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音符 - 止痛药与安眠曲 - 纸生情 初春的夜晚,海城大剧院灯火通明。温语嫣站在后台化妆间的镜子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小提琴琴盒的边缘。镜中的女子一袭墨绿色长裙,衬得肌肤如雪,黑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 “温老师,还有十五分钟就轮到您了。“场务小妹探头进来提醒道。 温语嫣点点头,嘴角牵起一个浅浅的微笑。等门重新关上,她深吸一口气,打开琴盒。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这是父亲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也是那场意外前最后的礼物。 指尖触碰到琴弦的瞬间,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从太阳穴炸开。温语嫣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眼前闪过刺目的车灯、扭曲的金属、飞溅的玻璃碎片—— “不...“她咬住下唇,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如纸。温语嫣颤抖着从手包里取出药瓶,倒出一粒白色药片含在舌下。医生说过,这种神经性头痛会伴随她终生,就像那场车祸留下的其他后遗症一样。 疼痛渐渐消退,温语嫣重新拿起琴弓。今晚是海城儿童医院的慈善音乐会,她演奏的曲目是圣桑的《天鹅》。这首曲子她为父亲演奏过无数次,最后一次是在ICU病房,监测仪上的心电图最终变成一条直线。 “下面有请著名小提琴家温语嫣女士为我们带来圣桑的《天鹅》。“ 掌声响起,温语嫣走上舞台。聚光灯下,她微微欠身,然后将琴抵在下巴与锁骨之间。第一个音符流泻而出时,整个音乐厅安静下来。 霍沉舟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的。他本不想参加这场音乐会,是助理再三强调这次慈善活动对公司形象的重要性。他站在最后排的阴影处,目光落在舞台中央那个纤细的身影上。 琴声如泣如诉,霍沉舟不自觉地皱起眉。他不懂古典音乐,但这旋律莫名让他想起母亲——那个在他十岁时吞下整瓶安眠药的女人。记忆中母亲总是坐在钢琴前,弹奏着忧郁的曲子,直到有一天她再也没有从琴凳上站起来。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掌声雷动。温语嫣鞠躬致谢,抬头时视线不经意扫过音乐厅后方。黑暗中,她看到一双眼睛,冰冷而锐利,像一把刀划破温暖的假象。那目光让她心头一颤。 演出结束后,温语嫣婉拒了主办方的酒会邀请。她需要安静,需要远离那些虚伪的恭维和同情的目光。抱着琴盒,她从侧门溜了出去,却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困在了剧院门口。 “需要搭车吗?“ 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温语嫣转身,对上了音乐厅里那双令她心悸的眼睛。近距离看,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更高大,黑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谢谢,不用了。“温语嫣下意识后退半步,“我叫的车马上就到。“ 男人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撑开一把黑伞:“霍沉舟。“ 温语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自我介绍。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她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温语嫣。“她礼貌地回应,却没有伸手。雨越下越大,水汽模糊了城市的灯光,也模糊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台阶下。霍沉舟看了一眼她单薄的肩膀:“至少让我送你到车上。“ 温语嫣犹豫片刻,点头接受了这个提议。伞不算大,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她闻到霍沉舟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混合着雨水的清凉。这种气息莫名让她想起父亲书房里的旧书。 “你的演奏,“霍沉舟突然开口,“很特别。“ 温语嫣抬头看他,发现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谢谢,您也懂古典音乐?“ “不懂。“霍沉舟的回答干脆得近乎粗鲁,“但能听出痛苦。“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温语嫣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琴盒带子,指节泛白。 “车来了。“霍沉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温语嫣如蒙大赦般快步走去,却在台阶上滑了一下。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环住了她的腰。霍沉舟的动作快得惊人,温语嫣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移动的。两人的身体短暂相贴,她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和肌肉的紧绷。 “小心。“他松开手,仿佛刚才的接触从未发生。 温语嫣脸颊发烫,匆忙道谢后钻进出租车。直到车辆驶远,她才敢透过后窗回望。霍沉舟依然站在原地,黑色身影渐渐被雨幕吞噬,如同一座孤独的灯塔。 回到家,温语嫣将琴盒小心地放在沙发上。这是一套位于市中心的高级公寓,宽敞明亮却缺少生活气息。墙上挂着几幅风景画,茶几上摆着她与父母的合影——那是十五岁生日时拍的,父亲搂着母亲的肩膀,她站在中间,三个人笑得那么开心。 温语嫣拿起相框,指尖轻轻抚过父亲的脸。那场车祸带走了他,也带走了母亲的笑容。如果不是为了赶回来听她的毕业演奏会,父亲不会连夜开车,不会在那个弯道失控...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回忆。是母亲的主治医生。 “温小姐,您母亲今晚又试图拔掉输液管。她情绪很不稳定,一直说要去找您父亲。“ 温语嫣闭上眼睛:“我明天一早就过去。请给她适量的镇静剂...不要太多,她讨厌那种昏沉的感觉。“ 挂断电话,温语嫣走到阳台上。雨已经停了,城市的灯火在湿润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明亮。不知为何,她想起霍沉舟说的那句话——“但能听出痛苦“。 他是怎么听出来的?那首《天鹅》她演奏过无数次,所有人都说她的版本优美动人,只有他听出了隐藏在音符下的伤痛。 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您的琴技令人难忘。霍沉舟。」 温语嫣盯着屏幕,心跳莫名加速。他是怎么得到她的号码的?她应该回复吗?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最终她只回了一个简单的「谢谢」。 几乎是立刻,又一条信息进来:「下周六海城美术馆有个小型古典乐演出,有兴趣一起吗?」 温语嫣皱起眉。这个男人身上有种危险的吸引力,像黑夜中的火焰,明知会灼伤却忍不住想要靠近。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但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打出了「好的」。 发送成功后,她将手机扔在沙发上,仿佛那是个烫手的炭块。窗外,一轮弯月从云层中探出头来,冷冷地注视着这个充满秘密的城市。 与此同时,海城最高层的豪华公寓里,霍沉舟站在落地窗前,手中握着一杯威士忌。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温语嫣简短的回复。他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无法驱散脑海中那个纤细的身影和忧伤的琴声。霍沉舟知道自己在玩火——他调查过温语嫣的背景,知道她父亲死于车祸,知道她母亲住在精神病院,甚至知道她每个月都会去墓园独自待上几个小时。 但他没有告诉她的是,十年前那场致命车祸的肇事者,正是他醉酒驾车的父亲。 --- 暗涌的旋律 - 止痛药与安眠曲 - 纸生情 周六傍晚,温语嫣站在衣帽间前,第三次更换着装。最终她选了一条香槟色的丝质连衣裙,搭配米白色的小羊皮外套。简单优雅,不会太过正式,也不会显得随意。 她对着镜子涂上淡色唇膏,又轻轻擦掉一些。手机屏幕亮起,霍沉舟发来信息:「已在楼下。」 温语嫣深吸一口气,拿起手包和小提琴盒。她本可以拒绝带琴,但当霍沉舟提到美术馆希望她即兴演奏一曲时,她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或许是因为他说那句话时声音里罕见的期待,又或许是她自己想在他面前再演奏一次。 霍沉舟的迈巴赫停在公寓楼下。他站在车边,黑色西装外套换成了深灰色的羊绒大衣,衬得身形更加挺拔。见到温语嫣,他微微颔首,为她打开车门。 “你今天很美。“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大提琴的共鸣。 温语嫣耳根微热:“谢谢。“她小心地将小提琴放在后座,“没想到你会对古典乐感兴趣。“ 霍沉舟启动车子:“我对美的东西都有兴趣。“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调情,但他的表情依然严肃,让温语嫣不确定该如何回应。车内陷入沉默,只有导航系统偶尔发出提示音。 海城美术馆坐落在城市中心的艺术区,由一栋百年历史的老银行改建而成。夜幕降临,建筑外立面亮起柔和的灯光,罗马柱在光影交错中显得庄严而神秘。 霍沉舟出示邀请函,工作人员引领他们穿过大厅,来到中央穹顶下的演奏厅。这里原本是银行的交易大厅,如今摆放着百余张座椅,前方小型舞台上放着一架三角钢琴。 “霍总!“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真高兴您能来。“ 霍沉舟点头致意:“张馆长。“他侧身介绍,“这位是小提琴家温语嫣女士。“ 张馆长眼睛一亮:“久仰大名!您去年的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协奏曲我听了现场,太精彩了!“ 温语嫣微笑:“您过奖了。“ “温小姐答应今天即兴演奏一曲。“霍沉舟说。 张馆长喜出望外:“那真是我们的荣幸!安排在第二个节目如何?“ 温语嫣点头同意。张馆长匆匆去安排,留下他们两人。霍沉舟从侍者盘中取了两杯香槟,递给温语嫣一杯。 “紧张?“他注意到她握杯的手指有些发白。 温语嫣摇头:“习惯了。“她抿了一口香槟,气泡在舌尖炸开,“为什么邀请我?“ 霍沉舟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想再听你演奏。“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他回答,但眼神闪烁了一下。 