便他现在来也无济于事。” 回身看到她们摆在桌上的饭菜,卓曦笑了笑说道:“这么久了咱们还没在一起吃过饭,今天咱们三个一起吃顿团圆饭!” 这哪是团圆饭,分明就是散伙饭!卓曦是用这种方式和两个朝夕相处的丫鬟告别。 “姑娘!”萍儿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盼儿也背过身掩面轻泣。 卓曦端起一杯茶,无比动容的说道:“能在此相遇是我们的缘分,虽然咱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可这是这段时间我最快乐的日子,萍儿,盼儿,谢谢你们,你们就像我的家人一样,我会永远记住你们的!也许今天是咱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我就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 “姑娘,你不要这么说......”萍儿已经泣不成声了。 “姑娘,其实要说谢谢的是我们......”盼儿也端起了茶杯,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她不想为姑娘沉重的心里再添一丝悲伤。 “是的,姑娘,我们应该敬你才对,谢谢你一直把我们当姐妹看待,不管以后怎样我们也会一直记着你!”萍儿也努力止住抽泣,端着茶杯站起身来。 “好了,我们不要这么伤感,兴许以后还有相见的日子呢!”卓曦拉着她们坐了下来,她只是想和她们聊聊天,说说心里话,搞成这样生离死别似的可不是她的本意。 “以后不管在哪里,都要爱惜自己,不论别人怎么看你,都要做好你自己。”卓曦轻轻说道。 “盼儿,你性子直就是有时会有些急躁,以后遇事一定要多看看,多想想,等搞明白了再说再去做!”卓曦向来说话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可现在也开始絮叨起来了,“萍儿,你细心谨慎,但有时胆子有些下,以后试着慢慢放开自己,不要把事情总往坏的地方想。” 两个丫鬟都含泪点头,她们平时可听不到姑娘这样说自己,如果有可能她们愿意一直这样听下去,哪怕听一辈子也行。 卓曦拿出两个小布包,分别推到两人面前,说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们,这些都是平日里积攒下来的一些小玩意,就留给你们吧!” 两个丫鬟心里一酸,颤抖着手打开布包,盼儿的布包里面有一块彩蝶戏牡丹的帕子,一个散发着淡淡茉莉清香的香囊,一对珍珠耳坠......这些东西都是她在无意间说过喜欢,没想到卓曦全记住了,并把它们送给了自己。 萍儿的布包里有一支芙蓉珠钗,一块写着字的帕子,一面精致小巧的铜镜......有一次卓曦不小心弄掉了萍儿头上的木簪,然后要把这支珠钗送给她,但她不肯要;那帕子上的字是以前向卓曦请教过的;那面铜镜当时拿在手上看了许久又放下的,现在卓曦全送给她了。 两个丫鬟看着布包里的东西,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盼儿“哇”的一声哭着扑到卓曦怀里,伤心的喊道:“这不公平,不公平!为什么那么多女子,却偏偏要姑娘上花树?姑娘来了都不到一个月就要离开,我不要离开姑娘,我不要离开姑娘......” 萍儿“噗通”一声跪在卓曦面前,流着泪拉着她说道:“姑娘,你不能走,不光我们舍不得你,岚阳大人也舍不得你!我想好了,要是有人投了姑娘的贴,我就代替姑娘,代替你出行......” 卓曦一手一个拉她们起来,给她们擦干眼泪,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可上花树的人是我,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允许把你们也牵扯进来。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即便离开这里我也照样可以活的很好!倒是你们俩,在这里让人担心,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说着两滴清泪从卓曦眼眶滑落。 听了这番话两个丫鬟哭的更厉害了,突然盼儿猛地把卓曦推开,说道:“我这就去找莫义,去问问他昨晚到底有没有把信送出去,岚阳大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说着就推开门跑了出去。 卓曦一听就急了,忙追向盼儿喊道:“盼儿快回来,别再出去惹事了!” “姑娘,你就让她去吧,昨天我们已经托莫义飞鸽传书给岚阳大人了,说不准今天就会有回信了!”萍儿拉住卓曦向她解说昨天的事情。 “萍儿快去把盼儿追回来,你想想看,我既然上了花树却可以待在浮山院,肯定有人在暗中监视着我们,而且扶柳会马上就要开了,估计整个凝露堂都有守卫把守着,别再白费力气了,小心再惹上祸事!”卓曦着急的对萍儿分析道。 萍儿仔细一想,姑娘说的很有道理,还是先把盼儿追回来再说吧! 萍儿追到门口,却看见盼儿正站在门边好像同什么人说着话。 难道是莫义?萍儿快步走上前,却看见桐伯站在门外。 桐伯手上拿了一个布包向前伸着,想要递给盼儿,可盼儿却两手把着门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的瞪着桐伯,既不说话,也不伸手去接。 “桐伯!”萍儿忙拉开盼儿,问道:“桐伯可是有话要对我们姑娘说?” 桐伯尴尬的点点头走摇摇头,把那布包转又伸向萍儿,说道:“这是老爷给卓曦姑娘带的东西,麻烦你转交给卓曦姑娘,老爷让我带话给卓曦姑娘,让她多多珍重!” 等萍儿接过布包,桐伯忙转身就走了。萍儿回过身对盼儿说道:“你呀,姑娘刚说过你让你遇事多看看多想想,怎么一转眼就把桐伯堵门口了?” “不是的,是桐伯说话太难听,他说鸿安先生身体不适已经闭门谢客了,让咱们不管有多大的事都不要打扰他。这扶柳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他传这话不就是摆明了不想管姑娘了吗?” “唉!”萍儿叹了一口气,说道:“事到如今谁都指望不上了,咱们还是回去和姑娘商量一下下来该怎么办。” 萍儿把布包交给了卓曦,卓曦打开一看,轻声惊呼道:“是成英巾!” 八十八、致歉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一块黑色的方巾,外围是金线包边,中间用朱砂写的几个字“随风去,鞠不安,久时弥。”看笔迹应该是鸿安先生无疑。 盼儿歪着脑袋看了一会,满脸疑惑的问道:“鸿安先生送个帕子来干什么?难道这能保护了姑娘?” 卓曦看着方巾,表情复杂的说道:“这是成英巾,相传以前有位义士名叫成英,他的一位朋友因为得罪了当朝权贵被满门抄斩,成英冒死救下了那位朋友尚未满月的孩子,可还没逃出城就被人发现了。正好成英也有一个同样大的儿子,为了保护这个遗腹子,万般无奈之下成英就用自己的孩子顶替朋友的孩子,成英在临行前把自己佩戴的方巾系在孩子身上,并对的孩子鞠礼痛哭,说:吾儿将随风去,父鞠而难安,今生不复,只求来世报还!人们感念成英的大仁大义,纷纷效仿他给自己的孩子系上方巾,告慰他所有的孩子都是他的儿子。后来逐渐演变成一种习俗,孩子出生时、成年礼时或者是要远行时都会给自己的孩子系上一块方巾,以求保佑孩子平安,这块方巾人们就叫它:成英巾!” “那后来呢?”盼儿被这个故事吸引了,忽闪着眼睛继续追问道:“后来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后来......成英献出自己的孩子后,没过多久那个孩子就被处死了,自此后他就把朋友的孩子当自己的儿子悉心养育。可当时人们并不知情,不管他到哪里都会遭人唾骂侮辱,可他一句都不解释。就这样忍辱负重直到那孩子长到十八岁,成英才告诉他实情,那个孩子愤而为自己的亲人和成英的儿子报仇,手刃仇人,大事过后,那孩子为当年代他受难的成英儿子立了碑,每年祭拜。” “竟然是这样啊,那成英牺牲了自己的儿子还要遭人误解,想想真是憋屈!”盼儿还没有故事中回过神来。 “可是,姑娘,鸿安先生送给你成英巾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听完故事萍儿更加疑惑了,送成英巾给姑娘,是不是就是告诉姑娘,鸿安先生要像当年的成英牺牲自己儿子那样牺牲掉姑娘呢? “什么意思?也许有很多种意思吧......”卓曦的眼神黯淡下来,无力的望着远处的蔚蓝的天空。 牺牲自己换取他所认为的大义,也许他的大义就是成就岚阳兄长,为了岚阳兄长逼迫自己离开这里。也许他还想说他一直把我当女儿看待,迫我远行他实属无奈,对我他也是心怀愧疚,即便是鞠礼也表达不了他的歉意,只能等以后有机会了再弥补我。 不管上花树是谁的主意,现在看来鸿安先生已经铁了心要让我离开,他自己愧疚难安就送块成英巾表达歉意,可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是要让我原谅你吗?你是浮山院的主人,掌管着这里的一切,我的谅解对你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分量! 说实话,卓曦心中确实有气,前几天还在为花树上的女子前途担忧,转眼间自己也和她们一样了。不过那些女子知道自己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心中也不会有太大的波澜;而卓曦,初来乍到,刚把这里当成家,就莫名的被上了花树要让她离开,这让她怎么接受?! 盼儿从故事中缓了过来,看着卓曦还是有点迷糊,她试探的问道:“那鸿安先生是不是要把姑娘当成自己的女儿给牺牲掉呢?那姑娘这次是不是必须要离开了?” 萍儿瞪了她一眼,小声说道:“你才明白过来!别说了!” 卓曦撇了一眼桌上的成英巾,嘴角挂了一个冷冷的笑意,转身对萍儿说道:“把我的东西都整理好,这块成英巾放这里就行了,还有,我给岚阳兄长留了封信,回头你见到他了替我转交给他。” 盼儿突然神情悲愤的说道:“姑娘,等你走了我也离开这里,我回容芳厅好好去练,等下次扶柳会时我也去你去的地方!” 萍儿也点点头附和道:“姑娘,我也不在这儿待了,我以后也会追随你而去......” 这个曾经给了她们欢乐的地方,如今去被欺骗、背弃、自私充斥着,她们真的想快点离开这里...... 经过一整天的紧张忙碌,夜来了,汐水苑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扶柳会。现在汐水湖周围的树上都绑上了红绸挂满了红灯笼,上灯以后,远远望去便看到满树的红色萤火,好像天上的星星,又好像秋天的果实,煞是好看。现在宾客们还没到场,丹宇就安排那些没上花树的女子先行演奏着,欢快的曲乐衬着大红的幔帐显得更是喜气洋洋。所有的丫鬟下人们进进出出很是忙碌,他们知道这是个重要的时刻,谁都不敢大意懈怠。 最后再检查一遍,丹宇由外到内按照宾客入场的路线又走了一遍。门口给客人发放符牌的,丹宇交代他们一定把各会馆的名字写正确,还要问清他们需要几张符牌,一张符牌只可以先选一位姑娘。往前走,两侧的路面是否打扫干净,彩绸有无破损,荷雨亭周围的桌案数量够不够,上面的糕点吃食都摆好没有,还有酒,这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先把普通的酒摆上面,好酒都留在后面...... 整个巡视一遍以后,丹宇满意的点点头,便随意走到一张桌子跟前,这上面摆放的是给上等姑娘投贴的珍贵瓷瓶,丹宇看了一圈,喃喃念叨着:“哎呦,这次的上等姑娘可比上次少多了,这才.......十二个!”随后又扭着腰走到花树跟前,仰头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丹宇的脸色变了,这花树上的头等姑娘怎么是......十三个?不对数啊,这召芫是怎么干活的,这么明显的错误都没发现,赶紧一边命人再去添一个瓶子,一边让人去找召芫。 今天的召芫可是实实在在忙里一天,这会正在检查姑娘们的表演衣物,听说丹宇找她,便急急忙忙赶过来。 看到丹宇黑着脸站在花树名帖下面,召芫心中暗道不好,难道被丹宇发现了? 丹宇一见召芫就是一通数落:“哎呦,召芫姑娘啊,您可真是忙!这花树名帖和投贴瓶子不对数你知道不?你也不是第一次干这活了,怎么还给出错了,你一天都在想什么呢?” 啊~召芫有点懵了,光顾着让卓曦上花树了,怎么忘了摆投贴瓶了!幸亏是丹宇发现了,要是等会投贴开始了,那她的麻烦就大了。 正说着,下人便把一个瓶子拿了过来,丹宇瞪了召芫一眼,抬起兰花指指着瓶子说道:“赶紧对一下,看缺谁的,把名字赶紧写上去!” “就缺卓曦的!”召芫张口就说了出来。 “嗯~?”丹宇惊奇的看了召芫一眼,“你怎么这么清楚?” “啊...是...是昨天核查时就发现的,只是一时忙碌就给忘了放投瓶。”召芫慌忙辩解道。 “哦,是吗?”丹宇质疑的看着召芫,召芫的心一下提的老高,“不过,这个名字很耳生啊,是哪个院的?” “是......浮山院的......”召芫咬着牙艰难的说了出来。 “浮山......你连浮山院的人也敢动!这个卓曦又怎么惹到你了?”丹宇一下子有些怒了,他在这里做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么些年一直让自己表现的平平淡淡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要是把自己置于众人瞩目当中,那以后可就不好行动了。所以,能不惹事还是不要惹事,而且目前他还不想和浮山院有过结。 “不是我,是...... 彩婵和洛阅搞错的......”召芫继续狡辩着,“而且鸿安先生也同意了,丹宇哥哥你看,卓曦的名帖也挂上去了!” “就算是她俩的错,可你是总督管,出了错你也脱不了干系!名帖是挂上去,人呢?在静房吗?要是一会有人投贴了,鸿安先生又不放人,你去把卓曦抢过来?你呀,一天就会给蒙姑姑找事!”丹宇语气凌厉的说道。 丹宇的神态把召芫吓了一跳,她从见过丹宇这般尖锐的说话,顿时心中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后背也出了一层冷汗。不过,对付丹宇她还是有些办法的...... “丹宇哥哥,你看我又不是故意出错的,卓曦那边我已经让人盯着呢,出不了差错。其实也没多大个事,等会你帮着给客人们多介绍介绍卓曦,给她找个好的去处,早点把她打发走不就没事了吗?”召芫拉着丹宇的衣服开始撒娇,“丹宇哥哥,你就帮我这一次嘛,等回去后我把那瓶凝玉露送给你,保证你的脸比丝绸还要光滑,丹宇哥哥.....” 召芫嗲嗲的叫着,硬是把丹宇叫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丹宇压着想要揍她的冲动,朝她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你赶紧把投瓶的名字写好放过去吧,以后行事可以仔细点!” 召芫高兴的朝丹宇行了一礼,说道:“谢谢丹宇哥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说完笑嘻嘻的拿着瓶子跑开了。看着召芫雀跃的背影,丹宇被酸的直咧嘴,这个召芫,真的就像蒙姑姑说的那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着她迟早是个祸害...... 八十九、扶柳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月亮渐渐升起,而汐水湖的湖水真的开始涌动了。在这无风的夜里,明月照耀下的湖水一层层的慢慢荡漾着,扩散着,好像一只无形的手在湖水里搅动,把倒映在湖水中的各色影子变得奇幻无比。 荷雨亭里人声鼎沸,参加今日扶柳会的宾客们络绎到场,不同于昨日的张扬炫耀,自采金会后就有人欢喜有人忧。 “闵总管,恭喜啊,一斛珍珠就把鲁国和宋国的边防图弄到手了!”马阁主别有用意的讪笑着说道。 马阁主今天走背,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捞到,为了不至于空手而归,现在只能买别人手里的“货”,哪怕价格出高点,也弄点有价值的货回去。 “马阁主,你怎么不看看我前面还出了一斗黄金呢,现在想想还肉疼。”闵总管呲着牙说道,好像真的是他的牙疼似的。 “闵总管,你要是怕不好交代的话就让给我吧,我只要一张,你挑剩下的给我就行了,我给你两斛珍珠,怎么样?”马阁主讨好地笑着说道。 各国的钱币虽然不流通,但黄金和珠宝却是通用的,所以这些人不管到哪儿都会带足这些黄白之物,以便交易之需。 “谁说我不好交代了,就那老娘们我怕她?”话是这么说,可声音却压的很低。“就这两张图我还嫌少了呢,你就别惦记了!”闵总管瞪了马阁主一眼,自己没能耐和别人争,跑来抢我的,哼,没门! 马阁主碰了一鼻子灰,拉着脸甩袖走开了,心里暗骂道:一个吃软饭的倒插门,仗着女人到处耀武扬威,回到家还不是怂的跟个老鼠一样吗! 刚走两步,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两下,马阁主扭头一看,却见到何掌柜正抖动着一脸的横肉,眯缝着眼朝自己笑。 “马阁主啊,这采金会都结束了,你就不要惦记了,还是看看等会能不能折上几个好枝,也不虚此行!”看马阁主一脸的不悦,何掌柜先发话了。 “你今天可是收获不少,当然不惦记了,我可对这折枝不感兴趣。”马阁主不屑于和这个脑满肠肥只知道拆别人台的家伙说太多的话,便冷冷的回道。 “呵呵,我是收获不少,马阁主要是有看中的咱们好商量,保证价格公道!”何掌柜凑过来挤眉弄眼的说道,“只有拿你手上的火珊瑚来换就行......” 何掌柜话还没说完,马阁主就打断了他:“可惜啊,你手上的那些消息我都不感兴趣,我的火珊瑚你也别惦记了!”说罢,转身就要走。 何掌柜眼珠转了转,说道:“我刚才听丹宇给别人介绍,说此次上花树的还有一名擅做赋编舞的女子,想那闵总管开在越国的红馆少说也有十几家了吧,这么多的红馆不能都唱一样的曲子吧,跳一支舞吧?他肯定会投那个做赋女子的贴,如果马阁主能压过他折了这个枝,那闵总管肯定会反过来找你的......” 果然,听了这些话,马阁主转过身来,若有所思的看着何掌柜,别说这小生意人的头脑有时候还真的好使, “你是什么意思?”马阁主问道。 “我可以帮马阁主把那女子折到手,让闵总管过来找你要人,你就可以和他谈交换条件。”何掌柜仔细看看马阁主,发现对方正在仔细听着,便接着说道:“我只是想和马阁主商量商量你的火珊瑚的价码!” 马阁主想了想,这火珊瑚是个宝贝,可和那些边防图不起来就算不了什么了。他所在的闾丘国是夹在各大国中间的一个小国,这些年一直想往外扩展,所以就不择手段的搜集各国情报,如果他能把这些边防图弄到手,拿回去后那可就不是一两倍往上翻了! “我只要边防图,如果何掌柜能助我一臂之力,那火珊瑚好商量!”马阁主皮笑肉不笑的点头说道。 “呵呵,好好,一言为定!”何掌柜喜笑颜开。 月亮逐渐亮了起来,汐水湖的涌动也愈发明显,宾客们也渐渐多了起来。趁着主人没在场的空档,都三五一群的浏览起花树上的名帖,相互询问需要什么样的姑娘,商量着出什么价格合适,应该怎样同主人们讨价还价,俨然一个贸易市场的模样。 正聊得热闹,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凤栖夫人到!恪旗主到!” 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位置,朝外面望去。只见凤栖夫人一身紫金色拖地大氅,内衬彩凤祥云长裾,头上斜插一支靛金海东珠步摇,乌黑的长发在腰间用一只雕纹乌木箍挽住,这些配饰虽然简单却极为稀奇珍贵。一双飞杏眼犀利睿智,丰腴的双唇轻抿,一丝似有非有的笑意却平添了几分威力,整个人更是显得大气高贵,一股无形的王者之气在周身蔓延开来,在场的女子无不为之汗颜,自叹弗如。 众宾客被凤栖夫人强大的气场所摄,不由得拢起所有杂念,纷纷起身朝凤栖夫人行礼。 “见过凤栖夫人!” “见过凤栖夫人!” 凤栖夫人一一点头回应。这让跟在凤栖夫人身侧的恪威龙心有不悦,他微微变了变脸色,但很快便恢复了先前面无表情的神态,继续腰背挺直,健步随着凤栖夫人走向主位。 落座后,凤栖夫人向众人挥挥手,浅笑道:“诸位贵客请坐,真是感谢大家光临蔽所捧场,凤栖携舍弟亚龙在此谢过大家了!” “凤栖夫人客气了,想当年穆公可是帮了我们不少忙,现在正是我们回报的时候了。”宾客中有人拱手回道。 “是啊,哪怕不说穆公,单就凤栖夫人而言,也曾救助我等于危难之中,我等岂能忘恩?”这次说话的是亓总司。 “凤栖夫人还是英武不减当年啊!” “是啊,是啊!” 各种迎奉附和之声不绝于耳,凤栖夫人并不为之所动,依旧淡淡的看着众人,而恪威龙的脸色可就变得不好看了。 凤栖夫人稍稍抬手止住了众人的奉承,说道:“承蒙诸位记挂先夫,凤栖对此没齿难忘!怎奈岁月不饶人,现在很多事情凤栖都有心无力,以后这凝露堂的事宜就交给舍弟亚龙处理,还望诸位贵客多多照拂!” 恪威龙威武的起身朝众人拱了拱手,众人也朝恪威龙拱手,齐声道:“恪旗主请多关照!” 凤栖夫人笑笑朝众人道:“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福祸同当,惠利共享,都不要客气,来来,我们满饮此杯,今天的扶柳会也就正式开始了。” 一时间喜乐声再起,酒桌间杯筹交错,几个曼妙的青葱少女走上中间的圆毯摆好姿势,在众人的瞩目下,既紧张又忐忑的开始了她们在外人面前的第一次舞蹈。 一支舞罢,众宾客有的摇头,有的点头,凤栖夫人对大家说道:“这是今年的新人,第一次舞蹈难免紧张生疏,下面是今天第一个待折的姑娘!” 丹宇扭着腰走了上来,还没开口人群中就传出一个戏谑的声音:“哈哈,这个姑娘咱喜欢,来来,到大爷身边来,大爷赏你花带,哈哈……” 跟着这放肆的笑声大家都哄笑起来,丹宇翘着兰花指一跺脚,朝那说话的人一指,娇气的说道:“亓总司,就你最坏,等会我就下去找你要花去,要是不给我今晚就赖你那儿了!”说完又是一阵哄笑。 逗完乐,接下来今天第一位姑娘登场了,玉音,一身月白色衣裙袅袅挪挪走到了圆毯中央。一开口全场立马安静下来,玉音的嗓音在这明月和汐水的背衬下越发的空灵绵润,每个人都觉得被这歌声穿透了心灵,就连凤栖夫人身旁的宛唐都感到吃惊,几天没见,居然提高了这么多,真是不可思议! 不出所料,玉音唱完后立马就有人投贴,而且是四五个人竞相出价,凤栖夫人很是满意。 扶柳会就这样热热闹闹的进行着,那些准备了许久的姑娘,不管是喜是悲也一个个有了着落。 等扶柳会进行到结尾,花树上大多的姑娘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去处,丹宇上来给大家介绍了一支特别的舞蹈,他神秘的说道:“我先不说这是一支什么样的舞蹈,等会诸位欣赏完了再评判吧。” 在众人惊奇的注视下,六个身着鱼形服饰的女子走上圆毯,随着曲乐声响起忘我的舞动起来。 天空中皎洁的月光辉波倾泻,地上汐水翻涌,游鱼跃动。精楼雅榭之下,闪动的鱼形彩裙如精灵般,旋转跳跃这天地间。一时让人分不清这究竟是鱼还是人。 九十、争夺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一整晚卓曦都安静的坐在窗前,一会看看天上的月亮,一会望望远处的群山,而萍儿和盼儿则心神不宁的在听菊堂院子里来回走动,不时的竖起耳朵听听汐水苑方向的曲乐声,又紧张的看看大门,生怕会有人来要带走姑娘。 就这样一直到了亥时的下半时都没有什么动静,而汐水苑传来的曲乐声也越来越小,盼儿心怀侥幸的问萍儿:“萍儿姐姐,都这会了也没人来,是不是姑娘没有被投中啊?” 萍儿朝汐水苑的方向看了看,说道:“听声音应该是还没结束,不过一般到这个时候基本上就快完结了,真希望姑娘没有被投中。” “可是,如果姑娘没有被投中也不能再待在浮山院了.......”左右都是担心,盼儿皱着眉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要姑娘还在凝露堂,等岚阳大人回来了总会有办法带姑娘出去的。” 又过了一会,俩人估摸着扶柳会已经结束了,就转身往屋内走去,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粗重的敲门声,两个丫鬟是被实实吓了一跳。 俩人互相看了看,盼儿问道:“这么晚了会是谁?开不开门?” 萍儿想了想说道:“这扶柳会应该已经结束了,这会能有谁呢?难道是莫义?他有岚阳大人的消息了?” “要是岚阳大人有信了那就太好了!”盼儿一边说着,立马朝门口走去,可打开门看清来人后就彻底傻眼了。 一个陌生的中年妇人,身后还有两名玄衣小厮,那妇人看到盼儿便亮出了一块紫色腰贴,粗着嗓子说道:“彩虹泉院修扶娘,奉凤栖夫人之命请卓曦姑娘移步汐水苑!” “扶柳会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为什么还要带走姑娘?”盼儿挡住门不让扶娘进来。 “让你叫人你就叫人,一个毛丫头还要管主人的事,闲心操的真不少!”说着,修扶娘伸出一只手抓住盼儿的一个手腕稍稍用了点力一扭...... 扶娘的手掌很粗糙,看似不用劲,实则力度很大,盼儿纤嫩的手臂顿觉得酸痛不已,“啊~”的一声还没叫完眼泪倒先流了出来。 萍儿在一旁急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放开她,我跟你们走!” 众人望去,只见卓曦昂首站在屋门口,修扶娘感到有些奇怪,在这个女子身上怎么看不到一点紧张忧伤的神情,反倒有一种超脱的淡然和镇静。和卓曦清澈果毅的眼神对视后,修扶娘的手不由的松开了。 “姑娘!”盼儿揉着自己的手腕和萍儿一起跑到了卓曦身边。 卓曦看着她们浅浅一笑,说道:“没事,终究是要来的,就让我自己面对就行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姑娘!”两个丫鬟声音哽咽了,此时她们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回去吧!”卓曦轻轻的说道,就好像平时交代她们做事一般,“今晚我要是回不来了就帮我把要办的事情办了,其他什么都不要想。” “今晚...回不来了......”这是最后诀别啊,也可能至此一别,此生再难相见!萍儿和盼儿眼泪刷的流了下来,直接抱着卓曦痛哭起来。 “看看你们这成何体统,主人不像主人,丫鬟不像丫鬟,还没见过哪个姑娘走的时候搞成这个样子!”修扶娘不耐烦的说道,不过她心中却闪过一个念头:真的不像主人和丫鬟,倒像是......姐妹! “好了,姐妹们,珍重!”卓曦使劲推开俩人,她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也忍不住要大哭起来。 “姑娘,你别走......” “姑娘,不能走啊......” 萍儿和盼儿哭喊着不让卓曦走,修扶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让两名小厮硬把萍儿和盼儿拉开,等卓曦一出院门,就从外面把门锁挂上,这样两个可怜的丫鬟也只能在里面徒劳的拍打着大门,对着天空一遍一遍的喊着姑娘...... 修扶娘带着卓曦拐了两个弯后悄悄对她说道:“凤栖夫人吩咐了,等会不管别人问什么你都不要回答,凤栖夫人自有安排。如果你不想现在就离开凝露堂,你就按照夫人交代的去做!” 真是奇怪,凤栖夫人交代我这些干什么?她是怎么知道我不愿意离开凝露堂?想想自己与凤栖夫人只有过一面之交,卓曦实在不明白凤栖夫人这样交代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帮自己? 荷雨亭内,所有的歌舞表演已经结束,可众人依旧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饶有兴致的看着面红耳赤的三个人唇枪舌战。 “闵总管,你今天折的枝已经不少了,你要这么个小姑娘干什么用?你掌柜能同意吗?”何掌柜一脸坏笑的看着闵总管。 众人听闻都是一阵大笑,谁都清楚这闵总管是个入赘的上门女婿,他家的生意虽然大,可最终管事的却是他的夫人,到现在他也只是个“总管”,一旦遇到大事他还是得向夫人请示。所以,总有人当着他的面提“女掌柜”“你掌柜”,闵总管虽然不高兴却也无可奈何。 