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绝尘 第一章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月轮城的寒季来得过早了,雪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翩翩起舞的它却给人间带来了不小麻烦。 街道上的地铺商贩已经减少了很多,行人也比平时要少了一半。 但是,饭庄酒楼的生意却红火如旧,快到年末了,也是到了聚一聚的时候。 莎琪林饭庄的门口,两个披着鹅毛大衣,带着棉帽的人交谈了一会,便踏入了庄门。 “再次确认那位大人的长相!” “身高一米七左右,十六七岁的样子,短头发,眼睛特别,淡红色,提着一个箱子!” “分开行动,尽快找到他!” 那两人进门后,低声交谈了几句便和小二要了一张桌子,然后分开来,小心翼翼地查看每一个桌子上的客官。 出乎意料的是一楼二楼都找遍了,还就是没有目标人物的身影。 其中一个较黑的人一屁股猛地坐到椅子上拿起茶壶就往自己嘴里灌,“我说没有啊!不会迟到了吧?” 另一个人依靠在桌子边道:“不会吧,毕竟是李相派来的人!” “那又怎么样,李相收了钱什么事做不出来!” “王平!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议论李相的是非,脑袋不想要了吗?” “我这不是随便说说吗,我闭嘴!”那个被叫做王平的人一下子老实了。 今天,王平和罗兵是奉命来此接引任务目标。 这时,一楼厨房的帘子动了一动,传出来不小的响动吸引了所有客人的注意。 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背影从帘子里面缓缓走出来,令所有人冒冷汗的是,他的鼻子前架着一把刀。 穿黑大衣的是一位年轻人,他留着蓬松的黑短发,里面穿着一件白布衣,好像丝毫不怕冷一样,嘴里满还叼着一条没有吃完的鱼,最重要的是他提着一个黑色箱子。 此刻,王平等人看见了重要信物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这次接头的任务目标——念星晨。 架刀的则是这里一楼的厨子,他面带怒色道:“偷东西吃?信不信我砍死你。” 念星晨嘴里含着鱼,模模糊糊说道:“我饿了。” 众人是见状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场不要钱的热闹。 王平二人对视一眼,相互之间也是确定就是这个人。 嘭——!只见王平猛拍一下桌子,一下子震住了全场! 罗兵在傍边帮衬道:“不好意思各位,见笑了,我的这位朋友可能太饿了。”说完,罗兵给了厨子一些散钱也算将这件事了结了。 他们三人坐在桌上,叫了几个菜,但是念星晨似乎并没有和他们说话的意思,菜上来之后就一直埋着头往嘴巴里面送东西。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如果说有一种美叫秀色可餐的话,那么一定有一种恶心叫念星晨的吃相。 罗兵轻轻地问了一句,“您就是小念大人?” 念星晨嘴里塞满了东西,只得点点头。 饭桌上的每一盘菜他都会夹到自己碗里,一边夹一边往嘴巴里面送。好像有人在和他抢一样,顷刻间,三个碗已经堆了起来。 周围的人有的也被念星晨可怕的吃相吓到了,饭庄好歹也是优雅之所,如此吃饭,成何体统! 罗兵尴尬地苦笑着对每一个投以目光的人施以拱手,表示歉意,现在可不能惹出什么事来。 念星晨身旁的饭碗堆到五个的时候,他靠在椅背上,把嘴角的米用舌头舔了个干净,回味着这股美味。 王平则是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吃完了。这么下去会被轰出去的。 外面依旧飘着鹅毛般的大雪,一口口温酒,热菜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 罗兵和王平的脸很快又被冻得红彤彤的。而后面跟着他们,提着箱子的念星晨却面色如旧,即便里面只穿了一件布衣,带上周围的寒气似乎不能侵入他一般。 “喂,你确定是他吗,我感觉他好像是傻的。”王平凑到罗兵身旁低语道。 罗兵只是白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念星晨不见了! 他狠狠地把王平拉过来问道;“人呢?” “不知道啊!刚刚还在这里的。” “找!”罗兵低吼了一句,那可是李相的人! 巷角处,念星晨眼睛正直勾勾地正盯着那一颗颗圆滚滚的山楂,它们外面还包裹了晶莹鲜红的糖衣。 “这位小哥不是西域人吧,怎么糖葫芦要吗?两文一个!”小贩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眼光。 “没钱。” “没钱还这么理直气壮!没钱就滚开!”小贩听见了没钱瞬间变了脸。 “我给他买,拿最大的!”罗兵微笑着走到了念星晨的身边,总算是松了口气,找到这个小祖宗了! 偷瞄了一眼走在后面啃着糖葫芦的念星晨,罗兵现在有点相信王平说的话了,或许真的是李相收了钱才吧他送来的吧。 三人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间大宅子,罗兵做出请的姿势微笑道:“小念大人,这里就是我们住的地方了。” 宅子虽然很大,但是里面真正住的其实就他们两个,由于从事的是情报工作,周围身边自然不能留太多人。 房间里面,透露着一个檀木的香,点起了炉子,王平和罗兵总算可以暖和一会了。 念星晨看着四周空空如也的大房子也是淡淡地说出了一句,“好大!” 王平笑道:“小念大人,这应该比不上你们家的宅子吧!” “我从来没有住过这么大地方!”念星晨红色的眼眸发着光。 “念大人,现在的情况我要先给你汇报一下。”罗兵感觉身体暖和了一点,便开始引入正题。 念星晨点点头道:“你们不用叫我大人,叫我小念就可以了,李相就是这么叫的。” 罗兵对这个少年顿时有了一些好感,至少他没有什么花架子。 “情况是这样的,这次的刺杀目标是大食国的前线运粮队队长斯凯奇,据我们的情报,他每天中午就会出城,所以明天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罗兵正色道。 “我们已经动用的附近城里面潜伏的十多位情报人员,但是听说斯凯奇的运粮队里面有一位皓月境的修行者,这才向李相寻求帮助。”王平补充道。 “所以,我的任务是拖住那位皓月境的修行者?”念星晨问道。 “不错,只要拖住了他,我们就有机会把斯凯奇杀死!” “我明白了,可以杀了他吗?”念星晨淡然道。 罗兵和王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那可是修行者!感知四方,皓月境啊! “你需要在保住自己性命的情况下这么做!”罗兵劝道,毕竟是李相的人,小小年纪,怎么能于皓月境相提并论!也不知道李相派他来有没有用。 念星晨似乎没有听到一般道:“好,那我就杀了他。” 此时,王平倒是在意的是这个箱子,念星晨要杀一个皓月境的修行者,在他看来是不可能的,要么是一个疯子,要么有所依靠。 “对了,小念,你这个箱子里面装的什么!”王平还是忍不住问道。 念星晨摸着这个黑色箱子,原先毫不精神的眼睛突然爆发出了令人悚然的寒意,在他旁边的罗兵此刻仿佛要掉进了冰窟窿一般,脸上还冒起了冷汗。 “绝尘剑!” 啪——!房间的门突然被一阵寒风吹开,愈发凌冽的空气浸透进来,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 王平连忙去关上了门,炉子里面的火已经被冷风吹灭了。 罗兵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他身上透露出来的杀气,是他见到过最恐怖的,刚才那一瞬间,好像被他的剑插进了胸口,撕心裂肺,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好大的雪啊!如果明天还要下这么大的话!我们行动起来会相当困难啊!”王平一边生着火一边说到。 罗兵这才缓过来结结巴巴道:“那,那只能希望明天的雪小一点了,不然大雪种我们连任务都很难锁定!” 念星晨摸着眼前这个黑色的箱子,脸上精神焕发万倍,就连他的眼睛也慢慢被鲜血一般的暗红替代。 序章 绝尘 第二章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第二天将近中旬,大雪飘飘,月轮城门,一辆豪华的马车带着十多个人准备出城。 马车厢里,点着火炉,一个体型肥硕满脸赘肉的中年男子,左拥右抱着两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正昏昏欲睡! “斯凯奇队长,检查已经完毕,我们可以出城了!”马车的帘子被挑起。 “嗯!”斯凯奇打了一个哈欠道。 马车车轮咕噜咕噜滚动着,众人向苍茫世界出发。 队伍的最后面跟着一位上半身赤裸着,胸前留着五六道伤疤!浑身有着健硕肌肉,面容里满是坚毅的男子—皓月境修行者!庞顿。 念星晨等人一大早已经出了城,此刻正在必经之路上埋伏着他们。 参加这次任务的大概也有十几个人,按照罗兵的吩咐,念星晨的任务就是引开修行者! “哎,兵哥,这次任务完了之后,咱们就可以回去了。”王平蹲在雪地里面感到道。 “是啊!我好想我们家闺女啊!” “兵哥,回去之后给我介绍你女儿呗!” “去你的!”罗兵被王平逗笑了朝他扔了一堆雪 念星晨低着眼睛,却时刻在观察这两个人,他们之间的感情或许就是李相说的友情吧! 想到这里,念星晨看着那个黑色的箱子轻声道:“我也会有朋友吗?” “他们来了!” “小念!准备动手!” 一声“来了”让念星晨缓过神来,他打开了箱子,跟着罗兵等人而去! 大雪纷飞,狂风呼啸,城外的世界完全是茫茫的一片。 白色的世界里面,双方都没有迷失方向,在这里相遇了! 众人躲着雪地之中,打量着前方的车队? 王平低声道:“那个是修行者啊!” 罗兵一眼就注视到了马车后面光着上半身的庞顿道:“最后面那个吧,修行者的体质已经和我们不一样了!” 念星晨握着手中的剑,眼睛逐渐焕发出光芒!来吧! 车队走着走着,突然后面来了一声,“停!” 斯凯奇拉下帘子望向后方,只见庞顿此时正环顾着四周,眼神凝重。 “庞顿怎么了?”斯凯奇喊道 “大人,这附近有人!有修行者!” 斯凯奇露出诧异的表情,这茫茫大雪哪有什么人! “咦!他们怎么不走了?”王平看着停下来的车队。 罗兵也是捏了一把汗,“到嘴的鸭子,不能飞啊!” 念星晨看了看他们两人,瞬间站起,一脚踏出,飞出了七八米远。 “小念!”罗兵低声叫道,可惜晚了一步。 庞顿在念星晨动的那一刻已经锁定了他,“保护大人!修行者由我来对付。” 念星晨拿着剑踏雪而行,来到车队面前,在普通人的眼里宛如天降仙人一般! 当所有人都为这个从天而降的人惊讶地合不拢嘴的时候。 庞顿亦走到了众人面前,“你是来干什么的!” “杀人!”念星晨冷冷地回答道,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周围的人居然动弹不得! 话语刚落,庞顿握拳,跨出一步,向着念星晨扑来,霎时间,天空的雪好像已经停止飘落一般! 念星晨瞪大了眼睛,拿着剑,双手双肘靠拢于胸前。 嘭——!庞顿的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念星晨的胳膊上,磅礴之势好似天崩地裂一般。 只觉得身体好像要散架一般,念星晨一下子飞出了一百多米!在空中,终于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身子掉入了雪地之中,不见踪影! 庞顿露出狰狞的笑容,腿稍稍弯起,腾空而上,跳向念星晨被震飞的方向!刚刚挥出的那一拳让他热血沸腾! 罗兵看着被腾空而上的庞顿,握着兵刃的手已经流出了冷汗!这就是修行者的力量,竟然恐怖如斯! “兵哥,上吧,现在庞顿还没有回来!”王平瞪大了眼睛,脸庞也已经发白!手甚至还发着抖! “上!所有人!杀了斯凯奇!”罗兵挺起胸膛,不管多么恐怖,也要上,家里还有人在等着! 轰——!念星晨砸下来的地方,溅起了一丈高的雪花,顿时铺满了整个空气,抵挡了庞顿的一拳,他袖子已经被震碎了,两条胳膊也已经红肿起来。 天空的雪漫漫撒在他留着一丝血迹的嘴角,摸着自己留下的血,念星晨的嘴角微微的上扬了一下。 “你应该没有死吧!”朗朗之声从空中传来,庞顿追来了! 念星晨的眼睛逐渐变成了暗红色,他的短发在寒风中飘动,表情近乎癫狂! 庞顿猛地落地,掀起的层层气浪滚滚而来。 念星晨连着退了三步,才勉强稳住脚步。可见庞顿的气有多么庞大! “你很好!居然抗住了我一拳,以你的年纪,实属不易!”庞顿兴致勃勃道。 “刚才你的那一拳,想必是抱着杀死我的想法打出来的吧!你的全部力量!”念星晨冷冷的说道。 那股拳风,让他不得不全力防御,而且来势极快,皓月境的人,打出这种刚猛的拳力,必然是搏命一击! 庞顿的脸色大变,眼前的这个小子,居然猜到了自己的意图,刚才自己轰出去的那一拳,用出了十成的功力,现在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麻! “不奇怪,皓月境的,我再清楚不过!”念星晨幽幽说道。 庞顿全身一颤,他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 此刻他脸色发白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没错,就应该是这种表情!来吧,开始吧!”念星晨露出了一丝邪笑。 这时,庞顿才注意到了念星晨手上还拿了一把剑!那剑鞘浑身通红,宛如血泼上去凝结而成! 念星晨缓缓将剑抬起,放在自己的眼前,眼神里面透露着一股渴望! 嘶—!一把红剑出现在念星晨手中!凝血而成,杀尽天下人!谓之绝尘! 红眼!红剑! “你,你是剑魔!”庞顿此刻快要窒息了,那把剑散发出来的死亡气息要将自己拖入深渊了。 剑魔,这是修行者界为一个人量身定做的称号,他杀人嗜血,连自己的至亲也没有放过,凡是他到过的地方,无不血溅十里。 一个红发少年带着一把红色的剑,而他的身后却是无数的尸体! “剑魔如何,剑圣又如何,我一般只杀人!”念星晨嘴角弧度扬起呈嘲讽状,拿着绝尘指向了他。 庞顿的大脑飞速运转着,逃跑还是战斗?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有那么可怕吗?我偏偏不信! 闷哼一声,庞顿卯足了劲,大声嘶吼出来,“啊!” 两人地下的雪全部被震到了空中,依稀可以看到裸露的大地。 庞顿不顾一切的挥着拳冲过来!如果第一拳是十成的话,那么现在一定是十二成,生死一线之间! 念星晨抬着剑,后脚一蹬,冷傲无比的杀气让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拳对上剑!两人的气轰轰烈烈地碰撞在一起,轰——轰!庞顿的手逐渐变形,完全被扭了过来。 “啊!”手臂传来的痛苦让庞顿大喊出来。 念星晨将剑快速挑起,瞬间鲜血喷涌而出,散在空中变成了雪一般的花朵,庞顿的那只胳膊被卸下来! 痛,庞顿直接被念星晨的气弹飞,脸色惨白,胳膊断处不断地流着血! 序章 绝尘 第三章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常言道,天子有真龙气运,殊不知这并不是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气! 引气入体,入耀星! 感知四方,摘皓月! 融入寰宇,化日冕! 心怀无量,聚浩瀚! 在这个四层境界中,又分为了四个修炼阶段! 颇有所感,是为初境! 融会贯通,是为入境! 研磨在心,是为破镜! 无距收放,是为立境! 庞顿四十多岁的年纪,能够站在皓月境的破境阶段已经实属不易,可惜他碰到了念星晨,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剑魔! “放,放过我吧,我一个字也不会泄露出去的!”庞顿捂着自己的断臂,苦苦哀求道。 他此时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两眼里面全部都是对生的渴望! “知道我为什么杀人吗?因为死人往往比活人有用!”念星晨摸着手里的剑冷笑道。 庞顿现在大脑里面一片空白,这个男人太恐怖了,只要,只要我离开这个地方就好!离开! 他拔腿就跑,念星晨在的地方对他来说就是地狱! 念星晨饶有趣味盯着逃跑的庞顿,猎物最后的挣扎毫无疑问激起了杀手嗜血的本能! 嘶——!眨眼之间,一阵剑光划过,庞顿直接身首异处,喷洒而出的血然后了整片雪地,将这里化为了人间地狱! 念星晨此刻微微地扬起头感受着天地间刺骨的寒气,庞顿的生命火焰已经被彻底冻结! 这个时候他的脑子里面回荡着出发前李相交代的话。 “杀了斯凯奇之后!把王平他们也杀了吧,免得他们回来之后惹一些祸端,到时候月轮城会有新的人接替他们的位置!” 冷冷地盯着庞顿的尸体,念星晨在原地驻足着,他的心现在无法给他答案。 杀还是不杀?对方对自己相当不错,要杀吗?李相的话必须听,杀谁也不为过! 一阵狂风呼啸而来,地上的血迹很快都被掩埋干净,念星晨拨动了自己的脚朝前方走去! 杀人!不能有犹豫!也不允许有!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仁慈! “啊!”罗兵一刀捅进了斯凯奇的胸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斯凯奇肥硕的身体疯狂地抽动了几下便咽气而去。 外面车队的护卫也已经被顺利解决,这是一场大胜利! “兵哥,都搞定了!”王平笑道,他的脸上沾染了一些护卫的鲜血,刀也已经被染红。 罗兵点点头却也面露担忧之色,重点是那个修行者!如果他返回来,这里的人可就遭殃了。 “也不知道小念怎么样了,刚才那一拳,恐怖是凶多吉少!”王平说道。 “我们去帮他!” “兵哥,那可是修行者!” “小念是我们的同伴,不管怎么样,我也得去救他!” 罗兵刚欲召集兄弟们去寻找念星晨。 不知道是谁来了一句“快看,念星晨回来了!” 雪海茫茫之处,一袭白衣,一把红剑的少年正朝这边缓缓走过来。 王平乐道:“这小子还真不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兵哥,回家!” 罗兵也面露喜色点点头。 嗡——!一股强大的气浪突然向罗兵他们掀来,众人一时间便无法睁眼! ”啊!”一声声惨叫传入两人的耳朵,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噗——!绝尘剑一次次刺入人的身体,沐浴在献血的淋浴之中,愈发锋利尖锐。 念星晨此刻眼神中带着一丝痴迷,血,惨叫,让他已经疯狂了! 更多,更多,还要杀更多!绝尘剑就是为屠尽天下人而打造出来的一把魔剑! 罗兵和王平两个人缓缓睁开眼睛,周围的人全部丧命,血流满地,两人顿时就傻了眼。 而站在他们对面的念星晨露出了狰狞而扭曲的表情,他在笑!绝尘剑已经沾满了血迹。 王平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的尸体,这些人和他们一样不远万里来到了这里,而现在他们身首异处,无缘故土! “念星晨,你都干了什么!”罗兵用尽力气大声嘶吼着。 “这是李相的意思,要问为什么的话,我可以把原话告诉你!”念星晨冷声道。 “李相?”罗兵愣了一愣。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念星晨的朗朗之声在空中回荡着。 “怎么会!”罗兵双眼失神,一屁股坐到雪地上,就连刀刃也握不住了! “兵哥!”王平回头看了一眼罗兵,面露愤怒之色,眼睛里面还含着泪光,“念星晨,你这个天杀的!” 王平拿着刀就朝念星晨劈去,念星晨也是不躲,拿着剑柄对着王平的腹部一顶。 “噗!”王平腹部受到重击,刀刃脱手,跪在了地上,看着满地的尸体,呕吐感也随之而生! 念星晨只轻轻一剑便抹掉了王平的脖子,让他安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所以,那个修行者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是吗?你这次来实际上就是执行两个任务的!”罗兵坐在地上,双眼失神,仿佛已经丧失了斗志! 念星晨看着罗兵悠然道:“不错!即便再来一个皓月境,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李相这么对自己的手下,不怕寒了人的心吗?” “有我在,不会有人知道的!” “念星晨,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罗兵苦笑道,“这是我给我闺女买的手镯和一封信,你能帮我带给她吗?” 念星晨深吸了一口气道:“不可以,今天你必须留在这里!” 罗兵此刻望着绝美的大地,竟然放肆的大笑出来,好似最后的宣泄,然后微微地闭上了眼睛道:“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可怜的孩子。” 念星晨一步步朝着罗兵走过来,此刻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手中的剑散发着寒冷无比的杀气。 “我想我回去后可以和你交个朋友!” “但是,我错了。你简直就是一个恶魔!” “如此,是非不分,你不得好死!” 嗡——!绝尘剑寒光闪烁,念星晨将剑握紧,缓缓地蹲下,拉着罗兵的肩膀,将脸渐渐凑近了他的耳朵冷声道, “我自冷眼看世界!不问天下是与非!” 绝尘一剑缓缓地刺入的罗兵的身体,刺痛之感让罗兵大喊出来,念星晨紧紧地搂住了他,直到剑贯穿了他的身体! 罗兵的眼神还一直盯着手上的信和手镯,慢慢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念星晨将绝尘剑抽出,看着满地的尸体,原先嗜血的本性让他癫狂,可惜如今他却淡然地盯着这一切! 将绝尘剑缓缓收入鞘中,眼神也逐渐暗淡了下来,回归了淡淡地红色。 手镯?念星晨从罗兵的尸体中拿出了那个握着的手镯,我会死得很惨吗? 大雪纷飞之中,念星晨盯着这个手镯目不转睛的看着,然后把它放进了口袋里面。 莫名其妙的叹了一口气,念星晨轻轻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脑子,那个人和罗兵说的话何其相似! “念星晨,你不择手段!我念家所有人诅咒你,不得好死!” 那个人也诅咒了自己,低头看着手中的绝尘剑,念星晨的眼睛里面闪现着一颗晶莹的东西! 整理好自己的行装,他跨上了马车的马,一个人悠悠地说道, “肚子饿了!” 雪地里面发生的一切,都将会在这一场漫天卷地的大雪中消逝掉,没有人知道,大唐国的孤胆英雄们不惜生命刺杀了大食国的运粮队长。 序章 绝尘 第四章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第四章 剑,修行者界最常见的武器,公认的天下第一修行者李大白当年鲜衣怒马初入长安之时,就凭着一把竹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冠绝天下! 但是总有那么一些刀刃,自出世开始就被灌上了魔字—绝尘剑,一把染尽了天下之血的禁忌之剑! 当年,太宗皇帝远征塞北,久攻不下之时,念家为此特意打造了这把剑,一夜之间屠戮了上千的生灵来祭剑,自那之后,魔剑的名号便传开了! 西域都护府边军,夜深千帐灯,旌旗在随风摆动,整个夜晚,唯一能够听见的只有巡逻将士沉稳的脚步。 绝尘剑主念星晨坐在帐中,看着桌子上摆放的白嫩嫩的面馒头,口水已经忍不住流下来了,将馒头塞进自己嘴巴里面的时候,嗓子眼疯狂耸动着,想要一口气吞下去一般。 从西面茫茫雪山而来到大唐西边境,他此行的目的是去见一位故人。 “小姐,有个念星晨的说要见高将军!”帐外,值夜的士兵低声道。 随后帐里传来脆生生的声音,“知道了!” 营帐中,一个年轻的女子穿着一套蓝色衣裙,前身着一暗黑色胸甲,肤白似雪,黑色的长发扎着马尾盘在身后,秀美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眼睛深邃胜夜,英气逼人!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挂在营帐之中的青色木弓,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号称剑魔的人?我倒要看看!” 念星晨大口大口地塞着馒头,一路来,这无疑是他吃的最美的一顿,没有什么能够比白面馒头更美味了! 他一边咀嚼着一边用自己的大眼睛观察起周围,虽然自己已经离开这里很长时间了,但是军营里面的气氛还是那么熟悉! 一帮想着建功立业,封狼居胥,驰骋沙场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听着老一辈人讲着自己的故事和自己的经验!这就是传承! 大唐国居于世界之中心,却能够立于不败之地,就是因为有这些一代又一代人驻守在外面。 正当他的思绪一步步放飞,去追忆起往事的时候! 嗖—!营帐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一根箭矢划破空气直冲而来!周围平和的气一下子被搅动的混乱不堪。 念星晨将馒头一把塞入口中,脸色一冷,微微侧身,单手截住了箭身。 帐外,另一双眼睛透过细缝也看见了这一幕,正是那位蓝衣女子! “接住了!”蓝衣女子俏皮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让人顿时爱怜,“那这一箭,我可不留手了!” 说完,将箭上了弦,一手扶弓,一手引弦,箭头在黑夜之中绽放了属于它的光华! 会弯弓如满月!女子一眼微闭,一眼盯着帐中之人,顷刻之间便可放弦而出! 念星晨脸色一变,不知什么时候,一股莫名气息已经逼近了自己!眼睛逐渐被暗红取代,绝尘剑握在手中,双眼微微凝视着! 嘶!红剑出鞘,天地变色,一股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席卷这个军营! “住手,婴儿!”,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环绕在女子耳边。 一名白袍老人一把握住了蓝衣女子的弓,他两鬓已白,双手枯瘦如骨却有绵绵无尽的力量,头发已白却梳理的很干净,双眼炯炯有神,气色也是相当红润! 女子转头看向面色慈祥的老者,嘟了嘟嘴,慢慢放下手中的弓箭,“高爷爷!你怎么来了!” 老人摸了摸自己的小白胡子,轻笑道:“来见故人。”说完对着营帐里面朗声道:“念小友!老夫来了!” 浩荡之声一时间传遍了整个军营,所有入睡的士兵都在一瞬间惊醒,又在确认声音的主人后昏昏睡去! 念星晨将剑收入鞘中,从营帐中慢慢走出,蓝衣女子也望向了营帐出口,两人四目相对。 他在那一刻停下来脚步,看着这个蓝衣女子,她的眼睛自己看不透,宛如无边的夜空一般,在这一刻完完全全的让他驻足,呆在原地痴痴地望着。 蓝衣女子看着眼前这个白袍男子就这样一直顶住自己,她缓缓遮起来自己的脸,掩盖自己微微发红的俏脸。 “念小友!老夫的气息,你已经感觉到了?”老者察觉两人的异样后,打破沉寂问道。 “高将军的浩然之气,我自然已经感觉到了。”念星晨缓过神来,“只是,刚才那一箭!” “哈哈哈,误会!这位姑娘可是对你很好奇,才想探探你的底啊!”老人大笑起来微微退了一下身旁的蓝衣女子。 念星晨看着捂着脸的蓝衣女子刚要开口,老人一把抓住他,“念小友!走!畅谈一番!” 一步踏起,宛如神仙登天一般念星晨还未反应过来,两人便以腾出五六米远。 看着眼前的深藏不露的老者,念星晨暗自道,恐怕这老东西实力已经远在自己之上了! 军营之外,一片茫茫无边际的草原,星空之下,一老一幼坐在三米多高的巨石之上。 “怎么样,这些酒,我可已经准备好了!”老人看着石头上面摆着的五六灌酒,得意道。 “你知道的,我不喝酒!” “哎,此言差矣,大丈夫就当善饮,这天下高手,谁不善饮!” “我不是大丈夫,也不是天下高手!”念星晨望着夜空淡淡说道。 老人拿起灌就饮入口中,大呼过瘾,“怎么,还想着来看我?” “路过,顺道看看!” “又去执行李若甫的任务了?” 念星晨点点头,看向老人,嘴唇微微张开,“你,你身体还好吗?” 老人愣了愣,刚刚饮入的酒刚下腹中就想吐出,“啊?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就是问问。”念星晨拿着手中的剑低声道,“我不想你死!”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老人带着一丝醉意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你和李相,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说完,念星晨蜷缩着身子,眼神缓缓暗淡下来。 “念星晨,知道吗?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就是死亡,谁也逃不掉的!即便是我高先志!”老人摸着自己的脸缓缓说道。 “还记得,十二岁你离开这里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什么吗?”老人走下巨石,拿着酒望着念星晨,“我说,五年后,你一定会超过我这个糟老头子!怎么样!我说的准吗?” 念星晨慢慢抬起头道:“你的气,还是那么雄厚。” “管他什么雄厚不雄厚的!比了才知道!三十招!三十招我便可知你底细!来吧!”高先志说完将酒丢到了一旁。 老人现在脚步极度不稳,走路也晃晃悠悠。 “好!我也很想和你打一场!”念星晨跳下巨石,眼神中带着一丝渴望。 两个分开而站,念星晨将绝尘剑放在了地下,嘴角微微翘起,对着高先志就是一拳轰去! 拳风汹涌,宛如排山倒海,高先志恍恍惚惚,竟然一点动作都没有! 一拳轰在了老人的脸上,周围的气为之一颤,全部散去,老人闷哼一声飞出三米多远。 “刚才还说我会不会死,现在下这么狠的手!”老人倒在地上摸着自己微红的脸,那一拳直接将直接从醉梦中打醒。 “既然是过招,我也不是留手!”念星晨捏着自己的拳头正色道。 “哟哟哟!老腰差点受不了!”,高先志扶着自己的腰慢慢站起,然后摸了摸胡子,微微点头,“果然厉害,即使没有了那把剑!你的实力依旧让我惊讶!不过。。。。。。” 老人轻轻晃动全身,左手成拳似虎啸,右手成掌似龙吟,掌搭在拳之下,眼神中散发着这个年纪难得拥有的斗志,浩然之气自体内放出,直接震飞了三米高的巨石! “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开始!” 序章 绝尘 第五章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第五章 嘭——!白袍老者与白袍少年在娇娇月光之下,拳拳对轰,搅动天地风云! 念星晨一只手抓住高先志的袖口,闷哼一声,欲将老人拉至自己面前。 老人不慌不忙,两脚稳扎于地,磅礴之气源源不断涌上!脚踩之地已经陷于地下一寸之深! 少年心里一惊,另一只手的胳膊稍稍弯曲,胳膊肘朝着老人的胸口轰去,力之极处可碎山移石。 这一肘来势汹汹,老人的白发被这股气浪掀起,飞扬在空中! “来得好!”高先志面露兴奋之色,没有被束缚的手凝聚成掌直接将肘击接了下来! 但是这一击却还是非同小可,老人的身子竟然连连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稳住了步伐! 念星晨摸了摸自己的肘,暗叹一声,刚才那一股绵劲让他的攻击弱了几分。 老将军,虎威犹在! 高先志摸着自己的胡子轻笑一声,“好!刚才那一击,老夫也是拼住了劲!再来!” 老人好似被点燃之柴火一般,斗志熊熊燃烧,缓缓一步踏出便来到了念星晨身前! 少年来不及后撤,快似疾风的掌击便扑面而来,宛如一把把利刃似的,往念星晨身上划过! 最后一击于少年胸口柔掌化为钢拳! 哗——!念星晨来不及做出任何举动,硬生生地接下了老人的数十掌,胸前的衣服留下的只有掌印! “呃。”少年低沉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捂住自己的胸口大声地喘着气!双膝跪地,脸色难看无比。 老人拍了拍自己的手,冷冷地看着少年,“没有了那把剑,你显得多么无力。单单这肉搏,一个皓月境都能和你过上百招!” 少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甘,颤抖的左手握拳捶地,发出不甘的怒吼。 “不服气吗?好!”老人朗声道,他凝视着眼前人,挥了挥衣袖,指着地上那把暗红之剑,“你大可拔出来,再比一场!” 念星晨冷冷地看着高先志,嘴角邪魅一笑,只要有那把剑!我就输不了! 左手猛然伸出,地上的剑鞘微微颤动着! 凝气于手,御剑于心! 嘶——!嗜血之剑于鞘中弹出,落于少年左手之上! 