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 - 歌尽乱世情缘 - 梓阁 上海火车站人头攒动,一辆火车刚刚进站,接站的人们拥了上去,一个身材矮小,穿着学生装,戴着学生平顶帽的清秀少年被挤在人群中间,他用力地拨着人群向前走着,不时地蹦跳着,瞪着大大的眼睛向车窗里看,神情既紧张又兴奋。 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偷却趁着人多,在他蹦跳时快速地扯掉了她腰间挂着的钱袋,然后转身拔腿就跑,少年反应还算迅速,马上大喊一句:“小偷!给我站住!”小偷听见了他的叫声,更是加快了速度,拼命地拨着人群向前跑去,不时紧张地回过头看他一眼,少年恨得咬牙切齿,同样用力地拨着人群,嘴里狠狠地骂道:“敢偷我的东西?你不要命了吧!” 少年拼命地追着小偷,脚下却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突然一滑,身体向后仰去,“啊……”少年大声地叫了一声,就在这时,一个刚下火车的年轻男子敏捷地放下了手中提着的箱子,伸出手去扶少年,他俯下身来托住了他的腰,两人四目相对,少年顿时怔住了,他瞪着大大的眼睛出神地看着他,他从没看见过这么好看的脸,棱角分明的俊秀面庞,浓眉,凤眼,眼神温柔而深邃,鼻子挺而直。年轻男子也看着少年,他温柔的笑容里带着些许邪魅,少年沉醉在他的迷人的笑容里,他还不知道,这个男子是自己家生意上最大的对头――徐家少爷,徐正扬的独子徐瀚谦。 徐瀚谦单手托着少年,心里想:刚下火车就碰到个女扮男装的调皮小丫头,这柔软的腰身哪是男孩子能有的。看她这双水灵的大眼睛,雪白的皮肤,如果换上女孩子的衣服一定是个小美女。 徐瀚谦轻轻地扶起少女,让她站定,女扮男装的顽皮少女回过神来,扯了扯衣服,不好意思地迅速抬眼看了他一眼,脸颊泛起红晕,然后便微微低下了头,小声地说了句:“谢谢你。” 徐瀚谦依旧笑着看着她,笑容中带着一丝邪气:“小兄弟不必客气。” 少女刚要回话,却看见不远处一个高大俊朗的男青年向她走来。 “大哥!”女孩惊喜地叫了句。 徐瀚谦回过头去,但是他的目光却落在年轻男子后面的一个中年男人身上。 “大哥,”男子走近之后女孩高兴地说,“你来接姐姐吗?” 男子点了点头,然后严肃地对她说:“你怎么偷偷跑出来了?” 女孩眨着大眼睛,吐了吐舌头,然后想起身边的徐瀚谦,马上对男子说:“大哥,这位先生刚刚帮了我,不是他的话我刚才可就要重重地摔个大跟头了。” 男子看向徐瀚谦,礼貌地对他说:“谢谢你帮了我……”他看了眼妹妹的男孩子打扮,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位先生不必客气,”徐瀚谦马上看出他的些许为难,微笑着接过他的话,“举手之劳而已。” “大哥,”女孩嘟着嘴仰着头看着男子,“我的钱袋被一个小偷抢去了。” “是这个吧,”男子把身后的手拿到胸前,手上竟然提着一个小小的钱袋。 女孩的眼睛瞪得老大,她一把把钱袋拿到自己手上仔细看着:精致的做工,金色丝线在红色的钱袋上绣着一个“琳”字,不是她的还会是谁的? “大哥,这……怎么会在你手里啊?”女孩吃惊地看着男子。 “我截住了那个贼,抢我田家的东西可没那么容易。”男子语气中透着一丝冷漠和不屑,说完嗔怪着看着妹妹。 女孩开心地笑着:“大哥就是了不起。” 徐瀚谦看着两个人,听着他们的对话,心想这两个人定不是来自普通人家。 “少爷,”就在这时,走在男子后面的中年男人也走了上来,他恭敬地对徐瀚谦说,“老爷让我来接您。” 中年男人说完把目光移到男子的脸上,突然愣了一下,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林叔,”徐瀚谦看出中年男人的异常,若无其事地笑着对他说,“我们走吧,”然后看向那对兄妹,“两位再见。”说完和中年男人离开了。 道过别后,女孩凝神望着徐瀚谦远去的背影,突然想到自己忘了问他的名字,不禁后悔不已。 “琳琳,”男子打断了她的思绪,“快去找静歆。” “哦,”女孩想到正事还没办,暂时把没有问徐瀚谦名字的遗憾抛在了脑后。 “你们……是来接我的?”这时,一个样貌美丽动人,气质清新脱俗的女孩站到了两人面前,她便是兄妹两个要接的人――田家大小姐,田静歆。 “姐姐!”琳琳兴奋地叫着,一下子扑到田静歆身上。 田静歆身边的小丫鬟恭敬地和少爷小姐问好。 静歆被骆琳紧紧的抱着,她脸上的表情从错愕随后变得平和而喜悦,她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背然后松开了手,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一些的妹妹,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琳琳长大了。” 静歆的视线移到男子身上,她轻轻地投到男子的怀里,柔声叫道:“大哥。” 男子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微笑,欣慰地说了句:“终于回来了。” 兄妹三人并肩向前走去,琳琳羞涩地小声在静歆的耳边说:“姐姐,刚刚我遇见了一个人。” “什么人啊?”静歆问道。 “就是……”琳琳的脸上又泛起红晕,“就是……” “少爷,”徐瀚谦坐在车里,接站的中年男人对他说,“您知道刚才那两个人是谁吗?” 徐瀚谦迟疑了一下,说道:“不知道。” 中年男子认真地告诉他:“那个年长的是田氏商会会长田家明的长子田杰皓,那个年纪小一点的……” 徐瀚谦见中年男人犹豫了,知道他被女扮男装的骆琳骗到了,嘴角再次浮现出略带邪气的微笑。 “应该是田家明的养子,叫骆蒙。”中年男人接着说。 “田家明有几个孩子?”徐瀚谦不禁好奇起来。 “四个,”中年男人回答,“他有一对亲生儿女,长子田杰皓就是我们刚才见到的那个,田杰皓的亲妹妹和您一样出国留学,另外还有一对收养的儿女,是双胞胎,姓骆,男的叫骆蒙,女的叫骆琳。” “这田家好像还有点儿意思。”徐瀚谦随口说了句。 “少爷,田家可是我们徐氏商会生意上最大的对手,那个田杰皓,是现在上海商界后起之秀里面最有能力的,他在夏峰的帮会里做事,颇受夏峰的器重,你们两个将来是商会的继承人,他甚至也会是帮会的继承人,是少爷您最大的对手。” 徐瀚谦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爸,”出国两年,静歆终于回到了家。 父亲田家明看着眼前的女儿,慈祥地笑着:两年了,女儿长大了不少,她扎着烫过的卷发,穿着一条漂亮的白色西洋裙子,脚上穿着一双白色高跟鞋,这样一身洋气的打扮并没有掩盖她出尘脱俗的清丽气质,反倒是让她呈现出一种中西融合的、独特的美,美得恰如其分。田静歆今年十九岁了,是个沉静温婉、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和母亲一样,她温柔善良,美丽聪慧。 “琳琳呢?”田家明目光转向田杰皓,神情严肃。 “她……”田杰皓犹豫着。 田家明吸了口手上的烟斗:“她跑出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是不是也去火车站接静歆了?” “爸,”静歆微笑着,“琳琳想我了,想早点见到我,您就别生她的气了。” 田家明扭过头慈祥地看着静歆:“对,咱们先不管她,你先上去休息,晚些和爸爸好好聊聊你在国外的事。” 静歆微笑着点了点头,向楼上走去,田家明看着她的背影,突然眉头深锁,说了句:“回来了,可是在我身边还是呆不长。” 田杰皓听了父亲的话感到很困惑,不解地问道:“爸,为什么说静歆‘呆不长’?” “来,你坐下。”田家明和田杰皓一同坐到沙发上。 田家明长长地叹了口气,对儿子说道:“杰皓,现在商会的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田杰皓点了点头:“是啊,租界内法国人的限制越来越多,巡捕房那边也不好做,况且徐家的商会又依附着自己帮会的势力,步步紧逼,频频跟我们抢生意。” 田家明目视前方,眼神迷离:“前几天胡督察长和我谈了一次。” “胡督察长?”田杰皓有些惊讶地问道。 “嗯,”田家明又吸了口烟斗,“胡督察长提出想和我们合作……” 田家明还没说完,田杰皓就明白了:“督察长的位置要换届了,胡督察长最大的竞争对手叶志海最近和法国人关系好像特别密切,胡督察长找您谈话一定是想通过我们家,间接借夏伯伯的势力,凭借夏伯伯和法国人的关系,争取他连任的机会。” 田家明对儿子投去了赞许的目光,田杰皓二十五岁,是一个成熟干练的年轻人,并且像父亲一样,沉稳内敛而且心思缜密,可能是丧母让他过早成熟的缘故,他的性格里有着更甚于父亲的独立和冷漠。田杰皓从学校毕了业就进了商会帮父亲做生意,他很有才能,比起父亲只是少些经验罢了,并且他很有事业心,做事追求完美,对生意上的事兢兢业业、认认真真,很快就成为了父亲生意上的得力助手,上海商界的一位有名青年才俊,田家明对儿子很有信心,认为他将来一定可以将自己的事业很好地做下去。 “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直接找夏伯伯呢?还有,他的‘合作’具体是指什么?”田杰皓问父亲。 “因为……”田家明顿了一下,看着田杰皓说,“你夏伯伯没有子女。” “没有子女?”田杰皓这下不明白了。 “对,胡督察长想用联姻的办法把我们两家拴在一起。” “联姻?”田杰皓皱起眉,“爸,你不是想把静歆嫁到胡家吧?” 田家明也紧紧皱起了眉:“不错,如果我们两家结了亲,对我们以后的生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算他不能连任……” 田杰皓刚要开口打断父亲的话,田家明又说:“静歆和蒙蒙的事你是知道的,他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是姐弟,我不能让他们在一起,所以两年前我送静歆去法国读书,就是想冷却一下他们的感情,等静歆回来我就给她找个婆家。” “可是这婆家也不一定就得是胡家啊,”一向冷静沉稳的田杰皓紧张起来,“胡督察长的两个儿子胡振豪和胡振飞我是知道的,两个都是名声在外的花花大少,整天流连于舞厅、赌场,一无是处,怎么能把静歆嫁给这样的人呢?” 相亲 - 歌尽乱世情缘 - 梓阁 骆琳的孪生哥哥骆蒙和她的性格、喜好截然不同,他虽然也偶尔调皮,但是更喜欢安静,这个十七岁的俊美少年中等身高,稍微有些瘦弱,白白的皮肤,清秀的面庞上是一双大大的眼睛,他的眼神总是那么清澈,仿佛能让人从他的眼睛一直望到他那颗单纯透明的心,标致的鼻子,微微上翘的上唇,头发微黄,但是却不显得憔悴,特别是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的头发会微微泛着金色的光芒,全家人经常说骆蒙长着一头奇异的头发。不得不说,骆蒙的长相和气质都有点像女孩子,而他善良、单纯的内心和外表一样惹人怜爱。骆蒙比田静歆小两岁,外表文质彬彬,内心单纯善良的他没有追求名利和权势的野心,拥有恬静的心境,这是他和姐姐田静歆最大的共同点,因此两人特别聊得来。 骆蒙早就知道了静歆哪天回来,他比骆琳更加迫切地希望见到静歆,可是却没有从学校逃课去车站,整整两年时间,他时时刻刻都盼着这一天的到来,所以并不急于这几分几秒或者几个小时。 田家明看到骆蒙放学回到家急匆匆地跑去后花园的背影,微微皱眉,心想他们的感情绝对不能发展下去,而如今,将静歆嫁出去似乎是处理这件事情最好的方法…… 骆蒙来到后花园,在花园门口停下了脚步,他看到田静歆静静地站在画板前画着画,夏日傍晚的阳光和煦,给整个花园镀了一层金,微风轻拂,她的发丝和白色的裙摆轻轻飘动,旁边空着的秋千也随着微风轻轻地悠荡着,一切就像静歆出国之前一样,骆蒙欣赏着眼前这幅安宁美好的画面,觉得他们之间并没有隔着两年分离的时光,他嘴角微微上扬,看着仙女般的姐姐轻轻动着手中的画笔,过了一会儿,他微笑着慢慢走了过去,轻轻地坐到秋千上,双脚踏着地,缓缓地荡动起秋千,田静歆画得专注,没有注意到这一切,而骆蒙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微笑着看着她,在他的心里,时光仿佛已经凝结。 过了半晌,田静歆终于觉察到了,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扭过头去看到了骆蒙,她内心无法言说的欣喜,最终也只是化成了两个字:“蒙蒙。”她的声音温柔而悦耳。 “姐姐,”骆蒙从秋千上站起来,收起笑容,深情地看着脸上挂着惊喜微笑的田静歆,“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蒙蒙,”田静歆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我再也不走了。不管爸和哥让我去哪,我都不会去。” 二人相视而笑,两年来,静歆在国外一次次回想当年十五岁的骆蒙含着眼泪给她送行时的情景,一次次想象二人重逢时的情景,此刻这重逢的情景和她想的一模一样,没有热情的拥抱,更没有客套的寒暄,而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彼此……漫长的两年终于过去了,虽然两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了些变化,但是彼此之间的那份默契却丝毫没有消退,只要他们两个在一起,即使不多说什么,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和感情。 骆蒙让田静歆坐到秋千上,然后绕到她身后推起秋千……田静歆边荡着秋千边不时回过头看他,她看到她的蒙蒙长大了,他的个子长高了,俊秀的脸庞也有了属于男人的棱角,唯一没变的是他的眼睛,依旧明亮而清澈。 “姐姐,从小到大,爸只打过我一次,你还记得是为什么吗?”骆蒙轻声问。 田静歆腼腆又幸福地笑了:“记得,是因为你当着全家人的面说‘我长大了要娶姐姐’。” 骆蒙将秋千停住,他绕到田静歆面前蹲下,深深地注视着她:“姐姐,我不知道爸是因为觉得小孩子说这种话不得体而打我,还是真的认为我不能娶你,但我不管是为什么,即使是后者也无所谓,就算他反对,就算所有人都反对,我还是要和你在一起,总有一天我要娶你。” 田静歆的眼里泛起泪花,透过朦胧的视线,她微笑着看着骆蒙,觉得感动又幸福,她知道这个一直以来看似柔弱的少年已经长大,即使他们的未来会有风雨,他也会用一个男人的力量来保护她。 不远处,田杰皓双手插在口袋里驻足看着骆蒙和田静歆,眉头深锁。 徐家,这所比田家更大的宅子平日却也比田家更加冷清,在徐瀚谦回国之前,只有徐正扬一个主人住在这里,和他说话的只有管家、下人还有替他办事的手下,而徐瀚谦回来之后,由于父子两人之间多年来就存在隔阂,所以他们很少聊天,而是同在这座豪宅里各自孤单着。 “瀚谦!”一个穿着紫色洋装,扎着卷发的女孩跑进徐家的院子,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满脸挂着喜悦之情,使她看上去神采飞扬。 徐瀚谦坐在院子里的白色椅子上,旁边是一张白色的圆桌,桌上放着几本书。他扭过头看着跑过来的女孩,嘴角扬起他招牌似的笑容。 女孩来到他的面前,眼睛里满是喜悦地看着他。 徐瀚谦旁边的一个年轻的下人模样的男人弯下腰笑嘻嘻地对瀚谦说:“少爷,您可回来了,胡小姐听说您这几天回来,都不知道来了多少趟了。” 徐瀚谦把手中的书放在桌上,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着对女孩说:“珍珍,好久不见。” 眼前的女孩就是督察长胡世林的女儿胡珍珍,胡世林有两个儿子,只有胡珍珍一个女儿,她又是正室所生,所以便成了胡世林的掌上明珠,被捧在手心里,在家里全家人都围着她转,在外面更是蛮横霸道。 “你想我了吗?”胡珍珍扬着笑脸,丝毫没有害羞地问道,惹得徐瀚谦旁边刚才说话的男子忍不住偷笑。 徐瀚谦给男子递了个眼色,然后看着胡珍珍:“两年不见,当然想了,进屋坐吧。”接着对男子说,“阿同,把桌上的书收一下。” “知道了,少爷。”阿同答应道。 徐瀚谦带着胡珍珍进了屋,几个下人开始窃窃私语。 “嘿,你说咱们少爷喜欢胡小姐吗?”其中一个下人问阿同。 “这……我也不知道。”阿同说道。 “我看不像,再说了,咱们少爷在出国之前就是个花花公子,喜欢他的女孩子能从徐家排到少爷学校。” “你少多嘴!”阿同厉色道,“‘花花公子’是你说的啊?再说那都是那些女的喜欢咱们家少爷,”阿同伸手狠狠拍了一下对方的脑门,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你把书收一下。”说完走开了,留下对方揉着头,用眼睛偷偷瞟他,嘴里小声嘟囔着,“少爷又不是没带女人回来过。” 客厅里,徐瀚谦和胡珍珍坐在沙发上。 “瀚谦,你真的想我了?”胡珍珍看着徐瀚谦问,眼里满是期望。 徐瀚谦笑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她,他站起身来走了几步,感叹道:“两年了,我想这里的一切,现在终于回来了。” 胡珍珍并没有因为徐瀚谦不正面回答自己而沮丧和失望,她兴致勃勃地站起来跑到徐瀚谦身边拉着他的胳膊:“瀚谦,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好啊,我们出去玩,吃好吃的。”徐瀚谦对她说。 胡珍珍开心地笑着,重重地点着头。 胡珍珍和徐瀚谦玩了一整天,心里满是喜悦,回到家里却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父亲脸上带着一丝愁容。 “珍珍啊,到爸爸这里来。”胡世林叫住刚刚从外面回来的胡珍珍。 胡珍珍高兴地跑到父亲身边坐下,沉浸在幸福里的她并没有把父亲脸上的不悦放在心上。 “珍珍,你出去了一个下午,都做什么了啊?”胡世林试探着问道。 胡珍珍收起了笑容,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我和瀚谦出去玩了。” “真的是去找他了?”胡世林拉下脸,“你去找他干什么?” 胡珍珍撅着嘴,不耐烦地说:“爸,我知道您因为年轻时候的事儿记恨徐伯伯,所以不喜欢我和瀚谦在一起,你怎么那么小气啊!” “你瞎说什么呢?”胡世林更加气愤。 “我才不是瞎说呢,外头的人都说了,你和徐伯伯年轻的时候都喜欢徐伯母,可是徐伯母最后嫁给了徐伯伯,所以你就记恨徐伯伯,不希望我和瀚谦在一起!”胡珍珍大声说。 “你这都听谁说的!”胡世林“嚯”地站起身,“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清楚,”胡珍珍也站了起来,“人家都说了,徐伯母活着的时候,徐伯伯对她好得不得了,连现在她不在了徐伯伯也没再娶,你看你呢?我妈还活着呢,你就又娶了两个老婆,要是当初徐伯母嫁给了你,气也气死了!”胡珍珍丝振振有词,毫不顾父亲的感受。她知道父亲对自己的宠爱,就算他生气了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所以一点也没有害怕,依旧理直气壮地说:“你的事我不管,反正我喜欢和瀚谦在一起。” 胡世林见自己使硬的是管不住这个女霸王了,便想哄着她来:“来来,宝贝女儿,坐下。”说着拽着女儿的手,两人又坐到沙发上。 胡珍珍把脸转向一边,不看父亲。 “呵呵,”胡世林挤出笑容,“女儿,爸爸知道你喜欢瀚谦,爸爸也承认他是个出色的孩子,长得好,学识好,家世好,也难怪你会喜欢他。” 胡珍珍听到父亲夸奖徐瀚谦,喜上眉梢,把脸转了过来,洋洋得意地看着父亲,仿佛徐瀚谦已经是她的男朋友。 “但是……” 胡珍珍又变了脸色:“但是什么呀?” “但是,爸爸有更好的人选来做我的女婿。” “你说什么呢啊?哪有人比瀚谦还好?”胡珍珍又不高兴了。 “呵呵,这个人可绝对不比徐瀚谦差,”胡世林笑眯眯地看着女儿,“他叫田杰皓。” “田杰皓,谁啊?”胡珍珍满不在乎地问。 “这个年轻人可不简单啊,他可是田氏商会会长田家明的儿子,据说这个田杰皓特别有头脑,有办事能力,田家明年纪大了,整个商会越来越倚重这个年轻人了,况且,田家和夏家关系密切,田杰皓在夏峰的帮会里帮他做事,夏峰没有子女,看来他是有意栽培这个年轻人啊,珍珍啊,爸爸督察长连任的事可能还有借助……” “你说的什么呀?一会儿田家,一会儿夏家,”胡珍珍不耐烦地打断父亲的话,她是个头脑极其简单的人,虽然没少读书,但是大道理没学到多少,思考事情也还是一根筋,“我一句都听不懂,我不管什么甜杰皓酸杰皓的,我喜欢和徐瀚谦在一起,我盼了他两年,终于把他盼回来了,我怎么会和别人定亲呢?我不和你说了。”她说完从沙发上跑开上了楼。 胡世林无奈地看着女儿的背影,更加坚定了让胡珍珍和田杰皓定亲的决心,他不想让女儿和徐瀚谦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徐瀚谦的父亲徐正扬在年轻的时候抢了他的心上人,更主要的原因是,当下上海两大黑帮对立,而徐家的帮会一直独立奋战,夏家的帮会却和租界的法国人关系密切,如果能够通过借助田家来和夏家攀上关系,法国人将会对他另眼相看,租借是法国人说了算,只有能保证和法国人搞好关系,他的督察长位置才能坐得稳。 心碎 - 歌尽乱世情缘 - 梓阁 同样有联姻意愿的胡世林和田家明却因为不同的原因,都想把女儿嫁出去,田家明听了胡世林的想法,再考虑到田杰皓之前所说的,胡家两个儿子都不成器,所以到底是同意胡世林提的,让田杰皓娶胡珍珍,还是按照自己之前的想法,把田静歆嫁到胡家,他也颇为难起来可是当他把胡世林的提议告诉田杰皓时,田杰皓为了妹妹田静歆的幸福,竟丝毫没有犹豫地做了决定…… 阳光暖洋洋的,田家后花园的花差不多都开着,骆琳不是很喜欢花花草草,所以田家明吩咐园丁在花园里都种上静歆喜欢的花,那些花颜色素雅,在温暖的阳光下静静开放着,就如同喜欢它们的主人一样,绽放着安静优雅的美。 静歆还是在秋千旁立着画架,一个人在那静静地画着,她画画的时候不习惯有人陪着,觉得那样会扰了内心的平静,让她画不好,所以每次她画画的时候,丫鬟佣人们都不在旁边,但是骆蒙除外,因为如果骆蒙在一旁呆着,她的心会莫名地更加得平静,也往往能够画出让她觉得更好的画来。 田杰皓慢慢走到妹妹身旁,双手插在西裤兜里,淡淡地对静歆说了句:“还在画呢。” “大哥。”静歆停下来,微笑着看着他。 源于心里的那份关心和疼惜,每次看着静歆的时候,田杰皓的目光都会变得柔和许多:“静歆,大哥想问你句话。” 静歆走到秋千前面坐了下来,问他:“大哥想问什么?” 静歆清楚地记得,从前每次当她坐到秋千上的时候,田杰皓总会轻轻地推秋千,在国外的两年,静歆的心里一直珍藏着这种温暖的记忆……而这一次,疼爱她的哥哥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走过去推动她的秋千,而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之后问她:“静歆,你觉得过得快活吗?” 静歆有些讶异,她迟疑了一下,然后淡淡地笑着说:“当然快活,大哥为什么这么问?你不快活吗?” 田杰皓眉心微触,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很多事不是由我自己来决定,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他说完看向静歆的画,一幅用水彩描绘的山水画,就像画画的田静歆一样,给人宁静和谐的感觉,静歆遗传了母亲在绘画方面的兴趣和天赋,无论是西洋画还是国画都画得很好,“画得真好,”他赞叹着,然后问静歆,“静歆,你为什么而快活?” 静歆看到大哥心事重重不免担心起来,她从秋千上站起身,走到田杰皓的身边:“因为我想要的我都有了,除了妈妈不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有,有爸爸,有你,有蒙蒙,有琳琳,有我想做的事,我觉得很满足、很安心。” “你有的这些我也都有,可是为什么……”田杰皓看着妹妹,眼神中透着一丝忧伤。 “因为这些并不是你最想要的,”田静歆叹息着,打断了他的话,“大哥,你不快乐,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你究竟想要什么。” 田杰皓转过身去,说:“想要什么……我想要自己做主,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语气虽然是淡淡的,可是静歆却从这句话中感受到了他的压抑和苦闷。 见静歆欲开口询问,田杰皓说道:“我要和胡督察长的女儿见面了。” 田静歆觉得自己明白了大哥的烦恼,问道:“大哥,你……有心上人了吗?” “没有。”田杰皓回答。 “大哥,你对爸爸有怨言吗?”静歆蹙着眉问。善良的静歆此时还不知道田杰皓是为了她而毫不犹豫地答应去和胡家小姐相亲的,如果她知道了,定会伤心自责,也一定会阻止田杰皓。 “没有……”他欲语还休。 “大哥,”静歆轻轻叫了句,这时候她看到了平时冷漠、坚强的大哥的无奈、脆弱一面,她安慰着他道,“大哥,别把事情想得太糟,胡督察长的女儿也是一个接受了先进思想教育的女孩子,又是大家闺秀,定是个大方明理的女孩,你们会谈得来的,说不定大哥你还会很喜欢她呢。” 田杰皓回过身看着静歆,嘴角扯出一丝带着疲惫的笑,说道:“可能再大方明理,也不会比我的妹妹更加大方明理。” 静歆笑了,她伸出手指触着田杰皓的眉心:“不要再皱着眉头啦,好吗?” 田杰皓释然似的点了点头。在这个家里,田杰皓最喜欢向静歆倾诉心事,静歆出国的这两年,他几乎从没有向别人诉说过自己的烦恼。静歆的温柔懂事和善解人意总是能让他觉得很安心,这个妹妹也是他除了父亲之外最关心的人,并且他也一直记得母亲临终之前说的话,让他照顾好妹妹,所以对他来说,静歆不只是亲人,也是他的责任。 “大哥,姐姐,”骆琳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你们说什么呢?”她穿着一条粉色的半袖短旗袍,两条粗粗的辫子调皮地随着她的跑动前后甩着。 田杰皓和田静歆侧过身看着她跑过来,田静歆故意逗她道:“我们在谈大人的事。” 骆琳撅起嘴,眨着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服气地说:“我也是大人啦,我都十七岁了,再说小哥哥和我同岁,姐姐,你怎么只把小哥哥当大人,不把我当大人呢?”骆琳的巧嘴一点不吃亏。 聪慧的田静歆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伸出手作势要打她:“坏丫头,看我不打你!” 骆琳拿田杰皓当掩护,围着他转着圈躲静歆。 静歆似乎突然想到一件事,她停下了追打骆琳的动作,像是自顾自地说道:“哎,也不知道那天在火车站英雄救美的英俊男子是谁家的少爷,他的笑容是那么得温柔,那么得迷人……” “姐姐!”骆琳羞红了脸,转身跑掉了。 静歆看着骆琳的背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心想这个小妹妹的确是长大了。 “怎么,”田杰皓问静歆,“琳琳说她喜欢那个男的?” 静歆笑着看着杰皓,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小女孩长大了。” “我不!”胡珍珍一边摔着东西一边大声喊道,“我不要和什么田杰皓见面!我不!” 房间里的东西被她砰砰啪啪地摔着,下女上去拉她,气愤中的胡珍珍力气变得特别大,把下女一下子甩开,一个古董花瓶被她摔得粉碎,胡世林瞪着眼睛看着她摔,一旁的胡夫人看不下去了,对他说:“老爷,你倒是想想办法,你看看这丫头……” “摔够了没有!”胡世林大喝一声,下女和胡夫人被他吓得愣在原地,胡珍珍也吓了一跳,自从她有记忆以来,父亲从来没这样呵斥过她,她看着眼前的父亲,他怒气冲天,眉毛纠缠在一起,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嘴角抽动着,胡珍珍害怕了…… “哼!”但她还是逞强着,一甩头离开了房间。 “瀚谦,瀚谦!”胡珍珍跑到徐瀚谦家,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安慰,更加希望徐瀚谦告诉她,他愿意和她在一起。 “胡小姐,”阿同神色慌张地拦住了正要上楼的胡珍珍,“少爷不在家。” 胡珍珍看出阿同神色异常,瞪着眼睛问道:“不在家?” “嗯,嗯,”阿同点着头,神色紧张,“刚……刚出去。” “去哪了?”胡珍珍死死盯着阿同,质问道。 “戏院?赌场?公司?”阿同有些慌张了,他挠了挠头,“少爷走的时候没告诉我。” “你让开!”胡珍珍呵斥他,“不会说谎就少多事!”她说着推开了阿同,向楼上跑去。 胡珍珍急匆匆地上了楼,来到徐瀚谦的门外,刚想敲门,却听到里面有男女嬉笑的声音,那女人的声音滑而腻,胡珍珍瞬间明白了里面在发生着什么,她猛地推开了门,看见了床上的徐瀚谦和一个妖媚的女人,徐瀚谦的身体正压在女人身上……他们惊讶地看着门口的胡珍珍,笑容僵在了脸上,徐瀚谦慢慢站起了身子,他的衬衫已经解开了几颗扣子,下摆也扯了出来。床上的女人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难堪,反倒是厌恶地看着胡珍珍,仿佛在责怪胡珍珍破坏了她的好事。 “你……”胡珍珍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瀚谦,不是喜欢她的吗? 浓妆艳抹的女人看着徐瀚谦,观察着他的反应。 “珍珍,”徐瀚谦扣着胸前的扣子,漫不经心地说,“你进来怎么也不敲门呢?” 女人看到徐瀚谦是这样的反应,神情立刻变得得意起来,脸上挂着挑衅的笑容,不屑地白了胡珍珍一眼,然后低下头抚弄着自己细细长长的手指。 “不知羞耻。”胡珍珍愤怒地看着他们,咬牙切齿地说出四个字。 徐瀚谦变了脸色,他扣好了扣子,走到胡珍珍面前:“胡大小姐,说得过分了吧,这里是我家,我做什么是我的自由。” “徐瀚谦,”胡珍珍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徐瀚谦沉默着站在那里。 “你……你说过你想我的。”胡珍珍落下委屈的泪水,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徐瀚谦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无尽的不屑和嘲讽,他扬了扬眉毛:“想你?想你能证明什么?你以为我喜欢你?” 胡珍珍的心碎了,她盼了他两年,她是真的以为他喜欢她,她以为他说“想你”就说明这两年来他一直想着她,就像她盼着他一样,她以为他带她出去玩是因为喜欢她……可是…… “我不适合你,”徐瀚谦的表情变得认真而严肃,“我生性放荡,我是不会专心地喜欢一个人的,你走吧。”他说完转过身去背对着胡珍珍。 “我走,”胡珍珍擦了擦眼泪,冲他喊道,“徐瀚谦,我再也不会来找你了!”说完跑下了楼。 浓妆艳抹的女人扭动着婀娜的身体走到徐瀚谦面前,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仰起头把嘴唇贴近他的唇,用魅惑的眼神看着他的眼睛,细声说道:“你真是有本事,让小姑娘为你神魂颠倒,伤心流泪。” 徐瀚谦听着她的“赞扬”,看着她妩媚的神态,他的眼睛里竟闪过了一丝落寞,他把脸转向一边,冷冷地说道:“我没心情了,你走吧。” 女人一脸意外,但她不想放弃,两条胳膊勾住他的脖子,用甜腻的声音说:“人家不想走嘛,我们继续啊。” 徐瀚谦扭过头看着她,对她挤出一丝笑:“要不要我叫人上来把你轰下去?” 女人悻悻地把两条胳膊放下来,不悦地说:“我走,我走行了吧。” 女人失望地离开了徐家,徐瀚谦独自站在窗边望着窗外,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因为他又一次想起了过世的母亲,想起父亲对母亲的无情,当年徐正扬的仇人绑架了徐瀚谦的母亲,以此来要挟他,可是他拒绝用江山事业去交换自己的妻子,最终令徐瀚谦的母亲死在仇人的手中,而他对此似乎丝毫没有愧疚,身边反倒是多了更多的女人。正是因为受了父亲的影响,徐瀚谦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所谓的忠贞不渝的爱情,他口口声声说爱她,让她放弃了官家子弟胡世林,选择了在黑道打拼的他,而他给了她什么?什么都没有,反倒是让她送了命,然后他继续坐着他的江山,左拥右抱……爱情?