演出很快开始。第一个节目是钢琴独奏,德彪西的《月光》。琴声如水,在穹顶下流淌。温语嫣专注地听着,没注意到霍沉舟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侧脸。 “接下来有请著名小提琴家温语嫣女士为我们带来即兴演奏!“ 掌声中,温语嫣走上舞台。她看向台下,霍沉舟坐在第一排,目光灼灼。她突然改变了主意,没有演奏原本准备的轻松曲目。 “今天我想演奏一首不太常见的曲子,“她轻声说,“塔蒂尼的《G小调奏鸣曲》,又名《魔鬼的颤音》。“ 琴弓落下,诡异的旋律立刻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这首曲子传说由塔蒂尼在梦中听魔鬼演奏后记下,充满了不和谐音和复杂的双音技巧。温语嫣的手指在琴弦上飞舞,时而如泣如诉,时而狂乱如魔。 霍沉舟的身体突然绷直。这音乐——太像了。像他母亲自杀前那段日子常常弹奏的曲子,那些不和谐的音符像是直接从噩梦中爬出来的怪物。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岁那年,躲在楼梯转角,听着琴房里传来的疯狂旋律,然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霍先生?您不舒服吗?“ 旁边人的询问将他拉回现实。霍沉舟发现自己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舞台上,温语嫣的演奏接近尾声,最后一个颤音如同魔鬼的尖笑,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掌声雷动。温语嫣鞠躬致谢,目光搜寻着霍沉舟,却发现他的座位空了。 她在后台休息室找到了他。霍沉舟站在窗前,背影僵硬。 “你不喜欢这首曲子。“温语嫣走到他身边,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霍沉舟没有转身:“很出色的演奏。“ “但让你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温语嫣轻声说,“我很抱歉。“ 他终于转过头,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痛苦:“为什么选这首?“ 温语嫣诚实回答:“不知道。就是...突然觉得应该弹这个。“她犹豫了一下,“它让你想起了什么?“ 霍沉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母亲。“他顿了顿,“她是个钢琴家,最后的日子里只弹这种...黑暗的曲子。“ 温语嫣心头一颤:“她...“ “自杀了。“霍沉舟的声音冷硬如铁,“在我十岁那年。“ 温语嫣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握住他的手。霍沉舟没有抽回,但也没有回应。他的手很冷,像一块冰。 “我们回去吧。“最终他说。 返程的车上,两人都沉默不语。温语嫣偷偷观察霍沉舟的侧脸,他紧抿的嘴唇和绷紧的下颌线显示出非同寻常的自制力。这个男人像是一座冰山,她今天只是窥见了水下的一角。 雨又开始下了,敲打在车窗上,形成一道道透明的小溪。红灯前,霍沉舟突然开口:“你父母还健在吗?“ 温语嫣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母亲在。父亲...五年前车祸去世。“ 霍沉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抱歉。“ “那天是他五十岁生日。“温语嫣望着窗外模糊的灯光,“他急着赶回来听我的毕业演奏会...雨天路滑...“ 她的声音哽住了。五年了,那个画面依然清晰如昨——医院走廊刺眼的灯光,医生摇头的表情,母亲崩溃的哭声。 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上她的手背。霍沉舟的触碰很轻,却让温语嫣感到一种奇异的安慰。她翻过手掌,与他十指相扣。两人就这样静静握着,直到绿灯亮起。 霍沉舟不得不抽回手换挡。温语嫣突然觉得车内空气太过稀薄,他的气息无处不在,混合着皮革和淡淡的古龙水味道,让她头晕目眩。 “要喝点东西吗?“霍沉舟问,“我知道附近有个安静的酒吧。“ 温语嫣应该拒绝的。明天一早她要去医院看母亲,而且和几乎陌生的男人去酒吧不是明智之举。但她听见自己说:“好。“ “蓝调“是一家隐藏在巷子深处的爵士酒吧。推开门,萨克斯的声音混着威士忌的香气扑面而来。霍沉舟显然是常客,酒保对他点头致意,引领他们到一个僻静的卡座。 “威士忌,加冰。“霍沉舟点单,然后看向温语嫣,“你呢?“ “白葡萄酒就好。“ 酒很快送来。霍沉舟举杯:“敬音乐。“ “敬音乐。“温语嫣与他轻轻碰杯。 几杯酒下肚,气氛变得轻松起来。霍沉舟谈起他的科技公司,温语嫣分享巡演中的趣事。他们避开沉重的话题,像两个普通的约会男女一样交谈、微笑,甚至因为某个笑话而同时笑起来。 “你笑起来很好看。“霍沉舟突然说,“应该多笑笑。“ 温语嫣感到脸颊发热:“你也是。虽然你笑得很少。“ 霍沉舟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习惯了严肃。公司里的人都怕我。“ “我不怕你。“温语嫣脱口而出。 霍沉舟的眼神变得深邃:“你应该怕的。“ 这句话像一阵电流穿过温语嫣的脊椎。她端起酒杯掩饰自己的慌乱,却发现酒已经喝完了。 “再来一杯?“霍沉舟问。 温语嫣摇摇头:“我该回去了。明天还有安排。“ 回程的路上,雨下得更大了。车窗上的水痕扭曲了外面的灯光,像是印象派的画作。温语嫣靠在座椅上,酒精让她有些昏沉。她半闭着眼睛,感觉霍沉舟的目光偶尔落在她脸上。 “到了。“霍沉舟停在她公寓楼下。 雨势太大,他撑伞送她到门口。狭窄的屋檐下,两人站得很近。温语嫣抬头道谢,正对上霍沉舟深沉的目光。他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雨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一股冲动驱使温语嫣伸手拂去那些雨滴。她的指尖刚触到他的皮肤,霍沉舟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时间仿佛静止了,两人呼吸交错,温语嫣能闻到他呼吸中的威士忌味道。 像是即将撞上冰山的船,明知危险却无法改变航向。温语嫣微微仰头,闭上眼睛...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温语嫣如梦初醒,慌忙后退一步。是医院的号码。她接起电话,主治医生急促的声音传来:“温小姐,您母亲情况不太稳定,一直喊着要见您父亲...“ “我马上过来。“温语嫣挂断电话,慌乱地看向霍沉舟,“我得去医院,我母亲...“ “我送你去。“霍沉舟已经重新撑开伞,“上车。“ 二十分钟后,他们抵达海城精神康复中心。温语嫣匆忙道谢,就要下车。 “需要我陪你吗?“霍沉舟问。 温语嫣摇头:“不用了,这...可能会很久。谢谢你送我。“ 霍沉舟点点头:“有需要就打给我。“ 温语嫣冲进雨中,没有回头。直到电梯门关上,她才允许自己回想刚才那个几乎发生的吻。她的嘴唇发烫,心脏跳得厉害,不知是因为奔跑还是因为霍沉舟注视她的眼神。 病房里,母亲正被两名护士按在床上注射镇静剂。她瘦弱的身体挣扎着,灰白的头发散乱在枕头上,嘴里不断喊着温语嫣父亲的名字。 “妈,我在这里。“温语嫣握住母亲的手。 母亲浑浊的眼睛转向她,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抓住她的手腕:“嫣嫣,你爸爸不是意外死的!他们害死了他!他们——“ 镇静剂开始起效,母亲的声音渐渐微弱,最终陷入沉睡。温语嫣呆立在床边,母亲的话像炸弹在她脑中爆开。 不是意外?什么意思? 护士们离开后,温语嫣坐在床边,凝视母亲憔悴的面容。五年来,母亲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但从未提起过车祸有可疑之处。是妄想还是真相?她该如何查证? 窗外,雨依然下个不停。温语嫣想起霍沉舟温暖的手掌和他几乎落下的吻,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孤独。她拿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谢谢今晚的一切。我母亲已经睡了,我在这里陪她。」 几乎是立刻,手机震动:「需要我带些什么给你吗?」 温语嫣没想到他会回复得这么快:「不用了,谢谢。」 「我睡不着。如果你需要聊天。」霍沉舟又发来一条。 温语嫣看着这条信息,心中泛起涟漪。她回复:「我母亲刚才说...我父亲的车祸不是意外。她以前从未这么说过。」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最后霍沉舟只发来:「可能是药物作用。别想太多。」 温语嫣叹了口气:「希望如此。晚安,霍沉舟。」 「晚安,温语嫣。」 放下手机,温语嫣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雨滴拍打着玻璃,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击。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霍沉舟原本想说的不是那句话。 与此同时,霍沉舟站在自家阳台上,任凭雨水打湿他的衬衫。手机屏幕已经暗下去,但他的眼前依然浮现着温语嫣忧伤的眼睛。 他本该告诉她真相。告诉她十年前那个雨夜,他醉酒的父亲如何驾车冲过红灯,撞上了温语嫣父亲的车。告诉他父亲如何用金钱和关系掩盖了这件事,如何连一张罚单都没收到。 但他没有。因为一旦说出这些,温语嫣看着他的眼神就会永远改变——从今晚那种温柔的期待,变成憎恨和厌恶。 霍沉舟回到书房,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份泛黄的报纸。五年前的新闻标题赫然在目:《著名音乐教授温志远车祸身亡,肇事司机逃逸》。 他父亲在三年前去世,带走了这个秘密。现在,只有霍沉舟知道真相,而这个真相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日日夜夜。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酒精无法麻痹的疼痛,或许只有温语嫣的琴声能够暂时抚平。而他却卑鄙地利用这点,接近她,只为了在罪恶感中找到片刻的救赎。 霍沉舟拿起手机,翻出温语嫣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夜更深了,雨依然下个不停。城市的另一端,温语嫣伏在母亲病床边浅眠,梦中全是刺目的车灯和扭曲的金属。而霍沉舟站在落地窗前,凝视着雨幕中模糊的城市灯火,如同凝视着自己模糊不清的道德边界。 两人都不知道,命运已经将他们编织进同一张网中,越挣扎,缠得越紧。 破碎的档案 - 止痛药与安眠曲 - 纸生情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温语嫣的办公桌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她面前摊开着父亲的老相册,手指轻轻抚过一张泛黄的照片——父亲站在音乐学院门口,身旁停着那辆后来在车祸中报废的银色奔驰。 母亲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不是意外“——这三个字彻底打乱了她好不容易重建的生活。五天来,她走访了当年处理事故的交警队,却被告知档案已经归档到市档案馆。 “温老师,您要的咖啡。“ 助教小林的声音让温语嫣回过神来。她合上相册,接过咖啡杯:“谢谢,今天下午的课帮我调一下,我有急事。“ 市档案馆坐落在城西老城区,一栋六十年代的苏式建筑。温语嫣向工作人员出示身份证和父亲死亡证明,申请调阅五年前的那起交通事故档案。 “请到三楼312室查阅,资料不能带出阅览室。“工作人员递给她一张通行证。 档案室散发着纸张和灰尘混合的气味。温语嫣坐在长桌前,等待管理员取来资料。窗外传来城市模糊的喧嚣,而这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CA-5721车祸案卷。“管理员将一个蓝色文件夹放在她面前。 温语嫣深吸一口气,翻开封面。第一页就是现场照片——父亲的车扭曲得像个被踩扁的易拉罐,另一辆黑色轿车只有车头损毁。她的手指颤抖起来,胃部一阵绞痛。 警方报告显示,事发时间为晚上11:23,雨天路滑。父亲的车在环城西路转弯处被对向行驶的黑色轿车迎面相撞。对方司机逃逸,现场没有监控。法医判定父亲死于内出血,没有即时抢救。 翻到证物照片时,温语嫣的呼吸停滞了——黑色轿车虽然前脸损毁严重,但车门上隐约可见一个标志。她掏出手机放大照片,心脏猛地一跳。那个模糊的logo,分明是霍氏企业五年前使用的旧版标志!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桌沿。霍氏企业...霍沉舟? 一阵眩晕袭来,温语嫣不得不闭上眼睛。那个雨夜,霍沉舟送她去医院时,车内皮革和雨水混合的气息;美术馆里他听到《魔鬼的颤音》时的异常反应;每次提及车祸时他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一切都有了解释。 “女士,您还好吗?“管理员关切地问。 温语嫣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没事,谢谢。“ 她迅速用手机拍下关键页面,归还档案后几乎是逃出了档案馆。站在台阶上,初夏的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痛。手机在这时响起,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让她浑身一僵——霍沉舟。 铃声持续了十几秒,温语嫣才按下接听键。 “语嫣?“霍沉舟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低沉而真实,“今晚我们公司有个晚宴,愿意做我的女伴吗?“ 温语嫣的指甲陷入掌心。她应该拒绝,应该质问,应该永远不再见这个人。但某种更强烈的冲动驱使她开口:“好。“ “七点我来接你。“他似乎松了口气,“对了,穿正式些,有几个重要客户会来。“ 挂断电话,温语嫣站在阳光下却感到彻骨寒冷。她需要更多证据,需要知道霍沉舟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而今晚,或许是个机会。 霍氏集团的晚宴在海景大酒店顶层举行。温语嫣选了一条暗红色的长裙,衬得肤色如雪。她将头发挽起,露出纤细的颈项,戴上了母亲给她的珍珠耳环——这是她第一次见霍沉舟时的装扮,某种奇怪的仪式感。 霍沉舟的迈巴赫准时停在楼下。他今天穿着深蓝色定制西装,领带是低调的银灰色,整个人散发着成熟男性特有的沉稳魅力。看到温语嫣时,他眼中闪过明显的惊艳。 “你很美。“他替她拉开车门。 温语嫣强迫自己微笑:“谢谢。“坐进车里,皮革座椅的气息让她想起那天在档案馆看到的照片,胃部又是一阵绞痛。 车上,霍沉舟简单介绍了晚宴的情况:“主要是庆祝我们新研发的人工智能系统通过验收。有几个政府官员和投资方会出席,你不用紧张,跟着我就好。“ 温语嫣点点头,装作不经意地问:“霍氏企业成立很多年了吧?“ “我祖父创立的,快五十年了。“霍沉舟侧头看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好奇你的...家族历史。“温语嫣望向窗外,避免与他视线接触。 霍沉舟沉默片刻:“我父亲三年前去世后,我接手了公司。不是什么愉快的家族史。“ 温语嫣的心跳加速:“你父亲...是怎么去世的?“ 车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秒。 “心脏病。“霍沉舟的声音突然变得生硬,“到了。“ 酒店灯火通明,水晶吊灯的光芒折射在大理石地面上,形成一片璀璨的光海。霍沉舟的手轻轻搭在温语嫣腰后,引导她穿过衣香鬓影的人群。她能感觉到无数目光投向他们,窃窃私语声在身后如涟漪般扩散。 “霍总!“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子迎上来,“这位美丽的女士是?“ “温语嫣,著名小提琴家。“霍沉舟介绍道,手仍停留在她腰间,“这位是刘董,我们的天使投资人。“ 温语嫣机械地微笑、握手。她的目光不断扫过大厅,寻找可能与父亲车祸有关的线索。霍沉舟似乎察觉了她的心不在焉,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不舒服吗?“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温语嫣不由自主地轻颤:“有点闷。“ “去阳台透透气吧。“霍沉舟向宾客致歉,带她走向落地窗外的露台。 夜色中的城市灯火如繁星,远处海湾的水面映照着月光。温语嫣深吸一口带着咸味的空气,试图平复翻腾的情绪。 “你今天有心事。“霍沉舟靠在栏杆上,侧脸在月光下如雕塑般轮廓分明。 温语嫣握紧栏杆:“我母亲的情况不太好。“ 这是事实,但不是全部。昨天医院打来电话,说母亲突然发烧,检查发现肺部感染。医生隐晦地表示,以她的身体状况,可能撑不过这个夏天。 霍沉舟的眼神软化下来:“需要转院吗?我可以安排。“ “不用了。“温语嫣摇头,“她在那家医院治疗很多年,医生了解她的病史。“ 一阵沉默。楼下传来乐队演奏的爵士乐,慵懒而忧郁。 “我查过你的演奏视频,“霍沉舟突然说,“特别是那首《茨冈狂想曲》。“ 温语嫣惊讶地看着他:“你竟然看完了全场?那有四十多分钟。“ “四十六分钟。“霍沉舟的嘴角微微上扬,“我数过你微笑的次数——三次,都在最难的段落之后。“ 这个细节让温语嫣心头一颤。她自己都没注意过这个习惯。那些视频里,她总是专注而严肃,只有在成功完成高难度技巧后,才会短暂地放松表情。 “为什么...关注这个?“ 霍沉舟转过身,面对着她:“因为我想了解你。不仅仅是舞台上光彩照人的小提琴家,还有舞台下的温语嫣。“ 月光下,他的眼睛呈现出深邃的灰色,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温语嫣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可能比她想象的更危险——他观察入微,心思缜密,如果她稍有不慎,调查就会被他察觉。 “霍总!“一个女声从门口传来,“王局长到了。“ 霍沉舟皱了皱眉:“失陪一下。“他轻轻捏了捏温语嫣的手,“别躲太久,等会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 温语嫣点点头,看着他走回灯火通明的大厅。她需要利用这个机会。等霍沉舟走远,她悄悄返回宴会厅,避开人群向角落的资料展示区走去。 展台上摆放着霍氏集团的发展历程图,其中一张老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五年前的年度晚宴合影。她凑近细看,在第二排找到了霍沉舟的父亲霍远山,而照片角落的日期让她的血液几乎凝固:2017年11月15日——父亲车祸当晚。 “对公司历史感兴趣?“ 一个陌生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温语嫣转身,看到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 “只是好奇。“她微笑道,“您是?“ “陈明,霍氏法务部主管。“男子递上名片,“您是霍总的女伴?“ 温语嫣点头,突然灵机一动:“霍氏五年前是不是有过一次车辆召回?我好像在新闻上看到过。“ 陈明推了推眼镜:“您记性真好。确实有一次,因为刹车系统缺陷。不过规模很小,只有几辆高管用车。“ 温语嫣的心跳如鼓:“是什么车型?“ “黑色奔驰S600,怎么了?“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搭上她的后腰。霍沉舟不知何时已经回来,脸上带着礼貌但不容置疑的微笑:“陈律师,王局长想见你。“ 陈明识趣地离开了。霍沉舟的目光在温语嫣和展板之间扫过:“聊什么呢?“ “公司历史。“温语嫣强迫自己放松,“没想到霍氏成立这么久了。“ 霍沉舟似乎想说什么,但被一阵掌声打断。主持人宣布晚宴正式开始,请他上台致辞。 “等我一下。“他低声说,随后大步走向讲台。 温语嫣站在人群中,看着聚光灯下的霍沉舟。他谈吐优雅,气场强大,偶尔的幽默引得全场笑声。这样一个男人,会掩盖父亲的肇事逃逸吗?如果他知道她已经接近真相,会怎么做? 晚宴结束后,霍沉舟坚持送她回家。车内,两人都异常沉默。当车停在公寓楼下时,温语嫣正要道别,霍沉舟突然开口: “下周二有个私人音乐会,演奏的是你喜欢的勃拉姆斯。要一起去吗?“ 温语嫣犹豫了。理智告诉她应该远离这个男人,但另一种更复杂的情感拉扯着她。更何况,接近他或许能获得更多信息。 “好。“她最终回答。 霍沉舟微微一笑,倾身为她解开安全带。这个动作让他们靠得极近,温语嫣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一瞬间,两人目光相接,空气仿佛凝固了。 “晚安,语嫣。“霍沉舟的声音低沉。 “晚安。“ 温语嫣匆忙下车,头也不回地走进公寓楼。直到电梯门关上,她才允许自己大口呼吸。霍沉舟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触碰都让她心跳加速,即使现在知道了他可能与父亲的死有关,身体却依然对他有反应。 这种分裂感几乎要将她撕成两半。 回到家,温语嫣立刻打开电脑搜索霍氏五年前的车辆召回新闻。果然找到了几条简讯:2017年11月,霍氏因刹车系统问题召回六辆奔驰S600,但报道强调“未造成任何事故“。 “骗子。“温语嫣咬紧牙关。 她翻出手机里拍下的档案照片,放大那辆肇事车的局部。虽然模糊,但车型和颜色都与召回信息吻合。更关键的是,事故发生日期就在公司晚宴当晚——霍远山很可能酒后驾车! 手机突然震动,医院来电显示让温语嫣心头一紧。 “温小姐,您母亲醒了,而且意识非常清醒!她一直说要见您。“ 温语嫣抓起外套就往外跑。深夜的出租车开得飞快,但她仍觉得不够快。母亲已经很久没有真正清醒过了,医生曾说过这种晚期痴呆症患者偶尔会有“回光返照“的时刻。 病房里,母亲靠坐在床头,眼神比温语嫣这几年见过的都要清明。 “妈!“她冲到床边,握住母亲枯瘦的手。 “嫣嫣,“母亲的声音虚弱但清晰,“我记起来了...那天晚上,你爸爸出门前接了个电话,很生气地说'霍远山,你休想'...“ 温语嫣浑身一颤:“霍远山?您确定?“ 母亲点头:“车祸后警察来做笔录,我说过这事,但他们说没有证据...后来我的脑子就开始不清楚了...“她突然抓住温语嫣的手,“车牌!我记得看到新闻照片,那辆黑车的车牌尾号是18...“ 温语嫣如遭雷击。在档案馆她没注意到车牌细节,但这个数字与霍氏企业周年庆的年份吻合——公司创立于1958年,很多高管都以拥有尾号18的车牌为荣。 “妈,这些您怎么从来没说过?“ 母亲的眼神开始涣散:“我忘了...直到今天突然都回来了...“她剧烈咳嗽起来,“嫣嫣,你爸爸死得冤啊...“ 监测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医护人员冲进来,将温语嫣请出病房。透过玻璃窗,她看到医生在进行抢救,母亲的身体在电击下弹起又落下。 温语嫣滑坐在地上,抱紧双膝。