眼睛变成了暗淡的血红色,一个健步跳起,少年握剑杀气腾腾。 “啊!”念星晨大喊一声,跳向空中,握紧手中之剑劈向老人! 在绝尘剑出鞘的那一刻,周围的花草几乎全部枯萎,一根不剩! 老人挥舞着自己的双掌,聚气于手掌之上,欲要接下这一剑。 暴戾的杀气自上而下横贯高先志全身,让他的脸上流出一丝冷汗! 地面在两股力量接触的那一刻裂开了一道道缝! 嗡——!一道道气浪散去,掀起了草原里面的数不清的花草! 一道白光散过,转眼间,已经天亮。 躺在地上的念星晨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迷迷糊糊的站起。 日出东方,其道大光! 高先志站在少年的身旁,嘴角上有淡淡地血迹,“你一只脚已经踏入了日冕境入境,但是你的气息十分紊乱!五脏六腑好像被桶了个遍,你的身体随时都可能崩溃!” 老人面露严肃之色看着少年,一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那把剑,不要再用了!” 念星晨看着地上入鞘的绝尘,他的脸色带着一丝苍白,嘴巴颤颤巍巍,拿起那把魔剑。 “小念还有一件事!念家八十口人的死,真的是你干的吗?”老人深吸一口气问道。 修行界关于念星晨的讨论太多了!当年长安念将军府被血洗,此后天下便有了绝尘剑主——念星晨! 很多人都认为念星晨为了得到绝尘剑才屠戮全族!也有人说他是拿剑入魔后才大开杀戒的!所有的谜团都集中在了少年与剑上! 念星晨微微闭上双眼道:“奉李相之命!诛杀国贼!” 老人面色铁青,回过神就给了少年一巴掌,“那是你血浓于水的亲人,为了李若甫杀他们!你疯了吗?” 那一巴掌带着三分怒意和七分悲伤狠狠地抽在了少年的脸上,如火炙烤一般烙印上。 捂着自己的脸,少年也只是冷冷地回道:“如果这个世界上好人都可以死的话,那么他们为什么不可以!” 脑子里面传来一种昏厥之感,老人此刻好像要倒下去一般,十二年前那个稚嫩的孩子已经回不来了吗? “我不知道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样的你,已经不配成为我高某的友人,你,你给我滚!”高先志捂着自己的胸口,仿佛一种窒息之感油然而生! 他的老友——念风,那个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就死在了那场血案之中!这是他无法释怀的痛。 少年一步跨出又停了下来道,“你保重!” 老人冷声道:“不用你管!” 念星晨腾跃而上,不再回头,眼睛偷偷回瞄地下的老人,嘴唇低声喃语着什么。 突然身后传来朗朗之声,“气息紊乱,五脏六腑几乎被震碎,倘若有一天你踏入浩瀚,身体还有一丝治愈之机!” 初见之时,少年闯军营,将军爱酒肉! 再见之时,绝尘杀天下,故人已白发! 少年已经成为闻之丧胆,血溅千里的剑魔。 老人已经成为人尽皆知,驻守一方的老将。 五年的时间,心的距离被拉远了!一方无法释怀,一方另有隐情! 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吧! “高爷爷!他怎么走了。”一个轻柔之声从身后传来,女子穿着一身蓝色,头发披散着,宛如凡尘中的仙子一般,令人神往,正是昨晚的蓝衣女子。 老人的眼睛已经发红,但还是慈祥地说道,“婴儿,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啊!对了,高爷爷,那个念星晨真的有那么厉害吗?”女子不依不饶地问道。 “不厉害,远不是老夫的对手,婴儿回去吧,你家里人差不多要来接你了!” 老人摸了摸女子的头,缓缓地迈开步子,嘴里轻轻发出一丝哀叹。 “老高,等你老了,我给你养老!” “好啊!臭小子!” “等着吧,等我成为了天下第一之后,就没有人能够欺负我了!” “好家伙,下次见面的时候,要超过我啊!” “当然!” 一切的一切随着时间慢慢消逝吧! 序章完。 第一卷 长安歌 第六章 长安歌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第六章 长安歌 遥想当年,高祖太宗策马扬鞭,开疆拓土,犹记往昔,高宗武皇,匡扶天下,继往开来。 如今明皇登基,承先帝遗志,仁德武功闻名世间,威服海内,堪称千古第一人,为万万人所称赞。 而长安作为唐国的中心,无疑成为了世界的核心,今朝有酒今朝醉,醉在长安是为最! 它的繁华笔墨书不尽,它的美艳比肩娇娇女子,它的大气吞没了所有来此定居的人,它就是一颗落在凡间的仙都! 长安城,大街小巷,百姓人来人往,酒楼茶馆更是宛如皇帝衣服上的宝石一般镶边了所有可见之处。 茶馆之中,一位说书人拿着手中折扇,口若悬河一般谈起来,“且说,当年明皇帝三征塞北,打得那些塞北人是头破血流,屁滚尿流啊!不知道带回了多少战俘,说到这,咱就得问问了,咱唐国众多将军之中,有人就出身在这些俘虏之中,我且问问各位!” 说书人拿起茶杯饮了一口,露出得意之情。 “谁啊!别卖关子啊!”台下不知道是谁来了一句,众人也跟着吆喝起来。 “各位,此人就是那幽州大将军—安定国!”说书人提起气势朗声道。 “话说,咱明皇帝把那些俘虏带回来之后,好生招待,还了他们自由,其中有一个叫安奴的男子从了军,在作战中屡建奇功,被明皇帝赐名安定国,封幽州大将军啊!” 啪—!醒木一响,说书人摇起自己的折扇,咧嘴笑了起来。 少年负剑踏入长安,经过长时间奔波,身体略微需要休息。 望着茫茫无边际的街道,又摸了摸自己虚弱的肚子,念星晨此刻多想吃到一口白面馒头。 摸了摸白衣逢里面的手镯,少年想起了罗兵最后和自己说的话,他的眼神暗淡一番,失神地站在原地。 “请问,罗兵的家在哪里?” “罗兵啊!城西那边有一个罗记包子铺,那就是了。” 念星晨拱了拱手,往城西方向走去。 把手镯还给他的孩子,或许这是自己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事情了。 一阵肉包的香味刺激了少年的嗅觉,让他的精神焕发,眼神激动。 罗记包子铺生意红火,一位穿着粗布麻衣的妇人负责打理,而傍边帮手的是一位穿着绿色衣服的女子。 绿衣女子相貌平平,脸上还沾着一点点白面,但是她的五官端正,时不时露出的笑容,宛如春风拂面,清雅淡然。 念星晨咽了咽口水,包子对她的诱惑可比那个女子要大,不过为了把东西交给别人,只能暂时克服一下了。 他一步一步挤过人群,来到了最前面,“请问这里是罗兵的家吗?” 妇人和女子相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念星晨心里舒了口气,“那么,谁是他的女儿?” 女子眼睛一亮,把少年拉到一边,轻笑道:“我是他女儿,我爹爹呢?” 她轻轻抓起念星晨的衣袖,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额,那个。”念星晨摸了摸自己的衣缝,掏出一个翡翠色的手镯,“这个是你父亲给你的,他还要一段时间才会回来。” 女子接过手镯,眼神中带着一丝失望,柔声道:“爹爹,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柔儿啊!” 念星晨将头背过去,他有点害怕面对眼前人,“我,我走了。他会回来的。” “等一下,这个拿着,谢谢你,”女子拿着一包包子塞到了少年手中,微微一笑。 少年低头看着包着的热腾腾的包子,舔了舔嘴唇,转头而去。 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没有实话实说,而且对那位姑娘说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谎言。 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或许只有老天爷知道吧, 一把将包子塞到嘴巴里面,念星晨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热乎乎的包子,满满的肉味在自己嘴巴里面翻滚,融化。 咀嚼这肉包下肚,让自己哀嚎着的肚子一下子安静下来,入寒冬化为暖春一般。 “回家吧。”将包子揣在怀中,少年小声嘀咕了一声。 “相爷,小念到长安了。”小湖畔旁,一个黑衣蒙面男子对着藤椅上躺着的人低语着。 “嗯。”藤椅之上的人轻轻应了一声。 “不过,他去了罗兵哪里!” “罗兵?嗯,知道了,回来了,就把他带过来吧!对了,把我那鱼饵拿过来。” “是!” 相府,虽说李若甫是权倾天下的宰相,但是相府的门面却也是破烂,两旁的石狮子都已经结了蜘蛛网。 踏上台阶,少年想起了当年来到这里时的模样。 “今后,我就是你们的老师!念家人!展现出你们的实力给我看看吧。” 如今,物是人非,念家府邸已经被一把火焚尽,鲜血与哀嚎,连同事情的真相也一起化为灰烬。 “发什么呆!”呼—!雄劲掌风扑面而来,蒙面男子正对少年一掌袭来。 来不及反应,念星晨振气而出,同样以一掌回应。 两人各退半步,方才罢休。 少年脸色一黑,正要拔出背后之剑,蒙面男子摆了摆手,“别,是在下输了。” “我不喜欢这样欢迎的方式!”念星晨冷声道。 蒙面男个子与念星晨差不多,他摇摇头道:“好吧,那随我去见相爷吧!” 来到后院,后院之处,多是杂草丛生,但是最后的湖畔却打理的干干净净,相府最大的地方就是后院。 湖畔的栏杆外,一个青色的背影正对着湖畔而立,他的旁边的一张藤椅和一杆鱼竿。 蒙面男子和念星晨都半跪着,等待着此人的指示。 那人转过头来,他的面部极其相似,宛如只有皮而没有肉,留着短短的黑胡子,一袭青衣,脸色挂着一丝笑容,手里拿着一罐鱼饵。 正是当朝第一宰相—李若甫! “起来吧,小念,回来了就好!”李若甫轻声道。 “幸不辱命,李相所托,我已经都完成了!” “丰秀,你下去吧!”李若甫憋了一眼蒙面男子。 被称为丰秀的男子不敢犹豫,应了一声便恭敬地退下来。 “来,陪着本相赏赏这湖景。”李若甫微笑着托起少年,将他拉直身旁。 湖面平静,河畔杨柳依依,绽放丝丝春色,缓缓湖水流,丝丝柳条依。 “李相,小念对这些倒是一概不懂,这湖赏来赏去,也不觉有什么。” “是啊!这湖也就这样了,我也就这样了。”李若甫不禁感叹一句。 “李相。” “这次你做的很好,中间的那些小插曲我也不会在乎。” “李相。”看来李若甫已经知道了。 “高老将军终是要知道真相,至于罗兵的女儿,我也不会为难她,相反我会保她们余生无忧,我说过,只要完成了任务,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帮你摆平。” 李若甫看着念星晨,就像父亲教育孩子一般,语重心长地说导着。 少年此刻没有回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你看看这湖。”李若甫轻笑着指着湖面,“风平浪静,就好像此刻的唐国和大陆一样。外表上一片太平啊!” “太平不好吗?” “如果是真正的太平,固然是好的。”李若甫抓起罐子里的鱼饵,宛如下雪一般,一撒而出,遍及整个湖面。 顿时,风云突变,原本的境湖突然泛起点点波澜,随后一条一条鱼涌出,粉碎了境湖! 李若甫摸着自己的胡子冷声道:“怕就怕,暗流涌动啊!” “您的意思是?” “明皇的寿宴不久就要开始了,各方势力汇聚长安。”李若甫将罐子放在栏杆之上,“无论是他国使臣,还是封地将军,每个人都别有所图!” 他束手而行,走在湖边,“这场寿宴就好比这饵!而这一条条鱼,就是那些心怀叵测之人!” “李相,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念星晨正色道。 李若甫点点头,眼神逐渐凌厉,脑袋轻轻晃动着,“这一次,所有露出马脚的人,都出不了长安!” 第一卷 长安歌 第七章 涌动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第七章 涌动 青衫宰相—李若甫,如果明皇是大唐盛世的开创者的话,那么李若甫毫无疑问是这偌大帝国最坚硬的基石,他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握着大唐国条条命脉。 然而这个人却并没有民间传言之中那么圣明,熟悉李若甫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疯子,他可以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同样也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 李相府,念星晨和李若甫经过一番交谈后,少年恭敬地向宰相大人行了行礼,便转身离开了后院。 李若甫摸着自己下巴的胡子,拍了拍湖边的栏杆,“大唐,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少年从李相的口中得知,这次寿宴,来者众多,许多极少露面的势力也会踏足长安。 想着想着,念星晨踏进了属于他自己的院子,这是李相为自己腾出来的小院子,也是他现在唯一的归属,这也是那个小丫头唯一的归属。 院子里面,一个忙碌的身影跑来跑去,一个黑色的身影穿梭在厨房与大厅之间。 这个小女孩留着极短的黑发,轻轻垂于耳旁,神色慌张,脸的两旁还带着一层又一层黑灰。 “小满!”念星晨揉了揉嗓子,轻声唤道。 那边手忙脚乱的女孩,转过头朝向了门口,眼前一亮,露出一对大白牙,一把扑了过去,“少爷!你回来了!” 面对女孩的拥抱,念星晨张开了双臂将小女孩一把抱起,嘴角更是露出难以一见的笑。 女孩比少年要矮了一个头有余,被一把搂起,抱进了屋子里。 “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念星晨放下女孩,从自己的衣缝里面取出包着的肉包子。 “这是,包子?”女孩直勾勾地盯着露出白面外表的肉包子,口水已经到了嘴边。 “嗯,特意给你留的!” “以前只吃过白面馒头,没想到,还要机会吃到这个吗?” “想什么呢,有我在,你什么吃不到!”念星晨摸了摸女孩的头笑道。 女孩刚要伸手,却又停顿了一下,“这个,少爷,你吃吧,我吃黑馒头就好了。” “小满,不用担心,这是别人给我的,我已经吃过了!”念星晨轻声道。 “真的?你不要骗我哦!”女孩嘟了嘟嘴。 念星晨低头轻笑一声,一个不留神,就将包子塞到了女孩的口中。 女孩嘴里留下包子的香味后,更是控制不住,两手抓住往嘴巴里面喂着。 念星晨从背后取下自己的绝尘剑放在桌子上,捏了捏小满的脸,“这么脏,你就不知道洗一下吗?” “唔,反正已经习惯了,唔,你不在,我一个人也不用这么讲究。”嘴里含着包子的小满竟然表现出不亚于念星晨的可怕吃相。 少年苦笑着到院子里面去打了一盆水,将打着嗝意犹未尽的小满抓起来,“既然我回来了,就好好洗洗!” 说完就一股劲将小满的头按进了盆里,以轻柔的掌力揉动着女孩的头发和脸颊,缓缓地用手去盆里接上一点水洒在女孩的发丝之上。 此刻的念星晨宛如爱护一件珍宝一般尽心,眼神之中流露出少有的柔情。 小满轻轻甩了甩头发,洗干净后的她倒还是给人有那么几分脱水芙蓉之感,可爱而有活力。 “少爷,我头发是不是不会长了?”小满轻轻拉着自己的短发问道。 “不知道,或许你们塞北人的体质和我们不一样吧!”念星晨打趣道。 “那少年你是喜欢我多一点,还是更喜欢那些大唐美女啊?”小满拉着少年的胳膊摇啊摇,似乎对这个很在意。 “噗!”念星晨此时突然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口淤血直接从口中吐出! 一股心中莫名的刺痛之感散布全身,好像要撕裂他一般。 “少爷!”小满见状也是惊慌,连忙拍打念星晨的后背,眼里看着地下的血,更是害怕的紧,“少爷,你怎么了!” “你全身气息紊乱,五脏六腑几乎被震了个遍。” 回想起高先志对自己说的话,念星晨嘴角的血被他轻轻抹去,一头栽在地下。 小满双手捧着念星晨的脸,眼里已经开始被滚滚泪珠占据,嘴角更是颤抖着,脸色发白,仿佛此刻吐血的是她一样。 “小满,不用担心,这一切都是命,是我的报应。”念星晨伸出手去接住了女孩即将掉落的泪,苦笑着说道。 飘渺峰,百年常青之地,这里是没有冬天的,一年都感觉不到时间的变化,一层层绿树排列着,中间的道观—清风观就隐秘其中。 清风观是飘渺门的主观,亦是道家修炼之所,观中,除了日常的烧香之炉外也找不出什么宝贵之物。 大殿之中,四位身着灰色道袍的老人正坐在木椅之上,三男一女。 “大师兄,这次明皇帝的寿宴,我们派谁去呢?” 正中间的老人微微睁开眼,满脸的褶皱是时间留下的痕迹,“星相凶险,须谨慎再三!” “那大师兄的意思是,此次寿宴。”座上白发老妪问道。 中间的老人的眼睛似乎不那么精神,“哈哈,就让可道和可立去吧!老大不在山里,可道已经可以我飘渺最高敬意了!” “这次寿宴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来!” “我辈既然是潜心修道之人,这政治之争就与我们无关,只需护住山下百姓安危便可!”为首的老人轻笑着说道。 “大师兄教训的是,我的心又动摇了。” “对了,少林那边可有动静啊?”为首的老人问道。 “少林那边自然会派人去,不过这几年,他们哪里可是不太平!” “嗯,大唐风起云涌,这变数,还是未可知。” 东海,茫茫大海之上,浩浩荡荡的船队正乘风破浪而行,这是东瀛的船队,此去唐国参与明皇寿宴。 “师兄,师妹人呢?”一个男子腰前佩剑,走向船头望着船头之人。 “晕船!吐了。”船头男子冷声答道。 “哎,领悟到傲海剑意的人居然会晕船,真是可笑啊!”佩剑男子忍不住大笑道。 船头之人冷眼一瞥,冷哼一声。 “黑木,此去大唐,你应该知道师傅派师妹前去的原因吧!” 大笑的男子突然停了下来,点点头望着无尽的大海道:“当然了,妖刀和魔剑,谁强谁弱!” 船头之人转过身,一袭黑衣,带着垂于两肩的长发,眼神冷淡,却目色清秀,肤色白皙,有一股阴柔之美。 “那么你应该清楚,师妹才是你我护送的目标,请不要嘲笑她,你也只是她的手下败将而已!”男子走过来拍了拍佩剑人的肩膀便入了船舱。 佩剑男子,脸色发青,鼻子里面喘着粗气,眉头更是皱起,双手紧握着,过去的一切就是他的耻辱,“等着吧,什么魔剑妖刀,统统都不会是我的对手!” 第一卷 长安歌 第八章 骠骑大将军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第八章 骠骑大将军 脑子里面一片空白,自己现在在那里?一幕幕场景在回放着,剑疯狂地舞动着,血和哀嚎,以及自己无力瘫坐在地上的样子,正一点点刺激着念星晨的内心! “啊!”一股子劲从床上坐起,满头冷汗的他喘着粗气。 “醒了!相爷,他醒了!”坐在床旁的小满看着眼前人激动的眼内夺眶而出。 门外,李若甫带着丰秀走了进来,搭住了念星晨的脉,“醒了就好,看来是越来越严重了!” 李若甫看着满头冷汗的念星晨,叹了口气,“躺了两天,你的身子,要不还是养养吧?” 少年硬撑着在小满的搀扶下站起,苦笑道:“没事,我感觉现在气息很通畅!” “那是因为李相给你输了两个时辰的气!”蒙面的丰秀厉声道。 李相伸出手,瞪了一眼丰秀,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李相,对不起,我拖后腿了!”念星晨眼神暗淡了一分,缓缓低下头。 “你是我带出来的,救你不算什么!”李若甫正色道。 说完,他踏出门去,留下一句话便不在回头,“你先养养吧,现在还不着急!” 小满搀扶着少年的胳膊,将脸轻轻地凑上去,露出一脸愁色。 念星晨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女孩,苦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却也没有着急推开她,而是捏了捏她放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 “放心吧,我还死不了,至少现在是这样。” “待在家里,养好再说,李相说的。”一声声哽咽之声从小满埋下的头传来,看不清她的表情。 念星晨盯着此刻的女孩,暗叹一声,长大了!却还是让自己无可奈何,随之轻声回道:“好,我答应你。” 院外,“相爷,封子清已经于正午时分进京了!”丰秀轻声对着李若甫说道。 “嗯,他的行踪,你多注意点!” “是!” 镇北将军府,所谓镇北将军,即是对塞北和高句丽的最高指挥,整个大唐只有两位这样等级将军,一位便是这镇北将军——李光州,另一位便是镇东将军——郭奉仪,二人皆是战功赫赫,被誉为大唐双壁。 “不回来?”正厅之中,传来女子惊呼之声。 说话的女子着一身淡蓝色衣衫,头发轻轻盘起,面容光艳动人,让人忍不住留下多看一眼,这胜似仙女之人。 一旁着普通装束的妇人点点头,“你爹说了,他那边有点紧,不能回来了!” 如果,念星晨在的话,一定可以认出来,这个蓝衣女子正是军营之中引箭之人。 “这可是皇帝的寿宴,他都不回来吗?”蓝衣女子气的俏脸一红。 “林婴!你爹爹他不是什么闲官!镇北大将军不是什么好玩的!”妇人敲了敲桌子提醒道。 “封子清来了,郭奉仪来了,这么多驻守将军都来了,为什么他不能来!” “你爹是个什么人,你不清楚吗?”妇人有点怒意地问道 林婴抿了抿嘴,竟也搭不上话,冷哼一声便甩手而去。 “哎,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啊!” 酒楼之中,林婴伏在桌子上,一脸呆呆地盯着桌子上的饭菜,深邃的眼眸之中,却又有些失神。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人,他脸色和蔼,眼睛极小,留着一个尖下巴,笑容一直挂在脸上,“我说婴儿啊!你不吃啊!” 林婴微微闭上眼,“不吃!” 对面的人拿起筷子将饭桌上的菜品了一品,“长安的味道!” 说完拿起手旁的饭碗开始吃起来,一边咀嚼一边点着头表示着对佳肴的肯定。 林婴偷瞄了他一眼,双手按在桌子上,小脸气得通红,“郭叔,连你也不理我!” 此刻,林婴的心里五味杂陈,刚才自己对母亲的确不礼貌,但是,但是爹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回来了。 眼前的这个人,正是和爹爹并称大唐双壁的郭奉仪,同样是镇守一方,为什么他来了,爹爹没有。 郭奉仪并没有立即回她的话,而是将口中的一口饭菜缓缓咀嚼完放下筷子,笑道:“婴儿啊!你想的什么,其实我都知道。” “你知道大唐国有多大吗?” 这一问,让林婴哑口,这是什么问题? “答案是很大!天下第一!”郭奉仪看了一眼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林婴。 “其实,到了我们这个位置的人都知道。”他突然顿了顿,“现在外面每个人都盯着长安,盯着这次寿宴。” “难道唐国少了他就要塌了吗?” “哈哈,那倒不是,不过,你爹爹是一个较真的人,为人过于木楞。有些东西他未必知道!”郭奉仪突然眯起眼笑了起来。 林婴将头撇过去,小脸微微下垂,“大道理我都懂!只是我没有办法妥协。” “是啊!很难理解。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到这个位置上。”郭奉仪缓缓起身,摸了摸林婴的头。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对了,寿宴当天,你要代表你们家入宫,明白吗?” 甩下一句话后,郭奉仪悠然地走出了酒楼,他和李光州不一样,作为一个人,必须争取自己的地位,而再朝堂之中,更是要走好自己的每一步。 哒——哒——哒,一声声厚实稳重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马的嘶鸣声同时打断了沉思的郭奉仪。 当他抬起头的一刻,与马上之人四目相对。 那人身着银白轻甲,黑发系于头上,剑眉挺然,五官端正,眼神锐利,勃然英气散发在周围,整个长安的气仿佛全部附庸过去了一般。 而郭奉仪整个人给人一种颓废之感,出门时更是只着了一件粗糙布衣,于街头平民无异。 马上之人看了一眼郭奉仪之后,继续昂着头驱马而去。 周边的老百姓此刻也热闹了起来,“这谁啊?” “你不知道啊!骠骑大将军封子清,我大唐国最高的武将官职了!” “这么厉害,他也是来参加寿宴的吗?” “当然了,明皇帝的寿宴,可是这些边关将军面圣的难得机会啊!” 郭奉仪一边轻笑着听着老百姓们讨论着封子清,一边开了口,“哎,这个封子清很厉害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那个官职在这里摆着呢!” “对啊!” “对,对,的确!”郭奉仪笑着挠了挠头后,也消失在街市之中。 剩下的人刚准备继续谈论封子清之时,一位杵着拐杖的老人率先开口了。 “封子清虽然挂着最高的武将官衔,那也只是明皇大人供着三痕平天枪而已,不然骠骑大将军也轮不到他!” 周围的人嬉笑着看着老人,什么三痕平天枪,他们根本没有听说过,“老人家,那你说,这大将军谁来坐,你吗?” “哼,臭小子们,那李光州和郭奉仪那个不比他封子清厉害!”老人不屑的讥笑着。 “那两个人,才是大唐真正的双壁啊!” 第一卷 长安歌 第九章 圆满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第九章 圆满 今夜长安,圆月当空,家家可听见妇女于河畔捣衣和戏谈之声。 李相府中,念星晨一个人独自坐在房檐之上,此刻他的心思又有几人能懂? 摸着自己的胸口,李相为自己输入的浩瀚之气逐渐游遍了全身,让自己的身体得以有一丝喘息之机。 这一步,他也许踏过去了,日冕境入境! 但是,只有踏入浩瀚才能够让自己内息紊乱的身体治愈吗? 少年的眼神逐渐暗淡无光,一阵轻风缓缓拂过他的面庞,带动他的短发飘舞。 死,自己真的怕吗? 念星晨将胳膊肘弯曲,缓缓躺在了屋檐之上,盯着天上难得的园月。 月照当下人,人享此时月。 即使此刻他内心有过很多的愁,有过很多的苦,但是在这样一个难得的夜,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少年淡红色的眼眸在月光的治愈之下,也是渐渐合上,享受着这一幕的宁静。 “小念,活下去,无论怎么样,只要你活在这个世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终于从少年的眼眶滚落了下来,曾经冰凉的脸庞感受到了心的温度! 双腿卷曲,双手抱住身体,此刻少年蜷缩着身子渴望从梦中获取少许的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脑袋感觉到了一丝柔软,还有那熟悉的气息。 念星晨睁开眼,小满不知什么时候爬了上来,纤细却并不好看的双手轻轻地托着他的脑袋。 即便是她也不愿打扰他,只想让他更睡得更舒服一些。 少年缓缓起身,望着即将谢幕的圆月,揉了揉自己迷糊的双眼。 “你怎么上来了?” 小满微笑着收回自己的双手,抱着念星晨的胳膊,“到处找不到,所以在屋顶看见了。” 念星晨轻轻拍了拍小满的手,然后抬头望向谢幕之月,“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你,你要学会一个人生活,你的日子还长。” 小满双手渐渐搂紧,咬着牙说道:“不要,少爷!你不能离开我!” “知道为什么叫你小满吗?” 女孩呆呆地摇着头,她被买回来之后,一直和念星晨生活,名字是他所起,很多事情都是他所教,作为一个奴隶,她已经相当幸运,遇到了眼前这个值得自己陪在身边的人。 念星晨指着天上的月亮,柔声道:“小满,圆圆满满,我希望你在我的身边能过得圆圆满满。” 说着说着,少年依旧想到,如果自己那一天真的,真的因无法跨过浩瀚之坎而离开。 那么,眼前这个女孩又怎么办? 她是一个塞北人,而且是奴隶的身份。 处处受人排挤,最后流落街头,直至死亡! “即便是没了我,你也要好好活,知道吗?” 念星晨托起小满的脸,轻声的说道,此刻他又流泪了! “少爷。”小满看着眼前的人,一把扑入了他的怀中。 将较小而柔软的身躯拥入怀中,念星晨此刻已是热泪盈眶。 “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无论怎样!” “嗯!”小满拥入怀中,眼泪同样抵挡不住,缓缓流下。 女孩知道,念星晨做的是多么危险的事情,拿着剑无时不刻与他人交锋。 她不知道什么绝尘剑,她只知道念星晨是给她生命的人,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光点。 那一晚两人就这样相拥着直到朝阳升起。 今夜过后,念星晨又一次拿起了绝尘。 小满陪着念星晨,而少年也有愿意为之豁出性命之人。 ————————————————————— “来了?” 庭院之中,李若甫一袭青衣,身旁站着蒙面的黑衣男子丰秀。 他们的对面是把剑背负在背后,身着白蓝长袍,短发被小满系在脑后,打理地干干净净的念星晨。 原本外人看来有点稚嫩的脸却如冰霜一般。 “你身体怎么样了?”李若甫拉着念星晨的手关切的问道。 念星晨苦笑着说道:“多亏李相,大难不死,还踏入了入境!” 李若甫点点头道:“你的内息很混乱。” “我知道,老高说倘若有一天我突破浩瀚,还有一线生机!” 丰秀凝视着少年背后之剑,“绝尘剑,还是你自己的问题?” 少年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李若甫抬起手示意丰秀不要说话,然后拍了拍念星晨的肩膀,“其实我也有责任,当初都是我。” “不,李相,与你无关,绝尘剑是我自己拿到的,所有的决定都是我做的。” 李若甫点点头,“好,我在你体内留了一股浩瀚之气,发作时可以缓解一下疼痛,这把剑能少用就少用吧!” 李若甫堂堂一国之相,居然会向一个少年认错,不知道多少人会难以置信,亦或是他别有用心呢。 “说正是吧,东瀛使团马上就要入长安了!” 李若甫带着二人走入房间,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念星晨此刻没有注意身旁的丰秀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东瀛使团?” “没错,他们也是来参加圣上的寿宴。” 挠挠头的少年不禁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李若甫放下茶杯,在桌案之上拿起一封信,“对于东瀛你了解多少?” 少年摇摇头,对于他来说,整个世界都很陌生,念家似乎切断了他所有的愿望。 “东瀛呢,如果追根溯源的话,算是我们唐人的同脉,他们生活在一座不大不小的海岛之上。” 说着说着,李若甫瞟了一眼丰秀。 一直沉默的丰秀突然开了口,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东瀛人对中原充满敬意,性格一向谦卑,即便是大多数修行者也是如此。” 他的眼神突然凛冽起来,“但是东瀛里面,有一个修行剑派——傲海剑门,他们一向自傲,强者为尊。” “剑派?” “没错,中原之中,飘渺和少林是最大的修行派,而东瀛之中,傲海剑门就是最强大的。” “那又怎么样?”念星晨还是不太懂,说了这么多,是向自己介绍东瀛吗?“ 李若甫拆开信封,正色道:“此行,傲海剑门也来了,但是祝寿只是其目的之二。” “目的之二?那目的之一是?” 宰相大人嘴角渐渐扬起,举起那封信,“首要目的是你——念星晨!” 此刻,少年的眉头也是微微皱起,目标是我? “这是他们门主一共写了两封信,一个给了当今圣上,一个给了我。陛下那封无疑是一些客套话,而我的这封则是一份战书!” 话言刚落,青衣宰相身下突然扬起一阵风,他的表情也是凝重无比。 “小念,你知道魔剑,可曾听说过妖刀啊!” 一股悠然之声从李若甫的口中传出,少年背后的绝尘剑在鞘中突然大放异彩! 第一卷 长安歌 第十章 妖刀竭缘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第十章 妖刀竭缘 “妖刀—竭缘!” 李若甫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一个字都仿佛刻在了念星晨的心里一般。 妖刀?魔剑?两者之间莫非有什么渊源吗? 心中按耐不住的好奇心让少年忍不住开了口,“妖刀和绝尘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它们会被联系在一起!” “如果绝尘是以血祭剑开封的话,那么竭缘就是以血铸剑而成!修行界对两者说法不一,有说绝尘和竭缘皆出自念家老祖之手,也有人说竭缘出自飘渺峰,这些也不是你需要关心的!”李若甫正色道。 “等一下你和丰秀去后院吧,他展示一下东瀛的剑法让你看看,他们来到目的就是让绝尘和竭缘来一场较量,而你代表的是我大唐国,绝不能输!” 李若甫的眼神凝重,对于东瀛这等小国,他不会放在眼里,但是傲海剑门却也不能掉以轻心。 来找我的?更直接的说是来找我身后的剑的? 念星晨眉头一皱,拱手道:“李相放心!绝尘定会胜过竭缘!” 不等李相回话,丰秀眼前一亮拉起念星晨的后衣直接提向了门外,“说这么多干什么,直接开始不好吗?” 念星晨被一把拉起,没有一丝防备,丰秀个子不高,但是力气却是不小。 正当少年准备挣扎之时,李若甫也是笑了笑摸着自己的小胡子,“晚上再来找我吧!” 