恐怕只存在于想象之中吧,所以他像母亲去世以后的父亲一样,身边的女人不停换,他从来不会对任何一个认真,他知道胡珍珍喜欢他,正是因为他知道,他才要说出过分的话来让她死心,因为他并不喜欢她,他也不知道她会喜欢自己多久,更不想让她的“喜欢”成为自己的负担。 巧合 - 歌尽乱世情缘 - 梓阁 胡珍珍从徐家跑了出来,她失魂落魄地走在繁华的上海街头,两年的等待竟然换来徐瀚谦的嘲笑和讥讽,她胡珍珍在家里是人人捧着的女霸王,在外面是个个都要礼让三分的胡家大小姐,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她,她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委屈,不知不觉,她走到了前几天和徐瀚谦一起看电影的“嘉利”戏院门口,她仰起头看着“嘉利”大气的招牌,看着戏院进进出出的人们,似乎觉得只有她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家里,一直把她当做掌上明珠的父亲强迫她和从没见过面的男人相亲,外面,她一直喜欢着的男人竟然把别的女人带回家,还告诉她,他根本不喜欢她,一直以来骄傲任性的她怎么能接受这样的打击?她在戏院门口掩面蹲了下来,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这举动引起了来来往往的人群的注意,有些人竟然好奇地走到她身边,很多人围着她指指点点,胡珍珍低着头,额头抵着膝盖,把脸埋了起来,完全不理会周围的一切。 这时候戏院外面的工作人员看不下去了,几个年轻男人拨开人群走到胡珍珍身旁,对她说:“小姐,您别在这里哭啊,我们戏院还要做生意呢。” 胡珍珍本来就一肚子的委屈和气恼,正愁无处宣泄,见有人赶她离开,她猛地站起身,冲着工作人员大喊:“我又不是在戏院里面哭,你凭什么赶我?” 工作人员被她吓了一跳,但见她态度蛮横,也很气愤,把脸阴了下来,对她说:“在我们戏院门口,就归我们管,你影响了我们做生意,就得走!” “我偏不!”胡珍珍瞪着眼睛,丝毫没有畏惧地逼近工作人员一步,“我今天还不走了!” “你……”工作人员无可奈何,见她是个女孩子,又不能对她动手。 “吵什么?”这时候,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眉宇间透着威严的男人走了过来。 几个工作人员纷纷恭敬地和他打招呼:“皓哥。” 胡珍珍带着几分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被称呼为“皓哥”的男人: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皮鞋擦得很亮,乌黑浓密的头发下是一张略显黝黑的脸,一对剑眉粗而长、明亮的眸子英气逼人、鼻子又高又挺,整个人看上去器宇轩昂,但他的表情是那样严肃,让人觉得很是难以亲近。此时她还不知道,这个人就是父亲要让她见,甚至要她嫁的男人――田杰皓。 “怎么回事?”田杰皓问道。 “皓哥,”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回答,“这位小姐蹲在我们戏院门口哭,影响我们做生意。” 田杰皓犹豫了一下,把视线转向胡珍珍,略显客气地说了句:“小姐,不好意思,我们还要做生意,您看……” “我是来看戏的,不行么?”胡珍珍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她意识到自己的样子一定很难看,一个穿着得体的大小姐蹲在戏院门口哭,惹来一群人看热闹,还和工作人员吵架,但是骄傲的她还是死撑着面子,“你们戏院是怎么回事?我还没进去,他们就赶我走。” 田杰皓看着她哭红的眼睛,想到旁边这么多人在看热闹,把解决问题了才是关键,于是顺着她的意思,故意对着几个工作人员冷冰冰地质问道:“你们是怎么对待客人的?” 几个工作人员没有一个还口,纷纷低下了头。 胡珍珍得意地看着他们,又看看田杰皓,心想这个男人还算有两下子,把底下的人治得服服帖帖。 “小姐,您现在可以进去了。”田杰皓对胡珍珍说,语气虽说不上热情,但至少还算温和。 胡珍珍找到了台阶,刚想进去,可是却突然想到自己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忘记了带钱,她尴尬地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办。 田杰皓从胡珍珍的神色中看出了她的难处,嘴角浮出一丝微笑,说道:“小姐,我是这家戏院的经理,我们的人今天得罪了您,为了给您赔不是,您的电影票免费,您看怎么样?” 看着田杰皓又给了自己一个台阶,胡珍珍窃喜着,一时间竟忘了当日发生的不愉快的事,高兴地说道:“好!” 田杰皓顺利地解决了问题,令双方都避免了难堪,几个工作人员心悦诚服地看着他将胡珍珍引进戏院。 “杰皓,你订个位置,今晚和胡小姐见一面。”早餐的时候田家明对田杰皓说。 “哦,知道了。”田杰皓简单地回答。 骆蒙和田静歆对视着,骆琳则眨着大眼睛,好奇地问田杰皓:“大哥,胡小姐是谁啊?” 田杰皓看了一眼父亲,他没有理会骆琳,自顾自地吃着东西,田杰皓把目光调回到骆琳身上,说道:“胡督察长的女儿。” “那你和她见面干吗?”骆琳打破沙锅问到底。 “相亲。”田杰皓近乎冷漠地回答道。 骆琳早已习惯了大哥对人对事冷冰冰的态度,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也不觉得受伤,反倒是哈哈大笑着:“相亲?大哥要去相亲?” “吃饭!”田家明呵斥了一声,“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相亲有什么奇怪的!” 骆琳收起笑容,悻悻地嘟着嘴巴,悄悄地冲田家明做了个鬼脸,然后小声对身旁的静歆说道:“人家只是觉得好玩嘛。” “你呀,”静歆小声嗔怪着,“就喜欢找骂挨,快吃饭吧。”静歆说完忧心地看着田杰皓,他微微皱着眉头,夹着菜,她感觉得到,大哥不但外表冷漠,内心也是孤独寂寞的,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快乐的人,她应该怎么做呢?怎样才能让大哥快乐起来…… 晚上,白兰地西餐厅。 田杰皓独自坐在预定好的位置等着胡珍珍,他静静地坐着,点燃一支烟,此刻的他,对于将要过来和自己相亲的女孩子没有丝毫的期待,他只是在感慨着自己的命运,他的父亲给了他们兄弟姐妹四个人最好的物质生活,可是他却从来不问他们真正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他从来没问过他喜不喜欢做生意,而是像其他的父亲一样,认为子承父业理所应当,于是他念完书就成了父亲生意上的帮手,他可曾关心过他这个儿子是否快乐?正当他这样想着,胡珍珍走进了餐厅,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服务员将她带到了田杰皓的位置。田杰皓熄了烟,刚想站起来…… 胡珍珍惊呼:“是你!” 田杰皓站起身看着胡珍珍,认出了她:“胡小姐,还真是巧啊。” 胡珍珍怔怔地坐了下来,尴尬地看着田杰皓。 “点菜吧。”田杰皓坐下后很绅士地看着胡珍珍说。 “没想到……居然是你。”胡珍珍说。 田杰皓笑了笑:“是啊,我也没有想到。” 上次的事胡珍珍虽然从头到尾都在死撑着自己的面子,但是她知道自己多少还是在田杰皓面前丢了脸,原本以为两人以后不会再遇上了,哪想到他居然就是和自己相亲的人,此时胡珍珍心里本能地对田杰皓产生了抗拒感,一个骄纵惯了的大小姐面对曾经看着自己出丑的人,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把“死撑”变成了“攻击”。 “是我爸逼我来的,”胡珍珍对田杰皓说,“我根本就不想和你见面。” “是么?”田杰皓很是镇定,礼貌地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很感谢胡小姐给我这个面子,也让我回去能和父亲有个交代。” 田杰皓冷静的表现让胡珍珍有些吃惊,她继续说道:“其实我有喜欢的人。” “这样啊,”田杰皓依旧很冷静,他知道胡珍珍爱面子的心思,但是他不想直接戳穿她来得罪她,于是决定略微给她点颜色看看,他问道,“那么你那天在戏院门口哭,是因为和他吵架了吗?” 胡珍珍瞪大眼睛看着田杰皓,竟无言以对。胡珍珍本来是因为正在气头上才答应父亲来和田杰皓见面,而田杰皓则告诉自己,为了两家联姻的计划,更为了静歆的幸福,无论这个女孩子是怎样的,自己都要和她交往下去。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吃了一顿晚餐。 当两人吃完饭走出餐厅的时候,更巧的事情发生了,徐瀚谦和一个女孩子挽着胳膊迎面走了过来,这个女孩子和胡珍珍上次在他家见到的明显不是同一个人,她的气质很优雅,穿着得体,一看就是个大家闺秀。 “珍珍……”徐瀚谦有些意外,和胡珍珍打着招呼,身旁的女孩礼貌地冲她笑着。 胡珍珍“灵机一动”,挽过田杰皓的胳膊,僵硬地笑着说:“这么巧啊,瀚谦。” 徐瀚谦和田杰皓对视着,他们认出了对方,徐瀚谦心想,胡珍珍竟然和田杰皓这么亲密,看来胡督察长和田家是联合起来了,而田杰皓当然知道胡珍珍所喊的“瀚谦”这号人物,他没想到那天在车站巧遇的那位风度翩翩的公子竟然就是徐正扬的儿子徐瀚谦,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妹妹骆琳,这个小丫头居然喜欢上了他!这怎么可以? 徐瀚谦和田杰皓都想和对方打个招呼,胡珍珍却先他们一步对田杰皓说:“杰皓,我们走吧。” 田杰皓对着徐瀚谦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和胡珍珍一起离开了。 离开餐厅门口,胡珍珍马上把缠在田杰皓胳膊上的手臂收了回来,心想又一次在他面前出丑了,不好意思再看田杰皓。 “他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吧?”田杰皓平静地对胡珍珍说,“也是让你哭的那个人。” “是又怎么样?”胡珍珍的态度依旧蛮横无礼。 “何必呢,”田杰皓说道,“竟然你喜欢他,又何必演戏给他看。” “我已经不喜欢他了!”胡珍珍停下脚步,大声对田杰皓说,她看了田杰皓一眼之后又马上把目光收回。 田杰皓看着她盛怒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他低沉的声音中竟似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胡珍珍愣住了,她没想到田杰皓会突然问她这样一个问题,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奇怪,她竟然说不出话。 “你来喜欢我吧,”田杰皓悠悠地说,“我不会让你哭的。” 拍卖 - 歌尽乱世情缘 - 梓阁 通过和田杰皓的短暂接触之后,胡珍珍已经知道他是个优秀的男人,正如父亲说的那样,他可能并不逊色于徐瀚谦,回到家后,她总是想起田杰皓对她说的那句话“来喜欢我吧,我是不会让你哭的”,她不懂得父亲口中的那些“才能”,但是她的确在两次相处中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魅力,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不过年少的爱恋终究是难以忘怀的,她依旧希望可以与那个她从小就喜欢的人走进教堂,即使看见徐瀚谦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即使亲耳听到他的嘲讽,她还是放不下他,甚至自欺欺人地希望自己看错了,听错了,希望那天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胡珍珍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衣服,胡世林轻轻敲了敲开着的房门,面带笑容地走了进来,看着眼前的漂亮女儿,和所有视女儿为掌上明珠的父亲一样,他的眼睛里绽放着喜爱和宠溺的光彩。 胡珍珍扭过头看着父亲,若无其事地说道:“还好吧,他今天约我去参加拍卖会。” 胡世林见胡珍珍昨天回家之后没有和他发脾气,也没有抱怨田杰皓有多么差,已经料想这门亲事可能有戏,现在见两人约好一起出去,便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高兴地说:“拍卖会?好啊,看到什么喜欢的尽管买回来……” “不用了,”胡珍珍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可没打算买东西,拍卖品都是一些富家太太小姐拿出来的,说是给教会医院筹款,其实还不就是装善心么,能有什么好东西,田杰皓约我,反正我也没事,就跟他去看个热闹罢了。” 田杰皓去参加拍卖会其实是为了田静歆,静歆为拍卖会拿出了一幅油画,田杰皓对妹妹的画工有信心,但是还是想来看看妹妹的画会不会卖到合理的价钱,相反,静歆对这件事却是不太在意,她觉得对艺术品的欣赏本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同一件东西,有的人觉得是无价之宝,而有的人可能会认为一文不值。静歆拿出作品拍卖只是想为教会医院做些事,她出国前便不太喜欢去人多的场合,回国之后更是深居简出,所以并没有去参加拍卖会。 田杰皓和胡珍珍到了拍卖会,拿了竞拍号码牌之后找了后排的位置坐好,他们周围的男女男女穿着得体,举手投足间体现着上海滩上流人士的做派,胡珍珍刚刚用符号似的友好笑容和几个富家小姐打过招呼,无意间竟看到了刚进门的徐瀚谦,徐瀚谦也看到了他们,向他们点头示意了一下,田杰皓看到胡珍珍脸上略显尴尬的神色,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胡珍珍没有拒绝,装作若无其事地目视前方,而田杰皓并不在意胡珍珍心里有别人,他的目的一直简单而明确――和胡珍珍结婚。 拍卖会开始了,前几件拍卖品都是珠宝首饰,田杰皓买了一对玉镯,胡珍珍一直心不在焉地坐在那里,不时看看坐在前排的徐瀚谦,身边是田杰皓,眼前是徐瀚谦,她第一次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静歆匿名捐赠的油画被展示出来了,画上是一个贵妇阳光下的侧脸,她微微低着头,垂着眼睑,睫毛密而长,嘴角挂着微笑,静歆画工不凡,把贵妇画得栩栩如生,虽然只是侧脸,但是极为传神,看画的人可以真切地感受到画上的贵妇温和而又慈祥。 坐在台下的人们开始低声交流,似乎对这幅画感到惊叹,徐瀚谦愣住了,周围的议论声对他来说似不存在,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这幅画,儿时的画面浮现在他的眼前,那个世界上最最美丽慈爱的女人牵着他的小手,和他一起在草坪上玩耍,那是他最幸福的时光,不错,在他看来,画上的贵妇正是他已经过世的母亲,此刻他的脑子里满是疑惑,这幅画是谁画的?画的到底是不是他的母亲?如果不是,为什么他会觉得画上的女人是那样得亲切和熟悉…… 油画的底价刚被喊出来的第一时间就有人举牌示意竞拍,徐瀚谦回过神来,马上也举起了号码牌,他一定要得到这幅画。 胡珍珍见徐瀚谦举了牌,斗气地举起了手里的牌子,田杰皓看出她的意图――她不想让徐瀚谦得到想要的东西,而且,她下意识地想要引起他的注意。田杰皓没有阻止胡珍珍,因为他巴不得这幅画拍个高价,让静歆开心。 徐瀚谦知道胡珍珍在和他赌气,可是他顾不了那么多,此时他只当画上的贵妇就是他的母亲,家里有一些母亲生前的照片,可是却没有一幅侧脸图,所以他必须买下这幅画。 油画的竞拍价被越抬越高,其他人早已退出了竞价,只剩下徐瀚谦和胡珍珍僵持着,大家开始疑惑,不知道这两个人是真的喜欢这幅画还是在斗气,议论的话题从油画变为他们的竞争,几个平时与胡珍珍还算熟识的名媛了解她对徐瀚谦的心思,嬉笑着窃窃私语,看好戏似的瞧着他们。 “珍珍,”徐瀚谦终于离开座位走到胡珍珍身边,他第一次做出这样不冷静的事情来,当着满厅的人问她,“你真的一定要和我争吗?你根本就不是喜欢这幅画。”他做事一向很有耐心,但是十几年来他看的都是母亲同样的几张照片,今天看到这幅他从没见过的母亲的侧脸图就好像二十几年后又见到了自己的母亲,他想赶快得到这幅画,所以终于在和胡珍珍不断竞价中失去了耐心。 看到徐瀚谦着急的样子,胡珍珍得意地笑了:“这么想要这幅画?” “对,”徐瀚谦回答道,“希望你能让给我。” “杰皓,”胡珍珍笑着看向身边的田杰皓,“我们要不要把这幅画让给徐少爷呢?”她似乎还想向徐瀚谦示意自己和田杰皓关系亲密,心底里希望他即使不伤心也可以稍稍地在意一下。 田杰皓看得出徐瀚谦的确很想要得到这幅画,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了解静歆,知道她一定希望真正喜欢这幅画的人买到它。 “既然徐先生喜欢,就让给他吧,回头我让静歆再给你画一幅就是了。” 胡珍珍本就不是想要得到这幅画,看到一向温和淡定的徐瀚谦心急的样子,她已经“满意”,于是故作遗憾地说:“那好吧,这幅画就让给徐少爷了,我只有麻烦田大小姐再送我一幅了,”看着田杰皓说道,“我想走了,我们走吧。” 二人刚刚起身,徐瀚谦急忙问田杰皓:“等等,这幅画是令妹画的?” “对,”田杰皓回答,“这幅画是我妹妹静歆捐赠的,她不喜欢出风头,所以匿名捐赠。” 田杰皓话音刚落,徐瀚谦便问:“田先生,令妹认识画上的人吗?这幅画……是她什么时候画的?我可不可以见她一面?” 这下轮到田杰皓和胡珍珍疑惑了,他们没想到徐瀚谦竟会对这幅画这么感兴趣,田杰皓还没张口,胡珍珍便挑眉问道:“徐大少爷是到底是想认识画上的人呢?还是画画的人呢?” 田杰皓明白胡珍珍的意思,他早就听说徐瀚谦是个花花公子,徐瀚谦为什么对这幅画感兴趣他虽然有些好奇,但是并不十分关心,不过他可不想让妹妹受到任何的打扰和伤害,于是微笑着说道:“也许你们以后会有机会见面的。” 徐瀚谦自然明白田杰皓并不想让他和田静歆见面,目光黯淡了下去,说道:“但愿吧。” 徐瀚谦把画带回家之后放在自己的房间里,他不想让父亲见到这幅画,而徐正扬几乎从不到他的房间里来,自然也不会见到这幅画。 徐瀚谦正看着画发呆的时候,阿同敲门进来,告诉他胡珍珍来了。他虽然不太想见胡珍珍,但是考虑到今天胡珍珍到底是放弃了和他争,他才最终买到了这幅画,所以决定下楼见胡珍珍。 胡珍珍刚见到徐瀚谦,便理直气壮地问道:“你这下开心了?” 徐瀚谦一向善于调节自己的情绪,竞拍时焦灼的心情早已平静下来,他微笑着对胡珍珍说:“今天的事谢谢你,珍珍。” 好多天了,她终于再次听到徐瀚谦叫她“珍珍”,胡珍珍的眼泪竟涌到眼眶,她看着徐瀚谦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徐瀚谦敛起笑容,正色道:“珍珍,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对。” 胡珍珍再次想起那天徐瀚谦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画面,含着眼泪问他:“你在向我道歉?瀚谦,如果你以后不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们……” “珍珍,”徐瀚谦果断地打断她,“你那天看到的那个女人只是和我在一起的很多女人中的一个罢了,我真的不是一个好男人,不值得你喜欢。” “徐瀚谦,”胡珍珍咬了咬嘴唇,“你真的不喜欢我吗?一点都不喜欢吗?” 徐瀚谦叹了口气:“珍珍,我这种人是不会真心真意地喜欢任何人的,我对所有的女人都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我根本就不会对感情认真,所以你以后不要再想着我了。” 胡珍珍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拿出她一贯趾高气扬的架势:“谁说我想着你了?我过来只不过是因为你抢了我要买的画,气不过而已,你今天晚上就抱着那幅画睡觉吧,我回去了。” 胡珍珍在拍卖会上见到徐瀚谦之后,控制不住自己不想他,所以又来到徐家找他,她以为她和徐瀚谦之间还有可能,可是徐瀚谦的态度是那样得坚决,这一次她终于死心了。走出徐家以后,胡珍珍脸上的泪痕不知不觉被风吹干,眼里的泪水也不再流,或许她爱得也并不深,没有她自己以为的那样深,他们两个从没有过什么海誓山盟,徐瀚谦从没给过她任何的承诺,爱情本是两个人的事,她却一直都是一个人,如今只要她一个人放下了,这段她以为的“爱情”也就结束了。 回到家后,胡珍珍看到田杰皓派人送来的玉镯,是他今天在拍卖会上买下的,还有一张字条“知道你不想戴别人戴过的首饰,但是今天看到这对玉镯,觉得真的很适合你,就买下了,不想戴的话就收着吧,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田杰皓之所以没有在拍卖会之后当面就把镯子送给胡珍珍,而是在分开以后派人送到胡家,是为了让胡督察长知道他对胡珍珍的重视,并且他料想胡珍珍不会想到这一点,只要她收到镯子,就一定会以为他喜欢她,在讨好她。而正如田杰皓所料,胡珍珍拿着玉镯仔细观察着,心里满满的得意。 徐瀚谦回到房间以后,边看着那幅画边想着一定要见见田静歆,他想知道她画的到底是不是他的母亲,即使这个答案不能改变什么,不会让母亲回到他的身边,但是只要是关于母亲的事,他都想要了解,哪怕只是一点点。 医院 - 歌尽乱世情缘 - 梓阁 胡珍珍虽然没有戴田杰皓送她的镯子,但是却没有拒绝田杰皓每次的邀约,二人一起看电影,听戏,跳舞,在田杰皓的陪伴之下,她已经越来越少地想到徐瀚谦,反而倒是经常在独处的时候想到和田杰皓在一起时的情景,心情也越来越好,每天在家都是笑盈盈的,很少再发脾气,胡世林看到女儿的变化自是特别高兴。 静歆得知自己的油画被卖到了高价,十分开心,田杰皓询问她那幅画上的女人是谁,但是却没有告诉她徐瀚谦对这幅画特别感兴趣并且想要认识她的事。田家和徐家一直都是敌对关系,妹妹骆琳在火车站为这个风度翩翩的徐瀚谦着迷了一次,他不想静歆再和他有什么关系。 “前几天我和蒙蒙去教会帮着院长整理文件,偶然看见一张照片,我见照片上的女人气质端庄温和,又听院长讲了一些关于她的事,对她很有好感,所以就想到照着她的照片画一幅油画。”静歆把来龙去脉告诉田杰皓。 田杰皓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静歆以为他只是好奇而已,所以也就没再多问。二人已经将拍卖会的事放下了,而徐瀚谦却一直想要见到田静歆。 “少爷,”阿同向徐瀚谦汇报,“我查到田家大小姐田静歆自从从国外回来之后一直不太出门,好像和其他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没什么来往,她最常去的地方是教会医院。” “教会医院?”徐瀚谦有些意外。 “对,”阿同神色犹疑,继续说道,“少爷,您就凭这画上的侧脸就认为这是夫人,是不是……夫人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而且照田小姐的年纪……就算她见过夫人,也不可能记住夫人的样子啊。” 徐瀚谦徐徐起身,他看着阿同说:“我知道你是怕我空欢喜一场,放心吧,”徐瀚谦看向墙上的画,“就算知道这画上的人不是母亲也不要紧,我不会失望的,我们这就去趟孤儿院。” 徐瀚谦和阿同来到医院,正值中午,医院院子里很安静。 “看来这会儿没有义工过来,田小姐可能也不在,少爷,我们要不要回去?”阿同问。 “进去看看吧,回国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过来,母亲在的时候经常到这里来做义工,帮这里的医生护士做事,上次去拍卖会本来想多买几件东西,为募捐多出些力,没想到拿到画以后竟然忘了,”徐瀚谦的脸上带着惭愧的神色,说道,“走吧,我想去见见院长。” 院长见到徐瀚谦以后很热情,二人谈到徐瀚谦的母亲在世时的一些事,看到徐瀚谦伤心的神情,院长安慰道:“人总有生老病死,也难免遭遇意外,不要太难过了,徐夫人过世后,徐先生每年都为医院捐款,徐少爷您在出国之前也经常过来做义工,夫人在天之灵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觉得很安慰的。” 徐瀚谦笑笑,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说道:“院长,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问您。” “您说。” “田家大小姐,田静歆,最近是不是经常来医院?” 院长听到徐瀚谦的话后,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于是说道:“是啊,对了,”他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张照片,“前些天,田小姐还帮我整理这些年的文件,偶然发现一张令堂的照片。” 徐瀚谦吃惊地看着院长手里的黑白照片,缓缓地接了过来,这正是那张画上的侧脸,徐瀚谦盯着照片仔细地看着,此时想着过世的母亲,内心百感交集。 “这张照片是你母亲在世时有一次来到医院做义工,那时医院刚刚成立,一位来做采访的记者无意中拍下的,那位记者回去之后,虽然没有刊登这张照片,但是觉得这张照片拍得很成功,就送到了医院,我本想把照片送给徐夫人,可是当时事情太多也就忘了,没想到一过,竟是快二十年,那天田小姐帮我整理东西,发现了这张照片,她问我照片上的人是谁,我便给她讲了一些你母亲当年做义工的事,但并没有告诉她徐夫人的身份,田小姐说她的母亲在她出生不久之后就过世了,当年家里贫穷,田夫人连一张照片也没照过,所以田小姐根本不知道母亲的样子,她对我说,她相信自己的母亲一定也像徐夫人这样美丽、善良,她问我借了这张照片,说是要为徐夫人画幅油画来参加几天后的拍卖会,如果这幅画能够筹到一些善款,相信她自己的母亲和已经过世的徐夫人都会很高兴,我听了以后很感动,觉得难得她有这份心,就把照片借给她了,现在,应该把这张照片交给徐少爷来保管了。” 徐瀚谦小心翼翼地收起照片,问道:“院长知不知道是我在拍卖会上买了那幅油画?” 院长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当时我还在想,这张照片只拍到徐夫人的侧脸,夫人过世时徐少爷年龄那么小,这么多年过去了,难得您还能认出来。” “院长,我想当面感谢一下田小姐,没想到她和我母亲素未谋面,竟这样了解她,她说得对,如果我母亲知道自己的肖像画能筹到善款帮助医院,她一定会非常高兴。” 院长听了连连点头,说道:“正巧田小姐今天也在,我这就带你去见她。” 徐瀚谦听后眼里满是惊喜,忙向院长道谢。 院长带徐瀚谦来到了一间病房,院长轻轻地推开门,静歆正在给一个孩子盖被子,阳光从窗子照进来,给她的身影蒙上了金色的光晕,徐瀚谦专注地看着她,只见她的动作那样轻柔,生怕惊扰到睡梦中的孩子,她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神中满是怜惜。 静歆觉察到有人推开门,于是正过身来,看着院长和徐瀚谦,微笑着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徐瀚谦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身材高挑苗条,穿着一条剪裁合身的白色旗袍,旗袍上点缀着淡粉色的碎花,乌黑的头发辫成两根粗粗长长的辫子垂在身前,一对柳叶眉,一双狭长的眼睛,挺直却娇俏的鼻子端正地放在她那张白皙的瓜子脸上,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动人的女子,不但五官生得精致端正,整个人的气质更是清丽脱俗,金黄的阳光照在她身上,竟有种亦真亦幻的感觉。 静歆轻轻走到门口,礼貌地向徐瀚谦微微低头示意一下,然后压低声音对院长说:“他们都已经睡了。” 院长微笑着望了望病房里的几个病人,然后将门关上。 经院长的介绍,静歆知道了徐瀚谦的来意,二人走在医院的院子里,开始交谈起来。 “真的很感谢你,”徐瀚谦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也看不到我母亲的这张照片,谢谢你画的油画,把我母亲画得很美。” “这没什么,”静歆微笑着说,“听院长说令堂生前经常到这里来帮助医生和护士照顾病人,为有困难的病人做了很多事,我很敬佩她,我到现在才过来做义工,希望还不晚。” “做好事怎么会嫌晚呢。”徐瀚谦说完后二人相视而笑。 就在这时候,二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一个小女孩身上,见她孤独地坐在院子的角落里,他们异口同声道:“过去看看吧。”说完吃了一惊,再次看着对方会心而笑。 “你是过来看病的吗?你叫什么名字呀?”静歆蹲在小女孩面前,笑着问她。 小女孩一声不吭,过了很久才微微抬起头盯着静歆,又看看瀚谦,随即又低下了头,喃喃地说了句:“我生病了,我叫蕊儿。” 徐瀚谦见她两只小手攥着衣角,眼泪汪汪地垂着头,不免心生怜惜,问她:“医生说你病得很严重吗?为什么这么不开心呢?” 蕊儿抬起头,怯怯地看着徐瀚谦:“我的爸爸妈妈都死了,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徐瀚谦和静歆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静歆想到了自己小的时候问爸爸要妈妈的情形,她了解小女孩失去父母的痛苦,她小的时候虽然没有妈妈,但是身边还有爸爸、哥哥,后来又有了弟弟和妹妹,她一直感受着亲人的关怀,此刻看到蕊儿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这里,想到她身边已经一个亲人都没有了,静歆心里愈发心疼她,她摸了摸蕊儿的头,安慰她,“蕊儿不要难过,哥哥和姐姐也都没有妈妈呀,你看,我们都没有哭呢。” 小女孩抬起头看了看蹲在她面前的静歆和瀚谦,问道:“你们也没有妈妈吗?” 瀚谦看了看静歆,对小女孩说:“对啊,姐姐和哥哥也在很小的时候就没有妈妈了,你看,我们不都长大了吗?所以你也要坚强,爸爸妈妈在天上看着你呢,所以你一定要努力快乐起来,让他们放心,是不是?” 小女孩的眸子亮晶晶的,看着徐瀚谦,又看着静歆,问她:“姐姐,我还能长大吗?” 面对小女孩天真的问题,静歆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告诉她:“当然可以呀,你总有一天会长大的。” 小女孩忍着泪水,吸了吸鼻子,说:“医生让我多休息,我应该进去睡觉,等身体好了,我就能长大了,是不是?” 徐瀚谦和静歆笑着对她点头,母亲早逝的相同经历让两人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本来并不十分善于与人接触的静歆觉得徐瀚谦有种亲切感,和他聊天很舒服,而静歆的美丽和善良更是吸引了徐瀚谦。 回到家,徐瀚谦独坐在院子里品着手中的红酒,不受控制地,他的脑子里总是浮现出静歆的身影。漂亮的女人他见过不计其数,但是见过田静歆以后,竟觉得“六宫粉黛无颜色”,她温柔的眼神,浅浅的笑容,还有她安慰小女孩时亲切的话语和慈爱的神情,让他怎么也忘不掉。 站在一旁的阿同看出徐瀚谦的异常,问道:“少爷,您……您怎么啦?” 徐瀚谦看向阿同,淡淡地说道:“我有什么不对吗?” “您……您自从回来之后就怪怪的,就算……就算知道那幅画的确是画的夫人,也不至于……啊……”阿同突然想到什么,“您该不会是……” 徐瀚谦放下酒杯,笑着问:“不会什么?我怎么倒是觉得你奇奇怪怪的。” 阿同支支吾吾道:“我是说……您不会是对田大小姐……” “怎么?”徐瀚谦搁下酒杯,“有话就说,怎么吞吞吐吐的。” “少爷,”阿同为难似的说,“这可不行啊,以田家和徐家的关系,老爷如果知道了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您……您不能喜欢田大小姐。” “别瞎想了,”徐瀚谦眼里的落寞一闪而过,站起身说道,“我怎么可能真心喜欢一个女人呢?”说完向屋子里走去。 