五年来积压的泪水终于决堤,但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任由泪水无声地流淌。走廊惨白的灯光下,她像个破碎的玩偶,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与此同时,霍沉舟站在自家书房的保险柜前,输入密码取出一份密封的文件。标签上写着“CA5721“,正是温语嫣父亲车祸的案卷编号。 他翻开文件,里面除了警方报告,还有父亲留下的手写便条:“处理好了,不会有人追究。那个音乐教授不识抬举,活该。“ 霍沉舟一拳砸在墙上。多年来,他一直怀疑父亲隐瞒了真相,但直到三个月前整理遗物时才找到这份文件。出于赎罪心理,他开始暗中资助音乐教育项目,直到在慈善音乐会上遇见温语嫣。 他本该远离她,却不可救药地被吸引。现在,随着温语嫣调查的深入,真相正一步步浮出水面。霍沉舟拿起车钥匙,驱车来到温语嫣的公寓楼下。 凌晨三点,她的窗口依然亮着灯。霍沉舟坐在车里,抬头望着那盏孤灯,既没有勇气上去,也无法掉头离开。 --- 遗物与谎言 - 止痛药与安眠曲 - 纸生情 清晨六点,医生终于推开抢救室的门。温语嫣从走廊长椅上站起来,双腿因久坐而麻木。医生摘下口罩,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们尽力了。温女士现在情况稳定,但...“医生停顿了一下,“可能撑不过今天。她想见你。“ 温语嫣的指甲陷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推开病房门,消毒水的气味比往常更加刺鼻。母亲躺在病床上,比昨晚更加瘦小,仿佛随时会消失在雪白的床单中。 “妈。“温语嫣握住母亲的手,那只曾经能弹出美妙旋律的手现在只剩下皮包骨。 母亲的眼睛缓缓睁开,浑浊但清醒:“嫣嫣...找到那个行车记录仪...“ “什么行车记录仪?“ “你爸爸车上的...他说录了重要东西...“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弱,“在...老房子...“ 温语嫣俯下身:“哪个老房子?“ “琴房...地板下...“母亲突然抓紧她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小心霍家...“ 监测仪上的心跳线突然剧烈波动,随后变成刺耳的直线音。医护人员再次冲进来,但温语嫣知道已经结束了。她站在角落,看着医生进行徒劳的抢救,宣布死亡时间,然后一个接一个地离开,留下她独自面对这具曾经给予她生命的躯体。 温语嫣轻轻抚摸母亲的脸,还是温热的。她想起五年前站在父亲遗体前的场景,命运何其残忍,让她重复经历这样的时刻。眼泪终于落下,滴在母亲已经不再起伏的胸口。 办理死亡证明、联系殡仪馆、通知亲友...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温语嫣像个机器人一样完成各项手续。直到走出医院大门,刺眼的阳光照在脸上,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孑然一身。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霍沉舟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温语嫣盯着那个名字,母亲最后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小心霍家“。她按下拒接键,随即关机。 老房子在城北的教职工小区,父母结婚时就住在这里,直到温语嫣上大学才搬去公寓。五年没人居住,门锁都有些生锈。推开门,灰尘在阳光中飞舞,家具上蒙着白布,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 琴房在二楼,那架施坦威钢琴依然立在窗边。温语嫣跪在地上,手指摸索着每一块木地板。在靠近琴凳的第三块地板下,她发现了微妙的松动。 撬开地板,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静静躺在灰尘中。行车记录仪。温语嫣的心脏狂跳起来,手指颤抖地按下开关——电量早已耗尽。 她翻遍父亲的抽屉,找到配套的充电器。接上电源,指示灯终于亮起红色。等待充电的几分钟像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记录仪终于开机,温语嫣滚动文件列表,找到父亲出事那天的日期。视频分为数段,最后一段的拍摄时间停在23:17——距离车祸仅有六分钟。 视频开始播放。挡风玻璃前的景象在雨中有些模糊,父亲哼着《天鹅湖》的旋律,雨刷有节奏地摆动。突然,手机蓝牙连接了车载系统,一个男声通过扬声器传出: “温教授,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签了版权转让书,价格可以翻倍。“ 父亲的声音冷硬:“霍总,我说过很多次了,《春日序曲》是我妻子创作的,我不会卖掉她的心血。“ “别不识抬举!“那个被称为霍总的人声音陡然提高,“你以为凭你那点名气能保住什么?我有的是办法——“ 一阵刺耳的喇叭声打断了他的话。视频中,一辆黑色轿车突然从对面车道逆行冲来,父亲猛打方向盘,画面剧烈旋转,然后是巨大的撞击声和玻璃碎裂的声音。视频到此中断。 温语嫣瘫坐在地上,全身发抖。那个声音,虽然经过车载系统的失真,但那语调、那盛气凌人的架势——绝对是霍沉舟的父亲霍远山。这不是意外,而是一场蓄意谋杀! 她翻出父亲的旧记事本,快速浏览最后几周的记录。果然,在车祸前三天的页面上,父亲写道:“霍又施压要买《春日序曲》版权,威胁若拒绝将'后果自负'。已备份所有证据,若有不测,嫣嫣务必找林律师。“ 温语嫣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五年来,她一直以为父亲死于一场不幸的意外,却不知背后藏着这样的阴谋。而她现在竟然和凶手的儿子... 手机突然震动,是殡仪馆的短信,提醒她明天上午的火化安排。温语嫣机械地回复确认,然后继续搜索房间。在书柜最上层,她找到一个标有“法律文件“的文件夹。 里面是母亲创作的《春日序曲》手稿和版权登记证书,以及父亲与霍氏娱乐的往来信函。霍远山多次出价购买这首曲子的独家版权,声称要用于一部商业电影,但父亲一直拒绝,理由是母亲患病后明确表示不希望作品被商业化。 最后一封信的日期是车祸前一天,霍远山写道:“这是最后通牒。明天晚上之前不签字,你将后悔这个决定。“ 温语嫣的胃部绞痛起来。她需要找这位林律师,需要更多证据。但首先,她得处理母亲的后事。 葬礼在三天后举行。小雨淅淅沥沥,像是天空也在哭泣。温语嫣站在墓碑前,看着父母的照片并排摆放在一起——他们终于团聚了,以这种方式。 来吊唁的人不多,大多是音乐学院的老师和父母的老友。温语嫣穿着黑色连衣裙,像个苍白的影子,机械地接受着 condolences。 “语嫣。“ 这个声音让她脊背一僵。霍沉舟站在她身后,一身黑色西装,手持白菊。他比上次见面憔悴了许多,眼下有明显的青黑。 “谁通知你的?“温语嫣声音冰冷。 “我在医院有熟人。“霍沉舟将花放在墓前,“我很抱歉。“ 温语嫣盯着他,试图从那张英俊的脸上找出霍远山的影子。他们确实有些相似,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睛。但现在,那双眼睛里只有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请离开。“她转身背对他,“我想一个人呆着。“ 霍沉舟没有动:“你需要什么帮助吗?老房子处理,或者——“ “不需要霍家的任何东西。“温语嫣打断他,声音压得很低,“尤其是你的。“ 霍沉舟似乎被这句话刺痛,但他只是点点头,默默离开。温语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 葬礼结束后,温语嫣按照父亲笔记中的信息找到了林律师。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是父亲的大学同学,现在经营着一家小型律师事务所。 “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林律师递给她一杯茶,“你父亲出事前一周来找过我,交给我一些东西,说如果他发生意外,就交给你。“ 他从保险柜取出一个信封。里面是一个U盘和一封信。温语嫣当场读了信——父亲详细记录了与霍远山的纠纷,并怀疑对方可能采取极端手段。U盘里则是几次通话录音和邮件往来备份。 “这些足够起诉吗?“温语嫣问。 林律师叹气:“霍远山已经去世三年,刑事追诉时效也过了。民事赔偿或许可以,但...“ “我不是要钱。“温语嫣握紧拳头,“我要真相。要霍家承认他们做了什么。“ “这很难。“林律师推了推眼镜,“不过...我听说霍远山去世前留下了一些私人文件,现在的霍氏掌门人——他儿子可能知情。“ 温语嫣的心跳漏了一拍。霍沉舟知道?那他接近她是为什么?赎罪?监视?还是... 离开律师事务所,温语嫣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手机响起,是乐团经理的电话——她完全忘了下周有个重要演出。 “温老师,排练明天开始,您没问题吧?“经理的语气小心翼翼,显然听说了她母亲去世的消息。 温语嫣本想推辞,但突然改变了主意:“没问题,我会准时到场。“ 音乐是她现在唯一的避难所。也许在琴弦上,她能暂时忘记那些痛苦和愤怒。 排练进行得异常顺利。温语嫣将所有的情绪都倾注在音乐中,演奏比以往更加富有激情。休息时,乐团同事们都谨慎地避开敏感话题,只是称赞她的状态。 “温老师,“年轻的助理小声说,“门口有人找您,我说您在排练,他坚持要等。“ 温语嫣走到走廊,看到霍沉舟靠窗而立。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看到她时站直了身体。 “我说过不想见你。“温语嫣冷冷道。 霍沉舟递过纸袋:“我知道。这是你母亲在医院的一些私人物品,院方让我转交。“ 温语嫣接过袋子,触到里面硬质的相框——是父母的那张合影。 “谢谢。“她转身要走。 “语嫣。“霍沉舟叫住她,“我知道你在调查你父亲的车祸。“ 温语嫣浑身血液仿佛凝固。她缓缓转身,盯着霍沉舟的眼睛:“所以呢?“ 霍沉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小心陈明。他是我父亲的老部下,处理过...很多事。“ 这个警告来得太突然,温语嫣不知该如何反应。他是真心提醒,还是在试探她知道多少?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霍沉舟的眼神复杂难辨:“因为我不想看你受伤。“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刺入温语嫣的心脏。她多想相信他是真诚的,但行车记录仪中霍远山的威胁言犹在耳。 “下周的音乐会,“霍沉舟继续说,“我还会来听。如果你需要什么...我在。“ 温语嫣没有回答,抱着纸袋走回排练厅。她的心跳得如此剧烈,几乎要冲出胸腔。霍沉舟知道她在调查,却不仅没有阻止,反而警告她小心陈明?这不合逻辑。 除非...他也想知道真相。 音乐会当天,温语嫣选择了全黑的演出服,只在领口别了一枚母亲留下的珍珠胸针。这是她失去双亲后的首次公开演出,曲目是西贝柳斯的《d小调小提琴协奏曲》——一首充满悲伤与抗争的作品。 站在舞台上,聚光灯刺得她眼睛发痛。观众席一片黑暗,但她知道霍沉舟一定坐在某个位置,用那双能看透她的眼睛注视着她。 琴弓落下,音乐如洪水般倾泻而出。温语嫣将所有的悲痛、愤怒和困惑都注入琴弦。第一乐章结束时,她已大汗淋漓,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 第二乐章更加缓慢深沉,像是无言的哀悼。