李府,后院。李若甫表面一副清正廉洁,府外长期不打点,破旧不堪,只有真正进过李府的人才知道,李府的后院才是真正的李府。 丰秀一直是这样,自己进入李府以来,没有见到过他的真面目。 蒙着面的丰秀是李府实力位于念星晨实力之上的人。 他让我见识东瀛剑法,他和东瀛又有什么关系。 念星晨偷瞄着对面拿着一把唐刀,眼神平静的丰秀。 “不要试图猜测我,接下来让你看看傲海剑意吧!” “剑意?” 念星晨似乎对此不太明白,傲海剑意是剑法吗? 丰秀似乎看出来他的疑惑,将刀靠在身后,“的确,东瀛有很多剑道流派,但是傲海剑门没有剑法!只有剑意,傲海剑意!” 念星晨微闭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每当他要拔出绝尘之时,内心总是会一阵颤动。 淡红色的眼睛开始被暗红所取代,他睁开双眼,呼啸一声。 身后剑鞘颤抖,嗡——!绝尘出鞘,已握于少年之手! 丰秀冷笑一声,将刀背置于前臂之上,双腿一前一后微微弯曲,“来吧!” 还未等到念星晨动,话音刚落,丰秀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一股汹涌之气直接扑到了少年眼前。 不敢多想,念星晨抬起剑开始抵挡,刀砍在剑之上,绝尘即便是魔剑也是一把名剑。 毫不起眼的刀还未碰到红剑之时,莫名的气压便已经冲击下来,念星晨脚下直接裂开了一道缝! 嘭!刀剑相撞,念星晨直觉对面的力量时断时续,却又源源不绝! 宛如卷入了一个漩涡一般,以一股永远比你强大的力量拉着你进入深渊。 少年此刻已经咬紧了牙,双手全部用上,依旧挡不住刀的气力。 双腿一点点弯曲,下降,念星晨不想,但是此刻他已经半跪在了地上。 丰秀轻哼一声,将刀一把收起,才得以让少年有喘息之机。 狼狈不堪,念星晨半跪在地上,原以为自己能够于他平分秋色,没想到现在居然跪在这里! “你不必惊讶,我修为在你之上,败是自然的!”丰秀直勾勾地盯着念星晨,刚才这个人的表现着实让自己惊了一番,傲海剑意就是以汹涌的气杀伤敌人!念星晨扛下来自己的一招,相当不易。 “我输了!”念星晨站起来,低下了头,短发遮挡了他的头! 丰秀将刀丢在了地上,依旧不出声地盯着念星晨,后院一瞬间安静下来! “哈哈哈哈!你很不错。”丰秀突然放声大笑,沙哑的笑声却是不怎么好听。 “记住一点就好了,傲海剑意靠的是源源不断的气和挥剑!我刚才虽然只有一刀,却是一种搏命之技,一般没有这么多的威力!” 念星晨将头抬起,将剑收入鞘中,“为什么刀也可以用傲海剑意!” 丰秀转过头踏出院子,摇了摇手,朗声道:“海为什么可以纳万物而不是只有水呢?因为都是会变的!先人称为剑意,后人会一尘不变的用吗?妖刀就是傲海剑意!” 念星晨看向自己双手,刚才那一刀让自己的手皮破开了,染上了不少的血,自己又输了! 夜晚,李若甫坐在藤椅上拿着一盘糕点,躺在后院,念星晨就站在身后。 “这是封子清送来的南方糕点,你尝尝?” 少年一听见吃,也是忘了一些礼数,一句话也不说便将糕点塞入口中,入口即化,松软甜蜜之感化作一滴滴水一般流入腹中。 “噗!“正当美味围绕他时,喉咙里面好似卡了东西一样让他吐了出来。 “怎么样?”李若甫看着念星晨轻笑道。 “为什么糕点里面会有种子?”念星晨握着喉咙抱怨道。 “南方的糕点一向以甜著称,一些果子自然少不了成为原料?而且糕点都是细细品尝的,如你这般才会卡在喉咙里。” “我。” “小念,要记住这糕点虽然甜,里面却也是藏了可以要你命的东西!”李若甫拿起糕点轻轻咬了一口,取出中间的果种放于手心。 “明白了!”念星晨小脸一红,低下了头。 “好了,找你来是为了一些私事。” “私事。” “嗯。”李若甫将糕点放入口中,咀嚼了一番,“妖刀的主人是一个女子。” 念星晨脑袋偏了片,不解道:“所以呢?” “你也不小了,还有一年,便可成家!那丫头你觉得如何?可配得上你?” 此刻,少年的脸彻底炸开了,就连耳朵也被烧的通红。 “我,我都没有见过她。” “她是妖刀的持有者,天赋必定不差!而且东瀛人性格谦卑,你们应该相处得来。” “那,那小满。”念星晨此刻大脑放空,吱吱呜呜。 “小满?你还想娶她?塞北人?唐人娶战败者为妻可不行,而且她只有十二岁未免太小了。”李若甫戏虐地看着念星晨,脸上一直挂着笑颜。 “不,不是,只是我娶她之后,小满怎么办?”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小满已经是你的人了,我们没有权力过问,你留她便留!” 念星晨低声道:“既然李相这么说了,那便全凭您做主了!” “哈哈哈!好啊!等的便是你这句话了!我李若甫教过你,倘若能再遇上你的孩子,便可以说是圆满了,哈哈哈!” 李若甫一脸满足地躺在藤椅之上,放肆地笑着。 念星晨逐渐恢复平静,他的命运早已经不由他自己做主了! 背负罪孽之人,只能为他人而活! 第一卷 长安歌 第十一章 真人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第十一章 真人 南部大道之上,人烟稀少,虽然大唐国力雄厚,即便是修的官路也比一般的要宽,足足十四尺有余。 当年太宗皇帝时期,大道上可谓车来人往,道路上随处可见车轱辘印。 不过今年来,大道上面的贼寇不知道为何明显多了一些,老百姓也就不再愿意走,毕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一没有打手,二来家底也薄。 大道之上,两个身着灰布道袍背着木剑的男子,一位腰半弯着,圆滚滚的脸上露出一丝疲倦,舌头吐在外面,大口喘着粗气。 另一个表情淡然,一头蓬松的头发似乎不常打理,一副死鱼眼更是毫无精神可言。 “好累啊!师兄!”弯着腰的男子疯狂的摆手道。 “忍着!” “好渴啊!师兄!” “忍着!” 一次次被拒绝的他,看着茫茫天空,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泪流满面,捏着自己的脸,“我不会在做梦吧,我怎么会答应师傅去长安呢?” 跪着的那位正是飘渺峰—可立真人,一代弟子中排行老五,而另一位是可道真人,一代弟子中排行老三。 飘渺峰中,一代弟子即是代表了未来掌门和长老的预备人选,二人的地位自不言而喻。 可道并没有上前去拉起自己的师弟,而是宛如视而不见一般,从他身旁走过,“起来,赶路!” 声音冷淡,却又带着一丝不可抗的威严。 可立朝着自己的师兄做了个鬼脸,极不情愿的站了起来,撅了撅嘴。 “师兄,你去过长安吗?” “没有!” “你见过皇帝吗,李若甫呢?” “没有!” 可道一声声简短而没有一丝感情的回答,让可立没有问下去的勇气。 可立捂着自己的嘴巴偷偷说道:“你这样以后肯定被第一个逐出师门!” 走在前面的师兄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依旧眼前朝前,步伐极快。 “师兄!师兄!你怎么还变快了,我不行了啊!”可立连忙赶上去准备拉住自己的师兄。 正当他准备拉着可道肩膀的时候,可道一个馒头般大的拳头砸在了他的脸上,变拳为掌顺道捏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 唔——唔!可立嘴里不断说着什么,却被堵在了口中。 “闭嘴,有人来了,而且人不少!”可道注视着前方道路的拐角处,那是一个视觉死区,只有人过来之后才能察觉。 可立乖乖地点了点头,宛如被驯服的小狗一样,眼睛也盯着前方。 “走!”可道低喊一声,一步踏出带着可立遁入了附近的草丛之中。 不远之处,一个年纪轻轻的妇人身上背着包袱手上拉着孩子,面容失色,头发散乱。 一边的小孩也只有七八岁,不知所措地跟着妇人跑着。 妇人一边低下头逗着孩子,一边眼神慌乱的看着后方,眼睛里面充满了恐惧。 顿时,尘烟四起,五六个黑色旗帜在后方立起,天地仿佛被掩盖一般,三十多位黑甲骑兵的身影出现在妇人身后将她们团团包围。 妇人将孩子的头捂在自己的怀中,大口喘着气,看着眼前身着黑色甲胄的骑兵也只能将头埋下去。 “跑啊!怎么不跑了!“其中一个骑兵开了口,眼里透露着不屑。 “队长,我,我们真的要赶尽杀绝吗?”一个年轻的士兵靠过来,低声说道。 “废话!难道留着他们来祸害我们吗?动手!你,去!”为首的骑兵吐沫溅了那位年轻人一脸。 年轻的骑兵停在原地,他感觉自己无法拔出自己的刀,杀这些人会让自己呕吐,让自己彻夜难眠。 “废物!你们上!” 其他几个收到命令的士兵,毫不犹豫地下了马,这是他们活命的差事,做什么也不为过! “娘,他们要杀了我们吗?”捂在妇人怀中的小孩探出头,他的眼里吐露着疑惑。 如他这般年纪,大多数仍待在学堂,又怎见过血光? 妇人摸着他的头,也是露出苦涩的笑容,“不怕,娘在!” 说罢,便将孩子继续捂在怀里,双手怀抱着他,转向那些拔刀之人,“在座的各位,我夫君对尔等如何,扪心自问吧!” 在场的骑兵各自心里一颤,却也是低下了头。 “你们为了前程自是无错,但是如今反过头来屠我一家,有人性可言?”妇人悄悄地捂住了小孩的耳朵说道。 为首骑兵见属下有所动摇,一咬牙便拔出刀,不管这么多了,先杀了再说! 一跃下马,他正欲一刀结果了这个妇人性命。 “退!”一声爆喝传来,可立一把推开了挥刀之人,一股猛劲直接将他送出十米远。 挥刀之人摔下,大口吐着鲜血,两眼一黑,离开人世! 可立见状也是心里一惊,祖师爷,弟子,弟子不小心杀生了,等我回山,一定自罚! 妇人和所有人的眼光一下子移到了这个灰道袍的年轻人身上。 可立见到所有人都望着他,也是不客气,清了清嗓子,“飘渺峰真人是也!” 此言一出,所有人也是为之一颤,飘渺峰真人! 飘渺峰,是大唐三大修行圣地之一,与少室山少林起名的道家修行之地。 北少林,南飘渺,长安一座天行院! 这是对大唐修行之地的概括。 妇人此刻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正准备道谢之时。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众人好似顷刻之间便可被掀翻一般。 “可立!谁让你出手的!” 可道面无表情的来到可立身边,面色铁青,心里似乎极度不快。 可立圆嘟嘟的脸蛋一紧,灵机一现,“师傅常言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不可!”可道冷声回应,全然不顾在场众人,一把拎起可立的耳朵,“既已归入修行之界,便不可问世间事!” 可立疼啊,他一边跟着师兄,一边叫喊着,“若我等只固守心中一方净土,真的能天下太平吗?” 一脚定住,可道松了手,顿在原地。 “可道啊!你说你以后不想过问世事?” “是的,师傅,弟子已经看透了世间之事,无非尔虞我诈,弟子现在一心只想修行!” “哈哈,先别着急,以后再给我答案吧,飘渺峰不是天宫,这人间更不是天界,总有你割舍不掉的东西的。” “师傅!” “如果先辈们都如你这般,飘渺峰还会被太宗逼到妥协吗?人活在世上,勾心斗角是少不了的,习惯就好。” 可立看着发呆的师兄,心里决心一下,一把拉住妇人的手,“走,别人不管你,我管!” 余下骑兵渐渐缓过神来,正准备齐上。 可立真人身后的木剑动了,它直冲云霄,划破了苍穹,于天下盘旋一周,坠落下来。 木剑剑身附带着火焰,却并没有烧灼剑身,而是化作一团团数米高的火环包围了余下的骑兵!并且越靠越近随时可以吞没他们。 “其势如火,源源不绝!” “业火连天!” 悠悠之声在众人耳边回荡,四周只有火焰不见其他,可道,可立,还有那个妇人,孩子已经不见踪影。 众人绝望哭喊之时,火焰已经落下了他们身上,但是却没有丝毫的灼烧之感,甚至一点温度都没有。 随着火焰的消散,这些士兵都呆在了原地。 以气化火,终是气,气本身是没有杀伤力的,只有在人的手中才会杀人。 第一卷 长安歌 第十二章 卸甲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第十二章  卸甲 北少林,南飘渺,长安一座天行院。 北少林指的是北方少室山上的少林寺,南飘渺指的是南方飘渺峰上的清风观,少林是佛门修行之地,讲究修身而融入天地之间。 飘渺则是道家修行之地,讲究的是借物以驭万物,两者之间不同的修行方式也让双方弟子互相不对眼。 长安一座天行院,天行院是有大唐自己一手建立的修行门派,他们听命于大唐,亦是顶尖的战力! —————————————————————— 一入长安,宛如人生一梦,自踏进它的那一刻,方知人间繁华。 东瀛的使团也不例外,随行的几辆马车在接受检查之后,也拉入了长安。 “长安,不愧是第一大都!”黑木看着四周人海感叹道,虽然他一向自大,但是此情也让他心里一震。 “别丢傲海剑门的人了!”一旁的男子带着三分秀气,七分冷漠,一袭黑衣从他身边走过。 “津田远浪!你不会一直这么高高在上的!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拉下来!”一见到眼前这个人,黑木心中的兴致便被破坏。 “哦?可以,只要你有这个实力,你一定可以!”被称为津田远浪的男子撇过头冷眼相向。 那似乎是一种嘲笑,一种强者藐视弱者,不屑一顾的表情! 津田远浪,傲海剑门首席,东瀛三大强者之一,傲海剑意大成之人,堪称年轻一代的第一人! 在傲海剑门,规矩就是如此,强者为尊,位置随时都可以改变,只要有能力,门主都可以随你当! 黑木怒火中烧,他是天之骄子,是被邀请入门的,一向自大的他却被别人冷眼相对,怎么可以! 正当黑木腰间的剑欲出鞘之时,一声柔软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二位师兄。” 身后,一袭红衣,带着一定黑布斗笠,不见其面容,身形极度瘦弱,宛如弱柳扶风之姿,似窗外树上之梨花只等风云一来,她便不堪重负而落下。 她轻咳了几声,就摇摇欲坠,仿佛耗尽了浑身力气一般,柔软的声音更是让人一见便心疼不已。 远浪见状,却是没有理会黑木,而是来到女子身边,柔声道:“你怎么下来了,让你在马车上好好休息的。” 女子摇了摇头,轻声道:“这长安我也想好好看看,不然这趟船不就白晕了吗?” 远浪捏着女子的手,却也是一声冷笑,“长安?有什么好看的。” “师兄?”女子又咳了几声。 “好了,我扶你上马车,先休息休息,然后师兄自然会带你去逛长安。” 远浪搀扶着女子上了马车,眼里尽是对女子的疼爱与关心。 “这样的身子怕是连剑都握不住了!”黑木在一旁讥笑着望着马车内。 “你也就只能欺负师妹身子弱了,到了李若甫那儿,你若是还有这么大口气,这首席,你来当!”远浪拍了怕黑木的肩膀,一笑而过。 使团就这样向前驶去,他们的目标是相府,大唐第一权臣李若甫的府邸! ———————————————————————— 西域都护府 高先志无比的头疼,按照李若甫的来信,斯凯奇已经被念星晨所杀,那么此刻大食国应该无法调动大量的兵马。 此时出兵应该可以一举拿下西域,让大食俯首称臣。 但是前线的斥候已经来报,大食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 这让这位老将军不敢冒进,然而一封信却又把他逼到了弦上。 李若甫急功近利,在信里他急切地表示希望打开西域的贸易路线,为此必须打败西域的头头—大食! 其实熟人也是心知肚明,李若甫此人贪财,喜大好功,若不是和西域的商人有什么交易,断不会如此急于进攻。 若是李若甫的名义,一切都还好说,但是这是以明皇的名义下的旨。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高先志咬住了牙,暗下决心! 一时的冒进很有可能断送了我大唐国的国运,李若甫你糊涂啊! “高将军!这军令你是下还是不下啊?”明皇派来的信使看着坐上的老者疑惑地问道。 高先志露出一丝苦笑,将信拿起,“大人!我若接了这令!我高某人就是千古的罪人,他李若甫也逃不了干系!” “胡说!这,这是陛下的旨,与李相何干?”信使脸色一变,手微微一抖,心里一惊。 “哈哈哈哈!”高先志摸着自己发白的胡子,摇摇头,“大人,我们两人也不必装了!” “我虽已经多年未回长安,但是很多东西我也是知道的!” 高先知脸色一变,将那拿着的信大手一挥落入了火坑之中. “你,你,你!“信使看着已经被烧毁的信封只留下了一团黑糊。 “我自高宗开始就从了军!历战事不下百回!此战万万不可打!”高先知厉声说道,老将军的脸色甚至都开始发红。 “你好大的胆子!”信使此时也是底气不足,竟然脚向后挪了挪。 “若是陛下要我死,倒是无妨!我已经活了七十余岁,但是西域这十多万人,难道让他们也葬送在这外疆之中吗?” “李若甫他当真是为国?此战若胜,他大捞一笔然后名流青史,此战若败,数万亡灵无缘故土。” “今天我在,这营就不会动!” 信使脸色一白,逐渐稳住了情绪,“既然老将军已经做了决定,这位置你不做也罢!好,来人,给老将军卸甲!” 高先志冷笑一声,挺直了腰板,宛如即将赴死的壮士一般,表情里满是坚定。 随行的侍卫将高先志的银白甲一点点扒下,最后也只留下了一件白衣。 “将军一副好骨!还是埋在洛阳吧!” 信使嘴角上扬,笑的张狂,“按照陛下的命令,如有不遵者,可临阵换将!” 高先志心里一惊,不可打!他刚欲上前,身子却被侍卫拉住。 信使看向老者,摇了摇头,冷笑道:“高将军,随我走吧!以后啊!您就告老还乡了!” 不可!先志嗓子里面那两个字不断的重复着,可惜已经是无用之功。 “把将印给我!”信使从侍卫手上拿出一个黑色小盒子。 他的面容抽搐,有一副癫狂之相,”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吧,老东西!现在是谁说了算?“ 第一卷 长安歌 第十三章 远浪之意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第十三章 远浪之意 相府,小满提着一个篮子,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小小的身躯不知疲倦。 篮子里面似乎是一些菜和肉,新鲜的肉有着难以褪色的光泽,蔬菜上更是留有一颗颗露珠。 “少爷,你看看这是什么?”还未进院子,小满两双眼睛难掩欣喜。 念星晨此刻正在院子里坐着,望着院里那颗重新焕发生机的大树在经历了严冬之后正勃然生长。 听见小满的声音后,少年的眼睛挪到了她的身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你这东西怎么来的?” 小满走到念星晨身边,舒了一口气将篮子轻轻放到少年手上,“我去买的呀!” “不是不让你随便出去吗?”念星晨伸出手一个指头弹在了小满的头上。 小满嘟着嘴捂着脑袋,“是相爷让我出去的!让我给你买点好的补一补!” 女孩邪魅一笑,“你看看,这个肉它不香吗?少爷?” “你!” 少年此刻却是无法反驳,这肉它,它看上去真的不错! “小满。” 念星晨放下了篮子,有件事他还是得告诉小满。 女孩晃动着脑袋,活力十足,“什么?少爷。” “以后可能会有一个人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了。” “什么意思?” 少年摸着小满的头,轻声道:“李相说我以后会娶一个人。” “少奶奶?” 小满呆若木鸡,脑子里面浮现出的画面让她的小脸一红,少爷要娶人了! 她一时间小手无处安放,头压得低低的,眼睛四处飘着,看到了放在地下的篮子。 “我,我去洗菜!” “小满!”念星晨还未拉住她,女孩已经匆匆进了屋。 “小念大人,李相让您过去,东瀛那边人已经到了!” “明白了!” 随着念星晨的离开,屋子里面探出了一个小头。 小满木讷地站在门前,“少爷娶了她,我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待在少爷身边了?” ——————————————————————— “这相府够磕碜的啊!”黑木看着前院的萧瑟嘀咕了一声。 远浪并没有理会他,使团已经安顿下来,按照礼仪,他们应该来拜见现在大唐国的主事人—李若甫! “二位,李相有请,请到后院议事!” 在奴仆的带领下,二人来到了后院。 “听说东瀛的鱼是一绝!”湖旁,李若甫正一个人坐在小木凳上钓着鱼。 远浪将手放于胸前,面色冷静,缓缓鞠了一躬。 黑木也不敢怠慢,想必此人就是李若甫了! “免礼吧!你们东瀛的礼节太麻烦,不像我们唐人!” 李若甫拉了拉竿,吊钩上面却是空空如也,神情不免有些失望。 “东瀛一向以大唐马首是瞻,大唐虽尚武,但也是礼仪之邦,我们自然对此重视。”远浪望着远处的青衣人正色道。 “哈哈哈,好一个马首是瞻,你过来吧!”李若甫摸着自己的小胡子,仰头大笑。 “是!” 远浪一脚踏出,正当黑木也准备动时,“另一位就先站在那吧!” 李若甫悠然之声传来,令黑木脸色一黑,瞧不起我吗? 他暗自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迈步,不料远浪一挥手打到了黑木的胳膊上。 远浪并没有看他,而是一边走着一边说道:“李相让你等着,没听见吗?” 黑木胳膊一麻,这家伙下手可真重!暗自感叹一声,便摸着自己的胳膊站在了原地。 “津田远浪!我听说过你!”李若甫将钓竿一挥,如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将它挥入湖中,顿时激起数十米高的巨大水柱。 搅动湖底风云的只是一个钓竿的落下! “那是在下的荣幸!”远浪恭敬的低下头。 “哈哈,当年连飘渺峰都栽在了你的手上,让我对你们东瀛刮目相看!”李若甫带着一丝笑容看向远浪。 远浪心里暗骂,老东西,好大的傲气! 他也是轻笑一下,“哪里,不过是飘渺峰不自量力罢了,我傲海剑门可不是随意挑衅的!” “哼!傲海剑门的人果然有副傲骨!” “世人皆以生在唐国问荣,我东瀛以入傲海剑门为荣!” 远浪不卑不亢,秀气的脸上露出一丝坚定。 李若甫点了点头,“远浪,你很好,老夫欣赏你!” “呵!”远浪低头微微一笑,披散的长发散开。 “李相!”念星晨此时也已经来到了后院。 黑木回头望去,那蓝衣少年却未曾正视他一眼,那目空无人的眼神真是让自己火大啊! 长发男人回过头与念星晨目光相对,远浪的长发遮住自己的右眼,一双眼睛好似冷月夜之中的如狼一般让人战栗。 “想必这就是绝尘剑了吧!”远浪一只手摊开朝着念星晨的方向笑道。 李若甫也是放下鱼竿站起,“是啊!魔剑绝尘,就是他身后的那一把!” 少爷身后的绝尘被剑鞘所包裹,一般的修行者无法感受到任何的杀气。 “果然是把好剑,我在此处便可以感受到它散发的杀气,那这位便是绝尘剑主了?” “念星晨!”少爷口中冷冷说道。 黑木此刻夹在中间,不知是为何,无论是后方冷面无情的念星晨,还是前面笑里藏刀的远浪,甚至是一点气息都没有散发的李若甫。 他都不想拔刀,周围的气让他的呼吸急促无比,整个人都好似被扼住了咽喉一样。 “远浪,既然见到了绝尘,那竭缘呢?”李若甫正色道。 “师妹身体不适,李相定个日子吧,到时一分高下!” “好,两日后,城外一座桃园,一分高下!只是我与你师傅提出的条件,他答应否?” “既然是李相所提,家师岂敢不从!不过......” 李若甫看着哑口的远浪,顿生不悦,“有何不妥?” 远浪此刻心中自是一紧,他脸上也是挤出了冷汗,“李相!远浪斗胆,要先看看此人的实力再决定!” “嗯?”李若甫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哈哈哈,自然,傲海剑门的二把手都这么说了,自是如此!” “若那念星晨未到我心中所想之地步,师妹断然不会嫁于他!”远浪咬紧了牙关,他现在是在向李若甫提要求。 他一向自傲,但是在这个连师傅都要恭恭敬敬对待的大唐宰相面前,自己也不能退缩。 “依你!不过念星晨娶你师妹,也是铁板钉钉的事,老夫说过的话,不会收回来!” 李若甫话音刚落!轰—!身后的柳树直接倾斜,湖面上泛起层层波光,身后的栏杆承受不住,直接飞出! 远浪的眼睛难以睁开,长发被此刻的气浪掀起! 黑木知觉腿脚一麻,直接双膝跪地,无比强大的气压让他连头也无法抬起! 念星晨眯着眼睛,双手遮住脸,双腿扎稳,才勉强稳住! “倘若你们欺瞒于我!傲海剑门就闭门吧!” 第一卷 长安歌 第十四章 桃园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在远浪等人离开之后,后院之中,只剩下李若甫和念星晨。 “高先志被我罢官了。”李若甫看着少年说道。 “老高?为什么?” “这次运粮队出事,是我们反扑大食的最好机会,孤注一掷,就在这一战了,他却一直不想进军!” “老高这么做应该是有他的道理的,”念星晨木楞着说道,他并不懂军事,但是他相信高先志。 “有道理是不够的!”李若甫脸色逐渐凝重,“西域都护府在西域若不能为我们打开贸易路线,那它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却如李若甫所言,西域本就是环境恶劣的地方,土质极差,唯一的价值就是与其他小国的贸易,但是这些贸易现在都掌握在大食国的手中,打败大食,就是打通了贸易路线! 西域都护府庞大的军队需要的是巨大开销和粮食供给,这些全部都要大唐内部来承担,这么多年一次次为西域提供着资源,但是推进速度却是一天不如一天。 “这样吗。”念星晨叹了口气,然后笑了一声,“也好,老高年纪也大了,回去养老也是不错的选择!” “嗯!对了,小念,我希望你再记住一句话!”李若甫眼里露出了一丝疲惫,但是还是宛如父亲教导孩子一般说着。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您是说那些非唐国之人,而居于唐国的人吗?” “不错,就如塞北人一样,战时,他们是我们最好的刀子!不用之时,他们会成为我们的奴隶,这是太宗皇帝留下的铁令——非我唐人不得任宰相!”李若甫的眼里一丝寒意。 “那些驻守边关的将士大多叔都是塞北人!这也是我安排的,如有一天,他们反叛,我们才有一些准备的机会!” 念星晨这些却并没有听进去,对于他来说,唯一认识的塞北人就是小满,而她绝对不会背叛自己。 看着出神的念星晨,李若甫也是暗自一笑,“与你讲这些的确不太合适,毕竟你也不会为官!好了,三天之后,你与那丫头有一战,回去休息吧!” “是!” ————————————————————————————————————————————————————————————————————————— 三日之后,长安城外有很多不大不小的村子,李若甫在这些村子中盘下了一座桃园也是可见其财。 桃园,正是春时,一条小溪从中横贯将它划分为两片,满园里姹紫嫣红,空中散落着一朵又一朵飞舞的花瓣,叫人神迷意乱,宛如繁星铺满夜空,朵朵桃花点缀桃园。一片桃园成了火红的世界! 一边的石桌之上,远浪与李若甫相对而坐,桌子上面正盛着一壶热茶,两人身前的小玉杯也已经被斟满。 桃林之中,念星晨一袭蓝衣显得格外显眼,身后的绝尘不断的颤动着,仿佛要破鞘而出! 他自己不敢相信,对面的那个人就是自己将娶之人,那般虚弱的女子! 此刻,少年的眼中人,一袭红衣融入桃园了,瘦弱的身上沾染了一些花瓣仿佛要将她压垮一般,头上一顶黑色斗笠掩盖了她的面容,但是随之传来的是轻轻的咳嗽声,她的身体并不是很好。 “你没事吧?”念星晨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斗笠之下传来柔声,“没关系,多谢念君的关心!” 摇了摇脑袋,抛开杂念,这一次不是为自己而打,是为了李相,切不能动私情! “那我准备开始了!”念星晨冷声道。 女子站在原地,左手拿着竭缘,右手缓缓放在胸口,低下头鞠了一躬,“咳咳,念君,我准备好了!” 竭缘吗?来! 念星晨大喝一声,一脚腾空而上,身后之剑应喝出鞘握于少年手中!淡红色的眼睛逐渐被暗红取代! 剑已出鞘,宛如虎啸龙吟一般,换得万千桃花迎风飘扬! 女子举起手中那把白色刀鞘,拔出刀来,虽说是刀,却是唐刀! 竭缘是唐刀?怎么会?念星晨心下一惊,莫非与大唐有什么渊源吗? 这是一把不折不扣的唐刀,刀身呈白色与一般的漆黑大有不同,刀长二尺,那如镜般的刀身,冷气森森,一丝寒光流动与刀尖之上,这种寒意与当年念星晨触摸绝尘剑的感受一模一样! 没有一丝犹豫,少年于空中刺向女子,卷起一阵桃花。 女子以刀身为盾,单脚后移,斗笠之中,眼里闪烁着一丝微光! “此二子,当真是绝配啊!”李若甫看向对面的战势,大声笑道。 远浪也是连着陪笑道:“李相所言极是!”他知道,李若甫想得到的只是竭缘罢了! 这个青衣宰相为了达到目的,倒是用了不小的手段!也罢,我傲海剑门不是你的对手,就成了你这桩美事! 嘭!剑刺向刀身,一股强大的气浪掀起! 念星晨脚一下着地,随后爆退三步,一剑杀来! 刚才那一击,双方互相试探了一番,这个女子修为不在我之下! 女子也是丝毫不敢怠慢,刀身直接于剑身相碰。 好大的力气,女子暗叹一声,随即微微后退。 这是!女子突然卸了力,刀也随即一撤,脚也随即动起来,一个轻松的转身! 什么!念星晨没想到,刚才自己那一股劲现在没人抵挡,正拉着自己往前去! “淹月!”女子低声念道,竭缘随之大放光芒,一刀便向念星晨挥去。 念星晨一咬牙,身子微微向地下倾倒,重新调整方向!将身子转了过来! 轰!刀剑再度相碰,此时念星晨身子已经向地下倾斜了有五分,靠着脚扎在地中才勉强稳住! 这样不行啊!在力量上,一定比不过她的!刚才那招定是傲海剑意了! 嘶!刀剑在空中摩擦着,喷发出强大的火花,周围的桃花已经被溅落了不知道多少,在地下已经铺成了一张红色的桃床! 一点点,一点点,女子心里默念着,她正想要一点点把眼前这个人推至地下。 少年的脸上已经挤出了汗珠,自己刚才轻敌了,刚才退后那一剑不应该全力出手! “啊!”念星晨大喊一声,眼里红光大发,双手握紧剑柄,既然如此,那就将你弹开! 身子正在不断的向下倒去,再不出手就知道没有机会了! “寂剑!”一股无尽之力突然爆发于手中将剑猛然抬起! 怎么会!他的力气,怎么会!此刻女子的兵刃已经被弹飞了,连同绝尘一起! 绝尘和竭缘一刀一剑相撞飞入空中,即便是被弹开了,两把刀刃似乎依旧黏在了一起。 念星晨暴起,一拳挥出!此刻他的眼中完完全全的只有一个字——杀! “花崎!”远浪手中握着的茶杯一下摔在了地上,他失声大喊道。 从疑惑中醒来的,女子感受到了那附带凛冽杀气的拳头,娇喝一声,却身子宛如失了劲一般摇摇欲坠! “咳咳!”怎么会,女子此刻浑身无力,站在原地不断咳嗽着。 “不好!李相!”远浪猛地站起望向李若甫。 “不急!远浪,你赢了!”李若甫将口中的茶杯一饮而尽,看向对面。 女子已经站不稳脚跟更不用说招架,她知道这一拳打下来,以自己的身体,可能当场毙命! 怎么回事?她怎么了?我在干什么?念星晨在女子的一声声咳嗽之中,意识渐渐清醒。 拳挥至女子身前,突然卸了劲,“噗!”念星晨一口淤血吐出,此时他正承受着“寂剑式”的反噬之痛。 “念,念君!你赢了,恭喜你!”斗笠之中,女子柔声传来,此刻她再也支撑不住,斗笠脱落,一把倒入了少年怀中。 娇躯入怀,柔软的身躯让他一时之间无措。 念星晨此刻也已经支撑不住了!还未看清她的长相,我已经,已经....... 身子向后倒去,少年带着怀中的女子一把躺入了绵绵无尽的桃床之中! “走吧!远浪,我说了,这次你们赢了!”李若甫摸着自己的胡子笑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 “寂剑式是搏命式,用出那一招,足可见他已经输了!但是貌似先倒下却是你的师妹啊!但是刚才我已经说过了,你们赢了!若只是比试的话,算你们赢,但是若是决生死,小念刚才可是能要了那丫头的命!”李若甫笑道,“走吧!浩瀚气有用处了!” 第一卷 长安歌 第十五章 遇见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那个男人倒在了血泊之中,他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刀伤,其中腹部直接被贯穿,血与肉交织在一起,将他彻底掩埋。 “阳哥哥!” 男人听见了身旁的呼喊,留着唯一的一口气睁开了自己的双眼,血肉模糊的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小念,咳,看吧,即便是我,也逃不了一死!”男子的脸上染满了血,面容已经辨不清。 “阳哥哥,不要,不要死!” “有机会,离开,离开他们,拜托你了,拜托你,拜......”话还未完,男子两眼无光,离开了人世。 “啊!”一头的冷汗,念星晨惊呼着从床上弹起! 此刻,正是深夜,一旁照顾的小满依旧趴在床边睡去,眼旁却依稀可见泪痕。 摸着这个额头上的汗珠,念星晨眼里的光暗淡了几分,阳哥哥,我最后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他看着熟睡的小满,悄悄的走下了床,将这个小女孩轻轻抱起放到了床上,温柔地整理着她不常打理的头发。 小满越来越大了,将来若能够嫁的好人家,我也放心了。 想到这,念星晨想起来那个扑入自己怀中的女子,不免脸上一红,虽然经常和小满用用抱抱,那也是因为小满小自己不少,待她如妹妹一般, 但是那个女子不同,那是他的未婚妻吧,她的身子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如此虚弱? 想到这里,念星晨挪动了自己的脚步,走出了房门。 —————————————————————————————————————————————————————————————————— “醒了就好,大半夜的跑过来有什么事吗?”