被当众揭短,闵总管当然不愿意,他傲然的扬了扬头说道:“这就不劳何掌柜操心了,我那十几家红馆还养不了一个曲赋师吗?我可不像你,十几年就只听一首小曲,我可要经常换换新口味!” 何掌柜也不恼,依然保持刚才的坏笑模样说道:“哦,闵总管是想换新曲呢,还是想换新人?别到时一个不留神又闹出个一尸两命来!” 这话够狠的,闵总管的夫人不仅掌管着家中财物财政大权,而且十分的强悍霸道,从不允许闵总管纳妾。曾经有一次,闵总管在外面偷偷养了一个小妾,被夫人知道后,直接拎了根棍子跑去把那小妾胖揍一通,结果那小妾和腹中四个月的胎儿一起毙命,这成为了闵总管心中的一道硬伤,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被人当笑话提出来了。 “你......”闵总管被气的满脸通红,要是有凤栖夫人和恪旗主在场,他早掀桌子把那何秃子暴打一顿了。 “呵呵,开个玩笑嘛,闵总管不至于这么小气吧。”何掌柜看到闵总管已经被自己成功的激怒了,便朝马阁主递了个眼色。 “难得能碰到一个会做赋编舞的女子,在名帖的价码上我再加一块莹雪水晶!”马阁主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边早已备好的盒子,一块足有拳头大小的水晶正躺在盒子里,这块水晶水润充盈,通透无比,体内更是没有一点杂质瑕疵都没有,顿时场内不少人都站起身来看着这块水晶直咽口水。 “哇,居然有这么大的水!” “真是难得的极品,堪称完美!” 看着众人的反应,何掌柜挑衅的看着闵总管说道:“闵总管,马阁主加码了,怎么样,你加多少呢?” 闵总管今天的采金会和扶柳会已经开销不少,要是再让他加码的话就超出他的范围了。闵总管心中暗骂道:何秃子你就和那个姓马的合起伙来欺负我,等明天出了凝露堂的门开我怎么收拾你! 骂归骂,可现在不能在这儿丢人吧,要不然回去后夫人那里也不好交代,便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从怀中拿出一块翡翠往桌上一拍,说道:“这可是上等的翡翠,价值连城......” 马阁主冷眼瞧了一眼闵总管所说的“翡翠”,哼了一声说道:“闵总管,你这翡翠,翡不翡,翠不翠的,我怎么看着这就是一块玛瑙啊?” “玛瑙?你识不识货?你仔细看看这......”闵总管差点就要跳到桌子上和马阁主理论了。 凤栖夫人很乐于看到这些人一起哄抬价码,不过,这一次她倒希望他们加不起来。 正哄闹着,丹宇走到圆毯重要说道:“各位贵客,卓曦姑娘到了。” 所有人都朝圆毯望去,只见一个青衣小褂的女子淡然的站在那里,没有任何的粉饰,也没有任何的紧张不安,好像她站在哪里并不是为了让人围观,而是在......看风景。 除了长得清秀些外,就是一双眸子特别的清澈明亮。正在竞价的两个人看到后不由的都有些失望。 闵总管不可置信的看向丹宇问道:“这就是刚才那支鱼舞的编制?” “正是,正是这位卓曦姑娘!” “这,这,分明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嘛,她能做出什么好曲,编出什么好舞?我不信!”何掌柜也跟着摇头表示怀疑。 “不过,这鱼舞确实是这位卓曦姑娘所制,而且除此之外,卓曦姑娘还做了很多的小曲。”丹宇开始介绍起卓曦,“这可是我们凝露堂难得的一位才女,要不是诸位贵客常年关照凝露堂,凤栖夫人和恪旗主可是舍不得呢!” 闵总管和马阁主仔细打量了卓曦一番,都开始思索着要不要再去加码。短暂的沉默后,马阁主又捧出一个盒子,说道:“再加流光夜明珠一颗!” 闵总管张着嘴愕然的看着马阁主,又看看一脸素雅的卓曦,最后一咬牙一拍桌子,说道:“白玉璧一块......不过得等我回去后再派人专程送来!”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马阁主得意洋洋的看着闵总管,就在大家都认为马阁主胜券在握的时候,凤栖夫人发话了:“感谢诸位贵客对我们凝露堂的盛情鼎助,关于这位卓曦姑娘,我有必要再着重介绍一下,卓曦姑娘来到凝露堂不过月余,她的才华已经暂露头角,但是毕竟年少,而且受教时间尚浅。”凤栖夫人转头看向荷雨亭最角落的一个桌案问道:“珺良公子在曲赋界也是颇有名气,你认为如何呢?” 九十一、珺良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众人都朝角落望去,只见一个唇红齿白,鼻梁高隆,一双眼眸呈浅黄色的少年公子,正玩世不恭的半躺半卧的坐在那里,人群中有认识他的人不屑的哼了一声,不认识他的则小声的打听着。 “那个小白脸子是谁啊?怎么看着不像咱们中原人?” “他啊,中山国顾郡郡守的儿子,天天不务正业,就知道花天酒地。这不,他们那儿的青楼红馆逛够了,偷了他老子的请帖跑这儿找新鲜来了。” “我就说以前怎么没见过,我要是有这样的儿子非得气死!” 珺良似乎没有听到别人的议论,用手往后拢了拢披散的卷发,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单手拿着朝凤栖夫人举了举说道:“凤栖夫人抬举了,我虽好音律却都是些乡野小调,登不上大雅之堂。不过,”珺良将杯中的酒饮完,指了指卓曦接着说道:“这个姑娘小小年纪就能做赋编舞确实了不起,可毕竟年岁太小,这舞编的是挺热闹,但太过肤浅,太过于着急表达自己的想法,经不起品味推敲,这水平啊,还有待提高!” 看着珺良傲慢不羁的样子,很多人都不满的看着他,真是初生的牛犊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敢这样跟凤栖夫人说话!而凤栖夫人身旁的恪威龙也愤然的握紧了拳头,凤栖夫人察觉到恪威龙的异样,微微抬手制止了他。 “哪来的毛头小子,真是一点礼数也不懂!”终于人群中有人看不过去呵斥起来。 “就是,太无礼了!”立马就有人附和着说道。 “年少啊,把无知当轻狂,悲哉!”也有人摇头表示担忧。 面对众人的指责,珺良也不恼,稍微往前坐了坐,斜睨着眼睛朝众人说道:“说我不懂礼数,你当众大呼小叫的,真当自己是这儿的主人了?”然后看着刚才摇头的那人接着说道:“说我无知,是不是想起了你家那不成器的儿子了?我告诉你,轻狂和轻狂是不一样的,就你那老眼昏花的不要乱下评论!” “你......” “你......” 被珺良这么一怼,这帮老家伙一个个怒目而视,脸憋得通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珺良则是不屑的哼了一声,继续保持刚才姿势自斟自饮。 看到气氛有些不对,凤栖夫人举起手中的酒杯,笑着说道:“邀请诸位来此只为和气生财,承蒙大家关照,如今我的姑娘们已经名花有主,也希望这些姑娘能给大家带来滚滚财源,来来,请大家满饮此杯以表谢意!” 一杯美酒下肚气氛有所缓和,凤栖夫人又说道:“不过,刚才珺良公子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这位卓曦姑娘确实有待提高。我们凝露堂最重信誉,曾给大家保证过要教导出最好的姑娘,要让凝露堂的姑娘给大家撑起台面,今天也同样不能坏了规矩!” 凤栖夫人再次举杯中的酒杯说道:“诸位,不论年长年幼,来到这里都是我们的贵客,凤栖再敬诸位一杯,感谢大家对我凝露堂的厚爱!”说完,特意朝珺良举了举杯。 “夫人客气!”众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珺良也点头回礼。 凤栖夫人又端起酒杯,朝着闵总管和马阁主说道:“两位都是我凝露堂的老主顾了,今天真是给了凤栖莫大的面子,但是我不能把一个尚未教导好的姑娘推给你们,这次就得罪二位了,这位卓曦姑娘不能出随!凤栖向二位赔礼了!”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凤栖夫人的这番话至情至理,闻者无不赞叹凤栖夫人的诚信守道,同时会场上有几人的脸色立马有了明显的变化。 “夫人您言重了,您这是为我们着想啊,怎么能说是赔礼呢!”闵总管嬉笑着回敬凤栖夫人一杯,幸好凤栖夫人救场,要不然他真不知该怎么下台。 “夫人客气了!”马阁主不高兴了,本来计划好的事情就这样泡汤了,转头撇了一眼何掌柜,发现何掌柜也是一脸的郁闷。 “好了,先把卓曦姑娘带下去吧。”凤栖夫人挥挥手说道,稍一侧脸看了霓若姑姑一眼,霓若姑姑微微点头,立马心领神会的朝卓曦退去的方向走去。 “带下去?”丹宇有点懵了,扶柳会开了这么多次,还从来没有把已经上场的姑娘领回去的经历。而且这个卓曦是因为自己人出的差错才被带到这里,是他唯一一个希望早点能让人带走的女子,可就在有人出了高价的情况下却被凤栖夫人给硬留了下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凤栖夫人察觉到什么了?还是说凤栖夫人已经开始监视他们了,打算拿卓曦问他们的罪了? 丹宇顶着一头的冷汗,机械的迈着步子把卓曦带下去,快到门口时瞥了坐在门边的召芫一眼,发现召芫同样目瞪口呆的望着他们。丹宇狠狠的瞪了召芫一眼,心中暗骂:都是你干的好事,这下惹出事了吧!要是凤栖夫人追究下来你就自己顶罪吧! “怎么会这样?”宛唐和召芫一样,不可思议的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刚才听人盛赞卓曦的制舞才能时,自己满心的不痛快,看到有人为她竞价还暗自高兴了好一会,没想到就在快要有结果的时候却被凤栖夫人给挡住了,这究竟是怎么了?凤栖夫人为什么要留下她?难道凤栖夫人也看中她了,要留她在身边?宛唐和召芫虽然离得比较远,可俩人却同时阴了脸。 自始至终,卓曦都是冷眼旁观,别人看她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而她看那些对她品头论足的人,都是一个个带着面具的假人,人前装腔作势,好像无上风光,人后干尽了肮脏龌龊之事,为了一己私欲,践踏良知出卖灵魂! 不过,凤栖夫人能在这种情况不惜得罪自己的主顾留下她,确实让卓曦也感到意外。还有那位珺良公子,看似放荡不羁但确实帮了她,这些人真的让她猜不透。 卓曦被带下去后,凤栖夫人让人开了几坦好酒,又让被选中的姑娘向自己的新主人敬酒,一时间整个荷雨亭又热闹了起来。 丹宇带着卓曦离开了会场,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把卓曦再送回浮山院时,一个倩影悄然而至。 “丹宇大人,请留步!”声音清脆,语气坚定。 丹宇定睛一看,这不是凤栖夫人身边的霓若姑姑吗?果然凤栖夫人要有所动作了!忙顿时笑脸,娇笑着说道:“原来是霓若姑姑啊,姑姑唤我有何吩咐?” 霓若姑姑淡淡一笑,说道:“丹宇大人打算把这位姑娘带去哪里啊?” “带去哪里?这不正犯愁呢吗,以前还从没碰到过这样被刷下来的女子……”丹宇皱着眉发愁的说道。 “是啊,以前从没碰到过,可今天却碰到了,这是为什么啊,丹宇大人?”霓若姑姑犀利的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刚才不是已经有人竞价了吗?那么大的一块水晶,真是稀罕啊……”丹宇惋惜的摇摇头。 明知道丹宇在转移话题,霓若姑姑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凤栖夫人有令,卓曦姑娘交给我就行了。另外,交给夫人审阅的名册上并没有卓曦姑娘的名字,为何在今日的扶柳会上却出现了?劳烦丹宇大人回去后彻查此事,三日后给凤栖夫人一个交代!”说罢,看向卓曦说道:“卓曦姑娘随我走吧!” 丹宇愣愣的杵在原地,心中懊恼不已,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召芫帮她忙,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别说凤栖夫人了,就连蒙姑姑那里恐怕也不好交代! 彩虹泉院,卓曦感觉如同宫殿一般的金碧辉煌,虽然她并没有见过真正的宫殿。这里的建筑恢弘大气,装饰奢华唯美,到处雕梁画栋都以飞凤朱雀为主,壁帘全是各色上等彩绸,以珍珠金线相配,烛台全为金银铸造,就连桌椅也是珍贵的楠木制成。 卓曦被带到一个类似会客厅的地方,霓若姑姑对她说道:“你先在此等候,等会夫人要见你。” 霓若姑姑走后,就留下卓曦一人在会客厅。一卓曦四下打量一番,这里同样华美大气,每一把椅子都精巧细致,墙壁四周全是各种稀奇的物件,像珊瑚盆景、琉璃树、紫翡熏炉等等做装饰之用。 在一面墙的壁帘后面隐约有一副画像,卓曦好奇的拉开壁帘,看到墙上真的挂着一副画像,这画像不是画在布帛上,而是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画像上是一个体态威猛的男子仗剑而立,狭长的眼眸傲视前方,胸前一缕美髯随风飘荡,在他的身后是巍峨的山峰和婉转的河流,卓曦隐隐感觉到一股王者之气萦绕其中。尤其左下角的一行小字吸引了卓曦的注意“缅先夫秦之嬴任”。 卓曦暗吃一惊,嬴是秦的国姓,这凤栖夫人难道真的是秦国王室之人?可她怎么到了这里,还做起了拐带人口的勾当? 九十二、收留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卓曦忙放好壁帘,来到门口低头环手恭立。 凤栖夫人进门后看到卓曦恭敬的立于一侧,满意的笑着说道:“不必拘礼,坐吧。” 等凤栖夫人在主位坐好之后,卓曦上前行礼道:“多谢凤栖夫人!” 真是个机灵的丫头!凤栖夫人笑笑,却反问道:“有人出了高价要投你的贴,我阻了你的去路,将你留了下来,你为何还要谢我?” “卓曦受教时日尚浅,如果今日就出随的话只怕难担重任,这于我于人都没有好处!”说罢,卓曦抬起头来,看到凤栖夫人温和端庄的笑脸,还有旁边她熟悉的宛唐阴沉的脸。 “呵呵,真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好,本夫人喜欢你这样的!”凤栖夫人呵呵笑着,而旁边的宛唐紧紧咬着嘴唇,眼中都快喷出火来了。 “蒙夫人错爱,小女愧不敢当!”卓曦谦卑的回道。 “知礼识节,好!既然将你留下来了,那你就安心在凝露堂待着,关于你今后的去处,你如何打算?”凤栖夫人问道。 “但凭夫人做主!”凤栖夫人能征求自己的意见,一方面是给足了自己面子,另一面则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无私。 “那你就留在彩虹泉院吧,留在我身边!”凤栖夫人笑眯眯的说道。 “卓曦遵命!”卓曦向凤栖夫人行礼,以表谢意。 “恭喜卓曦姑娘!能留在凤栖夫人身边那可是莫大的荣幸啊!”宛唐铁青着脸,从牙缝里硬挤出这么一句话。 “同喜!今后还要请宛唐姑娘多多指教!”卓曦不卑不亢的回道。宛唐不是不喜欢自己吗?可偏偏自己也进了彩虹泉院,看来以后少不了一番争斗! “呵呵,好啊,宛儿以后你可就有伴了,卓曦刚来对周围都不熟悉,要不今晚你就多陪陪她?”凤栖夫人看着宛唐说道。 让我陪她,太抬举她了吧!宛唐心中的怒火一下就烧了起来,奈何当着凤栖夫人的面却又不敢发作。强挤出一丝笑意,宛唐蹲下身来对凤栖夫人说道:“母亲,您收了卓曦姑娘,宛儿真替您高兴,可刚才宛儿多饮了几杯酒身体不适,想先回逐月阁休息,还请母亲见谅!” “是吗?宛儿身体不适那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母亲这就安排人送你回去。”凤栖夫人慈爱的看着宛唐说道。 “多谢母亲,那宛儿就先行告退了。”宛唐朝凤栖夫人行了一礼吧便朝门口走去,路过卓曦时,狠狠的剜了卓曦一眼。 “你还有什么要求吗?”宛唐出去后,凤栖夫人问卓曦。 卓曦想了想说道:“卓曦斗胆,请您恩准将我在浮山院的两个丫鬟带过来,其他别无所求。” 凤栖夫人以为卓曦会为自己争取一些保障,没想到她只是要了自己的那两个丫鬟,随即点点头说道:“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现在我就让人把她们带过来!今天也不早了,你先下去休息,具体的事宜明天再同你谈!” 凤栖夫人唤过来霓若姑姑带卓曦下去给她安排住处,这边刚打发了卓曦,后面就一前一后来了两个人。 恪威龙大步走了进来,向凤栖夫人见过礼后便坐在一边。 “都安排好了?”凤栖夫人问道。 “都安排好了,明天让那些带货最多的大户先走,其他的等两天再让他们走。”恪威龙回道。 “好”凤栖夫人点点头,说道:“今日的场景你也应该能看明白这些人都是些什么性情,亓总司与各国的将领交好,经常倒卖兵器给他们,知道他的出货量多少就知道买方的兵力如何;闵总管开在越国的各大红馆就是一个消息搜集站,去那里的姑娘你要暗中派人定期联络,另外给他的夫人也备份大礼;马阁主的帮派遍布整个楚国,他可是什么生意都做的人,以后也可以找其他途径再和他合作......对于这些你要心中有数!” 恪威龙认真的听着,不时的点点头,凤栖夫人顿了顿又说道:“当年你姐夫在世的时候对这些人根本不屑一顾,可现在却是咱们的生存之本,你要好好周全。另外同各国交往的这些人脉可全是咱们的机密,千万不敢泄露出去,以后同外往来的书信全部放到密室之中。还有一定要看好身边的人!” 又来了,恪威龙很不满意凤栖夫人拿他当小孩子,抬眼看着凤栖夫人说道:“二姐,这些我都知道,我知道该怎么做!还有,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当着外人的面喊我的乳名!” 凤栖夫人瞪了恪威龙一眼,有些生气的说道:“多教你一些不是怕你吃亏吗?喊你乳名别人才觉得我跟你亲近,才会敬重你。不信你出去试试看,没有我和你姐夫的名头,还有几个人会买你的帐?” 见凤栖夫人动气了,恪威龙忙换了副笑脸说道:“二姐,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你看你还当真了!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你的话我肯定都会听的!” 凤栖夫人叹了口气神情悲戚的说道:“想想小时候,就因为咱娘出身低微,咱姐弟俩在府中没少受欺负,那时候姐姐就暗中发誓,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咱娘和你都过上人上人的生活,不再受欺负!可惜咱娘没等到这一天,现在你就是姐姐全部的寄托,我要让你成为掌控各国局势的无冕之王!但这又是一条极其凶险的路,所以我们一定要步步为营,处处小心!” 恪威龙红着眼圈点点头,说道:“二姐,这些年你受苦了!” 凤栖夫人摇摇头说道:“这点苦不算什么,只要能达成心中所想就行。” 姐弟俩又叙了会旧,恪威龙又问道:“二姐,刚才那帮人嘲笑珺良公子,你为何不让我出面制止?” 凤栖夫人笑笑说道:“珺良啊,也确实太过顽劣了,让他受点挫折对他有好处,再说我与他的关系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的好!” 正说话间,一个矫健欢快的身影连跑带蹦的闯了进来,见到凤栖夫人和恪威龙后,稍稍正了正神色说道:“见过舅母,恪旗主!” 凤栖夫人点点头说道:“珺良,你玩够了?” 珺良调皮的冲凤栖夫人一笑,刷的蹦到了一张椅子上面,说道:“你这儿一到晚上到处都黑灯瞎火的,哪有我们顾郡好玩,可以从晚上一直玩到早上。不过,那帮老家伙们倒很有趣!” “还有趣?哈哈,他们就差点要揍你了!”恪威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珺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没事,有舅母和恪旗主在,他们不敢妄动。就是真的要揍我,也要问问我的小马鞭答不答应!”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根软鞭,啪的当空甩了一下。 凤栖夫人被吓了一跳,恪威龙忙喊道:“快收起来,小心别把你舅母吓着了。” “没事,我舅母厉害着呢,我可从小就听母亲讲舅舅和舅母的事情,舅母你真是这个!”说着,珺良朝凤栖夫人竖起了大拇指。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对于这个外甥,凤栖夫人很是无奈,她对珺良说道:“你母亲来信了,说你父亲还在气头上,让你在我这里多待几日,让我代她多管教管教你!” “说说吧,你又怎么惹你父亲生气了?”恪旗主拿出长辈的架势问道。 “没什么,还不就是要给我......定亲的事吗......”珺良没有底气的声音都低了下来。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干嘛要逃啊!”凤栖夫人头痛的看着珺良,他父亲母亲都管不了他,自己能管的住吗? “我就是不愿意,不愿意,哼!”珺良耍起赖皮,直接往椅子上一趟。 “既然来了就多玩几天,等过几天你父亲缓过来了你再回吧。这几天在这里可别给我惹事啊!”对这样的熊孩子,凤栖夫人也是手足无措。 “怎么会呢,我今天可给你帮了大忙了,不是吗?舅母!”珺良抬起头来顽皮的朝凤栖夫人眨了眨眼。 “哈哈,还真是的。看看我这里有喜欢的女子没有,有了给你带回去当小妾也行啊!”恪威龙哈哈大笑着说道。凤栖夫人在旁边瞪了他一眼,这不把孩子带坏了吗? “算了吧,我可不喜欢那些柔柔弱弱的女子,骑不了马,拉不开弓,一天到晚就只会咿咿呀呀的唱啊唱的,烦死了!”珺良皱着眉挥了挥手,好像驱赶苍蝇似的。“不过,今天最后上场的那个女子倒还有点意思,有胆量!” 难得听到珺良夸人,可凤栖夫人却皱起了眉,“你说的是卓曦?”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西什么东,就是会编舞的那个。”珺良一下子来了精神,两眼放光的说道:“那小丫头倒是有点能耐的,编的那套鱼舞也确实很特别,要不是看着舅母着急想要找点由头,我还真不愿意说那些话呢!” “你还真会察言观色!”凤栖夫人正色道:“别的女子你都可以找,唯独这个卓曦你不能动,你可一定要记得啊!”看着珺良那满不在乎的样子,凤栖夫人又加上一句:“你要是敢打她的主意,我马上把你绑了送回去,还让你爹给你找个最丑的女子当媳妇!” “啊,舅母,不至于这样灭绝人性吧.....”珺良不可思议的嘟囔着。 九十三、夜审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听菊堂内,萍儿和盼儿哭喊着敲打了半天的门却没一个人过来,哭累了,伤心欲绝的两人就靠着门瘫坐在地上继续抽泣着,盼儿突然拍拍萍儿的肩膀,用手指了指院墙。 萍儿脸上还挂着泪珠问答:“怎么了?” 盼儿说道:“萍儿姐姐,你说咱们踩着凳子能翻出这堵墙吗?” “啊?翻墙?”萍儿望了望院墙,有点迟疑的说道:“不知道,应该差不多吧!” “那我们试试!”盼儿说着就起身准备回房间拿凳子。 “可是,就算我们出得了这听菊堂,可不一定能赶上扶柳会啊!”萍儿有些担忧的说道。 “能不能赶上总要试过了才能知道,无论如何也要见姑娘最后一面啊!”盼儿说着,已经从里屋搬出了板凳。 “那好,来试试吧!”萍儿也起身来到墙壁,她觉得自己稍高一些,放好板凳对盼儿说道:“让我先来!” “那好吧,萍儿姐姐,你小心点。”盼儿扶着板凳让萍儿站上去。 萍儿刚站上去就听见门外有响动,俩人对视一眼猜不透这么晚了还会有谁能来。 她们最希望的是姑娘能回来,但这是不可能的,唯一可能会来的就只有莫义了,难道是飞鸽传书有回信了?可就算是有回信了又有什么用呢,姑娘说不定都已经被人带走了。 正胡乱猜测着门就被人打开了,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子,看装扮应该也是一个丫鬟,不过衣着要比她们讲究的多。 那女子看到狼狈的二人只淡淡说了一句:“收拾好东西跟我走吧!” 萍儿和盼儿疑惑的问道:“请问长姐要带我们去哪里?” “不必多问,去了就知道了。”那女子依旧淡淡的说道。 待二人收拾好,那女子又说了一句:“把卓曦姑娘的东西也带上。” 这下萍儿和盼儿的心中更是疑惑,难道这是要带我们去见姑娘吗?要真是这样也好!不管怎样,去了再说,便带好卓曦整理的东西跟着来人快步走了出去。 逐月阁内,自宛唐被凤栖夫人接走后就安静了很多,这会娥如刚刚睡下,就被守门的小丫鬟叫起来,说浮山院刚派人通知她,一会姑娘就回来了。 姑娘怎么这么晚了还往回跑?娥如顾不得多想,赶紧起身往宛唐的卧房跑去,虽然卧房每天都打扫,但还是去检查一下好,免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姑娘又不高兴了。 等娥如把房间仔细的检查完,确认一切如常后,宛唐的软轿就已经到了门口。 “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娥如高兴的上前去扶宛唐。 谁知宛唐沉着脸一把将娥如推开,冷冷的说道:“怎么,不愿意我回来吗?” 娥如眼皮一跳,完了,姑娘这是在外面受了气跑回来的,今晚她别想睡安生了。 霓若姑姑派人把萍儿和盼儿带给卓曦后,就回来向凤栖夫人复命了。 被珺良折腾的头疼的凤栖夫人好容易把他打发走了,这会正揉着脑袋闭目养神,霓若姑姑看到后忙上前去给凤栖夫人揉按。 “都安排好了?”凤栖夫人闭着眼睛问道。 “安排好了”霓若姑姑小声的回道,顿了顿又有些不解的问道:“夫人,平日里咱们海棠泉院是不允许有外人进来的,就连宛唐姑娘都不能带丫鬟,您为何就答应了卓曦姑娘的要求,一下子让两个丫鬟都进来了?” 凤栖夫人轻轻笑了笑,说道:“卓曦和宛唐不一样,卓曦重情义,她自身尚不安稳还牵挂两个丫鬟,我们就可以以此牵制她,而宛唐,心里就只有她自己,一旦有什么事情就只会让旁人顶着,多带个人反而不好管制她了。” 霓若姑姑似有所悟的哦了一声,点点头,继续为凤栖夫人揉按。凤栖夫人感觉好了一些,就抬手让霓若姑姑停下,坐起身来说道:“不过这俩个新来的丫鬟也要好好教导,明天你就差人告诉她们什么事情是应该做的,什么事情是绝对不能做的,还有,更不能随意走动!” “记下了,奴婢明天亲自去给她们讲讲规矩!”霓若姑姑低头回道。 “嗯,时辰不早了,也该歇了。”凤栖夫人起身准备去寝室,突然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转身吩咐霓若姑姑:“明天我得亲自去趟浮山院,即便鸿安先生真的不像留下卓曦,我也得见见他,把面子给足他,日后才好再相见呐!” “奴婢明白,明天一早奴婢就差人给浮山院送信。”霓若姑姑恭敬回道。 今晚是召芫进入凝露堂以来最煎熬的一晚,本来已经胜券在握的事情,没想到居然翻船了,而且是被凤栖夫人给翻的。这凤栖夫人从不过问这些花树女子的事情,今晚怎么就单单关注起卓曦了?还有丹宇最后看自己的那一眼,都快把自己吃了,想想真是可怕! 不行,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得去探探蒙姑姑的口风。想着,召芫便起身离开芙蓉阁,前往蒙姑姑的含香院。 刚到含香院门口,就看见俩个丫鬟守在门口,看她过来丫鬟忙拦住她说道:“召芫姑娘,姑姑有令谁也不许入内!” 要是平时召芫早就火了,可今天她做错了事到底还是心虚,也不敢大声冲丫鬟嚷嚷,只轻声问了句:“还有谁在里面?” 丫鬟犹豫了一下说道:“就刚才丹宇大人进去了,再没有旁人了。” “进去多久了?” “约莫半个时辰了!” “哦,知道了,我找蒙姑姑也是有要事回禀,估计丹宇大人也快出来了,我就在这里等一会吧。” 召芫跟两个丫鬟在门外站了一会,就听见里面蒙姑姑沙哑的声音提高了很多,而且好像还提到了召芫的名字。两个丫鬟被吓了一跳,召芫借机说道:“姑姑唤我呢,我先进去了!”两个丫鬟还没有反应过来,召芫就一闪身跑了进去。 来到蒙姑姑的窗下,看到窗户上投着蒙姑姑和丹宇的影子,召芫猫着腰顿了下来,竖起耳朵听里面的谈话。 “你说这都是召芫一人所为?”蒙姑姑生气的时候,声音就更哑了。 “是啊,小的也是在扶柳会快开始的时候才发现的,可当时要是撤花树已经来不及了,再加上召芫又一直软磨硬泡,小的也是没办法才帮她的......”丹宇那阴柔又无奈的声音。 “糊涂!”蒙姑姑猛地大喝一声,同时听到茶杯摔碎的声音。 召芫咬着牙,压着自己那突突乱跳的小心脏继续听下去。 “是、是,小的糊涂!”丹宇唯唯诺诺的说道,“这件事应该是召芫精心策划的,小的还打听到她竟然买通了一位扶娘,还跑到浮山院去提人呢!” “真是狗胆包天,竟然瞒着我干这种事!”又是拍桌子的声音。 