阿同跟在后面小声嘟囔:“我也没说是‘真心喜欢’啊……” 爱上 - 歌尽乱世情缘 - 梓阁 田杰皓和胡珍珍见面越来越频繁,田杰皓渐渐将胡珍珍的心填满了,可是他自己那颗冰封的心并没有因为胡珍珍而融化,他告诉胡珍珍“我不会让你哭的”,但是他没说“我会爱上你的”,他所做的一切只有都只为两个目的,一个是和胡家联姻,借助胡家的势力更方便地做生意,另一个便是保护自己的妹妹,不让她嫁给胡家的两个花花公子。他们的母亲早逝,母亲临终前告诉他,一定要听父亲的话,要照顾好妹妹,十几年来他一直把母亲的话记在心里,对他来说,照顾静歆,让静歆幸福是他的责任,也是他从心底里乐意做的事。此时的田杰皓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内,他以为他可以把这件事处理得很好,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不久后的将来,他会被一个叫做“爱情”的东西所羁绊。 “皓哥,”戏院的工作人员走进田杰皓的经理办公室,“胡小姐来了。” 田杰皓抬起眼睛,微笑着看着胡珍珍走进来。他为人一向严肃冷漠,二十多年来都是这样,可是如今为了他的两个目的,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温和甚至热情地对胡珍珍,“伪装”是最累人的一件事,可却成了他经常要做的事…… “你来啦?” “来了,”胡珍珍扬了扬眉毛,摆出她一贯高傲的姿态,“今天陪我看什么电影?” “今天不看电影吧,”田杰皓站起身,双手支撑在办公桌上看着胡珍珍,“我们玩点别的。” “别的?”胡珍珍来了兴致,“什么别的?”她抱着胳膊在田杰皓面前踱着步子,“上海除了吃饭,看电影,听戏和跳舞,还有什么别的好玩的吗?” “当然。”田杰皓胸有成竹地说道。 胡珍珍停下脚步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些许好奇。 胡珍珍没想到田杰皓说的“别的”是骑马,她从小娇生惯养,从来没人带她做过骑马这样危险的事。她惊喜地看着马场的马房里那一匹匹骏马,兴奋得不得了。 “你真的要带我骑马吗?”胡珍珍兴奋地问田杰皓。 “当然,不过……” “不过什么?”胡珍珍脸色变了。 田杰皓笑了笑:“不过你不能告诉你的爸爸,督察长大人要是知道我带她的掌上明珠做这么危险的事肯定会不高兴的。” “那是当然!绝不告诉他!”胡珍珍开心地笑着。 “好,挑匹马吧。” 田杰皓和胡珍珍两个人骑在一匹马上,马场不大,骑马的人也不多,胡珍珍坐在田杰皓身前,被他护在怀里,除了小时候和父亲这样亲近过,她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靠得这样近。他们头顶是万里无云的天空,马蹄下是郁郁青青的草地,胡珍珍心里虽然有些害怕,但是更多的是甜蜜和新奇。 “害怕吗?”田杰皓轻声问她。 胡珍珍感受到田杰皓说话时的气息,一向泼辣蛮横的她此时竟然有些害羞,忸怩地答了句:“有你呢,不怕。” “那让你自己骑怎么样?” “啊?”胡珍珍有些吃惊。 “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胡大小姐不敢一个人骑马?”田杰皓用起了激将法。 胡珍珍中计了,逞强着说道:“谁说我不敢,我当然敢!” 田杰皓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他先从马上下来,接着把胡珍珍扶下马。 “走,”田杰皓对胡珍珍说,“我再去为你挑匹马。” 挑完马之后田杰皓把胡珍珍扶上马,自己骑上刚才两人一起骑的马,他们并肩骑着,田杰皓向胡珍珍伸出手,说道:“拉着我。” 胡珍珍将手交到田杰皓的手中,他拉着她,两人的马慢慢地向前走,田杰皓很耐心地给胡珍珍讲骑马的要领,胡珍珍觉得自己的心离田杰皓越来越近了,她开始觉得如果真的能嫁给眼前的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是件很幸福的事。 “怎么样?我现在松手可以吗?”田杰皓问。 胡珍珍心里虽然有些担心,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说:“当然可以呀!” 田杰皓轻轻松开了手,然后控制着马,让它快走几步,回头对胡珍珍说:“来啊,按照我刚才说的,学着我的样子,跟上我。” 胡珍珍学着田杰皓的动作,低声喊了句:“驾。”谁知她的马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突然受了惊,猛地抬起两只前蹄,接着便奔起来。 胡珍珍吓坏了,大声喊着:“救我啊!田杰皓救我!”可是她刚喊了一句就从马上摔了下来,整个人在草坪上滚了起来,田杰皓飞快地跳下马,扑向她,他抱着她在草坪上滚着,等到终于停下来的时候,田杰皓压在胡珍珍的身子上,两个人的脸几乎贴到了一起,他们四目相对,田杰皓问:“没事吧?” 胡珍珍傻傻地摇了摇头,田杰皓突然想吻她,但是他想到自己的目的,即使最终要娶她,这个时候也不能侵犯她,那不仅仅是隐瞒和欺骗,还是对一个女人的不尊重,于是他想起身,可是这个时候胡珍珍却将猛地将自己柔软的嘴唇贴到了他的唇上,此时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知道,她是真的喜欢上他了,田杰皓没有回避,两个人拥吻在草地上。 马场边,和田杰皓一同过来的两个随从傻傻地看着拥吻着的两人摇着头,其中一个感叹道:“真不愧是咱们的皓哥啊,用一匹烈马就把胡探长的千金拿下了。”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 田杰皓终于用计谋令胡珍珍对他死心塌地,他的目的即将达到,而胡珍珍则落入了感情的深渊。 田杰皓回到家后便听父亲说,徐正扬要为徐瀚谦学成归来举行庆贺舞会,徐、田两家虽然一直视对方为眼中钉,但在表面上还是要做出和和气气的样子,所以田家也在受邀之列,田家明已经越来越少地公开露面,这一次依旧让田杰皓代表田家参加舞会。 “你和徐瀚谦还没有接触过吧?”田家明问田杰皓。 “没有在生意上往来,只见过几次面。” 田家明吸了口手上的烟斗,若有所思道:“我和你夏伯伯一起斗了徐正扬快二十年都没有把他斗倒,不知道他这个留洋回来的儿子是不是像他一样能干,我们都老了,未来上海滩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杰皓,你明白爸爸的意思吧?” 田杰皓的眼神中满是斗志,他坚定地看着父亲:“您放心吧,爸,我会留意徐瀚谦这个人的。” “这次舞会和珍珍一起去吧。”田家明嘱咐。 “知道了。” 徐瀚谦又来到教会医院,他希望在这里遇到静歆,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去一个地方,只为在那里看见一个人。 他没有失望,静歆正在医院的院子里陪着蕊儿玩儿,一身淡粉色洋装,梳着卷发的静歆让他眼前一亮,和她在一起的是一个穿着学生装的少年,金黄色的头发在阳光的映照下分外好看。徐瀚谦本想走过去和静歆打招呼,可是却看见少年伸手拨弄静歆耳畔的发丝,而静歆则安静地站在那里,冲少年淡淡地笑着,徐瀚谦的心好像紧了一下,嘴角的微笑也不见了,他微微地皱起眉,少年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让徐瀚谦特别不舒服,而静歆看向少年的眼神则让他觉得难过。 田静歆扭过头来看见了徐瀚谦,向他微笑示意,徐瀚谦挤出一丝笑容回应她。 “哥哥,”蕊儿高兴地跑到徐瀚谦面前,“你来了,和我们一起玩吧。” 徐瀚谦蹲下身来打量着蕊儿,她和上次看起来完全不同,小脸儿上满是光彩,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徐瀚谦笑着对她说:“蕊儿,你还记得哥哥?” 蕊儿重重地点了两下头,用稚嫩的声音说道:“我当然记得哥哥,”然后看向已经走近的静歆,“是你和静歆姐姐告诉我,没有妈妈的孩子也会长大。” 静歆和瀚谦相视而笑,静歆于是向瀚谦介绍骆蒙:“徐先生,这是我的弟弟,骆蒙,”然后又看着骆蒙说,“蒙蒙,这是我和你提到过的徐先生。” 瀚谦听到静歆说到“弟弟”,似乎一下子松了口气,可是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个动作,心里还是隐隐地不舒服。 “田小姐,不知道我们是不是算是朋友了?” 静歆点点头,落落大方地说:“说来我和徐先生还算有缘,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 “那就别总叫我‘徐先生’了,就像朋友那样叫我‘瀚谦’吧,我也叫你‘静歆’好不好?” “好啊,我们是朋友,那你和蒙蒙当然也是朋友。”静歆温柔地看向骆蒙。 徐瀚谦观察着二人,看到他们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心思细腻的他心里不禁生起疑窦。蕊儿拿出静歆亲手为她绣的手帕给徐瀚谦看,徐瀚谦看着精致漂亮的手帕,惊异于静歆接受西式教育,居然还会传统的刺绣。 看到徐瀚谦眼里的惊诧,骆蒙说:“姐姐从小就喜欢刺绣,”他微笑着看着静歆,眼神中闪烁着一丝骄傲的光彩,“而且还不仅仅是刺绣,她可是很热爱中国传统文化呢。” 徐瀚谦意识到自己对田静歆的了解还远远不够,她既会画西方的油画又懂中国的传统刺绣,原来是因为她不仅接受了西式的教育还热爱着中国传统文化,难怪她有种中西方结合的气质,既像西方女孩那样谈吐大方,又有中国女孩温柔的性情,究竟她身上还有什么是他不了解的,徐瀚谦不禁更加好奇起来。 临别时,瀚谦向静歆和骆蒙提出参加舞会的邀请,可是静歆却为难起来,她一向不喜欢参加舞会,田家明和田杰皓也从没有让她和骆蒙参加过舞会。 “我……我很少参加舞会的。”她看着徐瀚谦,好似想要得到他的理解。 “为什么?”徐瀚谦不解,因为他接触的像静歆这样的大户人家小姐通常都是经常出去参加舞会的,甚至会和朋友到歌舞厅跳舞,他再次为她的“特别”感到好奇,问道,“不喜欢吗?” 静歆点了点头。 徐瀚谦流露出失望的神情:“我的舞会,也不行吗?” 静歆和骆蒙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徐瀚谦也看着他们,笑了笑说:“我的意思是,我们才刚刚做了朋友,我已经主动邀请你们了,你……你们不可以破例吗?” 骆蒙看到静歆为难的表情,对瀚谦说:“我和姐姐会去的。” “蒙蒙……”静歆讶异。 “没关系的,姐姐,”骆蒙调皮地看着静歆,“我们不告诉爸和大哥。” “可是……” “谢谢,”瀚谦见静歆动摇,马上说道,“一定要来哦。” 舞会 - 歌尽乱世情缘 - 梓阁 回家的路上,静歆问骆蒙:“蒙蒙,你为什么答应瀚谦要去参加舞会啊?” 骆蒙很轻松似的笑了笑:“因为看到你为难啊,我知道你不喜欢参加舞会,可是人家已经提出邀请了,你又不太好意思拒绝,所以我就答应了。” 静歆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我也不是特别不喜欢,偶尔参加一次舞会也没什么,可是你知道,爸和大哥一直都不太愿意我们参加舞会。” “我知道,他们希望我们少接触一些太复杂的人,希望我们能够平静的生活,这不也是我们一直都希望的吗?” “对啊,我了解他们的用心,更感谢他们能够这样保护我们,所以……我担心他们不会让我们去参加舞会,可是我们又答应了瀚谦……” “我不是说了偷偷去嘛,没关系的。”骆蒙露出灿烂的笑容。 “那琳琳呢?” “当然不能告诉她,让她知道那还得了!反正明天不上课,她八成要跑出去玩。快走吧,我们比比谁走得快!”骆蒙说完加快了脚步。 “蒙蒙……”身后的静歆喊道,随后也加快脚步追上了骆蒙,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 “花全部都用百合,第一支舞的音乐……” “老爷,”林叔对刚刚进屋的徐正扬说,“少爷对这次亲自筹备舞会,看来是想给大家一个好印象。” “不管怎么样,”徐正扬严肃地看着徐瀚谦,“他马上就要进商会工作了,我不能事事都教他,能不能做得好,还是要看他肯不肯用心。” 舞会的相关事宜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徐瀚谦满心期待着舞会的到来,希望快点见到静歆。 阿同知道徐瀚谦一定是对田静歆动了心,又忍不住对他说:“少爷,您不是不知道田小姐的身份,你们两个……就算您真喜欢她……”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喜欢她了?”徐瀚谦正在擦着手上的萨克斯,“你觉得我亲自筹备舞会是为了田小姐么?” “我的少爷,您就别不承认了,老爷说要办舞会,您本来没说什么,可是自从田小姐答应您来参加舞会以后,您马上就亲自安排舞会的事,连鲜花的事都要管……” 徐瀚谦边端详着手里的萨克斯边说:“这次舞会是我回来以后第一次和各界人士见面,我怎么可能不看重呢?想要让帮会和商会以后继续在上海滩站住脚,我身上的担子重得很,路也长得很,每一步都不可以疏忽,何况是这第一步。” 徐瀚谦没有继续说,他所说的的确是他重视这次舞会的原因之一,可是舞会毕竟只要达到让他亮相的目的就可以了,他实在不必连选鲜花和音乐这种事都亲力亲为,他之所以这样认真对待舞会的细节,为的就是田静歆。 舞会当天,静歆和骆蒙各自在房间里准备好,让丫鬟看好田家明和田杰皓都不在大厅之后,两人匆匆下了楼,然后搭黄包车去了徐瀚谦家。 “蒙蒙,我的心里很不踏实,我从来没有背着爸和大哥做这样的事。” “其实爸和大哥从来也没有明确告诉我们不可以去参加舞会啊,我们已经长大了,有权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爸和大哥应该不会怪我们的。” 骆蒙一直想要证明自己长大了,这次答应徐瀚谦参加舞会虽然因为是看到静歆为难,但也是因为想要自己做主,带着姐姐,也是他喜欢的女孩做一次他们没有做过的事。尽管有了骆蒙的安慰,可是田静歆心里还是很不安,她太在意父亲和大哥的感受,最怕的就是让他们失望伤心,所以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做过一件让他们不高兴的事,但是她和骆蒙毕竟年纪还小,第一次背着父亲和大哥做事,在紧张之余竟还有些兴奋。 田静歆和骆蒙下了黄包车,看到院子里有很多人,整座洋房灯火通明,男宾客们西装革履,表现得彬彬有礼,女宾客们全部都是衣着华丽,三五个人聚在一起低声谈笑。静歆和骆蒙进了院子以后刚走到门口,徐瀚谦从大厅里走了出来,他在一身整洁的白色西装的映衬下更显潇洒英俊,他微笑着看着田静歆,眼神中透着喜悦和温暖。 徐瀚谦刚张口想和静歆说话,一个同他一样西装笔挺的男人挽着一个妆容艳丽的女人走了过来,男人向他打招呼:“徐先生,恭喜你学成归来。” 田静歆和骆蒙惊慌地看着男人,一时之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骆蒙悄悄地握住静歆的手,静歆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些。 徐瀚谦看到静歆和骆蒙的神色,又看着两人拉着手,再看看田杰皓,心里猜到了几分。 “谢谢田先生,很荣幸今天能够邀请到田家二位少爷和大小姐来参加这个误会。”徐瀚谦仔细地观察着田杰皓。 “杰皓,”挽着田杰皓的胡珍珍开口了,“你怎么没告诉我静歆他们两个也要来呀?” 田杰皓微微扯动着嘴角:“我不是开车去接你了吗?所以就让静歆和蒙蒙自己过来了。” 静歆和骆蒙之前已经和胡珍珍见过面了,对她的印象虽然不是特别好,但是也不坏,他们礼貌地和这位未来大嫂打了招呼。 “徐先生继续招呼客人吧,我们就先不打扰了。”田杰皓说完挽着胡珍珍走到一边,静歆和骆蒙也跟着过去。 徐瀚谦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田静歆的身上,他一直在等着静歆的到来,可是看到刚才那一幕,他不知道是不是田杰皓已经告诉了静歆,他们两家的敌对关系,如果静歆知道,她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呢? “大哥……”静歆怯怯地开口,“我们……” “是我拉姐姐来的。”骆蒙抢着说。 田杰皓看了看两人,说道:“这里人多,回家再解释。” “原来他们是背着你来的呀?”胡珍珍瞪着大眼睛看着骆蒙和田静歆,随即又看着田杰皓,“不就是参加个舞会么?这种小事也要向你这个大哥提前汇报?” 田杰皓懒得理她,目视前方没有回答。 田静歆不想让胡珍珍觉得尴尬,对她说:“是我们不对,来之前的确应该先和大哥说一声。” “有什么呀?”胡珍珍很是不以为然,“如果我每次参加舞会都要提前告诉我们家那两位少爷的话,怕是他们听也听烦了。” 舞会正式开始了,徐正扬正式向宾客们介绍儿子徐瀚谦,并且提出希望各界人士今后能够多多提携、帮助自己的儿子。徐瀚谦站在父亲身旁,一边听着父亲的话,一边望向田静歆。徐正扬讲完话之后,第一支舞的音乐即将响起,男宾客们开始向女宾客邀舞,徐瀚谦面带笑容地走到田静歆面前,微微俯身,向她伸出右手,说:“静歆,希望能和你跳第一支舞。”众人的眼光全都集中在二人身上,不少人开始低声议论,静歆回国后虽然极少公开露面,但是还是有人认出她来。 “那是田家的大小姐吧,没想到徐瀚谦竟向她邀舞,难道两大商会要议和了?” “这就是田家大小姐?早就听说田家明的女儿长得极漂亮,还以为是谣言,今天总算见到了,确实是貌比天仙啊。” 徐正扬和田杰皓听到议论声,虽然都不舒服,可是还是尽力面不改色地注视着徐瀚谦和田静歆。 面对徐瀚谦的邀请,田静歆再次露出为难的神色,她看了看骆蒙,然后对徐瀚谦说:“对不起,瀚谦,我……我不能和你跳舞。” 徐瀚谦仿佛遭到五雷轰顶,他紧紧皱了一下眉之后直起身,不可思议地看着静歆,慢慢地收回了他的手,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大了些,徐正扬的脸色也变了,今天的舞会,徐瀚谦是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主角,可是他邀舞竟然被拒绝,田静歆的行为不仅是不给徐瀚谦面子,也是不给整个徐家的面子。 田杰皓也不禁皱了眉头,他刚见到静歆和骆蒙时就已经吃了一惊,根本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认识徐家的人,而现在静歆拒绝了徐瀚谦的邀舞,在别人眼里,这就是田家人要让徐家人难堪。 “对不起,姐姐在来之前答应了要和我跳第一支舞。”骆蒙对徐瀚谦说,他的笑容诚恳,眼神清澈,丝毫不像在为解围而撒谎。 这时候音乐响了起来,骆蒙牵着静歆走进了舞池,徐瀚谦注视着他们,惊讶、嫉妒、难堪……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其中最强烈的竟是伤心。 “徐先生,”田杰皓带着胡珍珍走到徐瀚谦身边,“我听珍珍说你在出国之前就和她认识,你们老朋友见面,不介意的话,这第一支舞,就让珍珍和你跳吧。” 胡珍珍虽然有点一根筋,不明白田杰皓这样做的最主要目的是不想让别人觉得田家想要和徐家为敌,但是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明白这样可以化解尴尬,于是笑着看着徐瀚谦,等待他邀舞,徐瀚谦尴尬地笑了笑,向胡珍珍伸出了手,两人走进了舞池。 “你不会是喜欢上我的未来小姑子了吧?”胡珍珍问徐瀚谦。 “不行么?” “静歆长得的确很漂亮,依我看来,这么多女人在这里,论长相气质,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 “难得啊,珍珍你竟然会承认别人比你强。”徐瀚谦打趣似的说道。 胡珍珍撅了撅嘴,没有说什么,徐瀚谦看她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想要再逗一逗她,说:“这一次,我同意你说的。” “徐瀚谦!”胡珍珍瞪着眼睛,随即又压低声音说道,“你不是说你不会真心喜欢一个人么?有杰皓在,他可不会让别人欺负他的宝贝妹妹。” 徐瀚谦看向骆蒙和静歆,二人都是面带笑容,深情地注视着对方,他沉下了嘴角,似对胡珍珍,也似对他自己说:“这一次,我恐怕要认真了。” 告诫 - 歌尽乱世情缘 - 梓阁 舞会结束,田杰皓开车把胡珍珍送回了家,他在车上没和骆蒙、田静歆说过一句话,没过多久,车子就到了自家大门口。 “今天的事不可能不传到爸的耳朵里,我帮不了你们,你们自己和爸说清楚吧。”田杰皓语气冷漠。 静歆和骆蒙面面相觑,跟着田家明下了车,他们兄妹三人进了大厅,还没看见田家明,骆琳倒是先跑了过来,小脸拉得老长,气呼呼地看着哥哥姐姐们,问道:“你们几个到哪去了?” 静歆和骆蒙互相看了看,骆蒙说:“我们参加舞会去了。” “舞会?你们三个参加舞会留我一个人在家?”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 “琳琳,姐姐回头再跟你解释,我们现在要去和爸说点事情。”静歆柔声说道。 “又不带着我吗?”骆琳已经忍不下去了,“你们太过分了吧。” 田杰皓带着几分不耐烦地看着骆琳,说:“那你就跟着一起来。” 进了田家明的书房,田静歆把怎样认识徐瀚谦到参加舞会上的事全都告诉了田家明,田家明的眉毛皱得越来越紧,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过了半晌,他才淡淡地问:“你们知不知道徐瀚谦的身份?知不知道徐家和我们的关系?” “不知道,”田静歆说,“徐家……很显赫吗?” “我也不知道,”骆蒙说,“不过今天徐家的舞会上来了很多人,他们家看上去也富丽堂皇的,爸,徐家很了不起吗?” 田家明盯着骆蒙和田静歆,他们一个呆在学校里读书,另一个养在深闺,足不出户,连徐家在上海滩的地位都不知道,更不了解徐家和田家的关系,居然还和徐瀚谦做了朋友,不让静歆接触这些复杂的人和事本来是田家明一直以来所希望的,而此时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做法是对还是错。 “徐家……”就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骆琳却说话了,“是徐氏商会的徐家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骆琳身上,她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一双大眼睛慌张地看着田家明。 “你是怎么知道的?”田杰皓问。 “我经常去一家旧式茶楼听戏,在那里听人说到过。” “你不但经常去茶楼听戏,还去酒楼喝酒,你以为我不知道么?”田家明目光炯炯地看着骆琳。 骆琳的大眼睛眨了眨,撅起小嘴儿,不再说一句话。田杰皓向弟弟妹妹简单地介绍了徐家的情况,告诉他们以后不要和徐瀚谦走得太近,骆蒙和静歆都没有问太多,他们都狠懂事,知道自己不是普普通通的人家的孩子,交朋友这种事不能完全由自己做主,况且在他们心里,有彼此做自己的朋友就足够了,在他们两个人眼中,对方既是手足,也是朋友,是恋人,这种复杂的情感他人无法轻易理解,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完全了解。骆琳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心想反正自己也不认识徐家的人,以后不去主动接触就是了,只是她不知道,那个让她一见钟情的翩然公子就是徐瀚谦…… 田静歆、骆蒙、骆琳都回各自的房间了,剩下田杰皓独自面对田家明,他知道父亲一定有话对他说。 “杰皓,你对今天的事怎么看?” “我觉得蒙蒙和静歆说的应该是真的,他们只是偶然认识了徐瀚谦,但是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今天在舞会上,静歆虽然拒绝了徐瀚谦的邀舞,可是我已经主动让珍珍和他跳舞,所以场面没有很难看,徐家也不会过分计较,静歆和蒙蒙都很懂事,现在他们知道了徐家和我们的对立关系,以后应该不会再和徐瀚谦有过多的接触,不过……” “不过静歆拒绝徐瀚谦邀舞的理由才是最让人担心的,”田家明接过田杰皓的话,“她和蒙蒙的感情绝对不可以继续发展下去。” 田杰皓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已经有了打算…… 骆琳和骆蒙放了学,调皮的骆琳却不想直接回家。 “小哥哥,”骆琳撒着娇,“好久没去听戏了,你陪我听戏去嘛。” “回家吧,琳琳,”骆蒙说,“改天叫上大哥和姐姐,我们几个一起出来听戏。” “可是我就想今天听嘛,”骆琳撅着嘴,“我知道你就是想快点回去看姐姐。” 骆蒙嘴角浮起一丝微笑,没有反驳她。 “我自己去!”骆琳瞪了他一眼,嘟着嘴巴跑掉了。 “骆小姐又来听戏啊?”骆琳已经是这家茶楼的常客了,她刚一进门,茶楼的伙计就过来和她打招呼。 “是啊。”骆琳笑着回答,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然后随意地环顾着四周,突然,她看到一个人,是她做梦都想看到的那个人――徐瀚谦。他坐在茶楼中间的位置,阿同在旁边站着,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依旧是那份利落潇洒的翩翩公子模样,骆琳的心“砰砰”地跳着,她感觉到自己的脸也热了起来。“到底要不要过去和他打招呼?”她在心里问自己,“别过去,太冒失了”心里一个声音对她说,“快点过去,失去这次机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看到他”另一个声音又对她说,她紧张极了,也矛盾极了,最后,她一咬牙一跺脚,决定过去找他。 “你……好。”骆琳走到徐瀚谦面前,紧张局促地说着,一点也不像平时不拘小节、大大咧咧的她。 徐瀚谦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骆琳,他笑着,依旧是那样温柔又略带邪气的笑容,他温和地对骆琳说:“你好。” 骆琳的脸红了,她紧张地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身经百战”的徐瀚谦当然看出了她的局促和不安,笑着对她说道:“你是火车站那天那个小兄弟吧。” 骆琳见徐瀚谦还记得她,高兴极了,但是马上想到自己当天是女扮男装,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真不好意思,我那天骗了你。” “你没有骗我啊,”徐瀚谦看着骆琳满是惊异的大眼睛,说道,“你又没告诉我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听到他这样说,骆琳“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满脸都是喜悦的笑容。 徐瀚谦扬起嘴角,问她:“你一个人吗?” 骆琳点了点头,两只手扯着衣角,竟然不好意思看徐瀚谦。 “那一起坐吧,我也是一个人。”徐瀚谦说。 “好啊。”骆琳兴奋地坐到徐瀚谦旁边。 徐瀚谦礼貌地邀请背后却隐藏着不想让骆琳知道的目的…… 两个人边看戏边聊着,骆琳觉得这是她一生当中最幸福的时段,而徐瀚谦却假装不知道她是田家的人,问她一些家里的事情。最后,她知道了他姓徐,但是不知道他的名字和身份,而徐瀚谦却知道了他们兄弟姐妹几个相处融洽,父亲对他们管教很严,不过对田静歆的态度总是要温和很多。 骆琳走后,徐瀚谦也从茶楼离开了,他和阿同坐在车里,阿同笑嘻嘻地说:“少爷,您可真有办法,刚一进商会就把那些老爷子哄得乐乐呵呵的,我之前,还真怕,还真怕……” “怕他们不服我是不是?”徐瀚谦说。 阿同“嘿嘿”一笑,接着说:“少爷,您刚才为什么不告诉骆琳小姐您的身份啊,如果您和他也做了朋友,不是更容易接近田小姐吗?” 徐瀚谦笑了笑没有回答阿同,他这样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他看得出骆琳对自己有意,如果她知道他已经看中了她的姐姐,她怎么可能帮他追求静歆呢?还很有可能成为他和静歆进一步发展的障碍,而如果她不知道他是谁,他反倒更容易从她那里了解一些关于静歆甚至整个田家的情况。 “你先把我今天交给你的那几件事做好,别的事以后再说。”徐瀚谦委婉地提醒阿同,他问得多了,他一向以温和的一面示人,安抚和笼络人心是他最擅长的…… 徐瀚谦让司机把车停在一家报社门口,他独自下了车,走进报社。报社里,记者、编辑们忙了一天,终于可以下班了,大家纷纷整理着桌子上的东西准备回家,徐瀚谦这时候走进报社,四处打量着,两个年纪不大的女记者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风采翩翩的徐瀚谦窃窃地议论着,眼睛里满是惊喜和羞涩。 徐瀚谦的目光终于落定,他扬起嘴角向一个梳着短发,埋头整理稿子的女记者走了过去。 “忙吗?大记者?”徐瀚谦挂上他那邪气的笑容。 女记者放下手上的东西,抬起头来,说:“瀚谦?你怎么来了?” 这位女记者正是和徐瀚谦在法国同一所学校留学的方爱雯,她比徐瀚谦提前一年回国,做起了自己喜欢的记者工作。 “过来看看你啊,想请你喝咖啡。”徐瀚谦说。 方爱雯把桌上的东西整理好,和徐瀚谦一同离开报社,身后的两个女记者向她投来羡慕又嫉妒的目光。 二人刚到咖啡店坐好,方爱雯便打趣道:“看见刚才报社那两个小姑娘的眼神了吗?要不是我脸皮厚,可就被她们杀死了,徐大少可真是风采依旧。” 徐瀚谦笑笑,说:“别取笑我了,工作了感觉怎么样,职业女性?” 方爱雯笑着说:“还好吧,在家里呆不住所以就出来工作了,你呢?你不是已经开始工作了吗?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喝咖啡?” 徐瀚谦停止搅动咖啡,抬眼看着方爱雯:“爱雯,我听说……你在出国之前和田静歆比较要好,是吗?” 方爱雯低头抿了口咖啡,笑意盈盈地说:“田家大小姐在舞会上拒绝了徐大少的邀舞,这件事可是已经传遍上海滩了哦。” 心机 - 歌尽乱世情缘 - 梓阁 徐瀚谦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说:“我知道你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了。” “徐瀚谦,”方爱雯认真地看着他,“我们做了两年同学,谦和、平易近人是大部分人对你的印象,我们一起留学的几个中国人当中,你的人缘最好,我不敢说我很懂你,但至少我了解你的处事圆滑、八面玲珑,瀚谦,我相信你的交际能力一定会让你在商场上有很大的作为,但是,作为朋友,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在爱情上使用心机和手段。” 徐瀚谦敛起笑容:“为什么不把你所谓的‘心机’和‘手段’单纯地理解成‘用心’呢?”方爱雯浅笑着摇了摇头:“花花大少徐瀚谦在法国迷倒了多少女孩子?我想一定有很多爱浪漫的法国女孩子想和你回中国吧?你敢说这一次对田静歆,不是贪图一时的新鲜吗?又或者是徐大少第一次被人拒绝,心里不服气,所以想要征服她?你调查了她,所以才知道我过去和她要好。” 徐瀚谦神情认真而严肃:“我承认你口中的‘花花大少’过去的确用过心机甚至手段来征服女人,但这一次,他只是一个男人,一个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的普通男人。” 方爱雯看了看徐瀚谦,说:“出国之前,我和静歆在一个班上读书,我们的确比较要好,我们都喜欢画画,她不太爱出门,偶尔我会去她家找她,拉着她出去写生,我最近工作特别忙,不然早就去她家看她了。” “爱雯,我需要你的帮忙。”徐瀚谦诚恳地说。 方爱雯的眼神中带着稍许惊诧,说:“你想我怎么帮你?” “爱雯,我的事你也知道一些,这是我第一次需要红娘来帮我,徐家和田家的关系,我想你是知道的,她不爱出门,我不可能主动去她家找她,所以,我希望你能偶尔帮我约她出来。” 方爱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就是帮你制造机会和她见面嘛……你眼睛里的诚意打动了我,徐大少一向善于收买人心,算我被你收买,帮你就是了。” “谢谢。” “瀚谦,你对静歆是认真的,对吗?” 徐瀚谦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笃定地说:“对。” “你知道吗?”