李若甫此时正披着一袭青衣,在桌案之前批阅着今天大臣的谏言,明皇几乎将大部分的政事交给了他。 “李相,我不知道我该不该问,关于今天那个女子,我......”念星晨没有说下去,或许有些事情,他不该问。 “嗯?你那未过门的妻子?”李若甫将墨笔放在笔架之上,饶有趣味地看着少年。 念星晨此刻脸再次涨红,支支吾吾,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李若甫摇摇头,苦笑着道:“这个你大可自己去问她!我做这件事可没有调查过这么多!” “自己去问?“ “此刻,花崎姑娘在你的院子里面!” “什么!”念星晨大吃一惊,我的院子里面。 李若甫端起茶杯小小品了一口,“对的,远浪给她输完浩瀚气后,我便将她留了下来,过几天不是有一个大灯会吗?你们两个增进增加感情,也是不错的。” “这......” “那姑娘平时以斗笠遮住自己面容,想必是有原因的。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自己去问吧!”李若甫笑容满面,宛如打趣的戏弄小孩一般。 “是,是!那我告退了!”念星晨拱了拱手便走出了房门。 李若甫脸色逐渐回归平静,望着门外也只是摇了摇头,“年轻时的情情爱爱可能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更加真切和痛吧!” “李相你要留下师妹?” “是的,过几天就是灯会,让他们两个在一起增进感情不好吗?” “念星晨不是号称剑魔吗?他们两个不就是您和家师交易的牺牲品吗?为什么?师妹她,她.......” “你错了,念星晨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不仅仅是他挥剑的干脆利落,他的那颗心也是热的,他可以比任何人更恨一个人,也可以比任何人更爱一个人,这才是完美的作品!” ———————————————————————————————————————————————————————————————————— 游荡在院外,此刻少年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坦白的说让他真正的去接受一个人不是很简单的事,试试吗? 脑子里面很是混乱,他微闭双眼,直接盘膝而坐,四周一片宁静,自己也静了下来。 次日清晨,小满一个巴掌将念星晨给抽醒,巴掌印红彤彤的印在了少年的脸上。 “醒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小满喘着大气,眼里带着怒意。 炽热之感由脸上传遍全身,少年眯眼一笑,“为了让你睡个好觉啊!” “你出事了,我怎么睡得好!”女孩眼里泪光闪闪,用不干净的衣袖准备擦拭时,念星晨抢先一步站起,抹了抹她的眼角。 “丫头,越大怎么越喜欢哭了。能不能乖点?” 小满哽咽着一把扑入了念星晨怀中,第几次了,少爷还要我为你流几次泪,你才能懂得照顾自己? “好了,好了,对了,那个女的在哪,那个和我一起回来的?” “花崎小姐吗?” “对,就是她,她在咱们院里那个房间里,带我去。” 小满一边挪动着脚步,一边嘀咕着,“真是的,自己才刚醒,还去想别人,少爷,这和平常的你不一样啊!你不会对一个不相识的人那么上心的。” 走着走着,来到门前,小满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撇过头看向此刻望着房内发呆的念星晨轻声道:“少奶奶?” “啊!是她,和我订了婚约的人!” 她就是和少爷订了婚姻的人,她就是少奶奶?她就是......此刻小满木讷地站在原地。 念星晨推开门,她才慢慢反应过来,连忙跟了上去。 当念星晨被李若甫带回来的时候,小满又哭了,看着昏倒的少爷,她的此刻心无比地疼,然后小满看见了另一个昏倒的人,懵懵懂懂年纪的她在看见那个女子之后呆住了,即便她已经昏倒,她还是在轻轻注视了一眼之后便停在了原地,太美了!那种令人窒息的美,即便是另一个女性也能感受到。 念星晨踏入房中,小满缓缓跟在身后,如果她真的是少奶奶的话,少爷以后指定眼睛离不开她了。 斗笠和竭缘都放在桌子上,收入鞘中的竭缘这一刻没有丝毫的杀气。 床上一个瘦弱的身影正安详地躺着,她就这样手放在胸前安静地躺着。 身形单薄无比,一袭红衣永远是如此夺目,瓜子般的脸上五官精致,唇上的那一抹红却是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突出,一头中短的乌黑秀发披在身后,手如玉笋一般纤细。 念星晨此刻站在床边,却也是呆了呆,原来她是这样的,斗笠之下的她,即便是躺着,那一副弱柳扶风之姿却是真的,她的身子真的不是很好! “小满,李相说了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吗?” 小满低着头说道:“你自己睡了几天都是不在意!李相说了,睡个三天左右就能醒了!” 少年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还有几天?” “不到一天!噗!”小满朝着念星晨吐了吐舌头,嘟着嘴走了出去。 第一卷 长安歌 第十六章 奴性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望着床上躺着的女子,回想着她在自己前面虚弱的身影,念星晨此刻的心里居然可是隐隐作痛。 她和自己一样,命运待她是如此不公,和以前倒在血泊中挣扎的自己一样。 “小满,你在这里看着她!”少年对着房外大声喊道。 “那你干嘛去!”房外,小女孩正赌气地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脸颊通红。 念星晨看着如冰封仙子一般的女子,却也是一笑,“你我却是如此相似,这会不会是李相让你我两人相见的原因呢?” 他取下自己身后背着的绝尘缓缓放在了竭缘傍边,当黑白鞘相遇,却没见血光。 这把剑,这把刀又何尝不是孤独的,魔剑,妖刀,在兵器中使人闻之丧胆,而又无人胆敢接近。 “找李相!去外面抓点药!”念星晨前脚踏出院子,随后声音慢慢传到小满耳中。 “少爷!好啊!就没有别的交代吗?”小满对着院外,小脚踹出将凳子踢翻在地! —————————————————————————————————————————————————————————————————————————— 青龙街某处药店。 “老店家!”念星晨一袭蓝衣,身后却并没有背着那把绝尘,倒是与这长安热闹的市井相融。 看店的是一个约六旬的白发老叟,他的眼已经被白眉掩盖,却不知他的眼神。 “这位,要点什么?” 冷若冰霜的脸上此刻却也露出一丝迟疑,“倘若人咳嗽而且身子虚弱无比,时而有力时而无力,这是何等症状?” 老叟勾着背,眉毛逐渐皱起,却也是摇摇头,“却是不知啊!可是伤风?可这时有时无却又不合症状啊!” 念星晨冰冷的脸上也出现愁色,“果然是难治之病吗?” 老叟见顾客露出愁颜,便是轻咳几声,“不如这样吧,我给您开一副本店最好的强身健体之药,或许无法根治其病,但或许会有好处!” “好!尽管开!”念星晨也是爽快答应。 老叟忙着抓药忙活起来,少年此刻也只能呆站在药柜之前看着老叟忙活。 “呵呵,不知客官可是有家世,为自家夫人来寻药啊!”老人皱巴巴的手开始包起药来。 “不是!是,是未过门之妻。” 老叟将药递到了念星晨手中,也是眉毛张开,笑道:“那就祝她早日康复吧!慢走!” 念星晨微微点点头,也是走出了药店。 长安有四大街,朱雀街直通皇宫,西街青龙街,东街白虎街皆是繁华之地,而玄武街则是入长安之路。 少年在街上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一眼就看中了它,那外围附带晶莹糖衣的冰糖葫芦,只从在西域吃到之后,自己似乎喜欢上了这个甜食。 掏了掏自己的口袋,李相给的似乎还有一些剩余,嘴角微微上扬,看来可以饱餐一顿了! 左手挽着药并且拿着一大把糖葫芦,嘴里还塞着一直,这东西也不是很贵嘛,回去给小满尝尝,对了还有那个女的,得给她留几个吧,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一股甘甜滋味席卷心田,带来了很久未尝到的美味,他的眼睛在这小小的美味之中也渐渐消融,眯成了一条缝。 如果每天都能吃到这个,倒也是不错啊! 走着走着,伴随着那一声吆喝,让他的眼睛慢慢瞪大,嘴角扬起的笑容这一刻也缓缓凝固,口中的糖葫芦一下子脱口摔在了地上,鲜红的糖衣被摔碎,逐渐滚向前方。 那一个个着白色背心,浑身散发臭味,脸上全身污渍,头发凌乱,有男有女,让人顿时厌恶之感,他们的手脚被缚上了漆黑的铁镣铐,镣铐一个连着一个,形成了无形的牢笼。 糖葫芦向前滚着,缓缓地落入那群被束缚之人的脚下,一时间,十多个饿狼般的眼神盯上了它。 他们十多个人就这样相互挤着,忘记了自己的束缚,将那个滚落的糖葫芦分食干净,丝毫不剩。 “干什么呢!” 啪!一声鞭响,不知道是抽到了十多个人中的那一个,他们宛如惊弓之鸟一般,一个个退回到了原处,一开始那恶狼般的眼光如今已经失神,宛如熄灭的火种一般,这个世界一下子暗淡了下来。 现在的他们除了本能已经一无所有。 “塞北人!二两银子一个!” “塞北人!二两银子一个!” 那个持鞭之人对着街上开始继续吆喝起来,那个让念星晨几乎想要呕吐的尖锐声音一直围绕着他。 噩梦,怎么长安里面又出现了奴隶贩子,大唐对塞北的战争看来又赢了! “小满.......”念星晨盯着那些双眼无神,如同家禽走兽一般的人,他想到了小满。 向自己的衣缝探了探,还有一点,能买一个吗?买了又怎样,放了他,他能活下去吗? 塞北在战败之后对大唐交出了自己的子民以谋求自保,可是它有想过那些人是如何过的吗?在大唐饱受异样眼色,饱受屈辱而死? 少年坚定了眼神,不管如何,我也要...... 就当他准备走过去的时候,突然身后一只手搭在了少年的肩膀之上拉住了他。 “小兄弟,你要去干什么?” 带着一丝轻柔的男声传至念星晨耳前。 他回过头,一个八尺的男子站在身后,足足比念星晨高了一个脑袋,他一袭紫色衣衫,手中拿着佩剑,腰间系着一枚白色狮子玉佩,身后长发被系于脑后,紫色的眼眸之中不知藏着什么,高挺的鼻梁,脸上毫无瑕疵,还挂着一丝笑容。 念星晨看着身后男子,又瞧了瞧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脸色一冷,“把手拿开!” “小兄弟是想救他们吧?我刚才在你后面观望了一阵子,我还是劝你放弃这个想法!”紫衣男子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我有钱!”念星晨回过头质问道。 “其实,我想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这些人已经与行尸走肉无异,束缚住他们的不是那黑色的镣铐,真正的塞北人英勇无比,这铁东西可无法奴役他们!” 紫衣男子轻声对着少年说道,紫色的眼眸不断地闪烁着。 “你的意思是......”少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本来就不是思考者,而是执行者。 “真正束缚住他们的根本不是镣铐,而是奴性!”紫衣男子眉头一皱,脸色一冷,却依旧低声说着。 “奴性。” “在被比自己强的人支配之后,一般只有两种做法,反抗!那种人会死,但是那样的人才是塞北的战士!而另一种人选择了顺从,而最后他们的奴性也会被不断的放大!”紫衣男子望着那些镣铐之人,“这种人是最可悲的,他们已经失去了人的尊严!”他的手慢慢握紧。 “这样吗。”念星晨微微低下头,他现在要怎么办? “所以,小兄弟,你现在还要救他们吗?你带回去的或许只是一副皮囊而已。” “我.......” 紫衣男子将脸慢慢靠近,邪魅一笑,指着念星晨的胸口缓缓说道:“你是那种人?是被奴役的人,还是反抗至死之人?” 第一卷 长安歌 第十七章 葫芦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我.......”此刻的少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看着紫衣男子邪魅的笑,他忽然感觉到了胸中的寒冷,为什么?我的身子在颤抖,我的手! 提着药和糖葫芦的手开始抖动起来,一发不可收拾!他望着眼前的紫衣人,脸色凝重,“你是谁?” 紫衣男子憋了一眼他,却也是摆摆手,“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如果你不喜欢的话,那就算了吧!” 他挂于腰间的白狮子玉佩晶莹透体,周围的光斑都折射在它的身上,一时间却是耀眼异常! 此人的身份定不简单! 念星晨的脸渐渐阴沉下来,紫衣人的话似乎戳到了少年内心的不为人知之处。 “好了,好了,小兄弟,别生气了!”紫衣男眼睛眯起来,微笑着说道。 少年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人似乎对自己有所了解的样子,还是善于洞察人心? “啊!啊!我走了,我说的话也别放在心上嘛!”紫衣男子拍了怕念星晨的肩膀,表情淡然,然后从他的身旁走了过去。 “你究竟是谁?”念星晨按耐不住,扭过头大声喝道。 这一声竟是连傍边的那个跋扈的奴隶贩子也吓得为之一颤! “唐人!”紫衣男头也不回,悠悠之声便已经入了念星晨之耳! “哟,这位爷好大的气魄啊,这塞北人要吗?二两一个?”那个奴隶贩子摆出一副让念星晨呕吐的嘴脸在一旁奉承着。 “滚!倘若再让我看见你,今天我定让你血溅长安!“念星晨咬着牙骂道。 淡红色的眼眸之中藏着一把无形之剑,它染过血,但是它绝不会在意再多染一条人命! 手里的鞭子应声落地,脸上又莫名流出止不住的冷汗!奴隶贩子的心被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面,马上就可以被眼前的这个人一把掏出! “滚!马上滚!” ———————————————————————————————————————————————————————— 相府。 念星晨带着药和糖葫芦,一路上竟也是一口也忍着没有吃,或许是那个紫衣男的话,也或许是看见了不愿看到的一幕。 少年前脚踏入院中哦那个,一眼就看见了院子里坐着的那个人! 乌黑秀气的中短发垂于身后,她瘦弱的身影此刻仍如风中残烛一般,稍有不慎,就会枯萎!那一袭红衣让她显得格外明艳。 她就那样托着腮呆呆地坐着院中的桌子前,侧脸上薄薄的嘴唇还略有一丝血色,脸却是如此苍白却又不失美丽,雪山中翩翩起舞的雪女也不过如此吧! 女子望着院里的那棵树发着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但又不知其心事! “小满!我回来了!”念星晨一入院子,就对着里屋喊了一声! “来了!”小满身上系着一个灰色的布衣,这是念星晨以前就穿过的衣服,现在拿来做了她做饭的围巾。 两人一人一声的叫喊倒是惊醒了发呆的女子,她微微侧过头,褐色的眼眸宛如琥珀一般让人怎么也挪不动眼睛。 如果她是一块残破的玉,那么我愿意永远将它带在身旁! 女子的目光投向了念星晨,而这是的少年却在望向小满的时候也看见了她。 淡红色的眼睛一路走来已经略带了一丝疲惫,但是望着女子的那副玉颜,当他看见她的眼睛,却犹如焕发新生一般,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看的人。 念星晨呆呆地站在了原地,他忘了自己手里的药,忘了带着的糖葫芦,忘了血泊之中挣扎的自己,忘了自己被诅咒的命运,这一刻,他希望永远烙印在他的内心深处,挥剑之时仍然不会心慈手软,将它藏自己的心里! 女子看着发呆的念星晨,却未忘记自己的身份,自己纤细的手放在胸口,慢慢站起,缓缓地鞠了一躬,柔声道:“念君!很高兴正式见到你!” 小满站在两个人的身后,脸上全都是刚才生火之时留下的黑尘!还有那一件灰色被当作围裙的布衣,她与这个世界是多么格格不入。 小女孩也是小脸一红,擦拭着自己脸色的灰尘,却手上沾上了湿润的东西,头也不回的跑回来里屋。 少年的眼睛捕捉到了这一幕,他连忙走过来将药塞在了女子手中,“药!给你买的,等我一下,花崎姑娘!” 女子盯着这散发莫名苦味的药,心中似暖阳一般,正准备道谢。 念星晨已经从她身边走过,他的心中现在想不了那么多,虽然女子的确惹人爱怜,但是小满却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小满!”念星晨跨入屋中,一股烟味就呛到了他的鼻子里,“咳咳!小满!” 这个时候,娇小的身影一个人躲在炉灶旁,脑袋低垂着,不断地抹着眼泪。 “小满!你怎么了?”念星晨好像扑过去了一样,眼睛瞪得大大,呼吸也急促起来。 他摸着小满的手,一边询问着,一边释放着体内的气,在身边形成了一道隔绝烟熏的保护罩。 “少爷,你会不会不要我!”小满抬起头,双眼已经微微发红,眼泪划过她脸上的那些灰尘,留下了一道道黑痕! “有少奶奶了,少爷会不会不再理会小满!”女孩梗咽着,在那一刻她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说什么呢!”念星晨拿起衣袖擦拭着小满的泪痕,“如果说我现在还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的话,那就是你了!” 少年突然笑了一下,“你看看,这个!”他把拿在手中的糖葫芦露了出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嘛!糖葫芦,可好吃了!”念星晨一边晃动着葫芦,一边说道:“小满,我向你保证!你是我最珍视的人!是我的家人!” “真,真的吗?”小满发红的眼睛里面透露了一丝怀疑。 “真的?这糖葫芦我都没有给花崎姑娘,第一个拿来给你了!来!” 少年将糖葫芦递过去,“哎!小姑娘真的长大了,以后能不能听话一点?” “谁让你把我叫出来又不理我,一直盯着人家少奶奶看!”小满一口咬下,嘴里发出满足的叫声。 “哎呀!也对,错在我!对了花崎姑娘什么时候醒的?”念星晨问道。 “你走了一会就醒了,而且我感觉她的身子真的很弱!起床都是我扶起来的!”小满一边咀嚼着一边说道。 “奥,哎,对了,别直接吞下去啊!里面有籽的,吐出来!” 小满吃着吃着便将其整个吞了下去,倒是吓坏了念星晨,自己都没有这么蠢过。 “啊!”小满瞪大了眼睛指着葫芦道:“还有果籽呢?” 她一边指着糖葫芦,一边打着念星晨,露出傻笑,真的像一个野丫头一样! 第一卷 长安歌 第十八章 金光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镇北将军府 “婴儿!婴儿!”门外一个中年妇人不断敲着门,声音也已经是相当的不耐烦! “娘!别说了!我不去!” 房内,林婴捂着自己的耳朵,一头散发披散在身后,无力的趴在桌子上,美艳不可方物是对她最好的形容! 那一袭蓝衣裙她自是相当不喜欢穿,她喜欢那种连衣的裙,再佩戴上一些轻甲,一柄剑,那些自是极好的! 母亲今天让她穿着这一身却不知原因,后来问起是想让自己去见人! “婴儿,你这么大人了!怎么不懂娘的苦心呢?” 原来,林婴的娘亲林氏见林婴也年纪不小了,是该谈一门婚事了,这长安之中,名门望族数不胜数,但是要能配得上这镇北将军李光州独女的却是少之又少啊! 不过,林氏心中也是已有相中的人,户部尚书杨谌之子足以配得上自己的女儿,这杨谌如今是皇上身边的一大红人!可是说地位也是仅次于李若甫的存在了!何况杨谌的亲妹妹还是如今的皇后! 林氏当然是暗里得以自己的眼光,若是自己女儿嫁了过去,以后自是荣华富贵不用愁了。 只是为人之母的她却还是没有想到林婴对此的抗拒居然如此之强烈。 “婴儿!娘这是为了你好,你嫁个好人家,娘安心过日子啊!”林氏敲着门带着哀求的语气说道。 我想要什么,您真的明白吗?林婴趴在桌子上看着自己穿着的这身裙子,自是不喜。 “你若想像你爹一样,那我得多提心吊胆!”杨氏敲打着门,对林婴倾诉着自己的心声,“婴儿!女子在乱世只能奔波流离,这种太平日子就应该好好找个人嫁了。” 房间里突然传来嘭的一声,杨氏心里一颤,不好,那丫头,“管家,叫人来,把门打开!” 杨氏此刻脸被气得通红,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贼丫头! “夫人,小姐她定是出府了!”老管家打开门见窗户打开,而人已不在屋内,好似早已习惯了一样。 看着丢在床上的蓝色裙子,杨氏坐到床上叹了一口气,“哎,这就是你的好女儿啊!李光州!” 林婴不喜白色,这是一种奔丧的颜色,当年爷爷归天之时,自己就是穿着一身白色在他的灵前苦了一天一夜! 她喜欢蓝色,无论是海,还是天都是蓝色的,可惜母亲扔掉了她喜欢的蓝色衣装,现在只好穿着白衣出来了。 按照大唐的礼法,未成家的姑娘在外是不能将头发披散的,所以林婴也只能将头发系起马尾。 一身白色的衣服,连穿戴的胸甲也是白色的,虽然不喜欢,但是逃出来总比窝在家中要好。 玄武街上,很多的商队都在络绎不绝地涌入长安,明皇的寿宴让长安的人口来了一次大爆炸! 当然除了那些为钱而来的,也有为搏命而来的。 在街旁的一处大石台了,人不断地向那边涌去。 “各位!在下不才,愿登上这墨台!”一个光头年轻和尚穿着一身灰色布衣,满脸笑容登上了那个全身漆黑,上面足以同时站上百人的圆形石台,引得街边无数人的围观。 “这谁啊?” “看这装扮,估计是少林的!“ “够狂啊!这墨台这几年没几个人站上去过!” 光头和尚面容黝黑,脸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光头在阳光下使整个人精神焕发! “我来!”一名着黑色轻甲留着渣滓胡的方脸中年男子脚下生风,腾跃上这石台。 “这位施主是?“ 黑甲男子拱了拱手正色道:“大唐长安城玄武街巡抚郎将周典军!” 小和尚挠了挠自己的小光头,苦笑着说:“施主说了这么多,我没记住啊!” “周典军!”黑甲男子厉声道。 “周将军!请指教!” 小和尚拍拍脑袋,双腿弯曲成马步状,双手合十,面色凝重。 “好说!”周典军双手成拳,一声爆喝就冲了过去。 “周将军可不简单啊!我听说实力已经逼近日冕了!” 台上看戏的老百姓们纷纷议论着。 “什么情况!”随着一声惊呼,底下切切私语的人们目光全部都投了过去。 那周典军的拳头已经轰在了小和尚的胸口,那和尚的马步却扎地稳如泰山一般! 什么!周典军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已经打到了他,可是为什么! “是金光体!少林的至高炼体心法!”台下突然有人见到小和尚胸口已经染上了金色的光,大惊道。 “将军的拳头倒是有几分劲,呵呵,但是我这金光体对于比自己境界低的人,就宛如铜墙铁壁一般!” 小和尚双手一下张开擒住了周典军轰在自己胸口的一双拳头,“啊!” “哇!”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那周典军被直接举了起来,只见小和尚双手擒着周典军的双手将他生生抬起,好一股神力! “这,这是什么啊?” “呵呵,施主,这是少林的大力金刚掌!”一旁挤入人群的白发老和尚笑呵呵地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 周典军在被抬起的那一刻,他的腿就已经麻木了,“我认输!” 伴随着他的一声大喊,双脚也是再次接触到了地面。 小和尚笑了笑,双手合十,“施主辛苦了!哈哈!下手可能有点重了!” “你是少林的?”周典军感觉到自己双腿的颤抖。 “嗯!少林弟子觉慧!”小和尚摸着小脑袋,双眼笑成了一条缝。 周典军也是点了点头,然后一瘸一拐的走了下去,如果是少林弟子的话,输了也不丢人! 这是当他走下台时,他看见了人群中那个披着白色袈裟的浓眉老和尚,正是刚才与众人道出“大力金刚掌”的老和尚! 老和尚看向他也是微微点了点头,便再理会于他。 周典军一边往人群之外走着,一边惊讶刚才的那个老人,自己不会认错的,浓眉白袈裟的老人是当今屈指可数踏入浩瀚的高手——金刚霹雳元灭大师! 难怪会在这里遇到少林弟子,原来已经入长安了。 “输的可真是窝囊啊!将军!”一旁一位男子突然在自己耳边低语了几句,让周典军脸色一变,回过头。 那男子左手拿剑,留着于唐人不同的长辨,傲海剑门——黑木,“台上的那位,我要挑战你!” 朗朗之声回荡在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周典军也是一愣,对了,傲海剑门,早已经到长安了! 第一卷 长安歌 第十九章 墨台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长安墨台,这是很多修行者的一个圣地,而让它如此出名的是被誉为“天下第一”的李大白。 当年,李大白在明皇坐下任殿前亲卫之时,在一日醉酒于此台之上扬言自己天下第一,随后引得长安各路高手前来应战,竞是无一人能胜得过李大白,他就这样一人一剑一酒壶在这台上战了七天七夜。 在这之后此台被明皇留了下来,取名墨台,在这之后墨台就成了众人比武切磋之处,但是却再也无人在台上扬言自己“天下第一”,也没有人坚持过七天七夜。 “傲,傲海剑门!”当所有看见黑木走上台之时都不由得吃惊。 东瀛武士那不同于唐国的发型让他们又是格外好辨认。 “这位是傲海剑门的朋友?”觉慧摊开一只手向黑木道。 “是!这少林当真有如此厉害?”黑木嘴角上扬,带着讽刺的笑。 “厉害不敢说,但是只怕傲海剑门还无法比肩!”小和尚轻笑着,好似开着一个玩笑一样! “那我就得罪了!”话音刚落,黑木就已经拔剑而出,狂奔着一剑就挥砍过来! 不好!觉慧大吃一惊,好快!他的眼里只有黑木不断移动的残影,却不见其人的位置! 来不及施展金光体了,那就,觉慧大声一喝,左手猛地向前挥去,“大力金刚掌!” 轰!自觉慧脚下就猛地卷起来一股金色风暴,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用手遮挡双眼! 一股金色气浪席卷而来,黑木咧嘴一笑,将剑向前方划去,“惊涛!” 一股股气汇聚在剑尖,气浪的波纹就好似海的波涛一般,不断的汇聚着好像一层层波涛一样,这便是傲海剑意! 嘶,剑光大放,黑木此刻脸色一脸自信,白色的气猛烈无比,随着剑刺向觉慧,惊涛之气宛如脱缰之马一般在剑尖狂涌! 轰!金光对碰剑刃,一圈圈气浪反震,两人分别爆退了四五步。 觉慧直觉胸口静脉微微一震,低头一看,胸口的衣服竟然已经被剑划破了几道口子。 “少林的大力金刚掌也不过如此!”黑木拿起剑指着觉慧道。 “那你便瞧瞧这个!金光体!”觉慧闷哼一声,全身宛如被黄金包裹一般,散发着无穷无尽的金光! “啊!”觉慧似乎被黑木激怒了一样,他的眉毛已经皱起了,向黑木扑去,他们这等名门弟子对于师门一向恭敬,有怎么会由得他人侮辱! “来得好!淹月!”一道寒光在剑身游走着,剑身上映射出黑木那股狰狞,而且癫狂的笑容! 剑身开始被蓝色的气层层包裹,黑木手握剑把,一挥一砍,觉慧身着金光!一拳一拳轰杀过去! 金光覆盖下的慧觉此刻宛如铜墙铁壁一般,那黑木一剑已经砍到了他的胳膊之上,却是毫发无损! 两人就这样,一剑两拳斗了五十余个回合! 黑木一步爆退,大口喘着气,刚才自己的傲海剑意竟然不曾伤他分毫! 见到此状,觉慧也是得到一丝喘息,“你刚才说的话,我奉还给你!傲海剑意!也不过尔尔!” 好家伙,那道金光竟然如此坚固! “哼!那可未必!”黑木此刻双手握住了剑,“今天便让你看看我傲海剑意能不能将你打废!” 觉慧突然咽了一口口水,他感觉黑木给他的感觉变了,刚才的他或许只是一个对手,而现在他的眼神告诉自己他想要了自己的命! “以死搏生!” 嘭!黑木一步跨出,眼里杀意大方! “不好!”台下的白袍袈裟元灭突然睁大了眼睛! 我傲海剑门欲练至大成,那就把你们的性命放在剑放上!老夫的剑意每一式都要将生死置之度外! “啊!”黑木一跃而起,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 慧觉眼神慌乱,连锁定位置也做不到! 咆哮!咆哮!海!黑木突然出现在慧觉面前,他双手握剑,一股庞大的压力让慧觉难以喘过气。 “噗!”剑一挥下,慧觉拼尽全力去抵挡,但是对方的力量好像无穷无尽,一点点增长着!体内经脉气血感觉被疯狂震击,嘴里一口鲜血喷出。 “停!他认输!”台下,元灭终于忍不住,那可是他的弟子啊! 黑木瞥了元灭一眼,咧嘴一笑,心一狠,将剑撤了回来。 觉慧一下子就倒在了墨台之上,金光也缓缓退散,上半身的衣服也已经被震碎了! “觉慧!”元灭一个闪身就来到了躺在台上的小和尚身边,面露担忧之色! 周围的人群也都被傲海剑门那可怕的气势吓得说不出话来! “少林?也不过如此吧!号称大唐第一修行门派,笑话!”黑木的嘴角此时也已经露出了血,反噬之痛也是让他此刻差一点筋脉破碎,还好刚才缓过来,只怕再多撑一会,这会儿自己会于这个和尚一起倒地! “此话何意,你想和老夫比试比试吗?”元灭查看了无性命之忧的觉慧之后,却又听见如此狂妄自大的话语,自然不可忍! “老东西!仗着自己多活这么长时间来压我?你们大唐就是这样的?真是让我作呕!”黑木冷冷一笑,不屑一顾。 “你......”元灭哑口无言,若与这少年开大,传出去只把名声不保。 “这东瀛人好大的口气啊!” “如此目中无人,它东瀛说到底也是一个海国!” “傲海剑门?让他们和李大白比比啊!” 黑木见到台下群情激愤,却也是一笑。“有谁不服,大可上来一试!你们大唐这些修行门派除了有那些老家伙撑腰,还有什么?” “好一个傲海剑门!我来试试!” 爽朗声自人群之后传来,一个白衣女子脚下生风,几步便上了墨台! 秀美的面容却不知道迷住了多少在此观看的人。 美!美的没有一点烟火气。 正是林婴,她持着剑游荡在街上,听说有人登了墨台之后便也凑过来看了看热闹,没想到中途杀出了一个黑木,如此目中无人,侮辱我大唐?好!今天本小姐就让你瞧瞧,我大唐女子的威风! 台上的林婴英气逼人,竞是让黑木也愣了愣神。 “这姑娘谁啊?” “还能是谁,镇北将军李光州的独女,林婴!” “为啥姓林啊,不应该叫李婴吗?” “人家的家事,我怎么知道?” “这小姑娘家能行吗?” “朋友第一次来长安吧!这林婴是师从郭奉仪,又得李光州真传,号称弓剑双绝,这天下,可谓第一奇女子了!而且貌比天仙,不知道何人能配得上这等女子哦!” “我可不想和女人打!”黑木嘲讽着说道。 “哦?那你想和这位元灭大师打吗?这位浩瀚境的强者?怕是你家门主来了也得给几分面子?”林婴捂住自己的小嘴轻笑道。 “你!” “还有,这里是墨台!墨台的规矩可没有什么辈分之分!在唐国,你就得守唐国的规矩!现在想和我打还是和这位老爷爷打呢?”林婴憋着头饶有趣味地盯着黑木笑道。 黑木手心流出一丝汗,浩瀚境?那自己不是找死吗?“咳咳,既然如此,老东西你就带着你徒弟下去养伤吧!” 林婴走到元灭大师面前道:“大师,你先带你徒弟下去养伤吧!这里交给我吧!” “丫头,你小心点!”元灭看着自己的徒弟,心里也是一颤,随口叮嘱了几句便背着觉慧下了场。 “这样吧,我让你一招!算我对你这个将军之女的敬意好了!”黑木摸着自己的剑讥笑道。 第一卷 长安歌 第二十章 林婴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日暮云烟起,银剑英秀扬! 墨台上的白衣女子浑身散发着的英气让台上之人目不敢逼视,天下竟有这等女子! “大可不必,我说了,这里是大唐!你在唐国就得守规矩,来吧!”林婴小脸微微扬起,将剑举于自己的眉间! 嘶!银剑出鞘,林婴自是不会与黑木客气,刚才在台下自己也看到了,他也没有对觉慧留一点时间。 黑木屏息,调整体内静脉流通,也是持剑而上! 嗡!嗡!台上两道银光闪烁,剑与剑的交锋! “淹月!”黑木咬紧牙关,准备速战速决,托太久只怕自己的身体会受不了。 剑身被蓝色的气包裹朝着林婴便砍了过去。 林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前脚一停,后脚向后出力,让出一大片空当。 “什么!”黑木一剑砍了个空,心里自是恼火,“为何躲躲闪闪!” 林婴瞪大了她黑溜溜的大眼睛,“你也没说不能躲啊?” “你!” 黑木胸中一股子怨气,这丫头三番五次让我难堪,好! “惊涛!” 轰!他手中的剑寒光大方,惊涛之气聚集在剑尖之上,一剑下去即可夺人性命! 俏脸上露出正色,林婴这个时候也不能怠慢了,这招应该是大范围杀伤。 “披肝沥胆,剑舞银花!” 林婴一声娇喝,脚步随着剑舞动起来,一步踏出,剑随着挥动着,一步接着一步,剑气纵横在四周,宛如一朵朵绽放的花朵一般。 剑舞可惊鸿,人舞似娇花! 眼里寒光大盛,林婴挥剑而出,连对面的黑木都有点始料未及。 “这就是我大唐之威,如何啊!”林婴持剑带着剑身上附着的一朵朵银花,锐不可当! 嘭!“啊!”黑木一声惊呼,自己的剑还没碰到林婴的时候,她剑上的银花已经炸开,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直接将他震开了。 “咳!”随着一阵退步,他终于稳住了自己的脚跟,捂住胸口,气的远行先慢下来,不然随时可能爆体而亡! 嗡!一道寒光突然照在了他难堪的脸上,林婴宛如一个武神一般拿着剑指着黑木,秀美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你输了!” 此刻,黑木的脸色铁青无比,没想到自己竟然输给了一个女子,不,不,如果自己是全盛状态的话一定不会输的! 