丹宇还在继续爆料:“听说她一直就不喜欢那个卓曦姑娘,就连上次逐月阁里的事也和她有关......” 该死的丹宇,你少数两句能变哑巴吗?你怎么不提我送你凝玉露的事?这出了事了就让我一人背黑锅,你可真会落井下石!召芫蹲在地上暗暗的骂道。 “这还了得,到处给我惹事,去,现在就去把她给我找来!”蒙姑姑的怒火已经烧上来了。 糟糕,蒙姑姑正在气头上,现在可不适合见她,还是回去想个法子躲一躲吧! 召芫慢慢起身准备往外走,谁知一个不留神碰到一根树杈上,不由得“哎呦”一声,还没喊完,吓得赶紧捂上自己的嘴巴。 可这一声还是被丹宇给听到了,事实上在召芫刚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和蒙姑姑做戏也是给她看的。 “是谁?”丹宇一下子冲了出来,门外的召芫就这么着被丹宇给逮了个正着。 “哎呦,这不是召芫姑娘吗?我正琢磨着派谁去请你呢,你倒自己送上门了!咱俩可真是心有灵犀啊!”丹宇阴阳怪气的说道。 “啊,我...我...是来给姑姑问安的,既然丹宇哥哥在,那我就不打扰了!”撒谎是召芫最擅长的。 “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先去给姑姑问个安吧!”丹宇说着猛地把召芫推进屋子里。 屋内,蒙姑姑还未换下出席扶柳会的那套艳紫合欢裙,一身盛装的蒙姑姑却横眉怒眼的端坐在主位的椅榻上,召芫看到这眼神不由的想起了多年前,第一次给蒙姑姑送羹汤的那晚看到的眼神,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 “说说吧,这次的扶柳会究竟是怎么回事?”蒙姑姑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召芫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彩婵和洛阅抄写时出错了...... ”召芫低着头眼珠四转,往常她犯了错,只要把责任往别人身上一推就没事了,蒙姑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真是两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去把她们都叫来!”蒙姑姑面无表情的说道。 召芫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以往顶多说自己几句就行了,这次怎么还要叫人和自己对质?蒙姑姑这次要动真格的了? 很快,彩婵和洛阅便被带了进来。本来连着累了几天,好容易等扶柳会结束俩人感觉无比轻松的都已经睡下,却被含香院的丫鬟给叫起来了。此时看着跪在地上的召芫,还有怒火中烧的蒙姑姑,俩人一脸懵懂的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九十四、实情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这次扶柳会花树上的名字是你俩填写的?”蒙姑姑问道。 “正是是奴婢所写。”彩婵和洛阅老实回答。 “那有没有出错呢?” 彩婵和洛阅奇怪的相互看了一眼,说道:“回姑姑,第一次是洛阅读奴婢来写,第二遍是奴婢来读洛阅核对,如此又交换核对了三遍,确认无误!” “哦,是吗?既然没有出错,那花树上多出来的名字是怎么回事?”蒙姑姑面无表情的问道。 “多出来的名字?”彩婵和洛阅更是疑惑不解,她们只能接触到扶柳会的外围事宜,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们是不知道的。可当时她们俩把名字核对多遍以后交给了召芫,召芫又让尤怡核对了几遍,确实没有问题呀! “不信你们自己看看吧!”丹宇把一块红色布帛扔到了俩人面前,打开一看却是这次扶柳会所用的名帖花树,看字迹和排布确是自己所写无疑。俩人又仔细看了看,着实被吓了一跳,还真的多出了一个名字。 “启禀姑姑,我们记得很清楚,当时所写时头等姑娘共有十二个,这多出来的,我们......确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彩婵吓得说话也磕巴起来。 “你不知道?召芫说是你们搞错的,你们又说不知道,那这个多出来的名字是自己飞上去的吗?”蒙姑姑怒喝道! 召芫姑娘?彩婵和洛阅不由得看向召芫,只见召芫正瞪着眼睛看自己,那威势和紧张的眼神分明是在示意她们承认了这件事。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蒙姑姑发现她们正在用眼神交流,大喝一声打断了她们。 洛阅猛地一激灵,肯定是召芫自己闯了祸,又要让我们替她顶罪,这种事以前可没少干,事后顶多说一两句好话或者给个什么小玩意了事。可这次不一样,擅动花树名帖是重罪,到时被卖到花田都是最好的结局,不行,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替她顶罪! “请姑姑明察,我们确实没有改动花树上的名帖,姑姑可以核对一下花树上的笔迹!”洛阅往前跪了一步,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彩婵也反应过来了,也是一边叩头一边说道:“请姑姑明察,奴婢确实是冤枉的!” 一旁的召芫瞬间变了脸色,指着她俩说道:“怎么自己做的错事自己不敢认吗?还对笔迹,要是换一只手来写肯定会写的不一样!” 见召芫反咬一口,彩婵也不示弱,还击道:“要真是我俩写的,那当时姑娘怎么能不知道?尤怡姑娘也核对了好几遍,她当时怎么没发现?” 洛阅也说道:“那我们为什么要在花树上添一个笔迹不一样的名字?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召芫没料到平时唯唯诺诺的俩人竟然公然和自己叫板,愣怔了一下又恼怒的指着她俩骂道:“你俩平日里就对凝露堂对蒙姑姑颇多不满,暗地里不知道动了多少心思,那名字说不准是你们背着我偷偷添上去的。” “你胡说!” “你血口喷人!”看到召芫铁了心要让自己背这黑锅,俩人平日里被压制的怨气一下就爆发出来,和她你一句我一句的对骂开来。 “够了!”蒙姑姑没想到在她高压的管制下,这些女子还这么嚣张,一时气的有些气结。 “姑姑息怒!”丹宇忙给蒙姑姑拍拍背,又对着蒙姑姑耳语几句。蒙姑姑听罢,点点头对地上跪着的三人说道:“你们各执一词,我也难辨真假,现在起你们就都留在含香院,等我查清楚了再放你们回去!” 把三人分别带下去后,蒙姑姑又让人把尤怡带了过来。 尤怡心中十分紧张,忐忑的看着蒙姑姑。对今天的扶柳会她一直都很关注,时时从那些在汐水苑伺候的下人那里打听扶柳会的情况,所以卓曦一被凤栖夫人带走,她就知道坏事了,蒙姑姑迟早要查到她身上,只是没料到这么快。 “说说吧,你都知道什么?”蒙姑姑直接开口问道。 “奴婢......不知道姑姑的意思......”尤怡怯怯的低声回道。 “你天天跟在召芫身边,她的事你能不知道?”蒙姑姑不耐烦的盯着尤怡,这些小丫头片子还想在自己面前扯谎,真是太嫩了! “这......这,奴婢只是按照召芫姑娘的吩咐办事,其他什么真的不知......”尤怡还想遮掩。 “哦,是吗?”蒙姑姑身子往后一靠,戏谑地问道:“你是说你天天跟在她身边却什么也不知道吗?” “奴婢......”尤怡真不知该怎么说,若是继续替召芫隐瞒,一旦被蒙姑姑查知肯定少不了责罚,若是讲了实话,以后会不会再被召芫刁难?尤怡真是左右为难。 看出了尤怡的犹豫,蒙姑姑提高了沙哑的声音说道:“其实你就是不说,很多事情我也是知道的,且不提以前你和她是怎么勾结验身房压榨姐妹们,就最近你们做的事,给扶柳会准备的衣服首饰你们私吞了不少吧?召芫仗着权势到处打压优秀姑娘,这一次的扶柳会就有好几个出色的姑娘没有登场吧?这些事还需要我一件件的再提吗?” 尤怡吓得面如土色,看来召芫的所作所为其实蒙姑姑早就知道,事到如今也没必要替她隐瞒了!尤怡朝蒙姑姑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姑姑饶命,这些都召芫姑娘的主意,奴婢......奴婢只是按照她的指令行事......” “好吧,那你就说说吧,把你参与的还有没参与但是知道的都告诉我!”蒙姑姑死死的盯着尤怡,旋又放缓口气说道:“最初召芫做的还算可以,可现在越来越胆大妄为,甚至不把我这个蒙姑姑放在眼里。但容芳厅的一些具体事宜都是她在做,她手中掌握的东西太多,要是有个合适的人,那她就不足为虑了!” 尤怡瞪大了眼睛,听蒙姑姑这话,难道她要动召芫?要真是那样就太好了,不管以后谁接任她,起码自己再不用受她的气了,哈哈,召芫,你完蛋了!而且蒙姑姑刚才提到的“合适的人”会是谁呢?是自己吗? 于是尤怡便把这两年跟着召芫干的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一一讲给蒙姑姑听,起初蒙姑姑还能平静的听着,越到后来越沉不住气了,尤其是说道召芫买通浮山院的下人给她通风报信的事,蒙姑姑更是忍不住了,她阴沉着脸问道:“召芫私下买通浮山院的人确定属实?” “千真万确,就在扶柳会的前两天,奴婢亲眼看到的。” “这丫头真是学坏了,连浮山院的主意也敢打!”蒙古古怪恼怒的一拳砸在桌子上。她刚胜任蒙姑姑一职时,恪威龙就下过严令,所有容芳厅的人不许插手浮山院的事,如今她一直严守这条戒律,不敢越雷池半步,可不成想她手下的人竟然把手伸向了浮山院,而她竟然不知情! 看蒙姑姑变了脸色,尤怡吓得也不敢再说了,蒙姑姑瞪了她一眼,说道:“接着说,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尤怡诚惶诚恐的继续讲着,最后便把召芫擅改花树的事也合盘端了出来,蒙姑姑听完已经脸色铁青。 “这个召芫,真是不能再留了!”蒙姑姑恼怒之极,她严厉地看了看尤怡,说道:“今日之事以后对谁都不许说,要不然,我可保不了你会有什么意外,听明白了吗?”这明摆着就是威胁! 当然了,召芫犯的错,说到底还是她治下不严才导致的,她肯定不想这些话传出去,尤怡又不傻,当然懂得。 稍缓了缓,蒙姑姑对尤怡说道:“回去把召芫处理过的事宜再看一遍,有什么还不明白的赶紧过来问。” 尤怡一愣,仔细一想不由的欣喜万分,听着蒙姑姑的意思,是真的要动召芫了,难道是要自己接替她吗?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这一夜就在几人欢喜几人忧愁中度过了。 第二天一早,蒙姑姑就差人给凤栖夫人送信,说她已经把私改花树的主谋找出来了,等会就把人带到彩虹泉院,请凤栖夫人发落。 “告诉她,不用跑了,我一会要去趟浮山院,完事了就去找她。”正在梳妆的凤栖夫人对霓若姑姑说道。 “是,奴婢这就差人去回话。”霓若姑姑把凤栖夫人的头发梳好就出去了。 哼,有事没事总想往我这里跑,罗娴呐,恐怕你是别有用心吧!凤栖夫人看着铜镜,对着自己的影子挤出一丝冷笑。 莫义昨天哪儿都不敢去,硬生生在守炬堂待了一天,可怎么也等不到公子的回信,这一大早就跑到听菊堂准备跟盼儿说说情况,免得她又说自己偷懒,还要挥着拳头打自己,同时再商量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奇怪,听菊堂的大门怎么开着,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莫义站在门口“萍儿、盼儿”喊了半天也没见一个人出来,走进去一看,莫义彻底傻眼了,屋子是空的,壶里的水是凉的,斗胆走到卓曦的卧房,里面常用的东西也不见了,只有桌子上放着一块黑色的帕子。莫义拿着帕子翻来覆去也看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一种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便把帕子揣进怀里,忙跑向莫问居,看鸿安先生知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九十五、感怀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等莫义气喘吁吁的跑到莫问居时,却发现门前停着一顶软轿,门口还有两个陌生的守卫在守着门。莫义刚要进去却被守卫给拦住了。 “你们干什么?我是在里面做事的!”莫义生气的喊道。 “不行,凤栖夫人在里面,现在谁也不能进!”一个守卫粗着嗓子说道。 “哎,你们跑到我们浮山院来,还管起我们浮山院的人了?” “浮山院?”两名守卫互看一眼哈哈大笑,另一名守卫说道:“整个凝露堂都是凤栖夫人的,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要是再不走我可就收拾你了!”说着,冲莫义挥了挥拳头。 “凤栖夫人又怎么了,可浮山院的主人还是鸿安先生,再怎么着你们也不能在这里造次!”在自己家门口还这么横,莫义可不怕他们,梗着脖子冲他们喊道。 门外的吵闹声惊动了桐伯,他跑出来连忙把莫义拉到一边。 “你个小娃娃,不知道凤栖夫人在里面吗?还敢那样大呼小叫!”桐伯教训道。 “桐伯,大事不好了,听菊堂的人都不见了,刚才我过去发现门还大开着,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也不在意桐伯的训斥,莫义抓着桐伯的手急切的问道。 “唉!”桐伯叹了一口气说道:“卓曦姑娘昨晚已经去了彩虹泉院,萍儿和盼儿也跟着去了,凤栖夫人来这里也是为了这个事。” “什么?卓曦姑娘去了彩虹泉院?”莫义着急的直跺脚,“那……以后还回来吗?” 桐伯摇摇头,无奈的说道:“这就不好说了,不过,但凡进了彩虹泉院可就不好出来了!” “啊,怎么会这样?那以后我岂不是连盼儿和萍儿也见不上了?公子临走时还交代我要好好照顾卓曦姑娘的!”莫义失落的直摇头! “好了,你也别难过,兴许卓曦姑娘去了彩虹泉院还是件好事,有些事连主人都无能为力,我们只要尽力就行了!”桐伯拍拍莫义的肩膀,安慰道。 莫义垂头丧气的往回走,一路上看着两边熟悉的场景止不住的心酸。以前,他只是整日跟着公子听候差遣,公子虽然待他不错,但毕竟是主人,不可能和他说太多的话,除了为公子办事就百无聊赖的瞎溜达。可自打卓曦姑娘来了以后,感觉整个浮山院都热闹起来了,卓曦姑娘待人和善,从不把他当下人看;尤其萍儿和盼儿更是他难得仅有的伙伴,经常在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还经常把姑娘赏给她们的吃食拿给他,虽然有时也会和她们动气拌嘴,甚至还会和盼儿大打出手,但这样的日子却快乐又充实。可现在,她们都走了,又剩下他孤单单的一个人,怎叫他不伤心呢!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听菊堂,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莫义的心头一阵酸涩,眼框瞬间就湿润了。他抹了一把眼睛,走到屋子里,看着这屋内熟悉的一切,曾经的欢声笑语都消散不见了,如今就只剩下这些冰冷的桌椅板凳和没有温度的茶壶水杯,终于眼泪还是不听话的流了下来。 正在莫义心酸难过的时候,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莫义哥哥!”莫义忙把眼泪抹干净,转过身来。 “娥如,你怎么来了?”莫义很奇怪,自上次卓曦姑娘从逐月阁回来后,他就再没见过娥如。 “我......我是来给鸿安先生送信的,宛唐姑娘一会要来拜访鸿安先生。刚去守炬堂没看见你,就一路找的了这里。”娥如小心的说道,她看看莫义的表情,又打量了一下空荡荡的屋子,奇怪的问道:“莫义哥哥,这里怎么了?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莫义吸了吸鼻子说道:“卓曦姑娘搬走了,萍儿和盼儿也走了。” “搬走了?去哪里了?怎么这好端端的就搬走了?”娥如疑惑的问道。 “好像是搬到彩虹泉院去了,具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说道这里,莫义猛地瞪大眼睛看着娥如说道:“娥如,卓曦姑娘这才来一个月的时间,可她却上了这次的花树,你知道这是谁干的吗?” 娥如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说道:“卓曦姑娘上了花树?这怎么可能!”看着莫义探询的眼神,娥如摇摇头说道:“你怀疑是宛唐姑娘做的?不可能,自上次姑娘落塘后就被凤栖夫人带到彩虹泉院去了,直到昨天夜里才回来。就算她有这个想法,她也不敢在凤栖夫人的眼皮底下这么做。” “你别多想,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莫义轻叹一口气说道。 看着莫义失落的样子,娥如心中也很难受,她看了眼莫义又低下头说道:“我知道,上次你交代我好好照顾卓曦姑娘可我没做到,你很生气对吧?卓曦姑娘是个好人,宛唐姑娘欺负她我没能帮上忙,我也很愧疚。其实我今天来是给姑娘还宁神丸的,另外再对她说声对不起!” “娥如,你想多了,卓曦姑娘曾经说过你是个好姑娘,说你帮了她不少忙?你不必自责。这个宁神丸是怎么回事?”莫义奇怪的看着娥如手上拿的一个盒子,这好像是前一阵子公子让自己送给卓曦姑娘的。 “真的?卓曦姑娘真这么说?也就是说她并不生我的气!真是太好了”娥如如释重负一般长出一口气说道。“这是卓曦姑娘刚来逐月阁那天晚上盼儿送过去的,当时盼儿没能见上卓曦姑娘就托我转交,可我也一直没机会给她。早上宛唐姑娘让我来送信,我就一并带过来想要还给卓曦姑娘的,可现在,卓曦姑娘居然不在这里。” 莫义惆怅的轻叹一口气说道:“卓曦姑娘和萍儿盼儿都去了彩虹泉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们!这宁神丸你还是先留着吧。你说宛唐姑娘昨晚从彩虹泉院回来了?那有机会的话你打听一下卓曦姑娘的情况,可以吗?” 宛唐姑娘最不喜欢的就是卓曦了,从她口里打听,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娥如还是点头答应了。 俩人又说了会话,就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听菊堂,临走时,莫义郑重的把院门带上,又盯着院门看了好一会才悻悻的转身离去。 “这个老女人,警惕性还挺高,她能自己跑下来都不让我去她的彩虹泉院!”含香院内,蒙姑姑低沉着声音给丹宇抱怨到。 “是不是前一阵子动作太频繁被她察觉到了?”丹宇恢复了原本的声音低声说道。 “还是不能操之过急!”蒙姑姑皱着眉说道,“也不知道主人的消息准不准,说这片宅子里有一笔数量庞大的宝藏是不是有人造的谣?” “不好说!当年韩崇被抄家时在他家里就没抄出多少东西,想他掌管国库这么多年各种奇珍异宝可是被他搜罗了不少,这些东西都哪儿去了?他别的宅子都被主人买下来了,唯独这一座被凤栖夫人抢了先,而且不管别人怎么出价她就是不卖,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缘由?”丹宇轻轻说道。其实丹宇原本的声音也是很有磁性,很受听的,可他就喜欢装个阴柔的娘娘腔。 “是啊,想她一个隐退的秦国王妃,放着太夫人的位子不坐,跑到魏国的地面上干什么?是想扶持她那不成器的弟弟?还是说她也想图这笔宝藏?”蒙姑姑侧着头仔细想了想,“还有去年好端端的又挖什么密道,是不是她已经发现什么了?” “估计她也知道这片宅子的秘密,只是具体在哪儿她也不清楚,挖密道也许正是为了找这批东西吧。”正说着,突然丹宇耳朵一动,立马换了一副讨好的表情,翘起兰花指,捏着嗓子说道:“哎呦,姑姑,小的都劝您半天了,你就别生气了,好赖吃点东西吧!” 蒙姑姑衣袖一展,桌上的碗碟一下子全被扫到了地上,沙哑的声音近乎咆哮:“吃?我哪有心情吃!在我的眼皮子低下干这种事,真是平时给她们好脸色太多了!你让我怎么给恪旗主交代?怎么对的起凤栖夫人的信任!” “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啊?”一声威严的女声在门外响起,门帘挑动,凤栖夫人漫步走了进来。 蒙姑姑急忙迎上前跪拜道:“恭迎凤栖夫人!不知夫人屈尊下驾,方才鲁莽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罗娴,我已经说过了今天会来你这里的,不必行如此大礼,都起来吧!”凤栖夫人高昂着头,微闭着眼睛向下看她。 “谢夫人体恤!”蒙姑姑站起身来给凤栖夫人置坐。凤栖夫人看看地上的碗碟碎片,略微皱了下眉说道:“为了这次的扶柳会你也辛苦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饭还是得吃的,要是饿坏了身子将来还怎么做事啊?我这偌大的容芳厅还是离不开你的!” 本来是安慰的话,谁知蒙姑姑听完后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簌簌的往下落。“夫人,奴婢对不住您!”蒙姑姑说着连叩了几个头,说道:“奴婢辜负了夫人和旗主的厚望,这次扶柳会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却不知情,都管奴婢治下不严,还请夫人责罚!” 看着伏地忏悔痛苦的蒙姑姑,凤栖夫人淡淡一笑说道:“好了,知道你也是无心之失,况且又没有造成什么损失,你不必如此自责,起来吧!” 丹宇把蒙姑姑搀扶起来,看着蒙姑姑梨花带雨的模样,凤栖夫人心中一阵唏嘘,难怪亚龙要这么护着她! 九十六、丫鬟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蒙姑姑又朝凤栖夫人行了一礼,小心又悲伤的说道:“多谢夫人不责之恩,奴婢以后定当小心防范,严加管教!” “嗯!”凤栖夫人点点头,接着问道:“查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吗?” “查出来了,是奴婢下面的一个管事姑娘名唤召芫,私改名册,擅动花树,才让不足月余的浮山院通笔卓曦姑娘误上了花树,奴婢已经将她关押起来了。”蒙姑姑低着头谨慎的回道。 “既然查出来就行了,你就按规矩办吧。”凤栖夫人淡淡的说道,“以后用人的时候还是要留点心,有些事情该自己做的就自己做,不要全都交给下面人,以免再给那些有非分之想的人可乘之机!” “夫人教训的是,奴婢谨记!”蒙姑姑谦卑的说道。 “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了,你还是先吃了饭再做事吧。”凤栖夫人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蒙姑姑急忙跟上说道:“夫人,那个惹事的女子该怎么处理?” “你自己看着办吧!”随着这句话凤栖夫人已经出了含香院的大门。 走了一段路拐过一个弯后,凤栖夫人问霓若姑姑:“来这一趟感觉怎么样?” “还真是能装,明知道夫人要来还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明摆着就是做给夫人看的!”霓若姑姑不屑的说道。 “欲盖弥彰!”凤栖夫人冷哼一声。 早上卓曦一睁开眼,就看到盼儿正眉开眼笑的坐在床边,卓曦被吓了一跳:“盼儿,你怎么还在这儿?是不是一宿都没睡?” 昨夜很意外的见到萍儿和盼儿,三人又激动又难过,萍儿和盼儿拉着她的手又是哭又是笑的聊了大半夜,最后她催了好几遍两人才恋恋不舍的回房睡觉了。可这一睁开眼,又看见盼儿那双还有些红肿的眼睛! “睡了,不过我高兴的睡不着,刚睡着就又醒了!”盼儿喜滋滋的说道。 萍儿捧着洗脸盆走了过来,说道:“就是啊,姑娘,我们做梦也没想到还能和你在一起,而且这里的房子这么大,用的东西可比浮山院好多了。” “可不是嘛,你看这里用的被褥都是上等的丝绸,桌椅不光用的材质好,而且做工也精致,还有这熏炉,这茶杯,连铜镜都这么大,我可从来没见过呢!”盼儿兴奋的转着圈圈说道。 看着盼儿夸张的表情,卓曦和萍儿都被她逗笑了。“你呀,真是没见过世面,要是别人给你一点好东西,你是不是就跟着别人跑了?”萍儿笑着说道。 “才不会呢,不是我的再好我也不要,更不会跟着别人跑,我要一直跟着姑娘!”盼儿吐了吐舌头说道。 “好了,好了,不闹了。”卓曦笑着制止她们。昨夜她也是试探性的提出要求,没想到凤栖夫人居然答应了,而且连夜就把俩丫鬟带了过来,这真让她喜出望外。 可冷静下来后仔细一想,凤栖夫人为何要将她留下来,而且还留在她的身边?把萍儿和盼儿带过来只怕是为了让她安心待在彩虹泉院吧! 从昨晚看到的那副画像起,她就觉得凤栖夫人不一般,联想起这下面的密道,还有各国的机密消息,她隐隐的觉察到这凝露堂并不像外表看起来的这般简单,而彩虹泉院说不准就是整个事件的核心所在。 想到这些,卓曦认真的对两个丫鬟说道:“这里可不比浮山院,以后说话做事都要小心点,我们初来乍到能少出去走动就尽量少走动,跟自己无关的事能不管就别管!” 两个丫鬟奇怪的互看一眼,怎么一夜之间姑娘变得这么小心谨慎了?想必是因为这是凤栖夫人的居所,规矩要多一些吧,便点头答应。 正说话着,门外传了了敲门声,萍儿打开门,发现两个丫鬟装扮的俊俏女子,一人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一个上面放了好多色彩艳丽的绸布,一个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两个丫鬟看到萍儿后朝她屈膝行了一礼说道:“长姐,请问姑娘醒了吗?” 长姐?居然唤她长姐!萍儿惊疑的不知如何是好。要知道,这彩虹泉院的任何一个丫鬟下人都比她的身价高,唤她长姐真是太抬举她了!人就是这样,被人轻视的久了也就习惯了,猛的有人对你尊重了反而无所适从。 看到萍儿呆在那儿没有回应,那名丫鬟又问了一遍萍儿才反应过来,忙回应道:“已经醒了,请进吧!”便将两个丫鬟让进屋里。 见到卓曦和盼儿后两人又朝她们屈膝行礼,俩丫鬟齐声说道:“见过卓曦姑娘,见过长姐!”卓曦点头回应,而盼儿也是受宠若惊的急忙回礼。 手托衣物的丫鬟把托盘举到卓曦面前说道:“凤栖夫人吩咐奴婢给姑娘送些衣裙,这些衣裙是凤栖夫人昨夜吩咐制衣坊连夜按照姑娘的身量制作的;还有这些绸布,凤栖夫人说姑娘喜欢什么样式的也可以直接让制衣坊为姑娘现做!还有这个...”她看了看旁边丫鬟手托的木盒,继续说道:“这是凤栖夫人赏赐姑娘的一些首饰珠花,希望姑娘喜欢!” 卓曦点点头,说道:“多谢凤栖夫人垂爱,卓曦感激不尽!”便让萍儿和盼儿将东西接过来。 交出东西后两个丫鬟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一起走到卓曦跟前再次行礼,刚才说话的丫鬟又说道:“卓曦姑娘,奴婢黎月,她是奈雯,凤栖夫人命我二人今后就跟随侍奉姑娘,还望姑娘不要嫌弃奴婢们笨拙!也请两位长姐多多指教!”说罢,俩人又行一礼。 卓曦一愣,自己已经有萍儿和盼儿了,这又安排两个丫鬟究竟是什么意思?仔细看看这黎月,长得秀雅俊俏,特别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透着机警和敏锐,而且说话条理有序,不急不躁,看样子恐怕不是个普通丫鬟吧?而她旁边的奈雯却自始至终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这二人的反差也确实太大了吧! 好似看出了卓曦的疑惑,黎月又说道:“夫人知道姑娘身边已有两位长姐,但又怕两位长姐不熟悉彩虹泉院照顾不周,所以才命我二人过来协助伺候姑娘。夫人交代了,我二人只负责外面的一些粗活重活,姑娘的近身事宜还是由两位长姐伺候。” 卓曦笑着点点头说道:“既然是夫人的美意,卓曦当然欣然受之,也不要说什么粗活重活了,往后在一起大家都是姐妹了,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来。黎月,奈雯,这是萍儿,这是盼儿,今天起咱们就算正式认识了!” 萍儿和盼儿也向黎月奈雯回礼,盼儿高兴的拍着手说道:“太好了,又多了两个姐妹,这下子以后就热闹了!”说完大家一起哄笑起来。 