方爱雯似鼓足了勇气,说道,“在法国的时候,我喜欢过你,”看着徐瀚谦惊讶的眼神,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当时我对自己没信心,因为你身边围绕着很多比我更加优秀的女孩子,知道你对我没兴趣,所以没有告诉你我的心意,静歆美丽、温柔,甚至带着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我想是个男人应该都会喜欢她这样像仙女一样的女孩子吧。现在我也收获了属于我的幸福,所以,我会祝福你和静歆。” “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静歆,好像是因为你说的那些,但好像又不是,最开始的时候,我知道那幅我母亲的画像是她画的,我只是很好奇,很想知道这个女孩子是什么样子的,见到她的那一刻,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种感觉从来都没有过。” “那种感觉……就是‘喜欢’喽?” 徐瀚谦琢磨着,说道:“或许……应该说是‘被吸引’吧,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可能是看到她安慰小孩子的时候,也可能是看到她绣的漂亮的手帕……我能确定的是,当我在舞会上看到她和别人跳舞的时候,我知道,我想成为她眼里和心里的那个人,我一定要和她在一起。” 徐瀚谦的一席话坚定了方爱雯帮助他的决心,她曾看着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如今这个她曾喜欢过的男人终于找到了心中所爱,已经有了归宿的她想要成全他的爱情。 再次见到徐瀚谦以后,骆琳的脑海中再也挥不去他的样子,一次又一次在静歆面前提起她的白马王子,她告诉静歆,她喜欢的男人极其英俊潇洒,笑容既温柔又迷人,让她有种喝醉酒的感觉。 “琳琳,你不是说你去过酒楼,但是从来没有喝醉过吗?你怎么知道喝醉是什么感觉?”静歆打趣着问她。 骆琳眨了眨眼睛,嘟着嘴说道:“我是没有喝醉过,不过我肯定,喝醉酒就是那种感觉,好像飘飘然然的……”骆琳托着腮,双眼绽放着光芒,完全沉浸在对徐瀚谦的幻想当中。 静歆微笑着看着骆琳,心想她的确是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姐姐,”骆琳突然从自己的幻想中走出来,打断了静歆的思绪,“你陪我去茶楼好不好?我们再叫上大哥和小哥哥。” 静歆看着她,心想这个小丫头是不是疯了。 “好不好嘛,”骆琳摇着静歆的胳膊,“你们很久没去听戏了吧?” “你是想带我们两个去听戏吗?你知道我们不太喜欢去茶楼听戏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去看你的意中人啊?”静歆戳穿她,“你不是说你后来又去了几次,他都没在那里吗?” “嘿嘿,”骆琳讨好地笑着,“那不代表他今天也不在啊,你就陪我去嘛。” “去哪啊?”这时候田杰皓突然走了过来,看着姐妹二人问道。 “大哥,”骆琳跑到田杰皓面前,“我们几个去茶楼听戏好不好?” 田杰皓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会儿,心想兄弟姐妹几个的确很久没一起出去过了,于是说:“好啊,我刚好想去听戏呢。” 田杰皓和弟弟妹妹们走在街上,街上店铺一家挨着一家,摊贩们叫卖着,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骆琳走在最前面,蹦蹦跳跳的,静歆、骆蒙和杰皓在后面边走边聊,看着眼前这个活泼的小妹妹。 “这个淘气鬼,总是这样,一会儿也闲不住。”田杰皓嗔怪着。 静歆嘴角微扬:“我经常想,蒙蒙和琳琳是双胞胎,可是这性子上的差别真是太大了,要是让蒙蒙像她这样整天蹦蹦跳跳,非把他累死不可。”说完和骆蒙相视一笑。 田杰皓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心想静歆整颗心都被骆蒙占满了,要是他们两个不能在一起,她能不能承受? 四人走进茶楼找位置坐下来,茶楼的伙计马上过来招呼。 “伙计,今天唱什么戏啊?”骆琳刚坐下来就问。 “小姐,您还不知道吧,这几天我们茶楼不唱戏。” 四个人都很奇怪,骆琳接着问:“不唱戏?” “是咧,前几天从杭州过来一个马戏班,里面的人个个身怀绝技,把式表演得好极了,特别是那个芷如姑娘,人长得漂亮,花枪耍得更是出神入化,这里的客人有的都连着来看好几天了。”伙计说得眉飞色舞。 “哟,瞧你说的,不就是杂耍么,有那么好看?”骆琳一脸不相信。 “嗨,您别不信,一会儿您自己看不就完了么,他们现在刚下去一拨儿,下一个好像就轮到芷如姑娘表演了。”伙计说完转身走了。 “也好啊,我可好久没看马戏班的表演了,”静歆笑着说,“今天就陪着我们家的小公主好好看看。” 就在这时候,他们四个人吸引了旁边一桌人的注意。 “云哥,那个不是田杰皓吗?他也有闲心来看耍把式啊。” “田杰皓?”被称作“云哥”的人说,“前些天咱们这边那个洋人的生意是让他抢去了吧。” “对,就是他,不知道他在洋人那动了什么脑筋,生意就被他们拿去了,他现在和督察长的女儿谈恋爱,看来两家是要联姻啊。” “那两个小妞就是田家的两个小姐?”云哥说,“长得可真不错啊。” 这个“云哥”名字叫张云才,是徐正扬手下的一个小喽啰,平时在帮会里做事,对徐氏生意上的事也自然知道一点。 戏台上的乐声想起,一个二十出头,头发挽在脑后,穿一身红衣和黑色布鞋,扎着裤脚,手拿一支长枪的女孩子踏着乐声,迈着铿锵有力的步子走到台中央亮了个相,台下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看得出的确有很多客人是专门为了看她的表演而来的。田杰皓一桌人想,这应该就是伙计说的“芷如姑娘”了,田杰皓抬眼望到她的脸,顿时愣住了,眼前的女孩皮肤白里透红,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可能是练功夫的缘故,眉宇间透着一丝英气,让她和其他漂亮的女孩子相比显得特别与众不同。 像伙计说得那样,芷如姑娘把手里那把红缨长枪耍得出神入化,那支枪好像已经和她融为一体,任由她控制……精彩的表演让客人们连连叫好。 而骆琳更是看得过瘾,她不停地赞叹着:“太厉害了!太好看了!”她一边鼓掌一边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耍长枪的芷如,甚至把来找徐瀚谦的事情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静歆也赞叹道:“以前也见过耍长枪的,可是还真没人像这个女孩子耍得这么好。”她说完看向田杰皓,却见田杰皓出神地望着台上,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乐声停止,芷如姑娘笔直站立,手举长枪,结束了表演。田杰皓这才回过神来,但是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女孩。 “漂亮,真是漂亮,”张云才一脸色相,“去后台把她给我叫到这来,陪我品品茶。” “好咧,云哥。” 骆琳没听见张云才一伙人的话,可是她突然很想去后台看看这个耍花枪的女孩,于是提议道:“我们去后台看看这个姐姐好不好?” “这……不太好吧,会不会太冒失了。”骆蒙犹豫着说。 “有什么不好,我现在是她的戏迷了,去后台看看她怎么了?”骆琳已经把芷如姑娘当成了崇拜的对象,她从小就淘气,像个男孩子,只是田家明管教很严,不让她舞刀弄枪,所以她看见飒爽英姿的芷如姑娘很是羡慕。 初遇 - 歌尽乱世情缘 - 梓阁 “什么?不肯出来?”另一边,张云才气急败坏地大声嚷着,周围客人们的目光都落到他的身上。 “什么东西?一个耍杂耍的,我还请不动她了?我还非要过去看看。”张云才说完起身带着人往后台走去。 骆琳瞪着大大的眼睛,对哥哥姐姐们说:“他们好像要去找那位姐姐的麻烦!” 田杰皓当然也听出来了,他犹豫了下,随即起身想去后台,田静歆、骆蒙、骆琳全都吃了一惊,田杰皓对人对事一向冷漠,他们没想到他会想管这件事情,但是还是跟着过去了。 就在这时候,徐瀚谦带着阿同走进了茶楼,他刚好看到骆琳蹦跳着的身影奔向后台,走在前面的高大身影也觉得有些眼熟,当他看到静歆的背影的时,他一下子就认出了是她,忙问伙计:“出什么事了吗?” “少爷好,”伙计恭敬地和他打招呼,“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先是云哥想请芷如姑娘出来,但是好像被她回绝了,接着他就去了后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面几个人也跟了过去。” 徐瀚谦斟酌了一下,对阿同说:“我们过去看看。”于是带着阿同跟到了后台。 徐瀚谦驻足在后台门口,安静地看着里面会发生什么情况。 阿同见徐瀚谦不进去,说:“少爷,我们……” 徐瀚谦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田少爷,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的人?你又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张云才扬着脸,眯着眼睛看着田杰皓,“我告诉你,我是徐正扬徐先生的人,我在徐先生的地盘做我想做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想管闲事是吗?” 田杰皓冷傲地站在那里,根本没有正眼看张云才,站在两人中间的芷如一句话也不说,她抿着嘴,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直视着前方,目光坚定,让人不禁感受到了她内心的那份倔强。 张云才抽了口烟,又色咪咪地看向芷如:“我是徐正扬徐先生的手下,道上人都叫我云哥,你个耍杂耍的丫头敢得罪我?” “流氓!”一旁的骆琳不屑地说了句。 “臭丫头,你说什么?”张云才身边的人想伸手打骆琳。 田杰皓迅速抓住他的手,盯着那个人说道:“她可是我妹妹。”他没有说下句,他知道,即使是徐正扬手下的人,也不敢轻易得罪田家的人。 骆琳睁大眼睛看着田杰皓,心里满满的崇拜之情,得意地冲想打她的人做了个鬼脸,静歆拉了拉她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太张扬。 田杰皓目露凶光,狠狠地瞪着张云才,对他说:“徐先生的确面子大,我也知道这是徐先生的地盘,我不想在这里闹事,但是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今天这件事我管定了,你最好带着你的人离开,我不想多事。” “你小子!”张云才将叼着的烟头狠狠摔在地上,“我知道你们田家有夏先生当靠山,你觉得很了不起是吧?”他冷笑着,“说好听的,你老爹是夏先生的兄弟,你是他的手下,说难听点,你不过就是他的一条狗罢了!”说完竟掏出枪指着田杰皓的头。 芷如、静歆等人都吓了一跳,但是田杰皓丝毫没有惧色,平静地说了句:“你敢开枪?”说完他甩开抓着人的手,向前走了两步,眼看着对方的枪口已经抵住了他的额头,他一脸轻蔑地吐出两个字,“开啊。” 徐瀚谦看着这一切,不由得在心里赞叹田杰皓的气魄,站在他的位置,他看到静歆的侧影,她安静地站在那里,亭亭玉立,清丽温婉,徐瀚谦望着她,眼神不由得变得深邃…… “我们走。”徐瀚谦低声对身旁的阿同说了句。阿同点了下头跟着徐瀚谦离开了。 张云才被田杰皓的气势吓住了,而且他知道田家本来不好得罪,更何况田杰皓还在夏峰的帮会里做事,他缓缓地将枪收了回去:“你小子有种,等着瞧!”说完带着人离开了后台。 大家都松了口气,芷如和田杰皓四目相对,田杰皓好像感觉到心里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在激荡…… “谢谢你。”芷如先开口。 “没什么,我只是见不惯男人欺负女人。”田杰皓说完准备转身离开。 “大哥,”骆琳叫住了准备离开的田杰皓,“反正我们都来了,和这个姐姐认识一下嘛。” 田杰皓迟疑了一下,定住了脚步。 “几位好,几位好,”马戏班班主这时候谄媚地走近他们,知道他们的身份不简单,于是热情地向他们介绍芷如,“她叫霍芷如,是我们戏班的摇钱树啊。” “芷如姑娘,你的枪耍得太好了,我们都看呆了。”还没等芷如先开口和他们打招呼,骆琳就兴奋地对霍芷如说,然后开始了她的介绍,“这位刚才给你解围,赶走那几个混蛋的大英雄是我大哥,他叫田杰皓,这位像仙女一样漂亮的小姐是我的姐姐,田静歆,这位长着黄头发的小帅哥是我的双胞胎哥哥骆蒙,我叫骆琳。” “几位好,”霍芷如语气平和,不卑不亢,“我那只不过就是小把戏罢了,难得几位觉得好看。” “如果芷如姑娘这功夫是小把戏,那我们几个从前看到的杂耍可就不知道要叫什么了。”和骆琳的过分热情比起来,田静歆的态度显得端庄大方又不失亲切和蔼。霍芷如看着静歆,露出她的第一抹微笑。 “芷如姐姐,你明天还在这里表演吗?”骆琳已经开始喊她姐姐了。 “在啊,”霍芷如微笑着说,“我们戏班可能要在这里表演一阵子。” “太好了!”骆琳高兴得差点跳起来,“那我们以后一定经常来看你的表演。” “好啊,”芷如热情了些,“如果你们下次还来的话,芷如一定奉上更加精彩的表演。” 她说完又看向田杰皓,说道:“再次谢谢田先生刚才替我解围。” 田杰皓的眼神变得柔和了几分:“霍小姐客气了,您表演完了应该好好休息,我们兄妹四人就不打扰了。”说完看向弟弟妹妹,“我们回去吧。” 骆琳本想再和霍芷如说几句话,但是听了大哥的话以后只好恋恋不舍地道别:“芷如姐姐,那我们走了。” 骆琳三人刚走,班主竟色咪咪地看着霍芷如:“行啊,芷如,我没白养你,表演了这么几天就有人迷上了你,”边说边凑近她,伸手想摸她的脸。 芷如马上后退一步:“班主,我说过的,您再这样我就把枪插进肚子里,你再也别想我还能拿着它帮你赚钱。” “呸!”班主把手收回去,吐了口口水,“什么东西,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还跩上了,要不是我养你这么多年,你在哪里饿死了都不知道,你以为几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看上你,你就了不起啦?你就是个耍杂耍的,贱命!还不如那些交际花呢!人家能住上洋房别墅,你能吗?等你耍不动枪的那天,我看还有没有少爷小姐过来喊你‘姐姐’!”说完转身走了。 芷如站在原地瞪着班主的背影狠狠地咬了咬牙,泪水在大大的眼睛里打转,但是她硬是没有让眼泪滑落下来。她知道,她不能哭,绝对不能,她要坚强,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可怜她,竟然让她认识了田家的人,如果她能够把握好这个机会,接近田家的人,和他们搞好关系,她杀夏峰为父报仇的计划实现起来就容易多了,那是她的使命、她的任务,是她活着的唯一理由,她必须去完成,不惜任何代价…… 徐瀚谦和阿同出了茶楼,阿同小心地为徐瀚谦打开车门,自己坐到副驾的位置上,接着告诉旁边的司机开车。 “少爷,”阿同回过头好奇地问徐瀚谦,“您怎么在最关键的时候走了?万一……” 徐瀚谦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万一什么?你觉得张云才敢冲田杰皓开枪?” “这……我觉得应该不会。”阿同回答。 “为什么呢?”他考阿同。 “一来他没那么笨,他只是咱们帮会里的一个小角色,要是真的伤了田杰皓,不管是田家还是夏家,找上门来,老爷只会把他处置了来给田家或者夏家一个交代,再说他也没那个胆,看到田杰皓连子弹都不怕,他一定吓得不敢开枪了。” 徐瀚谦扬起嘴角,夸奖阿同:“阿同这两年长进了不少啊。” 阿同挠了挠头,嘿嘿地笑着。 徐瀚谦的笑容逐渐淡了下去,他虽然没多说什么,但他心里想了很多,今天这件事让他见识到了田杰皓的胆识和魄力,他认识到田杰皓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回想回国那天管家林叔对他说的话,他和田杰皓注定是对手……而如今看来,这个对手恐怕的确不好对付。如果徐家和田家注定对立,那么他应该怎么处理自己和田静歆的关系? 解围 - 歌尽乱世情缘 - 梓阁 “大哥。”静歆走进田杰皓的书房,唤回站在窗边发呆的他。 “静歆?”田杰皓露出一丝笑容。 静歆带着几分担忧地看着他,田杰皓从小就是个个性冷漠的人,他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几乎对每个人的态度都很严肃,好像什么人都走不进他的心里,田家明曾经对静歆说过:“你大哥这种性格的人,很难快乐。”真的是这样吗?他为什么会这样呢?是天性如此,还是因为过早地失去母亲让他的感情出现了缺口?又或是承担继承父亲事业的任务和照顾妹妹的责任让他倍感压力?静歆多么希望大哥能够幸福快乐。 “大哥,珍珍来了,”静歆说,“你快下去吧,她和琳琳斗起嘴了,谁也不让谁。” 田杰皓摇了摇头,皱紧了眉毛:“这两个人,怎么就这么合不来呢?琳琳也真是的,每次珍珍过来,她都要和她吵架。” “琳琳不懂事,”静歆安慰他道,“回头我说说她。” 杰皓和静歆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胡珍珍和骆琳已经不吵了,不过她们两个坐在沙发上,把身子扭向另一边,彼此互不理睬,骆琳的嘴巴撅得老高,胡珍珍也是一份怒气冲天的样子。 田杰皓看着她们两个,长长地叹了口气,胡珍珍看到田杰皓来了,马上跑到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膊,把笑容堆在脸上:“杰皓,我们晚上去吃西餐好不好?”她边说还边向骆琳投去挑衅的目光,仿佛坐在那里的不是田杰皓的妹妹,而是她的情敌,偏偏骆琳又上她的当,嘴巴撅得更高了,气呼呼地走过来。 “大哥,我们说好晚上一起吃饭的。”她瞪着大大的眼睛,仰着头看着田杰皓,等待他回绝胡珍珍。 静歆见势马上过来拉骆琳,对她说道:“琳琳,大哥不是经常在家吃饭吗?今天晚上让她陪你珍珍姐,好不好?” 骆琳依旧撅着嘴看着田杰皓,田杰皓无奈地瘪了下嘴,对她说:“明天晚上大哥在家,今天让我陪你珍珍姐出去吃饭,好不好?” 骆琳的眼神由愤怒变为失望然后又变为愤怒,胡珍珍看在眼里心里美得不得了,高兴地挽着田杰皓出门去了。 骆琳站在原地盯着两个人的背影,狠狠地跺了下脚。静歆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她拉到沙发上坐好。 “琳琳,你为什么总是针对珍珍呢?”她温柔地问她。 骆琳气呼呼地托着下巴:“我就是不喜欢她嘛!讨厌她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每次来了都好像自己是咱们家的女主人一样,讨厌死了!”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她把提高了音调。 静歆耐心地安慰着她:“可是如果她和大哥订了婚,将来再结了婚,她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啊。” 骆琳马上看向静歆,一副完全不能接受的神情,苦着脸说道:“不要啊,大哥为什么一定要娶她呢?大哥的条件那么好,娶什么样的女孩娶不到呢?我真是不明白大哥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和这个蛮横霸道,不懂礼貌又不讲理的女人在一起呢?” 静歆看着骆琳,她的眼神是那样得纯净,就如同她的心一样,她怎么会明白?尽管新思想进入中国,当下提倡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但是他们生长在这个家庭,娶谁嫁谁,都不是他们自己能说得算的。 白兰地西餐厅,这是胡珍珍和田杰皓第二次见面的地方,从那以后胡珍珍每次吃西餐都会选在这里,这家餐厅也是上海最有名的西餐厅,那些上层社会的年轻男女最喜欢到这里约会。 “琳琳还小,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田杰皓很绅士地为胡珍珍倒上红酒。 “我就是不喜欢她总在我面前说你对她如何如何好,”胡珍珍霸道地说,“你只能对我一个女孩子好。” “他是妹妹。”和胡珍珍在一起以来,她的蛮横任性经常让他觉得头疼,但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他必须要对她有耐心。 “妹妹也不行!何况她和静歆不一样,你们姓田,她姓骆,她只不过是你爸不知道从哪捡来的野丫头,她凭什么在我面前摆架子?” “你……”田杰皓生气了,虽然骆琳和他毫无血缘关系,可是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来到他们家,对他来说,她就像亲妹妹一样,他受不了别人用任何难听的话说她。 就在这时候,邻桌突然发出杯子落地摔得粉碎的声音,胡珍珍和田杰皓不由自主地看过去。 “对不起,先生。”一个穿着暗红色旗袍,手臂上挎着一篮子玫瑰花的女孩连忙道歉。 “对不起有用吗?我和唐小姐第一次吃饭,臭丫头,你这是干什么?触我们霉头?”桌上的男人虽然西装革履,但是毫无风度,态度粗鲁至极,而坐在他对面的女人用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拨弄着头发,一脸媚态,用看热闹的表情傲慢地看着女孩,根本没有想要帮她说句话的意思。 田杰皓看着那个卖花的女孩,她虽然弯着腰道着歉,可是她倔强的眼神却在暗暗宣告着她有一颗自尊的心,她的人格绝对不容侮辱,就像那天在茶楼的后台,面对无礼的张云才,她也是这样的眼神,他认出了她…… 田杰皓准备起身过去,胡珍珍见状皱着眉按住他的手,说道:“我们吃我们的饭,管别人的事干什么?” 田杰皓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抽出了手,起身径直走了过去,胡珍珍虽然不高兴,但还是跟着过去了。 “这位先生,”田杰皓彬彬有礼地说,“我想这位小姐应该不是故意的,一个杯子、一杯酒而已,您就别为难她了。” 霍芷如没想到田杰皓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她惊讶地看着他,而田杰皓则向她投去温暖又坚定的目光,仿佛在告诉她:“没事,有我在。”顿时,她的心竟然觉得很安稳,胡珍珍看着二人对视,感觉到田杰皓眼神的不平常,他好像从来没这样看过自己,怒气、醋意填满了她的心。 “你是什么人?多管闲事!”粗鲁的男人不屑地对田杰皓说。 田杰皓轻轻地舔了下嘴唇,同样用不屑的语气对他说:“我叫田杰皓,”他双手插袋站在男人面前,“你现在吃饭的这家餐厅就在田氏商会的名下。” “你……你是田杰皓?”男人不敢相信,“你真的是田杰皓?” 田杰皓目光犀利地看着男人,轻轻地点了下头。 “算了,”男人扔下手里的刀叉,刀叉和餐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有些胆怯地看了田杰皓一眼,然后对对面妩媚的女人说,“我们走。” 田杰皓侧过身子让男人从座位上离开,冷冷地说了两个字:“不送。”看都没看他狼狈的背影。 “谢谢你,田先生。”男人走后,霍芷如客气地对田杰皓说。 田杰皓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温暖的笑容:“不客气。” “你们认识?”胡珍珍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质问二人。 霍芷如看了一眼胡珍珍,然后又看向田杰皓,她小心翼翼,没有贸然地回答她的问题。 “我和霍小姐有过一面之缘。”田杰皓还为刚才胡珍珍说的话生气,所以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霍芷如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心想这两个人似乎相处得并不融洽。 胡珍珍丝毫没觉得自己之前有什么不对,而此时她更是醋意大发,于是更过分地对田杰皓说:“你怎么什么人都认识啊?” 田杰皓看着霍芷如,眼神中带着歉意,可是谈看到她并没有卑贱地低下头,也没有激动地和胡珍珍吵闹,而是骄傲又不屑地白了胡珍珍一眼,田杰皓愈发地欣赏她,欣赏她从容不迫的那份淡定,欣赏她倔强自尊的个性,也欣赏她不嫉妒,也不畏惧比自己身份高、财力大的人的傲骨。 “田先生,”霍芷如开口,“再次感谢您两次为我解围,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不打扰二位用餐了。” 田杰皓礼貌地点了点头,对她说:“霍小姐慢走。” 田杰皓目送着霍芷如走出餐厅,胡珍珍则咬着牙愤怒地瞪着他。 “我们回去吃饭吧。”田杰皓淡淡地说。 “不吃了!”胡珍珍气得跳脚,毫无大家闺秀的样子,她说完大步走出餐厅,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田杰皓并没有追出来。 是巧合还是老天的刻意安排?霍芷如走在回家的路上忍不住在想,十七年前夏峰害死了自己的父亲,母亲发誓替他报仇,可是她却在自己六岁那年生病去世了,临终前把那个使命交给了她,她流落街头被戏班的老班主收养带到杭州,可是老班主不久也去世了,老班主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班主,几乎每天都打她,从小到大,她在戏班里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身上的鞭痕数都数不清,长大以后班主屡次想轻薄她,要不是她拿命来威胁,恐怕连清白之身都难保,她本来也有一个美满的三口之家,可能还会有弟弟妹妹,可是夏峰把这一切毁了,是他害死了她的父亲,又间接害死了她的母亲,使她孤身一人留在世上承受苦难,她立志杀了夏峰替父母报仇,她的生活是那样得艰难,要不是这个目标支撑着她,她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报仇是她的使命,是她生命的主题……戏班在她二十岁这年回到了上海,她离仇人更近了,偏偏她又在这个时候认识了田杰皓,她感觉到自己仿佛已经听见了仇人的呼吸声,她迫切地想用那支让她维持生计的长枪刺穿他的喉咙,可是,她要怎么利用田杰皓呢…… 拒绝 - 歌尽乱世情缘 - 梓阁 方爱雯一方面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另一方面,她也的确想见见静歆,所以专门抽时间来到田家。静歆出国前的朋友本来就不多,出国回来之后和之前的朋友自然也疏远了,方爱雯来家里看她,让她十分惊喜。方爱雯早静歆一年出国,两人已经三年没见了,女大十八变,她们都从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不同的是,静歆更加恬静温婉,而方爱雯则多了几分干练。 “我记得出国之前你不太喜欢喝咖啡,现在呢?”方爱雯和田静歆并肩走在街上,聊着出国后的学习和生活。 “还好,我比较喜欢喝摩卡,但是和茶比起来,我最喜欢喝的还是碧螺春。”静歆莞尔一笑。 方爱雯笑了笑,说道:“你果然没变,那我们是去喝杯咖啡,还是去喝碧螺春呢?” 说起喝茶,静歆来了兴致,她想起前几天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去的那家旧式茶楼,那里的碧螺春她很是喜欢,而马戏班的表演也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于是她提议去那家茶楼,方爱雯也欣然同意了。 “这家茶楼好像一直都在,应该有好多年了吧?”方爱雯和静歆进了茶楼以后说道。 二人找位置坐了下来,要了一壶碧螺春。聊天中方爱雯竟意外地见到了一个人……她吃惊地看着徐瀚谦,她当天只想和静歆叙叙旧,没有想安排徐瀚谦和田静歆见面,谁知却意外地在茶楼里看到了他。 徐瀚谦也颇感意外,斟酌了一下以后决定走过去打招呼,方爱雯见他走了过来,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静歆看着方爱雯,问:“爱雯,怎么了?” 这时候,徐瀚谦已经走到了二人桌旁,浅笑着说:“爱雯,静歆,没想到你们也来喝茶。” 田静歆微有些意外,微笑着说:“是啊,我向爱雯推荐这里的碧螺春,没想到这么巧,瀚谦你也在。” “是啊,”方爱雯理清思绪,“瀚谦,你也在,那我们一块儿坐吧。” 徐瀚谦坐到静歆身旁的座位上,方爱雯努力地找话题和两人聊天,不一会儿,戏台上表演花枪的霍芷如又上场了,方爱雯的注意力被霍芷如精彩的表演所吸引,跟着其他观众一起叫好。 静歆想到父亲和大哥对她说过的话,微微有些不自在,她说话不多,安静地坐在那里,垂着眼帘细细品味着那杯碧螺春,她的睫毛细长浓密,淡粉色的洋装映衬着如凝脂般白皙的皮肤,清新脱俗的气质深深吸引着徐瀚谦。 “少爷,您来啦。”极尽谄媚的语气打断了徐瀚谦的思绪。 徐瀚谦看向哈着腰,满脸堆笑的张云才,又看了看台上的霍芷如和坐在身边的静歆,说道:“你是张云才是吧?” 张云才很是惊喜:“是,是,”他笑着说,“没想到少爷知道我。” 徐瀚谦笑了笑:“我听说……你去后台找过这个正在表演的霍小姐?” 张云才的笑容僵在脸上,说:“少爷,我……我以后不敢了,”又自作聪明地说道,“少爷,如果您瞧上了这位小姐……” 徐瀚谦抿了口茶,轻轻把茶杯放在桌上,对他说:“别瞎猜了,我的意中人不在台上,在台下。”说完深深地看了静歆一眼。 张云才顺着徐瀚谦的目光看去,认出了静歆,他想到徐瀚谦在舞会上向她邀舞的事,一下子会意了,不敢再提霍芷如半个字。 “有一件事,你要记住,”徐瀚谦说,“我希望这个戏班能在这里踏踏实实地表演,不希望有任何人找他们的麻烦。” 张云才吓得直发抖,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如果戏班里的演员再受到骚扰,不管是不是他做的,徐瀚谦都可能拿他试问,可是他半句也不敢反驳,只得点着头答应着,只是心里暗暗犯嘀咕:先是田杰皓出面为霍芷如解围,接着又是徐瀚谦提出警告,如今徐瀚谦和田静歆又坐在一起喝茶,难道一直水火不容的徐、田两家如今冰释前嫌,强强联合了? 徐瀚谦知道他肯定会这样想,可是懒得和他多做解释,边喝茶边看台上的表演,不再看他一眼,张云才只得知趣地离开了。 张云才刚走,方爱雯好奇地问:“徐大少,这茶楼是你家的生意?” 徐瀚谦看了眼静歆,说:“对,这间茶楼是我妈妈生前常来的地方,她在这里遇到了我爸。” “好浪漫啊,”方爱雯的眼里闪烁着憧憬的光芒,仿佛希望自己也能和意中人来一次这样以外的相遇,她问徐瀚谦,“然后他们就相爱了?” 徐瀚谦的嘴角浮现一丝苦涩的微笑:“恐怕不是,应该说……是开始了一个错误。” 方爱雯对徐家的事多少也知道一点,所以敛起笑容,没有继续追问,而田静歆丝毫没有搭话的意思,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方爱雯正费脑筋想着如何调节气氛,没想到徐瀚谦却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离开,这下正顺了她的心意。 “啊!”方爱雯叫道,“我刚想起来,我有篇稿子没改完!明天早上就要交给主编啦!” 田静歆吃惊地看着方爱雯,然后又和徐瀚谦面面相觑。 “不行不行,你们先喝着,我得赶紧走了!”方爱雯说完就拿起手袋准备离开。 “爱雯,”田静歆叫住她,“要不我和你一起走吧。” “不用不用,我直接回报社,你继续喝茶,”方爱雯急忙说,“瀚谦,替我陪着静歆哈。”说完像一阵风一样跑出去了。 “这个爱雯,总是这样风风火火的。”徐瀚谦说。 “是啊,我很喜欢爱雯直爽的个性,也很欣赏芷如姑娘身上的那种英气。”田静歆目送着刚刚表演完的霍芷如走回后台,台下的喝彩声久久不绝。 