他用那不甘的眼神看着林婴,狠狠地咬着牙。 “不甘心吗?你似乎只有日冕初境的修为,而我比你多了两个境界,本小姐可是已经踏入的破境的人!”林婴突然脸色冷了下来,以冷淡的语气对着黑木。 什么!日冕破境?怎么可能?这个女的有日冕破境的实力?自己自小就被誉为天才,在傲海剑门也是属于佼佼者,自己二十五岁破了日冕,这个丫头好像也不过十七八。 “破境啊!” “当真是破境吗?” “大唐第一奇女子啊!” 台下听见之后引得是一阵欢呼,有人甚至下面开始讽刺起黑木来。 “按照我大唐规矩,输者自行离场!”林婴摊开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却也迷倒了台下不知多少人。 黑木捂着自己的胸口,在遭受到先天上被碾压之后,他现在似乎已经哑口无言,一点话也说不出口。 又是女的,又是女的,自己输过一次了,输给了拿着竭缘的小师妹,现在又输给了一个女的,真是....... 林婴将剑收入鞘中,轻轻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高兴地跳了起来,这个时候的她站在墨台上笑的很自然,这才是她希望的生活吧!自由自在,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唐人。 “输的可真是狼狈!”刚刚感受到黑木的气之后,远浪就找了过来。 “哼!等着吧,总有一天,我要比你们任何人都强,傲海剑门我也不会放在眼里!” 远浪突然正色起来,“以前也有这样的人,不过现在他已经销声匿迹了!” 黑木甩了甩手不再理会远浪,“别给我将一些大道理!有本事去把台上那个女的打下来!” “不必了,她已经走了!”远浪撇过头看向墨台之上,已经空无一人。 看见黑木消失在人群之中,远浪那被长发遮住了半边脸的面容也是露出一笑,“长安城藏龙卧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师傅都赢不了李大白,就说明了傲海剑门与大唐还有差距!” ————————————————————————————————————————————— 相府 小满在里屋里忙碌了不少时间,终于弄出了几盘看的过的饭菜。 念星晨则是一个人坐在里屋的床上调息起来,“倘若有一天,你踏入浩瀚,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高先志的话时不时回荡在他的耳中,自己要活下去就必须聚浩瀚,可是自己活下去的欲望真的有那么强烈吗? 为了小满,为了帮李相,还有什么,没有了,自己活下去只有这两个简简单单而已。 “少爷,少爷!”小满擦干了自己的小脸戳着念星晨的脸轻声问着。 “怎么了?”念星晨睁开眼问道。 “去叫少奶奶吃饭了,她好像又进去了。” “我去?”念星晨指着自己愣了愣。 小满一把拉着他,准备将他拽起,笑道:“不然让我去啊?谁要娶她啊?真是的!” “嗷嗷!”念星晨点了点头明白了小满的意思。 “花崎姑娘,开饭了!”念星晨敲着房门问道。 “嗯!”门内,轻柔的声音传出,红衣姑娘也慢慢走出了房门。 两个人的眼睛又再次碰到了一起,为什么,自己看着她却不想挪开呢? “花,花崎姑娘,走吧!” “嗯!多谢念君了!”女子将手放在胸口想要行个礼以表感谢。 在等她准备鞠躬之时,念星晨一只手托住了她的头,他也是小脸微红,“那个,大礼就不必了!” 小满的手艺却是一般般,一般只会做做粗馒头的她,在买了那么多食材之后却也是花了不少气力才做出了几道看得过去的菜肴。 不过这并不影响小念大人的食欲,有菜有米,这已经足够让他饱餐一顿了,全然不顾身边坐的是两个女性。 他狼吞虎咽,一口塞完接着塞另一口,小满已经见怪不怪了,丑相也丑习惯了,也没当一回事儿。 红衣女子吃的很文雅,细嚼慢咽,丝毫不受傍边的影响,与念星晨俨然一副对比之相。 少爷也是的,我一个人也就罢了,现在对面还有少奶奶一点也不收敛。 小满偷偷拿着筷子戳了一下念星晨。 那个嘴边沾满了米粒的他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小满,“怎么了?” 小满的眼神往女子那边瞟了瞟,然后慢慢低下了头。 “嗷!花崎姑娘,这个给你!”念星晨露出笑容夹了一大筷子的菜递到了女子的碗里。 第一卷 长安歌 第二十一章 花崎若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啊!这么多!小满突然嘴里的饭要喷出来了,那个碗快被塞满了吧。 女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细嚼慢咽的还真是将碗里的全部吃完了。 “我吃饱了,谢谢念君!”她微微点了点头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后面只剩下念星晨一股劲的咀嚼还有小满在一旁偷笑。 “你笑什么?” “少爷,少奶奶一定被你喂饱了,哈哈哈!”小满再也忍不住一口米饭喷到了念星晨的脸上。 “什么?” “哈哈哈哈!” 饭毕,小满负责收拾桌子上的残局,念星晨又一个人打坐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在入境迈出一步如此艰难。 “少爷,我要睡了。”小满揉着自己朦朦胧胧的双眼,身子已经摇摇摆摆的,哈欠也打了几个了。 “嗯!”念星晨走出里屋关好了房门,来到了庭院之中,红衣女房子里的灯还亮着。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很想去了解这个东瀛女子一样,是因为她和自己如此相似吗? 正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红衣女的房门自己打开了,“念君有什么想对花崎说的,请进来说吧!” 红衣女子跪在床上,背对着少年,一头中短发垂在脑后,那一袭红衣在灯火的映衬下宛如镶上了金边,她就这样跪在床上,苍白的脸望着房顶,在祈祷着,琥珀色的眼睛显得无神。 “那个,你为什么要跪着?” “嗯?这个是对未来的祈祷。”女子脆生生的声音回荡在房内。 “你知道我的名字?”念星晨挠挠头问道。 “绝尘剑主,念星晨,即便在东瀛,不少修行者依旧有所耳闻。更何况是我。”女子缓缓转过头。 “念君,你坐吧。”她指了指自己的床边,小脸微微低下。 “嗷。”他的脸突然滚烫起来,走到了女子身边,小心翼翼地坐下来,“为什么你说话要带君呢?” 女子顿了顿,“因为对尊敬的人,就要带君啊。” “哈哈,那你大可不必了,你以后就叫我念星晨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花崎吗?”他苦笑着,手脚不知所措,一顿瞎比划。 “既然你这么要求,我知道了,我的名字,我叫花崎若。”女子跪在床上微微点点头。 “花崎若......” “名字是我自己起的,因为没有人给我取名字。“若”字取自你们大唐的很多典籍之中”花崎若低着头说道。 “为什么?” 花崎若听到念星晨的追问,脑袋抬了起来,眼睛眨了眨,“从来没有人会问我这个问题。念星晨你是第一个。你真的想知道吗?” “我,我想知道!”他两个手指在中间打仗,心也是嘣嘣直跳。 “我的话,或许就不应该诞生在这个世上,我的父母都是东瀛国的政客。我的出生只是一个意外。”花崎若眼眉低垂,眼里是无尽的失望,“两个家族为了缓和已经到了刀剑相向的关系进行了联姻,一场利益的婚姻。” 她的脸本就是苍白而少有血色,稍有血色的嘴唇此刻也是微微颤抖,“呵呵,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诞生的,若我是个男儿也许父亲会有心思培养我,可惜我偏偏是个女儿身。在那种本就是死敌的家庭之中根本就没有感情。” 花崎若的眼睛里露出恐惧之色,好像跌入了冰窟窿一样,浑身散发着寒气,“那种日子,没有任何人管,没有人照顾,没有人可怜,深不见底的深渊,我这体质又怎么会是天生的呢?咳咳。” 她突然捂住了胸口,呕吐,恶心,眼睛已经红肿起来。 念星晨见状,一只手便伏在了她的背上,“药,你吃了没?” 花崎若却只是苦笑着摇着头,她将那冰凉纤细的手搭在了念星晨的手上,一股寒冷让少年脸色大变,好重的寒气! “不必了,大夫说了,我命数已被老天爷收了一般,怕是活不过三十,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了。” 念星晨收回伏在背上的手,花崎若搭在自己手上的那块冰凉,让他的心被搅动了。 “是病的话,就一定有医治的办法。”说这句话的时候,念星晨不知道考虑的自己没有,他的身体随时面临着奔溃的风险。 “我也曾经不信我这命,直到现在我也不信,但是只有这病,我却别无他法,念星晨,我会拖累你。”花崎若的手收回,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少年的脸庞。 “我......”这时,念星晨也一个字也说不出,自己也是这样,她和自己都是被抛弃的人,却又如此巧合安排两人见面,多么讽刺啊!两个人互相取暖,对抗无情的命运。 望着花崎若苍白的脸,或许,我们两个真的同病相怜,“哎,花崎,过两天有一个灯会,我带你去吧?” 念星晨在这样压抑的场面下挤出了笑容。 花崎若呆住了,随即也是陪着笑了一下,这是念星晨第一次看见她笑,她的表情有点僵硬,但是笑容出现在这等毫无瑕疵的脸上,却也是雪中的一朵梅花,眼中只有她! “嗯!谢谢你。念星晨。”花崎若苍白的脸上突然有了些许的温度,这是来自念星晨心的温度。 ———————————————————————————————————————————— 镇北将军府。 “你看看你像什么话,跑去打擂台,这是你该做的吗?”林氏在大厅内训斥着跪在地上的林婴。 “娘!那个东瀛人太嚣张了,我出手教训一下怎么了?” 林氏的脸都气红了,“我今天和你说的什么?带你去见杨大人,你倒好又悄悄给我溜出去。还像话吗?” 林婴将系着自己长发的白丝带解开,一缕缕乌黑的秀发飘散在空中,她松了一口气,“哎,舒服了!” “你,你像什么话,给我系起来!”林氏从林婴的手中拿过丝带,绕道她的身后。 “娘,我不喜欢这样!” “你不喜欢,不喜欢也系着,等你嫁人了随你怎样!”林氏挽起林婴的长发。 林婴突然起身,她的小脸微红,“不要!为什么要嫁了才行!这是我的头发又不是别人的!” “你,你这丫头,你爷爷走后,你是越来越我行我素了!”林氏看着挣脱的女儿,面露不喜。 “别提爷爷,要是他老人家在一定不会反对我打擂的!”林婴喘着气,显然心里也不舒服。 “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已经开始和我顶嘴了?好!管家,把小姐请回去,给我看好了!两日之后的灯会,你也别去了!”林氏一下子坐在椅子上,眼里全是这个不听话的闺女。 “哼!关就关,我早习惯了!”林婴也不回头,直接从大厅之中走了出去,倒是一副洒脱潇洒之姿。 “这丫头,今后怎么嫁得出去啊?” “夫人,小姐可是被誉为大唐第一奇女子,这好多人都配不上她呢!”一旁的女仆笑着安慰道。 “第一奇女子?她就知道气我!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林氏训斥道,反而更加气愤,对着厅外大呼道:“给我看紧了,别放她出去撒野!” 第一卷 长安歌 第二十二章 灯会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长安灯会,这是一年一度的大型活动,通常举办的时间在皇帝寿宴的前三天,这几天里家家高挂灯笼,大街小巷基本上都是人流,这一切都是为了庆祝大唐皇帝的寿辰,同样的也是百姓们的一次狂欢,所有店铺统统都会降价,甚至出现免费的情况,外面跑商的人也会回到这个繁华都市做商。 平时的长安已经是人口最多的城,而到了灯会这几天可能会迅速膨胀一倍,热闹多了,犯罪率也会上升,这几天也是城内巡抚郎将最幸苦的时候。 那夜,长安这颗大陆的心脏被“点亮”了,那夜,十里的长街灯火辉煌,各式的花灯悬挂在街上,这街市如同白昼一般,集市上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镇北将军府,许多仆人在这一天也被休了假去街市上潇洒一番,而林婴的房屋却被十多人仆人前后包围。 女子玉手托腮,她盯着外面那吵的沸沸扬扬的街市,心里自是痒痒的,但是看看外面那些看门的人,“哎!” 她无力的趴在窗前,好想出去啊! 突然她身子动了动,系起了自己披散的长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不管了,跑了再说!” 一个白影从窗户里跃出,一下子被守在外面的护卫逮了个正着。 “小姐!您这是干什么?”一个护卫看着一袭白衣的林婴跳窗而出惊呼道。 “嘿嘿,你给我躺下吧!”林婴拿着剑鞘毫不留情一把就拍到了他的脸上,那人一碰即倒。 “待本小姐出去玩玩再回来!” “小姐跑了!”林婴的动静让守在门外的护卫不得不开门验看,一下子就发现了窗外的她。 “不好!”林婴刚想笑现在也只能憋住了,凝神一跃便出了院子。 —————————————————————————————————————————— 今夜,相府的很多人也都出去了,青衣宰相李若甫带着念星晨等人在青龙街上闲逛着。 其实即便身为宰相,很多人也是只闻其人,而不知其相,以致于上街也很是方便。 众人皆是一身便装出行,一点武器也没有带在身上。 “少爷,今年的灯好像比前年的要大耶!”小满穿着一身唐人的便服,眼里盯着头上的花灯说道。 “你去年来过?”念星晨问道。 “没,去年在屋顶上看的!”小满咧着嘴笑道。 李若甫身边跟着一身红衣的花崎若,“丫头,这长安盛景如何啊?” “都说长安繁华,一世难言尽,却是不假。”花崎若的眼里也满是天上挂着的那一个个花灯。 负手前行的李若甫突然眼神变了变,“小念,你带着她们去看看吧,我先走了!” 说完李若甫挥挥袖子便消失在了人流中。 “咳咳,李相去那了?”花崎若捂住胸口轻咳道。 “谁知道呢?少奶奶,你别管他,他的事情可不是咱们管的,跟着少爷就行了!”小满憨笑道。 花崎若弱弱地望向念星晨问道:“少奶奶是什么?” 念星晨也是跟着陪笑,“少奶奶就是,额,那个......” 花崎若那双眼睛一直盯着他,倒是让他难以出口。 小满捂住嘴把在下面偷偷笑着,然后挽着花崎若的手,“少奶奶就是陪伴少爷一辈子的人啊!姐姐不知道吗?” “我......”花崎若纤细的手指向自己然后看向了少年,两人此刻相望,那晚的话让两个人拉近的距离,但是这是两人的表情却又如此的无奈。 “小满,去买几个冰糖葫芦来吧,我和花崎姐姐在长安河那边等你。”念星晨摸着小满的头轻声道。 “好!”小满接过银两,眼里发光,连忙点点头,“等着我!” 小女孩开心的跑了起来,她是爱热闹的。 “就这样让她去,你放心吗?”花崎若问道,苍白的脸上挂上一丝担忧。 “小满是在长安长大的,有的地方她很熟的,我也是在长安长大的,她不见了,我找起来也不麻烦。”念星晨望着远去的小女孩说道。 “念君,不,念星晨,看得出来,小满很在意你。”花崎若柔声说道。 念星晨伸了一个懒腰,“是啊!我也很在意她!走,带你去长安河看看?” “长安河?” “流进城里的护城河,现在应该不少人在放河灯了,很热闹的。”念星晨不知道怎么的一把拉起了花崎若冰冷纤细的小手,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带她走了好几步了。 而被拉着手的花崎若和布娃娃一样,乖巧,任由他拉着也没有一点反抗,“怎么了?” “没什么!”走在前面的他不敢回头,脸上那种炽热感,向来少有,“走,带你去!” ———————————————————————————————————— 一场茶楼之中,最角落之中。 李若甫和一个白衣男子对坐品着茶,白衣男子仪表堂堂,手里拿着折扇,宛如一个秀气的书生一般。 “蜀地的竹叶青的确是一绝,那股淡淡地苦涩,入了我的口中却迟迟不散好茶!”李若甫拿着茶杯,一副悠悠然的样子。 “呵,蜀地之中,就数这算得上名茶了!”白衣男子轻笑道。 “殿下的意图其实我明白,也能够理解。“ “噢!”白衣男子摊开扇子,上面是一片白茫什么也没有留下,“相爷答应了?” 李若甫闻了闻杯中的茶香,“倘若让我在诸王之中选择储君,那就是你了!殿下!可我毕竟不是陛下啊!” “皇叔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明皇了,若是以前,我定不会去争,他必定传位于我,可现在却说不定了!”白衣男额头上露出皱纹。 “我只求李相保我一时!让我这王位坐的安稳就行!蜀地已经尽在我掌握之中,皇叔一旦西去,我就可带兵入长安!” “嗯,可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李若甫盯着杯子实际上却一直注意着对面的人。 “您可以安坐宰相之位,而且您说过,诸王之中我最合适,另外,两车黄金我定会在寿宴结束后奉上!”白衣男子拱手说道。 “哈哈哈,殿下好气魄,想当年陛下也是这么坐上这个位置的,不冲你这黄金,若是大唐能永保兴盛倒也是一步不错的棋,这步我跟了!”李若甫一饮而尽,口中苦涩溢于言表。 做人就是在不断的买卖交易,赚取利益。 “李相,你答应了!”白衣男面露喜色。 李若甫点点头,却面色凝重道:“其实你真正关注的不应该是那些诸王,他们大多只是平庸之辈,你真正要担心的是北方!” “北方?” “安定国,李光州,郭奉仪!” 白衣男子突然也沉下脸,“他们都是统军一方的将军!” “而且是独揽大权!这几个人才是最危险的!”李若甫缓缓起身,移步准备离开。 “李相,那封子清呢?” 李若甫衣袖一挥,“他出不去长安了!江南已经是散沙了!” 第一卷 长安歌 第二十三章 天妒红颜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哇,这灯会够气派的,咱这趟可是赚着了,不光能完成掌门的交代,还能赏赏花灯!”可立憨笑着抬头看着各式的花灯。 “就你话多!能不能淡定一点?”可道虽然嘴上讽刺着可立,眼里却也是挂在上面的花灯。 两个打扮的普普通通的道士就这样被人流带动着,目不暇接地看着长安街上的种种盛况。 飘渺门今晚也算入了长安。 长安河,是经由护城河流进长安的一条河流,平时不少人家捣衣就是在这条河旁。 而在今天这个灯会上,它成为了载着河灯远去的运河。 河水流淌的很缓慢,它载着一盏盏点着蜡烛的河灯,红色的烛光映照着碧水,带着它们流向城外,流向未知,宛如通向天上银河的一道天河,那一个个河灯是今夜永不熄灭的明灯。 河旁的人也很多,大多数是成群结队一家人来到这里,他们小心翼翼地捧着河灯,漂走,远去,祭奠着逝去的亲人,带走了以前的丧气,许下带来祥和安宁的愿望。 念星晨握着花崎若的手站在外围看着河边发生的一切,他盯着河灯,眼里是它的烛光。 “在我们唐人眼里,放河灯是一种寄托情感的方式,无论是祭奠亲人,还是为远在边外的将士祈祷,还是为自己祈福,都可以。”念星晨拽着花崎若的小手柔声说道。 他的嗓子里藏着一丝悲伤,说出祭奠之时,明显有点犹豫和难过。 “念星晨,你要放吗?我陪你。”花崎若似乎看出了什么,轻轻问道。 “以前我娘常常带着我来这里,那个时候我也只是远远在她身后看着。” “放一个吧,既然现在来了,就放一个吧。”花崎若突然捏了捏他的手,苍白脸笑了笑。 两人从店家手中拿了两盏花灯,“这个要怎么用?”花崎若木讷地看着手里的河灯,苦笑着看着念星晨。 “很简单的,你看,用笔在上面写就行了,写什么都可以。”念星晨捧起花灯拿着笔就写起来。 花崎若拿起笔却又顿了顿,她的眼睛微微瞥向了少年,愿念小青一路走好。 她抿着嘴低下头,却又不知道写些什么,“那个,念小青是念君你的母亲吗?” “嗯,我的母亲,当年她带我来这放灯,现在我为她放灯!”念星晨放下笔望着花崎若,“写完了吗?” “没,没。”花崎若的笔还停在面罩上不知道如何下笔,愿,愿,愿傲海剑门经久不衰。 “哈哈,你写的还挺特别的,花崎。”念星晨看着女子迟迟不肯下笔,脸已经凑了过来。 两人的呼吸声可以在彼此的耳中出现,花崎若小脸一红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写,就这样吧!” “算了,走带你去吧!”念星晨带着花崎若挤入了放河灯的人群之中。 “把它下去,就会自己漂走了。其实很简单的。”念星晨在河边蹲下,将河灯轻轻放在河水,手微微用力推了推,河灯就脱手随着河流漂去,娘,孩儿长大了,可惜你却看不见了。 花崎若放出河灯之后,蹲在河旁盯着河灯远去,“咳咳,咳咳,咳咳!” 河边的一阵风吹来让女子的胸口突然一闷,这个人好像要坠入河里一样。 念星晨一把将她扶起,“看来河边的风是大了点,走吧,我扶你出去。” “咳咳。”在念星晨搀扶下的花崎若捂住自己的胸口,脸色苍白连唯一有点血色的嘴唇也已经逐渐发白。 “我使不出力气来,念君。”花崎若的脚步逐渐慢下来,一把倒在了念星晨的怀中。 散发着独特香气的娇躯入怀,但是此刻的念星晨更多的是焦急。 “花崎!” 管不了这么多了,念星晨一把将她抱,不过抱的方式却是相当奇怪,他抱着花崎若的双腿,将她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背后,就像扛沙包一样。 “我马上送你回去!” “少爷!”拉着冰糖葫芦的小满刚来到河边就见到了这样的情景。 “快,她好像受了风,现在身子虚弱的紧,回去煎药,小满!”念星晨一边抱着花崎若,一边拍了拍小满的脑袋。 “好,好!”小满跟在念星晨后面,两人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 “念,念星晨,我好像快不行了。”花崎若在他的背后说道。 “胡说什么呢,回去了就给煎药!”念星晨没想到花崎若会这么轻,这得和十二岁的小满差不多了。 花崎若的眼睛微闭,“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李若甫在意的其实是竭缘而已,我说到底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花崎若!你振作一点!他不在乎,难道就没有人在乎吗?你的师兄弟,还有我都不希望你死!” “那还真是幸运啊,你不希望我死的话,我很开心。” “少奶奶,你少说点话,先调息一下自己,调息,调息!”小满在后面急地跳脚地看着花崎若。 “念星晨!”一个女声出现在耳边,一个白衣女子扎着长发,依靠在墙边在前面等着他。 少年的大脑飞快回忆着,那个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个拉弓的女子,林婴? 他突然停下来,刚才急切的脸上顿时冷若冰霜,“闪开!” 这是林婴也发现了念星晨抱着的女子,她伸出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哟!怀中有个美娘子,这么着急?” “少爷!少奶奶晕了!”小满在后面大喊道。 “听见没,我叫你让开!”他此刻也是无法冷静了,怒意爆生,大声吼着。 “哎,哎,别!”林婴摆摆手,苦笑着说道,“啊,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你是李若甫手下的吧,今天碰到你算你小子好运了,回去告诉你们相爷,封子清和李晔见过面了,大概会在寿宴那天对他出手!” “什么?天行院院长李晔?”念星晨逐渐归于平静,一边问着,一边回头看看花崎若。 “好了,消息我带到了,走了!”林婴并没有再透露什么,而是潇洒地从念星晨身旁走过,她偷瞄了一眼背后的花崎若,却也是惊于她的面容,这等美貌却又如此憔悴的可怕。 随后有摸了摸小满的头,“你小丫鬟还挺可爱的,再会吧,嘻嘻。”她突然回头笑了笑,随后拿着剑消失在身后。 “少爷,李相那边怎么说?”小满问道。 念星晨拔腿跑起来,“那边我等会去说,现在当务之急是花崎若,她不能有事!” 林婴,她是怎么知道的。 第一卷 长安歌 第二十四章 囚心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今夜原本是一个可以让念星晨忘记伤痕的一个夜晚,可是看着床上躺着的花崎若,脸也是绷得紧紧的。 “小满,去煎药!”念星晨扶起花崎若,将双手敷在她的背上,一股真气自体内流出掌中灌入花崎若的体力。 看来她的修为也是初境了,灌入体内的真气居然没有收到什么阻碍。 在一旁对着炉灶拿着蒲扇扇着,一边眼睛时不时望向床上。 只是隐隐感觉自己的气不断注入之时,自己的身子居然也是失了劲一般,脸上凝结出一颗颗汗珠。 他的脸开始抽搐起来,身上也冒着寒气,手上更是结出了一层层的冰霜。 怎么会?寒气好重,念星晨暗叹一声,但是她似乎开始热起来了。 下定决心,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所剩无几的真气全部灌入了花崎若的体内。 念星晨脑袋一空,双手直接从花崎若背上脱落,这个人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 “少爷!”小正好端着药过来,慢慢托起了他,“少爷!” “把药给她喝下,去!”念星晨推了推小满,自己又躺在了地下。 小满小心地花崎若放在胳膊上,拿着勺就向她嘴里喂去。 “少爷,这药真的有用吗,我看这病好像不一般啊!”小满喂着药疑惑道。 “不知道,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你在这,我去找李相。”念星晨扶着门踉跄着走出去。 他的脸已经微微发白,这个人好像虚脱了一样。 ———————————————————————————— 李府内,李若甫此刻刚会完白衣男子,坐在桌案之上,闭目养神。 “有什么事吗?”外面丰秀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要见李相!” “相爷现在在休息,明天吧!”丰秀拦住了门外的念星晨。 “我要进去!”念星晨双眼一沉,大口出气,步子极其不稳。 “让他进来!”李若甫在里面说了一句。 丰秀打开门,站到了一旁。 “坐吧,有什么事吗?”李若甫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笑道。 “李相,你救救花崎若吧!她的身子今天受了风,好像被冻住了一般。”少年并没有去坐而是站在李若甫面前。 “我也无能为力,她这病是不能受半点风寒的,倒是我忘了嘱咐你!”李若甫叹了口气。 “我就带她去了长安河,那一阵风来得太过突然,我......”说着说着,他却愧疚地低下了头。 “嗯,花崎若是罕见的极阴之体,这种体质遇到阴寒之物,便可瞬间要了她的命。” 所以,她才以斗笠视人吗?“李相,真的没有办法吗?我已经把所有的真气都输给她了!”念星晨不甘地问道。 “我也无能为力,小念。” “您真的要见死不救吗?上次她晕倒,她的师兄用浩瀚气救活了她,就试试吧!难道真的要见死不救吗?”念星晨睁着他的淡红色眼睛,苦苦哀求着。 李若甫放在桌案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抖,他锐利的眼睛看向站在面前的念星晨,可以让他瞬间窒息的眼神。 “我要的是竭缘,念星晨,她即便是死了,我也可以在这么多唐人选出一个拿起竭缘的人!我去试试,完全是为了你,你是本相带出来的,我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但是我你要记住,这是本相对你慷慨,而不是对你妥协,那就姑且一试吧!” 念星晨一把跪下来,直接将脑袋朝下,给李若甫磕了一个头,“多谢李相,念星晨这条命是您给的,但是花崎若不是。” “起来吧!快走吧,不然或许真的来不及了!”李若甫从他的身边走过,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念星晨的头一下子托起。 李若甫这一股浩瀚气下去,竞是输了一个晚上,花崎若那苍白若冰的脸上竟然出现了血色,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一旁的念星晨也是在一旁调息了一晚上。 “李相,怎么样?”念星晨望着躺在床上的花崎若。 李若甫捂住胸口咳了一声,“没事,这一夜,我不断地输入浩瀚气,竞是奇妙的将她的体质维持到了正常人的水准,傲海剑门那帮废物,却也不及我。” 他轻蔑地笑了笑,拍了拍念星晨的肩膀,“你说的东西,本相替你完成了!” “您的身体不碍事吧!” “哈哈哈,一夜的浩瀚气,你当是灌水呢?不过无碍,调息几天应该就回来了!”李若甫笑道。 “还有一件事,林婴告诉我的,说封子清和李晔见面了,还会在寿宴当天对您动手。也就是一天后!”念星晨正色道。 “那丫头,这么快就站队了?”李若甫摸着自己的小胡子,回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 “哈哈哈,你随我来吧!有些事,该和你交代一下了!”李若甫大笑着跨出了院子,念星晨也随后跟上。 “封子清和天行院的勾结我已早有所闻。” 念星晨先是暗地一惊,“李相你如何知道的?” 李若甫悠悠然道:“欲晓敌之态势,无所不用其极!寿宴当夜,就是见刀光之时!” “当晚就动手?需要我做什么吗?” “护送我入殿,然后结束后把马车送回来就行了。”李若甫挽着自己的衣袖,“然后守着相府,剩下的我来解决!” “您要动手?” 李若甫冷笑着,摇摇头,“小念啊!你可别望了天行院的那几个老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 念星晨沉思片刻,却又是不解,“为什么封子清会对您动手,他不是还给您送过东西了吗?”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多了去了!他封子清在江南独揽大权,私自征税招揽私兵,样样老夫都可除了他!” “那为何不交给陛下来处置呢,那样当天就可以除掉他。” “三痕平天枪我志在必得!”李若甫冷哼一声,然后抬头望着远处那个巍峨的宫殿苦笑着,“龙困浅滩,不可同日而语啊!” 当年那个明皇就如同遨游天下的翔龙在傲视群雄之后就失了兴致一般,就算是整日酣睡不起也不想再看这江山一眼。 在李若甫眼里他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而是现在心力衰竭的明皇! 第一卷 长安歌 第二十五章 花语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御花园 翩翩起舞,引蝶缠身,衣裙轻轻拂过他的面庞。 那女子着广袖金缎长裙,乌黑似日日黑夜的长发披散着,纤细的手随着华丽的舞姿不断变换,吸引着千千万万的蝴蝶围绕在她的手上。 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 坐在一旁的明皇看着她痴痴地移不开眼,“还是你跳的舞让我动心。” 那女子扑哧一笑,仿佛万花羞落一般,让花园换了一季又一季,“陛下过誉了!” 杨皇后,天下第一的女人,那个让大唐皇帝为之倾心一世的女人。 明皇缓缓站起挽着杨皇后的手,“这偌大的御花园竞也不比你一人啊!他们应该感到愧疚了。” 杨氏眼眸低垂,“陛下是在取笑我吗?这花园又怎么会抵不上我?不知道在陛下眼里是这样罢了。” 明皇一听,面露喜色,大笑起来,“皇后可是真会说话啊!明天可要盛装出席寿宴啊。” “陛下,我发现你不喜欢把那套帝王之词挂在嘴上。” “那套礼俗与他们那些老官讲讲就好,我可不喜欢。” 杨氏嬉笑着说道:“所以才把一切交给李若甫吗?” 明皇撇头看了看杨氏,点点头,“我相信他,他是块好材料。和大白一样是我值得托付的人!” “李大白吗?他的离开是因为我吧!”杨氏的美眸望向明皇。 明皇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他是个直性子,我以前也何尝不是?这个皇位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啊,当初不做上去就好了。” 两人互相搀扶着赏着春来开放的花儿。 —————————————————————————— 相府之中,花崎若自李若甫的浩瀚气治愈之后,气色已经与常人无异。 这也是让念星晨最欣慰的地方了,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就这样坐在床边,半天了也没有离开半刻,花崎若就算另一个自己,被抛弃的另一个念星晨。 “你这样看着她也没用!”丰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背后,他还是一贯的蒙着面。 “其实你现在更应该想一下自己。”沙哑的声音从丰秀的嗓子里发出。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念星晨对这个相处不多的同事没有太多的好感。 丰秀望着桌子上面安放着的一刀一剑,“不破浩瀚,你这命永远是个未知数,或许还不如躺着的这个!” 念星晨也不回头看他,只是淡淡地回道:“突破浩瀚是迟早的事,不劳你费心了。” 丰秀冷哼一声,“你自己清楚,你不觉得刚才说的话荒谬无比吗?” “那又怎样,我的死活用得着你来关心吗?”