黎月看到卓曦接受了自己,很是高兴,她笑着对卓曦说道:“姑娘,差不多快到早膳时间了,姑娘有什么喜好,或者忌口的?奴婢也好吩咐厨房为姑娘准备。” “没什么,姑娘没什么忌口的,只要清淡些就行了。黎月,我还不知道厨房在哪里,我和你一同去吧!”盼儿抢着说,走上前还准备拉黎月的手。 黎月慌忙后退一步,摆摆手说道:“长姐,这厨房里都是油污,你还是留下来伺候姑娘吧,我和奈雯去就行了。”也不等卓曦同意,便朝奈雯示意一下,俩人就转身出去了。 盼儿奇怪的看着黎月,嘀咕道:“不就去个厨房吗,干嘛这么紧张?难道你们彩虹泉院的厨房和别处不一样?” 萍儿笑着看向盼儿说道:“你呀,就是个急性子,人家刚来,你就要让人家带你去这儿去那儿,看,太热情把人家吓跑了吧!” “我哪有要去这儿去那儿,我就是想看看厨房在哪里,要是姑娘吃不惯这里的饭菜,咱们也可以自己给姑娘做啊!”盼儿不服气了。 而卓曦看着黎月离去的背影一直若有所思,听到俩人在说笑便把俩人叫了过来嘱咐道:“以后这里的事情还是你们来做,就让她俩在外面打个下手就行了,我们在她们面前说话还是要当心些,尤其是黎月,尽量少说咱们自己的事情!” 看着姑娘认真的表情,虽然不明白姑娘为什么这样说,但知觉告诉她们,在这里和在浮山院可是完全不一样的,俩人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黎月带着奈雯离开卓曦居住的碧琼阁后,走到一处僻静地方,黎月恶狠狠的盯着奈雯说道:“以后遇事学机灵点,别跟个死人一样不吭声!”奈雯脸色苍白的点点头,黎月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奈雯,厌恶的说道:“真是个没用的东西,也不知道霓若姑姑让你跟着我干什么?!”说罢,也不敢奈雯如何反应就大步往前走去,奈雯抹了一把眼泪,低着头忙小跑着跟上。 转过一个角门,黎月来到一处竹叶掩映的幽静小屋外面,紧三下慢三下的敲了敲门,门瞬间就打开了,黎月回头对奈雯说道:“在外面守着,发现有人来了提前通知我!”说完闪身进了屋子。 九十七、夜鹰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屋子了霓若姑姑宛若主人一般,坐在中央的茶案边优雅的喝着茶,看到黎月后又垂下眼睑慢条理斯的问道:“怎么样,东西都送去了吗?” “禀姑姑,都送去了,她没有起疑。”黎月恭敬的回道。 “嗯,好,不过还是要小心些好,这个卓曦姑娘可是聪慧的很!”霓若姑姑抿了一口茶说道。 “奴婢明白。不过就这么一个小丫头也需要我们暗鹰出面吗?”黎月明显有些不屑。 “难怪夫人说你们暗鹰一辈子只能听命于人!”霓若姑姑放下手中的茶杯,直直的看着黎月说道:“从来不动脑子!这个卓曦是岚阳公子的心上人,牵制住卓曦就牵制住了岚阳,牵制住了岚阳就牵制住了齐国,这是夫人的大计,连这都不懂,还怎么做暗鹰的七统位!” 黎月听到岚阳的名字后心中微微一颤,随即又低下头说道:“姑姑教训的是。” “好了,这些也不是你该操心的,这段时间就委屈你一下,扮作她的丫鬟跟在她身边,你的任务就是暗中保护好这位卓曦姑娘的安全,再者就是监视她,尤其是她与岚阳公子接触的情况。” “奴婢明白!”黎月恭敬的回道,内心却波澜翻涌。 “还有,奈雯虽然迟钝,但她可以替你打个掩护,要是你一个人去,只怕立马就被人看出不是丫鬟了,好了,你下去吧该干啥干啥,我也要陪夫人去浮山院了。” 黎月木然的走出木屋,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朦胧的月夜,一个黑色的影子,一双闪亮的眼眸。 她在屋顶上飞驰跳跃躲避追杀,一个不留神被对方弹射出来的飞星弹打中了腿,重心失衡,身体急速下落,眼看就要掉到下面的水潭中,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把她拦腰抱住,几个翻滚后带她躲到一处草丛中。那人一身夜行衣,并且黑巾遮面,看不清他的样貌,只能看到他那灿若星辰的目光,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萦绕鼻尖。 “你是何人?”黎月小声问道,而那人只是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并按着她的头让她压低身子,随即就感到头顶一阵阵飞吹过,仔细一看,原来是追赶她的那些人正从上面凌空越过。 等那些人走远了,她朝那人说了一声:“多谢!”,那人瓮声瓮气的问了她一句:“你是凤栖夫人的夜鹰?”她点点头,那人又说了句“当心”就展开双臂腾空而去。 知道凤栖夫人,知道夜鹰,想必也是熟知凝露堂的人。可当时是在浮山院的后山上,黎月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但他那闪烁而又犀利的目光,还有出手相助的侠义,让她久久不能忘怀。 她是夜鹰,是凤栖夫人豢养的一支利剑,只能夜间行动,对凝露堂内部的事情她也是一知半解。有时她独自坐在高高的山坡上,看着下面莺歌燕舞的女子,她就会想如果自己也同她们一样,天天只是弹弹曲,跳跳舞,不用打打杀杀,不用刀光剑影,是不是也很好? 后来,临近扶柳会,为确保扶柳会能顺利进行,凤栖夫人安排她们夜鹰易装扮作丫鬟下人,她才有机会在凝露堂走动。 有一次在汐水湖边她碰到一位儒雅的公子,那公子护着一个娇小的女子,正在教训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爬在地上认画,她只是淡淡一笑就准备从那里走过。可经过那公子身边时,嗅觉敏锐的她竟然闻得那熟悉的松木香味。 当时的她诧异的盯着那位公子,那位公子儒雅温和,声音轻柔,和那天晚上遇到的侠士大不相同,可这松木香确是一模一样!黎月又仔细看了看那位公子的眼睛,这眼型、眉毛也极其相似,只是眼中没有了那股犀利之气,有的只是戏谑和看向那女子时的柔情。 她呆呆的在旁边立了许久,后来听见有人唤他“岚阳大人”,有人说去浮山院向他请罪,她才知道他叫“岚阳”,是凝露堂的舞编首笔,也正是那晚救她一命的那位侠士。 昨夜她接到命令,要她扮作一名丫鬟暗中保护并监视一名女子,没想到这名女子居然就是那天与岚阳在一起人。想想也许还能再见到岚阳,又想想岚阳看卓曦时的那柔情万种的眼神,一种莫名的心绪缠绕起来,就跟她初次认出岚阳一样,既紧张激动,又心酸压抑,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 “我是夜鹰,不能有七情六欲,更不能有儿女情长。我是夜鹰,唯一要做的就是听候主人的命令......”黎月在心中默默的念着,小时候她就是这样被训诫着,现在她又拿这些来管教别人。 夜鹰是凤栖夫人藏在黑夜里的一把剑,她用这把剑不断的为自己扫清障碍,使她的凝露堂日益壮大;也用这把剑为她探来不同的消息,她甚至用这把剑为她的主顾解决了不少心头大患。这也让“夜鹰”的名号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可夜鹰的真正主人,知道的却没有几个。 黎月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加入夜鹰的。那年好像是五六岁吧,只记得当时整个村庄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大人小孩的哭声呼救声,夹杂着房屋倒塌的巨响,爹娘就再也没有出来。当时和她在院子里玩耍的哥哥,紧紧拉着她的手往外跑,可刚跑到门口就被一箭射中胸口。就在哥哥倒下的一瞬间,拼尽全力把她用力一推,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而哥哥也就势倒在她身上,她永远都忘不了哥哥倒下时那双惊恐而又痛惜的眼睛。 她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喧嚣声慢慢小了,只剩下时紧时慢的风声,和偶尔传过来的哭声。她奋力的爬出来,这才发现哥哥的后背上还插着一支箭,身上还有各种的伤口,而且血迹已经凝固了,她这才明白哥哥是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她!她摇晃着哥哥的身体哭着拼命的喊哥哥,可哥哥却永远也听不见了! 后来哭累了就趴在哥哥的身上睡着了,朦胧中有人踢了她一脚,她哼了一声又昏睡过去,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在说话:“这还有个小女娃,还有气!” “那就给公子带过去吧。”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发现自己躺在一架牛车上,车上还躺着三四个孩子,其中有一个孩子她认识,那是前天和哥哥打过架的石三娃。牛车的周围有几个火堆,每个火堆旁边都有十几个人在围着烤火。黎月看到这些人穿的衣服和射杀哥哥的那些人不一样,可身边也放着弓箭、大刀,就觉得他们也是坏人,想到哥哥惨死的样子,小黎月被吓得大哭起来。 哭声把正在烤火的人吸引过来,一个看着比爹爹还要大的人走过来抱起了她,可她却哭的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踢着喊道:“我要哥哥,我要哥哥......”一群大男人被一个小女童的哭闹折腾的没有一点办法。 在旁边正在睡觉的几个孩子也被吵醒了,石三娃看着哭闹的黎月说道:“妹妹别哭了,这个伯伯是好人,他救了我们还收留了我们,好了,妹妹不害怕......” 也许是看到石三娃这个她唯一认识的人,黎月竟然不哭了,抱着她的那个伯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月……月”黎月只知道爹娘平日里这样唤她。 那个伯伯抬头看了看天,说道:“天马上就亮了,你以后就叫……黎月吧!” 黎月不由得轻叹一口气,跟在她身后的奈雯吓得赶紧低下头,黎月回头看了她一眼,忍住想要开口骂她的冲动,不耐烦的说道:“快点走,别跟在我后面,别让人以为你是我的丫鬟!” 奈雯咬了咬唇快走两步和黎月并肩朝厨房走去。 彩虹泉院建在半山坡上,里面不是上坡路就是下坡路,没走几个坡路奈雯就有些气喘,和黎月的距离越拉越大,但她还是一声不吭奋力小跑着追上黎月。黎月看着她吃力的样子,刚想说她几句,可转念一想,就放慢脚步等着她。 这些坡路虽然有些陡,但毕竟是经过修整,而且常有人走动,这对于黎月来说简直比平地还好走。可奈雯毕竟只是个普通的小丫鬟,没有经过常年的训练怎么可能像她一样健步如飞? 看来以后还是要像奈雯学学怎么做个普通丫鬟吧。黎月一边放慢脚步一边四下张望起来,每天光想着怎么完成任务,还从没有好好欣赏过彩虹泉院的风景。 这儿和自己以前待过的地方很像,是不是所有的山样子都差不多? 那年,他们幸存下来的四五个孩子随着伯伯来到了秦国,来到一座叫做历山的山上。在那里黎月见到其他孩子,其中最小的才三岁,他们来自不同国家,但他们同样都是孤儿。 她在那里度过了快乐的几年,有人教他们读书,有人教他们习武。可他们大都是在外面野惯了,一说读书就各种难受,一说习武练功个个都生龙活虎,最后师父们干脆就只在阴天下雨教读书,其他时候都用来习武。 想到当时和师兄弟们一起搞得恶作剧,黎月到现在都觉得好笑。在阴天的夜里把师父房顶的瓦片揭掉,害得师父在后半夜被雨淋个精透,连换的衣服都没有。给教读书先生的茶壶里放蝎子,先生把水都喝完了才发现,害得先生以后看见水壶就想吐……虽然每次恶作剧完,都少不了被鞭罚,但他们还是乐此不疲。不过黎月是所有人中受罚最少的,因为每次石三娃都替她扛了不少罪。 想到这些黎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奈雯侧目看了她一眼,心中暗叹这个黎月真是喜怒无常,真不知该和她怎么相处…… 九十八、回忆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黎月和奈雯给卓曦把饭菜送到后,就很自觉的退到院子里听候差遣,卓曦不想让她们觉得太过生分,就让萍儿和盼儿喊她俩一同去下院用餐。 虽然卓曦早上刚交代过,可盼儿还是改不了心直口快的性格,不停的给黎月和奈雯夹菜还拉着她俩说个没完,黎月只是浅笑着勉强应对,而奈雯则显得太过拘谨,一顿饭就只喝了碗汤,别的啥都没吃。 回到姑娘房中,看到卓曦正在翻阅房间陈列的书籍。这些书籍记录的全是各国王室的歌舞规则,不同国家所采用的舞制和人数是不一样,甚至不同级别的舞制都是不一样的。以前在浮山院接触到的都是来自的民间的歌舞,大都是清新的小情趣,而这些宫廷歌舞却是以恢弘大气的天道人法为主题,这让卓曦觉得很是新奇,便仔细翻阅起来。可萍儿的一番话却打断了她:“姑娘,你好好管管盼儿吧,就吃个饭她都一直说个不停。” “我又没说别的,就说我小时候的事还不行吗?再说,人多就是为了热闹,要是都不说话那不把人憋死了吗?”盼儿理直气壮的说道。 “还没说什么,你看奈雯都没怎么吃东西,黎月也不得不应承着你。你呀,光想着热闹,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萍儿白了一眼盼儿郁闷的说道。 “哦,是吗?”卓曦抬头看了她俩一眼,指了指桌上说道“把这盘点心给她俩送去吧,这离下一顿的时间还长着呢,别让她俩刚来就饿肚子。” “还是姑娘心善,我们都没注意这茬。”盼儿挠着头说道。 “盼儿啊,就是个直性子,幸好有萍儿你在旁边提点着,以后慢慢来。”这两个爱斗嘴的小黄莺,让卓曦怎么忍心责备她们! “知道了,姑娘!”两人高高兴兴的端着盘子准备往外走。 “顺便向她们学一些这里的规矩!”卓曦看着她俩的背影嘱咐道。 “知道了姑娘!” 盼儿叫住了正在收拾院子的黎月和奈雯,把那盘点心端到她们面前,看着她们疑惑的表情,说道:“这是姑娘赏给你们的,她怕你们早饭没吃好饿肚子。” 黎月淡淡一笑接过盘子说道:“多谢卓曦姑娘!”,而奈雯则是不可置信的看着盘子,从没有哪个姑娘会关心她们这些下人会不会饿肚子,这个卓曦姑娘是第一个!奈雯不禁有些感动。 萍儿说道:“以后咱们就是姐妹了,不要这么客气,咱姑娘也是个好人,以后有啥就直接说!你们快吃吧,等会我们还有事需要你们帮忙呢!” 黎月把盘子交给奈雯说道:“长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萍儿笑笑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我们刚来也不懂咱们这里的规矩,就是想请你们给我们讲讲,以免我们日后出了什么差错还不知道。” 讲规矩?黎月也不懂,让奈雯讲,还不知道她会讲成什么样子,眼神一闪动,黎月说道:“长姐不必着急,此事霓若姑姑已有安排,长姐现在只需在院中等候即可。” 萍儿点点头说道:“那好,我们就等候姑姑的安排!”说完就拉着盼儿离开了。 奈雯把那盘点心端到黎月面前,轻声说道:“姐姐,请用。” 黎月不耐烦的推开盘子,说道:“我不饿,你吃吧,等会你留在这里干活,我出去一趟。” “知道了姐姐。” 看着奈雯有滋有味的吃着点心,黎月心中不屑的笑道:“真是没经过世事,就被这么几块点心给打发了?” 黎月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看到过很多人在困境中暴露出来的自私与无情,有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牺牲妻儿的性命,更有人为了一些身外之物,干起了出卖家国利益的勾当! 卓曦表现出来的友善,盼儿的热情,萍儿的周到,在黎月看来都是那么的虚伪造作,她认为她们不过逢场作戏罢了。但即便这样认为,还是让她回忆起小时候点滴的温暖。 在历山练功的几年时间里,那位伯伯每隔几个月都会去一次,给他们带着衣物吃食,石三娃每次都把自己的那份偷偷藏下来留给黎月。后来黎月几乎就成了石三娃的跟屁虫,只要没事就跟在石三娃的后面,跟着他一起爬树抓鸟,下河摸鱼,上房揭瓦,也一起挨打受罚…… 在她九岁的时候,他们一些大点的孩子都被接到了都城里一座漂亮的大房子里,她听别人说那是秦国公子的府邸,而那位伯伯就是这里的主人任公。 经过一两年的严格训练,黎月就经常被打扮成各种样子,有时是街上卖丝线大娘的孙女,有时是满脸污泥的小乞丐,有时是别人府中的粗使丫鬟,而她的任务就是把她所听到的消息一字不落的记下来。 再大一些,师父就不安排她做这些小事了,而是让她和石三娃他们一起,趁夜让任公不想见到的人消失。虽然只需要发动手里的那枚小小的银针就行了,可她一直颤抖着手不敢按下机关,最后还是石三娃按着她的手帮她完成了任务。 那年她十三岁,亲眼看着一个强壮的男人倒在自己的银针下,她的内心一直惊惧不安,不由得又想起了哥哥惨死的样子……石三娃安慰她,她的针上有毒,见血封喉,所以那人死的时候没有任何痛苦,让她不必自责。还说,任公救了他们的命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只要是任公的命令,不论是什么他们都应该照做! 自此以后,他们就经常执行这样的任务,而且他们还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夜鹰”! 黎月苦笑着摇摇头,她总是努力不让自己回想从前,可这次的任务真是太松散太悠闲了,以至于这些往事总是不由自主的涌上心头。 看着奈雯吃完了,她让奈雯留在院子里,自己找了个借口跑了出来。下了坡,拐过弯,看看四周无人黎月便猛的运力朝空中跃去。 黎月起身时闪动的风还没停下,珺良就跑了过来,他探头探脑的朝四下望了望,看着天空自语道:“舅母这地方真是啥稀罕物都有,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鸟呢,啧啧,要是让我抓住了,我可要好好把玩把玩!” 又四下张望了一下,看到不远处有一座院落,就抬脚准备往过走,这时后面气喘吁吁的跑来两个家院打扮的下人,看到珺良就后大声喊道:“公子,请留步,夫人交代了,这个地方您不能去!” 珺良扭头说道:“不许我去?舅母在这里藏着金银呢还是珠宝?本公子就随处逛逛,你这儿不让进,那儿不让去,那还玩的什么劲!” 两个家院忙陪着笑脸说道:“公子,这里也没什么宝贝,就是住着一位姑娘,小的是怕那女子不懂规矩冲撞了您……” “怕她冲撞我?是怕我冲撞她吧?”珺良冷哼一声说道。 “公子说笑了,这儿确实没什么好玩的,要不小人带您到后山逛逛,说不准还能逮只兔子什么的。” 这么一说,珺良倒还真来了兴致:“真的?那太好了,走,快走!” 黎月来到凤栖夫人的九霄阁,却被告知霓若姑姑随夫人出去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没人知道,黎月也不能在外面耽搁太久,就托人给霓若姑姑留了句话便回去了。 回来时黎月又绕到制衣坊要了一些新衣的画样, 这才往回走。快到碧琼轩时,就看见一个身着湖蓝色衣袍满头卷发的年轻人正伸着脖子朝里面张望。 “什么人?干什么?”出于本能,黎月警觉的大喝一声。 碧琼轩位于彩虹泉院比较靠上面的位置,再外前走就出了山墙到后山了,平日里是不会有闲人来到这里的,这会居然有个陌生人独自在这里张望,黎月觉得很可疑。 这一声可谓中气十足,把那年轻人足足吓了一跳。等那年轻人转过身来,黎月看到一双浅黄色的眼眸,黎月更是心中一紧,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彩虹泉院?难道番邦的人也注意到这里了? 那年轻人看着黎月,一脸痞气的笑着说道:“哟,好厉害的丫头,怎么,在这看鸟还不行吗?” 看鸟?现在虽然已经到了阳春三月,山下处处花红柳绿,可山上却依然寒冷,就连野草都没有长出新叶,除了偶尔飞过的麻雀,哪还有什么鸟?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独自在这里?”黎月双目凝戾紧逼着问道。 这时,刚才那两个家院又跌跌撞撞的跑来了,边跑边喊:“珺良公子,我们已经找到两个兔子窝了,您怎么又跑到这里了?” 珺良眉头一皱,刚把这俩货甩开又追上来了,真没劲! 珺良公子?凤栖夫人的外甥?黎月听说过但没见过,听人这么一喊,忙换了一副表情,恭敬的行礼道:“奴婢不知是珺良公子,多有冒犯,还请公子恕罪!” “无妨,不知者不怪!”珺良也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摆摆手又妆模作样的问道:“你是哪个院的?” 黎月回道:“奴婢是前面碧琼轩的丫鬟。” “就是前面那个院子?那里面住的谁啊?”珺良指着前面的院子问道。 “卓曦姑娘!” 卓曦姑娘!有意思,一个有才华的主人,一个暗含内力的丫鬟,不简单呐,看来自己以后可有的玩了! 九十九、篡改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下午时分,霓若姑姑来了,她是专程给萍儿和盼儿讲规矩的,两个丫鬟毕恭毕敬的立在屋外听训。 彩虹泉院确实比浮山院要严很多,丫鬟们除了要熟知各种礼法规矩,尽心侍奉主人外,每天还有一个时辰需要学习各项技能。 “我们彩虹泉院可不比别的地方,经常会有各国的贵客来访,所以对你们的要求也高了许多,不但吹拉弹唱要样样精通,还得能歌善舞,要是学不会的话,那只能送你出去了。”霓若姑姑站在台阶上昂首挺胸对她俩进行宣教。 还要学这些,这可都放了快一年了!萍儿和盼儿低着头相互看了一眼,这送出去是要送到哪里?送回容芳厅还是......花田? “最后要记住一点,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出彩虹泉院的大门,你们姑娘若是有事需要出去,必须先通报于我,我同意后会给你们发放出行符,你们才能离开!”这话也是对屋内的卓曦说的,可卓曦这会正在研究各王室之间排舞的差别,根本就没听见。 盼儿猛地睁大眼睛,抬头看向霓若姑姑似乎有话要说,可看到霓若姑姑那凌厉的眼神后,又把话咽了回去。 “当然了,你们也可以把需要外出去办的事情交给黎月,她手脚利索,头脑灵活,肯定不会误了你们的事。”这就把她们所有的动向都纳入了自己的眼内。 等霓若姑姑走后,盼儿一脸郁闷的来到卓曦身边,萍儿打趣道:“怎么了?是不是听到这么多的规矩害怕了?” “哪里,就是刚才姑姑说不让随便出彩虹泉院,要是出去的话还要给她请示。”盼儿撅着嘴说。 “还有这样的规矩?”卓曦看完一卷书,正好听到这一句。 “是啊,刚才那姑姑就是这样讲的。”盼儿不高兴的说道。 卓曦想了想,问道:“盼儿你是不是觉得以后见不到莫义和娥如了,所以不开心?” “不是,跟他们没关系,是......”盼儿咬着唇不吭声了。 “到底是什么样?你平时可不是这样哦!”萍儿在旁边催着问。 “是......姑娘托我交给岚阳大人的信件还在我身上,我......那晚来的时候一起给带过来了。”盼儿知道自己没有完成姑娘交代的事情,低着头轻轻的说道。 “啊?你一直没给莫义?唉,盼儿,你也太不用心了!”萍儿有些意外的说道,“那天下午你说去找莫义问问有没有回信,我还专门嘱咐过你,你怎么给忘了啊?” “我.....光顾着着急了......”盼儿的头垂的更低了。 “没事,等有空了找机会再去吧,这几日估计岚阳兄长还回不来。”卓曦淡然的说道。 “就这点事还得找霓若姑姑啊,我看她那么凶......”盼儿为难的说道。 萍儿想了想说道:“要不让黎月去吧,姑姑刚不是也说了吗,这些事交给她就行。” “黎月?”卓曦有些不解。 “嗯,霓若姑姑说黎月干活利索,这些跑腿的事交给她就行。”萍儿解释道。 卓曦暗自思索了一下,也罢,自己送给岚阳的只不过一封普通的信件,让黎月送去也无妨。 很快黎月带着那封信朝彩虹泉院外面跑去,不过在她出彩虹泉院之前先去找了霓若姑姑。霓若姑姑打开绢帛一看,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只见绢帛上写到: “昔日山水共无痕, 奈何,又有不测云; 君本月中树奴乃池边花, 月树不可及,池花常飘零, 不累月树济泽, 池花无根远泊, 自此不见山横日复出, 唯知那湖水已涸, 君自珍重,莫念。” 这明摆着就是一封绝交书,肯定是卓曦觉得自己会漂泊一生,不想连累岚阳,让他忘了自己。 可凤栖夫人费了那么大劲才把她留在彩虹泉院,为了她不惜得罪自己的老主顾,若是卓曦真的跟岚阳绝交了,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不行,不能由着她! 霓若姑姑看着那绢帛上面的字,皱着眉想了一会,命人取来一块同样的绢帛,提起毡笔仿着卓曦的笔迹重新写到: “昔日山水共无痕, 何惧,天边不测云; 君本月中树奴乃池边花, 奈何月有盈缺时, 池花空思量, 只盼月常圆, 与君共河川。 君自珍重,为盼!” 这么一来,倒成了一首相思赋,霓若姑姑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对黎月说道:“你现在就把这封书信送过去!”黎月领命退了出去。 黎月跃身飞过几个偏僻的屋顶,再往前人就比较多了,只能下来走着去了。就在要跃下房顶的一瞬间,黎月突然用一种冲动,想看看霓若姑姑究竟把信改成了什么样子。 她加入夜鹰时受到的第一条训诫就是要保守各种秘密,不能动的绝不碰,不能说的绝对不提。曾经又位师兄,在私底下说任公这些年一直奔走于各国,就是为了拉拢各国支持他能够顺利继承君位,后来那位师兄就被割掉了舌头,而其他听到这话的几人都被赏了一百鞭刑。自此以后,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不敢乱说,不敢乱动。 可这次,黎月竟然萌生了这样的念头,因为这是和岚阳有关的,是她第一次接触和岚阳有关的物件,所以鬼使神差的她打开了绢帛。 “昔日山水......” 虽然黎月读书不多,但这上面的意思她还是大概能懂的,“思量”“为盼”这些分明就是女子思念情郎时常说的。看到这些,黎月的心里竟然泛起一股酸意,很是难受,甚至都有一丝不愿把这封信送去的想法跳出来。 黎月摇摇了头,又用手敲了敲脑袋,强迫自己赶走那些想法。她努力平息自己,不让自己去想和岚阳有关的事情,不要去想他,不要去想他......那想什么呢?想想卓曦。 既然霓若姑姑改的是相思,那卓曦原来的信里应该写的是什么?肯定就不是相思了,想想当时刚打开信时霓若姑姑那紧皱的眉头,那上面肯定写的不是好事,不是相思的坏事情,是什么?难道是......分别?差不多吧,要不然霓若姑姑也不会费神去改的。 霓若姑姑的仿字功夫一流,要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也不会亲自去仿的,这样看来,肯定是卓曦要和岚阳分别了,卓曦已经决定要和岚阳分离了!呵呵,那真是太好了。 黎月也被自己吓了一跳,知道卓曦的本意后居然心情大好,这真是太不寻常了,自己向来是没有什么喜怒情绪波动的,自从石三娃走了以后...... 回到碧琼轩后,黎月去向卓曦复命,卓曦只是点点头,淡淡的说道:“知道了,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便又继续看书。 刚走到院子,黎月却被盼儿拦住了,拉着她问东问西。 “黎月,你是把信交个了守炬堂的莫义吗?” “是的,长姐。” “那他什么反应,说什么了吗?” “他......好像很意外,一直在问卓曦姑娘怎么样,有没有生他的气?” “哦,他可能是不认识你所以才觉得意外。那他有没有提到我和萍儿?”盼儿急切的问道。 “没有,奴婢着急要赶回来,所以停留的时间很短,估计他还有很多话没说。”黎月耐着性子回答。 “哦,知道了。”盼儿失落的转身走了。 萍儿在一旁安慰她道:“没关系,盼儿,以后还会有机会见面的。” “唉,那天走的急,也没来得及和他说句再见......”盼儿很是伤感。 “没来得及......”好熟悉的话,好像自己也曾经说过,黎月在心中暗暗叹息。 自她加入夜鹰后就过上了黑白颠倒的日子,白天躲在任公给他们安排的宅子里睡觉,夜里出来执行任务。除了暗杀,他们有时也会和人面对面的血拼,多少次眼睁睁的看着师兄弟们一个个倒下,把她心里的温度也一点点的带走;又有多少次自己也差点命丧刀口,每次都是石三娃及时出手相救,就像那次岚阳出手一样。 这样的日子让她没有一丝快乐,反倒日日被噩梦缠身,不是梦到死去的师兄弟,就是死于他们刀口的人来索命。