徐瀚谦缓缓地为静歆的茶杯添满茶水,说道:“直爽和英气固然都很好,但是我还是喜欢温柔典雅的女孩,”他深情地看着静歆,“在我眼里,你的温婉端庄和清新脱俗才更值得欣赏。” “你太过奖了,”静歆微微有些脸红,抿了口茶后说,“新时代的女性讲究的是独立干练,何况说到‘脱俗’,同是生存在这尘世间,哪有人能真正脱去这个‘俗’字呢。” “静歆……”他低声叫她的名字,“为什么今天见面,让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了距离,是不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好,还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你多想了,瀚谦,我们本就是萍水相逢,我不会因为你做错什么而不高兴,况且你一向谦和有礼,并没有做错什么或说错什么,”田静歆说完起身,“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萍水相逢?难道我们仅仅就是萍水相逢?我们是朋友不是吗?”看着静歆的背影,徐瀚谦不冷静地问。 田静歆驻足,回应他:“我们是朋友,但只能是朋友,你我都看得出来爱雯刚刚是故意走开的,瀚谦,我希望我们能永远保持现在的关系,就像现在这样就好。” 徐瀚谦走到她的面前,轻声问她:“我们现在是怎样的关系?”静歆不语,他望着她低垂着的双眼,温柔地说,“既然聪慧如你,看得出刚刚爱雯故意走开,那么你看不看得出我喜欢你,我不想和你保持现在的关系,我也不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田静歆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些话,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一瞬间被他眼神中的深情和炽热所打动,但还是平静地对他说:“瀚谦,你刚刚用‘清新脱俗’来形容我,我否定了你的评价,因为田静歆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之人,她和所有人一样,是个平凡的人,一样要考虑俗世的事,就算交朋友,也不能只关心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徐瀚谦明白了她的话,所谓“俗世的事”指的就是徐、田两家的关系,他知道舞会之后田杰皓一定会对她说些什么,这也正是静歆疏远他的原因。 “除此之外呢?如果抛开‘俗世之事’,你愿意接受我吗?”徐瀚谦第一次在看着一个人的时候,眼中多了一抹祈求。 静歆竟不忍看着他的眼睛:“我愿意接受你做我的朋友,可以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徐瀚谦很想问她“为什么”,可是这三个字却卡在喉咙,怎么也问不出口,他心里一直都是骄傲自负的,他曾以为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以为不会有女孩子拒绝自己,而如今,在他第一次付出真感情的时候,这个他所喜欢的女孩却拒绝了他。 晚上,徐瀚谦在歌舞厅借酒浇愁,让自己置身于莺莺燕燕的包围之中,希望可以忘却白天被田静歆拒绝的伤心。 “徐大少可是有日子没来找我们了,最近是不是看上了哪个名媛,把咱们姐妹给忘了啊?”一个一身明黄色礼服的舞女紧挨着徐瀚谦坐在沙发上。 徐瀚谦眼神迷离,揽过舞女的肩膀,醉醺醺地说道:“我想是那种人吗?有哪个名媛会让我忘了这里的红灯绿酒啊?”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大声说,“有吗?” 另外一个穿着大红色旗袍的舞女站了起来,挽过他的胳膊,声音滑而腻:“没有,当然没有这样的人了,谁能迷住咱们的徐大少啊,”又把他拉回到沙发上,“来,咱们喝酒。” 田杰皓这时候挽着胡珍珍走进了歌舞厅,胡珍珍一眼就看到了徐瀚谦,向田杰皓使了个眼色,说:“是不是应该过去打个招呼?” “嗯。”田杰皓说完和胡珍珍走了过去,待到走近了,田杰皓和胡珍珍才知道徐瀚谦已经醉得很厉害了。 “徐大少喝得这么醉啊,”胡珍珍说道,“这是因为开心呢?还是不开心呢?” 徐瀚谦眯着眼睛看了看,笑着站起来:“是你们二位啊,田先生,珍珍。” “徐先生。”田杰皓语气平和,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胡珍珍看了看徐瀚谦,又看了看沙发上坐着的两个舞女,对田杰皓说:“我还以为徐大少真的对你的宝贝妹妹动心了呢,没想到竟然又在这里左拥右抱。” 田杰皓责备着看了胡珍珍一眼,胡珍珍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到田杰皓的眼神把话咽了回去。 徐瀚谦自嘲似的笑了笑,:“我是不是认真的,我自己最清楚,但是……”他看了眼田杰皓,又对胡珍珍说,“你旁边这位对你是不是认真的,你清楚吗?” 胡珍珍变了脸色,瞪着眼睛想要反驳,田杰皓抢先开口:“徐先生,我虽然是静歆的大哥,但是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们的事我不便多管,至于我和珍珍之间的事……” 徐瀚谦虽然喝了很多酒,但是还有几分清醒,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得不太合适,于是说道:“田先生,我刚才和珍珍说笑呢,你可别在意。” 田杰皓带着胡珍珍坐到别处,徐瀚谦把两个舞女打发走,一个人坐下来喝闷酒,他希望借助酒精的作用忘记静歆,可是他喝得越多,脑海中静歆的样子竟然越清晰。 分离 - 歌尽乱世情缘 - 梓阁 田杰皓和胡珍珍在舞池里跳着舞,想起徐瀚谦的话,胡珍珍心里一阵阵的不舒服,她盯着他的眼睛,希望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好像一口井,深不见底……胡珍珍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他,更惊讶地意识到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喜欢你”…… “你喜欢我吗?”胡珍珍脱口而出。 田杰皓愣了一下,眼神闪烁,说:“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倒是回答我呀!”胡珍珍皱着眉,舞步差点乱了。 “我想娶你。”田杰皓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淡淡地吐出四个字。 胡珍珍眉开眼笑,紧紧地靠在田杰皓身上,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说:“我就知道你喜欢我,不然你怎么会和我在一起呢?” 田杰皓的眼神仍旧深不见底,他时刻都让自己保持清醒,他不容许自己踏错一步,事业上的抱负和家庭的责任让他活得太过封闭和沉重,但是却也支持着他一直前行。“爱情”是他永远都给不了胡珍珍的,但是如果让她一直以为他爱她,一直那样以为下去……对她来说,爱和不爱又有什么区别呢?怕只怕她终有一天会发现,自己所以为的爱情只不过是一个幻象。 吃过晚饭后,田静歆独自坐在房间的床沿上绣着手帕,骆琳蹦蹦跳跳地跑进屋子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绣手帕,只看了几眼,便觉得不耐烦了。 “姐姐,你做这些不觉得无聊吗?” 静歆微微一笑,说:“怎么会无聊呢?” 骆琳歪着头:“我还是不喜欢这些,像茶楼的芷如姐姐那样多好玩多厉害呀。” 田静歆手中的动作一顿,“茶楼”让她想起了徐瀚谦,她问:“你……最近又去了吗?” “前两天去过一次,”骆琳眉间眼底都洋溢着笑意,“我又在那里见到他了,我们聊了很多呢。” “很开心?”静歆逗她。 “那当然了,他很关心我,还问我一些我们兄弟姐妹的事,我告诉她,我的姐姐像仙女一样漂亮,才华学识丝毫不输给男孩子。” “我哪有那么好,”静歆手上的动作极其娴熟,完成了她的作品,“看看喜不喜欢。” 骆琳眨着大眼睛接过姐姐刚刚绣好的手帕,说:“这是给我绣的吗?” “是啊,前两天你不是说上次绣给你的那块丢了吗?” 骆琳看了看手上的手帕,田静歆知道她不喜欢花鸟鱼虫,特地画了两只可爱的小狗在上面,骆琳紧紧搂住静歆的脖子,就差没亲她几口,说道:“姐姐,姐姐,你对我真好,在这个家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咳咳,”田杰皓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故意清了清嗓子,边走近她们边说,“最喜欢的是静歆,最不喜欢的是我吗?” 骆琳对上次田杰皓抛下她,和胡珍珍出去吃饭的事还没消气,把嘴撅得老高,说道:“可不是嘛!现在是你,等你结婚以后,就是你老婆!” “琳琳!”静歆急忙说,“你这样说话,大哥会伤心的。” 田杰皓眉心紧皱,对骆琳说:“琳琳,大哥改天陪你去喝茶看戏,好不好?现在大哥有事情和姐姐说,你能不能……” “知道了!”骆琳站起身,“我出去就是了!我才不用你陪我看戏呢!”说完一溜烟地跑出了静歆的房间。 静歆刚想追出去,被田杰皓拦住了:“琳琳的脾气你知道,她不会一直生气的,坐下来,大哥有事情问你。” 田静歆没想到田杰皓会问他徐瀚谦的事,她不想隐瞒田杰皓,于是告诉他,徐瀚谦的确向她表白过,田杰皓没有惊讶,只是担忧地看着她。 “你没有答应他,对吗?” 田静歆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他说:“大哥,我心里有谁,你很清楚不是吗?” 田杰皓一怔,他没想到静歆终于对他说了这句话。其实田静歆一直都清楚,家里的几个人都知道她和骆蒙的事,可是大哥和父亲似乎不太接受她和骆蒙的关系,她甚至感觉到了,两年前父亲让自己出国是想冷却一下她和骆蒙的感情……一直以来,静歆没有勇气去问父亲和大哥的态度,她害怕他们会坚决地阻止,害怕亲耳听到他们说“不可以”,而田家明和田杰皓也一直在有意地回避这件事…… “静歆……” “大哥,我想他了。”静歆走到窗边,果然看到骆蒙坐在长椅上,皓月当空,洁白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看上去很孤独。 静歆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静静地走到骆蒙的身边,在月光的映照下,她清楚地看到骆蒙脸上忧伤的神情。 骆蒙坐在静歆旁边的椅子上,轻轻地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骆蒙没有看静歆,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说:“姐姐,爸爸说……让我去法国留学……” 静歆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痛得让她说不出话,但她的表情是那样平静,没有皱眉也没有叹气,一如平时。她说:“蒙蒙,你相信吗?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骆蒙无力地点了点头,然后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夜空,晴朗的夜空布满一颗颗明亮闪烁的星星,还有一轮皎洁的月亮,真的很美,骆蒙说道:“姐姐,你不要不开心,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静歆扭过头看他,没说一句话,也没问他要带她去哪里,然后也抬起头欣赏着夜空。在她心里,只要和蒙蒙在一起,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是蒙蒙为她做的事,她一定会喜欢,她忘了自己对他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夹杂了爱情,对于当下的她来说,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就像她身体和心灵当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她根本就无法想象自己没有他,所以即便是知道父亲“故技重施”,在她回国之后,又让骆蒙出国,此刻她还是相信他们一定会在一起。 田杰皓站在楼上的房间里看着窗外的静歆和骆蒙,又一次紧紧皱起眉,在他的心里,他们不能在一起。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静歆幸福,而他不认为骆蒙是那个能给静歆幸福的人…… 田杰皓神情凝重地来到父亲的房间。 田家明坐在椅子上,看见田杰皓进来了,他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他说:“告诉静歆了吗?” “我本来是想亲口告诉她的,可是……她现在应该从蒙蒙那里知道这件事了。”田杰皓回答。 “当初让蒙蒙来我们家的时候,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田家明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悔意,他的眼神变得深邃,好像开始回想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姐姐,跟我走。”骆蒙来到正在画画的田静歆身旁,向她伸出了手。 静歆不解地看着他,眼睛里满是疑惑:“去哪里啊?” 骆蒙微笑着说:“昨天晚上不是说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吗?我们现在就去。” 静歆没有多问,微笑着将自己的手放在骆蒙的手里,二人相视而笑,高兴地跑出了后花园。 两个人到了骆蒙的目的地,郊外的草地郁郁青青,高远的天空中没有云彩,无边无际,像一块澄澈的淡蓝色的玻璃,风里夹杂着鸟语花香,阳光暖暖地照在两个人的身上,他们手牵着手踏在软软的草地上,这样的景色、这样的味道、这样的声音、这样的感觉都是静歆发自内心所喜欢的。 静歆和骆蒙停下脚步,面对面站着,静歆微仰着头看着骆蒙,阳光晒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她索性微微张开了双臂然后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对骆蒙说:“蒙蒙,谢谢你,我真的好喜欢这里的一切。” 骆蒙轻轻摇了摇头:“不止这些,你看那。”他指着半山腰上的一个小木屋。 静歆睁开眼睛朝着他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马上吃惊地回过头看着他:“那是……” “那是我送你的画室,我们去看看吧。” 静歆兴奋地跟着骆蒙来到小木屋里,里面的摆设很简单,屋子中间是一个桌子,上面摆放着一套茶具,桌子旁边放着两把木椅,屋子左边是一张单人床,右边竖着一个画架。看着骆蒙为自己准备的这份礼物,静歆的眼眶湿润了,她知道,骆蒙不仅懂她,知道她想要什么,他还愿意把她想要的送到她面前,一个人一辈子如果能遇到这么一个人,真的是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静歆转身抱住了骆蒙,一滴泪水从眼角悄悄滑落下来,默契如他们,这一刻已经无需多言。 骆蒙三天后就出发去法国,静歆心里明白,骆蒙这一走至少也要一两年,父亲一定会趁骆蒙离开的这段时间给她找婆家,就算这段时间她没嫁出去,等骆蒙回来了,父亲也还是不会同意他们的事,但是尽管她知道前方困难重重,她和骆蒙在一起的决心也丝毫没有动摇,只是她的决心越坚定,希望破灭后所受的打击就会越大,这就是现实的残酷。 骆蒙知道自己三天后就离开了,所以他决定在这三天里好好陪着静歆,陪她做她想做的事,让她开开心心地度过这三天,给她留下个最美好的回忆。 “姐姐,给我画幅画像吧,这样在我离开以后,你就可以看着它,就好像我还在你身边,不会那么想我了。”骆蒙对静歆说。 静歆笑了笑,走到画架前,慢慢地拿起笔:“好啊,画下你现在的样子,等你回来以后我们好好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变化。” 静歆专心地画着,她在为即将到来的分别而难过,同时也在憧憬着未来的相遇,就在这时,她看到一滴眼泪从骆蒙的眼角轻轻地滑落,泪水缓慢地流过骆蒙白净的脸庞……她放下手中的画笔,走到骆蒙的面前,抱住坐在椅子上的骆蒙,骆蒙的头埋进静歆的怀抱,泪水忍不住汩汩地流淌…… “蒙蒙,时间会过得很快的,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到时候,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静歆也落泪了,泪水滴进骆蒙微黄的头发里。 “我知道,姐姐,我们都不要难过,我离开以后你一个人要快乐的生活,一定要快乐……”骆蒙哽咽着,就是为了能让静歆快乐,为了能让她拥有她想要的那种幸福,他做出了一个对自己来说极其残忍的决定…… 静歆用一只手轻轻地拭去了脸上的泪水:“我会努力的,在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里,我会努力让自己过得快乐的,蒙蒙,等你回来以后我们就可以拥有两个人的快乐了,我们会一直快乐下去的。” 静歆和骆蒙决定完成画像,她为他擦干了眼泪,回到画架前继续画着,骆蒙努力忍住泪水,他不希望留给静歆一个流着泪的骆蒙。 打击 - 歌尽乱世情缘 - 梓阁 静歆和骆蒙坐在小屋里直到天黑才回家,回去之后也没人问他们去了哪里,田家明吩咐佣人做了很丰盛的晚餐,为儿子饯行。 骆琳心里也是很不开心,虽然骆蒙平时很内向,不爱说话,但是她从小到大一直和小哥哥在一起,早就习惯了小哥哥的陪伴,突然告诉她骆蒙要走了,而且是去法国那么远,她当然很失落,但是看着全家人阴着一张脸,乐观开朗的她还是想调节一下气氛:“大家都开心一点嘛,小哥哥去法国念书是好事啊,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也想去呢,呵呵。” 骆蒙看着骆琳大大的眼睛,眼神里透着天真和可爱,他挤出一丝微笑,对骆琳说:“琳琳,我走了以后你要听话啊,不能总是调皮,惹爸生气,让大哥和姐姐为你操心了。” “小哥哥!”骆琳撅起嘴,“其实我很听话的,又没有闯过什么滔天大祸,就是稍微淘气那么一点点嘛!” “琳琳,你还想闯个滔天大祸啊,”骆蒙说道,“你可饶了我们吧。” 要是平时,饭桌上肯定发出一家人的哄笑声了,可是这时候大家的脸上的笑容却都是僵硬的,谁也开心不起来。 田杰皓知道骆蒙舍不得静歆,也放心不下骆琳,于是说道:“蒙蒙,你放心吧,我会看着琳琳的,不让她闯祸。” 晚饭就在沉闷和悲伤的氛围中结束了,比两年前静歆离开时更加沉闷和悲伤。 “爸,”晚饭后,田静歆端着茶来到父亲的书房。 田家明见女儿进来了,面带慈祥的笑容看着她,随着年龄的增长,田静歆不管是外貌气质还是言谈举止都和母亲越来越像,田家明每次看到女儿都会想到去世多年的妻子。 “爸,”静歆端着茶来到父亲身旁,将茶放到桌子上,“我亲手泡的,您尝尝。” “嗯,”田家明看着女儿,眼睛里满是慈爱,他喝了一口,“香,好香啊。” 静歆开心地笑了:“每次您喝我的茶都说香,也不知道是不是实话。” “当然是了,真的很香。” “爸,大哥和胡小姐好像发展得挺顺利的。”静歆走到父亲身旁给他揉肩膀。 “是啊,”田家明笑着说,“你大哥从来都不让我失望。” “爸,”静歆说,“蒙蒙和琳琳也都长大了,有些事也可以考虑了。” “你想说什么?”田家明已经猜到了女儿的心思,语气却很平淡。 静歆停下按摩的动作,在父亲身侧蹲了下来,抬头看着父亲:“爸,我和蒙蒙……” “你和蒙蒙不仅仅是姐弟之情,你们的确是互相喜欢的,是吧?”田家明低下头,皱着眉问女儿,他的眼里带着宠溺,却也带着心疼。 静歆看着父亲的眼睛,她的眼神中带着期许,她是多么希望父亲能够支持她和骆蒙在一起。 “静歆,”田家明语重心长地说,“你和你大哥一样,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和蒙蒙是姐弟啊!” “可是我们……” “你们没有血缘关系,”田家明的神情变得很凝重,语气也更加严肃了,“可是在外人看来,你们依然是姐弟!” “爸爸……”静歆强忍着泪水,“您难道不希望我幸福吗?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让蒙蒙去法国?” 田家明看着面前泪眼朦胧的女儿,坚定地说道:“就是为了你的幸福,我才不能允许你们在一起。” 静歆无助地看着父亲,直到田杰皓敲门走了进来。 “大哥!”静歆好像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你可不可以帮我劝劝爸爸,不要让蒙蒙去法国。” 田杰皓怜惜地看着静歆,说:“对蒙蒙来说,出国学习是好事啊,我还一直为没有出去过遗憾呢,反正……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吧,我想最多也就三年,他就回来了。” 静歆的眼泪滑落下来:“大哥,我难过不仅仅是因为舍不得蒙蒙,我们都知道爸爸的意思……”她看向父亲,“两年前您让我出国就是为了冷却我和蒙蒙的感情,现在让蒙蒙出去,目的还是一样的,让我和蒙蒙分开,甚至会让我在这两年里嫁人,您……就是不愿意我和蒙蒙在一起……”静歆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滑落下来,小的时候,她每次哭,田杰皓都会很严厉地对她说:“不准哭,要坚强,大哥会保护你的!”每次小静歆都会用听话地抹去脸上的泪水,渐渐地,她不哭了,不管遇到什么事,外表柔弱的她从不轻易地掉眼泪,而此时面对父亲对于她和骆蒙的阻挠,面对又一次要和骆蒙分开,她心里的难过难以言喻,眼泪也忍不住地往下掉。 “静歆,你要知道,”田杰皓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和蒙蒙是姐弟。” “可是我们……” “依然是姐弟,”田杰皓打断她的话,很认真地看着她,“特别是在外人看来,你是田家的大小姐,他是二少爷,你们是不能在一起的……” 静歆伤心了,她本来还在田杰皓的身上寄托着小小的希望,以为大哥可能会理解她,会去帮她劝父亲,可是他的态度居然和父亲一模一样。 “静歆,”田杰皓心疼地看着妹妹,“我和爸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够幸福,我们做的都是为你好。” “大哥,”静歆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你知道对我来说幸福是什么吗?” 田杰皓语塞,只能担忧地注视着静歆。 静歆看着他,继续说:“就是能够和蒙蒙永远在一起,我们有着共同的生活目标,我们都希望牵着对方的手,过着平静的生活,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对我来说,那就是幸福,至于别人怎么看,我一点都不在乎。” “静歆,”田杰皓站起身来,他背对着静歆,“你不能和蒙蒙在一起,不仅仅因为在外人看来你们是姐弟。” “那还有什么?”静歆也站起身,她感觉到大哥有难言之隐,“还有别的原因吗?” “反正……”田杰皓紧紧皱着眉,看了眼田家明,然后坚定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骆蒙走后,静歆一直闷闷不乐,她等了两年才回来和他相聚,没想到这相聚却是这样短暂。他们早就知道这段爱情将迎来挑战,他们愿意一起面对,可是父亲却总是用这样的方式将他们分开。 静歆用心修剪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蔷薇花开得正好,她低头小心地修剪着绿色的枝叶,娇艳的红玫瑰映衬着她如雪的肌肤,构成一幅美丽的图画,她一次次希望骆蒙还会在她最专注的时候突然走到她的身边,但是每次当她停下手上的动作,身旁依旧没有他的身影。 “静歆!”方爱雯下了班,来到田家找她。 静歆看到方爱雯,莞尔一笑,笑容里透着淡淡的伤感和疲惫,说:“你怎么来了?下班了吗?” 方爱雯点点头:“我听说你们家二少爷出国了,少了个人陪你,很无聊吧?”方爱雯知道静歆和骆蒙的关系很好,但是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别的情感。 静歆放下手里的剪刀,拉着方爱雯坐到身边的椅子上,说:“其实我每天也有很多事情做的,画画,修剪这些花草,做些刺绣,还要到教会医院做义工,但是……就是放心不下蒙蒙,他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习不习惯。” “你这个做姐姐的可真称职,他都那么大的人了,你不也是十七岁出国的么,他是男孩子,没事的。” 静歆淡淡地笑了笑,她对骆蒙的牵挂是不会因为他变成大人就改变的,只要他们分隔两地,那份牵挂就会一直在她心里,无论她在做什么,无论他过得好不好,那份牵挂不会变。 “走,”方爱雯见静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带你出去转转,你这样呆在家里,非得闷坏了不可。” 虽然静歆没心情出门,但是还是被方爱雯拉了出来,她带静歆来到教会医院,刚踏进教会医院的大门就看到蕊儿手里抱着一大束金黄的葵花站在她面前,蕊儿甜甜地冲她笑着,说:“静歆姐姐,我们知道蒙蒙哥哥出国读书了,你不要难过,还有我们陪着你呢,你不会孤单的!” 看着蕊儿的笑脸,静歆觉得惊喜又感动,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她看向身边的方爱雯,方爱雯却示意她向前看。她扭头看去,只见一身白色西装的徐瀚谦微笑着向她走来,把手里的一支葵花递了过来,说道:“送给你,希望向日葵这么多向日葵能给你带来温暖和快乐。” 静歆更加不知所措了,这……是他安排的?她看着徐瀚谦,又看着方爱雯,好像希望他们能给她一个解释。 方爱雯拿过徐瀚谦手上的花,接着又塞到静歆手上,对她说:“难得徐大少这么用心,你就给个面子,哪怕笑一笑嘛。” “我……”静歆看着徐瀚谦,他的眼中满是温暖,就像眼前的一片向日葵一样,让人觉得很舒服,“谢谢你。” 徐瀚谦扬起嘴角:“只要你快乐就好。” 方爱雯看清形势,对蕊儿说:“蕊儿,我是爱雯姐,我会变魔术哦,你想不想学?” 蕊儿听到“变魔术”,很是开心地说:“想学!” “走,我到边变给你看!”方爱雯把蕊儿带走了,留下静歆和瀚谦面对面站在那里。 徐瀚谦和田静歆并肩走在甬道上,徐瀚谦的心里涌起一种满足感,而静歆依旧是不知所措,她了解徐瀚谦很用心,可是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回应他的关心。 “我……”两人不约而同。 “你先说吧。”徐瀚谦说。 “我想说……谢谢你,谢谢你的关心。” “别再说‘谢谢’了,这是我想做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并不是奢望你现在就接受我。” “瀚谦……” “静歆,”徐瀚谦停下脚步,严肃又认真地看着静歆,“让我陪在你身边,就算只是朋友,只要让我陪在你身边就好,如果我没有做错什么,就不要因为其他原因疏远我,那样对我不公平,你能答应我吗?” 看着他真诚的目光,静歆说不出拒绝他的话,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 方爱雯远远地看着面对面站着的徐瀚谦和田静歆,一个一身白西服,潇洒挺拔,另一个穿着白底红花的旗袍,窈窕美丽,觉得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夏峰 - 歌尽乱世情缘 - 梓阁 田杰皓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周围的熙熙攘攘似乎与他毫无关系,骆蒙和静歆的事让他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他既要帮父亲处理好生意上的事,又要协助夏峰管理帮会,现在还整天担心着妹妹,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不那样思念骆蒙,让她不再把他当成那个要陪她走完一辈子的伴侣,另外还有一桩麻烦――胡珍珍。田杰皓每次和她在一起都要忍受着她的刁蛮任性,他知道自己的“任务”,他要娶她,其实他试着努力过,但是他现在确定自己是无法喜欢上她的,每次想到要和她共度余生,他总是快乐不起来。 走着走着,他竟然走到上次看霍芷如表演的那家茶楼门前,他疲乏地抬起头注视着茶楼的招牌,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伙计依旧热情地招待他,他找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了下来,慢慢地将目光转移到台上,却见到霍芷如手持长枪正在表演,她把那支枪高高地抛起,红缨枪在空中漂亮地旋转着,就在霍芷如牢牢地接住了它然后看向下面的观众时,她看到了田杰皓。她望着他,发现今天的他似乎不像往日那样意气风发,他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那里,看上去是那样得忧郁和疲惫。霍芷如收了枪回到了后台。 田杰皓目送她离开视线,有些人与自己注定是没有交集的,不是吗?他呷了一口茶,静静地等待看下一出表演,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看到一双纤细的手捧起了他桌上的茶壶,茶水顺着壶口慢慢地从半空中流淌到他的茶杯里,他略带吃惊地抬眼看着斟茶的人,是她? “我觉得品茶的时候身边还是要有个能交谈的人好。”女子放下茶壶,微笑着看着他说。 “霍小姐,”田杰皓似乎看到了那个能和他交谈的人,“请坐。” 霍芷如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她看着这个不同往日的男人,不禁好奇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紧接着她又想到了夏峰,会不会和他有关系? “人生太苦了。”田杰皓注视着台上,吐出了几个字。 “田先生也会觉得人生太苦了吗?那我们这些每天连吃饭都愁吃不饱的人要怎么办呢?”对啊,他是田杰皓,他什么都有,是大上海最风光的商界黑马,未来还有可能是黑道上举足轻重的人物,连他都觉得人生太苦,那么那些每天为温饱甚至只为保命而奔波的人该怎么办呢? 田杰皓冷笑了一声,说道:“没人会懂。” 霍芷如的脸色微微地有些变了,旋即同他一样疲惫地笑着:“我怎么会不懂?人本来就是来到世上受苦的,不同的人要受不同的苦,人生的不同阶段也要经受不同的苦,穷人为填饱肚子而苦,富人为保护自己的财富而苦,年轻时为情爱而苦,年老时为儿女的幸福而苦……” 田杰皓转头看着她,眼神变得很深沉,他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向这个女人诉说他的心事,长久以来他都将他的心冰封着,谁也走不进去,此时此刻他却有种对眼前这个女人敞开心扉的**。 “我的弟弟……去了国外,我的妹妹因此而不开心,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她闷闷不乐,我每天还要和我不爱的女人见面,不管她多霸道,多蛮横,我还是要挽着她去跳舞,去看电影……”他看着她说,脸上写满了痛苦和无奈。 霍芷如也看着他,她的心突然软了起来,她本想接近他,利用他,可是此时此刻她想的却是:他什么也没有做错,他是一个那样优秀的男人,他先后两次仗义而出为她解围。她犹豫了,她真的应该利用他吗?难道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帮助他吗?他看起来是那样得疲惫和脆弱。 “会好起来的。”不自主地,她握住了他的手,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田杰皓突然觉得好温暖,他坚强得太久了,潜意识里,他多么希望有个人能看出他的软弱和疲惫,给他一些温暖和安慰,此刻,他知道她看出来了。他果断地反握她的手,握得紧紧的,好像这样就抓住了她,把她拉进自己的生命里,他们的目光交汇了,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眼中的自己…… 霍芷如的目光开始闪烁,她不能!