念星晨转过头来,眼睛已经逐渐泛红,身上透露着一股凛冽的杀气。 “那倒不是。”丰秀摇摇头然后就出去了,“只是你死了,绝尘不知道该归谁了而已。” “你大可放心!”念星晨突然朗声道。 自己似乎也是风中残烛了,随时都可能殒命,但是跨过浩瀚又那有这么容易,自己连破境的门都还没有摸到,谈什么浩瀚? “念,念星晨。”花崎若的嘴突然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花崎,你醒了?”念星晨看着床上睁着眼睛的花崎若,心里暗自惊喜。 花崎若摸着自己头说道:“感觉,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差不多吧,是我疏忽了,把你带到长安河受了寒!”念星晨自责道。 她的头摇了摇,“看到你把河灯放出去,我也很开心的!” 少年的心里一暖,“我扶你起来,吃药吧,不管有用没用,总归是好的!”他将花崎若慢慢扶起来。 “我这衣服......”女子看着自己一袭朴素的白衣,小脸一红,悄悄问道。 “嗷,衣服是小满给你换的,来,喝药。”念星晨将被子盖上,又去厨房里端了一碗药来。 “好像烫了一点吧,我给你吹吹。”念星晨学着自己娘有模有样的拿起勺。 花崎若看着有点认真的念星晨,苦笑着,“没想到,你还会这样。” “这是什么话?”他不解地问道。 “让人闻风丧胆的剑魔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花崎若感叹道。 “喝了吧,我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能心慈手软,不然我对不起李相。”一边说着,他将勺子轻轻地送入花崎若的口中。 “咳咳,果然是唐人的药,好苦啊!” “良药苦口!”念星晨抱怨道。 “嗯,真的很苦,对了,你真的一直都帮李若甫杀人吗?”花崎若抿了抿嘴把勺子向外推了推,一脸的抗拒。 念星晨放下药勺和碗,点点头,“李相对我有知遇之恩,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他带我走出了一条明路,我这条命是他给的。” 他说着说着就把胳膊放在床上,“杀人,我在第一次的时候就吐了,吐着吐着就已经习惯了,但是有些人虽然为我所杀,但是我却记住了他们,不会有人知道的名字,王平,罗兵。” 少年的眼睛渐渐出神,随之又一笑了之,“欠下的命债总归是要还的,我也一直相信这一点。但是你不一样,花崎。” 念星晨看着花崎若,她一身白衣,脸色红润,可以说是充满了诱惑力,“你什么也没有背负,即便是极阴之体,也要活下去!” 女子头低下来,短发掩盖了她的小脸,念星晨没用看到她的表情。 “我和你不一样,我就不该诞生在这个世界上!”花崎若突然抽泣起来,一朵晶莹的花朵滚落在她的手上。 念星晨鼓足气,慢慢靠近她,拉起了她稍许冰冷的小手,“你诞生的那一刻,就是你活着的最好证明,你的双手既然没有沾染任何污秽,为什么不能?” “我的父母,我的家族都不需要我,他们宁可抛弃我,都不愿意唤我的名字!”花崎若突然情绪失控,她将头掩盖在被子上哭泣着。 一股温暖突然从身外包裹而来,念星晨把花崎若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怀中,“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需要你,花崎若,不要随随便便就死了啊!” 这种怀抱,这样的温暖,自己从来都没用感受过,这个人是上天派来与自己度过生死的吗? “希望你也是,念星晨,我也不想你死啊!”花崎若脑袋贴在他的怀中轻声说道。 “啊!不会死的,你和小满都是我活下去的执念,不会这么轻易死的!”念星晨抚摸着花崎若的头柔声说道。 背负罪孽也要活下去,彼此之间,只要能感觉对方的心跳,那就是我活下去的执念了! 第一卷 长安歌 第二十六章 大明宫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寿宴当晚,长安城灯会一直在外城昼夜不停地举办了三天了,可谓是长安城难得的盛会。 朱雀街上马车不断地驶来,他们或多或少都是这次明皇寿宴的受邀嘉宾,有的自外地而来,就是为了一睹这位皇帝的风采,有的也是为了博得皇帝的欢心而来。 明皇可以说是大唐国自建国以来有名的马上皇帝了! 当年武皇帝挑选继承人的时候,因为明皇并不是嫡长子所以没有继承权,但是无奈继位的喜帝过于荒唐,故才取而代之。 一平海内,二讨塞北,三出西域,明皇的文德武功把大唐带到了全盛的地步。 如今太平盛世,海内生平是已经很长时间没用见到的景象了。 大明宫。 “杨大人!”一名红袍官员对着一同入宫的蟒纹红袍官员拱手以礼。 那位蟒纹红袍官员也是以笑还之,便仰首走向了大明宫,此人是明皇帝手下的红人,户部尚书杨谌! 随后大明宫看守的太监也随之报上了来宾,“户部尚书杨谌到!” 周围随着他进去的朝臣却未曾收到如此接待。 “蜀王李衡到!” “傲海剑门到!” 远浪还是一袭黑衣,长发掩盖了他的半边脸,但是这俊冷的外表却依旧让人难以忘怀,他身后跟着的是黑木。 傲海剑门作为东瀛的使团之一却与其分开报之,可见其地位。 “镇东将军郭奉仪到!” “幽州大将军安定国到!” “骠骑大将军兼任镇南将军封子清到!” “镇北将军副使哥环漠到!” “西域都护府将军鱼恩唐到!” “天行院院长李晔到!” 镇守的大将军除了李光州之外基本上都来齐了,对于他们来说,在边关驻守多年,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去长安,或许有更上一层楼的好运。 “高句丽使团到!” “东瀛使团到!” “南诏使团到!” 素来与唐国交好的国家借此机会也能够增加贸易的机会。 “少林元灭大师到!” 元灭还是一身白袍袈裟,浓浓的眉毛盖住了他的眼睛,身后跟着的是他的徒弟墨台之上的小和尚觉慧。 上次打擂之后,也是静静地养了三四天才恢复了身体。 “飘渺峰,可道真人,可立真人到!” 可道还是那一副死鱼眼,可立则是对着皇宫周围的装饰打量起来,两个虽是一身普普通通的灰布道袍,但是打着的却是飘渺峰的名号,谁又敢看不起他们呢? 大明宫内金碧辉煌,这个大厅甚至容纳数千人都不在话下,这便是长安的中心,世界的中心! 每个人前面都摆着那么一个金边小桌子,上面有银杯和一壶热酒,寿宴尚未开始,他们都还在等人。 宰相没有来!皇帝也没有来,这个寿宴自然不能上菜开席了。 大明宫后,二女一男坐在一张桌子上,欣赏着殿后的河塘美色,那一朵朵小荷在河中摇曳别有一番风姿。 那中年男子是大唐皇帝明皇,他今天黄袍在身倒是多了一分庄重。 而一边的女人风华绝代,整个人都像是一个完美无暇的艺术品,杨皇后。 坐在他们对面是身着蓝色长裙,一头长发系在脑后,眼睛深邃似夜,秀气与英气并存的林婴。 不习惯穿这样长裙的林婴小心翼翼地放开腰间的系带,让自己舒服一点。 “婴儿,来,尝尝。”杨皇后递给她一个银杯,“这是西域的葡萄酒。” 林婴一边配笑着一边接过酒杯,抿了一口,然后就感觉喉咙被呛到了一样,“咳咳。” “哈哈,皇后,看来你的酒不合婴儿的口味,来,婴儿,试试朕的酒。”明皇得意地看了一眼杨氏,递过自己的酒杯。 林婴怀着一丝后怕,然后闻到杯前的酒香后,也是抿了一口,一脸满足,“还是自家酿的好,哈哈!” 杨氏白了明皇一眼,然后对着林婴说道:“婴儿啊,就是那个我侄子,你要不要见一见啊!我哥要我来催催你,你说这......” 明皇仿佛看戏的看客一般喝着小酒,看着眼前两个人。 林婴连忙摆摆手,脸上也是抗拒的表情,“您可别,我还不想嫁呢!” “女大当嫁,你也不小了吧,快十八了,要不见一面?”杨氏美眸一亮盯着林婴说道。 “哈哈,你就别劝了,丫头和老爹这个性格,直来直去,刚才说的应该不假,什么狗屁女大当嫁,嘿嘿,丫头偏偏不嫁!哈哈哈,气死你们。”明皇在一帮帮着林婴说话道,那还有一点帝王之姿。 “你闭嘴!”杨氏皱了皱凤眉,美目瞪圆,抓着明皇的胳膊就掐了起来,“就你话多!” 明皇捂着自己的胳膊笑道:“婴儿,不嫁就不嫁,朕支持你!什么时候嫁都行。” 林婴强憋住笑,“谢谢陛下,只是这次我父亲没有回来。” “光州嘛,直来直去惯了,朕也吃他这一套,有他在,北方才安定些,我相信他,那些文官动不动就参他一笔,朕都看厌了,你说不是我们武夫守着,有他们什么屁事儿啊!”明皇好似赌气,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杨氏和林婴都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杨氏轻笑着,“婴儿,看看他,简直就是一个流氓言辞。” “我怎么了,我真的不想理这些嘴巴比刀子还厉害的人,看见他们,我就难受!”明皇小饮一口,“对了,婴儿,你的婚事,朕帮你做主了,你是不是答应朕一个要求?” 林婴不解道:“陛下想干什么直说就是了,只要婴儿能做到。” “你给朕当殿前亲卫怎么样?” “殿前亲卫。” 明皇点点头感叹道:“我老了!真的很怀念当年策马疆场的感觉,这是在宫墙之内感受不到的!”他说着说着,一口便饮尽了杯中酒。 杨氏连阻拦的机会也没有,明皇脸色渐渐泛红,“这偌大的皇宫之中,能有几个人能与朕推心置腹?” “能有几人!”明皇带着醉意,笑了笑,这是一位踏遍山河的男人如今却被困在这等囚笼之中。 原来权力到达顶峰之时,是这等滋味。 “你陪着朕,朕还能时时想起当年意气风发的岁月!” “陛下......” “我也不拦你!你就过来陪陪我二人聊聊天就行了,朕就已经知足了。” 杨氏看着明皇,也是夺过了他的酒杯,笑道:“婴儿,有空就来看看他吧,保护什么的,那些禁卫就可以了!” “好!”原来皇帝也有这么多愁吗?以前小时候自己被带过来的时候,一直觉得皇帝大概是最幸福的人了。 “陛下,李若甫到了,可以开始了!”一副黄金重甲,身高八尺的白须老人在后门前说道。 这位老人,林婴也是认得的,禁军统领陈醇之,浩瀚境的高手! “知道了!我先走了,你们两个聊吧!”明皇晃晃悠悠的站起,慢慢稳住脚步,又恢复的平日的模样。 “陈醇之,准朕的旨意,开宴吧!好好招待我大唐的客人!”明皇走过老将的身边,拍了拍他的重甲朗声道。 “是!” “宰相李若甫到!” “陛下旨意,寿宴开席!” “长大之后,突然发现陛下和小时候的不一样了。”林婴托着腮,美眸微动。 杨氏拿起果盘之中的梨,笑道:“那时候你还小嘛!他其实没变。” “你说这个殿前亲卫厉害吗?” “怎么说呢,这是专门为一个人而设立的官职。”杨氏一边削着梨,一边说道。 “一个人?” 杨氏微微点头,“上任殿前亲卫李大白。” 第一卷 长安歌 第二十七章 潜龙虽困,其志犹鸿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杨氏看着木讷的林婴,抿着嘴笑了笑,“他们两个,一个直来直去,一个放荡不羁,倒是绝配!” “他们真的认识吗,我以为只是开开玩笑呢!”林婴的眼里冒着光,对于她这种修行者来说李大白绝对是传说级别的存在,堪比神明了。 “好啦!今天别回去了,留下来陪我吧,我们两个女的好好聊聊,你不是想知道李大白吗?我知道的可不少。”杨氏轻笑着说道。 “好啊!今天就不回去了。”林婴憨笑着。 “走,去殿上瞧瞧他们。”杨氏慢慢起身,两个偷偷地走向后门。 大明宫内,明皇坐在中间,其他的宾客分左右而坐,随着一声令下,今晚的各种美酒佳肴被一个个端上了饭桌。 李若甫依旧是一袭青衣,官袍官帽一概没有穿戴。 明皇为表大唐的礼仪,也是客套了几句,“各位有的是我唐国的功臣,有的是友邦的朝臣,但是今天你们都是我大唐的贵宾,你们的心意朕也是收到了,今日当痛饮一番!” 众人听罢,多数人站起拱手以礼,东瀛人按照自己的礼仪还之重礼。 礼罢,宴席也算正式开始了。 可立一把拿着筷子,一边盯着对面那个黑衣长发的远浪,“师兄,那个人就是远浪吧。” 一旁坐着的可道细腻地品着菜,“吃你的,管这么多干什么。” 可立圆嘟嘟的脸鼓起来,“师兄!” 可道的眼睛抬起望向对面的远浪,眼眸一亮,“此人实力在你我之上!我竟然看不透他!” “那就极有可能了,四哥都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实力肯定在你我之上,师兄,你不想......” “可立,先把个人恩怨放一放吧,就算我们确定了废掉四弟的人,只怕只有大姐能对付他了。”可道在一旁低语道。 两人嘴唇的一举一动都被对面的那个人听着,远浪嘴角微微上扬,原来是他的师兄弟,有意思。 远浪收了收自己的衣袖,拿起酒杯,对着对面的两兄弟,将酒杯朝前,隔空碰杯,一饮而尽。 可立一见,直接忍不住了,刚欲起身,就被可道拉了下来。 “师兄,就是他,没错了!” “你想干什么,这是皇宫!况且,这次不能对傲海剑门动手。”可道也在努力压着情绪,他自认看破世事,却割舍不掉与师兄弟的感情! “该死的,这次就放你一马!”可立瞪了瞪对面冷笑着的远浪,便埋头大吃起来。 “对面飘渺峰什么情况?”黑木撇过头问道。 “没什么,几年前废了他们一个狂妄自大的人而已!”远浪秀发遮住了侧脸。 黑木突然有了兴趣,“是那一战吗?” 远浪瞟了他一眼,点点头,“没想到你也知道,不错,正是那一战,我才得以踏入浩瀚。” “看样子,飘渺的弟子们对你恨意不小,今晚他们不会翻脸吧?” “不会,只要陆卿不在,其他四位真人都不是我的对手。”远浪摇摇头抿了一口酒。 大明宫内,除了歌舞声乐之外,每个人心里藏着什么,没有人看出来。 “看,那两个穿道袍的是飘渺峰的!”林婴扶着杨皇后,在后门偷偷指着可道和可立说道。 “倒是穿得普通了些。” “您知道什么啊!他们这些修道修佛的,和我们不一样的。”林婴在旁边嘀咕道。 “这样啊,那是我俗气了。”杨氏轻笑着。 “哎,看,那个应该是高句丽的,还有那个,南诏的,还有......”林婴乐此不疲地向杨氏指认着,两个人在后面有说有笑。 “李相,朕不问朝政这几年,有劳你了。”明皇捧起杯对着右边首位的李若甫。 李若甫自然不敢怠慢,举起酒杯,苦笑着说道:“哪里,陛下之托,臣自当鞠躬尽瘁!” “哈哈哈,好,把政务交给你,朕没有看错人,来,饮一杯!”明皇一口下去,酒尽杯空,直呼过瘾,李若甫也是跟着饮尽。 接着,他又对着左边首座的杨谌说道:“杨谌,等到李相告老还乡,朕有意拜你为相,你意下如何啊?” 杨谌相貌平平,只是那鹰钩鼻特别显眼,但是奈何人家是皇后的哥哥啊! 他推辞道:“李相精明能干,我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呢。” “哈哈哈,没有让你和李相一样,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明皇笑道。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杨谌,你答应就是了。”李若甫说道。 “那就请李相多多栽培了!”杨谌对着李若甫敬了一杯。 左边第二位一袭轻甲,剑眉挺然,威风无比,身后矗立这一把白色的长枪,正是镇南大将军——封子清 “封将军,听说江南的驻军在你的管理下训练有素啊!”明皇感叹道。 那封子清,微微点头,竟然先饮了一口,让李若甫和杨谌都惊了惊。 “陛下,那是自然!封某领兵当然无人能比!”他嘴角上扬。 明皇也不恼,“哦?封将军何以如此自信啊?” 封子清站起,拔起身后的纯白长枪,傲立于殿中,宛如俯瞰着万物一般,“就凭借这把枪!” 殿前的大臣们私下也是议论纷纷起来。 “这封子清简直目中无人!” “好大的傲气啊!” “就是。” 明皇也是微微一笑,嘴里抿了一口酒,“单单凭借这把枪?” 封子清剑眉挺然,“这是大唐第一人,苏定方的三痕平天枪,单凭此枪,我就可横扫天下!” 此言一出,殿上众人无不震惊。 “这,这......” “这简直不把皇帝放在眼睛啊!” “封家就是个扛旗的,有什么资格拿枪!” 李若甫拍桌而起,“大胆,封子清,你出言不逊!” 杨谌也附和道:“封子清,你人头不想要了吗?” “封某实话实说,要是没有这把枪,太宗能有如此功绩吗?”封子清得意地说道。 “这封子清也太嚣张了吧!”林婴在后方笑道。 “他在这无非就是给自己立威嘛。”杨氏喃喃道。 “您还知道这个?” “以前打仗的时候,陛下常常用的手段。”杨氏也是微微一笑,解释道。 明皇的眉头微皱,“封将军如此看重这把枪,竟然连我太宗祖爷爷也要评论一番?” “封某只是实话实说,陛下!”封子清的眼神目空一切。 嘭!明皇突然拍了一下桌子,这个大殿突然就安静下来,他起身怒指封子清,“好!今天朕就让你看看!你的这把枪究竟几斤几两!” “来人,给朕拿把枪来!”明皇大袖一挥,随后脱下黄袍,只留一身便装。 陈醇之等人都愣了愣,他们没想到皇上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林婴突然咧嘴一笑,“陛下,枪给你!”,她脚步轻盈迅速,从侍卫的手中一把夺过长枪,甩到了明皇手上。 杨皇后连忙将她拉回来笑骂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野!” “您应该也想看看陛下的威风吧!”林婴坏笑着看着杨皇后。 “确实,多年不见他动武了!” 第一卷 长安歌 第二十八章 安知帝王心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三痕平天枪是“大唐军神”薛定方的武器,这把枪与所有枪不同的地方在于,它的全身都是由玄铁打造,几乎是四十斤的重量。 银枪一舞动四方,攻城略地神气扬! 不过可惜的是,薛家在薛定方死后却惨遭灭门,竟然无一人存活下来,只剩下这把白枪,高宗皇帝便将它赐予了当时的副将家族封家! 明皇卷起自己的衣袖,拿起那把长枪,“朕今天便来试试,你这枪到底有多厉害!” “陛下!”杨谌在一边劝阻道。 封子清拔起自己的白枪,“既然陛下有意赐教,那封某也就不客气了,我不会用气的,陛下大可放心!” 明皇冷哼一声,“算你有点自知之明,不用气,你还是我的对手吗?” 他说罢,便提起枪来,双手握住枪把,凝神注视前方。 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皇帝要和封子清决斗,这太荒唐了吧! “师兄,这封子清真的不是好东西!”可立嘀咕着。 李若甫气定神闲地坐在位子上,封子清的意图他大致揣测了几分,这个小子是想在陛下面前给自己立威! 封子清双手握枪,拔地而起,一枪桶出,似惊雷破空,气贯长虹! 明皇将枪一横,置于胸前,一声闷哼,直接碰上了三痕平天枪的枪尖! 那木杆枪怎么能与铁枪争锋,枪杆逐渐弯曲,明皇也是咬着牙关。 他侧开一手,握起白枪的枪尖,脸色逐渐发红,没想到封子清的力气这么大! “啊!”明皇憋住一口气,直接单手将白枪提起,好似霸王举鼎一般的神力! 众人皆是呆若木鸡一般看着这一幕。 枪尖锐利无比,明皇的手已经开始有血流下,他眼神坚定,一把将那杆木枪甩到了身后,双手握住了枪尖。 封子清此时也慌了神,若是能够动用气,何至于此? 他紧握着枪把,也开始闷声用力,企图将白枪夺回手中,既然明皇连枪都丢了,夺回来,他必败无疑! 明皇和封子清都使出了力,明皇的双手已经开始隐隐作痛,血染红了枪尖。 “停手吧!封子清!”杨谌见形势不妙,立马高呼起来。 坐在后面位次的一干修行者倒是看得不亦乐乎,这种战斗才是最原始的战斗,血与肉的交锋! “他真的老了。”杨皇后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曾经的明皇,在军中可谓百人难敌,拔山抗鼎,力敌千军! 此刻,脑子里面突然一股晕眩之感产生,明皇越来越觉得难受,不可。 他奋力一击,就在此刻,抓住时机,趁着封子清注意力全在枪上,他的腿动了! 明皇身子微侧,身子和手随着枪游走而去,离封子清越来越近。 众人皆是惊呼,没想到这个年纪的皇帝还有这般身手! 封子清刚要收回已经控制住的枪时,明皇的双手一下就压到了他的手上,并且紧紧地捏住。 皇帝眼神一狠,宛如睡狮初醒一般,张开了可怕的獠牙,他对着封子清的腹部就是一个重脚。 “噗!”封子清直觉内息混乱,一个不留神直接被踢到在地,嘴里含着一口鲜血。 明皇拿起那把白枪,果然是宝物,这般重量,想要轻松挥动得要多大的气力。 大明宫内瞬间寂静,随后杨谌带头说道:“吾皇威武!” “吾皇威武!”之后,其余人也是开口齐声道。 明皇却并没有理会,而是拿起枪对着封子清,“朕这双手降过马,拉过弓,杀过人!与你这把枪相比又觉得如何?” “咳咳,陛下威武,甘拜下风。”封子清踉踉跄跄的起身,脸色铁青,握拳的手又缓缓松开。 “拿去吧,朕相信的是人而不是什么宝物!”明皇将三痕平天枪递到了封子清手中,“有傲气是好事,但是为将者不能自傲!归位吧!” “是!”封子清这一刻挫败感油然而生,木讷地走向了自己的位置。 明皇说完正准备回位置,“陛下!”一个柔声传至耳边。 杨氏匆匆忙忙地来到明皇的身边,拉起他被割开的双手,一脸疼惜之情。 “恭迎皇后娘娘!”众人起身行礼。 “起身吧,不必拘礼,你们吃你们的!”明皇向他们下令道。 “坐下吧,我让林婴去拿纱布了”杨氏扶着明皇慢慢地走向主位。 明皇轻笑着低语道:“今天我的表现怎么样。” 杨氏小脸一红,悄悄靠向他的耳边呢喃道:“颇有当年之威!” “哈哈哈,难得皇后夸赞。”明皇慢慢坐下,又是饮了一杯。 此后宴会倒是没有什么动静,伴随着歌舞声乐,晚宴也逐渐散场,明皇带着皇后,林婴离了场。 其他臣子也是相继刚辞,有的也是闲聊了几句,也是走出了大明宫。 “你今日太过冲动了!”封子清傍边,一个体型稍显肥硕的白眉老人提醒道。 此人是皇室血统,受高宗之命治理天行院的院长李晔。 封子清也是哑口无言,只能一个人喝着酒不说话。 “我知道你想立威,但是不急于一时,你忘了此行的目的了?”李晔夺过他的酒杯问道。 “李若甫!”封子清剑眉皱起,回答道。 李晔点点头,“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可今天我颜面尽失!”封子清回过头对着他抱怨道。 “只要你兵权在手,颜面有何重要,当初太宗皇帝又哪里在乎颜面了,为成霸业,小损何妨?颜面算得了什么!”李晔笑道。 “都办妥了吗?” “放心吧,青龙街今天就算血流成河也不会有人来的!”李晔眯着眼冷笑着。 “等除掉了李若甫,我便可在江南静待时机,一举拿下大唐!”封子清握紧拳头看着身后那把白枪,“到时候我会比苏定方还要强!” 殿外,李若甫一袭青衣,走在下殿的阶梯上,手里拿着黄纸包着的东西。 “李相!”杨谌笑嘻嘻地自后面跟了过来。 “杨大人可有事?”李若甫不解地问道。 杨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今天陛下说的话,您可别当真,我没有要取而代之的意思!” “哈哈哈!老夫独自一人,自有我告老还乡的时候,到时候还不是轮到你了!”李若甫拍了拍他笑道。 “李相何出此言啊?” “你是皇室贵族,当今皇后的亲哥哥。”李若甫一边走着一边正色道:“而我呢!一介布衣,爬上这个位置用了多少年?我记不清了,所以啊!老夫一直是一个人啊!行了,到这就此别过吧!” “行,李相慢走。“杨谌拱手送行,望着李若甫远去的背影,他的眼神逐渐可怕起来,那是毒蛇露出獠牙是眼神。 “李若甫,取代你只是时间问题!” 第一卷 长安歌 第二十九章 御膳房的鸡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念星晨坐在马车外,他望着灯火通明的皇宫,看的入神,少年心事早在四年前就化为死灰了。 “小念,给!” 一个鼓鼓的黄包纸飞到了念星晨手中,李若甫慢慢从门内走出来。 那股扑面而来的肉香,不断刺激着念星晨的味蕾,他的口水已经不自觉的流到了嘴边。 好香啊!他咽了咽口水,问道:“李相,这是什么吃的,好香啊!” 李若甫在他的扶持下上了马车,“这是寿宴的烧鸡,御膳房做的。” “真的!”念星晨小心翼翼地扒开黄包纸,里面的烧鸡肉香愈发浓厚,还冒着热气,诱惑力十足。 他的眼睛此刻只有这个烧鸡,舌头和嘴巴已经有点不听使唤地张开又闭上。 “你不是很想尝尝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吗?御膳房可以算天下第一了吧!”李若甫坐到车内,笑道。 念星晨盯着烧鸡,最后选择将它包了起来。 “算了,拿回去吃吧!哈哈哈。”他腼腆地挠了挠脑袋,将黄包纸塞在了衣缝里。 李若甫用颇带深意的眼神望着前面准备驱马的少年,“你果然是我最好的作品,小念!” 念星晨眼眉低垂,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无奈,这是他少有的表情。 “小时候习惯了,难得的好东西喜欢葬着掖着。” 李若甫悠悠道:“我小时候也穷过,那种滋味不好受啊!” “李相,坐稳了,回府了。”念星晨动了动马鞭,马车咕噜咕噜走起来。 “我这一生都在和一个人较劲。”李若甫好像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可是我这辈子或许都不能再见到他了,却还是无法释怀。” 念星晨不懂李若甫的往事,所以也只能把心思放在前面的路上。 “出了皇城之后,你一直开回去就行,我自行找机会离开,把相府守好了,莫让我失望!” “是!” 今夜无眠,杀人饮血! “来,少奶奶,把药喝了。”小满端着药坐在床边。 花崎若推辞道:“我好的差不多了,算了吧。” “那可不行,少爷嘱咐过我让你喝药。”小女孩已经把勺子伸到了花崎若的嘴巴。 花崎若的嘴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捂着喉咙,“咳咳,好苦。” “那有不苦的药啊!少奶奶!” “你不要这样叫我了,小满,叫姐姐就行了,叫少奶奶挺怪的。”花崎若摆摆手尴尬地笑道。 “好,你把药喝了,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府里好像一个人都没有。”小满一边喂药一边嘀咕着。 “没人?”花崎若琥珀色的眼睛转了转,“小满,把我的竭缘拿过来。” “那你把药喝了。”小满把药塞到了花崎若手中。 “你这把刀好冷啊!你要它干什么?” 花崎若将竭缘放到了自己的手旁,摸了摸小满的头,“以防万一,你家少爷今天也不在,你就在这个屋里和我一起。” “少爷应该一会就回来了,他们进宫了。“小满的小眼睛眨了眨。 花崎若捏住自己的鼻子,一口将药灌入了口中,那种恶心的感觉又让她强行捂住了嘴巴。 “但愿吧!” 嘶——一声马鸣声在院外响起。 念星晨身后车厢的李若甫已经不见人影,他将马车留在了后院就入了府。 后院比以往要冷清的多,府内的灯火也比往日暗了不少。 “静的出奇吧!”一声沙哑之声从背后传来。 穿着黑衣蒙面的丰秀出现在他面前,“今天晚上,就我们两个!” 念星晨摸了摸衣缝中的黄包纸,“我先回去一趟吧。” “随便你!我在前面等你,好好表现吧。”丰秀悠悠然地说道。 —————————————————————————————————————————— 玄武街。 五六辆马车结着队,向城外驶去。 一辆马车内坐的是与李若甫在茶楼闲谈之人,蜀王——李衡。 他秀气的脸庞露出了一丝释然,“终于要出长安了!” “殿下在长安呆不惯吗?”车帘外,一个声音响起。 李衡拉开车帘,车外是一位骑马的中年男子,他穿着朴素,眼睛很小,一个尖尖的下巴,脸上挂着一丝和蔼的笑容。 “郭奉仪将军?您怎么会在这?”李衡笑着问道。 “回去啊,寿宴开完了,我这个驻守将军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吧。” “长安啊!”李衡感叹着望向身后这座巨大的仙都,“何以长安?” 郭奉仪也是应和道:“是啊!长安,长安,又怎么会长安呢?” “郭将军,我在众多将军之中,最喜的人便是你!” “嗷?不是李光州吗?” 李衡笑着摇头道:“皇叔喜欢,我可不喜欢,郭将军称得上是帅才,上可登朝为相,下可征战沙场。” 这位蜀王说着说着又顿了顿,“郭将军,本王这里永远向你敞开。” “哈哈哈哈。”郭奉仪仰天大笑,随后拱手道:“郭某谨记!只是殿下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殿下在长安习惯吗?” 郭奉仪的眼睛望向李衡,那份好奇和莫名期待的眼神。 李衡低头一笑,“长安?本王喜欢它,可是里面有些人不喜欢本王,谁不向往长安,但是本王不习惯的是住在里面的人!” 他那一刻的眼神,郭奉仪看得很清楚,那种眼神是不肯屈居人下的眼神,这种眼神他见多了,但是现在它出现在了蜀王的眼中,李唐皇室! “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郭某先走了,在这里,我还是奉劝一句,能忍一时,则多忍一时!”郭奉仪语罢,便驾马远去。 “自古天下,能者居之!”李衡拉下车帘,回应了一句。 郭奉仪,你是一个识时务的人,总有一天,你会属于本王的麾下! —————————————————————————————————————————— “小满!花崎!”念星晨一把打开房门。 花崎若此时一身单薄的白衣,单手拿着竭缘,一手把小满护在身后,想必是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才做出的动静。 小满娇小的头从花崎若身后冒出来,“少爷!” 花崎若也是松了一口气,倘若真的有人闯进来,自己还真不一定应付得了。 念星晨苦笑着摊开手,“花崎,把刀收起来吧,看看我给你们带了啥。” 小满灵眸一动,“是御膳房的好吃的吗?” “何止,烧鸡!”念星晨轻笑着从衣缝里把黄包纸拿出来,“看看,这就是天下第一的烧鸡!” “哇!”小满一下子就来到了念星晨身前,“给我们的吗?” 念星晨看向花崎若道:“嗯,花崎的身子虽然有所好转,但是还是养养吧,至于小满嘛,你不是一直念叨着吗?” 花崎若的美眸微动,柔声道:“我对食物没有过于挑剔的要求,再说我的身子也已经差不多了,小满吃吧。” “一整只呢!你们两个够吃了。”念星晨轻笑着慢慢地打开黄包纸,扑面而来的肉香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胃。 小满擦了擦自己的口水,“我不客气了,少爷。”说完就掰下来一个鸡翅咬起来。 花崎若似乎没有要动的样子,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看着自己的念星晨。 念星晨朝着她坏笑了一下,掰下来一个鸡腿,“花崎,你不吃吗?” “不了。”花崎若微微摇头。 “我可喜欢吃了,若是能做个饱死鬼那就好了。”念星晨戏谑地说道,“对了,你知道人的嘴巴里有一个叫做开胃穴的地方吗?” “有这种穴位吗,倒是未曾听说。” “你张开嘴,我给你打开,你太瘦了,小满都和你一样重,来,张开。”念星晨一再要求,眼神颇有乞求之情。 花崎若也是微微低了低头,然后张开了嘴。 噗——念星晨将手里的鸡腿一下子塞到了她的嘴里。 那种松软的肉质和浓厚的肉香充满了整个口腔,让花崎若在一时间竟然情不自禁地咬了一口。 “看吧,好吃的到了嘴前,穴位就打开了。”念星晨挠挠头笑道。 花崎若将鸡腿握在手中,轻声低语着,“谢谢。”,然后小口咀嚼着鸡肉。 第一卷 长安歌 第三十章 围困之局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相府 念星晨和丰秀对坐在前院布满灰尘的石凳上。 “太多的顾虑只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丰秀冷声说道。 “我拔剑的速度不会慢的,这无须你关心。倒是今天相府的人都走了吗?” “嗯,你我一败,相府就相当于除了李若甫之外,无一幸存。” 念星晨依旧不解地问道:“他们真的敢对相府动手?” “扳倒了李若甫,长安又有何惧!”丰秀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来了!” 院外,今天安静的异常,一阵阵脚步声却在这个时候打破了沉寂。 “将军,都办妥了,今天晚上不会有人来了。”一名黑甲士兵对着为首的男人说道。 “好,整个街区都在我们掌握之中,等下随我冲进去,一个不留!”那个为首的人沉声说道。 此人是青龙街巡抚郎将王阔,身后是近百人的禁军部队。 “可,可我听说,相府里面有些狠角色啊!” 王阔讥笑道:“无碍,有人替我们当后盾,此事若成,每人升两级!” 身后的将士各自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兵刃,为了前途拼了! 两个禁军先到了相府的前门,两人面色凝重,脸上流出了汗珠,手里更是捏了一把汗,随后望向身后的王阔。 王阔朝着他们两人点点头,示意随时可以破门。 “念星晨,你是一个难得的天才,却不能主宰自己,这才是你最可悲的地方!” 嘭!前门被两位禁军直接撞开! “给我进去,一个活口也别留!”王阔见状,也是拔出手中的横刀,大吼道。 近百人宛如发了疯一般的涌入了院内,可是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是一个人都没有瞧见。 “将军!没人啊。”率先冲进来的那个禁军仿佛看见了鬼神一般,脸都被吓白了。 “怎么可能。”王阔扫视四周,除了一些残破的房屋和家具什么也没有。 “不会是有鬼吧!”不知道是谁出了声,这个队伍都被一股诡异的气氛包围。 “闭嘴!” “阁下是在找人吗?”一声沙哑的声音自上方传来,让众人不自觉地看向房顶。 