石三娃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身体,便想着法的哄她开心,有时硬把她拉出来,带她去看外面的山山水水;有时带着她逛街,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小姑娘,给她买各种好吃的; 有时带着她在野地里疯跑,这让她本该纯真的心多少有了一丝快乐。可有一天晚上,石三娃说他们要去执行任务,回来给她采漂亮的野花,可他回来时却是被抬着回来的,就像当年的哥哥一样,任她怎么哭喊他都没有睁开眼睛,最后只在他腰间发现了一束满是血迹的野花......她真后悔没及时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以后恐怕他再也听不到了。 两滴清泪悄悄滑落,黎月赶紧将它们擦拭干净,又在心中默默念到:“我是夜鹰,不能有七情六欲......” 一百、挑衅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清晨,奈雯收拾了一筐脏衣服准备送到浣衣坊,打开院门看着外面依然弯曲转折的道路,心情却比以前轻松很多。 这个卓曦姑娘待人很和气,来这儿的几天时间里从来没有责备过她们,两个长姐也很友善,尤其是盼儿,喜欢说笑,经常拉着她说这说那的让她很开心。就是黎月姐姐喜怒无常,让她有时有点不知所措,不过还好,到现在为止黎月也没有为难过她。想起刚来时霓若姑姑交代自己要听黎月的安排,可是为什么要安排黎月在这里她也不知道。 这样一边想着,一边自言自语道:“其实黎月姐姐还是不错的,就是有时有点凶,要是她知道我今天替她跑了趟浣衣坊,她是不是也会高兴的?真希望她不要那么凶......哎呦!”奈雯一脚踩空实实在在的摔了一个大跟头。 “啊~怎么回事嘛?”奈雯坐在地上揉着摔疼的膝盖,看到膝盖处的衣裙有丝丝血迹渗出,吓得哭了起来。 正在院子里干活的盼儿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女子的哭声,忙放下手里的活往出跑,黎月看了一圈发现奈雯不见了,也急忙跟着跑出来。 门外拐角处一个竹筐滚在路边,地上扔了好些衣服,看样子是自己姑娘穿过的衣服,再往前跑就看到奈雯坐在地上正哭的伤心。 “奈雯,你怎么了?”盼儿蹲下身来看着奈雯,“呀,你腿受伤!” 黎月也跑了过来,看到奈雯没出息的样子直想发火,就摔一跤至于哭成这个样子吗,真是娇贵!可碍于盼儿也在跟前便忍住了,上来稍稍一用力,直接把奈雯拉了起来。 “哎哟!”奈雯又是吃痛的一声惨叫。 “黎月,小心点,奈雯膝盖磕破了!”盼儿忙扶着奈雯,着急的朝黎月喊道。 这是萍儿也跑了过了,忙架住奈雯的另一边,说道:“奈雯,你试试看能走不?” 奈雯咬着牙试了试,喘了口气说道:“慢慢走还可以。” “那好,我们就一起慢慢往回走,来先迈右腿,慢点啊,好,再来......”萍儿一边小心翼翼的扶着奈雯,一边教给奈雯配合着走。 看着她们三人的样子,黎月心中苦笑一番,还真是好脾气!便弯腰把地上散落的衣物捡起来。走到奈雯刚才摔倒的地方往地上一看,黎月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原本平坦的道路,不知什么时候路中间多了一个洞,足有碗口那么大,黎月伸手捏起一点土捻了捻,土还是湿的,这肯定是新挖的。放到鼻尖轻轻一嗅,一股带着铁锈的金属气息钻入黎月的鼻底,那么这个洞就不是动物刨出来的,而是有人专门在这儿挖的! 为什么要在她们门前挖这么一个洞?这个洞又是谁挖的?黎月疑惑的看看四周,都是一些还没有长出新叶的树木枯草,再就是用石头造的景,哪有什么人影。 黎月用脚试了试那个洞,想着如果是自己踩到了这个洞会是什么反应,自己肯定会迅速的一个侧身再加上一个翻转然后站稳在路边,或者是伸手撑地就势一个起跃,腾空离开那里。 想到这里,黎月眼前不禁一亮,平日里都是自己第一个出门,今天是奈雯替自己干活所以第一个出来,才被这个洞给狠狠摔了一跤。这样看来,这个洞是有人专门给自己挖的,那他挖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小洞到底要干什么?黎月盯着地面又看了一会,难道是逼自己现身手?那又会是谁呢?黎月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双饶有兴致的眼神...... 仙客居,珺良把自己刚换下的那件土黄色衣袍狠狠的摔在地上,看着上面粘的草屑和泥土晦气的朝上面使劲啐了两口。小爷辛辛苦苦在那蹲了好几个早上,看到平时都是那个丫头先出门,今天小爷满心欢喜的给你准备了绊马洞,没想到绊倒的却是另外一名丫鬟,真是扫兴!还有那丫头最后的眼神,妈呀,能吓死人!一个小姑娘家怎么眼睛里全是杀气?幸亏小爷我当时贴着地趴着,要是真被那丫头发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追着打我呢! 珺良自个儿把自个儿吓得打了一个哆嗦,悻悻的说道:“真是个疯丫头,害的小爷白白挨了几天冻!” 正嘀咕着,抬眼看见一个小厮低着头走了进来,珺良不满的说道:“诺以,我不是给你说了吗,走路抬起头来,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 诺以愁眉苦脸的抬起头,主人教导他们要俯首帖耳,要卑躬屈膝,可这珺良公子来了以后却要他抬头挺胸,真是让他左右为难。可珺良公子只是在这里小住,要真是养成了习惯,以后在主人面前背挺的直直的,头昂的高高的,那主人不赏你顿板子才怪!唉,这下人做的真难! “有什么事吗?”珺良往椅子上一靠,拿着茶壶直接往嘴里倒,“嗯,这温度正好!” 能不好吗?为了您这习惯,专门让制衣坊给茶壶也做了个棉套,为这,没少糟制衣坊的师傅们嘲笑,诺以心中暗嗤。 “早上霓若姑姑派人来送信,说晚上凤栖夫人要设宴款待公子,请公子务必赴宴!”诺以努力让自己抬着头和珺良说话。 “好好的又摆什么宴会?舅母是不是一天闲的没事干?”珺良不屑的说道。 “传话的人说凤栖夫人刚把扶柳会最后的一拨客人送走,今天恰巧有时间,还说......还说......”诺以不知道珺良要是听到后面的话会是什么反应。 “还说什么?别婆婆妈妈的跟个女人似的!”珺良瞪着眼训诺以。 “还说...公子最近收了心性,没有到处闯祸,所以夫人要表彰你......”诺以说完赶紧低下头。 “什么?”珺良一口把嘴里的水喷了出去,“就因为我这几天**生了,舅母就要摆宴庆祝,这也太过分了吧?不去!” “可是,凤栖夫人已经安排好了,听说还请了好几位姑娘一起作陪,说让您务必参加!”诺以一脸的为难。 “姑娘?都有谁啊?”珺良摆弄着茶杯,漫不经心的问道。 “好像有宛唐姑娘,卓曦姑娘,还有......” “等会,你说有谁?卓曦姑娘?”珺良一下子来了精神,卓曦,哈哈,真是难得一见,估计她那丫鬟也会一起去吧,正好会会这对主仆,看看她们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那我可得好好给她准备一份礼物!”珺良嘿嘿笑着说道。 与此同时,碧琼轩和逐月阁都收到消息,说凤栖夫人晚上要宴请诸位姑娘和珺良公子,请大家务必参加。 傍晚时分,卓曦选择了一套浅粉色的衣裙,只让盼儿给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配了两支珠花就好了。考虑到奈雯的腿上还有伤,便让萍儿留下来照顾她,自己只带着盼儿和黎月出了门。 这次宴会设在凤栖夫人的九霄阁旁边的大厅内,差不多处于整个彩虹泉院的正中间。这里应该是经常举办宴会,虽然忙但不慌乱,所有人都有条不紊的干着自己的活。 卓曦来的稍微早些,她还想着像上次在浮山院一样,找个偏僻的地方坐下,可门口迎接她的执事却直接把她带到了靠前的桌子那里,而旁边留下的空位,居然是宛唐的。 盼儿想让执事给换个位子,可执事却告诉她这些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不能再换了。盼儿来的卓曦身边,小声对她说道:“姑娘,你这旁边是宛唐姑娘的位置,我就站在两张桌子中间,等会她来了你可别理她! ” “没事,你不用担心!”卓曦轻轻一笑说道。 没一会的功夫,宛唐来了。一件拖地紫色长衣裙,搭配蓝色披带,显得既高贵又迷幻。同往常一样,宛唐一出场就引来一片啧啧称赞声,而宛唐则目中无人的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看到自己居然和卓曦挨着,心中很是不悦,眼睛再一撇,看到卓曦身旁站着的丫鬟居然是盼儿,心中更是恼火。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居然连丫鬟都带来了,下次我也要带自己的丫鬟! 宛唐坐下后挑衅的对卓曦说:“妹妹也在呢,真是好久不见了!” 卓曦微微点头回礼:“是的,宛唐姑娘。”而盼儿则警惕的看着宛唐。 宛唐冷冷笑道说:“妹妹学识渊博,姐姐有一事请教,你说那乌鸦飞上了高枝是不是就变成凤凰了?” 盼儿和黎月都恼怒的看向宛唐,黎月的手已经悄悄握成了拳头,而宛唐则是一脸得意。就算你进了彩虹泉院又怎么样,不还照样是只乌鸦吗! 卓曦平静的看着宛唐说道:“相鸟不仅要看貌还要论品,就像有些鸟即便在凤凰身边待久了,样貌很像凤凰,可若是无品的话,那真是连乌鸦都不如!”说完,又冲着她笑了笑。 什么?居然说自己无品,无品不就是缺德吗?还笑话自己连乌鸦都不如!宛唐气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而盼儿也毫不客气的眉开眼笑。 看来卓曦姑娘并不是个窝囊的受气包,遇到别人欺负自己并不只是忍气吞声,而是会以牙还牙的回击,干的漂亮!这性格我喜欢!黎月对卓曦也有了一丝好感。 一零一、献舞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夜幕降临,华灯已上,清风拂过各色幔账翻飞,给人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卓曦看着大厅陆陆续续进来的女子,很是惊奇,原来彩虹泉院还有这么多的漂亮女子。看这些女子个个举止高雅,神情傲然,论身段和样貌都与宛唐相差无几。 不过,她们都三三两两的端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唯独没有人与宛唐打招呼,而宛唐也只是一脸漠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这些女子连看都不看一眼。 凤栖夫人养这么多高傲的女子做什么?送去各商馆会所?应该不是,那岂不是暴殄天物吗?卓曦看着这群宛若天人的女子,那……难道是送往各国王室的? 卓曦胡乱猜测着,突然觉得有些异样,刚才还喧闹的人群却安静了下来,卓曦朝门口望去,只见今天宴会的主人——凤栖夫人到了。 众人起身向凤栖夫人躬身行礼,凤栖夫人入座后微微颔首说道:“大家就坐吧,今日都是咱们彩虹泉院的诸位姑娘还有珺良公子,没有外人,大家不必客气,就当是咱们的家宴吧。” 待到大家重新坐好之后,凤栖夫人又说道:“最近彩虹泉院又进来一位姑娘,卓曦,今日就算是正式为你们引荐了,卓曦姑娘极其擅长做赋制舞,日后你们谁要是想换新曲子,或者想要新的舞就可以直接找卓曦姑娘!” 卓曦起身朝众女子微施一礼,众女子皆身体微倾朝卓曦回礼,只有宛唐冷哼一声,没有任何反应。 “好了,刚说了,这是家宴,大家不必拘礼!还有一位客人也给大家介绍一下,珺良公子,珺良……人呢?”凤栖夫人这才看到珺良的位置还是空的,又环顾四周,仍没看到他。 这臭小子,早说让他不能缺席,怎么到现在都没来?敢放你娘舅的鸽子!凤栖夫人有些恼火。 “快去把珺良公子找来!”凤栖夫人朝神情紧张的执事喊道。 “不用找了,我来了!”珺良一身青色衣袍健步走了进来,一头的卷发被他走路的风势带的四处飘飞。 凤栖夫人看看他,点点头说道:“来了就好,赶紧就坐吧。” 珺良坐下后朝四周打量了一下,对凤栖夫人说道 :“没想到舅母的身边居然有这么多妹妹作陪,舅母,你都快赶上天上的王母娘娘了!” 舅母?卓曦有些吃惊,这个珺良公子居然是凤栖夫人的外甥!难怪那天会帮着凤栖夫人说话。而黎月看到珺良时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 凤栖夫人呵呵一笑说道:“珺良真是会说话,舅母哪能跟王母相比呢。只是这深山孤寂,有这些姑娘们作陪,舅母也可以跟着热闹热闹。”随后又转向众人说道:“这是来自中山国的珺良公子,近日在彩虹泉院小住,大家以后见了都不要觉得生分,来,大家一起满饮此杯!” 今天毕竟是按家宴的规格准备的,众人饮完这杯以后就放松下来,相互之间就开始敬酒寒暄,一时丝竹之声四起,一队女子走到中央开始献舞。 卓曦专心的看着这群女子舞蹈,而珺良则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看到卓曦专注的神态,他暗笑一声:小姑娘就是喜欢这些唱啊跳啊的,真是的,有什么意思? 可一看到黎月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又心虚起来,干嘛那些看着我,难道她发现了?不对不对,她不可能看到我,就算发现了又能怎样?不是也没绊倒你吗?况且还有舅母在,她一个小丫头能把自己怎么样?!想到这些,珺良冲着黎月做了个鬼脸。 黎月看着珺良得意的样子,心中更确定在门口挖坑想害自己的人就是珺良无疑,不由得憋着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一曲舞罢,凤栖夫人问卓曦:“你可知这是什么舞?” 卓曦微一倾身回道:“小女拙闻,此舞应该是取自前朝的《采桑》。” “哦,前朝的舞你也懂的?”凤栖夫人有些意外。 “小女略知一二”卓曦答道,多亏了她房中的那些书卷,不仅记录了各国的舞况,就连前朝的一些知名舞蹈也有详细的记载。 “《采桑》描绘的是宫廷在每年春季即将播种的时候,由君王主持祭祀祈祷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是礼法的一种。原舞本是由巫师领舞,而且人数众多,气势庞大,舞风虔诚而强悍。方才的小《采桑》人数减少,只有十六人,起首部分舞姿轻柔优美,以丝竹配乐更突显舞者的清灵脱尘,更适合现在的人们欣赏;后半部则舞步加快舞姿变化不断,曲乐也随之高亢有力,充分体现了原舞的意境。能以区区十六人的小阵表现如此大规模的阵势,这制舞之人实在是高超。”卓曦认真的解说着,所有人都注视着卓曦仔细的聆听着,她们大都知道这支舞的一些意境,但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样一个典故,而凤栖夫人则满眼惊喜的轻轻点了点头。 “本来《采桑》是为了表达心中的愿景与热忱,只是这支舞到了最高意境的时候却戛然而止,似乎制舞者有什么未尽事宜尚未表达出来,又或者是在表达什么憾事,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在回忆过往的风光,而眼前面对的却是一缕哀伤......”卓曦皱着眉还在回想刚才舞蹈的一些细节。她没注意到,其他人已经转脸看向凤栖夫人,而凤栖夫人的脸色也有了一丝微妙的改变。 凤栖夫人顿了顿,眼神深沉的看着卓曦说道:“这舞是本夫人该创的,是在夫君亡故三个月后所制。” 怎么会是这样,卓曦有些愣神,只是分析一下舞蹈,没想到竟然触碰到了凤栖夫人的伤心事,卓曦起身行礼道:“小女鲁莽,还请夫人见谅!” 凤栖夫人摆摆手说道:“不用紧张,坐吧。这支舞演过不下十次,可真正破解其中之意的人只有你一个,卓曦,本夫人没有看错你!”说罢又微笑着招呼众人共饮一杯。 而宛唐听到凤栖夫人这样称赞卓曦,心中很是不满,便起身对凤栖夫人说道:“母亲,卓曦妹妹初来乍到,对您身边的很多事并不了解,母亲就原谅她这一次吧,女儿愿意献舞一支就当替卓曦妹妹请罪了。” 这哪是替卓曦求情,分明就是故意挑事,盼儿和黎月气恼的盯着宛唐。此时卓曦款款站起身来,对宛唐说道:“宛唐姑娘,我的事情自会担当,就不劳你费心了!” 其她一众女子也是冷眼看着宛唐,她们都曾经受过宛唐的“照顾”,如今看她这么着急着想表现自己,还要借机为难卓曦,不由得都替卓曦暗暗捏了一把汗,而珺良则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看着她们。 “呵呵,好啊,难得宛儿自愿献舞,母亲求之不得!”凤栖夫人好像没有看到宛唐和卓曦之间的剑拔弩张,依然微笑着对宛唐说道。 宛唐虽然清高傲慢,但是对待跳舞这件事还是相当的认真,这点在场的一众女子都不得不叹服,即便只是即兴表演也要换上专用的舞衣,当她走到舞场中央时便不再之前的宛唐了,举手投足间那些傲然的神情竟然一丝也看不到,好像她只是一个纯粹的舞者,要用自己的舞姿来诠释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 乐起身动,合着曲乐的高低疾缓,宛唐的舞姿也时张时弛,伸臂,抬腿,每一个动作看似柔弱但却又蕴含着力量,包括她的笑容,眼神,并不是在配合舞蹈,而本身就是舞蹈的一部分。宛唐就像一只云燕,以曲乐为翅,踩着变幻的旋律在空中翻飞盘旋。可以说宛唐并不是在舞蹈,因为她本身就是一支舞,一支任何人都难以企及的舞。 所有人都如痴如醉的看着宛唐,包括珺良,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个宛唐简直就是为了舞蹈而生!卓曦也是第一次看到宛唐的舞蹈,同样被深深震撼着,她想到以前宛唐同她在语星台上说的话,推测宛唐的舞蹈是因为有了岚阳的指点才会如此出神入化,是岚阳教会她用自己的心去体会,用自己的灵魂去演绎,她才有了如今的成就。岚阳把她推到了顶峰,而他也被她接纳为自己的一部分。难怪宛唐会忌恨所有接近岚阳的人,卓曦暗叹一口气。 曲终舞止,所有人都自发的鼓起了掌,就连盼儿也张着嘴不由自主的跟着拍起了手。宛唐从自己的世界中走了出来又恢复了往常清高的模样,微喘着站在中央向凤栖夫人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临走时专门撇了一眼卓曦。 舞蹈对于宛唐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她心高气傲,除了岚阳谁都入不了她的眼,所以她一直都是孤独的,而舞蹈就成了她唯一的宣泄、倾诉方式。在舞蹈中她把周围想象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想象着在这里拥有自己所有想要的东西,美貌、爱情、荣誉.....而舞罢又不得不回到原来的世界当中,去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一切。 一零二、恶意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趁宛唐出去换装的空挡,众女子都在相互讨论着宛唐的舞,分解她的舞蹈动作,想着如何借此来提高自己的技能,而等宛唐回来的时候,众人又都闭口不言了。 凤栖夫人笑呵呵的看着宛唐说道:“宛儿不愧是我们的舞仙,每次观你一舞都能让母亲心旷神怡啊!” 宛唐傲然的冲凤栖夫人一回礼,说道:“母亲抬举了,宛儿愧不敢承此盛赞!”顺势又撇了一眼卓曦,说道:“卓曦妹妹广闻博识,不知妹妹对姐姐的这段舞有何评价?” 宛唐又开始挑衅了,众人都紧张的望着卓曦,不知道卓曦会怎样回应。 卓曦轻轻一笑,看了看宛唐说道:“宛唐姑娘跳的很用心,甚好!” 用心?宛唐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自己的舞可是岚阳兄长亲自教导的,凡看过她舞蹈的都会给予极高的评价,凤栖夫人也不例外,而卓曦居然只说她是“用心”,未免也太敷衍了吧? 宛唐冷冷一笑,说道:“妹妹这话姐姐就不明白了,要说用心的话,哪位姐妹跳舞的时候不用心呢?要不用心的话,岂不是一起步就出错!” 卓曦也淡淡一笑,回应道:“有没有用心宛唐姑娘自己最为清楚,想要舞蹈不出错,认真就可以了,而要舞蹈出色,就必须要用心了。” 一众女子当中有悟性较高的已经开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其他女子也在低声的交谈着,不过也有人看到宛唐遇冷捂着嘴偷笑。 看着众人的反应,宛唐的脸一会红一会白,本想借机献舞打压一下卓曦,没想到她居然当众让自己难堪。哼,让你评判是给你面子,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便继续追问道:“那么请问妹妹这”用心”二字又当何解呢?” 看着宛唐不依不饶的抓着不放,盼儿气的瞪大了眼睛,手紧紧的攥在一起,而黎月则是微眯着眼打量着宛唐,猜测着宛唐为何对卓曦会有如此明显的敌意。 卓曦也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宛唐姑娘发问,那卓曦就为姑娘略做阐述。所谓用心,其实就是忘我,忘掉自己和周围的一切,把全部的神思都投入到舞蹈当中,在舞中想自己所想的,看自己想看的,而不在意周围的一切,是谓忘我。”卓曦看了一眼凤栖夫人,略压低声音又对宛唐说道:“其实宛唐姑娘只是在为自己一人所舞,我说的对吗?” “你......”宛唐顿时紧张的看了眼凤栖夫人,若是让凤栖夫人知道自己所舞并不是为了让她欣赏,估计以后凤栖夫人是不会再看她跳舞了。还好,凤栖夫人并没在意她们之间的谈话,宛唐凌厉的看了一眼卓曦,继续说道:“这有什么不对吗?你当初教导别人时不也是这样教授的吗?” 卓曦不在意的说道:“那是针对初学的女子,忘我可以让她们快速提升自己,但是宛唐姑娘已经学舞多年,基本的要领技法已经娴熟,就不能只停留在这初级的层面,这样的舞也只是肢体灵活,动作流畅,却没有更深层次的韵味,也就是说只有灵,却没有魂! ” 哈哈,漂亮!姑娘居然说宛唐的舞是初级,太解恨了!盼儿咧开嘴差点笑出声来,而黎月看着卓曦也是满眼的赞赏,没想到卓曦姑娘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面对比自己有明显优势的宛唐,也能据理力争毫不退让,黎月觉得自己慢慢喜欢上这位卓曦姑娘了。 众姑娘听到卓曦的这番话也都嘻嘻咯咯的笑了起来,凤栖夫人虽然依旧笑呵呵的看不出任何变化,但内心已经为卓曦点了一个大大的赞,遇强不馁,遇弱不欺,好,好! “你......你......根本就不懂舞,这些都是瞎说!”宛唐终于控制不住了,颤抖着手指着卓曦嚷道,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辩解,只能一个劲的指责卓曦胡说八道。 卓曦依旧淡然的一笑,说道:“是啊,我并没有说自己懂舞,是宛唐姑娘你硬要我来评说,这说的好与不好,你也就随便听听就行了,何必当真呢?!”说完,便坐了下来。 宛唐看着卓曦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这才明白过来,卓曦根本就不把她当回事,而事实也证明卓曦只需要三言两语就打败了她。宛唐哪能容得了别人对自己的这样轻视,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扇卓曦两巴掌。 霓若姑姑看到宛唐满眼怒火的准备抬手打卓曦,一般这种场合下姑娘们发生冲突凤栖夫人是不会管的,都是她这个管事姑姑出面处理。刚要发话,却听到一个慵懒的声音说道:“其实呀,我看这位宛唐姑娘的舞还是不错的,看着花里胡哨多热闹啊!呵呵!”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珺良斜坐着看着宛唐打趣的说。“那位卓曦姑娘评的对不对我不知道,我也不懂你们女人的这些舞,不过宛唐姑娘刚才跳的那么卖力,不论怎么着都应该给点赏赐啊!舅母,你那儿有啥好东西拿出来赏给这个宛唐姑娘吧!” 珺良这番不阴不晴的话让宛唐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管他是不是真心要维护自己,起码替自己讨赏是个好事吧。宛唐又瞪了卓曦一眼,一屁股坐到座位上看着珺良。 要赏赐?霓若姑姑俯下身来请示凤栖夫人,凤栖夫人摆摆手说道:“今日只是寻常家宴,所以不曾准备。”即便有准备,就宛唐为了几句话就要和人动手的表现也不能赏她。 “呵呵,没事,今天我来的时候倒是准备礼物了,只是没想到舅母这里会有这么多的漂亮妹妹,所以没有那么多,就只有两份,等下次,我多备些给诸位妹妹每人一份。”珺良朝四周的女子拱拱手,完全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姑娘们也微微倾身回礼。 珺良朝身后招了招手,诺以便抱过来两个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两个盒子一个大一个小,大的盒子做工精致,红色的木质纹理清晰,盒身打磨的非常光亮,上面的锁扣也是用黄铜打造,再饰以玛瑙珍珠等物。而小的盒子却是个普通的木盒,枯褐色的盒身上是一个小小的铁制锁扣。 凤栖夫人暗暗摇摇头,男孩子就是不会处理这些事情,既然准备礼物就要找一样的盒子,怎么能弄两个品相差这么多的盒子? 珺良把两个盒子往前一推,看看卓曦,又看看宛唐,说道:“宛唐姑娘跳舞有功,卓曦姑娘评判有奖,我这里有两份礼物就送给两位姑娘了。只是这两份礼物的大小轻重还有价值都是不一样的,怎么样,哪位姑娘先来挑呢?” 什么,还有卓曦的份?宛唐的脸色刷的就变了。珺良好像看到宛唐有些生气了,友善的笑着对她说道:“今天宛唐姑娘最为辛苦,就请宛唐姑娘先挑吧,你选哪一个?” 宛唐毫不客气的指了指大盒子,说道:“就要这个!” 珺良点点头,让诺以把两个盒子分别送到两个姑娘面前。宛唐抚摸了一下盒子精致的铜锁,得意的瞥了眼卓曦,刚要打开,却听珺良说道:“还是先请卓曦姑娘打开盒子吧。” 卓曦看看珺良,又看看盒子,她不在意东西的大小贵贱,是份心意就行,只是珺良送自己这份礼物的真正用意何在呢?这时盼儿蹲下来说道:“姑娘,我来开吧。”卓曦轻轻的摆摆手,说道:“不用,我自己开就行。”然后缓缓打开盒盖,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面而来。 里面是一支留香木短簪,上面镶嵌了一颗晶莹无比的水光珠。这留香木通体含香,一年四季不断的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而那颗水光珠,莹润通透,就好像一滴真正的水珠滴在上面一般。整个木簪造型简约典雅,线条流畅,虽然贵气十足但又不张扬。看到盼儿眼都直了,说道:“姑娘,这簪子真是太适合你了!” 珺良眼含笑意的说道:“这短簪所用的留香木是我中山国特有的,它的香气不仅能驱蚊虫,还能提神济心。但含香木喜阴,通常长在山间的峭壁缝隙当中,而且生长速度极慢,差不多十年的时间才能长两尺长,现在已是十分的难找。今日把这留香簪送于卓曦姑娘,不知道卓曦姑娘可喜欢?” 在周围女子艳羡的目光下,卓曦起身向珺良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公子厚谊,卓曦喜不自禁!” 珺良点点头,然后又看向宛唐说道:“宛唐姑娘,看看你的盒子里是什么吧?” 宛唐看着卓曦用鼻子哼了一声,一个簪子就高兴成这样,真是没见过世面,就这样的簪子我有一大箱呢!纤手轻动打开了盒子,而待她看清盒子里的东西时,顿时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啊”的一声惨叫便把盒子连同桌上的杯盏都扔了出去,随后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惊恐的双臂紧紧的环着身子大哭起来。 众人被宛唐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惊呆了,一个高贵的姑娘怎能如此的失仪,霓若姑姑刚想斥责宛唐两句,却听见四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啊!蛇!” “蛇.....有蛇!” “啊,蛇!呜呜.....”整个大厅顿时乱做一团。 那精美的盒子此刻正口朝下躺在地上,一条土黄色的小蛇在盒子边慢慢蠕动着身子。