她万万不能乱了方寸!她绝对不可以对这个男人动情!她微微用力挣脱了他的手,田杰皓的眼光随即黯淡下来,他冷静了,这个女人和自己萍水相逢,只见过几次面而已,更何况,他是注定要和胡珍珍在一起的,那是他的任务,他的命。他的嘴角扯出一丝笑,说道:“对不起。” 霍芷如轻轻地摇着头,然后轻声对他说:“我们戏班明天就要回到杭州了,今天是在这里的最后一次表演。” “为什么?”田杰皓如触电一般,不可置信地看着霍芷如,“你们不是从杭州过来的吗?为什么又要回去?” “班主原来也只是想到上海来看看,能不能多赚一点钱,可是到了这里就算赚得多了,还要付旅店的钱,吃饭的钱,还不如回去,在杭州我们至少有自己住的地方。” “一定要走吗?这么急?”田杰皓忧伤地看着芷如,有些人,可能注定只能是生命中的过客,匆匆经过,甚至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霍芷如点了点头,其实戏班是一定要走,但是她会想办法留下,因为她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好不容易回到了上海,她不能连仇人的面都没见到就回去,只是接下来的日子她会不会去找田杰皓,要不要利用他接近夏峰,她还没有决定。 田杰皓离开茶楼之后总是想起霍芷如,他知道他们不可能……可是却说服不了自己任由她离开,终于……他决定了,他要想办法让她留下来,即使不能和她走到一起,至少可以和她呆在同一座城市,可以在想见到她的时候能够见到…… 夏宅。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窗前,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尽管他身材高大挺拔,但是背影看上去却是那样孤独无力。 “夏先生,田少爷到了。”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敲门后进来通报。 夏峰吸了口雪茄烟,平淡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让他进来。” 田杰皓走了进来,看着缓缓转过身来的夏峰,这个叱咤上海滩二十年的男人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是依旧眉目清朗,眼神犀利敏锐,整个人只要站在那里,即使一言不发也令人觉得威严无比。 “夏伯伯,您找我?”田杰皓开口。 “嗯……”夏峰又吸了口雪茄,迟迟才说,“骆蒙这件事的处理,我非常满意,你放心,我不会违背十年前对你许下的诺言。” 田杰皓微微颔首,一丝带着痛楚和怨怒的锋芒从炯炯有神的双目中一闪即过,尽管夏峰留意着他的神色,但是仍没有从他平静如水的表情中看出任何情绪。 “你办事我向来满意,所以很少干涉和过问,不过……我听说你想出大价钱为戏院引进一个戏班,你做事向来稳重,关于生意上的细节我很少过问,这一次,我不知道你是觉得他们物有所值,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田杰皓微微皱了皱眉,说道:“夏伯伯,这件事我仅仅是有这样一个想法而已,经过深思熟虑以后,的确觉得他们不值这个价钱,所以不打算雇用他们了。” “唔……”夏峰又转过身去,“商会的生意都是你们家的,我不能做主,一切都按照你自己的意思做就行了。” 田杰皓紧紧地握着拳头,他心里清楚得很,夏峰提这件事是想告诉他,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夏峰的掌控之内,即使现在夏峰把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他来做,只要夏峰说一声,他手中握着的一切就在一瞬间之内消失。 “夏伯伯,”田杰皓隐忍着,不卑不亢地说,“您别这么说,如果没有您,田家在上海不可能有如今这样的地位。” 夏峰摆了摆手:“过去的事不提也罢,让你爸爸到上海做生意,给他铺路,当他的靠山,都是我这个当大哥的应该做的。” 田杰皓沉默…… “行了,我也没什么事要说,你去做事吧。”夏峰又走到窗前眺望着远处,像是在回忆,又像在期待着什么。 田杰皓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夏家,为什么他的命运要握在别人的手里?这个问题他问了自己整整十年,十年前的那个雨夜,他看到自己不该看到的,听到不该听到的,所以夏峰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为他套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锁,让他失去了自由……他已经不奢望去更多地了解那个一身红衣,一瞬间让他觉得惊艳,甚至让他失去理智的女子,他更不奢望能够牵起她的手走完这一世,他仅仅是想留她在这个城市……可是即便就只是这样,他依然做不到。田杰皓,那个别人眼里的青年才俊,最有可能成为下个夏峰的男人,他其实连自己小小的愿望都满足不了……他忍不住去怨,忍不住去恨,尽管已经疲惫不堪,可是却还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坚持走下去。 死别 - 歌尽乱世情缘 - 梓阁 中午的太阳很大,静歆在家中的画室里画画,因为挂念着骆蒙,她有些心神不宁,这些天来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着骆蒙,他顺利到法国了吗?学校的事情安排好了吗?吃住还习惯吗?他怎么还不来信?尽管无数个关于骆蒙的问题充斥着她的脑子,填满了她的心,但是天生平和的心境还是让她能够冷静地握着手中的画笔,静静地画着她的油画,她总是那样,表现得平静如水,身上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让人觉得安心的力量…… “静歆。”田杰皓走进画室,轻轻地叫了一句。此时对他来说,迈进画室,喊出这句“静歆”是件太艰难的事,静歆是他最关心、最疼爱的人,他一直把保护和照顾静歆当成是自己的责任,愿意尽一切努力让妹妹能够幸福快乐地生活,而现在,他却要告诉她一个可能会把她推入崩溃境地的消息,他怎么忍心?怎么说得出口?可是他必须说,必须让她知道,所以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求,希望静歆听了这个消息以后能够挺得住,希望她能走出这件事带给她的伤痛,尽管他知道,那谈何容易?静歆回过头看着田杰皓,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微笑:“大哥。” “静歆,”田杰皓眉头紧锁,他在想应该怎样告诉静歆那个残酷的消息,“蒙蒙……” “蒙蒙来信了?这么多天以来,静歆第一次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些天来她一直在等着骆蒙的消息,心想田杰皓一定是来告诉她骆蒙的消息的,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田杰皓是要告诉他一个关于骆蒙的噩耗。 “静歆,你要挺住,”田杰皓眼里满是心疼地看着她,艰难地吐出了四个字,“蒙蒙走了。” “走了?”静歆的笑容不见了,她不懂,骆蒙不是去了法国吗?大哥这个时候告诉她“蒙蒙走了”是什么意思?她问,“蒙蒙走了?什么意思啊?” 田杰皓不忍直视静歆的眼睛,但是他还是看着她,她知道这个时候静歆需要他的支持,他不容许她崩溃,他要她坚强,于是他沉着气,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他刚到法国,和几个中国留学生一起在餐厅吃饭,餐厅发生了爆炸,蒙蒙……死了。” 静歆手中的画笔划过指尖落到地上,笔上的颜料给地面涂上了一块红色,鲜红的……一瞬间,她整个人好像被抽空了,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仿佛已经独立于整个世界之外……蒙蒙……死了,死了…… 田杰皓看着失神的静歆,她的眼神是空洞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来她有任何的情绪,悲伤?痛苦?任谁看了她的脸也猜不出来,他更加担心了,他宁愿此时静歆可以栽倒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至少那样他还可以安慰她,可是静歆没有任何的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静歆慢慢地向画室外走去,擦过田杰皓的胳膊,好像看不见他一样,终于,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田杰皓大步跟上了她,扳过她的身体,死死地看着她。 “静歆,”冷漠的田杰皓看着失魂落魄的妹妹,泪水竟盈满了他的眼眶,他知道静歆现在是多么多么得难受,“你要坚强。”他还是只说了这四个字,就像静歆小时候每次要哭一样,他一定要说这四个字“你要坚强”,可是这一次静歆不是跌倒摔破了膝盖,也不是不小心弄坏了布娃娃,她是失去了她最爱的人,失去了那个她以为可以陪着她直到天荒地老的人,此时此刻,“你要坚强”这四个字是多么得无力。 “我很坚强啊,”静歆泛着泪花,哽咽着注视着田杰皓,“我都没有哭,不是吗?” 田杰皓一把抱住静歆,“哭吧,静歆,小时候每次你要哭的时候,大哥都会对你说‘不许哭,要坚强’,可是这次大……你痛痛快快地哭吧,哭完以后要继续快乐地生活。” “大哥,”静歆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泪水霎时布满她的整张脸,她大声地哭着,近乎歇斯底里,一向温婉娴静如空谷幽兰的田静歆放肆地大声喊着,“不可能继续了!没有了蒙蒙,我的世界一切都停止了!没有‘继续’!没有‘将来’!什么都没有了!” 二十几年来,田杰皓第一次看见柔弱淡然的妹妹这样情绪激动,他没有松开她,依然紧紧地抱着她,希望这样可以让她感受到温暖,让她知道她自己还真实地存在着:“静歆,你还有大哥,还有爸爸,有琳琳,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 “你不知道,你不会懂!”静歆哭喊着,狠狠地挣脱了田杰皓的怀抱,“你们都不知道蒙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们根本体会不到,没有了他,我会是什么感受!” 静歆从后院的画室一路跑进了大厅,田杰皓紧跟着进来,她看见茶几上骆蒙的骨灰盒,田家明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愣愣地看着那个方方正正的东西,从小照顾他们长大的女佣刘妈哭红了眼睛站在一旁,静歆颤抖着慢慢走到茶几边蹲了下来,凝视着那个盒子,接着她伸出双手轻轻地围住它,流着泪把脸贴在上面:“蒙蒙,你怎么能这样伤姐姐的心呢?我们不是说好等你回来以后就永远也不分开了么?” 田家明和杰皓目光交汇了一下,然后又各自担心地看着她,可是却都不知道对她说些什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静歆默默地把骆蒙的骨灰盒带回自己的房间,她抱着“他”坐在床沿上,虽然没有锁门,但是谁进来和她说话她也不理,一个人一动不动地一直坐到黄昏,直到骆琳放学回来…… 骆琳轻轻推开门,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好像已经被抽走了灵魂的姐姐,她慢慢走到静歆床边,挨着她坐了下来,然后轻轻地抱过静歆,哭着说:“姐姐,不要难过,不要难过好不好?” 静歆的头埋在骆琳的怀里,第一次,做姐姐的第一次被妹妹这样抱着,以前都是骆琳找她发牢骚、诉苦,终于,一直沉静淡然的她终于在沉重的打击之下软弱下来,近乎崩溃…… “琳琳,我再也看不见蒙蒙笑了,他再也不会和我说话了……” “姐姐,我知道,我也很难过,非常非常难过……可是我相信小哥哥在天上看着我们呢,他一定不希望我们难过,他那么善良,一定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能开开心心地活着。”骆琳抱着静歆,她知道姐姐对小哥哥的感情,比她更深,因为他们之间除了亲情还有爱情,对静歆来说,骆蒙的离开意味着她同时失去了一个亲人和一个爱人,她所向往的生活里,骆蒙是主角,他离开了,她的梦就碎了,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小哥哥,如果你真的在天上看着我们的话,一定要保佑姐姐,让她早点好起来……”骆琳轻轻抚摸着静歆的背,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田家明在书房里吸着烟,满面愁容地看着墙上亡妻的照片,烟圈缓缓上升之后化成丝丝缕缕的犹如愁绪的烟雾。 “爸。”田杰皓走到父亲身边,目光望向照片里的母亲,他又一次想起母亲临死前的嘱咐“照顾好妹妹”,此刻他的心上像是插了一把尖刀,可是就算他再痛,也不可以喊出来,因为现在最需要安慰的人是静歆,他只有表现得足够坚强才能够给脆弱的她更多的力量。 “杰皓,”田家明说,“你恨我吗?” “爸……” “如果我知道……因为蒙蒙的到来会造成静歆如今的痛苦……如果我知道你会因为那件事而失去选择人生道路的权力……我根本就不会来到上海。”田家明的语气中满是懊悔,他缓缓地说着,好像每说一个字都要花费他许多的力气。 “爸,您不要自责,如今的这条路虽然不是我自愿选择的,但是在这条路上我可以实现很多抱负……静歆,我相信她,她比看上去要坚强,我相信她一定会挺过这一关的。” “杰皓,你有没有怨恨过你夏伯伯?” 田杰皓微微皱了下眉,说:“没有。” 田家明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亡妻的照片上,可是知子莫若父,就算田杰皓藏得再深,他也知道他在说违心的话。 “瀚谦!徐大少!”方爱雯边喊边冲进徐瀚谦的办公室。 徐瀚谦正在和下属说工作的事,看到方爱雯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摆了摆手让下属出去,微笑着对方爱雯说:“方大记者是要采访我么?” “采访?”方爱雯无奈地看着他,“就算我想采访你,你会有心情接受我的采访吗?” 徐瀚谦看到方爱雯一脸严肃,知道出了事,问她:“怎么了?” “你果然还没听说,静歆家里出事了……她弟弟骆蒙在法国遇难,消息刚刚传到上海就被各大报社当成重大新闻跟进……我……” “我要出去。”徐瀚谦放下手上的文件,还没等方爱雯说完,就面无表情地径直向门口走去。 方爱雯马上走到门口拦住他:“你要去田家?” “我要见她。”徐瀚谦没有再多说一句,擦过方爱雯的肩膀出了门。 方爱雯跟着徐瀚谦上了车,说道:“我本来是想去田家看静歆,顺路来把这件事告诉你,你……你真的确定要去田家吗?你们两家的关系……你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徐瀚谦发动了汽车,告诉方爱雯:“我是徐正扬的儿子徐瀚谦,但是我也是一个爱着田静歆的普通男人。” 徐瀚谦第一次用“爱”这个字眼,当她听到骆蒙的事的时候,那种担心让他自己清晰地意识到他爱这个女孩儿,他迫切地想去她的身边,他那样聪明,对静歆又观察入微,他早就从静歆和骆蒙的动作、言语、眼神中看出了她们之间的感情并不仅仅是寻常的姐弟之情,那天的舞会之后,他所看到过的骆蒙和静歆在一起时的画面一次次在他的脑海中浮现,每一次他都努力地让自己不去想,不去在意……可是这一次已经不容许他再次逃避,因为静歆失去了骆蒙,他了解这对于静歆意味什么…… 安慰 - 歌尽乱世情缘 - 梓阁 田家明一直以为舞会之后静歆和徐瀚谦不会再有什么联系,所以他看到徐瀚谦竟然来到家里,很是惊讶,而田杰皓则想起了胡珍珍和他提过,徐瀚谦说过他对静歆是认真的,虽然他当时并不相信,可是现在看到一向在生意场上处事圆滑的徐瀚谦冒失地出现在田家,他明白即使他对静歆不是出于真心,至少他很在乎她。 “田伯伯,我和瀚谦听说了骆蒙的事,特地过来看看你们,”方爱雯说,“静歆呢?她还好吗?” “静歆在楼上休息,我替她谢谢你了,”田家明把目光转向徐瀚谦,微微打量了一下他,说,“真没想到,徐公子也来看静歆。” 徐瀚谦虽然心急如焚,想快点看到静歆,但还是报以礼貌的微笑,说:“田伯父别这么说,我和静歆是好朋友,听说她家里出了事,我当然应该过来看看。” 田家明和田杰皓正犹豫让不让静歆见徐瀚谦,他们不希望静歆和他有接触,可是他专门过来,不让他见,从礼节上讲又实在过不去。就在这时,骆琳从楼上下来了,和以往不同,此时的她已经难过得没有了蹦蹦跳跳的力气,边走边说:“家里来客人了吗?” 徐瀚谦和方爱雯同时转身看向骆琳,徐瀚谦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太担心静歆,忽略了一个问题――他一直没有告诉骆琳他的身份,也没说过他认识她的哥哥姐姐,他这时要怎么解释自己明明认识静歆却向她隐瞒,并且向她打听她姐姐的事? 骆琳见到徐瀚谦惊讶的差点说不出话:“徐……徐先生,”她睁大眼睛看着徐瀚谦,“你……你怎么来了?” “琳琳,”方爱雯心急地拉着骆琳,“我和瀚谦是来看静歆的,她还好吗?” “瀚谦?”骆琳傻傻地盯着徐瀚谦,“你姓徐……瀚谦……你就是徐瀚谦?” “骆琳,我以后再和你解释,我现在想见静歆,她在楼上是吗?”徐瀚谦看着骆琳,他现在不想考虑其他的事,只想先见到静歆。 见骆琳还在发愣,方爱雯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她也顾不了那么多,摇了摇她,说道:“是啊,琳琳,快带我们去看你姐姐。” “哦。”骆琳回过神来,虽然脑子还是很乱,但是还是带着他们上了楼。田杰皓和田家明见不便阻止,也就随他们去了。 静歆依旧一动不动地抱着骆蒙的骨灰盒坐在床沿上,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她的双眼空洞无神,嘴唇因为一整天没喝水而微微有点发干,整个人一副憔悴不堪的样子。 徐瀚谦温柔地看着她,眼里满是心疼和怜惜,方爱雯被静歆的样子吓了一跳,那个像仙子一样美的女孩仿佛失去了她的光彩…… “静歆……”方爱雯慢慢走到她身边,静歆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徐瀚谦半蹲在静歆身前,轻轻地握着她的手,静歆没有拒绝,可是也没有任何的回应,徐瀚谦对她说:“静歆,我知道你很难过,因为你失去了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失去过母亲,我知道那种感觉,而且……我也明白骆蒙对你来说并不仅仅是亲人……” 听到骆蒙的名字,静歆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一滴眼泪从脸颊滑落,徐瀚谦感受到低落到他手背上的泪珠的温度,是冰冷的,他的心更痛了,不知道怎样才能减轻心爱的人的痛苦…… “不管失去了谁,我们的生活都还要继续,不是吗?”徐瀚谦说,“你失去了你爱的人,可是你也是大家所爱的人,有很多很多人在关心你,担心你,你那么善良、懂事,一定不会忍心让他们为你担心,对不对?”他的声音那样轻,语气那样温柔,骆琳站在一旁看着他,听他说每一句话,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我明白,”静歆终于说话了,大家都是心头一喜,她说,“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我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话,不知道要不要笑,不知道……不知道怎样过以后的生活……”她的泪水再次一滴滴滑落,“我真的不知道……” 静歆的泪水滴到徐瀚谦的手上,也滴在了他的心上,他默默地告诉自己,一定要让眼前这个不知道要不要笑的女孩重拾欢笑,要让她知道生活有多美好。 静歆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骨灰盒,吃了一点点东西,徐瀚谦和方爱雯看到她好些了才离开田家,徐瀚谦先上了车,骆琳问方爱雯:“爱雯姐姐,徐……徐瀚谦是不是喜欢我姐姐?” “琳琳是大姑娘了,”方爱雯摸了摸她的头发,“你看得出来,徐瀚谦确实喜欢你姐姐,而且是非常非常喜欢。” 路上,方爱雯对徐瀚谦说:“我没想到骆蒙的死对静歆的打击这么大,我知道她和骆蒙的感情非常好,但是真的没想到……静歆整个人好像失了魂一样,实在让人担心。” “她会好起来的,”徐瀚谦说,“有我在,我会让她好起来。” 把方爱雯送回了家,徐瀚谦一个人到一家常去的旧式酒楼喝酒,酒楼的客人不多,二层更是尤其冷清,他独自坐在酒楼二层的角落里显得格外得孤独和寂寞。 “徐瀚谦!” 徐瀚谦略带意外和不耐烦地抬起了头,让他更加意外的是,他见到了眼前身材娇小,一脸哀愁的骆琳,眼神中带着些许愤怒,她穿着男装,很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 “你怎么会来这?”徐瀚谦带着酒气问道。 骆琳坐了下来,说道:“我经常穿着男装到酒楼、歌舞厅、戏院、赌场啊,还惹过不少乱子,每次都是大哥出来帮我收拾残局,我就是这样一个糟糕的女孩儿,难怪你会喜欢姐姐,她像个下凡的仙女一样,美丽、善良,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个缺点。” “我送你回去吧。”徐瀚谦起身说道。 “你能坐下来和我聊聊吗?”骆琳并没有站起来,“我去你家找你,可是下人说你没有回去,我说我一定要找到你,他们就告诉我几个你经常去的地方,还好我运气还不错,才找了三个地方就找到了。” 徐瀚谦又坐了下来,说:“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家陪着你姐姐吗?怎么跑出来找我了?” “小哥哥出了意外,不是只有姐姐难过,”骆琳大大的眼睛里盛着眼泪,“他是我哥哥,我也很难过,特别特别难过,我找你,只是想弄清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田静歆的妹妹,你是不是故意利用我来打听姐姐的事?” 徐瀚谦无法否认,只得说:“对不起,我的确知道你的身份。” 骆琳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他是她第一个喜欢上的男子,他简直就是她的一个梦,只是她没想到,他真的就只是一个梦…… “那你又知不知道,”骆琳有些哽咽,“我喜欢你。” “骆琳,”徐瀚谦内疚地看着她,“我们做朋友好不好?我会像大哥哥一样对你……” “可是我不需要啊!”骆琳大声说,“我有哥哥,有一个会替我摆平所有麻烦的大哥!我也有朋友,我有好多好多朋友,学校里的同学,酒楼的伙计,还有歌舞厅的招待、舞女!我……” “骆琳,”徐瀚谦蹙着眉,他并不想伤害她,所以他就更要和她说清楚,“我对你隐瞒自己的身份打听静歆的事是我的错,我和你道歉,可是,这是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的姐姐,我想要了解她,想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想知道怎样让她开心……” “我知道了!”骆琳站起身欲离开,她背对着徐瀚谦,“我不会原谅你骗我,我不会和骗我的人交朋友,更不要他当我的哥哥,但是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利用我的事告诉姐姐,我知道我爸爸和大哥都不欢迎你去我们家,但是姐姐需要你安慰,我会劝他们不要阻止你和姐姐接触的。” 徐瀚谦没有想到这个在他眼里的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只能用“谢谢”两个字来回应她。 骆琳美丽的梦破碎了,她在十七岁这年体会到了爱情的美妙滋味,也品尝到了爱情的苦涩,但是至少她爱的人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她还可以冲她喜欢的人发火,还可以选择原谅或是不原谅他,而田静歆爱的人已经离她远去,她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看不到他的表情,曾经所有的海誓山盟只剩她一个人去缅怀,这种失去恋人的锥心刺骨的痛让她失去了欢笑的能力和继续生活的勇气…… 骆琳回到家里,她来到静歆的房间,钻进她的被窝,像小时候那样依偎着她。 “姐姐,我们好可怜,在同一天里,失去了一个亲人,一个恋人,我好难受,只要想到小哥哥,我的心就难受得疼得要命,再一想到那个人,就更疼了。” 静歆拍了拍骆琳,淡淡地说:“那个人……是谁?” “不告诉你,”骆琳说,“被拒绝了,很丢人。” “我知道了,琳琳的梦碎了……”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可是……姐姐的梦也碎了,姐姐曾经和你小哥哥说好,不管我们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那些纠纷我们不去理会,我们要过我们自己想要的日子,画画、写字、弹琴、饮茶……与世无争、平平静静,可是……”静歆又泪流了,“没有了蒙蒙,姐姐的梦永远都不会实现了。” 重逢 - 歌尽乱世情缘 - 梓阁 “魅世界”歌舞厅里灯光闪耀,男男女女跳着最流行的交际舞,一个风姿绰约的歌女走上舞台,唱着一首甜腻的流行歌,她白净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姣好的身材,穿着一条紫色的长裙,和一般娇艳妩媚的歌女不同,她的身上有几分飒爽的气质,她的歌唱得并不算特别好,但是当初凭借出众的相貌和特别的气质过了歌舞厅老板的关,如今也正是因为这两点吸引了歌舞厅里很多男人的目光,可是她的目光却始终停在台下的一处,没有和他们任何一个有眼神的交流。 田杰皓独自走进了舞厅,他带着黑色的礼帽,深灰色的西装,整个人一副挺拔干练的模样,他刚一迈进舞厅,穿着米白色西装的老板就马上走了过来,老板虽然明显比他年长,但是还是很谦卑地和他打着招呼:“田少爷,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二少爷的事……节哀顺变。” 田杰皓抿着嘴角,微微地点了下头。 老板知道田杰皓的性格和脾气,他一向对人冷漠,所以也就没有见怪,脸上依旧是恭敬甚至谄媚:“田少爷,您今天过来……是不是夏先生有什么吩咐?” 田杰皓摘下头上的黑色礼帽,抬起眼睛看着老板:“是我自己想过来听听歌,喝杯酒,怎么?田先生没有吩咐,我还不能过来了?” “能能能,当然能,”老板马上哈着腰,脸上堆着笑回答道,“田少爷能来是我们舞厅的荣幸,再说田少爷是夏先生重点栽培的后辈,也不是个传话儿的啊。” 老板引着田杰皓向舞厅里面走,和他寒暄着:“您来得可真巧,我平时还真不太在前面晃悠。” 田杰皓笑了笑,算是回应。老板继续说:“田少爷,夏先生十六年前失踪的公子不是找到了吗?怎么……一直也没让大伙儿见见呢?” 田杰皓坐到一个座位上,老板也坐到他旁边,他看着老板:“怎么?方老板您很是关心夏少爷的事啊。” 夏峰的儿子夏野十六年前突然失踪,近几年夏峰越来越倚重田杰皓,就在众人都以为田杰皓会是夏峰的继任者的时候,夏峰的儿子夏野突然找到了,众人都很好奇这个失踪了十几年的夏少爷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像田杰皓一样,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其实大家明白,就算夏野不如田杰皓,他毕竟是夏峰的亲生儿子,只要他在,夏峰的家业和势力将来就都是他的。 方老板发现自己的话说得不对,生怕田杰皓不高兴,于是马上解释:“不,不,我就是随便打听一下,这夏少爷回来也有一段日子了,夏先生始终没让他露面,大伙儿的确是有些好奇,不过大伙儿都想啊,这夏少爷的才能不太可能强过您啊。” 老板紧张地看着田杰皓,可是田杰皓的注意力却被舞台上唱歌的歌女吸引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再见到她,更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她。 “那个人你从哪里找的?”田杰皓看着台上唱歌的歌女问方老板。 方老板观察了一下田杰皓的脸色,发现他异常认真和严肃,于是紧张起来,详细地解释道:“前两天咱们舞厅招歌女,她自己来应聘的,本来她唱歌唱得一般,但是形象气质很出众,就暂时把她留下来了,先试试客人的反应,没想到客人都很买她的账,我还正想着告诉她,决定让她继续在这唱下去呢,”方老板一直看着田杰皓说话,可是田杰皓却始终皱着眉看着台上的歌女,老板试探性地问道,“田少爷,这个女的您认识?” “等她唱完这首歌让她到你办公室找我。”田杰皓说完起身离开了。 方老板一头雾水,心想这田杰皓到底是看上了这个女的,还是和她有过节,他当然希望是前者,那样的话他就可以“献宝”了,但是他转念又一想,如果他把她交给田杰皓,胡督察长如果知道了也不太好办,他看向台上刚刚唱完歌的女孩,心想这下这个女的可成了他的麻烦了。而这个女的,正是田杰皓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了的霍芷如…… “田少爷,蝶香小姐来了。” 蝶香?田杰皓迟疑了一下,看来是霍芷如为自己取了一个化名,他不明白,霍芷如是那样自尊倔强的一个女孩子,她怎么会到舞厅做舞女?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她骗自己说她要回杭州了,他还想把戏班雇到自己掌管的戏院,以此来留住她,但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走。田杰皓一向遇事镇静,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却有一丝忐忑,他既疑惑又期待…… “让她进来。”田杰皓坐在椅子上,语气平静地说。 霍芷如进来了,她唱完歌刚下台方老板就告诉她,让马上她去办公室见一个很重要的人,所以她衣服也没换,妆也没卸,身上还是那件闪闪发光的紫色长裙,脸上擦着厚厚的粉,嘴唇是艳丽的大红色,眼眉描画得很黑,已经不像当初那个不施粉黛的她了,唯一没有改变的是她那凌厉的眼神,灯红酒绿的生活并没有改变她眼神中的那份倔强。她站在门口吃惊地看着田杰皓,没想到方老板让她见的人竟然是他。 田杰皓摆了摆手让其他人都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他和霍芷如四目相对。他站起身来走到霍芷如的面前。 “又见面了,霍小姐。” 霍芷如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遇见他都是这样?她在卖艺,她打碎餐厅客人的杯子,今天他又看到她在歌舞厅里浓妆艳抹地唱着歌……她总是那样得卑微低下,而他却总是西装革履、器宇轩昂地站在她面前,甚至让觉得他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此时此刻,她的自尊受到了伤害,她已经做不到亲切自然地面对他。 霍芷如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对田杰皓说:“田先生,在这里,大家都叫我蝶香。” 田杰皓皱了下眉:“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做歌女?你不是跟戏班回杭州了吗?” “田先生一定认为做歌女很低下吧?俗话说‘人往高处走’,偏偏我却‘水往低处流’,从马戏班里卖艺的戏子做到了歌舞厅里的歌女。”她用自嘲来掩饰自己心里的伤痛和酸楚,可是这些话却向针一样刺到田杰皓的心上,让他隐隐作痛,他从来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而看不起她,他是那样得欣赏她的倔强不屈和自尊自爱。 “我没有这样想,”田杰皓认真地说,虽然她的误解让他难过,可是他还是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平静地对她说,“我没有看不起你,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你低下,我也不觉得自己比你高贵。” “是吗?”霍芷如扬了扬眉毛,说道,“那你为什么‘召见’我呢?如果你认为我们是平等的,你就应该在台下等着我唱完主动到后台去找我,你为什么跑到这间宽敞的办公室里,等着方老板把我叫来呢?” 田杰皓目光犀利地看着霍芷如,他知道霍芷如是自尊骄傲的,但是他没有想到她是这样的敏感,他把她叫到这里只是想和她单独见面,因为有些话并不方便给别人听,这并不是“召见”,但是他没有解释,他连话都很少说,更不喜欢解释,一直以来,他都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他就是田杰皓,说他冷漠也好,说他高傲也好,他都毫不在意。 “如果田先生没有吩咐了的话,我想先出去了。”霍芷如淡淡地说。 霍芷如转身推门离开,田杰皓没有阻止,他站在原地,眉头紧皱,双手慢慢地握成拳。 “你说你昨天见到夏先生了?”霍芷如刚走出门,听见门口两个人的谈话,“夏先生”三个字让她心头一震,她马上留心继续听。 “是啊,夏先生很少在外头露面,以前大事小事都是他身边的昌叔去办,现在昌叔年纪也大了,开始跟着夏先生享清福了,夏先生越来越倚重咱们皓哥,咱们跟在皓哥身边,以后到夏家见夏先生的机会多着呢。” 霍芷如回到住处,她租了一间又破又矮的小屋,屋子里除了一张木板床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而且经常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她在戏班回杭州时,在车站趁人多逃走藏了起来,现在戏班的人都走了,整个上海她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她一心想要报仇,看到夏峰地盘的魅世界歌舞厅招人,她就去了,面试的时候才知道是做歌女,但是为了留在歌舞厅,为了有机会接近夏峰,她还是含着泪咬着牙接受了这份工作,可是就像田杰皓的手下说的,夏峰极少在外头露面,她在歌舞厅做了这么多天,连夏峰的影子都没看到,看来他后半辈子可能都不会涉足那个小小的歌舞厅。想到田杰皓,霍芷如忍不住问自己:你究竟是怎么了?报仇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明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想接近他们一家人,然后借机报仇,可是后来为什么打了退堂鼓?今天再次看见他,竟然完全忘记了报仇的事,脑子里想的全是应该怎样在他面前维护自己的自尊,到底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就是因为他几次三番为你解围吗?是因为那天在茶楼,他的疲惫和伤感让你对他产生了同情?还是自尊和骄傲阻止你去接近那个离你太远的人?又或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她抱膝坐在那张又硬又窄的小床上,靠着冰冷的墙壁,她觉得好累,原本压在她的心里仇恨就已经让她觉得万分沉重,如今田杰皓又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更是让她千头万绪,她已经不想再多想了,只想沉沉地睡去…… 故事 - 歌尽乱世情缘 - 梓阁 虽然田家明和田杰皓不希望静歆和徐瀚谦做朋友,但骆琳的一句话“姐姐现在需要朋友”,让他们决定不再阻止他们接触,可是徐瀚谦第二次去田家看静歆的时候,竟吃到了静歆给他的闭门羹,他回去不久,方爱雯替静歆带了封信给他,徐瀚谦既兴奋又忐忑的打开信,只见信上写道: 瀚谦: 感谢你在我得知蒙蒙出事的当天特地赶来家里看望我,你对我说的话让我很感动,你说得对,我的生活还要继续,正因为如此,我需要决定自己未来的生活方式,我不想见任何人,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那天你说,你明白骆蒙对我来说并不仅仅是亲人,我想你已经看出了我和蒙蒙之间的感情,我感激你对这份感情的了解,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现在的决定,成全我所选择的生活方式。 祝:未来一切安好 静歆 徐瀚谦看着静歆娟秀的字迹,眉头渐渐紧锁,他把信按原来的折痕折好,对方爱雯说:“她这样怎么可以?她是在封闭自己!” 方爱雯叹口气,说道:“你说对了,她就是准备把自己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我今天去田家也没有见到她,她早就写好了两封信让佣人给我们。” “我原以为造成我和静歆来往的最大阻力会是她的家人,没想到竟是她自己……”徐瀚谦第一次觉得这样无助…… 方爱雯安慰他道:“你也别太担心了,静歆只是太伤心,也许让她自己平静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徐瀚谦当天晚上很晚才回家,他刚一进门便看到父亲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爸,”他打了声招呼,女佣走过来接过他搭在手臂上的白色西装外套。 “嗯,”徐张扬面无表情地答应着,随即问道,“吃饭了没有?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要不是你把生意上的事处理得好,你别以为我还会纵容你在外面花天酒地,还把女人带到家里来。” 徐瀚谦听了父亲的话心头升腾起一把怒火,他从小到大都把该做的事情做得很好,书念得好,为人处世之道学得好,生意上的事能够处理得井井有条,但是父亲一句赞扬的话都没有给过他,如今竟然说他“花天酒地”,他虽然偶尔会出没一些**,但是还没有到“花天酒地”的程度,把女人带回家?他自己还不是经常把女人带回来? “爸,”徐瀚谦吞了一口唾沫,“怎样算是花天酒地?” 徐正扬没想到儿子会用质问的口气和他说话,他厉色着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爸,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徐瀚谦直视着坐在沙发上的父亲,他正紧皱着眉头严肃地看着自己,徐瀚谦虽然认为自己没有错,但是面对一向威严的父亲,他的心里还是有一丝忐忑,“你懂什么是感情吗?” 徐正扬缓缓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徐瀚谦的面前:“你脑子坏了是吗?一个大男人,谈什么感情?正事都做完了?” “正事?”徐瀚谦失望地看着父亲,“爸,您认为感情不是正事?” 徐正扬转过身去,清清楚楚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徐瀚谦对父亲彻底失望了,或许他不仅对他的母亲没有爱情,他对他也没有亲情,他的心里只有他的生意,只有他的江山。 “因为你不懂。”徐瀚谦淡淡地说着,转身向楼上走去。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徐正扬并没有发火,他一直站在客厅中间,一个人…… “少爷,”徐瀚谦坐在书房里发着呆,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是林叔的声音。 “进来吧。”他说。 林叔推开门,后面跟着一个端着饭菜的丫鬟,林叔示意她把饭菜放到徐瀚谦的桌子上,然后让她出去了。 “少爷怎么还和老爷争执上了,这我可是第一次看到。”林叔笑容满面地对徐瀚谦说。 徐瀚谦无力地笑了笑,说道:“你当然没见到过,因为我们两个连话都很少说,怎么争执呢?” 林叔的表情渐渐严肃下来:“少爷,您是不是觉得老爷不关心您?” “难道不是吗?”他冷笑着。 “这饭菜可是老爷吩咐厨房为您做的,您看看,都是您平时爱吃的菜,”林叔叹了口气,“这世上哪个父亲会不关心自己的儿子呢?” 徐瀚谦的目光开始闪烁,他问林叔:“林叔,您真的觉得他关心我吗?” 林叔没有直接回答徐瀚谦的问题,他笑着说:“刚才老爷告诉我,您说他不懂感情。”徐瀚谦看着林叔,似乎觉得他会给他一个解释。 “少爷,您这样说对老爷不公平,老林跟了老爷二十多年了,老林知道,他是最懂感情,也是最重感情的人。” 徐瀚谦吃惊地看着老林,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会给徐正扬这样的评价。 老林目光变得深沉,开始了他的叙述:“当年夫人不顾家里的反对,跟胡家退了婚之后和老爷成了亲,老爷对她很好,恨不得把她喜欢的东西全都捧到她面前,后来夫人生下了少爷你,少爷活泼又聪明,老爷欢喜得不得了,经常把你扛在他的肩上,那个时候,老爷一家三口真的过得很幸福,可是仇人偏偏就是看老爷对夫人太好,于是绑架了夫人来要挟老爷,对方逼老爷解散帮会,还要他离开上海,帮会是老爷和兄弟们的心血啊,虽然当时规模不大,但是是他带着兄弟们辛辛苦苦拼下来的,他怎么舍得呢?课是为了夫人,他还是同意了,他买了船票,安抚好众兄弟,然后单枪匹马去接夫人,可是……” “可是怎么了?”徐瀚谦急切地看着老林。 “可是夫人当着他的面拿出他送的防身匕首自杀了……”老林此时已经眼含热泪,哽咽着,“夫人不想看着他为了自己放弃一切,夫人对老爷的感情,实在是太深了……” 老林的话对徐瀚谦来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原来父亲已经决定为了母亲放弃一切,原来母亲是为了保住父亲的江山自愿选择了牺牲…… “后来……”老林继续说,“众兄弟及时赶到救了老爷,可是从那以后老爷沉浸在失去夫人的痛苦当中不能自拔,他不处理帮会的事,甚至也不管少爷您,因为您和夫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他看到你就会想起夫人……” 徐瀚谦终于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不和他亲近,甚至连话都很少对他说。 “老爷是个刚强的男人,他终于重新振作起来,帮会的势力越来越大,他开始找女人,他希望找到一个和夫人一样的女人,可是,怎么可能找得到呢,夫人就是夫人,在老爷的心里,谁也取代不了夫人的地位。” 徐瀚谦唏嘘不已,他理解了他的父亲,了解了父亲对母亲的感情,林叔出去之后,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很久,想了很久,终于……他决定去父亲的房间。 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他向屋内看进去,只见父亲正拿着一张照片,他的目光是那样得深沉,徐瀚谦知道,那一定是他母亲的照片,这么多年,他的父亲身边就算有再多的女人,他的眼里和心里却始终只有一个人,长时间对父亲的误解让他竟没有勇气敲门。 “少爷,”林叔来到他身边:“快进去吧,这么多年了,老爷不知道多希望您能和他聊聊天。” 敲门后,徐瀚谦和林叔一起走进了父亲的书房,徐正扬放下手里的照片看着他,见他眼眶有些发红的,又看了眼林叔,说道:“老林,你年纪大了,话也变多了。” 林叔说:“是老林的不是。” 徐正扬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沉着嘴角,对林叔说:“你先出去吧,我有事情和瀚谦说。” 林叔出去以后,徐瀚谦看着父亲,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或者说从未认真地看过父亲的脸,此刻他觉得父亲老了,双鬓已白,眼角的皱纹很深…… “爸,对不起。” 徐正扬一怔,徐瀚谦的这声“对不起”虽然只有三个字,但是在他心头却有千斤重……可是他一贯不善言辞,竟不知如何回应这句“对不起”。徐瀚谦看出父亲的心思,说道:“爸,你刚才不是说有事要和我说吗?” “唔……我希望你过几天去趟南京。” “南京?是去谈那笔药材生意吗?”徐瀚谦问,他虽然担心着静歆,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上海,可是在他理解了父亲以后,实在不忍心拂他的意,答应道,“你放心吧,爸,这件事我一定办好。” 徐瀚谦本来已经和父亲商量完生意上的事,正准备回房间,突然想到一件事,于是说:“爸,我有件东西要送给你。” 徐正扬以为和生意有关,问道:“什么东西?” 徐瀚谦看着父亲,笑着说:“在我房间,我现在就去拿来给你。” 徐正扬看着徐瀚谦拿给他的画像,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画像上她的笑容是那样美丽自然,那是他记忆里最亮丽的色彩,快二十年了,他常常一个人捧起妻子生前的照片静静地看着,有时候在书房,有时候在卧室,但是不管在哪里看着她的照片,他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同样的场景……那时候瀚谦还小,刚刚学会自己走路,他们夫妻两个也都还年轻,他们经常陪着瀚谦在院子里的草坪上玩耍,瀚谦每次不小心跌倒,她都会紧张地上前把他扶起来,徐正扬有时候会拦着她,然后他们略带紧张又满是期待着看着小瀚谦自己慢慢地站起来,这个时候他们夫妻二人会相视而笑,儿子的每点进步都会让他们很开心,也有的时候,徐正扬会由着妻子心疼地扶起孩子,然后他再走过去宠溺地抱抱儿子,亲亲妻子……和妻子结婚的几年里是徐正扬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他以为他可以保护好他最爱、最在乎的这两个人,可是……他永远忘不了自尽的妻子一动不动地躺在自己面前的情景,每每想起那一幕他都会痛不欲生。 徐瀚谦看到父亲的表情从初看到画像时的惊喜兴奋到温和平静再到忧伤痛苦,他更加替父亲感到难过,简单地向父亲介绍了这幅画像的来历,虽然没有告诉他这幅画是静歆画的,但是却有意提了几句画画人的温柔善良…… 葵花 - 歌尽乱世情缘 - 梓阁 “大哥,”田杰皓刚一进家门,骆琳就来到他面前,“珍珍姐来找过你了,我刚刚回来的时候撞见她了。” 田杰皓忍不住笑了,问她:“终于知道要叫‘珍珍姐’啦?” 骆琳嘟着嘴,一脸的不情愿:“你们轮番教育我,我没办法只好这样叫了,不过我告诉你,我心里可是一百个不愿意,我就是不喜欢她!” 田杰皓无奈地看着骆琳,心想:你不喜欢,我又何尝喜欢呢? “我知道你也不喜欢她!”骆琳瞪着大大的眼睛。 田杰皓吃了一惊,难道连琳琳都看得出来他不喜欢胡珍珍吗?那么田家明呢?如果他知道他不喜欢胡珍珍,他还会让他们两个在一起,让他们两个结婚吗?田杰皓不知道,他不喜欢胡珍珍这件事正是田家明告诉骆琳的,所以田家明当然知道,只是现在不仅田、胡两家知道他们在一起,外人也都知道田家的大少爷和胡督察长的千金在恋爱,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就算田杰皓无法喜欢上胡珍珍,田家明也不能让他们分开,除非是胡家先开口,但是胡珍珍已经全心全意地喜欢上了田杰皓,她怎么可能会和他分开呢? 田杰皓摸了摸骆琳的头发,对她说:“琳琳,你别乱说,知道吗?” “我是不是乱说大哥心里最清楚,”骆琳直视着田杰皓,“大哥,姐姐告诉过我一句话,幸福掌握在自己手中,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要勇敢地去追求,就像她和小哥哥都想过平静温馨的生活一样,就像我喜欢徐瀚谦一样,不管别人怎么看,如果我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应该勇敢地去追求……” 田杰皓看了看骆琳,注意到她手上拿着的一大束葵花,问道:“这花是给静歆摘的吗?” “嗯,是姐姐的一个朋友让我带给她的。” 田杰皓注意到花间夹着的卡片,问:“是徐瀚谦?” 骆琳马上意识到自己多了嘴,但还是点了点头,说:“对啊,他是姐姐的朋友,让我带花给姐姐有什么不对吗?” “我没有说‘不对’,但是,琳琳,你说静歆需要朋友,所以我和爸都没有阻止他们来往,可是你不一样,你应该和他保持距离。” “为什么?” 田杰皓正色着看着骆琳:“‘为什么’我告诉过你们,他是我们的敌人,他是徐氏商会会长徐正扬的独子,将来商会和黑帮的继承人。” 骆琳没有反驳什么,眨了眨大眼睛,拿着向日葵跑到了楼上。 静歆展开葵花上的卡片: 静歆: 这是第二次送你向日葵,原本以为你喜欢百合,也觉得纯洁高雅的百合最适合你,可是后来偶然得知你喜欢可以给人带来温暖的向日葵,所以再次把向日葵送给你,希望它能带给你阳光和温暖,我即将去南京办事,希望我回来之后你已经愿意见我,让我陪你一起走出阴霾,迎来阳光。 徐瀚谦 静歆缓缓地合上卡片,把向日葵插到房间窗台的花瓶里,徐瀚谦短短的几行字让她想起了徐家舞会当天满院满厅的白色百合,也想起了教会孤儿院的向日葵,她的心中荡起一股暖意,可是随即便被失去骆蒙的悲伤之情所淹没,她想,自己的世界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有阳光了。 “姐姐,”骆琳看着她把花插好,问她,“你……喜欢徐瀚谦吗?” 静歆微一迟疑,摇了摇头,说:“我喜欢的是蒙蒙,以前是,现在也是。”说完又看了看那束向日葵。 “少爷,奉天过来的范老板说想约您晚上到‘魅世界’谈事情。”阿同对徐瀚谦说。 “魅世界?夏峰的地盘?”徐瀚谦问道。 阿同说道:“是的,听说‘魅世界’最近来了个歌女,歌虽然唱得一般,但是人长得特别漂亮,范老板应该也是冲着她去的,少爷,要不要我和他说改个地方?” “不用了,”徐瀚谦把茶杯放到桌子上,“就随他,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我绕开话题便是了。” 夏家和徐家一直是在暗地里你争我夺,如果不是有必要的话,徐瀚谦尽量不出现在夏峰的地盘,以免惹来麻烦。 徐瀚谦带着阿同来到了“魅世界”,他早到了一会儿,放眼打量一下,没有看到范老板。 “徐少爷,”这时候一个穿着大红旗袍,化着浓妆的女人走了过来,轻巧地把手搭放到徐瀚谦的一只肩膀上,用又滑又腻的声音说:“徐少爷,好久不见啊。” 徐瀚谦轻轻地把女人的手从肩上拿开,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妩媚的女人,觉得这张面孔实在是很陌生,别说是她的名字,就连她是个舞女还是交际花他都不知道。 女人又挽过徐瀚谦的胳膊,娇声说:“徐少爷这是不认识我了吗?我们几个月前还在沈先生的宴会上见过呢,”边说边把身体靠向徐瀚谦,“我是张璐璐啊。” 徐瀚谦很绅士地从张璐璐手臂中抽出自己的胳膊,微笑着说道:“张小姐,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呢,只是我今天到这里来是有些别的事情。”他说着看向舞台,此时恰巧霍芷如正在台上唱歌,徐瀚谦没有马上认出她就是在茶楼表演的霍芷如,只是觉得她有几分面熟。 “别的事情?”张璐璐看到徐瀚谦的目光落到了台上的舞女身上,马上露出不悦的神情,说道,“难不成徐少爷也是来看蝶香的?” 徐瀚谦刚想答话,一个女孩子冲进了歌舞厅,大声呵斥身边的丫头:“你别拦着我,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狐狸精把田杰皓拴得那么牢!” 徐瀚谦回过身去,看到了一张他很是熟悉的脸――胡珍珍。 田杰皓听到了动静,从舞厅里面走了过来,他看到眼前趾高气扬的胡珍珍,心想这下她又要胡搅蛮缠一通了。 “珍珍,田先生。”徐瀚谦打了个招呼。 见徐瀚谦来到魅世界,田杰皓虽然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是平静地回应了他。 每次见到徐瀚谦,胡珍珍的心里都不可能完全没有感觉,因为那毕竟是她第一个喜欢上的男人,她也曾为他等待过、期待过、伤心难过过,只是现在田杰皓在她的心里是排在第一位的,她已经认定了他,不容许他对任何其他女人动心。胡珍珍看了看徐瀚谦,他依旧是那样英俊挺拔,风流倜傥,身边还站着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而她此时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一个可能已经变心的男人大声吵闹,骄傲的她一时之间很是受不了,只有再次用尖酸刻薄的言语维护自己的自尊心。 “怎么?徐少爷,难不成你也是来看那个叫蝶香的狐狸精的?真没想到我胡珍珍先后喜欢的两个男人都看上了那个狐狸精!”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戏谑,态度蛮横,语气霸道。 田杰皓一把扯过胡珍珍,在她耳边严厉地低声说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害臊!” 田杰皓总是提醒自己要对胡珍珍好一点,因为对于胡珍珍她一直心存愧疚,总是觉得自己为了事业欺骗了她的感情,可是胡珍珍却一次次让他失去耐心。霍芷如此时已经唱完一曲回到后台了,胡珍珍狠狠地瞪着台上正在唱歌的歌女,问道:“她就是蝶香?” 田杰皓一震,心想胡珍珍竟然知道他每天晚上来看的人叫“蝶香”,很显然她在自己身边已经布下了眼线,一向受身边人敬畏的他怎么会忍受被一个女人监视着,一时间怒火中烧,但是他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她翻脸,特别是还有徐瀚谦这样的人物在场,如果两人大吵大闹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他可不像胡珍珍一样,是个不懂事又鲁莽蛮横的小丫头,所以他只能暂时压着心里的怒火。 这时站在徐瀚谦身边的张璐璐搭话了,她神态娇媚地看着胡珍珍,柔声说道:“蝶香已经唱完回后台了。”显然她是成心想看热闹。 张璐璐话音刚落就看到田杰皓的眼神像把锐利的刀子一样狠狠向自己刺过来,这眼神不禁让她打了个冷战,田杰皓这号人物自然是她不敢得罪的,可是霍芷如受到客人的追捧,而她也是女人,又是一个风尘女子,心里自然不服气,所以才会想利用胡珍珍找蝶香的麻烦。 徐瀚谦把众人的表现都看着眼里,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刚才的女子竟然就是蝶香,为什么觉得在哪里见过呢?霍芷如如今的打扮虽然和她在茶楼表演功夫时的行头大不相同,但是徐瀚谦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想起了刚刚见到的蝶香就是那个戏台上手持红缨枪的女孩子,他不禁想,当初田杰皓在茶楼毫不犹豫地为她解围,那个时候这两个人应该是第一次见面,而今天这情形……如果不是胡珍珍误会了,那么田杰皓对这个女人已经不只是仗义相救这么简单了。 胡珍珍听了张璐璐的话快步向后台走去,田杰皓担心霍芷如,紧紧跟在胡珍珍后面。徐瀚谦深深地看了眼他们的背影…… 表白 - 歌尽乱世情缘 - 梓阁 胡珍珍大步走进后台,高声嚷着:“哪一个是蝶香?” 所有的歌女和舞女都是又惊讶又慌张地看着她,正在卸妆的霍芷如从镜子里看到了田杰皓和胡珍珍,她认出胡珍珍就是田杰皓当天在餐厅为她解围时站在他身边的女孩子,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来找自己一定是和田杰皓有关。 舞女、歌女们的视线纷纷落到霍芷如身上,田杰皓还在试图把胡珍珍拉走,可是她还是愤愤地冲到霍芷如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她,厉声问道:“你就是蝶香?怎么不敢转过身来让我瞧瞧?” 霍芷如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直视着胡珍珍,心想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也不怕她,她的眼神依旧透着自尊和倔强。 “是你?”胡珍珍皱着眉,她认出了霍芷如,她认得她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记得她的眼神。 田杰皓见她认出了霍芷如,更加心急了,一把抓过她的胳膊,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这里这么多人,你不嫌丢人吗?赶紧离开!”他的语气严厉冷漠,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 胡珍珍紧紧地皱着眉看着田杰皓,眼神里有愤怒又有委屈,她不能忍受田杰皓在她面前维护另一个女人,于是咬咬牙,狠狠地说出三个字:“我偏不!”说完之后抬起另一只胳膊,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甩了霍芷如一记响亮的耳光。 霍芷如虽然是练功出身,但是这一耳光她毫无防备,被打得有些发晕,后撤了一步扶住了化妆台。 田杰皓见霍芷如挨了打,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怒火,随即也抬起空着的手扇了胡珍珍一个耳光,他没有太用力,但是男人毕竟手劲大,胡珍珍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她捂住了左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田杰皓,可是她没有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后悔和自责,更加没有疼惜,有的只是愤怒和无奈。 “你……”胡珍珍的两行泪水从脸颊划过,田杰皓则松开了抓着她的手,拉着霍芷如离开了。 胡珍珍站在原地摇摇欲坠,她觉得自己的世界轰然崩塌…… 田杰皓拉着霍芷如走出歌舞厅,霍芷如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可是田杰皓抓得紧紧的,最后硬是把霍芷如塞到了车上,他一路开着车把她拉到了江边大桥上,两个人站在桥边望着桥下的滔滔江水,沉默了很久。 “这些天我每晚都来‘魅世界’,你看见了吧?”田杰皓终于张口。 霍芷如漠然地盯着江面,淡淡地说道:“看见了。” 田杰皓忧伤地看着霍芷如:“你就不能多对我说几个字吗?人人都说我冷漠,但是你对我的态度比我对任何人都要冷漠。” 霍芷如深深地叹了口气,心想我的心事你是不会了解的,因为就连我自己也不了解了,每天看你坐在台下听我唱歌,看着你复杂的目光,我的心越来越乱,我到底想不想接近你?接近你是为了报仇还是因为心里有你…… “让你因为我而挨了打,对不起。”霍芷如半晌没有说话,田杰皓再次开口。 霍芷如轻轻地摇了摇头:“你我只不过是萍水相逢,我很感谢田先生多次为我解围,因为我而让你的女朋友误会你,是我的不对,你实在不应该打她,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静静,你回去安慰安慰她吧,她一定很伤心。” “那你就不怕我伤心吗?”一向冷漠的田杰皓此时目光灼灼地望着霍芷如,一直盯着江面的霍芷如也终于扭过头和他对视着,可是她的话却再次让他灰了心:“田先生,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有些事……是不可能的。”她的这句话究竟是提醒他还是提醒自己?如果她选择疏远他,是不是恰恰就证明了她已经对他动了情? 田杰皓望着霍芷如忧伤又无奈的眼神,他渐渐冷静了下来,对,不可能,在他决定和胡珍珍交往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和霍芷如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早一点遇见她?如果早一点,他不会用牺牲自己的爱情这种方式来保护妹妹静歆。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田杰皓平静地说。 “田先生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儿。”霍芷如又望向江面,她不敢再去看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因为她怕自己会动摇。 田杰皓转身准备离开,可是他刚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站在原地幽幽地问道:“我的感情你都懂,是不是?” 这句话深深地触动了霍芷如,她的心紧了一下,她矛盾极了,狠狠地握着桥上的栏杆,咬着嘴唇。 田杰皓已经知道她的答案了,他吞了口唾沫,对她说了句“再见”。 田杰皓回到家之后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喝了一杯又一杯红酒,本来想把自己灌醉,可是脑子偏偏越来越清楚,烦恼一点也忘不掉,他本以为他娶胡珍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在遇到霍芷如之后他竟后悔了,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所做的决定感到后悔。 自当天以后,田杰皓已经很多天没去“魅世界”了,他不敢见她,见她的次数越多,他就越难以放下,他也没有去找胡珍珍,心烦意乱的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理会她的无理取闹了,或者说上次那一闹已经几乎让他对胡珍珍彻底失去了耐心,虽然自己已经做了和她在一起的决定,也依旧对她愧疚着,但是实在不想再去哄她、陪她了。 “经理,”手下走近正在伏案工作的田杰皓,“这是您要的上个月的账目表。” 田杰皓抬起头接过本子,看着似乎还有话要说的手下,问道:“还有事吗?” 手下垂下眼睑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刚才胡督察长府上的阿福来传话,说是胡小姐告诉您……” “说吧。”田杰皓淡淡地突出两个字,却让对方感觉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压迫感。 “说是如果您再不去找她,她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胡督察长和田先生。” “啪!”田杰皓站起身狠狠地把账本摔到桌子上,冷厉的眼神里闪烁着愤怒,手下吓得头都不敢抬,但是没有田杰皓的话他又不敢出去,只能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田杰皓大呼一口气,一向冷静淡漠的他很少表现得这样暴躁,他平静了一下情绪,眼里愤怒的情绪渐渐淡去,对手下说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胡珍珍整天在家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把身边的下人都骂遍了,连她那两个哥哥也不敢招惹她,胡督察长知道她是和田杰皓生气了,但是他不知道胡珍珍被田杰皓打了一巴掌,如果他知道的话,他肯定会去找田家明给女儿讨个说法。 “你和杰皓到底是怎么回事?”心急的胡督察长看着吃不下饭的胡珍珍大声地问道。 胡珍珍抬起头,撅着嘴看着父亲:“不是都和你说了嘛,自从‘魅世界’去了一个叫蝶香的歌女之后,杰皓就每天晚上都呆在那里。” 胡珍珍的哥哥胡振豪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对胡督察长说道:“看来这田杰皓也是个花花公子啊,爸,您不是经常骂我和弟弟总是去歌舞厅,说我们花天酒地、无所事事吗?看来您这未来女婿……” “你给我住嘴!”胡督察长摔下筷子大声呵斥着胡振豪,“你知不知道田杰皓都做了什么?