温语嫣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想起父亲视频中最后的画面,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的手指依然精准地落在每个音符上。 最后一个乐章是狂暴的舞曲,仿佛灵魂在与命运搏斗。温语嫣拉得如此投入,以至于结束时全场观众起立鼓掌,她都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谢幕时,她终于看清了前排的霍沉舟。他站着,没有鼓掌,只是凝视着她,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赤裸情感——痛苦、钦佩,还有深深的愧疚。 演出后的招待会上,温语嫣被乐迷团团围住。她礼貌地应付着,目光却不时寻找霍沉舟的身影。他站在角落,与几位赞助商交谈,但注意力明显在她这边。 “温小姐,“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精彩的演出。“ 温语嫣转身,看到陈明——霍氏的法务主管,举着香槟向她微笑。他今天没戴眼镜,眼睛在灯光下显得小而锐利。 “谢谢。“她勉强回应。 “听说您在整理父母的遗物?“陈明啜饮一口香槟,“如果需要任何法律方面的帮助...“ “不必了,我有律师。“ 陈明靠近一步,声音压低:“有些往事,最好让它随风而逝。霍老先生已经去世,再翻旧账对谁都没好处。“ 温语嫣的血液瞬间冰冷。他在威胁她? “陈律师。“霍沉舟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手搭在温语嫣腰后,“王董事长在找你。“ 陈明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恢复职业微笑:“失陪了。“ 等陈明走远,霍沉舟立刻松开手:“他说了什么?“ “你很清楚。“温语嫣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你们霍家到底隐瞒了什么?“ 霍沉舟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不是这里。明天下午三点,来我家。我会告诉你一切。“ 温语嫣想拒绝,但好奇心战胜了警惕:“好。“ 第二天,温语嫣提前半小时到达霍沉舟的公寓大楼。她太急于知道真相,以至于无法安静等待。门卫认出了她,直接放行。 电梯直达顶层。温语嫣站在那扇黑色大门前,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没有回应。她试了试门把,意外发现门没锁。 “霍沉舟?“她推开门,走进宽敞的客厅。 公寓空无一人,但书房的门虚掩着,透出一线灯光。温语嫣轻轻走近,听到里面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 “霍沉舟,我是温语嫣。“她推开门,“门没锁...“ 书房里确实没人,但桌上摊开着几份文件。温语嫣本不想窥探,但一份泛黄的报纸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报道父亲车祸的新闻! 她的手指颤抖着拿起报纸,发现背面是一张社交版面的照片:霍远山在某个商业酒会上举杯,时间显示是车祸当晚23:02。而父亲的行车记录仪显示,车祸发生在23:23。这意味着霍远山离开酒会不到二十分钟就... “你在干什么?“ 霍沉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冰冷而危险。温语嫣转身,看到他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杯咖啡,脸色苍白。 “你父亲杀了我父母。“温语嫣举起报纸,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这是谋杀!“ 霍沉舟放下杯子,缓缓走近:“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温语嫣后退一步,撞到书桌,“行车记录仪显示他威胁我父亲,然后故意撞车!“ 霍沉舟的眼神变得痛苦:“我知道。我三个月前才找到证据...这也是我接近你的原因。“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入温语嫣心脏。她一直怀疑,但亲耳听到承认还是痛得无法呼吸。 “为了什么?监视我?确保我不会发现真相?“ “为了赎罪。“霍沉舟的声音低沉,“我想告诉你真相,但不知道如何开口...我父亲是个恶魔,他毁了很多人的生活,包括我的。“ 温语嫣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你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吗?失去父亲,看着母亲一点点崩溃...而你们霍家...“ 她说不下去了,抓起包冲向门口。霍沉舟试图阻拦,但她狠狠推开他:“别碰我!“ “语嫣,求你...“霍沉舟的声音破碎,“让我弥补...“ “永远不可能。“温语嫣甩开门,“我会让全世界知道霍远山做了什么。你和你的公司,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电梯门关上前,她最后看到的是霍沉舟跪在走廊上的身影,像个虔诚的忏悔者。但为时已晚,伤害已经造成,信任已经破碎。 回到车上,温语嫣终于崩溃大哭。她恨霍沉舟的欺骗,更恨自己竟然对这个男人动过心。现在,她只剩下一个念头——复仇。 然而,当她平静下来,打开行车记录仪准备联系媒体时,一段新的录音自动播放出来。这是她之前没注意到的,车祸后录制的片段。背景是杂乱的脚步声和**,然后是一个男声——不是霍远山,而是陈明: “霍总,您喝太多了...把方向盘给我...警察那边已经打点好了...媒体也会按我们说的报道...“ 录音到此中断。温语嫣浑身发抖。这意味着当时驾车的可能不是霍远山,而是陈明?或者霍远山确实在车上,但陈明参与了掩盖? 真相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而霍沉舟...他知道这段录音的存在吗? 夜幕降临,温语嫣站在公寓窗前,望着城市的灯火。不知何时,一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停在了楼下。霍沉舟靠在车边,抬头望着她的窗口,如同一个无法得到救赎的幽灵。 他们没有开灯,就这样隔着夜色对视,各自怀揣着无法言说的秘密和痛苦。 --- 对峙 - 止痛药与安眠曲 - 纸生情 雨水拍打着霍氏集团大楼的玻璃幕墙,模糊了整座城市的轮廓。温语嫣站在电梯里,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手中的U盘像一块烧红的炭,灼烧着她的掌心。 行车记录仪里的那段新录音在她脑中循环播放——陈明的声音清晰可辨:“霍总,您喝太多了...把方向盘给我...“这证明当时驾车的很可能不是霍远山,或者至少陈明深度参与了掩盖真相。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顶层。温语嫣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总裁办公室。霍沉舟的助理小林立刻站起来阻拦:“温小姐!霍总正在——“ 温语嫣直接推开了厚重的胡桃木门。 霍沉舟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肩线在定制西装下绷得笔直。听到门响,他转过身,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平静。 “出去。“他对助理说,眼睛却一直盯着温语嫣。 门轻轻关上,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雨声被隔音玻璃过滤成模糊的背景音。 “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温语嫣的声音比她自己预想的还要冰冷。 霍沉舟走向办公桌,动作缓慢而克制:“我猜你听了那段新录音。“ “猜?“温语嫣冷笑,“你一直知道它的存在,不是吗?“ 霍沉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不,我也是昨晚才——“ “够了!“温语嫣将U盘砸在他胸口,“别再撒谎了!五年...我父母死了五年,而你父亲,你们霍家,把真相埋得严严实实!“ U盘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霍沉舟没有弯腰去捡,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风雨侵蚀的雕像。 “我父亲三年前去世后,我才开始怀疑那场车祸。“他的声音低沉,“但直到三个月前整理他的保险柜,我才找到确凿证据。“ “然后你就决定接近我?监视我?“温语嫣的手指掐进掌心,“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为父母的死自责,很有趣是吗?“ 霍沉舟的脸色变得苍白:“我最初只是想确认你是否知道真相...但后来...“ “后来什么?“温语嫣逼近一步,“发现我很好骗?发现音乐家女儿单纯得可笑?“ “后来我爱上了你!“霍沉舟突然提高音量,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让温语嫣踉跄后退。她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霍沉舟从未说过爱这个字,即使在最亲密的时候。 “别用这种谎言——“ “不是谎言。“霍沉舟绕过办公桌,在距离她一步之遥处停下,“我每天都在挣扎,想告诉你真相,又怕看到你现在这样的眼神。“ 温语嫣抬头看他,发现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眼下是深深的青黑。他看起来疲惫不堪,像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我差点相信你是不同的。那天在美术馆,你说能听出我演奏中的痛苦...我以为你真的懂我。“ 霍沉舟的手微微抬起,又放下:“我是真的懂。“ “因为你父亲的罪行?还是因为你的共谋?“温语嫣从包里取出打印的录音文字稿,甩在桌上,“陈明当时在场,他参与了掩盖。而你,作为霍氏现在的掌权者,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继续掩盖?“ 霍沉舟拿起那几张纸,手指微微颤抖。他快速浏览内容,眉头越皱越紧:“这段录音...比我想象的更...“ “更什么?更有罪?“温语嫣冷笑,“证明当时驾车的可能是陈明?或者至少证明他协助你父亲逃逸?“ 霍沉舟放下纸张,突然转身走向保险柜。他输入密码,取出一份文件夹:“这是我找到的所有证据。警方受贿记录,媒体封口费转账凭证,还有...我父亲的手写便条。“ 温语嫣接过文件夹,翻看内容。每一页都像刀子割在她心上。霍远山不仅掩盖了车祸,还在便条上轻蔑地写道:“音乐教授不识抬举,活该。他女儿和疯婆娘掀不起风浪。“ “畜生...“她的声音哽咽。 霍沉舟沉默地站在那里,像等待宣判的囚徒。阳光透过雨云,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今天来吗?“温语嫣突然问。 霍沉舟摇头。 “今天是我父亲的生日。如果他活着,今年五十五岁。“温语嫣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本该在舞台上接受学生的祝贺,而不是躺在冰冷的坟墓里。“ 霍沉舟的肩膀垮了下来,像是被抽走了脊椎。