这条小蛇可能在冬眠时被人给捉了出来,在黑暗的盒子里睡的正香,却被猛地一摔,一时还有点懵,它不停的扭动着身子,抬头吐信的想搞清状况,然后努力寻找地方躲藏。可随着它一抬头,一吐信子又激起女子们一片的惊恐尖叫声,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唯有一人最为镇定,珺良,呵呵笑着看着女子们惊慌失措的尖叫躲藏,他十分的开心。 就在盒子落地的一瞬间,黎月拉着卓曦和盼儿快速退到了墙边,远远看见珺良得意的自斟自饮,黎月恨不得立马飞过去掐住他的脖子。 一零三、魔王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珺良正得意洋洋的看着坐在地上痛哭的宛唐,到处逃窜的女子们,突然感到脖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击打了一下,生疼生疼的。扭头一看,凤栖夫人正生气的瞪着自己,藏在衣袖里的手还拿着一颗枣,准备再次射他。珺良吐了吐舌头,识趣的赶紧起身跳过桌子,快步跑过去抓起地上的盒子一把盖住小蛇,然后轻轻一翻,那条惹祸的小蛇便被收进了盒子里。 看到小蛇被抓,众女子这才慢慢安静下来,缓缓走向自己的位子,重整衣衫端坐于上,又恢复了之前的优雅高贵。而宛唐却一直痛哭个不停,今天真是糟糕透了,被卓曦当众羞辱,还被珺良捉弄,这让一向清高的她如何自处? 凤栖夫人又瞪了珺良一眼,珺良才不情愿的向宛唐拱手说道:“宛唐姑娘受惊了,适才来时匆忙,没顾得上打开检查,真不知道这盒子里居然还有条蛇,宛唐姑娘你别生气!其实用这蛇泡酒最能强身健体,等我回去拿它泡好了酒送给你!” 宛唐本来已经努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再哭了,一听珺良说要用蛇泡酒送她,又“哇”的一声哭开了。 凤栖夫人又瞪了珺良一眼,你这是哄她还是吓她?珺良无辜的摊了摊手,这么胆小,我有什么办法! 看着宛唐哭的花容失色,估计她一时半会也安静不下来,凤栖夫人对宛唐说道:“宛儿,都怪珺良太粗心,把礼物给你拿错了,你要是身子不适的话就先下去休息,放心,母亲会为你主持公道的!”说完就让霓若姑姑安排人送宛唐下去休息。 虽然经过刚才的一番闹腾,宛唐也被送了下去,宴会还是继续进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没有了宛唐在,卓曦感到那些女子们的神情好像舒展了很多,也热闹了很多。凤栖夫人又安排了两支歌舞以后,姑娘们便开始四处走到相互敬酒寒暄,也有女子主动走到卓曦桌前和她攀谈,看到卓曦不骄不躁,恭良随和,找她攀谈的女子也越来越多。姑娘们找卓曦主要还是想多了解一下关于舞蹈功法的问题,而卓曦也是对她们的提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珺良看着姑娘们一个个都绕着他走,觉得很是无趣,便走到凤栖夫人跟前,讨好的笑着说:“舅母,那个......我还真的得备份礼送给宛唐姑娘啊?” 凤栖夫人回瞪一眼,说道:“你惹得事,你不自己去解决吗?珺良啊,你也是个大人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调皮了,自己做的事就要自己承担后果,明白吗?” “其实那两个盒子本来是准备给卓曦的,谁知道让宛唐抢了先,她要是选那个小的不就没事了吗?那么虚荣,还那么胆小,这事可不能全怪我!”珺良不服气的说道。 看着珺良不知悔改的样子,凤栖夫人的手猛地抬起准备拍他的头,气恼的说道:“你还有理了!我再说一遍,以后不许打卓曦的主意,记住了?!” 珺良一缩脖子,嗯啊的答应着赶紧退了下来,他可不想再让舅母教训他,舅母的手劲狠着呢!小时候除了爹娘就是任舅舅和凤舅母待他最好,只要是他想要的他们都会满足他,而他闯了祸,他们也同样会替他挡着,以至于长大后,珺良在凤栖夫人面前依然肆无忌惮。虽然凤栖夫人有时对他也会加以训教,但总是被珺良嘻嘻哈哈的糊弄过去,对于这个外甥,凤栖夫人除了头疼还是头疼! 宴会结束,卓曦带着盼儿和黎月回到了碧琼轩,盼儿亮宝似的把那支短簪拿出来炫耀,惹得萍儿和奈雯都过来围观。盼儿把宴会上的情形绘声绘色的讲给她们听,惹得萍儿紧张的拉着卓曦一直问个不停。 “姑娘,你没事吧?有没有吓着你啊?” “我们没事,幸亏黎月眼疾手快,那小蛇还没出来就拉着我和姑娘退到了墙边。”不等卓曦说话,盼儿就抢着说了。 “那珺良公子也真是的,送礼物就送礼物吧,好端端的弄条蛇不把人吓死才怪呢!”萍儿仍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说道。 “要我说啊,那珺良公子肯定是看不惯宛唐姑娘那嚣张的样子,才出手教训她的,你说是吧,黎月?”盼儿看向黎月。 黎月不像盼儿那样又紧张又激动,她很平静的说道:“也不尽然,或许那只是珺良公子的恶作剧吧。”还有早上门口的坑也是他的恶作剧。 最后卓曦说道:“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以后在外面都不要再提了,可没人愿意回想起自己窘迫的一幕。” “尤其是宛唐姑娘!”盼儿又加了一句,惹的大家都哄笑起来。 黎月表情严肃的走到卓曦身边,小声说道:“姑娘,那个宛唐姑娘肯定会忌恨你的,你以后要离她远点!” “谢谢你,黎月!”卓曦闪动着明亮的眼睛说道。就宴会上黎月超常的反应,还有拉着她和盼儿快速后退时的速度和力量,让卓曦不由的想起岚阳带她飞跃时的感觉,她隐隐觉得这个黎月并不像外表所看的那么简单。 “啊~不......客气!”黎月有些慌张了,还从没那个主人对她说过感谢的话,以前的任公,现在的凤栖夫人,都认为他们所做的都是应该的,哪怕是搭上性命也换不来一句“谢谢”。 眼看快到四月了,山上的天气终于慢慢暖和起来了,苍黄的树枝开始长出新叶,连片倒伏的枯草下面已经冒出了毛绒绒的绿色,就连鸟雀们也开始活跃起来了,到处都能听到不同的鸟鸣。贯穿彩虹泉院的那条彩虹河,汇入了山顶融化的积雪水量上涨,好似长大了的孩童一般,终日里欢腾奔涌。 可彩虹泉院却还是一派紧张的气氛,就好像还没有解冻的冬天一样,每个在外行走的不论是丫鬟下人还是姑娘管事,都形色匆匆,一路上不时的左顾右盼,然后低头快速赶路。 住在离彩虹河最近的冶桃姑娘正在指挥着丫鬟们收拾东西,河水上涨,她得离开这座屋子。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说道:“姑娘,打听清楚了,他被凤栖夫人锁在屋子里了,咱们赶紧搬吧。” 冶桃点点头,说道:“好,现在就动身。” 几个小厮把四个大箱子放到车上,一个丫鬟在旁边不停的嘱咐道:“慢点,姑娘的琴在里面呢,小心别磕着了!” “知道了。”几人答应着,便一人拉车,俩人在旁边推着往外走,谁知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咔嚓”一声,车辕断了,几个人猝不及防的都摔了个大跟头,车身也侧翻在地,几口箱子一下子就滚到了旁边,其中一口箱子盖子被震开了,露出了一张瑶琴被磕坏的一角。 “啊,我的琴!”冶桃猛的扑了过去,这可是她最珍贵的宝贝啊! “呵呵呵.....”一阵放肆的笑声从房顶飞过,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深蓝色影子划过。 冶桃看着那个影子咬着牙狠狠的大喊:“珺良,我要找凤栖夫人去告你!!!” 九霄阁,凤栖夫人刚打发走一个胭脂被掉包成煤灰,差点被毁容的姑娘,又看着抱着破损的瑶琴跪地痛哭的冶桃,气恼的直摇头,说道:“这个珺良,真是太不像话了,难道非得本夫人亲自出马吗?” 霓若姑姑有些疑惑的说道:“夫人,这已经是今天第五个被珺良公子捉弄的姑娘了,可是珺良公子已经被夫人锁在仙客居了,怎么又能到处惹事呢?” 凤栖夫人郁闷的捏捏印堂,说道:“他,本事大着呢!以前还在宫中时,有一次他母亲带他回来小住,结果他在常夫人的屋里放了一只蜜蜂,把喜欢花瓣浴的常夫人蛰的半个月见不了人。问题是大冬天的他从哪儿弄的蜜蜂,到现在谁也不知道。让他在我这里逗留一段时日,也是他爹娘的意思,在家实在是管不了了,可放在这里我也头疼啊!” 说罢,凤栖夫人站起身来,说道:“走,去仙客居,让我看看他什么时候学会分身术了?!” 碧琼轩,黎月趴在房顶上,警惕的看着四周。最近彩虹泉院到处人心惶惶,卓曦接受了黎月的建议,每隔半个时辰就派人爬上房顶四处查看,以免珺良又来捣乱。“防火防盗防珺良”是这段时间大家的安全口号。 “珺良,你最好现在就过来,好让我为奈雯报那一坑之仇!”黎月看着四周随风微摆的树枝,默默的念叨着。 半个时辰的蹲守对黎月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但为了不让别人起疑,她还是要按时下去。黎月看了眼靠在墙上的梯子,想了想,还是爬梯子吧。 黎月刚往下伸了一只脚,就觉得眼角一晃,黎月立马抬头望去,只见对面三棵树后面的一个树杈上多了一团深蓝色的影子。 “小魔王,你总算来了,哼,既然来了就回敬你一份大礼吧!” 一零四、回击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可是以前先生教过的,哼,今天就用在你身上了!黎月摸了摸手上的银针,想到卓曦姑娘说的话,这家伙打不得伤不得,给他点教训就行了,便把银针重新塞回针筒,从口袋拿出了一个小包。 黎月手腕轻转,把布包朝着那个深蓝色的影子弹射过去。布包碰到那个影子后立马散开,一团红色的粉末飘洒出来,随后那个影子发出一阵剧烈的呛咳声,紧接着便从树上掉了下来。 咳嗽声和人体落地的巨大声响,把碧琼轩里的人都惊动了,卓曦带着众丫鬟急忙跑到门外。只见珺良坐在地上不停的咳嗽抹眼泪,衣服上沾满了红色粉末。 “啊,珺良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卓曦压着笑,跑上前看看珺良的情况。毕竟是在她的住所附近,珺良要是真有个好歹她也脱不了干系。还好,黎月也说过他皮糙肉厚,耐打抗摔,现在看看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珺良一边咳一边摆手,说道:“没......事,咳咳、咳,我还.....好”刚从树上摔下来现在还两眼冒金星,但又不能在这些女子们面前表现的太怂了,只能硬撑着。 “呀,珺良公子,你身上怎么这么多的辣椒面啊,让奴婢帮你拍拍吧!”盼儿给萍儿递了个眼色,俩人便一边用帕子捂着鼻子,一边用袖子拍打珺良身上的红色粉末。 本来珺良已经缓过了,可被这么一拍,辣椒面又飞的到处都是,珺良一不留神又被狠狠呛了一口,忙一边摆手一边往旁边躲,用变了因的嗓子艰难的说:“不......用,咳咳,不......别拍了,咳咳,呛死我.....了。” 黎月忙拉住萍儿和盼儿,说道:“珺良公子金贵,哪能像你们这样子拍打呢,来,让我来帮他吹吹吧。”说着,鼓起一口气朝珺良身上还未散去的辣椒面吹去。 黎月这口气可是含着内力的,这下辣椒面飞的更欢畅了,珺良连眼睛都不敢睁,挥着袖子胡乱的挥舞着。“好了,咳咳,别......闹了,你想......呛死我......啊!咳咳,我还是.....先走吧,咳咳咳,改日再......再来拜访!”说完,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回跑。 看着珺良狼狈的身影,黎月冲着珺良喊道:“珺良公子,你要是喜欢辣椒面的话,下次我请你吃油泼辣子,那才香呢!”说完众人都跟着哄笑起来。 珺良跌跌撞撞的回到仙客居,打开一扇窗户跳了进去,脚还没落地就喊道:“诺以,快给我打水,咳咳,再给我拿件衣服,呸、呸,嘴巴里也有辣椒,这几个小丫头,看我下次怎么收拾她......” “你要收拾谁啊?”一声威严的女声传来,把衣服脱到一半的珺良给吓了一跳,他连忙穿好衣服,回过头睁开眼睛仔细看,这才发现凤栖夫人正坐在他的房内,旁边噤若寒蝉般站着的是穿着他的衣服的诺以。 “啊,是舅母来了,您看您来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也好迎接您啊!”珺良抹了一把眼睛,又开始嬉皮笑脸的说笑。 “知会,那舅母岂不就看到这出好戏了!”凤栖夫人看着珺良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怒嗔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现在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找个下人穿上你的衣服假扮你,而你又在外面四处惹祸,你知道一天来告你状的人有多少吗?” 看到凤栖夫人真是动怒了,珺良也不敢多说,低着头朝凤栖夫人翻白眼,凤栖夫人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接着说道:“这一身是怎么回事啊?” 珺良咽了下口水低着头说道:“被人拿辣椒包......砸的。” 明显感觉到凤栖夫人的怒意又升上来了,珺良心中暗暗得意,其实舅母还是心疼自己的。 “活该!怎么就没人拿石头砸你呢?拿辣椒面砸,真是太轻了!”凤栖夫人一跺脚忿忿说道。 “啊?舅母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珺良觉得一盆冷水浇到了自己头上,“我有那么招人嫌吗?” “招人嫌?你是招人恨!”凤栖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珺良,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参加院里姑娘们的宴会吗?就是怕万一你冲撞了哪位姑娘,人家下手的时候能手下留点情,不至于把你打伤弄残!” “舅母你又吓唬人,你那些姑娘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条小蛇就吓得失了方寸,根本不能把我怎么样?”珺良才不信呢! “这些女子是不能把你怎么样,可她们每个人的身边都有一个功力深厚的丫鬟或者下人,你那点拳脚根本就不是对手,你身上的辣椒包是不是哪个下人朝你丢的吧?” “啊~好像是吧.....”珺良挠挠头,他还真不知道这辣椒包是谁丢的,不过刚才两个丫鬟替他拍打时力度都很小,跟挠痒痒似的,但吹的那股力量却明显不一样,吹的他的脸皮都觉得疼。 “这人家都是手下留情着呢,要不然你也不可能站着和我说话了。”凤栖夫人说着站起身来,对诺以说道:“去给珺良公子打水,把这身衣服还给他,你们把这里整理一下,把珺良公子的东西都搬到我的九霄阁,然后把珺良公子也请过去!”说完又看了一眼珺良就抬腿往外走。 “啊~舅母,我在这里住的挺好的,我......不想搬!”珺良哭丧着脸说道。 “舅母那里宽敞,昨天宛唐已经回去了,你搬过去了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说完这句,凤栖夫人已经出去了。 “宽敞,哼,还不是要把我放眼皮子底下监视吗!” 宛唐回到逐月阁后浑浑噩噩的睡了一天一夜,但还是时不时的梦见一条小蛇而惊醒,娥如看着姑娘憔悴惊恐的样子心里很难受,也跟着守了她一天一夜。 到了第二天早上,娥如看到宛唐一直这么睡下去,怕她滴水不进会生出病来,猛地想起来卓曦的那盒宁神丸还在自己房间放着,便取了出来拿出一颗用水化开后喂给宛唐。 宛唐正睡的迷迷糊糊,突然感到一股又酸又涩的味道在嘴巴里蔓延,本能的张嘴就吐了出来。 “啊,姑娘,不能把药吐了!”娥如看到宛唐把药吐了,忙扯过一条毛巾给她擦拭。 宛唐揉了揉朦胧的双眼,看清是娥如后问道:“你给我喝的什么?” 娥如小心翼翼的回道:“是宁神丸。” 宛唐揉揉头说道:“宁神丸,我这儿什么时候还有这东西?” 娥如知道宛唐不喜欢卓曦,可她又不会撒谎,只能老实回道:“是……以前卓曦姑娘留下来的。” “卓曦!”一听到这个名字,宛唐就像被针扎了一样,一掌将那碗宁神丸的汤汁打翻,近乎咆哮的冲着娥如喊道:“把她的东西通通扔掉,以后不许再提她的名字!” 娥如吓得急忙跪下来,惶恐的说道:“姑娘息怒,奴婢知错了!” 宛唐看着地上的汤汁,咬着牙恨恨的说道:“卓曦,你真该死,屡次让我出丑,上怎么没把你淹死在我的荷塘里......” 突然,宛唐想起了什么,眼神死死的盯着娥如问道:“娥如,你是不是也被卓曦收买了?” 娥如吓得连连叩头,说道:“姑娘,没有的事!奴婢只是一心侍奉姑娘,从来没有二心!” “没有二心?哼!”宛唐冷冷的一撇嘴角,“那天我和卓曦同时掉进荷塘里,你先喊的是卓曦吧?” “啊?”娥如愣住了,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她都忘得差不多了,怎么姑娘还记着呀?“奴婢.....奴婢当时喊的是姑娘您啊!” “算了吧,娥如,你当我傻可欺吗?我那天可是听的真真切切,你先喊的是卓曦姑娘,后来才喊的我,我说的对吗?还有,那些红果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在卓曦的院子里?”宛唐盯着娥如恶狠狠的说。 “奴婢......奴婢”娥如被宛唐那满含杀气的眼神吓得不由的浑身颤抖,说话也结巴起来了。 “怎么,不敢承认?你一天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到头来却向着外人,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宛唐越说越气,顺手从枕边摸出一支簪子,朝着娥如的身上,臂上,手上扎去。 “啊~姑娘,奴婢错了,求您扰了奴婢吧,呜呜......”娥如既不敢大声哭喊,也不敢躲避,因为这样只会让宛唐扎的更狠,只能咬着唇不停的认错求饶。 “你错了?现在知道你错了?我还觉得我错了,当初就不应该从召芫手里把你救下来,直接把你卖到花田我也省很多事!你个没良心的......” “姑娘,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姑娘扰了奴婢吧......”娥如的哀求声响遍了整个逐月阁。 终于,宛唐打够了,骂累了,这才看着哭的不像人样的娥如吼道:“滚出去,别在这儿给我添堵!”娥如这才哭着连滚带爬的出了宛唐的卧房。 看着娥如逃也似的背影,宛唐死死的攥着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卓曦,你真有能耐,居然连我的人都要收买,等着吧,我非要让你付出代价!” 一零五、致歉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彩虹泉院终于重归安静了,姑娘们又可以大大方方的出来走动,丫鬟下人们也不用再提心吊胆了,就连春意好像也因为珺良被凤栖夫人留在了九霄阁而更浓了,只一夜的功夫,遍地的绿草都冒了出来,到处的枝条同时长出了新叶,还有累累的花苞中已经有一两朵率先绽放了。 萍儿带着奈雯把卓曦的被褥拿出来晾晒,俩人一边抖着被子一边说笑着,这时大门外传来了一阵声响,“请问卓曦姑娘在吗?” 俩人好奇的对视一眼,会是谁呢?而且还是个男子,在这里我们可没有认识的人啊!萍儿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后,萍儿不淡定了。 “是珺......珺良公子啊!”看着摇头晃脑站在门外的珺良,萍儿有些心虚,不知道珺良是不是来找她们算账的。 “卓曦姑娘在吗?”珺良一边问着,一边径直朝里走去。 “姑娘......姑娘正在后园插枝。”萍儿给奈雯递了个眼色,奈雯会意的点了下头,转身朝后园跑去。 “插枝?怎么你们姑娘喜欢做这些下人们干的活吗?”珺良不屑的问道。 “不是,姑娘刚温完书,去插枝就当休息一下。”萍儿解释道,“珺良公子您屋里坐吧,奴婢给您泡茶去。”萍儿说着想把珺良往屋里带。 “不必了,本公子就去后园看看你们姑娘是怎么插枝的,诺以,走!”珺良往后招了招手,便倒背着双手大摇大摆的向后园走去。 春天时节,枝条抽绿,此时折下枝条插在水中,不出几天就会长出根来,然后再插进泥土里,枝条就会像其它树木一样开始生长了。 “姑娘,咱给这后园多插点枝,到夏天了就会有一片绿荫,咱们可有乘凉的地方了。”盼儿往刚插好的枝条上浇了一瓢水,擦擦头上的汗说道。 “要等到明年夏天才行,这刚插的枝,今年能长的和你一样高就不错了。”卓曦说着用手在盼儿的头上比了一下她的身高。 俩人正说着话就看见奈雯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姑娘,不好了,珺良公子来了!”奈雯一看到卓曦就朝她喊道。 “珺良公子,他来做什么?”盼儿直起身子奇怪的问道。 “不知道,他说是来找姑娘,这会正往后园来呢。” “没事,奈雯,咱们该干啥干啥,等会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卓曦沉稳的说道。 没多一会,珺良就带着诺以来了,一看见卓曦就满脸讪笑的说道:“哎呦,卓曦姑娘在这儿忙着呢?” “珺良公子,卓曦有礼了!”卓曦看到珺良后,稍整了一下衣衫向珺良行了一礼。 珺良有些意外,也拱了拱手说道:“卓曦姑娘客气了!” “难得公子造访,请公子随我去前屋就坐吧,奈雯,去备茶。”卓曦安排道。 “哦,不必,不必,我还真在屋里坐不住,规矩太多。这儿多好啊,畅快,还有这么多的美景美色。”珺良指了指四周说道。 美景?盼儿和奈雯对视一眼,这儿光秃秃的,就地上稀稀拉拉的插着几个枝条,只有筷子粗的枝干,叶子都还耷拉着,这也能算得上美景。 “公子说的极是,这里流淌着山间甘甜的气息,抬头便是无拘无束的白云,微风拂过,更是让人心神舒畅。既然公子不喜屋内的客套,那就恕卓曦失礼,我就在这里款待公子了!”卓曦同样看了看四周,淡淡的回应珺良。 两个丫鬟听的一头雾水,姑娘这是在迎合这个混世小魔王吗? 珺良朝卓曦伸出了大拇指,笑着说道:“卓曦姑娘的见地果真不一般,在扶柳会的那晚我就觉得你不是一般的女子!像那些姑娘一天就只会躲在屋里唱啊弹啊,一点也不关心这身边的美景。” 卓曦让丫鬟们搬来了桌椅,亲自倒好一杯茶后,毕恭毕敬的端起来对珺良说道:“卓曦一直无暇拜访公子,今日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以答谢公子当日仗义直言,是卓曦免于颠沛流离之苦!” 几个丫鬟诧异的看着卓曦,听完卓曦的一番话后才明白过来,原来姑娘在扶柳会上没有被人带走,竟是珺良公子帮的忙。 彩虹泉院的姑娘们看见珺良后,哪个不像老鼠见了猫一般,躲都来不及,谁还会同他认真说上这么些话,更没人会像卓曦一样,如此尊重他。珺良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慌忙接过茶杯,摇着头说道:“卓曦姑娘客气了,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帮了几句腔,要说谢的话你应该谢我舅母,她欣赏你,所以才将你留了下来。” 果然和自己猜的一样,只是,凤栖夫人为何要将自己留下呢?难道仅仅是欣赏吗? 卓曦稍愣了下神后又笑着说道:“听闻公子已经搬到凤栖夫人的九霄阁了,不知今天光临我碧琼轩是有何事?” 珺良脸抽动了一下,苦笑着说:“我呢,在家的时候在外面跑惯了,前几天只是觉得闷的慌,想到处逛逛,没想到把这里的姑娘们吓的够呛。今日我奉了舅母之命,特意带了礼物去向她们赔罪,可没想到她们一个个看到我都躲的远远的,连门都不让进,有那么一两个开了门的,看到我带的礼物却碰都不碰一下就让我带走了。我吃了一圈的闭门羹,你这是第一个请我进门喝茶的!”说完端起茶杯大大的喝了一口。 几个丫鬟在旁边偷偷捂着嘴笑,心说:活该,谁让你一天总爱捉弄人! 珺良扫一眼旁边忍俊不禁的几人,问卓曦道:“你这里不是还有个丫鬟吗?怎么没看见她?” “哦,黎月去外面取些东西,估计一会就回来了。”卓曦回道。 “是吗,你那个丫鬟可不一般呐!”珺良意味深长的说道。 卓曦浅浅一笑,为珺良续上茶,说道:“黎月啊,手脚勤快,干活利索,我这里有些需要跑路的活就都交给她了。” 珺良眯了眯眼睛说道:“哦,这个丫鬟啊,可是我舅母专门......” “原来是珺良公子来了,奴婢刚去领了这两日的灯油,正好备需处新进了些杏干过来,奴婢这就给公子奉上。”一声清脆的声音,众人转头就看见黎月笑吟吟的端着一盘杏干走了过来。 黎月把盘子放到桌上,声音轻柔的说道:“请公子品尝!”可看向珺良的目光却一下子变得阴沉犀利起来。 珺良被这眼神骇了一下,不由的闭口不再言语了,妈呀,这眼神和舅母的一样,能杀人啊! 黎月接着说道:“公子,眼看就晌午了,您就留这儿用午膳吧!” 珺良歪着脑袋看了眼黎月,问道:“都什么菜啊?” “公子想吃什么奴婢这就去厨房吩咐,另外,奴婢专门为您要一道油泼辣子,就是不知道公子吃不吃的怪。”黎月依然轻轻柔柔的说道。 听到这话的珺良一下子变了脸,嗓子里居然又痒了起来,接着就“咳咳”咳嗽了好几声。而旁边的几个丫鬟更是咬紧了唇,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卓曦忙递过去一杯茶,轻笑着说道:“公子再饮一杯茶吧,莫要被杏干呛着了。” 珺良摆摆手,说道:“不了,不了,你这里的东西好是好,可我吃不惯,我就不打扰了,告辞!”说完,起身招呼诺以就往门口走去。 几人在珺良的背后用眼神传递着笑意,没想到珺良走到门口却站住了脚步,转过身来说道:“卓曦姑娘,我过两日还会来的!”话是说给卓曦的,可眼睛却看的是黎月。 卓曦一笑,说道:“随时恭候。” 晚上,珺良躺在床上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头枕在双手上,看着床顶念叨着:“珺良啊珺良,你妄称中山逍遥龙,怎么连一个小丫头都斗不过呢?想当年和师兄弟们在一起的时候,哪个师兄不怕我,哪个师弟不躲着我?不管是武功还是恶整,凭小爷我的手段怕过谁?可如今......”珺良困惑的皱起了眉,“怎么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了?” “哼,不就一个小丫头嘛,不过是舅母安插在卓曦身边的一个眼线,有什么可怕的?没身份没地位,长相吗?是有那么一点点好看.....”珺良闭上眼睛回忆着黎月的模样,可一想到黎月那双死亡凝视的眼神,就不敢再想下去了,使劲睁开了眼睛,大口喘着气说道:“完了,完了,我竟然会害怕一个小丫头,这可怎么办啊?这要是让师兄师弟们知道了不把牙笑掉吗?” 翻来覆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珺良猛地一激灵,“反正一天闲着也无趣,不如没事就去逗逗那个小丫头,拿她.....练练胆,嘿嘿,这下可就不闷了。而且她只是个丫鬟,我又不招惹舅母的姑娘们,舅母应该不会再罚我了吧?” 凤栖夫人对珺良最近的表现还算满意,要么在房中和诺以玩玩棋,其实他并不会下棋,就是抓着一把棋子站远远的往棋盒里忍,要么就是跑到凤栖的藏书房找书,他找书只是为了比较哪本书用的竹片最好。但一天里总有那么一两个时辰不见他的踪影,不过只要他不惹事,凤栖夫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 一零六、酝酿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这天下午珺良刚回来就被凤栖夫人叫住了,珺良一看到凤栖夫人就着急的的说道:“舅母,我最近可是老老实实什么也没干啊,你找我又有啥事啊?” 凤栖夫人认真的说道:“找你来是要告诉你,宛唐今天要来这里小住,你就住在东厢,西厢留给宛唐,没事不要老去招惹人家。” “宛唐姑娘要过来?她不是刚回去怎么又来了?”珺良脑海中浮现出那天宴会上宛唐哭哭啼啼的样子。 “宛唐说上次在宴会上一时不忍失了礼数,要来向你赔礼,你看看人家,年纪比你小,可比你懂事的多,你呀,多向宛唐学学!”凤栖夫人瞪着珺良说道。 又是这一套,珺良头疼的皱起了眉,他怕凤栖夫人说个没完没了,急忙接着说道:“舅母教训的是,我这就去准备点东西去看看她。” “嗯,好”凤栖夫人点点头,说道:“去吧,这是应该的,你先给人家赔个罪,东西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凤栖夫人指了指霓若姑姑手上的托盘,说道:“这是一匹上等丝绸,你直接拿过去给宛唐就行了,记住,可不许再耍花样了!” “不会了,舅母,你放心吧!”