人家把商会打理得有声有色,把夏峰交待的事情做得井井有条,你和你弟弟都干了什么?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说完又看向小儿子胡振飞,“你要是还像你哥那样不学好,就别再出家门,在家里给我好好呆着!” “我又没说什么,您怎么又冲我吼上了?”胡振飞委屈地小声说。 “你以为你做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吗?你……” “都别说了行不行啊?”胡珍珍摔下手里的饭碗,“真是烦死了!”说完离开餐桌跑到楼上去了。 胡珍珍的两个哥哥对视了一眼,胡振豪随即低下头小声念叨着:“哎,这凶巴巴的妹妹哟,也难怪田杰皓去逛歌舞厅。” “你……”胡督察长瞪着眼睛盯着胡振豪,两天眉毛像是扭到一起去了,眼睛里面冒着火。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妹妹呢。”胡振豪的母亲急忙给他使了个眼色,嘴上责备着,心里却很是为他担心,怕胡督察长对他责罚。 胡振豪没敢正视父亲,低头扒着饭,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地瞄着父亲。 胡督察长一家刚吃完饭,田杰皓就来到了胡家。胡督察长询问着田杰皓和胡珍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田杰皓不知道胡珍珍都和胡督察长说了些什么,于是也没有多说,只是简单地回答胡督察长的问题。 “杰皓啊,我也年轻过,年少轻狂嘛,何况以你如今的身份,有些事情我这个做长辈的都可以理解,我那女儿从小被我宠坏了,骄纵又任性,希望你能多担待着点儿。”胡督察长虽然面带笑容,可是语气却非常认真。 田杰皓安静地坐在那里,面色沉静,神情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而发生任何变化,胡督察长从他的身上根本观察不出一丁点胡珍珍没有对他说的东西,他不禁暗暗赞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沉稳和城府,再想想自己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要是他们能及上他半分,自己也就心满意足,不必为他们两个感到烦恼了。 “爸,”胡督察长正想着,一旁坐着的胡振豪却插嘴了,“话虽是这么说,可是咱们家小妹是什么人啊?堂堂的胡家千金是能让别人随便欺负的吗?难道小妹在未来妹夫眼里还不如一个歌女?” 分手 - 歌尽乱世情缘 - 梓阁 胡督察长紧紧地皱起眉头,他刚要说话,田杰皓先他一步,看着胡振豪问道:“振豪,难道珍珍告诉你,我欺负她了?” 胡振豪看着田杰皓那漆黑的双眸,对方的口气是那样的不卑不亢,可是那双眼睛却让他感受到一丝压迫感,不知怎的,他竟然有些害怕。 胡督察长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田杰皓,他的眉毛突然舒展开,“哈哈”大笑两声,接着对田杰皓说道:“我那宝贝女儿可从来没说过你欺负他,竟说些你的好了,这振豪和他妹妹从小感情就好,生怕自己的妹子受了委屈,杰皓,你可别见怪,珍珍就在楼上,你快上去看看她吧。” 田杰皓扯了扯嘴角,对胡督察长点头示意了一下,起身向楼上走去。胡振豪愤愤不平地看着田杰皓的背影,直到田杰皓上了楼,他才扭过头来看着父亲,一脸不屑又愤怒地说道:“他这……他这什么态度……” “你闭嘴!”话还没说完就被胡督察长厉声打断,“你说话之前能不能用脑子好好想想。” “爸!”胡振豪一脸不平之色,“我就不明白了,他田家的生意还得靠您罩着,您怎么还对田杰皓那个小辈儿……” “你知道什么?”胡督察长再次打断他的话,“你以为这个‘小辈儿’是一般的‘小辈儿’吗?你到底知不知道这田家商会和法国人的关系?你又知不知道夏峰和他们的关系?我告诉你,田杰皓和你妹妹的事绝对不能出什么差错!” “这……”胡振豪还想说什么,可是这次却被坐在身边的弟弟胡振飞打断,“哥,你就别和爸争了,要是小妹和田杰皓的婚事吹了,爸因为这个不能连任督察长,这可不是小事。” 胡督察长若有所思地看了小儿子一眼,他明白,胡振飞虽然和他哥哥一样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可是却不像他哥哥那样没有脑子,做事也不像他那样鲁莽。 “这次是我来找你了,怎么?还在生气?”田杰皓站在胡珍珍身后语气平和地问道。 胡珍珍没有回头看他,她咬着嘴唇,盼了这么多天终于把他给盼来了,可是她心头的那口气还是没消。 “不理我,那我可走了。”田杰皓淡淡地说。 胡珍珍见田杰皓不像是在开玩笑,马上回过头来:“要是我不叫人带话,你是不是还不会来?” 田杰皓没有回答她,看着田杰皓不置可否的表情,胡珍珍更加生气了,她走近田杰皓,微扬着头看着他,又摆出她咄咄逼人的气势:“你怎么不说话?这些天你是不是还是每天都去看那个歌女?” 听她提到霍芷如,田杰皓的表情有了变化,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用极具压迫性的语气问道:“你的那些眼线没有告诉你吗?” 胡珍珍显得有些惊慌,明白安排人监视田杰皓这件事的确让他很生气,她的态度软了下来:“我知道你不高兴……现在已经没有人再看着你了。” 田杰皓扯着嘴角冷笑了一下,说道:“‘看着我’?” 胡珍珍本来以为田杰皓上门来找她会向她认错,会哄她,可是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态度,她皱起眉,语气又强硬起来:“是你错了不是吗?” “我哪里错了?”田杰皓直视着她,冷冷地问道。 “你……”胡珍珍的眼睛红了,眼圈里噙着泪水,“你不应该和别的女人……”她没有说下去。 “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田杰皓平静地说。 胡珍珍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然后撅起嘴说道:“那你就让她离开‘魅世界’,这样我就相信你们之间没有什么。” “你不信就算了。”田杰皓漫不经心地看着她说道,他似乎真的已经用光了所有的耐心,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 胡珍珍不可置信地看着田杰皓,他就这样对她吗?那个说不会让她哭的他,那个带她骑马,在草地上吻她的他……委屈、愤怒、难过充斥着她的心,半晌,她泪光闪烁地看着他说:“那个女的不走,我们就分手。” “你真的想分手?”如果她是“真的想”,田杰皓会很高兴的,那样的话他就不会再觉得愧疚,他本来就不爱她,分手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是一种解脱,至于胡督查长方面,如果是她的女儿不同意结婚,他也怪不了田家的人。 胡珍珍终于忍不住了,两行眼泪双双滑落,哽咽着问他:“她到底哪里好?她能给你的我也都能啊。”她说着竟然开始解自己的衣扣。 田杰皓剑眉紧皱,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一把握住她的手,厉声问:“你在做什么?” 胡珍珍的眼泪一滴滴滑落,双手还在努力地解着旗袍领口的盘扣,说着:“我把自己给你!她能给的我也能给!” 田杰皓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嚯”地放开了手,眼神无奈又愤怒地盯着胡珍珍,胡珍珍的动作却随着他的放手停止了,只是红着眼睛看着他。 田杰皓咬了咬牙,对胡珍珍说:“你以为她是这样的女人吗?你冷静一下,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和我分手,”说完叹了口气,“我走了。” 胡珍珍哭着站在原地,她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做了,不知道该怎样守护自己的爱情,这个她已经爱到不能自拔的男人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手的,“分手”根本不可能,可是她要怎么做呢? “小妹,你别哭了,那个田杰皓我看着就不顺眼,整天一副不可一世的臭样子,大不了咱们不要他了!”胡振豪坐在妹妹床沿上安慰着哭个不停的胡珍珍,他虽然和胡珍珍是一母所生,他又是家里的长子,可是胡珍珍可是家里的女霸王,是胡督察长最宠爱的宝贝,经常地,他在外面闯了祸,这个妹子在父亲面前说句话就能让他免受责罚,所以他平时在讨好妹妹这件事上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胡珍珍还是哭个不停,眼睛已经又红又肿了,抽噎着对胡振豪喊道:“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他分手的!” “那你要怎么样嘛!”胡振豪拿这个女霸王没辙了。 胡珍珍抹了一把眼泪,瞪着眼睛说:“都是那个女的,我和杰皓本来好好的,她一出现就什么都变了。” 胡振豪眼珠一转,靠近了妹妹低声说道:“那咱们就给她点颜色瞧瞧。” 胡珍珍愣愣地看着胡振豪,还在控制不住地抽泣着,问道:“大哥,你想做什么?” 胡振豪马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紧张地看着胡珍珍:“放心,这件事就交给大哥,我就不相信一个变成花脸猫的女人还能有本事引诱男人。”说完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骆蒙的葬礼已经结束了,静歆很少和家里人说话,她的生活和骆蒙离开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脸上却再也看不到一丝笑容,她常常会流眼泪,不管她正在做什么,不管面前有没有人,眼泪总是会不听话地流出来,似乎是不受控制一样,田杰皓担心妹妹会永远这样,走不出伤痛了,但是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却对他说:“不要担心,静歆很坚强,从小你就教会了她坚强,她一定可以挺过去的,静歆那么温柔聪慧,善解人意,这样的好女孩值得过上安定幸福的生活,将来一定会有一个人出现来代替骆蒙给她幸福的,所以,作为大哥,你要做的就是帮助她早日摆脱痛苦,收获幸福。”可是他没想到的是,静歆却提出要从家里搬出去的想法…… “我不想继续呆在这里,”静歆对杰皓说,“这里到处都是蒙蒙的气息,可是我就是看不见他的人,我好难受,好像快不能呼吸了。” 田杰皓皱着眉看着她:“可是这里是你的家啊。” “这里当然是我的家,就算我不住在这,这里依然是我的家,”静歆平静地说道,“大哥,求你了,在外面给我找个房子好不好,不要奢华,简简单单的小院就好。” 田杰皓和田家明商量了一下,虽然很是放心不下,但是也觉得让她换个环境可能会好些,或许在新的环境中,她能够早些摆脱痛苦,于是决定按静歆希望的做。 就这样,静歆带着贴身的小丫头小宁搬到了田杰皓为她找的小院,大哥果然很了解她,房子就是她想要的样子,整洁的小院,里面还种着一些花草,房间布局很简单,但是日用品已经准备得一应俱全。静歆看着她一个人的“新家”终于不由自主地笑了,但是那笑容在她想到骆蒙的时候突然又不见了,如果能和骆蒙一起住在这该多好,住一辈子,住到两个人都老得头发斑白,走不动路…… 杰皓嘱咐小宁一定要照顾好静歆,小宁满口答应,让少爷放心,但是田杰皓还是放心不下,看着静歆不想离开。 “大哥,你回去吧,”静歆故作轻松地微笑着,“你肯定还有很多事要忙呢,我会照顾自己的,再说,还有小宁呢。” 田杰皓还是忧心忡忡,但是他也总不能一直留在这,只好说:“嗯,大哥会常常来看你的,还有琳琳,她放了学就会到这来陪你。” “嗯,”静歆答应着,“放心吧,大哥,我会好好的,不会有事的。” 田杰皓临走前吩咐跟来的下人把静歆的东西都放好,特别嘱咐把她的画架放在院子里,他看着一切都安顿好了才准备离开。 “大哥,”就在他要迈出大门的时候,静歆叫住了他,她走上前去,问道,“珍珍好像好多天没有到家里来了,你们……还好吧?” 田杰皓微微笑了笑,他原本以为静歆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再关心别人的事,可是一向心思细腻的妹妹还是看出了他和胡珍珍之间有问题。 “我们还好,”田杰皓语气温和,“在这里好好照顾自己,大哥等着你走出伤痛,到时候接你回家。” 遇险 - 歌尽乱世情缘 - 梓阁 “芷如。”黑暗的小巷子里,田杰皓靠着墙,已经不知道等了她多长时间了。 霍芷如惊慌了片刻,马上听出了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她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他面前,那双漆黑的眸子深深地注视着她,他的眼神太复杂,期待、思念、无奈……这是他第一次叫她“芷如”,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他在这里等了多久?他想做什么?无数个问题充斥着霍芷如的脑子,让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问哪个问题。 “请我进去坐坐好吗?”田杰皓问。 霍芷如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个人走了几步就来到了霍芷如的门口,霍芷如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可是却意外地发现门没有锁,她吃惊地看向田杰皓,就在这个时候,一把匕首从屋子里刺了出来,显然,有人撬开了门锁,提早藏在了霍芷如的屋子里。田杰皓迅速地抱住霍芷如闪躲,匕首划过了他的胳膊,霍芷如飞快地握住了拿着匕首的手腕,和藏在屋子里的人动起手,田杰皓伤得并不重,他在霍芷如之后出手擒住了对方。 “你是什么人?”田杰皓问对方,他没有在意胳膊上的伤,可是霍芷如却担心地看着他的伤口,黑暗中,她不清楚田杰皓伤得怎么样,心里既着急又担心,而更多的是震撼,在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刻,田杰皓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全来保护她,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为了她不顾自己的命。 对方一语不发,霍芷如看了看他,转而对田杰皓说道:“可能只是个偷东西的,放了他吧,你的伤要紧。” “你到底是谁?到这里想要做什么?”田杰皓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对方见田杰皓不肯罢休,终于结结巴巴地说道:“偷……偷东西。” 田杰皓想了想,对霍芷如说道:“芷如,你进去拿只蜡烛,就算是放了他,我也要看清楚他的样子。” 霍芷如挂念田杰皓的伤,只想快点帮他处理伤口,听了他的话之后快步跑到屋里点燃煤油灯,田杰皓把小偷带到屋子里,两个人看清了小偷的面孔。 “我姑且相信你只是个小偷。”田杰皓只对他说了一句话,然后猛地松开了手,小偷赶忙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霍芷如立刻拿出药箱,心急之下,她主动动手去解田杰皓胸前的衣扣,田杰皓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霍芷如的脸红到了脖子,她用力想把手从田杰皓的手中抽出来,可是田杰皓却把她抓得牢牢的。 “我伤得不重。”怕她担心,田杰皓对她说。 霍芷如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一双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手上又用了用力。 田杰皓终于松开了手,但是却没有自己动手去解扣子,只是注视着霍芷如。 “你快把胳膊露出来,我帮你绑扎伤口。”霍芷如低声说。 田杰皓收回目光开始解衣扣,伤口虽然割得不深,但是因为他和对方动手时用了力,所以流了很多血,霍芷如小心翼翼地帮他处理。 “没想到你这里还有药箱。”田杰皓看着霍芷如认真的表情,心里觉得幸福又满足。 霍芷如微微笑了:“在戏班耍把式难免会受伤,更何况前几年还……”霍芷如突然住了口,没有继续说。 田杰皓疑惑地看着她:“前几年怎么了?” “没什么,”霍芷如看似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戏班里的孩子都一样,经常挨打罢了。” 田杰皓的眼里满是心疼,柔声说道:“你吃了很多苦。” 霍芷如苦笑了下:“没什么,伤口痛吗?” 田杰皓看了一眼胳膊,霍芷如已经把他的伤口包扎好了,他动了动,说道:“小伤罢了,不痛。” “我总是给你添麻烦,今天要不是你在这里……” “那就让我保护你,”田杰皓伸出另一只胳膊搂过霍芷如,而她没有拒绝,她依偎在他的怀里,感受着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的温暖,听他诉说着他对她的感情,“你知道的,我没有看不起你,但是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从看到你第一眼开始,我就已经被你吸引了,我几乎从来不会去管不相干的人的事,可是那一天我却想都没想就跑到后台替你解围,第二次在餐厅见到你被人为难,我又是毫不犹豫地去帮你,在茶楼里和你聊天,我真正意识到你就是我想一辈子在一起的女人,可是你却说你要走,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但你竟又出现在魅世界,衣着华丽,妆容华丽,可是眼神依旧那么坚强和倔强,坚强得让我心动,倔强得让我心疼,你说‘有些事不可能’,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霍芷如的心情从来都没有这样矛盾过,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利用他报仇,可是此刻她却被他深深感动着,她独自坚强了太久,倔强早已经成了她的习惯,现在终于有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让他依偎,一副宽厚的肩膀让她依靠。 “我希望你做我的女人,可以在我面前脆弱,我会关心你、保护你,绝对不再让你受委屈。”田杰皓在霍芷如耳边坚定地说道,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我要做你唯一的女人,可以吗?”霍芷如问道,因为她想起了胡珍珍,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女人。 田杰皓一震,随后松开了胳膊,两人对视着,他抚了抚霍芷如的鬓发,告诉她:“我田杰皓从今以后,只有霍芷如一个女人。”说完就吻住了他,他的吻是那样炽热,霍芷如感觉到自己快要被他融化了,她觉得头晕目眩,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开始回应他,两个人热烈地吻着。 田杰皓的手触碰到霍芷如衣领的盘扣,他情不自禁地动手解她的盘扣,可是霍芷如这个时候却清醒下来,她猛地睁开眼睛,停止了亲吻,轻推开他,低声道:“不,不要这样。” “对不起,”田杰皓眼神带着歉意,他了解她的自尊和骄傲,只是情到深处难以控制,“我……” 霍芷如低着头:“我再帮你看下伤口。” “不碍事,太晚了,我该走了,你早点休息,”田杰皓握了握霍芷如的手,“这里……”他本想说“条件太差”,可是顾虑到霍芷如的自尊,他说道,“这里不太安全,回头我再给你找个房子。” 霍芷如送田杰皓出了门……她终于还是和他在一起了,但是她到底为什么会这样选择?想要报仇?还是真的爱上了他?又或是两个原因都有? 田杰皓为霍芷如找了新的住处,和静歆的小院很类似,但是还要更小、更简单,他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的自尊,每一个细节都为她设想周到,田杰皓一向心思缜密,他感觉得到霍芷如的心并没有完全向他敞开,她一直有所保留,但是他决心打开她的心,而为此付出的代价他也清楚,与胡家联姻不成反倒得罪胡督察长,他将承受来自父亲和今后事业上的双重压力,甚至还会受到夏峰的责怪,影响到他的前途。 霍芷如独自坐在床上,擦着手里的铁枪,她拿着这把红缨枪表演了十几年,但是她最大的愿望是用这把枪刺穿仇人的喉咙,小时候每次因为舞不好枪被班主鞭打,她都咬着牙告诉自己,如果不是夏峰,她也可以像很多小孩那样拥有温暖幸福的家庭,有父亲和母亲的呵护,长大以后班主时常想要欺负她,看着他恶心的嘴脸,她不知有多少次想要把手里的枪插进他的肚子,每次她都要提醒自己,如果因为杀人自己也丢了命,那么家破人亡的大仇就无法报了,所以,她只能忍,她是为报仇而活着的,在报仇之前她不能死。 每次擦拭这把枪的时候,霍芷如的眼神总会变得森冷,可是这一次她突然半途停了下来,目光变得柔和而犹疑,因为她想到了一个人,想起他这些日子为自己做的点点滴滴,他为她找房子,连日常用品都准备得妥妥当当,给她安排新的工作,本来田杰皓想让她做文员类的工作,可是她却借口自己识字不多,选择了在赌场做洗牌女,她还是希望自己可以在夏峰的地盘见到他。霍芷如一直没有告诉田杰皓她和夏峰之间的仇恨,因为她不知道田杰皓是会助她报仇还是会阻止她…… 沉思中的霍芷如听到几声敲门声,她知道,是他来了。她放下手中的铁枪,跑到外面打开门。田杰皓挺拔地站在霍芷如面前,一只手背在后面,霍芷如微笑着看着他,没想到他竟从身后拿出一束玫瑰花。 霍芷如惊讶地看着眼前娇艳的玫瑰,她曾挎着篮子一只一只地把它们卖给那些有钱人,而眼前的这一束比她的一整篮子还要多。 “喜欢吗?”田杰皓示意霍芷如接过他的花。 霍芷如轻轻地点了下头,边接过花,边问:“为什么送我玫瑰花?兴许我更喜欢百合呢?” “是吗?我只是觉得玫瑰更适合你,因为……” “玫瑰有刺,”霍芷如看着田杰皓,“你不怕被我刺到吗?” 田杰皓看着霍芷如的眼睛,他感受到他们两个的距离,霍芷如似乎总是拒绝让他们两个的心靠得更近一些。他淡淡一笑,剑眉微扬,回答霍芷如:“只要玫瑰是你。” 田杰皓带着霍芷如去了很多地方,他们去茶楼听戏,在歌舞厅跳舞,到电影院看电影,霍芷如从来没有像这段日子这样轻松快乐,但是尽管如此,对夏峰的恨还是始终如同一根心上的刺,时时刺痛着她。 失明 - 歌尽乱世情缘 - 梓阁 田杰皓坐在办公室里办公,突然听到从门外传来的声音,顿时眉头紧皱。 “都说了不用你进去了!我直接找他!”胡珍珍叫嚷着拉开门。 胡珍珍穿着一身淡黄色洋装,她依然很漂亮可是却憔悴了不少,田杰皓的心软了下来,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我想清楚了,”胡珍珍走近田杰皓,她不再如往常那样神采奕奕,眼睛里竟然带着一丝哀求,“我不要和你分手。” “珍珍,我……”一向做事果断的田杰皓此时面对深爱自己的胡珍珍还是犹豫了,但是当他想到霍芷如的时候,他坚定地看着胡珍珍,“我并不爱你。” 胡珍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双手紧捂住双耳,泪水一颗颗滑落下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杰皓,你骗我的,是不是?你怎么会不爱我呢?” “珍珍,”田杰皓轻轻把胡珍珍的手从耳边移开,“我对不起你,我们分手吧。” “不!”胡珍珍情绪失控,她甩开田杰皓的手,推打着他,“你就是骗我!就是骗我!” 田杰皓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如果这样可以让胡珍珍发泄掉心里的怨怒和委屈的话,他愿意多挨百倍千倍的打。 胡珍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仰着头看着田杰皓,她哑着嗓子问他:“是因为她,因为那个蝶香,是不是?如果你没有遇见她,你会一直和我在一起,是不是?” “是。”田杰皓没有半点犹豫,他虽然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但是他一开始有意让她爱上自己,他欺骗了她的感情,如果霍芷如没有出现,他会一直骗她,骗她一辈子,可是他和霍芷如相遇了,他爱上了她,他已经做不到继续骗胡珍珍了。 “杰皓,你就这么绝情……你会后悔的!”胡珍珍哭喊着跑了出去。 田杰皓回到家里,本以为父亲会和他提胡珍珍的事,他已经准备好和父亲解释,可是家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佣人把事情告诉田杰皓他以后,他来不及思考就快步跑上楼,看到静歆安静地躺在床上,田家明坐在床沿上担忧地看着她,骆琳站在床边不停地哭,任凭田杰皓头脑冷静,遇事沉着,可是看到这个情景,他的心还是悬了起来…… “大哥!”骆琳泪流满面地朝他跑过来,扑到他的怀里,“姐姐受伤了,还在昏迷,这么办?” 田杰皓顾不上安慰骆琳,快步走到静歆的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妹妹,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静歆的丫鬟小宁哭着说:“都是我不好,今天小姐说想去郊外,我就陪她去了,她去了二少爷为她在郊外半山腰上建的木屋,小姐让我在里面打扫,然后一个人出去了,我打扫完木屋出来找小姐,下了山才看到她登到了山顶,我大声喊她,可是她好像听不到,于是我就攀上山,我太心急,就叫了她一声,可是……小姐……小姐被我惊到,摔下了山……”小宁眼里哗哗地流,不停地说“都是我不好”。 田家的家庭医生孟医生说静歆伤得很重,身上很多地方都擦伤了,但是好在没有生命危险,昏迷应该只是暂时的。 田杰皓知道这个时候大家再着急也没用,应该先稳定自己的情绪然后静静地陪着静歆,好好地照顾她,他尽量平静地对田家明和骆琳说:“既然孟医生说静歆的昏迷只是暂时的,没有生命危险,爸,琳琳,我们先出去吧,让静歆好好休息,也让孟医生回去吧。” 田杰皓下了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骆琳坐到他的身边,问他:“大哥,其实你很担心姐姐对吗?” 田杰皓叹了一口气:“怎么可能不担心呢?但是担心也没用,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地照顾她,”他说着,摸了摸骆琳的头,“放心吧,静歆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骆琳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她哽咽着:“大哥,我好怕姐姐会醒不过来,我真的很怕,我已经没有小哥哥了,不能再失去你和姐姐了,你和姐姐千万不要出事啊。”骆琳泪眼婆娑地看着田杰皓,骆蒙的离开不仅让静歆痛不欲生,也让她万分难过,骆蒙、静歆和杰皓三个人陪着她长大,宠她、爱她,对她来说,他们三个实在是太重要了,现在三个已经走了一个,她真的不能接受另外两个再出什么事。 “琳琳,”田杰皓怜惜地抱过她,“不会的,我和静歆不会离开你的,我们会一直陪着你,你永远是我们最宝贝的小妹妹。” 骆蒙离开了,对骆琳来说,骆蒙是她的孪生哥哥,是和她一起长大的伙伴,失去了骆蒙,她的痛苦也不会比静歆少,可是这些天来他却只顾着担心静歆,忽略了骆琳,作为大哥,他一点安慰都没有给她,想到这些,田杰皓不禁在心里深深地责备自己。 静歆一直没醒,全家人都没有好好吃晚饭,骆琳第一个放下筷子上楼去看静歆。她坐在静歆的床沿边上,握着她的手,对昏迷着的静歆说:“姐姐,你快醒来吧,我好害怕,你快醒来好不好?”骆琳的眼泪滴到静歆的手背上,她的手突然抽动了一下,骆琳感觉到了,马上注视着静歆的眼睛,静歆的眼睛果然慢慢地睁开了,骆琳喜出望外,大声叫道:“姐姐,姐姐你醒了,太好了。”一旁的小宁也高兴坏了,赶忙跑下楼去告诉老爷和少爷。 静歆只觉头疼得厉害,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田家明、田杰皓听到小宁说静歆醒了,马上跑上楼,来到静歆的房间。田家明第一个来到静歆的床边,骆琳见田家明来了马上让开了。 “女儿,你终于醒了,急死爸爸了。”田家明高兴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爸爸,”静歆声音很轻,满是疲惫,“我这是怎么了?我在哪?” “你受伤了,从山上跌了下来,现在是在家里,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照顾你啊。”田家明看着憔悴的女儿,心里满是心疼。 静歆浑身无力,她蹙着眉,眼神空洞:“我受伤了?我只觉得睡了好久……天黑了吗?” “是啊,你的确睡了很久,现在天已经黑了。”田家明伸手摸摸了静歆的额头,想看看她是不是发烧了,还好她的额头不烫,田家明微笑着看着静歆。 “我在自己的房间吗?”静歆问道,“为什么不开灯呢?” “为什么不开灯?”静歆这句话一说出口,房间里的人全都傻了,屋里明明开着灯,整个房间都是亮的,甚至和白天没什么两样,她怎么会问“为什么不开灯”? 片刻,站在床边的田杰皓弯下腰,把手伸到静歆的眼前,他晃动着手臂,问道:“静歆,你看得到吗?” 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等待静歆的回答,而她的回答像一柄铁锤一样重重敲在大家的心坎上,她虚弱地说道:“漆黑一片,我什么都看不到。” 全屋的人都沉默了,静歆……失明了?老天爷啊,你为什么会这么残忍?她才刚刚失去了挚爱的恋人,你为什么还要把她眼前的光明也夺走? 骆琳又哭了,但是她害怕静歆听到她哭泣的声音,于是紧紧咬着嘴唇,强忍着哭泣,她投到了女佣刘妈的怀里,觉得自己已经无法站立了。田家明呆呆地看着女儿,他最宝贝的女儿,他最爱的妻子留给他最珍贵的礼物,如今……田杰皓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他说道:“静歆可能是昏迷了太久,刚刚清醒,眼睛不太适应光线,我去把孟医生找来,让他再给静歆看看。” “大哥,”静歆淡淡地说,“房间里开灯了对不对?是我的眼睛看不见对不对?”她的情绪并没有很激动,失去了骆蒙的她对于其他的一切都已经感到麻木了。 “静歆,你别怕,”田家明说,“你大哥说得对,说不定你过会儿就看得见了。” “是啊,别怕,大哥这就给孟医生打电话。”田杰皓温柔地对她说,但是静歆并没有回应,她给不了他眼神,也没有说话。 田杰皓拿起床边的电话,静歆一句话也没有说,表情也很平静,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医生来了,他认真地检查了一下静歆的眼睛,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建议田家明第二天带静歆去医院做个更加详细的检查,但是他提出了一种可能性:静歆因为从山上摔下来,脑部受到了强烈的震荡,脑部出血,血块压迫了她的视觉神经,所以造成了失明。 “如果是你说的这样,她什么时候会好?”田杰皓急切地问医生。 “这个……如果真是这样,淤血散开或者血块移位都会使小姐重见光明,”医生回答,“但是时间上,我真的说不好。” 静歆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他们的谈话:“也就是说,我有可能永远也好不了了,对不对?可能永远都看不见了,是不是?” 孟医生扶了扶眼镜,没有说话。 医生走后田杰皓和骆琳坐在静歆的床边,说了很多安慰她的话,静歆表现得很平静,面对可能会长时间,甚至永远失明的危险,她没哭没闹,一直静静地躺在床上,她这样的表现反而让家人们更加担心,在出事之前她虽然很平静,但是她还能靠眼泪来排解痛苦,但是现在她连眼泪也不流了,整个人仿佛只剩下呼吸,没有情绪没有感觉……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