他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掩面:“对不起...“ 这三个字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温语嫣看着这个曾经让她心动的男人,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爱与恨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强烈。 “我要公开这一切。“她最终说,“媒体、警方、网络...霍家必须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霍沉舟抬起头,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陈明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威胁我?“ “警告你。“霍沉舟站起身,“陈明和我父亲一样没有底线。他现在掌握着霍氏法务部,知道所有肮脏的秘密。如果你公开这段录音...“ “他会怎样?杀了我?像对待我父亲一样?“温语嫣挑衅地扬起下巴。 霍沉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痛:“别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你以为我这几个月只是监视你吗?我在保护你!陈明早就注意到你的调查了!“ 温语嫣试图挣脱,但霍沉舟拉得更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古龙水味道,混合着咖啡的苦涩。 “放开我!“ “听我说完。“霍沉舟的声音低沉而急促,“我已经在收集陈明的犯罪证据。不只是你父亲的事,还有贪污、贿赂、商业欺诈...给我两周时间,我会把他送进监狱。然后...你想怎么公开真相都可以。“ 温语嫣停止挣扎,盯着他的眼睛:“为什么我要相信你?“ “因为你父亲不是唯一的受害者。“霍沉舟松开手,从抽屉里取出一沓照片,“过去十年,陈明处理过六起'意外事故',都是与霍氏作对的人。警方都有记录,但都被压下来了。“ 温语嫣翻看照片,胃部一阵绞痛。每张照片背后都是一个破碎的家庭,一段被扼杀的人生。 “你早就知道这些...“ “我接手公司后才逐渐发现。“霍沉舟的声音充满疲惫,“我父亲建立的这个帝国,地基是鲜血和谎言。我正在一块块拆解它,但这需要时间。“ 温语嫣将照片放回桌上,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她走到窗前,望着雨中模糊的城市轮廓。五年来支撑她的愤怒和悲伤,此刻像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片荒芜的沙滩。 “我需要时间考虑。“她最终说。 霍沉舟走到她身后,保持着一段克制的距离:“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尊重。但请...小心陈明。别单独见他,别去偏僻地方,随时带着手机。“ 温语嫣转身,发现霍沉舟近在咫尺。他低头看着她,眼中是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要吻她。但霍沉舟只是伸手,轻轻拂去她脸颊上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 “你的睫毛在颤抖。“他轻声说,“每次你强忍不哭时都这样。“ 这句突如其来的温柔话语击穿了温语嫣的防线。她猛地后退,撞上了窗玻璃:“别...别这样对我。“ “怎样?“ “表现得好像...好像你关心我。“温语嫣的声音破碎,“在你隐瞒了这么多之后。“ 霍沉舟的表情变得痛苦:“因为我确实关心你。尽管这很荒谬,尽管我没有任何资格...但我无法控制。“ 阳光再次被乌云遮蔽,办公室陷入昏暗。两人站在阴影中,像两个迷失的灵魂。 “我需要走了。“温语嫣打破沉默,“有排练。“ 霍沉舟点点头,没有挽留。但当温语嫣走到门口时,他突然说:“那首《魔鬼的颤音》...我母亲生前最后弹的也是这首。“ 温语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她和我父亲的关系...很复杂。“霍沉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想她知道了某些真相,无法承受...就像你现在看我的眼神,和她最后看父亲的眼神一样。“ 温语嫣握紧门把,指节发白:“我不是你母亲。“ “我知道。“霍沉舟苦笑,“你比她坚强得多。“ 离开霍氏大楼,雨已经小了。温语嫣站在路边等出租车,脑海中回放着办公室里的对话。霍沉舟的忏悔听起来真诚,但五年的谎言岂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去的? 手机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温小姐,关于你父亲的车祸,我有重要信息。单独见面谈。—陈明」 温语嫣盯着这条信息,心跳加速。这是陷阱还是真正的线索?霍沉舟的警告在耳边回响,但好奇心驱使她回复:「时间地点?」 回复立刻到来:「今天下午4点,城东老码头3号仓库。别告诉任何人,特别是霍沉舟。」 温语嫣删除短信,拦下一辆出租车。她应该告诉霍沉舟吗?还是独自面对这个可能知道真相的人? “去哪儿?“司机问。 温语嫣犹豫了一下:“海城音乐学院。“ 她需要时间思考,而音乐总是能帮助她理清思绪。出租车驶离霍氏大楼时,她抬头看向顶层窗口。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那里,不知已经注视了她多久。 排练室里,温语嫣机械地拉着琴,手指自动找到正确的位置,但心思完全不在音乐上。陈明的邀约像个定时炸弹,滴答作响。如果他去自首呢?如果他提供更多证据呢?但如果这是个陷阱... “温老师?“年轻的钢琴伴奏小心翼翼地问,“您拉错段落了。“ 温语嫣这才意识到自己完全走神了。她放下琴弓,揉了揉太阳穴:“抱歉,今天状态不好。我们明天再继续吧。“ 离开学院时已是下午三点。温语嫣站在校门口,看着来往的车辆。理智告诉她应该听霍沉舟的警告,但内心有个声音催促她去见陈明,亲自问清真相。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司机陌生的脸:“温小姐?霍总让我来接您。“ 温语嫣后退一步:“我没叫车。“ “霍总说您可能需要。“司机递过一部手机,“他让您听电话。“ 温语嫣迟疑地接过手机:“喂?“ “别去见陈明。“霍沉舟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我刚截获他的邮件,他在仓库安排了人。“ 温语嫣的血液凝固:“你监视我的手机?“ “保护性监控。“霍沉舟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过分,但请相信我,陈明很危险。“ “那我更该去!“温语嫣压低声音,“如果他打算伤害我,这就是犯罪证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确定吗?“ “我父亲等了五年正义。“温语嫣坚定地说,“我不会再等了。“ “好吧。“霍沉舟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但按我的计划来。坐这辆车,司机会给你一个窃听器。我的人会在附近,一旦有危险立刻介入。“ 温语嫣惊讶于他的妥协:“为什么...突然支持我?“ “因为我欠你这个。“霍沉舟轻声说,“但请小心...为了我。“ 最后三个字让温语嫣的心脏漏跳一拍。她挂断电话,坐进轿车。司机递给她一枚小巧的胸针:“内置摄像头和麦克风。霍总能看到和听到一切。“ 温语嫣将胸针别在衣领上,手指微微发抖。这不是她预想的复仇方式——与霍沉舟联手对抗他公司的法务主管。但此刻,这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车子驶向城东老码头,温语嫣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无论今天发生什么,她的人生都将再次改变。唯一不确定的是,霍沉舟会在这次风暴中扮演什么角色——盟友?旁观者?还是另一个欺骗者? 太阳沉入地平线,最后一缕阳光染红了云层,像是一道未愈合的伤口,流血不止。 -- 仓库陷阱 - 止痛药与安眠曲 - 纸生情 城东老码头的3号仓库孤零零地矗立在暮色中,像一只蹲伏的野兽。温语嫣让出租车停在两个街区外,步行接近。潮湿的海风裹挟着鱼腥味,钻进她的鼻腔。她摸了摸衣领上的胸针摄像头——霍沉舟此刻正通过它看着一切。 “我到了。“她低声说,不确定窃听器是否能捕捉到。 仓库铁门半掩,里面黑洞洞的。温语嫣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一束刺眼的手电光,直射她的眼睛。 “温小姐,准时得令人感动。“陈明的声音从光束后方传来。 温语嫣抬手遮挡强光:“关掉手电,否则我立刻离开。“ 灯光移开了。她的眼睛逐渐适应黑暗,看清了仓库内部——堆满霉变木箱的广阔空间,陈明站在中央,身边是两个穿黑西装的彪形大汉。他今天没戴眼镜,眼睛在昏暗光线下像两粒黑色的玻璃珠。 “一个人来的?“陈明问,目光扫过她身后。 “如你所愿。“温语嫣站在原地没动,“你说有关于我父亲车祸的信息。“ 陈明微笑,示意保镖退后几步:“直接切入主题,我喜欢。没错,我知道那天晚上的真相——比你从行车记录仪上听到的多得多。“ 温语嫣的指尖发冷:“比如?“ “比如...霍远山根本不是驾车的人。“陈明向前走了两步,皮鞋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回响,“比如警方的报告全是伪造的。比如...“他突然压低声音,“你母亲的精神崩溃并非偶然。“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入温语嫣的肋骨。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证明给我看。“ 陈明从内袋掏出一个U盘:“这里有法医原始报告的照片,显示你父亲体内有异常药物反应。还有...“他晃了晃U盘,“你母亲治疗期间被注射药物的记录。“ 温语嫣伸手去拿,陈明迅速收回:“别急,我有条件。“ “多少钱?“ “哈!“陈明短促地笑了一声,“我不缺钱,温小姐。我要的是...你手上那段完整的行车记录仪录音,以及你保证永远不再追查此事。“ 温语嫣盯着他油光发亮的脑门:“为什么现在才提出交易?“ “因为霍沉舟那个蠢货对你产生了感情。“陈明撇撇嘴,“他开始调查公司旧账,威胁到了...某些人的利益。“ “你的利益。“ “聪明。“陈明点头,“所以,交易吗?“ 温语嫣假装思考,实际上在给霍沉舟争取时间——如果他的计划顺利,现在应该已经在赶来路上。她慢慢踱步,手指不经意地抚过胸针:“我需要先验证U盘内容。“ 陈明眯起眼睛:“你不信任我?“ “你可是霍氏的法务主管,“温语嫣冷笑,“专长就是掩盖真相。“ 出乎意料,陈明突然大笑起来:“说得好!“他把U盘扔给一个保镖,“插到电脑上,让温小姐看看。“ 保镖走向角落的工作台,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光映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温语嫣跟过去,心跳加速——这比她预想的顺利。 U盘插入,文件夹弹出。保镖点开一个视频文件,画面晃动了几下,显示出医院病房的景象——温语嫣的母亲躺在病床上,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在给她注射什么。 “这是...“ “海城精神康复中心,三年前。“陈明走到她身后,呼吸喷在她颈后,“你母亲在接受'特殊治疗'。“ 温语嫣浑身发冷。画面中,母亲痛苦地抽搐着,而那个“医生“始终背对镜头。视频突然结束,跳回文件夹界面。 “还有其他文件呢?法医报告呢?“温语嫣转向陈明。 陈明的笑容消失了:“你真以为我会把全部筹码给你?“他打了个响指,两个保镖立刻围上来,“把胸针交出来。“ 温语嫣后退一步:“什么胸针?“ “别装了!“陈明突然暴怒,脸上的肥肉颤抖着,“霍沉舟给你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在监视你?“ 一只粗壮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个保镖粗暴地扯下她的胸针。陈明接过胸针,放在地上用鞋跟碾碎。 “现在,“他喘着气说,“把手机和录音设备都交出来。“ 温语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保镖伸手来接时突然松手——手机啪地摔在地上。她趁机转身就跑,冲向记忆中的仓库大门方向。 “抓住她!“陈明怒吼。 黑暗中她撞上了堆放的木箱,膝盖一阵剧痛。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只大手抓住她的头发向后拽。温语嫣尖叫一声,肘击身后人的腹部。保镖闷哼一声松了手,但另一个已经拦在她面前。 “老实点!“那人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温语嫣眼前金星乱冒,嘴里尝到血腥味。她被拖回电脑前,粗暴地按在椅子上。陈明俯身,脸离她只有几厘米,呼出的气息带着薄荷口香糖的味道。 “你以为霍沉舟会来救你?“他轻声说,“我的人正在他公司楼下等着。只要他离开大楼...“ 温语嫣的心沉了下去。这是个陷阱,不仅针对她,也针对霍沉舟。 “你到底想要什么?“她咬牙问道。 陈明直起身,整理了一下领带:“原本只想拿回证据。但现在...“他叹了口气,“恐怕得制造一起悲剧了。音乐家女儿在调查父亲死亡真相时,不慎在废弃仓库发生'意外'。“ 温语嫣的血液凝固了:“你不敢。“ “五年前我就敢。“陈明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那天晚上是我开的车,霍远山醉得不省人事。你父亲不识相地挡了霍氏的路...“ 仓库大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所有人转头看去,沉重的铁门被撞开,逆光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 “离她远点。“霍沉舟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 陈明脸色大变:“拦住他!“ 两个保镖冲向门口。霍沉舟动作快得惊人,第一个保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记右勾拳打中下巴,砰然倒地。第二个保镖抽出甩棍挥来,霍沉舟侧身闪避,棍子擦着他的太阳穴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温语嫣想冲过去帮忙,却被陈明从背后勒住脖子:“别动!“他拖着她向仓库后门退去,“霍沉舟!再靠近我就扭断她的脖子!“ 霍沉舟停下脚步,胸膛剧烈起伏。血从他额角的伤口流下,在脸颊上形成一道暗红色的线。倒在地上的保镖**着爬起来,捡起甩棍站到陈明身旁。 “放她走,“霍沉舟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你的问题在我,不在她。“ 陈明冷笑:“什么时候霍氏的总裁变得这么高尚了?为了个女人放弃家族声誉?“ “我说,放她走。“霍沉舟慢慢向前移动,“最后警告。“ 温语嫣感到陈明的手臂在颤抖。他突然松开她,从西装内袋掏出***枪:“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霍沉舟。时间仿佛凝固了。温语嫣看到霍沉舟的眼神变得异常冷静,他微微侧身,重心下沉—— 枪声在封闭的仓库里震耳欲聋。 霍沉舟在枪响瞬间扑向左侧,子弹擦过他的右臂,在墙上炸开一团水泥碎屑。他利用陈明重新瞄准的间隙猛冲上前,一记膝撞击中持枪手腕。手枪飞了出去,滑到远处黑暗中。 两个保镖同时扑上来。霍沉舟与其中一人扭打在一起,另一个从背后锁住他的喉咙。温语嫣看到他的脸因缺氧而涨红,青筋在太阳穴暴起。 她环顾四周,抓起地上一根生锈的铁管,用尽全力砸向勒住霍沉舟的保镖后背。那人惨叫一声松开手,霍沉舟趁机挣脱,一个过肩摔将面前的保镖重重摔在地上。 “走!“他抓住温语嫣的手腕,向大门跑去。 身后传来陈明歇斯底里的吼叫:“你们逃不掉的!我知道所有秘密!霍远山的,霍沉舟的,还有你父亲的,温语嫣!“ 他们冲出仓库,冷风扑面而来。一辆黑色越野车急刹在他们面前,车门弹开。 “上车!“司机大喊——是早上那个送温语嫣的霍家司机。 霍沉舟推温语嫣先上车,自己挡在她身后。又一声枪响,后窗玻璃炸裂,碎片飞溅。霍沉舟闷哼一声,肩膀撞上车门框,但还是挤进了车内。 “开车!快!“ 越野车轮胎尖叫着蹿出,几颗子弹打在车尾。转过两个街区后,司机确认没有被跟踪,车速才降下来。 “你中枪了?“温语嫣转向霍沉舟,声音颤抖。 霍沉舟靠在座椅上,右手按着左肩,指缝间渗出鲜血:“只是擦伤。“ “让我看看。“温语嫣拉开他的手,撕开被血浸透的衬衫。一道狰狞的伤口横贯肩膀,血肉外翻,但确实没有子弹留在里面。 司机递来急救箱:“后备箱有备用衣服,霍总。“ 温语嫣用纱布按压伤口止血,手指不自觉地发抖。霍沉舟一直盯着她的脸,目光灼热。 “他说...那天晚上是他开的车。“温语嫣低声说,手上动作没停。 霍沉舟闭上眼睛:“我知道。“ “你知道?“温语嫣的手停了下来,“什么时候知道的?“ “三个月前。“霍沉舟的声音带着疲惫,“我父亲的日记...提到过。但没有证据。“ 温语嫣猛地扯了一下绷带,霍沉舟疼得倒抽一口气。 “所以你一直在骗我。“她的声音冰冷,“即使今天,你也没打算告诉我全部真相。“ 霍沉舟抓住她的手腕:“我需要确凿证据!陈明在警方和媒体都有人,没有铁证根本动不了他。今天他亲口承认了,这就是我们需要的突破口。“ 温语嫣挣脱他的手:“我们?没有我们,霍沉舟。你只是利用我引蛇出洞。“ “我是为了保护你!“霍沉舟突然提高音量,随即因牵动伤口而皱眉,“如果直接告诉你,你会做出什么蠢事?就像今天这样!“ “那是我父亲!我有权知道真相!“ “而我父亲是帮凶!“霍沉舟的咆哮在车内回荡,“你以为这五年我好过吗?知道家族财富建立在别人的鲜血上?“ 车内陷入死寂。司机假装没听见,专注地开车。温语嫣看着霍沉舟因失血而苍白的脸,突然注意到他眼角有细小的纹路——那是长期失眠和压力留下的痕迹。 她沉默地继续包扎,动作轻柔了许多。霍沉舟的呼吸也逐渐平稳。 “胸针摄像头...录下了多少?“温语嫣问。 “足够证明陈明参与谋杀和今天的绑架。“霍沉舟说,“但关键部分——他承认驾车那段,可能没录到。信号在他碾碎胸针时就中断了。“ 温语嫣咬住下唇:“U盘里的视频...我母亲...“ “假的。“霍沉舟肯定地说,“陈明擅长心理战。你母亲的治疗记录我都查过,没有异常。“ 越野车驶入地下车库,停在一栋公寓楼的电梯前。这不是霍沉舟平时住的豪宅,而是一处普通的中档公寓。 “安全屋。“霍沉舟解释,艰难地挪出车门,“陈明不敢来这里。“ 电梯上升的几十秒里,温语嫣靠在另一侧,与霍沉舟保持最大距离。她需要时间消化今天的一切——陈明的疯狂、霍沉舟的隐瞒,以及那个最关键的真相:驾车的是陈明,不是霍远山。 但这改变不了霍氏掩盖事实的本质,改变不了她失去父亲的五年,改变不了母亲崩溃至死的悲剧。 公寓简洁干净,像是酒店套房。霍沉舟跌坐在沙发上,额头渗出冷汗。温语嫣找来剪刀,小心剪开黏在伤口上的衬衫布料。 “需要缝针。“她评估道,“得去医院。“ “医生马上到。“霍沉舟说,“我发过信息。“ 温语嫣用酒精棉清理伤口周围的血迹,霍沉舟肌肉紧绷但一声不吭。他的肩膀宽厚而结实,上面还有几道旧伤疤——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他的身体。 “这些是怎么来的?“她指着一条横贯背部的疤痕问。 “大学时登山事故。“霍沉舟简短回答。 门铃响了。司机带着一个提医药箱的中年男人进来——霍家的私人医生。他熟练地检查伤口,准备缝合。 “需要局部麻醉吗,霍总?“ “不用。“霍沉舟看向温语嫣,“能帮我拿杯威士忌吗?厨房柜子里。“ 温语嫣倒了三指高的琥珀色液体递给他。霍沉舟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医生开始缝合时,他的另一只手紧握沙发扶手,指节发白,但表情依然平静。 温语嫣不自觉地将手覆在他的拳头上。霍沉舟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慢慢松开手指,与她十指相扣。他的手心滚烫,微微颤抖。 十五针。温语嫣默默数着。每一针穿过皮肉时,她都感到霍沉舟的手指收紧,但除此之外,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医生包扎完毕,留下消炎药和注意事项后离开了。司机也告辞,说要去处理车辆和监控问题。公寓里突然只剩下他们两人。 黄昏的光线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霍沉舟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温语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城市灯火逐渐亮起。 “现在怎么办?“她终于打破沉默。 霍沉舟睁开眼睛:“陈明会暂时躲起来。我有他今天持枪袭击的证据,足够警方通缉他。但...“ “但什么?“ “我们需要他亲口承认五年前驾车肇事的录音。“霍沉舟尝试坐直,疼得皱眉,“我会安排人追踪他。“ 温语嫣转身面对他:“然后呢?即使证明是陈明驾车,你父亲依然是共犯,霍氏依然掩盖了真相。“ “我知道。“霍沉舟的声音低沉,“我会公开一切,承担后果。“ 这句话让温语嫣愣住了。她没想到霍沉舟会如此干脆地放弃家族声誉。 “为什么?“她走近几步,“为什么要帮我到这种地步?“ 霍沉舟抬头看她,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因为那晚之后,我再也没能直视镜中的自己。“ 温语嫣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她应该恨这个男人,恨他隐瞒真相,恨他是霍远山的儿子。但此刻,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和染血的绷带,她只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疼痛。 门铃再次响起。温语嫣去开门,司机递给她一个纸袋:“换洗衣物和一些吃的。霍总的车已经处理好了,明天会有人送新车来。“ 她接过袋子,里面是简单的T恤牛仔裤,还有热腾腾的外卖。霍沉舟居然记得她的尺码和喜欢的餐厅。 回到客厅,霍沉舟已经睡着了,头歪向一侧,呼吸均匀。温语嫣轻手轻脚地放下食物,找了条毯子盖在他身上。 在厨房里,她发现一个信封,上面写着她的名字。拆开后,一张便条滑出来: 「语嫣,无论你做什么决定,这些资料可能有用。包括陈明的财务往来记录,车祸当晚的通话记录,以及我父亲日记的复印件。司机明天会带你去取行车记录仪原件。——霍沉舟」 便条下是一把钥匙和地址。温语嫣握紧钥匙,胸口发闷。霍沉舟似乎预料到了 未爆的瘤 - 止痛药与安眠曲 - 纸生情 晨光穿透薄雾,在安全屋的百叶窗上切割出细密的光痕。温语嫣在沙发上惊醒,发现身上盖着霍沉舟的西装外套。