说着,珺良向凤栖夫人行了一礼就告辞了,临走时嘴里还嘀咕着:“我现在可没时间跟她玩什么花样......” 看着珺良有点痞气的背影,霓若姑姑问凤栖夫人:“夫人,若是按照宛唐平日里的性格,遇上这样的事情肯定会在逐月阁待上个把月,没有夫人的好言相慰赏赐贵物,她是不会主动回来的,这次怎么突然想通了?” 凤栖夫人端起桌上的青玉茶盏轻抿一口说道:“她不是想通了,她是下定决心了!” “下定决心?”霓若姑姑很是疑惑。 “记得你问过我,宛唐与卓曦素来不和,而现在我把卓曦也收进院里,她二人日后要是会出什么事端我该如何取舍?”凤栖夫人往后一靠缓缓说道。 “是的,奴婢确实问过,可夫人却说时间会给我们答案的,奴婢到现在都不明白。”霓若姑姑依旧满眼的疑问。 “是的,时间会让她们自己做出选择的。霓若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的也算见识过不少事情,要知道在任何时候都是弱肉强食,当然也包括个人的运势。如果你是一个没有福气的人,那就算你再强势,最终也只能是个悲剧。”凤栖夫人眼光深邃的说道,“现在宛唐主动回来,说明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与卓曦面对面的较量了,优胜劣汰,很快我们就有答案了。” 霓若姑姑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凤栖夫人长叹一口气接着说道:“当年若不是嫡姐凤毓喜欢上了别人,对夫君没了兴致,也不会在家父安排的宴会上演奏失误,更不会不顾士家千金的形象矫作撒泼,这才给了我机会。” 关于凤栖夫人的往事,霓若也只是略知一二,对于主人们的事她也不敢妄下评论,只能附着凤栖夫人的意思说道:“看来当年的大小姐也是个没用福气的人!” 凤栖夫人看向窗外渐渐有了绿意的群山,喃喃的说道:“不过她最终也得偿所愿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虽然一辈子平平淡淡,受尽家族的非议和白眼,可她却活的很是悠然自得。相比起我们其他的兄弟姐妹,虽然一个个位高权重,但终日战战兢兢,内心无时无刻不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她应该算是最幸福的了!” 沉默了一会,霓若姑姑又想到一事,便小声请示道:“夫人,这次宛唐擅自带了自己的丫鬟过来,该如何处置。” “无妨,她肯定是看到我让卓曦的丫鬟住了进来心里难受,宛唐就是心胸太过狭隘,见不得别人比她好,她将来不会有什么出息的。” 凤栖夫人看了眼霓若姑姑又说道:“你注意她那丫鬟了没?眼角旁,脖颈上,手上都有很多伤痕,肯定是宛唐在这里受了气回去拿这丫鬟撒气的,这丫鬟保不准会有异心,你让人多盯着点,不要让她乱跑就行了。” 娥如可是第一次踏进彩虹泉院的门,看到如此富丽堂皇的处所,好奇的她这里看看,那儿瞅瞅,时不时的就想伸手去摸摸,宛唐则不停的训斥道:“还懂点规矩吗?这是能随便摸得吗?真是没见过世面,你也只配当个下人。” 受了训斥的娥如红着脸站在一旁,也不敢乱看,眼睛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地面,宛唐又白了娥如一眼,心中骂道:“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要不是为了和卓曦斗气,我才不会带这个蠢货来呢。” 想到卓曦,宛唐心里的那股无名火一下子就升腾起来了,她看着碧琼轩的方向,恨恨的说道:“卓曦,你嘚瑟不了几天了,我这次可是专程为你而来的!我不会再死等机会了,我就住在你的身边,我会天天盯着你,只要有机会,我就会让你彻底消失!”宛唐的嘴角挂了一个阴冷的笑意。 “娥如,你去给我泡壶茶去,不知道地方的话就去问问这里的人,顺便再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宛唐吩咐道。 娥如领命出去了,要说娥如办起事来还是挺有一套的,虽然刚来人生地疏,但她很快就找到了泡茶的地方,还和两个丫鬟聊的很投缘。 “长姐,我这初来乍到,还请多指教!”娥如谦卑的说道。 “妹妹客气了,谁刚来不是一样呢,有什么不懂的你尽管说就是了!” “如此多谢长姐了!” 娥如和两个丫鬟聊了一会又说道:“两位长姐在这里当差真是好福气,这里地方又好,所有的人都那么和善,真是让妹妹我羡慕!” “有什么好羡慕的,虽然地方不同但同样是个下人,要是再碰上个光捉弄人的主,那可就只剩苦日子了!” “怎么会呢?咱们这里难道不都是知书达理的姑娘吗?”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另一个丫鬟接着说,“你家姑娘住在西厢,那东厢住的可是凤栖夫人的外甥珺良公子,这个珺良公子啊,可是个混世小魔王,前些日子把我们这里折腾的可是鸡飞狗跳!” 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的把珺良的恶行都告诉了娥如,最后还提醒她要多提防珺良公子。 “啊,怎么会这样,现在我们还住在一个院子里,那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啊?”娥如真没想到她们的对面竟然是一个小魔王。 看着娥如紧张的表情,两个丫鬟又安慰她道:“没事,那都是前些日子的事了,如今珺良公子老实多了,除了喜欢往卓曦姑娘的碧琼轩跑外,其他再没干过啥坏事。” 娥如回去后把从两个丫鬟那里听到的话全部都告诉了宛唐,宛唐听完后冷冷一笑,说道:“这个卓曦还真能招蜂引蝶,到哪儿都不安分!” 珺良第二次到碧琼轩时卓曦正在抄写一部舞典,他坐着无聊就想去后园看看上次卓曦插的枝活了没有。 珺良打量了一圈,看着一根根弱不禁风的小树枝在风中摇晃,便选了一根稍微粗一些的树枝拔了起来,他以为树枝在地上会长得很紧,便使出了内力,可谁知那树枝只是轻轻插在里面,珺良用力过大还把自己给摔飞出去了。 珺良有些晦气的拍了拍身上的土,拿起树枝仔细一看,插进土里的部分很是湿润,而且鼓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点点。珺良也看不明白,就扔下这根又重新拔了一根,看看和那个差不多就扔掉又重新拔一根……不知不觉竟然把所有的树枝都拔了出来。 珺良拍拍手看着满地横七竖八的树枝,无趣的转身要走,可转念一想,这样太明显了,卓曦肯定一下子就想到是自己干的了,缩了缩脖子自语道:“这里的丫鬟太厉害,不好惹,我还是……给它插回去吧。”便发动内力,快速的把地上的树枝又插了回去,等他走的时候,原本整行整列的枝条已经变成了三五一簇,七八一窝的杂木阵了。 珺良有点心虚的在九霄阁待了两天,发现卓曦居然没有来告状,难道是自己重新插回去的枝条活了?到第三天,珺良实在忍不住又跑去了碧琼轩。 可这次来了之后明显感觉气氛不对劲,丫鬟们一个个看到了自己都阴沉着脸,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只有萍儿过来问了一句:“公子有何贵干?”语气也没了之前的恭敬。 珺良咽了口唾沫,朝四周看了看,说道:“卓曦姑娘呢?怎么没见她?” “有人请姑娘帮忙做新赋,姑娘在里屋正忙着呢,这个时候是不能打扰的,公子请回吧!”萍儿漠然的说道。 “哦,没事,我从舅母那里带了点新茶,等她忙完了我们一起品茶。”要是这样被人轰出去了多没面子,脸皮厚点怕啥,只要她们不动手就行了。 “公子还是带上你的茶回去吧,姑娘可没时间见你!”黎月看到珺良直接就下了逐客令。 其实珺良还是挺怵黎月的,可自己堂堂男儿就这样被几个丫鬟撵出去,以后他还怎么在外面混啊?不就是哄女孩子吗,珺良还是有点办法的。 “呵呵,几位妹妹真是忠心啊,其实我真的没什么恶意,只是好奇你们这里的民间曲调,这才来找卓曦姑娘聊聊,卓曦姑娘忙也没关系,我在这里等就是了,这茶你们拿下去泡着喝吧,等下次我再给你们带点好东西。”珺良嘿嘿笑着讨好道。 妹妹?几个丫鬟对望一眼,这珺良公子真是油嘴滑舌,可再怎么讨厌他,人家毕竟是凤栖夫人的外甥, 他要是赖着不走,她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可黎月就不吃这一套,往前走一步逼近珺良说道:“公子是自己走呢,还是我送你出去?”说完握紧了拳头准备把珺良揪出去。 一零七、补偿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完了,完了,这丫头又要动手了!”珺良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黎月!”一声清脆的声音,对珺良来说如蒙大赦,卓曦出来了。 卓曦清冷的目光扫了一眼珺良,转而对众丫鬟说道:“来者是客,不可失了礼数,黎月,请公子进来坐吧。” 珺良满脸堆笑的说道:“卓曦姑娘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这是碧云司奉的新茶,带来给姑娘尝尝!”说着把茶包递了过去。 众丫鬟不屑的看着珺良,盼儿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主动接过茶包说道:“奴婢这就去泡茶,请公子稍待片刻!” 珺良随卓曦进屋后,卓曦问道:“公子今日前来有何赐教?” 珺良摆摆手说道:“岂敢岂敢!我不过是好奇这里的民间小调,所以找卓曦姑娘讨教!”客套话谁不会说啊,珺良有些小得意。 “公子真是折煞小女了!想你中山国的曲风粗犷不失雅致,环转而又豪迈,而这里的小调多是委婉娇柔,公子你怎么会对这样的民间小调感兴趣呢?”卓曦淡淡的说道。 “卓曦姑娘此言差矣,各地的小调都有不同的特色,就像我们练武之人各派系之间所练的功法是完全不同的,多了解一些还是很有必要的。”珺良摇头晃脑的说着,同时还不忘撇黎月一眼。 “卓曦不懂武功,但不知公子可学习过阵法吗?”卓曦不动声色的问道。 “阵法?那是领兵的统帅用的,我们可不学那个。”珺良摇着头老实的说道。 “那公子前几日在我后园摆的阵法是什么时候学的?”卓曦眨着明亮的大眼睛问道。 “后园……”珺良一时语塞,他自然知道卓曦会指责他毁了她们刚插的枝条,可没想到却是这么隐晦的提到,珺良有些尴尬的不知如何回答。 而黎月在旁边看的甚是解气,同时也暗暗佩服卓曦,要是自己的话就只会直接质问珺良,然后开打。 恰好这时盼儿泡好了茶端了过来,珺良立马起身岔开话题说道:“哎呦,这茶真香,快让我们尝尝!” 盼儿给珺良和卓曦倒好茶端了过去,卓曦闻了闻确实很是清香,“啊,这味道真是沁人心脾,快尝尝究竟怎么样?”珺良迫不及待的说道。 卓曦浅酌一口,一股清甜立马在舌间蔓延。而珺良大大的喝了一口后,整个脸顿时就扭曲起来,然后“噗”的一下全吐出来了,吐完后不停的皱着眉咂着嘴说道:“呸、呸,这是什么茶?真难喝,又苦又咸。” 卓曦奇怪的看看珺良,却发现盼儿正低着头在偷笑。卓曦对珺良说道:“这是今年的新茶,难免会有些苦涩,公子若是觉得难以接受,就不要勉强!”遂又对盼儿说道:“盼儿,给公子上杯清水吧!” “好的,姑娘。”盼儿笑嘻嘻的出去了,珺良却一脸警惕的看着卓曦,说道:“算了,算了,可能是你这碧琼轩的水不适合我吧,我还是回去喝吧,告辞。”说完起身就走了。 看着珺良狼狈的背影,卓曦问道:“盼儿,你给他的茶里放什么了?” 盼儿呵呵笑道:“我在珺良公子的茶杯里放了点粗盐,这样,同是一壶茶,姑娘喝的是香的,可珺良公子喝的是苦的!” 萍儿用手指点了点盼儿的头说道:“你呀,真是个鬼精灵!” 盼儿歪着脑袋说道:“谁让他毁了我们的树苗,都已经长出根芽了,真是可惜!就该让他吃点苦头,看他以后还敢捣乱不!” 黎月和奈雯在一旁听得也是呵呵一阵笑,黎月竖起大拇指说道:“盼儿长姐,还是你厉害!”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通过对卓曦的了解黎月慢慢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卓曦不像其她姑娘那样只会装腔作势,她有学识有见地,遇事从不胆怯更不会退缩,也不会一昧的软心肠,对弱者她善良大度,对作恶者她也绝不姑息,像这样爱憎分明的性格,她喜欢!虽然珺良的并不会对卓曦造成什么伤害,但是黎月还是暗下决心要好好保护卓曦,不让她有任何意外! 珺良回去后端起茶壶连着漱了三壶水,等他消停下来就越想越不对劲,以前都是自己捉弄别人,现在怎么轮到自己被人捉弄了?“先是辣椒包,又是苦茶水,我怎么就栽到碧琼轩的几个女子手里了?”珺良越琢磨越难受,不行,我中山逍遥龙什么时候遭过这种罪,一定得讨回来! 可拔了人家的树苗,确实是自己有错在先,就是想讨回来也得先补偿补偿人家。珺良转着圈想了想,对了,霓若姑姑今早不是让丫鬟们把花种子都拿出来挑拣吗,说是这几天就准备下种,是什么花来着?珺良使劲想了想,还是想不起来,算了,反正都是花,明天从舅母那里偷些......不,是拿一些,送给她们,就当时给她们补偿了!正想着,嘴巴里又泛起了苦味,珺良懊恼的对诺以喊道:“给我的水晾好了没?快拿过来!” 第三天,珺良真的偷偷从霓若姑姑管的库房里拿了花种子带到了碧琼轩,这次他学老实了,先是把花种子递上去,又诚恳的说道:“卓曦姑娘,实在对不住,你知道吗,我们中山国山多土少,很少有你那样直接将枝条插地上就能成活的,所以我很好奇,就是想看看这枝条究竟能不能活,那天我大概看了一下,那些枝条和你刚插上那阵没啥区别,估计这个山也不适合你的那阵插法。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说着就像模像样的朝卓曦行了一礼。 卓曦笑笑说道:“公子客气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公子以后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尽管问卓曦就是了。盼儿你去拿个水瓶过来。”卓曦朝盼儿吩咐道。 很快盼儿小心翼翼的抱过来一个瓶子,里面放了好几根枝条,珺良一看吓了一跳,我东西也送了,歉也倒了,你该训也训了,这又是要干什么啊?暗暗提气运力,做好了随时逃走的准备。 只见卓曦轻轻的拿出一根枝条,枝条的下端还滴着水,原来瓶子里装的是水,难怪盼儿那么小心。卓曦拿着枝条把滴水的那端凑近珺良,说道:“公子可仔细看看,这上面是什么?” 珺良低头仔细一看,呀,这枝条上居然长出了三四个白嫩嫩的根须,卓曦说道:“这儿的山和你中山国的山是不一样的,它有石有土,要不这满山的树木花草都是如何长出来的?而且彩虹泉院在建造的时候就专门把有土的地方留了下来,可以在上面种花种草,每年天气回暖就可以在这土里插枝了,可惜时间太短,也就只有两三天的时间。上次被你拔出来的枝条已经长出了根芽,可惜过了时日就不能再插回去了,只能放在水里养根了,至于以后再种回土里能不能成活就不好说了。”卓曦说完又把那已经生了根的枝条轻轻放回瓶里。 珺良看着水瓶中已经长出新叶的枝条,很是不好意思,为了不让自己太难堪他转移了话题:“卓曦姑娘真是渊博,连这些插枝种柳的事你都如此清楚。” 卓曦摇摇头说道:“我原先也不懂,是这里留的书简上有记录,所以我才知道一些。” 珺良很是好奇,问道:“卓曦姑娘不是在专心研读曲辞歌赋吗?怎么又读起这方面的书了?” 卓曦道:“正是从一首名为《垦柳》的曲赋上学到的。这里有一卷《工辞》便是以歌赋的形式记录了各个不同行业的一些具体事宜,内容及其详细,而且用词也巧妙有趣。我也是想验证一下这上面的歌赋,究竟是臆想所撰还是据实记载,才在后园插枝的,没想到还真和记录的一样。” 听了这话,珺良也来了兴致,问道:“真有这样的书?在下可否借来一阅?” 卓曦点点头,说道:“自然可以,萍儿,你去把那卷《工辞》拿过来吧。” 就这样,珺良破天荒的第一次没有捉弄别人,也没有被别人捉弄,而是和卓曦一起研读起了曲赋,而且还读的津津有味。他也第一次见识到,原来曲辞歌赋并不只是那些矫作女子咿咿呀呀传唱的花前月下、郎情妾意,居然连种花垦田,捕鱼织网都可以用歌声来表达。 “那这样的话,我平时爬墙上树岂不是也可制成赋来唱啊?”珺良兴奋的搓着手说道。 “当然可以啊,公子要是愿意,我倒是可以替你写一首。”卓曦看着珺良故意逗他。 “算了,算了,要是真唱出去了,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来找我算账了!”珺良挠挠头说道,众丫鬟们听到他们的谈话都呵呵的笑了起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卓曦要留珺良用饭,可珺良说什么也不在卓曦这儿吃,黎月在一旁打趣道:“公子,你是怕辣呢还是怕苦?放心今天没有油泼辣子,也没有苦茶,就是几样清淡的小菜,你不想品尝一下吗?”说完黎月也愣了一下,自己居然也会和人开玩笑了。 “不......不是了,我......还是回去吃吧,免得舅母又说我。”说完珺良赶紧就走。 “看来这个珺良公子还真是被咱们给吓怕了!”盼儿冲着珺良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说道,大家都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我可不敢吃你们的饭,今天没中你们的招,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又要耍什么花样,哎呀,和这些小丫头在一起待了一中午,真是不容易!”珺良一边嘟囔着一边踏进了九霄阁的门。 碧琼轩里有噎的人说不上话的卓曦,有个凶悍的黎月,有爱整人的盼儿,有不惧怕他的萍儿,可他还就是愿意往碧琼轩跑,究竟是为什么?起先可能是因为好奇黎月,不过舅母说过每个姑娘的身边都有一个高手,所以柔弱的卓曦身边有个功力高深的黎月也就不足为奇。那现在又是因为什么呢?因为碧琼轩里没有人盛气凌人,没有人愁眉苦脸,没有人怨天尤人,每次一想起碧琼轩就想起那里所有的女子,不管是主人还是丫鬟,都让他觉得很温馨,觉得她们更像是......姐妹。今天和她们在一起和平相处的时候,珺良有一种错觉,觉得就像回到了以前,回到和师兄弟们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师兄们时常斥责他,但他还是很开心,因为他能感觉到师兄弟们都是真心待他,现在卓曦给他的感觉就像当年的师兄一样...... 珺良一边想着一边走着,差点就要撞到了门上,幸亏霓若姑姑及时叫住了他,带他去见凤栖夫人,他以为舅母发现他偷拿了花种,在心里已经编了十几个理由,没想到凤栖夫人只是告诉他宛唐来了。 一零八、游山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姑娘,珺良公子来了。”娥如小心翼翼的向宛唐禀报。 宛唐莞尔一笑,说道:“快请!” 等珺良进来后还没站稳,宛唐就向珺良屈膝行礼,态度恭良的说道:“恭迎珺良公子!” 珺良以为宛唐肯定会冷着脸不理自己,没想到她居然向自己行了这么一个大礼,忙拱手说道:“宛唐姑娘客气了,珺良不敢受此大礼,姑娘快快请起!” 宛唐起身说道:“那日在宴会上宛唐失仪,扰了公子雅兴,还望公子见谅!” 珺良一愣,这宛唐今天怎么这么客气,那天明明是自己不对,可她却反过来向自己道歉,究竟是怎么回事? 既然人家态度这么诚恳,自己肯定也得有所表示,忙说道:“惭愧,惭愧,那日实在是我的错,还请宛唐姑娘不要介意!这是上等的丝绸,就赠予宛唐姑娘,权当向姑娘赔罪了!”说完便把那盘丝绸递到宛唐面前。 宛唐示意娥如接过去,笑着说道:“公子真是客气,宛唐却之不恭那就收了,再次谢过公子!”说完又是一礼。 一旁的娥如看的傻了眼,姑娘刚才还怒气冲冲的,怎么转眼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而且听语气好像这位珺良公子还冲撞过姑娘,那姑娘怎么还对他如此的客气,难道姑娘喜欢这个珺良公子?不对呀,姑娘喜欢的是岚阳大人才对。 宛唐笑意吟吟的对珺良说道:“公子来这些时日可还住的惯?” “还好吧,就是有些无趣,没什么好玩的。”珺良回道。 “那是公子对这里还不熟悉,等公子空闲了宛唐可以陪公子各处转转,其实这里好玩的地方多着呢。”宛唐笑靥如花的说道。 一听有好玩的地方,珺良一下就来了精神,问道:“是吗?都有什么好玩的?” 宛唐眼珠转了转说道:“彩虹泉院位于半山腰,眼下正是天气回暖,山间的各种野物就都出来了,西边后墙那里有很多的松鼠,北边那里有几株大树,各种鸟儿都喜欢在上面做窝,还有彩虹河的上游就更好玩了,不过,就是有点危险,宛唐一个人是不敢去的。” 能出去逮个松鼠抓个鸟也比整天待在这里扔棋子好玩,当即珺良就说道:“没事,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好玩,要不明天你就带我去吧!” “好啊,只是,公子要不要请示一下凤栖夫人呢?”宛唐看似善意的提醒道。 “她巴不得我出去玩呢,没事,玩一会就回来了,不用给舅母说。”珺良不以为然的说道。 等宛唐客客气气的送走了珺良,娥如问宛唐:“姑娘,这些丝绸正好给您做件春装,明天奴婢就送到制衣坊去......” 娥如话还没说完,宛唐冷眼看了看那盘丝绸,厌恶地打断她说道:“拿下去,别再让我看见!” 娥如吓了一跳,忙把托盘端上准备送出去,宛唐又厉声说道:“记住,我和珺良公子的谈话一个字也不要往外说,否则我饶不了你!” “是,奴婢记住了!”娥如诺诺的应道。 明天,哼,我就带你去一个我想去的地方...... 春意渐浓,暖风微醺,原本光秃秃的地面已经铺了一层毛茸茸的绿毯,所有的树枝都穿上了崭新的青玉衣。暖风习习,鸟鸣啾啾,珺良很惬意的呼吸着山间的新鲜空气,唯一让他心有不爽的就是身后的宛唐。 宛唐气喘吁吁的跟在身后,没走一会就朝珺良喊道:“公子,你慢点走,我实在......实在走不动了......” 要不是宛唐得给他带路,他真想甩开她大步朝前跑,有心拉她一把,又怕她说自己轻薄,只能耐着性子走走停停等着她。 好容易走到宛唐说的河水上游,珺良放眼望去,竟然被眼前的景致惊呆了。只见远处的山脉如同海浪一般绵延起伏,山峰奇特,崖岭秀致,侧方一条飞瀑正从崖口处飞流直下,随着哗哗的巨响声,落下的水幕又飞溅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雾,阳光照耀之下,一道道彩虹横跃其上。 “山峦秀美,瀑水浩荡,美哉!壮哉!来了这么久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好地方,宛唐姑娘,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珺良欣赏着美景一边提出心中的疑问。 “以前是岚......是和姐妹们无意间找到的,那时我们都还小,经常会来玩,后来恪旗主下了严令不让来这个地方,所以就没有再来了。”宛唐凝视着眼前的飞瀑,想起以前岚阳带她来这里的情景。 “哦,如此美景空留深山却不让人知岂不可惜!却是为何不许来此?”珺良好奇的问道。 “不清楚,可能是觉得这里不安全吧。”宛唐摇着头回道。 “哦,也是,这里山高路险,你们这些弱女子上来是很危险。不过,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我们中山国的山都是雄伟险峻,没有这里的山形俊美,咦,下面那是什么?是凝露堂的房子,是哪里呢?不是彩虹泉院吧,这儿看不的,那是......”珺良一边看着下面一边往前走着。 “公子止步!”宛唐急忙叫道,“前面是悬崖,不可靠前!” 珺良急忙收住脚,看向自己的下面,确实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珺良长吁一口气,后退一步说道:“多谢宛唐姑娘提醒,还真是悬崖啊!” 宛唐看着旁边的飞瀑喃喃的说道:“那座山峰叫飞鸟峰,传说以前有位女子的心上人因为家庭变故远走他乡,那女子终日思念却不得见,便日日来到这山上向上天呼唤情郎的名字,诉说自己的思念。后来女子抑郁而终,化作了一只展翅待飞的飞鸟石,飞鸟石有心起飞可又不知要飞向何处,终日伤心以至于石眼中竟流出了泪水,后来飞鸟石每伤心一次身体就增大一些,眼泪就多一些,时至今日就成了现在的飞鸟峰,而那飞瀑就是飞鸟的眼泪。” 珺良仔细看了看那座山峰,发现确实有些像只飞鸟,瀑布流出的位置差不多就在眼睛的位置。珺良叹道:“真是鬼斧神工,难得!”回头看看宛唐,又半开玩笑的说道:“宛唐姑娘好像有些伤感,难得是想起自己的情郎了?” 宛唐一怔,随即又笑道:“哪里,不过是触景生情,替古人担忧而已。”看珺良沉浸在这景致中,接着说道:“其实这里的日出才是最美的,多叫上些人一起来看会更热闹!” 珺良点点头说道:“是啊,人多肯定热闹,明天你带上丫鬟,我叫上诺以让他们一起来。”不知怎的,珺良想起了碧琼轩的那些女子们,她们才是真的热闹。 “他们?他们不过一些个下人丫鬟,能看懂什么!”宛唐不屑的说道。 珺良看着宛唐愣怔了一下,从昨日至今,宛唐都表现的很是谦和,现在听她这样说珺良很是意外。这个宛唐和卓曦还真是不一样,卓曦的丫鬟可以在她跟前说笑打闹,而宛唐的丫鬟只是诚惶诚恐,就连眼神都是紧张不安的。 宛唐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解释道:“他们每天都干着粗重的活,那里懂得欣赏这些。我是说珺良公子已经来了这么些日子了,难道就没有处的好的朋友吗?” 这句话倒是戳到了珺良的痛处,他在彩虹泉院可是人人都怕,谁看见他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哪儿有什么朋友?珺良有些窘的讪笑一下说道:“这里又不是中山国,哪儿有什么朋友,要是师兄和师弟在的话.....”嗯,不对,好像还真有一个能说上话的人,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朋友。 “对,有一个,哈哈,我怎么可能没朋友呢,本公子的人缘一向很好,到哪儿都有朋友!”珺良哈哈笑着说道,卓曦,她应该不反对自己把她当朋友吧,要是可以的话,她那几个丫鬟都可以算上! “哦,是吗?那真是太好,要是约上好友一起来观看日出,那可算的上是一件美事呢!”宛唐笑着说道,“不知公子的这位朋友我可认识?” “认识,当然认识,就是卓曦姑娘啊!”珺良说完又有些后悔了,宛唐和卓曦向来不合啊! 谁知宛唐却淡淡笑着说道:“原来是卓曦姑娘啊,如此甚好!公子可能不知道,我和卓曦姑娘之间有些误会,一直想找个机会与她和解,不知可否请公子帮宛唐一个忙......” “什么忙,宛唐姑娘请讲!”珺良问道。 “我想请公子明日约上卓曦姑娘来此一起看日出,我也好借此机会向卓曦姑娘解释清楚,消除我俩之间的误会。”宛唐望着珺良诚恳的说道。 “当然好啊,这个忙我肯定帮。”珺良爽快的答应道,他想了想又说道:“只是为什么非来这里呢?你们都是女子,爬山多费劲啊,明天我带你去碧琼轩,我来给你们说和,卓曦姑娘不会不给我面子的!” “啊,去她那里?”宛唐为难的摇摇头说道,“公子不了解卓曦姑娘,她心高气傲,平易不肯与我接近。以前她在浮山院的时候,我去找过她几次,她都不理我.....”宛唐嘟着嘴,一脸的委屈。 “这样啊,那好吧,我把她带到这里,我们一起赏美景,谈心,聊天。”不会吧,卓曦姑娘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不过宛唐姑娘既然这么诚心诚意的求自己帮忙,那自己就帮她一次吧。 “如此,多谢公子了。”宛唐高兴的向珺良施了一礼,接着叮嘱道:“不过,公子可千万不要说是我提议请她的,要不然她就不来了,还有,我......面子薄,公子就请卓曦姑娘一人来就行了,不要带丫鬟,我怕有外人在我开不了口。”宛唐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说道。 “好,明白了,我就说是我请卓曦姑娘上山看景,只请她一人,不让她带其他人!”珺良重复了一遍。 “太感谢公子了!事后宛唐定会厚谢公子的。”宛唐眼波流转,诚意满满的说道。 一零九、爽约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娥如看着外面的天空不免有些着急,姑娘已经出去两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啊?