念星晨一袭蓝衣,旁边还有一个黑衣蒙面的丰秀,两个就这样站在房顶上。 少年此刻的脸被冻住了一般,没有丝毫的表情。 “拿下!”王阔一声令下,众人皆是亮出了兵刃,一个个冲上去。 “走了。”念星晨淡淡地说了一句,整个人自然地落了下来,随之淡红色的眼眸染上了许久不间的杀气。 面对扑上来的数名禁军,他一掌便打中了第一个送上来的禁军的脖颈,直接让他跪了下来。 嗡——随后念星晨一把夺过他的刀,冲入了人群之中。 “嗯,这个样子倒是不赖。”丰秀此刻好像来了兴致一般,直接在房顶上坐了下来,观看着下面的表演。 宛如狼入羊群一般,念星晨单手握着横刀,一招横劈直接让一个禁军人头落地,所有人此刻都是直冒冷汗。 他将刀抖了抖,一滴滴血从刀上滴落,一朵朵落在地上绽放出可怕的颜色。 禁军将他团团围住,却又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对敌。 “你们愣着干什么,上啊!多几个人一起上!”王阔举起刀大喊道。 那些禁军互相看了看,其中三个人对了对眼,咬着牙冲了出去,三人之中两人拿刀,一人拿枪。 “啊!”三人齐喊一声,就如同饿虎扑食一般,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一把枪直接朝着念星晨桶过来,他左脚上前,一个侧身,随之一刀朝着枪杆砍下。 枪直接被分成两段,另外两个禁军见有机会,也挥着刀砍过来。 一阵阴风吹过,念星晨双眼一亮,一刀直接甩在了了其中一个拿刀禁军的胸口,当场毙命! 噗——!一脚踹到了枪兵的腹部,然后单手擒住了剩下那个拿刀禁军的手,刀就这样悬在了空中。 此刻,念星晨冷笑一声,握着那人的手,强行把刀推到了他的脖子上,猛地一推,刀身直接融入了他的喉咙,索命! 那个腹部受到重击的枪兵此刻也是倒在地上,昏厥不醒。 这一下可是给了所有禁军当头一棒,有的人脚甚至已经站不住,那种丢盔弃甲的感觉不自觉的跑到了脑子里。 “你们,一个个愣着干什么!”王阔突然厉声喊道,可是和性命比起来,升官什么的都算不了什么。 “王阔!”丰秀突然从屋顶上站起,“就你带过来的这些兵还不够格!” “我不是和你们说了吗,有人给咱们撑腰,给老子上!”王阔此刻已经有点胆怯,但还是下了命令。 但是现在谁还能上前呢,那个蓝衣少年当着他们的面杀了一个又一个,自己不是一样的吗? 念星晨上前一步,他们便退后一步,直到少年走到了王阔的面前,“他们不行,你可以试试!” 一股幽冷夹着半点讽刺的声音在王阔面前回荡着,岂有此理! 自己可是堂堂青龙街巡抚郎将,王阔咧嘴一笑,“来就试试。” 王阔将刀横在了身前,面色凝重,不敢有懈怠。 不敢攻吗?念星晨冷哼一声,将身后的剑取了出来,绝尘出鞘了! 淡红色的眼眸逐渐变暗,身上释放出凛冽无比的杀气,稍有感知能力的人此刻宛如置身极寒之地一般。 两人就这样对立而战,谁也不肯动手,倒是让外人看不透。 念星晨当然是希望这样,自己这次似乎只是诱饵而已,真正起作用的应该是李相,那么拖到他办完事就好了,这些无意义的打斗能少则少。 王阔看着对面持剑而立的少年,剑身朝下,根本就不想攻过来。 念星晨能等,王阔不能等,万一这里的动静被发现了怎么办。 嘭!王阔一脚踏出,脚下的地裂开了一个口子,他大喝一声,一刀直接劈了过去。 这时的念星晨还只是左手握剑而已,他不慌不忙,将剑身横在自己的胸口,直接挡住了王阔的刀劈。 不费吹灰之力,念星晨接下这一击后,表情淡然,这一刀远不及大食国庞顿的一拳,此人的修为在皓月境入境左右。 “你就这等力度吗?”念星晨摊开右手,讽刺道。 王阔那一刀砍下去自己现在手都有点酥麻之感,这个人居然接的这么轻松,早听说相府里有高手,今天算认栽了。 那把红剑今夜却未大放光芒,而是隐于黑暗之中。 “两位,今天我认了。”王阔此刻泄了气,懊悔地说道,自己也想活不能为了钱把命丢了。 丰秀在屋顶上不禁暗地感叹,才死了几个就不行了,只有这点程度吗? “谁派你来的?”念星晨问道。 “李晔,他给了我两千两银子,让我封锁青龙街,并且告诉我今晚李若甫不在府中,让我血洗相府,同时他会除掉李若甫。” 此言一出,念星晨身子一颤,他拉起王阔的甲胄问道:“你说李晔知道李若甫不在府中?李晔没有说今夜要亲至相府吗?” 王阔说的话如若不假,那么对方似乎已经摸清了李若甫的行动计划。 王阔连忙摇头,“没有啊,他只让我们血洗相府,其他的说他会料理的。” “可恶啊!”念星晨再也忍不住,被对面耍了一道,他提起王阔一把甩到了墙上,“怎么会......” 丰秀也按耐不住,跳了下来,“这么说,李晔现在应该在李若甫那边,王阔才是诱饵!” 念星晨将绝尘收入鞘中,面露担忧之色,“只怕李相凶多吉少了,解决了王阔,我就动身。” 他转向被甩到墙上的王阔,一步一步靠近他,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怒意。 “不要,我,我是朝廷的官,你不能杀我啊!”王阔刚才撞在墙上,嘴里已经吐了血,这是看见念星晨走过来,更是害怕到了极点。 念星晨揉了揉自己的手,冷声道:“我杀过很多人,里面是朝廷的也不少,不缺你一个!” “不要!”王阔这个时候已经喊道嘶声裂肺,自己就是这个看街的,真不该受、收那些钱。 “且慢,留人!” 第一卷 长安歌 第三十一章 决死战,严可扶!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今夜的长安依旧是灯火通明,灯笼挂在每一个角落,最后一天,是最绚烂的。 青龙街的另一角,封子清在长安购买了一处庄园,这里也是他的居住之地。 嘭——大门被一股可怕的气直接推开,李若甫一袭青衣,站在园外,看着院里的景象却也不禁感叹一声。 绿地,假山,桃树,还有一间间外围布置华丽的屋子,这封子清当真是财大气粗啊! “比老夫的后院还好!”李若甫摸着自己的小胡子踏入园内。 “李相来了。”园内中央的凉亭之中,那人正等着李若甫。 那个体态肥硕,两鬓已白的老者——李晔。 两个人就这样站着,然后相互拱手以礼,然后在凉亭之中对坐着,身前是一壶凉茶。 周围一切都静得出奇,除了徐徐飘过的风声,几乎就是一个完全静音的固有结界。 “你看看,来晚了,茶都凉了。”李晔摸了摸茶壶。 茶壶里的茶即便已凉,香气仍清高持久,仿佛要把人带入幽静清凉的山谷一般,好茶! “这是龙井吗?”李若甫闭上眼,将头移向茶壶,鼻子细细地品味着茶散发的醇香。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美人顾,最媚是西湖,哈哈哈,正是杭州龙井!” “难怪,此等醇香,沁人心脾,如获新生。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名茶,不过可惜过了品尝的最好时机,可惜啊!” “这龙井即便凉了味道也有七分,李相不如尝尝?” 李若甫望着这凉透了的龙井,倒是没什么兴趣,“不了,还是聊正是吧。没想到,你居然会做到这一步。” 李晔摸着自己的茶杯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一步?” “单凭我肯定无法想到,你会做封子清的靠山,出乎意料。” “但是你还是查到了,李若甫,你的手段我领教了。” 李若甫望着李晔,微微叹了一口气,朗朗道:“若非耳目齐全,何以手眼通天!” “但是老夫终究比你棋高一筹,你能算到的,老夫也考虑过。”李晔白眉舒展,缓缓说道。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封子清有何值得托付的。” 李晔望着李若甫,此刻内心已经是五味杂陈,“你我虽然都姓李,但是我却是货真价实的皇室血脉。” “这我知道。” “老夫和高宗互为同胞,可是我却不稀罕自己这身血脉,最后老夫也不过是在族谱上划上一笔而已。成就大业,还是要靠自己!” 李若甫一愣神,这个老头疯了吗?“那可是你自己的家族,封子清企图颠覆的可是大唐!” “那又如何!皇室家族中有所谓的血浓于水吗?这天下换那个人坐,对老夫而言都一样。” “好,我知道了,那么去相府的是谁?”李若甫深吸一口气,他到现在才知道李晔所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个老头可能已经疯了。 李晔冷哼一声,长袖一挥,周围一阵劲风吹过,直接将壶里的茶水推入了他的茶杯之中,“副院长严可扶!” —————————————————————————————————— 相府 “且慢,留人!” 正当念星晨准备一掌下去结果王阔的时候,门外突然出现了一堆人,领头之人一声大喝就震慑住了在场所有人。 只是感觉心脏被扼住一般,这个人都好像被锁在了原地,念星晨脸色大变望向门外,那个人是如此熟悉。 门外为首的人长脸白发,一身白衣长袖,大约五六十岁,颇有一副仙风道骨,他的身后一个个人都身着灰衣紧袖,那是天行院的院服,此人便是天行院副院长严可扶。 “老,老师......”念星晨看见那个熟悉的面庞也是待在了原地,脸上充满了惊愕。 他不会忘记的,当年自己入天行院之时,是谁一直帮衬着自己,倾囊相授,严可扶是他的授业恩师。 严可扶只是轻轻瞟了他一眼,便对着那群禁军说道:“你们可以退下了,封锁青龙街,接下来天行院来接手。” 王阔见援军已到,念星晨又呆在原地,未对自己动手,于是狼狈地爬了起来,溜到了队伍之中。 “走,我们撤。”王阔望了一眼严可扶便带着人灰溜溜地遁走了。 这时的相府之中,丰秀,念星晨,严可扶,一干天行院弟子每一个都是修行者! 丰秀摸着自己的下巴,打量着严可扶,“啧啧,天行院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我以为除了李晔之外没有人这么不识抬举了,严可扶,没想到啊!” 严可扶仰头大笑,“哈哈哈,我三人同气连枝,又怎么会让大哥一人去冒险,即便是一滩死水,我也愿意去探探!” “李唐家肯定不会想到,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天行院,里面三个老头每一个是向着他们的。” “第一,我不姓李!第二,天行院是我三人的一手创建,李唐只是中间参一脚罢了!”严可扶闷哼一声,身前一股强大的气压向丰秀袭来,直接掀翻了地上的石凳。 丰秀甩了甩手,“我只是没想到,你身后还会有人追随。” “这些都是老夫的学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今天他们为老夫赴汤蹈火有何不可?” 丰秀看了看呆着原地的少年,“念星晨动手吧!你老师现在可是想杀了你!” “明白了。”一语惊醒梦中的念星晨,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孩子了,双手缓缓紧握,他望向那边的严可扶,“老师!今天就分个生死吧!” 严可扶叹了一口气,“星晨,你我本就只有短短的师徒情分,你不必放在心上,老夫也是对你有所亏欠。” “多说无益!”丰秀拔刀而起,腾空一跃,天行院一干弟子兵分两路,一路便对上丰秀。 另一路找上了念星晨,少年双眼一变,眼里杀气喷发,身后的绝尘宛如撕破黑夜的一道血光一样呼啸而出。 六个人!念星晨看了一下对上自己的天行院弟子,他并没有持剑而上,而是脚下用力,向后连退十余步。 拉开战线,给丰秀和自己更大的空间,这时最好的办法,严可扶此刻没有动算是幸运了。 这些天行院弟子几乎都是赤手空拳,原因就是院内所教皆是心法与部分拳脚功夫,兵器什么的,都是靠自己去挑选的。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持剑的念星晨腾出空间来,剑的施展空间只会更大! 一名弟子率先冲到了念星晨的面前,左拳一挥,准备直接打向念星晨的脸上。 嘶——绝尘剑红光大放,少年一把将剑插到了地上迫使自己停下来,然后左手握住剑把,一个简单的翻身,右脚转向上方直接砸在了那名弟子脸上。 嘭!那个弟子直接飞出三米远,脸与地面亲密接触,好一个狗啃泥! 念星晨可没空注意他,还有五个人,他迅速双脚着地,拔起绝尘,负剑而立,蓬松的头发飘散着,宛如黑夜之中独舞的剑侠。 严可扶心里也是一阵暗叹,自己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人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第一卷 长安歌 第三十二章 淹月破天罡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那另外五个天行院弟子见同伴吃了一个狗啃泥也不敢懈怠了,面前这个少年多少有点斤两。 念星晨这个时候不能拖下去了,刚才拖着王阔他们是以为自己是主动的一方,既然李晔和封子清已经摸清了相府的动静,现在只能解决眼前的敌人然后去支援李相了。 但是,他又忍不住望了一眼那边站着的严可扶,这些天行院弟子或许不难解决,但是严可扶可是货真价实的浩瀚强者! 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左手持剑,两眼一冷,莫名的杀气已经将剩下的五个天行院弟子包围。 嗡——剑身红光大放,念星晨左脚起步,这次他占据主动,移动之中,深吸了一口气,让全身经脉此刻全部动起来。 那五人见状,互相对了一眼,也是点了点头,迅速分散开来,一人在前,其左右分别站了两个人。 身后的那四个人,左边右手握左手腕,左手以掌拍在前人背上,右边左手握右手腕,右手以掌拍在前人背上。 四人皆是面色凝重,他们在为最前面的人补充气,而最前面的弟子此刻鼻息越来越重,嘴里甚至可以见到白色的气散出。 那名接受四人气的弟子全身开始猛地膨胀,好像增大了一圈一样,“啊!” 严可扶冷哼一声,却颇为得意地一只手捏着自己的胡子,“此乃我天行院的天罡气,念星晨,你没学到吧!” 什么!念星晨的绝尘正好刺到了那个最前面的弟子的胸口上,毫发无损,怎么可能! “怎么样,我天行院的天罡气!”为首的人一脸冷笑一把抓住了绝尘的剑身。 嘭!念星晨迅速握紧剑把,左脚稳扎地下,右腿带着劲风直接砸到了那个人头上,风过腿留! 那个力度可以击穿巨石的腿踢居然卡在了那个人的脖子上,被他硬生生地用身体接住了。 “啊!”那人大吼一声,与他距离如此之近的念星晨心中居然有一丝战栗,这就是天行院的绝学吗。 “哼,只有这点了吗?”那人直接握着绝尘将念星晨提起,手臂的力量迅速增加,一把就将他连同剑一起甩了出去。 念星晨不敢丝毫懈怠,在即将落地之时用绝尘在地上猛地刺了一下,然后连忙调整身体,被刺向地面的弹力送到了地上。 少年大口地喘着气,不仅仅是刚才的全力一击还有天罡气给自己带来的恐惧,这就好像是少林金光体的强化版。 那人大手一挥,咧嘴大笑着:“你也不过如此,听闻你十七岁就已经踏入了日冕,但是那又如何?你敌得过我们五人的天罡气吗?” 天罡气,天行院的至高心法,修行者的身体机能可以得到大幅度的提升,大成者可以借助外界释放极大的力量。 念星晨左手将剑拿起,指向那人,眼里已经带着几根血丝,这个脸都阴冷了下来,“那就再来试试!” 五人的气汇聚到这个人身上,只怕修为已经到了日冕破境之上了! 那人双腿微微弯曲,然后猛地爆发,就宛如饿虎扑食一样,带着疯狂地表情冲向念星晨,“来啊!再接我一拳!” 怎么办,怎么办,念星晨虽然表面上没有畏惧,但是却没有接下这一拳的把握,甚至可能连生机都没有。 淹月?傲海剑意!他的脑子里面突然出现那四个字,傲海剑意,天罡气的力量如此强横,虽然自己的寂剑式不见得会输,但是却要受反噬之苦,而自己见过的剑法之中,傲海剑意的强悍自然算得上最强! 花崎,你的淹月怎么使来着,他回忆着花崎若挥动刀时的动作,又想到了丰秀对着自己那狠辣的一刀,都是傲海剑意! 那一拳已经只一步之遥,强大的拳风甚至让自己的衣服都飘了起来,手中握着的剑不由得发抖,管不了这么多了,先打了再说! “啊!”攻过来的那人一拳轰去,却好像打空了一样,念星晨就再刚才接着他的拳风跳向了他的正上方! 眼里红光大方,若是连这招都破不了天罡气,就只有寂剑了!他双手握剑,浑身散发出的气源源不断涌出。 “这是......”在一旁御敌的丰秀突然感觉到了异样,看向了念星晨那边,怎么会,那个气息,不会错的,是傲海剑意! 一股蓝色的气自绝尘剑锋释放而出,随着剑的挥砍,它化作了破甲最强的矛,气先至,剑后而至! “啊!”念星晨紧握的双手这个时候好像裂开一般,血已经染红了剑柄,蓝色的汹涌之气直接扑到了那人惊恐的脸上。 “淹月!” 大海终究将掩盖一切,狂暴的剑随着气直接劈到了他的头上,“噗!”,顿时鲜血横流,那人的头被劈开释放出血腥味。 他就这样被躲过一击的念星晨直接粉碎,双脚无知觉的跪下,血染红了他整个身体。 对面那四个人直接愣在了原地,他们的气都给了这个人,而现在他已经倒了,就在那一瞬间,那个持着红剑的人一剑结果了他! 同样震惊的还有丰秀和严可扶,丰秀怎么也不会想到,念星晨会使出傲海剑意,严可扶则是颇有深意地看着念星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念星晨站在尸体的旁边,他看了看自己的布满血的右手,又瞟了一眼那个尸体,眼神顿时暗淡不少,他累了。 握着剑的左手现在还在不停地发抖,自己不得已只能用右手去握住了左手的手腕,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下一个是谁!” “当然是这个老东西了!”丰秀一刀砍倒了自己对面最后一个天行院弟子。 “啊!”那四个气力耗尽的人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卸了脑袋,他不屑地擦拭着自己的刀,甚至都没有看倒在自己身下的人一眼。 “老东西,你学生都被杀完了,还不出手吗?”丰秀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说道。 严可扶望着满地的尸体,却也是淡然一笑,“老夫会为他们报仇的,但是我也不会趁人之危,刚才他们以多打少,若是我再参一脚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丰秀也是笑了起来,“你这个老东西,大唐倒不愧是礼仪之邦!” “念星晨,你又给了我一个惊喜,我想当初如果让你学习天罡气,如今你会到怎样的程度。” 念星晨冷眼相对,“当初若不是我被逐出天行院,或许你能够看到!” “哈哈哈,很好,你终于说出来了,正视你心中的仇恨,你就是被天行院逐出来的!” “老东西,还打不打,少拿话激他!”丰秀见严可扶似乎在攻心,于是忍不住开口道。 严可扶脱下自己的长袖大衣,里面也只是一件白衣而已,他将大衣甩到了一旁,“不是老夫不想和你们打,而是根本没有必要打!” “何意?”丰秀问道。 “老夫自踏入浩瀚以来,虽然不是天下无敌,却也是难逢敌手,你们两个日冕的小辈根本不够看!”严可扶眯着眼嘲笑道。 丰秀好像被戳到了伤口一般,怒意突生,“浩瀚,你们这些浩瀚一个个都目中无人!” 严可扶也是冷哼一声,“你以为天下有多少浩瀚强者!目中无人,一万个日冕境立境的高手最后踏入浩瀚的或许只有一个!这就是差距!” “有的人这一辈只能停留在日冕立境,浩瀚,是要付出代价的!” 严可扶话音刚落,丰秀即便蒙着面也是大声吼道:“那你看好了,今天就让你身首异处!” “小辈!”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环绕到了丰秀和念星晨周围,还有压得他们脸色大变的恐怖气压。 “噗!”感觉到肝脏好像要炸了一样,念星晨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然后应声跪在了地上,靠着绝尘剑苦苦支撑着。 这就是浩瀚的力量吗,抹着自己嘴角的血迹,这种感觉,好像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一样,自己的性命就是他的随手可以拿捏的吗? 第一卷 长安歌 第三十三章 惊涛可吞月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封子清庄园之中。 “这样啊,那你我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李若甫一脸苦笑,万般无奈。 “本就没什么好说的!”李晔两眼一冷,望向李若甫,接着站起一掌轰出去。 李若甫冷冷一笑,以掌作为回应,两掌相碰之时,头上的凉亭顶直接被拔了起来飞到了地上摔了只剩残躯。 中间的那个石桌在承受了排山倒海的气浪之后当场粉碎,两个老者的气在掌间不断交锋,周围的一切都被轻而易举地毁灭! 李晔的白眉和白发一时间被气浪掀起了,长袖直接露出大大地袖口,脸色逐渐变红。 嘭!两人在一次对掌之后及时收力,但是他们脚下的凉亭已经是一片废墟,这就是浩瀚境的实力! 收掌之后,他们同时又承受着对方的最后一股劲力,都各自连退了十多步才得以稳住。 李晔左手合拢放于胸前,一股蓝色的气慢慢聚拢过来,包裹他的全身,一时间老人家气色仿佛年轻了十多岁一样。 “没想到,你天罡气已经到了这个程度!”李若甫甩了甩自己的衣袖,赞叹一声。 “我已到了入境的巅峰,天罡气的至刚之力可以让我体质更上一层楼!”李晔轻轻地笑道,“倒是你,李若甫,功力却不进反退了!” 的确,李若甫在给花崎若输入浩瀚气耗费了太多了气力,现在都还没有恢复过来,自己现在不一定能对付李晔。 “哈哈哈,原来李相是越老越不中用了。”封子清拿着三痕平天枪从园内走出,身后跟着一个红袍老人,他满脸皱纹,额头之上还有一个大大的脓包,与严可扶,李晔这种颇有威仪的老者比起来他显得不堪,甚至丑陋肮脏。 “嗷,封子清,严坤,都来了!老夫今天看来是被包围了。” 那个老者就是天行院两位副院长之一——严坤! “桀桀,李若甫,没想到今天会走到这一步吧!”严坤的脸上挤出邪恶的笑容。 严坤的笑让封子清厌恶地瞟了他一眼,他不禁把脚挪了挪想离这个人远一点,看着严坤,封子清觉得就像看着癞蛤蟆一样,让人作呕! “两个老东西,还有一个谋反的将军,好!”李若甫仰头大笑一声,“今天总算把你们等到了!” 封子清冷笑着剑眉舒展,“我看你是被吓傻了吧,看看清楚,现在是我们占据了主动!” “李若甫,你投降今晚辞官而去,我放你一条生路,你我都是修行不易之人。”李晔正色道。 “好啊!我投降辞官,那你们倒不如现在自刎于我身前,我保你等家眷如何?” 望着李若甫那嘲讽的表情,封子清手中的枪自然是忍不住了,“李若甫!我们已经控制住了青龙街,王阔现在是我们的人!” “哈哈哈,区区一个巡抚郎将,本相从来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你们这些人里老夫唯一看得顺眼的就是李晔和严可扶,其他人老夫不屑一顾!”李若甫悠悠然道。 “看枪!”封子清自然是忍不住了,他提枪就扫了过来,惊起地上一堆花草。 李若甫单手便擒住了他的枪杆,“是把好枪!有力道!”,浩瀚气涌上手中,他将枪杆一推,便爆发出可怕的气浪!直接把封子清弹了回去! 严坤在他身后提醒道:“封将军,那李若甫可是号称天下第二的修行者,你还是不要与他硬碰硬为好!” “本将军会不知道吗!”见自己这次颜面有损,封子清厉声回应道。 “是。”严坤见封子清脸上生了怒意,也是恭敬地回了一声。 李晔倒不关心他们两个,眼下还是李若甫的问题,“既然你不愿意辞官,那么今天我和严坤就送你一程吧!动手!”李晔大喊一声。 之前为了能够压制李若甫,他准备与严坤一起动手,但是在之前的试探之中,他发现李若甫似乎不如自己,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两个人一起上为妙! “李相,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围墙之上,一袭黑衣的远浪带着黑木在观望着这边的形势,见到李晔准备出手,方才现身。 李晔见到墙头之上的远浪之后脸色也是大变,这时完全出乎他预料的,傲海剑门怎么会参和唐国的事? “李晔,我和你说过吧,你们若是在我面前自刎,我可以既往不咎!”李若甫正色道。 “少废话!今天就算有傲海剑门也救不了你!”李晔此时心里已经有点慌乱,他大喝一声,左手手掌开,狂风突起! 蓝色的气自体内聚合到了左手掌之上,这个左手臂附着上了一个天罡气形成的蓝色气铠甲! “裹甲左!”李晔一步踏出,气势好似出海蛟龙一般,周围的气场全乱了! “黑木!退后!”远浪大喝一声,手中的剑已然出鞘,东瀛三大强者之一,自是不会浪得虚名! 李晔向着李若甫袭来,远浪在拔剑的那一刻已经到了李若甫身前,他双手握剑,长发飘散。 远浪将手中的剑举向正上方,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持剑于身子右侧,心中之气宛如喷薄之海一般。 “惊涛吞月!”横劈!李晔冲至身前,远浪只一刀横劈就直接打在了左手臂蓝甲之上! 李晔闷哼一声,左臂爆发出一股力量,直接弹开了远浪的剑。 嘭!远浪的身子随着剑被弹开也开始不受控制,他一狠心索性手从剑柄上松开,放手一搏! 剑客弃剑,不为其他,只为一搏生死! 那李晔自然是惊叹,没想到他连剑都能丢,远浪身体调整极快,右手握拳直接轰在了李晔的左臂上! 天罡气的蓝甲自然是坚固,但是远浪这一拳打下去也是不简单,“惊涛!”,轰在左臂上面的拳头此刻产生的是一股绵绵无尽的力量! 李晔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他已经飞了出去,身子直接飞出,与围墙合为一体! 一边的黑木心中自是一颤,将傲海剑意用到了拳头上面,这就是集大成者! 远浪的头发掩盖了他的表情,但是他的拳头上面却还冒着蓝色的天罡气。 啪啪啪!李若甫在后面鼓起来掌,他露出笑容,“不愧是首席弟子,今天我算是开眼了,傲海剑意难道要胜过天行院的天罡气了吗?” 说完他的眼睛看向了围墙塌陷的地方,李晔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上全身灰尘,狼狈不堪! 封子清观察了一番周围的局势,今天这个场面可是难得一见,李若甫,李晔,严坤,津田远浪,这四个人都是浩瀚级别的强者,二对二,现在局势一下被扳回来了。 封子清尴尬一笑,“远浪兄弟,我们无冤无仇,你又何必参与进来呢?你若现在离去,我保证你们傲海剑门百年太平!如何?”按照李晔说的,现在只有低下脸看看能不能拉拢他了! 身后的严坤不屑地笑了笑,这个封子清居然还懂得大局。 远浪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上的灰尘,“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家师的命令就算配合李相将你除掉,师命难违啊!” 傲海剑门的首席弟子无奈地嘟嘴,摇头,摆手着实让封子清不自在,更是让他不知道如何接话。 “天罡气不如傲海剑意?啧啧,今天便让你见识一下!”李晔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在一旁聚气。 远浪左手一伸,嗡!先前甩掉的剑已经回到了他的手中,“我傲海剑门却也不必你天行院差!甚至更强!” 李晔左脚一跺,全身被蓝色的天罡气所覆盖,“裹甲全!” 第一卷 长安歌 第三十四章 生死一线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而今天下,修行者无外乎三种修行方式,炼体,就像当今少林方丈一般,淬炼身体到达真正的金刚不坏境界;御物,飘渺峰那些道士却外物,比如刀,剑,那种物随心动的境界便已是高深境界;最后便是御气了,以体内之气撼动周围气场乃至天地乾坤。” “那它们之中谁更胜一筹呢?” “炼体嘛,自然是少林的元正大师,御物之中,当是那李大白为最,至于御气,老夫可是算得上第一了,不过这方面你还得注意一个人!” “谁啊?” “严可扶,此人虽境界在我之下,但对于气的掌握却在当世之中无人能比,他便是你天行院以后的老师。” “严可扶......” 念星晨现在只觉得有人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喉咙,又在自己的胸口捅了一刀一般,光是这股突如其来的气压就让他快要垮掉了。 严可扶左手伸出,一团黑白交织的气化作液体一样在他的手上不断的变换着形状。 丰秀一只手捂着了自己的耳朵,单手持着刀,纵身一跃,快刀直接劈下去! 不慌不忙的严可扶单单一只右手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刀刃。 嗡嗡,丰秀的手顿生烈火灼烧之感,直接在空中翻滚了一圈硬生生地倒在了地上。 念星晨摸着自己的脑袋,望着严可扶那个似乎是控制气场的左手,拔起绝尘,右脚先向前挪步,随后双手附在剑上。 严可扶眼神微变,周围的气场慢下来,那两人的寒气和杀意在这一刻冻结了自己的气场。 “淹月!”,剑刃蓝光大放,裹上一层层流动不绝的气,念星晨就像是困兽的最后一搏一般,他要把那只左手砍下来! 这一刻,他全身的每一个血液流动都不断加快,本来已经破裂的双手在忍着剧痛的情况下毅然握住了剑。 横劈! 丰秀大吼一声,应身而起,严可扶就算再神,也难以左右相顾,“惊涛!”,其势如名一般,汹涌不断的气流向严可扶扑来。 严可扶脸色一白,左手毫不犹豫地捏住了自己的天罡气,在念星晨距离自己十步之距时,一把甩了出去! 天罡气欲刚则刚,在碰上绝尘的那一瞬间,就爆发出了吞噬日月之力。 咔,那是骨肉分离,难以忍受的撕裂之疼,念星晨手握着剑,却一点知觉也没有,双手几乎已经不听使唤了,整个人被天罡气直接推出了前院。 身子砸向院墙,又轰向后院,淡红色的眼睛竟也是没有了一点光亮。 蓝色的布衣已经被撕碎成一片片残碎的布片随着少年一同即将谢幕! 丰秀更是直接被严可扶用右手掐住了喉咙动弹不得。 浩瀚和日冕的差距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这道天堑葬送了无数的修行者。 “啊!”盘腿坐在床上的花崎若突然惊醒,原本俏丽的脸好像加了一层霜一样,身旁的竭缘有微微颤动了一下,她琥珀色的美眸不断转动着,红唇一咬,“不好!” 一旁扶着桌子睡觉的小满也被吓醒了,“怎么了,姐姐!” “强大的气压,还有念星晨微弱的气息!”花崎若也不管自己现在穿着的一袭薄布白衣就冲了出去,小满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少爷出事了还得了。 念星晨就这样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的骨头好像都断了吧,总之他动不了了,脸上已经被血和伤口覆盖难以辨认,手也已经血肉模糊,身旁的绝尘已经脱手了。 就连呼吸也能感觉到肺部随时可能一刻之间崩溃,嘴里更是充满了恶心的血腥味, 他想要张开嘴,为什么如此费劲,自己也就到这里了吗。 “娘,爹......”他的喉咙用尽了几乎所有的力气,沙哑不清的声音伴随着嘴角流出的血终于在自己嘴巴里面挤了出来。 死了吗?终于还是,他再也撑不下去了,眼皮太重了,为什么还要受罪呢? 念星晨的眼睛一点点闭上。 眼里已经是黑茫茫的一片了,他认输了,嗯,死前还有一股烧鸡的香味,还有一种熟悉的花香吗?还不赖。 “念星晨!”花崎若寻着气息还是找到了他,这是他吗?整个人都倒在了血泊之中,花崎若忍不住捂住了自己极度想要呕吐的嘴。 手指骨断了,肋骨也断了几根,身体几乎在崩溃的边缘。 “不要死!”花崎若拉着念星晨的手,眼睛紧闭着,身体里的残存的气不断灌输到念星晨的体内。 小满刚到就看到了这样一个血肉模糊,辨认不清的念星晨,双脚无力直接跪在了地下,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 “呼吸,呼吸啊!”花崎若一只手握着念星晨,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 念星晨暗淡无光的眼睛慢慢移向了花崎若,“咳咳,咳咳.....”,嘴里一口口淤血不断吐出。 “花崎......” “醒了。”花崎若哽咽着将双手放在念星晨的胸口,小满也跟着靠了过来。 “咳咳,我怎么说有一股烧鸡的味道呢。” 轰!话音刚落,后院的墙又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丰秀直接被严可扶甩了过来,留下了一个大坑! “没想到还有一口气,老夫真是惊讶!”严可扶顺着墙上的窟窿走了过来,他的左手这个时候也已经红肿起来,刚才那一击想必也有一定的副作用。 花崎若小脸一变,她望了望念星晨又看了看严可扶,拿起地下的竭缘站了起来。 “还有两个女子,倒是有些意思,你那把刀似乎不简单。”严可扶态度一变,和蔼地看向花崎若。 花崎若绷着脸单手放在胸口,还是低下头给老人家鞠了一躬。 严可扶看着花崎若若有所思,还是还以拱手礼,“老夫也个讲道理的人,但是今天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大哥,所以你们是自行了断还是老夫来送一程?” 丰秀强行支撑着站起来,咬牙切齿道:“老东西,别把人看扁了!胜负未可知呢!” 啪!一个小石块砸在了严可扶的脚下,小满的小脸蛋气得通红,又捡起一块扔了过去,“老头!你还我少爷命来!” “小满。”