厨房传来咖啡机的嗡鸣,她起身时突然感到太阳穴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人将冰锥刺入颅骨。 “你该多睡会儿。“霍沉舟端着两杯咖啡走出厨房,左肩的绷带在晨光中白得刺眼。他换上了深灰色高领毛衣,恰到好处地遮掩了脖颈处的擦伤。 温语嫣接过咖啡杯,指尖碰到他手背的瞬间,刺痛突然加剧。陶瓷杯从她指间滑落,在地毯上洇开深色污渍。 “语嫣?“霍沉舟抓住她摇晃的身体。 视线开始扭曲,温语嫣看见无数彩色光斑在空气中游动。耳畔响起尖锐的蜂鸣,盖过了霍沉舟焦急的呼唤。她抓住他的毛衣前襟,布料在指间皱成一团混沌的灰。 再睁开眼时,她躺在诊疗床上。无影灯在头顶投下冷白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霍沉舟正在与穿白大褂的医生低声交谈,逆光中只能看清医生胸牌上的“周明远“三个字。 “...海绵状血管瘤,直径2.3厘米。“周医生指着CT片上的阴影,“位置贴近听觉中枢,建议尽快手术。“ 霍沉舟的指节叩在观片灯边缘:“成功率?“ “开颅手术的话,60%。“周医生推了推金丝眼镜,“如果用伽玛刀...“ 温语嫣撑起身子,输液架上的葡萄糖袋剧烈晃动:“我要看片子。“ 两个男人同时转身。霍沉舟快步走来将枕头垫在她腰后,这个过于自然的动作让温语嫣怔了怔。周医生举着CT片走近,镜片后的目光让她想起实验室里观察小白鼠的研究员。 “这里。“冰冷的手指划过她耳后三寸,“瘤体压迫前庭神经,所以你会突发眩晕。最近是不是经常耳鸣?“ 温语嫣想起排练时突然失准的音符,浴室镜中苍白的脸色,还有总在深夜造访的幻听——那些不存在的琴声,此刻想来或许是血管搏动的回响。 “和五年前的车祸有关?“她问。 “创伤后血管畸变。“周医生转向药品推车,不锈钢托盘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建议住院观察,明天安排血管造影。“ 霍沉舟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显示“陈明来电“。温语嫣看见他下颌肌肉瞬间绷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开免提。“她按住他欲起身的动作。 沙沙的电流声后,陈明的声音像毒蛇吐信:“霍总,令尊1998年的海外账户凭证,还有2003年码头仓库的监控录像——你说这些要是出现在廉政公署...“ “条件。“霍沉舟打断他。 “今晚十点,西郊报废车处理厂。你一个人来,带上温小姐父亲的行车记录仪原件。“电话戛然而止。 周医生正在调配注射剂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淡蓝色液体在针管中泛起细密气泡,他转身时白大褂衣摆扫过温语嫣的手背,布料带着诡异的檀香味。 “术前镇静剂。“针尖抵上她肘窝时,周医生忽然抬眼,“霍总需要签知情同意书。“ 霍沉舟随护士离开的瞬间,温语嫣猛地扣住医生手腕。针管摔在地上,药液在地面蜿蜒成诡异的图腾。 “你指甲染过檀香。“她盯着他小指内侧的淡黄痕迹,“陈明惯用的线香就是这个味道。“ 周医生瞳孔骤缩,袖口寒光乍现。手术刀划向颈动脉的刹那,温语嫣翻身滚下病床。金属床架发出刺耳摩擦声,走廊传来急促脚步声。 “拦住他!“温语嫣撞开急救推车。霍沉舟破门而入时,周医生正从二楼窗台跃下,白大褂在风中鼓成垂死的蝶。 停车场监控显示,周医生钻进一辆无牌黑色轿车。副驾驶座上戴鸭舌帽的男人抬头瞬间,温语嫣认出了陈明鹰隼般的眼神。 “医院不能待了。“霍沉舟撕碎周医生留下的处方单,“他在所有镇静剂里加了β受体阻滞剂,长期注射会导致心脏骤停。“ 温语嫣按着仍在抽痛的太阳穴:“去取行车记录仪。“ 霍沉舟的私人保险库藏在老城区的钟表行地下。黄铜转盘锁需要同时输入三组密码,温语嫣注意到他转动时的节奏——左32,右17,左9——恰好是她的生日数字。 铁门开启的刹那,陈年的机油味扑面而来。成排的保险柜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像沉默的墓碑。霍沉舟在D-07柜前蹲下,指纹锁亮起幽蓝的光。 “你父亲的东西都在...“他的话卡在喉间。 保险柜空空如也,唯有柜底躺着一枚银色U盘。插入笔记本的瞬间,监控视频自动播放:三天前的深夜,周医生戴着橡胶手套的脸填满屏幕。 温语嫣点开最后一个文件。行车记录仪的原始视频里,车祸发生前十秒,第三辆车的远光灯如鬼火般亮起,车牌在强光中若隐若现——沪A·UG18。 “这个尾号...“霍沉舟的喉结滚动,“是当年霍氏高层配车的特殊号段。“ 视频突然卡顿,陈明的脸出现在雪花噪点中:“惊喜吗霍总?现在赶去西郊,还能见到活着的林律师。“ 温语嫣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行车记录仪在老房子“,想起林律师病房里那些语焉不详的呓语。当霍沉舟的迈巴赫冲向城西时,她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术剪。 报废车处理厂的探照灯将黑夜撕成碎片。生锈的汽车坟场里,陈明站在升降机上,脚下是被铁链捆住的林律师。老人额角的血迹已经凝固,在强光下呈现诡异的紫黑色。 “东西呢?“陈明晃了晃手中的引爆器。 霍沉舟举起银色U盘:“先放人。“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陈明狞笑,“把U盘放进第三排左数第七辆车的油箱——别耍花样,这里每隔十分钟自动点火一次。“ 温语嫣突然踉跄着扶住车门。她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涌出,抬手竟是触目惊心的鲜红。霍沉舟揽住她下滑的身体,在她掌心快速写下“18“这个数字。 “撑住。“他的唇擦过她耳畔,“东南角第18根灯柱。“ 剧痛撕扯着神经,温语嫣却清醒地数着步数。当她将U盘塞进福特野马的油箱盖时,瞥见灯柱阴影里闪烁的红外线光点——是霍沉舟提前布置的狙击手。 爆炸声响起时,陈明按下了错误的按钮。林律师所在的升降机并未坠落,反而载着他升向更高处。***的***喷出蓝焰,陈明右肩炸开血花的瞬间,温语嫣看见他唇形吐出两个字:“小心...“ 第二声枪响来自完全相反的方向。霍沉舟将温语嫣扑倒在地时,子弹穿透了他的右肺。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与鼻血混成暗红的溪流。 “东南...18...“他咳出血沫,手指深深抠进她手腕。 温语嫣拖着霍沉舟爬向掩体。狙击手的尸体从塔吊坠落,月光照亮他胸前的刺青——双头蛇缠绕着数字18。这是她第三次见到这个图案:在周医生的领带夹上,在陈明的檀香盒底,如今又出现在杀手身上。 警笛声由远及近,温语嫣的视线开始涣散。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霍沉舟染血的手指在地面划出的血字——“内鬼“。 --- 荆棘王冠 - 止痛药与安眠曲 - 纸生情 手术台的无影灯刺得人眼眶生疼。温语嫣看着护士将霍沉舟染血的手表放进托盘,金属与瓷盘碰撞的脆响让她想起那个雨夜,他腕间冰冷的触感。 “患者右肺叶贯穿伤,准备自体血回输。“主刀医生的声音隔着口罩发闷,“家属签一下病危通知书。“ 温语嫣握笔的手停在半空。墨水滴在“家属关系“栏,晕开一团混沌的黑。他们算什么关系?仇人之子与受害者?还是暴雨里相互撕咬的困兽?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时,她摸到口袋里皱缩的琴谱。霍沉舟昏迷前塞给她的,谱面空白处写满暗语,最新一行墨迹未干:「保险库密码是你的生日」。 停尸间的冷气钻进骨髓。温语嫣站在D-18号柜前,指纹解锁的瞬间,铁柜抽屉自动弹开。黑色天鹅绒盒子里,钻石王冠下压着泛黄的孕检报告——日期是1987年6月17日,患者姓名:苏静姝。 这是霍沉舟母亲的孕检档案。温语嫣想起怀表里的照片,优雅的钢琴家腹部微隆,站在霍宅蔷薇园里微笑。报告背面是精神科诊断书:「妊娠期抑郁,有自毁倾向」。 最底层的信封封着火漆,霍远山遒劲的字迹力透纸背:「致我未出生的孩子」。温语嫣颤抖着拆开,产房记录如利剑刺入瞳孔: 1987年6月17日,苏静姝在演奏会后台早产。霍远山因商业谈判迟到三小时,赶到时只见染血的琴谱。新生儿重度窒息,抢救26分钟后宣告死亡。 温语嫣瘫坐在停尸间地砖上。她终于明白霍沉舟书房里为何摆满育儿书籍,明白他每次看到街头孩童时转瞬即逝的悲怆。原来他背负的不仅是父辈的罪,还有未曾谋面的兄弟的亡灵。 手机在死寂中炸响,未知号码发来视频请求。接通后,陈明的脸填满屏幕,背景是插满管子的林律师。 “温小姐,做个选择题。“他举起两支注射器,“蓝色是神经毒素,红色是解毒剂。你选霍沉舟,还是选这个老头?“ 镜头转向手术室监控画面。霍沉舟的心电图突然剧烈波动,护士们围上去急救。温语嫣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滴在孕检报告上,将“死亡“二字染得猩红。 “你知道霍远山为什么非要《春日序曲》吗?“陈明抚摸着林律师枯槁的脸,“你母亲创作这首曲子时,借鉴了苏静姝未发表的《安魂曲》。霍远山觉得,这是亡妻在阴间给他戴绿帽。“ 温语嫣的耳鸣盖过陈明的狞笑。她想起母亲发病时总在钢琴上弹奏陌生旋律,想起霍沉舟听到《魔鬼的颤音》时的异常——原来他们的父母,早就在音乐中互相折磨。 手术室门突然洞开,医生举着血袋冲出:“患者出现DIC!急需RH阴性血!“ 温语嫣奔向采血室的脚步被护士拦住:“女士,您现在贫血严重,抽血可能...“ “抽!“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针孔,那是上周为病危母亲献血留下的瘀青,“他不能死...不能就这样解脱...“ 采血针扎入静脉时,温语嫣在镜中与虚影对视。二十五年前,苏静姝是否也这样为夭折的婴孩痛哭?而霍远山将这份丧子之痛,扭曲成对她父亲的虐杀。 400cc鲜血流入血袋,温语嫣的视线开始飘散。朦胧中看见护士举着血袋跑向手术室,那抹殷红仿佛霍沉舟婚礼那日,他亲手为她戴上的蔷薇花冠。 手机再度震动,陈明发来新视频:林律师的病房空无一人,床单上留着双头蛇图腾。温语嫣挣扎着爬向安全通道,在拐角处撞见轮椅上的霍沉舟。 他胸前缠着渗血的绷带,手中握着已空的输血袋。点滴架上的血浆袋标着她的名字,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粉。 “为什么...“霍沉舟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我父亲害你失去双亲...为什么还要救我?“ 温语嫣抓住他冰凉的手指按在自己颈动脉。那里跳动着与他同步的节奏,像两具共享心脏的提线木偶。 “因为我要你活着受刑。“她的眼泪滴在他手背,灼出看不见的疤,“看着霍氏崩塌,看着你珍视的一切化为灰烬——就像我这五年一样。“ 监护仪发出刺耳警报。霍沉舟在药物作用下昏睡过去,苍白的唇间漏出呓语:“妈妈...别弹那首曲子...“ 温语嫣翻开染血的琴谱,在《魔鬼的颤音》的第三乐章处,发现苏静姝的笔迹:「给沉舟的弟弟,愿天堂没有钢琴声」。她突然读懂霍沉舟书房里那幅未完成的素描——男人怀抱婴儿坐在废墟中,脚下是断裂的小提琴。 夜色降临时,陈明送来最后通牒:林律师的尸体出现在码头,手中攥着温父的婚戒。法医报告显示,戒指内圈刻着霍远山名字缩写——这是二十年前的定情信物,在苏静姝失踪的首饰盒里。 温语嫣站在医院天台,看着城市灯火如祭奠的烛海。霍沉舟的轮椅声从身后传来,她举起婚戒轻笑:“原来我们的父母,曾经相爱过。“ 霍沉舟的瞳孔在夜风中收缩成针尖。他伸手想触碰那枚染血的金属,却被温语嫣躲开。戒指划出抛物线坠入黑暗,像颗坠落的星。 “现在轮到我们互相折磨了。“她俯身贴上他颤抖的唇,“这是你父亲欠我家的利息。“ ---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