姑娘说是带珺良公子出去转转,他们孤男寡女的在一起合适吗?珺良公子以前总爱捉弄别人,他会不会欺负姑娘呢? 娥如摇摇头,用手敲敲自己的脑袋自语道:“不要胡思乱想了,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虽然宛唐最近动不动就打她骂她,可她还是担心宛唐,生怕宛唐有什么不测,毕竟跟了宛唐两年多了,多少总会有些感情的。其实宛唐以前待她还算可以,虽然有时也会冷言冷语的训斥她,可赏赐也没少给她,而且从没对她下过重手,那次用簪子扎她是生平第一次。 娥如不由得叹了口气,她觉得姑娘最近变了,变得狂暴,变的狠毒,变得……有心机了,变得让她越来越不认识了。她不知道姑娘究竟怎么了,她只希望姑娘能变回以前的样子,变回那个虽然冷漠但很单纯的宛唐。 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和莫义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疏远了,以前她总是盼着见莫义,只要和莫义在一起她就很开心,所有的委屈和辛酸都烟消云散。现在她的内心非常渴望见到莫义,可一见到莫义她又想躲,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面对莫义,娥如也说不清楚。 娥如从怀中摸出那个玉瓢虫,放在掌心里摩挲着,看着这只玉瓢虫,娥如的脑海中浮现出莫义那张还有些稚气的脸庞和那双诚挚的眼睛。莫义待自己一直没有变,难道是自己变了?真的是自己变了吗?娥如难过的闭上眼睛,也许吧,最近自己学会了说谎,学会了阳奉阴违,学会了表里不一,虽然这些并不是出自本愿,可自己毕竟这样做了......两行清泪从娥如的眼角滑落。 “干什么呢?我都进来了你竟然还在这儿坐着!”一声娇喝,把娥如惊了起来,宛唐回来了。 “姑娘回来了,奴婢......奴婢这就给您备茶去!”娥如低着头就要往外走。 “站住!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我让你走了吗?你过来......”宛唐不满的看了娥如一眼,却发现娥如眼角还没来得及拭去的泪痕,“好端端的你哭什么?怎么,觉得跟着本姑娘委屈你了?是不是想换个主人啊?”宛唐阴阳怪气的说道。 宛唐的声音虽然甜美,但在娥如听来却是分外的刺耳,面对宛唐的尖酸刻薄,娥如也不敢辩解,她猛地跪倒在地,低着头说道:“姑娘,奴婢不敢胡思乱想,方才只是担心姑娘的安危......” 宛唐回来的太过突然,娥如来不及收好玉瓢虫,只是随意往袖口一塞,这一跪又跪的太猛,以至于那只玉瓢虫从袖口中滚落出来。娥如没有察觉,宛唐却看见了,她指指地上的玉瓢虫打断了娥如,问道:“那是何物?” 娥如低头一看,这才发现玉瓢虫掉地上了,捡起来后她老老实实的把玉瓢虫递给了宛唐,嚅喏着说道:“姑娘,是一只玉瓢虫......” “哦,玉瓢虫,倒是精巧!”宛唐拿着玉瓢虫翻看了几下,审视的看着娥如问道:“这瓢虫的玉料不俗,做工又这般精巧,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回禀姑娘,这玉瓢虫是......莫义送给我的。”以前宛唐总拿莫义嘲讽她,所以她很不愿意在宛唐的面前提起莫义。 “莫义......”宛唐狐疑的看了眼娥如,又翻看了会玉瓢虫,嘴角一抽冷笑道:“我说怎么连我进门都没听见,原来是在想情郎啊!”一句话说的娥如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宛唐又接着说道“不过,莫义一个下人,怎么可能有这个,该不会是从岚阳兄长那里偷的吧?” 娥如倒吸一口冷气,凭什么这么污蔑莫义?忙说道:“姑娘,不是的,是岚阳大人赏给莫义的,他又送给了我......” “是吗?”宛唐冷哼一声,把玉瓢虫攥在手心里说道:“究竟是偷的还是赏的,等岚阳兄长回来就都清楚了,现在这只玉瓢虫就先留在我这里,等问清楚了再做决定!” 娥如心中懊恼可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应道:“但凭姑娘做主!” “好了,你去给我烧水,我要泡澡。”宛唐命令道。 “是!”娥如低着头准备出去。 “等等,今天中午有人来找过我吗?”宛唐这才想起刚才要问的事情。 “霓若姑姑来过一趟,问珺良公子有没有叨扰到您。”娥如小心的回道。 “哦,她有没有问过我的去向?” “问了,奴婢按照姑娘吩咐的回了,就说姑娘怕珺良公子在这里待的无趣又要生事,便带他四处转转,很快就会回来的。” “好了,以后就按我教你的说,不许乱说,听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娥如向宛唐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晚上,碧琼轩依旧很热闹,春季多风,一到晚上就听到到处呼啸的风声。卓曦用完晚餐后就让大家聚在屋子里做做手工女红,不让她们去院子里当值,每当这时就是黎月最难熬的时候了,其一,她不喜欢与人太过亲近,再者,她对这些针织女红一窍不通,即便看见别人绣花她都觉得头疼。 盼儿给卓曦的杯中添了点水,说道:“姑娘,珺良公子说明天邀你去赏景,为何只让你一人前去,就连我们一个都不许带,这是不是太不寻常了?” 萍儿也过来说道:“是呀,姑娘,毕竟你跟他也不算太熟,让你一人前去我们可不放心!” 卓曦放下手中的毡笔,看着她们笑了笑说道:“你们多虑了,珺良公子虽然顽劣,但心性不坏,他喜欢游玩又好热闹,可放眼这彩虹泉院既没有适合他玩的地方,也没有个能聊得来的朋友,相比之下咱们这里就成了他唯一能聊天的地方了,他把我当朋友邀我去赏景,这也是情理之中。” 萍儿依旧不放心的说道:“可是,他只带姑娘一人前去,万一他在路上使坏可怎么办?” “放心吧,珺良公子其实心性很单纯,他就像个贪玩的孩子,只是想找个人陪他去玩,他不会伤害我的,正好我也借这个机会好好劝导劝导他,让他收收心性。况且他要是真的敢对我不利的话,凤栖夫人那儿他也不好交代。”卓曦依旧云淡风轻的说道。 “姑娘,你就这么相信珺良公子吗?你与他也不过数面之交!”黎月忍不住问道,这么轻易就相信一个人,卓曦姑娘是不是太傻了。 卓曦点点头说道:“我相信他,不过,我更相信我自己。你们知道吗,有时候我们自己的一个念头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你若信他,他便会做出让你相信的事情;你若不信他,他就会做出让你不相信的事情!” 几个丫鬟都不甚明了的相互看了一眼,对于卓曦的这番话她们也是将信将疑,不过姑娘既然说信,那她们也跟着相信就行了。 黎月思索了一下,说道:“姑娘,明天我跟着你去吧,放心,我远远的跟着,不会让珺良公子发现的!” 卓曦朝黎月微笑着说道:“黎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既然我说了相信他,就要完全的相信他,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看着大家有些凝重的表情,卓曦朝大家笑笑说道:“珺良公子说明天带我去的地方路不太好走,人多走的慢反而会误了美景。我明天就先去探探路,如果真的是个不错的景致,那以后我就可以带着你们一起去了,到时就咱们五个一起去,其他谁也不叫!” 大家又嘻嘻哈哈的说笑起来,盼儿问道:“那姑娘明日出行,是不是要禀报下霓若姑姑?” 卓曦点点头说道:“当然,既然身在彩虹泉院,那就要守这里的规矩,明天就让黎月跑一趟,去禀明霓若姑姑。” 黎月听后回道:“奴婢明白。” 是夜,黎月等众人都睡下后,就脱下了白天的衣裙换上了夜行衣,她一路在屋脊上飞跃,直奔霓若姑姑的房间。 霓若姑姑听后说道:“如果只是单纯的游玩那就让他们去吧,珺良公子虽然近来收敛了很多,但还是小心为妙,你悄悄的跟着,去看看珺良公子为何要约卓曦姑娘单独外出,记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许现身。”霓若姑姑又嘱咐了一些事情,便让黎月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珺良就跑到碧琼轩喊卓曦,黎月打开门后看着珺良满脸警惕的说道:“珺良公子真早啊!” 珺良看着黎月嬉皮笑脸的说道:“出去玩都不积极,那还怎么活啊!这次实在不方便,等下次我肯定带你出去玩!” “谁稀罕跟你去玩!”黎月瞪了珺良一眼。 “你不稀罕,可我稀罕啊,黎月,下次我真的带你去.....”珺良“玩”还没说出口就不敢再说了,因为黎月已经冲他亮出了拳头。 “你要是敢对卓曦姑娘不利,我饶不了你!”黎月恶狠狠的说道。 “不敢,不敢,小姑奶奶,你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幸亏卓曦出来了,要不然珺良真的就给黎月跪下了。 哎呦,宛唐啊,为了给你帮个忙差点要了我的小命,回头看你怎么谢我! 珺良带着卓曦一边走一边看景,虽然卓曦走的很吃力,但她一声不吭只是奋力追赶,珺良不由的暗叹,同样是女子,卓曦和宛唐真的是大不相同。 为了不让卓曦走的那么吃力,珺良放慢了脚步,陪着卓曦慢慢走,俩人一路走走停停来到昨天的地方,就看到一轮红日正从远山的后面爬了出来。 珺良左顾右盼看了半天也没见到宛唐的影子,再看看四周的环境,飞鸟峰,瀑布,没错,就是昨天来的地方,可宛唐在哪儿呢?不是说好了今天约上卓曦一起来看日出的吗? 珺良看了几圈转的脖子都有点累,暗自嘀咕:难道是她走的太慢了?算了,还在再等等吧,说不准一会就来了。 一一零、再 约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好久没有这样看过风景,没有喧嚣,没有伪装,放下所有的磕磕绊绊,放下爱恨恩怨,只是纯粹的看景,卓曦对着那轮喷薄的红日出了神。 此刻卓曦将内心完全从身体里释放出来,去感受这山的巍峨,水的奔腾,树的伸展,草的倾吐,花的期待,在这美妙的自然中卓曦俨然已经成为其中的一部分。她轻仰着头,微闭这双眼,伸开双臂,拥抱着阳光,拥抱着清新的空气,拥抱着天地万物。 看着卓曦专注的样子,珺良呆住了,这哪是在看景,这分明是在享受美景!他看景,在意的只是山水的外形和气势,而卓曦则是在感受景,探知景,融入景。 初升的太阳在卓曦的身上撒下一层红色的光辉,映红了她的脸庞,让她整个人都如同天空的云彩一般的绚烂,卓曦才是这幅山水美景中最美的一部分!珺良把这一幕深深的烙印在心里。 良久,卓曦才将神思收回,看着珺良若有所思的样子,笑着对他说道:“这儿真是太美了,宁静,雅致,真是多谢公子,让卓曦能够欣赏到如此美轮美奂的风景。” “不必谢我,要谢的话就谢……”珺良环顾四周,依然没有宛唐的影子,该死,这宛唐不会爽约了吧? “就谢今天的天气好,才让我们看到如此美妙的日出。”珺良嘿嘿笑着随便找个理由给自己解围。 “那是自然,不过不同的天气肯定有不同的韵味,能看到今天的美景卓曦很知足!”卓曦满怀感激的对珺良说道。 “卓曦姑娘客气了,你看旁边的那座山峰像不像一只鸟?那就是飞鸟峰。”于是珺良将昨天从宛唐那里听到的故事讲给了卓曦。 听完珺良讲的故事,卓曦默默的注视着奔腾不息的飞瀑看了一会,开口娓娓说道:“那女子化作飞鸟石后,她的心上人终于历尽艰辛赶了回来。看到这飞鸟石后也是伤心欲绝,此后就日日陪在这飞鸟石的身边,最终化作了草木附在飞鸟石上。每到春夏就为她披上一层绿纱遮挡阳光,到了秋季就为她换上五彩衣裙,到了冬季又换做黄色衣衫配上皑皑白雪为她御寒。飞鸟峰与草木为伴越过千年万年永不分离,直到地老天荒!” 珺良惊讶的看着卓曦,问道:“怎么,你知道这个故事?” “不是适才听公子讲得吗?我只是给它续了一个比较圆满的结局。”卓曦看着飞鸟峰湿润了眼眶,喃喃地说道。 “哦,这样啊,卓曦姑娘,人人都夸你有才,今天真是见识了!”珺良朝卓曦竖起了大拇指。 “公子谬赞了,不过编个故事而已,谁都可以的。”卓曦浅笑着说道。 “那可不一定,”珺良摇着头说道,“有的人就只会触景生情,自怨自艾……”珺良想起了宛唐昨天的表现。 “其实也没什么,这和每个人自身的经历有关……”在美景的陪伴下卓曦的心情很好,不由得多说了两句和珺良聊起了往事。 卓曦讲到了父亲对自己的教导,还有两个弟弟的顽皮,讲这些的时候,卓曦的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幸福和温暖。 今天的卓曦一直在微笑,她的笑和宛唐不同,宛唐对谁都好像带了一个面具,即便笑的很好看,但依然让人感觉很假,是故意作出来的。而卓曦的笑则是发自内心的,很透彻,很纯净,让人感觉整个内心都是宁静的,很愿意与她敞开心扉坦诚相待。 珺良不再想宛唐的事了,也与卓曦讲起了自己的过往。原来珺良在家中排行第七,平日里比较贪玩不好习文,所以经常受到兄弟们的嘲弄,后来他受不了父亲的斥责,干脆离家出走去拜师学艺了。几年都不曾回家的他前些日子刚回来,就被父母逼着去定亲。为了逃避,他不惜假意混迹红馆青楼来毁坏自己的名声,以让那些厌烦的人望而却步。 原来人前顽劣的珺良也有这么心酸不得已的往事,卓曦听完也是唏嘘不已。 两人不知不觉聊到了早饭时间,便一边往山下走着一边继续聊着。经过这一早上,卓曦觉得自己与珺良的关系近了不少,便借机开始规劝珺良,希望他能收敛一下心性,多交些朋友,要多听父母的话,不要忤逆父母的意愿…… 说着说着珺良就不愿意听了,又开始调侃卓曦:“怎么,卓曦姑娘在家时是不是也这样训导弟弟呢?” “差不多吧。”卓曦还没弄明白珺良的意图。 “可是,姐姐,我又不是你弟弟,我的情况和你弟弟的情况又不一样,你不能这么要求我!”珺良又开始调皮了。 “姐姐?”卓曦一愣,你好像比我还大好几岁呢吧?卓曦瞪了珺良一眼,便不再说话只是朝前走。 “哎呦,卓曦姑娘啊,你怎么生气了,我可不是有意要惹你的,我真的挺想有个姐姐的,可我娘也没法给我生个姐姐啊,其他的兄弟姐妹都是其他姨娘所生,比陌生人还要陌生,有时你的样子真挺像我心目中的姐姐……” 等珺良随着卓曦回到碧琼轩时,众丫鬟们就听见珺良一口一个姐姐的叫个不停,大家这是好奇,这怎么出去了一趟姑娘还长辈了,成了珺良公子的姐姐了? 珺良死皮赖脸的非要留在碧琼轩用早饭,卓曦怎么撵都撵不走,嘴里还一直念叨:“姐姐就应该让着弟弟,姐姐不能光使唤弟弟,教训弟弟,还要多给弟弟留些好吃的……” 在碧琼轩所有人的白眼中,珺良吃饱喝足了这才摸着肚皮往回走,临出门时又回过头来喊道:“姐姐,有空了咱们再一起去玩!” 等珺良回到九霄阁时,却看见宛唐正愁眉苦脸的在自己门前徘徊。一看到珺良,宛唐忙跑过来委屈的说道:“珺良公子,实在对不起,本来我是一大早要出门的,可谁知肚子却疼的厉害,你知道女孩子每个月总有几天很不舒服……实在是抱歉啊!” 听宛唐这么一说,珺良也不好再说什么,幸好他今天和卓曦玩的也算开心,便摆摆手说道:“无妨,既然宛唐姑娘身体不适,那就好好休息吧,等你身体好了再去游玩吧。” 宛唐一脸感激的跟珺良告辞后回到了自己房中,一进门立马变了脸,卓曦,你的好日子快到头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宛唐苦思冥想了很久,为了了解卓曦的近况她主动回到彩虹泉院,通过打探和观察,她发现珺良好捉弄人,而且最近又和卓曦走的很近,如果卓曦和珺良在一起时发生了意外,那么大家肯定会认为是珺良所为。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卓曦和珺良制造单独在一起的机会,而且还要有人能看到他们在一起,这样她就可以找机会下手,然后再全身而退。宛唐看着碧琼轩的方向眼中满是杀气,嘴角一抽露出一个阴险无比的笑容,宛唐的这个样子把一旁的娥如吓得久久不能平息。 隔了两天,宛唐再次找到珺良,请他帮自己再去约卓曦出来,这次她再三保证不会爽约,而且为了让珺良安心,她主动提出要和珺良一起走。经不起宛唐的软磨硬泡,再加上珺良也想去“姐姐”那里走动走动便答应了。 碧琼轩的众人看到珺良后都头疼无比,而珺良却感觉良好,他很享受这种别人对他无可奈何的样子,前些日子在这儿吃了不少苦,现在好容易找到对付她们的法子,他可要好好玩一玩,报复她们一下。 “呦,是黎月妹妹啊,我姐姐呢?怎么不见她出来啊!”珺良还是那副欠揍的表情。 黎月眼中冒火,握着拳头却又不能挥出去,心中憋闷冷冷的说道:“珺良公子请自重,你,我不高攀;卓曦姑娘,你也不要高攀!” “唉,妹妹啊,你怎么能这样说呢,真是让哥哥好伤心,要知道你们四个人当中哥哥最喜欢的就是你了,你越凶哥哥越喜欢,呵呵!”珺良嬉皮笑脸的调侃黎月。 “你找死!”黎月的拳头握紧了又放开,放开又握紧,最后忍无可忍的她一把揪住珺良的耳朵使劲拧了起来。姑娘不让伤害他,拧耳朵总没事吧,他这么没皮没脸,要是不给他点教训,以后指不定还会怎么样! “哎呦,疼死了,妹妹,你快松手。”黎月手劲很大,珺良是真的疼了,可他越喊妹妹,黎月就拧的越使劲。 “谁是你妹妹?”黎月咬牙切齿的问道。 “哎呦,没.....没人,你不是妹妹,你是姑奶奶,姑奶奶,你饶了我吧......”珺良觉得耳朵火辣辣的疼,快被黎月拧掉了。 珺良的惨叫声把其他人都吸引了过来,卓曦看到后忙叫黎月松手,黎月凑近珺良耳朵说道:“你最好老实点,要是再这么没正形,下次可就不是拧耳朵这么简单了!”说完这才松开手。 “是,是,记住了!”珺良一边答应着,一边揉着耳朵朝卓曦跑去。黎月以为珺良会收敛些,谁知道他直接躲到卓曦身后,指着黎月喊道:“姐姐,她欺负我,你要给我报仇!” 面对珺良的赖皮,卓曦知道你越认真他就越来劲,不如先由着他,看他还要怎么闹。卓曦笑笑对珺良说道:“黎月性子急躁,你做兄长的要多担当,不要老欺负女孩子!” “啊,我欺负她?明明是她欺负我才对!”珺良哭丧着脸委屈的指着黎月说道。 “再怎么说她都是女孩子,你一个堂堂男儿就该让着她,另外还要学会敬重女孩子,不要做女孩子不愿意的事情。”卓曦笑着袒护黎月。 好吧,我认输,没想到卓曦耍起赖来比自己还厉害,珺良沮丧的一叹气说道:“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听着就是。” 卓曦莞尔一笑,说道:“知道错就好,你是不是该向黎月道歉啊?” “什么?”珺良吃惊的张大了嘴,“我还要向她道歉,这......太过分了吧!” “刚才是因何而起?”卓曦看着珺良一本正经的说道。 “刚才......”珺良语塞,还不是因为自己嘴贱! “我才不要他道歉,他以后离我们远点就行了!”黎月说着转身就走了。不过刚才卓曦说的话倒是让她心里很舒坦,甚至有点......感动。 一一一、坠崖 - 歌动天下 - 终究一浮尘 “姐姐,你看我的耳朵都成什么样子了,明明是我被欺负了你还要我道歉,不行,你得赔偿我!”看着黎月走了,珺良继续朝卓曦耍无赖。 “你想让我怎么赔?”面对着油盐不进的珺良,卓曦真就把他当成自己顽皮的弟弟了。 “哦.....这两天气温回升,早上山里有雾气,在山顶看去云雾缭绕就像仙境一般,姐姐就陪我再去看一次景吧!”珺良歪着脑袋想想说道。 “又去看景?”卓曦有些奇怪,珺良这么喜欢去山里看景吗? “是啊,上次你也说了,不同的天气有不同的韵味,难道姐姐不想看看这仙境是什么模样吗?”珺良认真的说道,其实这样都是宛唐告诉她的。 “那......好吧。”卓曦想了想,这两天自己一直忙着作新赋,出去看看景也好。 “好,不过明天你要自己去,我从九霄阁直接过去,这样能节省些时间,你看可以吗?”珺良提议道。 “可以”卓曦点头道。 第二天一大早,宛唐就叫上珺良朝山顶走去,虽然天还没亮,但珺良还是发现宛唐带他走的不是那天的路。 “宛唐姑娘,上次我们走的不是这条路吧?”珺良仔细看了看四周问道。 “公子好眼力,确实不是,这上山的路不止一条,从九霄阁走这条路比较近。”宛唐平静的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珺良想想也对,这么大的一座山怎么可能只有一条路呢? 今天的宛唐好像攒足了精神,比上次走的明显快多了,珺良根本不需要停下来等她就能跟上。俩人一路往上走着,眼看就要走到地方了,宛唐突然脚下一滑,“哎呦”一声摔倒在地。 “宛唐姑娘,你没事吧?”珺良忙跑过来扶她。 “没事,只是不小心滑了一下。”宛唐扶着膝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下?”珺良看着宛唐有些吃痛的模样,皱着眉提议道。小姑娘就是不惊摔,就这么一下,感觉宛唐都快站不起来了。 “多谢公子关心,我真的没事,啊......我的裙子!”宛唐拉着被划破的衣裙吃惊的叫起来。 “裙子?裙子怎么了?”珺良顺着宛唐的目光望去,只见宛唐的裙摆确实被撕破了一块。 “啊,这可怎么办呐?眼看着快到了,可裙子却破了,等会我怎么面对卓曦姑娘啊?”宛唐说着居然嘤嘤的哭了起来。 “裙子破了和见卓曦有什么关系?”珺良有些搞不懂了,女孩子就是矫情。 “公子你不了解卓曦姑娘,她待人对事都很严苛,要是我穿着这破破烂烂的衣裙,她肯定会说我没诚意,故意给她难堪的!珺良公子,我可是实心实意要与她和解的,我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她对我有成见。”宛唐含泪带雨的对珺良述说着。 “怎么会呢,卓曦不是那样的人,没关系,她不会介意的。”珺良耐着性子劝宛唐。 “怎么不会呢?公子你与她认识才多久?我跟她认识这么久了对她可是了解的很,不行我得回去换件衣服。”说着站起来就要往下走,可刚走了没两步又一下子跌坐到地上。 “呜呜......我这不争气的脚......好疼啊!”宛唐一边揉着脚一边又抹开了眼泪。 这宛唐......真是麻烦!珺良压着快要冲出来的火气,无奈的对她说道:“好了,好了,你别跑了,还是我替你去取件衣服吧,你就坐在这儿等着我!”说着转身就往山下走去。 “公子!”宛唐叫住了珺良。 “还有何事?”珺良以为宛唐改变主意了,回身问她。 “我......有点冷,能不能借公子的大氅......”宛唐满眼期待可怜巴巴的说道。 珺良脱下外氅扔给宛唐,转身快步走下山去,他怕自己再多待一会忍不住要冲宛唐发火。这小姑娘真是麻烦,以后别没事给自己找事了! 等珺良走远了,宛唐冷笑一下,捡起珺良扔在地上的外氅披在身上,猫着腰顺着路沿朝上走去。 另一边,卓曦正在从上次跟珺良走过的路上慢慢朝山顶走去,她一边感受着晨风的清凉,一边看着天上已经褪成浅白色的月亮,在心中感叹着自然的美妙。 不知道是不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卓曦感到自己的眼皮不停的跳,她揉了揉眼睛,又使劲眨了眨,右眼不跳了,可左眼又开始跳了。看来以后晚上不能看书看太晚了,要不然眼睛会不舒服的。 卓曦看看四周渐渐清晰的景致,不知怎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落草岭的众人,她暗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母亲,母亲的病现在好了吗?父亲呢,父亲又在做什么呢?两个弟弟有没有调皮捣蛋啊?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飞鸟峰的旁边,珺良还没有到,卓曦站在那里往下望去,果然团团雾气正在悄悄蔓延,流连在山间就如同给群山披上了一件白色的丝绸,一切都显得亦真亦幻。卓曦淡淡一笑,轻声说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难道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雾气太重,以至于初升的太阳都是模糊的,只能看到红彤彤的一片。“这迷幻的景色倒也不失唯美。”卓曦往前走了几步,想把周围的景色看的更清楚些,咦,是什么东西在悬崖边上闪闪发光?卓曦好奇的走过去俯身仔细一看,是一支银身嵌水晶的步摇。 奇怪,这里怎么会有女子的饰物?卓曦好奇的捡起来这支步摇看了看,好像在哪里见过,再仔细一看,不由的大吃一惊,这不是宛唐的步摇吗?当时被宛唐软禁在逐月阁时就经常看见她带着这支步摇,难道宛唐也在这里? 卓曦惊疑的起身四看,太阳出来后雾气慢慢上升,现在她所站的位置已经聚拢了片片雾气。卓曦仔细辨认着四周的景物,但是她周围的雾气挡住了视线,她模模糊糊的看到离她不远处有一个人影,她睁大眼睛努力辨认着,看衣物好像是珺良的。“珺良公子,是你吗?”卓曦朝那人影喊了一声。 那人也不吭声,只是慢慢的朝前卓曦走去,卓曦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珺良今天好奇怪啊,不由的又朝那人影喊道:“珺良公子,你在那里吗?你约我来此看景,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啊?” 终于,那人影说话了,不过,却是女子的声音:“我要你来看景,我还要你永远留在这景中!”,终于那人影走到了跟前,卓曦看清楚了,来的居然是宛唐,而且她还穿着珺良的衣物。 “是你让珺良公子约我来此的?”卓曦一看见宛唐,似乎就明白了,“你和珺良联手设计我?” “联手?”宛唐冷笑一声,“卓曦,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你值得我和别人联手吗?那个珺良就是个蠢货,不过是被我利用的棋子罢了!” “你把我骗到这里到底想做什么?”卓曦警惕的看着宛唐,她这么煞费苦心的设计自己,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做什么?”宛唐阴冷的眼神直盯着卓曦说道,“我只是想要回属于我的东西!” “宛唐姑娘,我不欠你的,你失去的东西应该想想自己的问题!”卓曦冷峻的回应她。 “我的问题,我有什么问题?我原先在这儿待好好的,可你来了以后岚阳兄长不理我了,鸿安先生动不动就训斥我,现在就连凤栖夫人也开始冷落我了,卓曦,你就是个祸害,你就不应该待在这里!”宛唐近乎疯狂的朝卓曦喊道。 “宛唐,这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即便我不出现在这里也会有别人取代你的,因为你的自私,任性,狭隘才导致了你今天的现状!”卓曦看着宛唐毫无惧色的回道。 “你胡说!”宛唐冲上了就要朝卓曦的脸上扇去,卓曦往旁边一躲,宛唐扑了空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卓曦,你个小贱人,你还敢跟我动手,呜呜......”宛唐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卓曦冷眼看着宛唐坐在地上撒泼,等她哭的差不多了,蹲下身来对她说道:“其实你本来挺不错的,就是太爱计较了,有些事情,你越计较就失去的越多。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如果你能放下成见,我会帮你把属于你的东西都找回来的。” 宛唐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说道:“真的吗?你真的要帮我吗?” 卓曦坦诚的看着宛唐,站起身来朝她伸出手说道:“放心,肯定会的,我本来就是这里的过客,不会影响你的!” 宛唐看着卓曦纯真的脸庞,嘴角慢慢露出一丝笑意,她缓缓抬起手朝卓曦的手伸去,就在快要接触到卓曦的手时,宛唐突然整个身子往前一扑,把卓曦重重的推了出去。 毫无防备的卓曦被宛唐用力的这么一推,身体就像一颗石子一样飞了出去,然后就朝下飞速坠落下去...... 宛唐站起身来拍拍手,走到悬崖边朝下看了看,说道:“你说的对,你只是这里的过客,现在你一走,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就会都回来了。卓曦,你这么喜欢这儿的风景,你就留在这里慢慢看吧!” 随后,宛唐捡起地上自己的水晶步摇,摩挲了两下说道:“还要多谢你,要不然她也不会自己走到崖边,还有,也谢谢你!”宛唐看了看身上珺良的外氅,从上面撕下一块扔到树枝上,然后心满意足的朝山下走去。不过,她没注意到的是,在她撕下珺良的衣物时,一个物件从她身上掉落下来......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