花崎若连忙把小满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然后冷静地看着严可扶,“老人家,今天我也不是为自己挥刀,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是我极为珍视之人,现在他被您打成这样了,我想为他出口气。” 严可扶注视着对面的女子,淡然一笑,“也罢,你们一起上吧。” 花崎若半蹲下拉着小满的手,“看好你家少爷。” 嗡,她左手将竭缘抬起举于胸前,“旁边的那位,也要一起上吗?” “自然如此。”丰秀拿着刀摇晃着身子活动筋骨。 花崎若的右手微微颤抖着触摸上竭缘的刀把,“傲海剑门花崎若替念星晨挑战前辈,赐教!” “来吧。”严可扶冷冷地回了一句,然后双手上汇聚起天罡气来。 竭缘出鞘,丰秀也随后跟着花崎若冲了上去,两人一左一右再次夹攻严可扶。 这个时候,严可扶的左手依旧在隐隐作痛,红肿的左手就像一个烤熟红薯一般,在汇聚气的时候左手摇晃的异常强烈。 花崎若右手握着刀把,左手掌心贴着刀把末端,竭缘那让人战栗的寒气覆盖了她的全身。 严可扶的左手异常明显,打中那个就有一线生机,花崎若咬紧牙关,体内的日冕之气开始猛烈运转迅速传遍全身,将速度提升到了极限! 第一卷 长安歌 第三十五章 孤花与星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飘渺峰 清风观 入夜之后,弟子们按照一天的作息已经睡下了,只有那几个老道士还在观中。 正殿之中,一个老妪左手拿着拂尘望着大殿门口站着的白袍老道士。 “师兄,星相如何?”老妪见老道士迟迟不肯开口,也是忍不住了。 老妪上前之后却听见了小小的鼾声,凑近一看,老道士站着门口已经睡去了。 “师兄!”老妪拿着拂尘轻轻拍在了老道的身上。 拂尘拂过老道的鼻子,“阿嚏!”,老道的鼻子也跟着痒起来,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 老道士睁开他惺忪的睡眼,脸上一点精神气都没有,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老妪看着已经老态龙钟,日益衰弱的师兄,苦笑着说道:“老了,瞌睡也越来越多了呢。” 老道士白发梳理地很整齐,枯瘦的手扬起指着天上缓缓说道:“我今夜观星相。明天飘渺峰会有一场大雨,你让守夜的弟子把外面晾晒的东西都收起来吧!” “师兄,你......”老妪呆呆地看着老道士,欲言又止。 “怎么,师妹,莫非你已经把衣服收了?” “我是问可道他们的情况!” “嗷,嗷,对,他们去了也有些时日了。”老道士仿佛惊醒一把,尴尬地笑出声来,露出了嘴巴里面残留不多的牙齿。 “身为掌门难道不应该关心一下自己的弟子吗?” “是啊!是啊!看我这记性。” 那位白袍老道士就是现如今的飘渺峰掌门——欧阳子辰,他可以说是修行界目前辈分最大的前辈了,如今已经将近九十岁。 “不过他们此行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只是我担心的行云那孩子啊!”欧阳子辰正色道。 老妪这时脸上的眉头也紧了起来,“行云北上之后就没有消息了,所以师兄才答应李若甫的条件吗?” “封子清把江南搅得一团糟,我飘渺峰虽然是清修之地,但是也不能看百姓受苦,不过李若甫找上门了,正好可以让他帮我们找找行云。”欧阳子辰解释道。 “只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您要让行云北上呢?” “星相!” “如何?” “北方有一股复仇之气,前所未有的强大,我怀疑是元师兄!” “怎么会。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老妪脸色突然发白,整个身子都颤抖了一下。 欧阳子辰连叹三声气,然后皮包肉的手掌紧握着,“多年以前薛家惨被灭门之时,师傅就发现了元师兄的气息,之后我就开始密切注意他的本命星,他并没有死!” “居然是这样吗......” “当初飘渺峰保不了他,如今......” “或许这就是命吧,元师兄命不该绝!” 欧阳子辰感叹道:“飘渺峰的衰败之象亦如你我之身躯一般是肉眼可见的。” “师兄......” “璀璨星河却也照不亮前方之路。” 两人望着天上的众多繁星,黑幕之中有千千万万星星,终究抵不过初升之阳! 观外的上山阶梯上,不知道的第几级阶梯上,一个男子正躺在上面。 他一身灰色的道袍,却露出了胸脯,肚子上放着一个酒壶,嘴巴里留着哈喇子,打着阵阵的呼噜。 —————————————————————————————————————————————————— 相府。 呼吸,呼吸,呼吸...... 念星晨微微张开嘴,接触外界的气,只有让自己的身体运行起来,才有治愈的机会,如果是三对一的话,有机会。 “少爷,少爷......”小满看着念星晨此时内心无比的心痛,但又是无能为力。 一边,花崎若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即便是严可扶也只能集中注意力到她的的身上才能勉强看清她的位置。 叮!竭缘刀尖被一层薄冰慢慢包裹,寒气直接释放,刀直接刺向了严可扶宛如冰龙出世一样,让脚下的地直接冻结。 严可扶左手几乎已经动弹不得,他急忙转身右手划出一个圈,一掌稍稍聚气之后就拍了过来。 竭缘冰封的刀尖在刺向严可扶右手的时候就碰到了天罡气的护罩,花崎若咬着牙,右手掌心离开刀把末端,又聚了气一掌拍向刀尾! 严可扶脸色一紧,不好,丰秀也要来了,此刻只一个右手对付他们两个太麻烦了! “三个日冕,一个立境,两个入境就把老夫逼到了这个地步,你们很好!”严可扶心中之火这一刻好像被点燃了一样,出现了难得的斗志! 他右手奋力一挥,竭缘刀尖的玄冰直接粉碎,花崎若随之被弹开,落在地上连退三步。 丰秀这次倒是察觉到了,花崎若一退,他立刻停止了进攻,开始向后撤退。 “丫头!用傲海剑意!”丰秀对着花崎若大吼道,随后脚下冒起蓝光,脸色直接平静下来。 以死搏生?他怎么会傲海剑意的?花崎若看丰秀的架势是傲海剑意无疑了,但是李若甫府中的人怎么会这个的? 来不及想这么多了,不知道严可扶的左手什么时候会恢复,只好上了! 她美眸一亮,眼睛微微闭上,脚下也是出现了蓝色的气,这是最基础的搏命技了,输了也让了。 嗡!两把刀同时爆发出凛冽无比的蓝色日冕之气,竭缘更是用玄冰直接将整个刀身全部包裹起来。 现在的花崎若即使是呼吸出来的气也是寒气,清晰可见! “堵上性命的最后一击吗?看来我也不能懈怠了!”严可扶自言自语道。 呼吸,呼吸,呼吸! 念星晨突然眼睛睁开,淡红色的眼睛重新绽放出了属于生的光芒,他双拳一握,直接翻身跳了起来,上半身几乎已经赤裸了。 “少爷!”小满好像见了鬼一样,惊呼道:“你没事吧!” 少年朝着小满露出了温馨一笑,“不怕。”,随手左手忍着痛一伸,拿起地上的绝尘剑。 “来吧,最后一搏!”念星晨双手握剑,大声喊道。 花崎若转过头看向念星晨,竭缘的寒气已经让她的脸如冰霜一般,她轻轻地一笑,是黑夜之中盛开的最唯美的冰花。 “以死搏生。”念星晨嘴里默念,脚下也同样出现了蓝色的气,绝尘自身释放出要吞没天地的可怕红光。 花崎若心里暗笑,原来傲海剑意这么好学吗? 严可扶右手再次凝聚起天罡气,三个人的话就更要谨慎应对了。 两刀一剑在一阵气浪掀起之后,同时暴动起来,汹涌无尽的蓝色气浪直接迎着严可扶而来。 “来得好!”严可扶脸色一红,体内的筋脉和气血都加快了运作,一掌直接轰了出去。 这一对轰着实惨烈,相府后院的墙壁几乎被夷为平地,一旁的湖直接掀起了巨大的漩涡,小满紧紧地抓住了身边的一棵树才没有被直接吹起。 “咳咳,少爷!”小满对着浓烟弥漫之处大叫道。 “别过来!”念星晨的声音突然传出来,紧接着丰秀的黑影从那团烟雾之中窜出来,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喘着气。 丰秀的眼睛睁得很大,似乎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怎么会......” 严可扶直接冲烟雾之中跳了出来,嘴角上留着一点血迹,显然是吃到亏了,他的表情几乎与丰秀如出一辙。 待到烟雾退散,正中间站着的一男一女,刀剑紧紧依靠在一起,白刀红剑好像命中注定一般,银刃赤剑之璧合,孤花繁星之交汇! 第一卷 长安歌 第三十六章 以身为引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珠联璧合!” 严可扶的嘴角微微颤抖,眼前发生的事情让他难以置信! 对面的小满和丰秀也同样看呆了,丰秀刚才明显地感受到了,这两个释放的力量甚至还高于自己。 念星晨能够感受到靠在自己身边花崎若细细地呼吸声,以及她刀尖流动的气,甚至是她的心跳。 花崎若睁着自己琥珀色的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目光投向念星晨,究竟是刀剑还是人心拉近了他们两个人。 “噗!”严可扶嘴里的淤血一口吐出,刚才用的右手也已经被竭缘的寒气侵蚀,变得铁青无比。 花崎若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了,她刚才体内的气大多都给了念星晨,右手缓缓松开,她任自己的身体倾倒向任何地方。 少年此刻也是甩下了手中的绝尘,用尽力气把花崎若拉到了自己的身前,“花崎......” 念星晨望着这个弱柳扶风般的较弱身躯和逐渐苍白的脸庞,他知道,刚才那一战似乎再次耗尽了她的所有。 “我真是感到惊讶,珠联璧合这种绝技居然真的会出现。”严可扶趁此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小满!把花崎姑娘带回去!”念星晨冷眼望着严可扶,对着后面的小满说道。 花崎若的身子微微动了动,小脑袋抬起,拉起念星晨的手,在他的手上划着什么,然后淡淡一笑被小满扶到了后面。 丰秀提醒道:“我现在动不了了,反噬已经到了,你还能撑下去吗?”,为什么自己受到了傲海剑意的反噬,这个人没有? 念星晨点点头,向前走了一步,“你我现在都已经到了边缘了吧,你的手想必也是重伤了,我不用绝尘,再打一场!” 严可扶闭眼微微一笑,“好啊!老夫就陪你赤手空拳打一场,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好!” 念星晨的身子也好不到那里去,好不容易从死亡边缘被拉回来,这必定是最后一战了,丰秀和花崎若已经没有战斗能力了,严可扶的手已是大伤。 “来!”严可扶摊开右手指向念星晨,左手背在身后,每一次活动这双手犹如焚烧一般的刺痛感。 左脚向前一扫,念星晨右脚跟上,挥右拳而上,周围却是一点气的波动也没有出现,看来已经穷途末路了。 严可扶眼前一亮,右手准确捕捉到拳头的轨迹,在念星晨轰来的右手肘上轻轻推了推就改变了他的进攻方向。 大喝一声,少年左拳自下而上打去,再次被严可扶的右手掌挡住,并且被捏地死死的! “火候还差点!”,严可扶红肿的左手从背后游出,在念星晨的腹部来了一掌! “噗!” 念星晨也是一口血吐出,但是不能就这样退后了,他左脚再次向前一扫,身子向后用力。 严可扶也是注意到了他的脚,身子也是向后退了几步。 不打赢他,小满和花崎都活不了!念星晨深吸一口气,腾跃而上,左拳紧握。 严可扶右手化掌,硬生生地接住了念星晨这一天降之拳,但是身体却是一阵绞痛,体内的气也耗尽了吗? 念星晨一咬牙,身子向后倒去,左拳化为掌一把抓住了严可扶的右手,咔! “啊!”严可扶宛如撕心裂肺一般大叫出来,右手直接被念星晨几乎扯断了,左手对着念星晨后背就是一掌想直接把他打倒在地。 一股掌劲自身后而来,打在自己的背上,一个踉跄步伐,身子摇摇欲坠。 严可扶自是不能再给他们机会了,右手基本上是被废了,闷哼一声,左手上缓缓聚集起天罡气来,嘴里大口喘着气。 如今的他显得有点狼狈了,白发散乱无比,嘴角处处可见血迹,身上更是留有不少的尘土。 被三个日冕境界的人逼到了这一步,也算是认栽了! “以我残躯祭天罡!”严可扶左手划上一个圈,猛地挥出,嘴里还喷出了一口血! “念星晨!” “少爷!” 这天罡气或许就是今夜相府中最后一股气了吧。 严可扶此击若中,万念俱灰! 此时的念星晨背对着严可扶,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了,双眼也渐渐要合上了。 “每个人的气都是有尽头的!” “那如果我的气耗尽了,不就只能坐以待毙了吗?” “或许吧,传言人就是由气构成的,到了那个时候,只能燃烧自身了吧!” 嗡!念星晨以迅雷之势转身,身子向后一倾,你我堵上性命,不就是为了最后一战吗? “淹月!” 念星晨左拳上一种绵绵之气环绕在拳头之上,身下喷发出强大的气压,淡红色的眼睛锐利无比! 力之极处破万法! 左拳爆发出的力量让花崎若等人都愣住了,傲海剑意在手上出现了! 严可扶望着念星晨的眼睛,突然释然了一般,没想到,没想到啊!他左手握着的天罡气一松顿时烟消云散。 那一拳念星晨却没有丝毫地犹豫,围绕着的气率先附上了严可扶的身体,随后一拳贯穿了他的身体,鲜血横飞! 花崎若捂着小满的眼睛,将头缓缓埋下去,丰秀则是松了一口气一样,一把坐到了地下。 严可扶口中大口血吐出,左手渐渐放下,眼里望着一拳打穿自己的念星晨,释然一笑。 “你果然没有让老夫失望,不仅仅是珠联璧合,单是这一拳,你就已经胜过我了。” 老人的眼睛渐渐失去颜色,他一只手搭在了念星晨的脑袋上,嘴里想要开口,却紧接着头上宛如一个万斤玄铁一般将他的头下来下来,一命归西! “大哥,这次去相府,让我去吧,你和三弟去围剿李若甫!” “为何,有你在,我们或许更有把握,封子清带兵去即可。” “有些事情有得有一个交代!” “交代?” “当年,三弟将他逐出天行院,身为老师,我却并没有问清缘由,现在想来,当初三弟的对错,我已无心追究。” “那你就别去了,没什么好解释的。” “对那个小子,老夫身为师,有得有个终,告辞!” 老夫七年之前带你入院,五年看着你被逐出! 我知你年少热血方刚,却又不知世间险恶! 只是天赋异禀的人终究会站到最前面,当年之事我已无意追究。 李若甫真是一个可怕的人,谁能认得出你还是当年的少年? 你是老夫最为得意的弟子,亦是老夫最可怜之人! “老师,燃烧自身,岂不是人就死了吗?” “这个我可没有试过,典籍之中记载以自身为引,左右乾坤!有一天,你或许能做到也说不定。” “那我不是比您都厉害!” “到时候我可能真的不是对手了。” 念星晨的右手缓缓靠近严可扶的脸,轻轻地盖上了他的眼睛,嘴巴微微一颤。 他的嘴里喘着气,将右手捂在了自己的脸上,低声说道:“多谢指点,老师!” 第一卷 长安歌 第三十七章 千里无痕,千年可有君名?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将军,动静太大了,有的百姓已经出来了!” 青龙街上,王阔和几队禁军在街上负责巡视。 “能赶回去就赶回去,不能的,带到巷子里面做掉!”王阔厉声说道,现在他心里真是后悔为了这钱跑来送命,当真不值啊! 王阔刚说完,有一个禁军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将军,街口有两个道士站着,但是他们好像并没有打算进来,我们要不要?” “道士?”王阔摸着自己的下巴,琢磨了一下,“臭道士有什么好管的,只要不放他们进来就行!” 他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心里苦啊! 封子清的庄园内,李晔身子被蓝色的天罡气萦绕着,全身都好像裹上了铠甲一般。 远浪向后退了一步,望向李若甫,似乎想得到什么答案。 “哟,李晔终于动真格的了!”封子清在一旁得意地笑道。 李若甫冷冷一笑,一步上前,“李院长的天罡气已经如火纯青了,佩服!” “既然傲海剑门要参一脚,那我也不客气了!”李晔闷哼一声,一个残影在远浪的眼中拂过一般! 远浪心里暗自一惊,好快,正准备挥起手中的剑,不料李晔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什么!远浪身后直觉一股强压袭来,下意识的向前跑。 李晔怒挥左拳砸向远浪,嗡! 远浪通过剑身游走的冷光,看到了李晔的动作,左手迅速反握住剑,将剑身负在身后,继续向前跑。 嘭!一拳轰在剑身上,李晔自是不会善罢甘休,他极快地收回拳头,双手化掌。 李晔的这一拳单单打在剑身上,却给了远浪不小的冲击力,险些脚步不稳直接倒地。 趁着李晔收拳的间隙,远浪左脚猛地向下用力,极快地转过身去,正面迎敌! 李若甫仔细地观察着李晔的动作,看准了时机之后,也是动了起来。 李晔自然首尾不能相顾,神情凝重,原本准备两掌击垮远浪,又被李若甫的意外袭击打断了。 封子清对着严坤说道:“你还不上?” 严坤摇摇头,轻轻一笑,让封子清觉得真恶心,“已经来不及了,我的速度跟不上李若甫的!” 唐人可听说过,海之过处,千里无痕! 远浪嘴里吐出一口寒气,左手的剑依旧反握着放在胸前,身子却对着李晔的方向冲过去,剑身同时寒光大放,他的长发直接被甩到了身后,露出了女孩子般的面容。 “千里无痕!” 李若甫此刻也是一掌直接打了过来,青衣一动,撼动九州! 李晔只好两掌分开,分别对向两个人,现在他彻底乱了。 轰! 封子清等人所在之地皆是出现了一阵阵气浪,掀起了尘土和废墟,就连眼睛也很难睁开。 黑木也是用将衣袖拉起挡住了直接的脸,用眼睛观察着情况,三个浩瀚强者打成了一团,只怕这园子是没了。 “嗯......”严坤作为浩瀚的强者,比在场的任何人都率先发现了变化和结果,他眼睛眯着,带着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什么情况?”封子清焦急地问道,李晔若败了,那自己估计也活不了了。 “大哥不愧是大哥,身体已经提炼到了巅峰了,即便那两个人夹击,也硬生生抗住了!”严坤指着中间说道。 “抗住了?”封子清看向中央,三人已经僵持住了! 李晔左手抓着远浪反握着的剑身,右手对着李若甫的左掌,身上的天罡气反而更加庞大。 “难以置信。”黑木望着被夹在中间,没有丝毫慌乱的李晔。 “严坤!等什么,上啊!”李晔在中间大喊道,显然他抗住了,却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 “好说!”严坤嘴角微微上扬,身子也是动了起来,封子清也跟着冲上去。 不好!黑木一惊,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他手紧握,自己身上那副傲骨不允许自己输! 他自鞘中取出了剑,横在了他们中间,“此路不通!” “闪开!严坤,你去!”封子清挥舞着自己的三痕平天枪,直接一枪扫了过去。 白枪本就极重无比,现在在修行者手上,更是如鱼得水,这一扫足以破阵杀将! 黑木心一紧,这把枪给他莫名的恐怖,手上的剑挡在了侧身上,自己也是拼尽全身力气! 噗!白枪横扫黑木,直接将他甩飞了数十米远,手中的剑直接脱手,黑木如同坠鸟一般狼狈。 封子清持枪站立在黑木对面,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沫,“废物!” 严坤已经无限接近了对峙地三人,双手凝聚的天罡气已经准备好了。 此时他的眼神和之前那个若无其事的眼神不一样,现在的他是露出獠牙的毒蛇! 啪,啪,这两掌让远浪等人直接愣住了,严坤非但没有打断他们两个,反倒是直接怼在了李晔的后背。 严坤一声冷笑,接着又是一掌打出,一掌接着一掌,李晔此时就好比一个木桩一般,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至始至终,李晔都不会相信,严坤会把拳头挥向自己,他嘴里不断吐着血。 远浪也感觉到了他抓住自己剑的手开始颤抖起来,收! 李若甫和远浪两人及时将气收回来,僵持的局面彻底被打破,李晔在身后被严坤偷袭之后,直接瘫倒在地上。 李若甫负手而立,“时机不错,记你一功!” 严坤也是连忙拱手以礼,原本不堪入目的脸上挤出的笑更是难看至极,“多谢李相夸赞,倒是让恁受了不少苦。” 远浪低头一笑,长安,呵呵,他一个闪身来到了黑木身前,看着倒在地上吐血的黑木,他弯下腰轻声道:“还好吧?” “不过是挨了一枪而已,没什么!”黑木憋住一口气,硬是站了起来,捂着胸口问道:“什么情况?” “他们内部的事,最好不要过问,在一旁看着就行!”远浪将手伏在黑木的肩膀上,浩瀚之气涌入黑木体内。 啪!黑木直接将远浪的手甩下了,冷声道:“不需要,这点伤,我直接一会儿就好了!” 远浪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再说什么。 夹在中间的封子清或许才是现在最慌的,严坤刚才的反叛直接扭转了局势,现在对面有三个浩瀚境强者,而自己这边的李晔似乎已经不行了。 他剑眉紧皱,手更是紧紧地握着三痕平天枪。 李晔倒在地上,他的手微微动了动,身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翻了过来,他不甘心地看着严坤,“没想到,最后你让我满盘皆输!” “大哥,有利可图的事情有谁不想干呢?与同你搏一搏,倒不如拿拿好处。” “你!”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些的,你把名声看得太重了!”严坤冷声呵斥道,“李相能助我入浩瀚,你能干什么?除了当李家的看门狗,替他们管管院子,你还能干什么!” 李晔两眼一暗,自嘲道:“原来我在你眼里如此不堪,没想到啊,你和李若甫早就密谋已久了!” “大哥,若是你一直当这天行院的院长,没有人会动你!怪就怪你和封子清的联手吧!” “哈哈哈哈,李若甫你棋高一招,老夫输了,老夫输了!”李晔喃喃道。 “本相和你说过,若非耳目齐全,何以手眼通天!狡兔尚有三窟,何况于本相!”李若甫摇摇头对着李晔感叹道。 “远浪,把封子清拿下吧!” 远浪受到李若甫的命令后,也是提剑向封子清走去。 严坤对着李若甫恭敬地说道:“李相,此事之后,小的......” “你任天行院院长,以后天行院之事全权由你负责!” “我那二哥,怎么说?” “严可扶啊!你放心吧,他固然重情重义,但是当年你逐念星晨出天行院一事,想必他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严可扶还是严可扶,但是念星晨却不是以前的念星晨了,他活不了的!” 嗖!一阵劲风从两人身后吹过,黑影随之闪过两人身边,李若甫急忙回头,李晔已经不见踪影! 封子清表情紧绷着望着来势汹汹的远浪,将枪尖对着他,一步一步向后挪动着。 “远浪!”黑木大叫一声,他刚才也看到了那个黑影。 那黑影乃是最后一搏的李晔,他使尽全身的最后一股力气,将天罡气运与封子清怀中,一把将他推向后院,“会江南带兵!” 封子清伴随着天罡气直接飞入了后院,他现在不能回头了,李晔已经玩完了。 他牵着后院的马,握着马绳的手不断地发着抖,长安这个地方表面上是仙都,实际上住的却都是怪物! 李晔用完了最后的力气之后,站在原地大笑起来,“我一生求名,到头来却还是拜托不了李姓。” 他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望着严坤,“算无遗策,却算不透人心!” 李若甫负手走到他的身边,替他擦了擦衣袖上的灰尘,叹了一口气。 “揣度人心,谁也做不到,一般对我有威胁的,我都会赶尽杀绝!”李若甫左手猛地一挥,直接割断了李晔的喉咙。 月光之下,两个小孩坐在殿前的阶梯之上。 “大哥,你对皇位有兴趣吗?” “问这个干嘛?” “他们说,你以后会是皇帝!” “我想做一个修行者,创建自己的门派。皇位谁来做都一样,比如你!” “修行门派?” “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天行院!” 若干年后, “皇叔,天行院我想收归长安!” “为何!” “北有少林,南有飘渺,李唐竞无一个为我所用的势力。” “陛下的意思是?” “你身上流的是李唐的皇室血脉,我想让天行院为李唐效力!” “武皇陛下,这......” “血浓于水,皇叔,我们还是以礼相谈为好!” “知道了,天行院会移至长安的!” 第一卷 长安歌 第三十八章 南北生死!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封子清脱身,黑木等人刚欲动身追赶却被李若甫拦了下来。 “李相,不追吗?”严坤在一旁问道。 “封子清逃不出去的,放心吧,今夜快要落幕了!”李若甫感叹道。 远浪和黑木对视一眼,对着李相以礼之后,远浪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师妹真的会没事吗?” “嗯,不会有事的。” 李若甫随口答道后,就盘膝而坐开始调息起来,远浪和黑木同样也是坐地调息,留着严坤为他们护法。 街上驾着马横冲直撞的封子清,一路狂奔,守街的禁军都被撞飞了好几个。 “将军,骠骑大将军来了!”王阔刚在街边的墙上准备打一个盹,身后突然响起了部下的声音。 “封子清,他来干什么?” 嘶嘶,马叫声逐渐靠近,封子清在王阔身前勒马,持着三痕平天抢厉声道:“王阔,护送我出城!” “大将军,这,这是为何啊?” “那么多废话,照做就是,好处少不了,快点!”封子清命悬一线,自然是急不可耐。 “好,走!”王阔对着手下做了指示后。就带着十多人跟着封子清奔向街口。 —————————————————————————————— 青龙街口 “唉,师兄,人怎么还不来啊!”胖墩墩的可立直接躺在大街上,数着天上的星星嘀咕道。 可道靠在一边的墙上,打着哈欠,缓缓说道:“谁知道呢!” 两个道士就这样一个躺着,一个靠着,他们对面站的还是守在青龙街口的禁军。 可立挠了挠脑袋,上半身瞬间谈起,问着对面的禁军,“里面打完了没有啊?” 那几个看守的禁军,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木讷地摇头。 “我......”可立欲言又止,连忙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指着天上,眼睛微闭,默念着,祖师爷在上,弟子不该出粗鄙之语,祖师爷在上。 “什么情况!” “大人!” “把那两个人给我杀了!” 王阔见到那两个道士,害怕事情败露准备下杀手。 “且慢!”封子清凝视可立和可道,寿宴之上飘渺峰的弟子,恭敬地说道:“两位道长有何贵干吗?” 可立眼前一亮,直接站了起来,拍拍自己身后的灰尘,“你可算来了,等死我了!” “哈哈,不知二位道长找封某有何事?”封子清表面上恭恭敬敬,内心自然很是厌恶这些挡路的人,只是现在最好避免交手为好。 可道道袍一挥,来到了可立身前。“接掌门指令,诛杀封子清!”,他左手一并,指向封子清,身后的木剑弹起,漂浮在左手旁。 王阔脸一绷,嘴角微微抽搐,今天倒了八辈子的霉了,遇到的都是什么东西! 封子清仰天大笑,“诛杀我?飘渺峰一个修行门派怎么去管天下之争了?”,语罢,他挑起枪指着二人,“以前的教训还不够吗?” 可立胖脸一横,身后的木剑也出了鞘,“我飘渺峰之事,也是你可以妄加评论的,封子清,你在江南作恶多端,飘渺峰下百姓个个叫苦连天,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 “王阔,给我上!”封子清对着王阔大喊道。 “这......”王阔这个时候已经相当崩溃了,现在自己的立场或许对这双方没那么重要,对自己却是生死攸关! 罢了,王阔的脚向后挪了挪,额头上更是冷汗如流水一般,“所有人,退后,收队!” 这钱不要也罢,大不了远走高飞,只要不死就行,王阔一边想着一边退却。 可立捂着肚子笑道:“封子清,如今你可是无路可退了。” 封子清眉头紧锁,手上的枪握地相当紧,他策马提枪冲刺过来,做最后一搏。 “别轻敌,他应该是立境左右的修为。”可道提醒了可立一声,然后自墙上游走准备突袭封子清。 可立微微点头,身子前倾,手中平平无奇的木剑如烈弓之箭一般飞出。 封子清心里一惊,将白枪迅速举起,刺向飞来的木剑,嘭! 可立却并没有闲着,御物之术,在他们这一代弟子之中,自然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左手食指与中指合并,在空中划着木剑的轨迹。 那木剑果真如可立的轨迹一般游动,封子清则是一直被动地抵挡着木剑一次次的刺击。 可道在墙上奔走,左手一挥,自己的木剑蓝光大放,漂浮在空中。 封子清心一狠,自马上跳下来,在空中舞动着三痕平天枪,一记枪扫只好击中了可立木剑的剑身,将它弹飞。 “解决他,被给机会!”可道不断逼近,左脚一蹬,身子离开墙面,剑也握到了手中。 可立跳向空中接住了自己的木剑,将木剑置于身前,左手握剑,右手附剑,“其势如火!” 嗡!封子清周围燃起了一圈圈的火焰,并且火势极大,不断地萦绕在他身边。 封子清握着自己的枪,咽了咽唾沫,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脸上直冒冷汗。 他将枪直接砸向地下,卷起的气浪将火焰直接退散,并且纵身一跃,脚下生风,快速移动着。 “师兄!” 可道自然也看见了封子清的位置,他冷笑一声,“我飘渺峰要做的事,谁敢拦!” 他大喝一声,将手中的剑抛掷而出,直接砸到了封子清逃跑路线的正前方。 “结!” 蓝色的气弥漫地面,封子清能清楚地感觉到这股气的寒气,还未来得及反应,寒气所到之处已经被冰封! 他的脚已经被厚实的冰层锁住! 封子清灌注气于枪尖,开始砸向冰面,他的眼睛里面已经有了泪光,那是对死亡的恐惧! “可立!” “知道了!”可立大声回应道,他左手将在一放,御物之术施展,心中一团喷薄之火燃起。 “啊!”封子清回头看来一眼可立,可道,心里更是绝望,开始疯狂的攻击冰面。 “快点啊!”可道双手都在控制着自己插在地上的木剑,因为封子清的攻击,自己的嘴角多了一丝血。 可立大喝一声,腾空而上,“绽火!”,木剑身上包裹着一团赤红的火焰,破风而出! 封子清看着飞来的木剑,眼里满是恐惧,怎么能死在这,我不能死! “啊!”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封子清一把砸向了脚下的冰,啪啪,冰碎了! 可道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直接倒在了地上,他的拳头不甘地砸向地面,却又抬头看向可立。 嗡!封子清正准备抬脚之上,木剑宛如重弩一样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 封子清缓缓低头望向自己的身体,胸口一个染满血的窟窿,不停滴着血,“咳咳!”,他靠着枪,一步步拖着自己的脚步向前走。 王图霸业,对他而言终究是一场梦。 可立扶起可道,拍了拍自己的脸,“这还没有死透,不会吧!” 可道感叹道:“传言人有三魂七魄,在人死后会散去,但是以前的记忆会不断地在死人眼前浮现,这叫回光返照!” “噫!”可立嫌弃地摇摇头,手轻轻一挥召回了自己的木剑。 封子清走着走着,也终究还是倒了下去。 “南斗掌生!北斗掌死!今夜他必死无疑!” 可道冷声说道,随后舒了一口气,“三痕平天抢取来。” “我?”可立指着自己问道。 “不然是我?”可道的死鱼眼瞪着可立,随后又对着他的屁股来了一脚。 “就仗着辈分欺负我吧!”可立抱怨着走向封子清的尸体,“现在飘渺峰真是一天不如一天!” “不可妄言!” “师兄,我们都清楚,咱们这代之中,只有五个,老大呢,天天不在山里到处野,老二呢,一去不复返,老四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可道听后也是叹了一口气,“天意不可违。” “话说,虽然师兄你不是掌门的亲传弟子,但是星相还是懂点吧。” “皮毛而已,这世间恐怕只有掌门和大师姐有那等功力了。” “也是。”可立正准备伸手去拿三痕平天抢。 可道突然脸色一变,刚才一股幽风吹过,让他心里如刀绞一般,敏锐的嗅觉让他警觉,有人来了! “小心!” 啪!可立眼前一黑,胸口俨然一个掌印烙了上去,身前的白枪也不见踪影。 “噗!”可立一口血吐出,那股压迫力自己平生只在掌门身上感受过,那只怕是浩瀚破境的实力了。 “桀桀,飘渺峰名不虚传,领教了!这枪就归我所有了。”夺枪之人已不见人影,只留下一句话飘荡在空中。 “师兄,你不要紧吧。”可立回过头看向可道,捂着自己的胸口。 可道脸色发白,愣了愣,摇摇头道:“那个人刚才逆转了星位,你差点就死了!” “什么!能达到这等造化,天下能有几人?” 可道缓缓说道:“不多,白衣剑仙李大白,青衣宰相李若甫,少林方丈元正,掌门,大漠荒刀安穆西,我能想到的天下只此五人达到了浩瀚破境!” 第一卷 长安歌 第三十九章 尘埃落定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次日晨,青龙街上的灯笼被一个一个取下,一年的灯节在今天结束了,街道上的血迹让百姓们望而生畏。 相府和封子清的庄园也被禁军团团包围,不少人在昨夜失踪后便没有回来。 养心殿之中, “陛下,今天早上,李晔,封子清,严可扶分别死在了青龙街的不同地方。”一旁的禁军统领陈醇之禀报道。 明皇摸着自己惺忪的睡脸,打了一个哈欠,“李晔死了?李若甫呢,让他去办。” 陈醇之瞄了明皇一眼,“这,严可扶的尸体就是在李相的府中。” “哦!”明皇眼前一亮,“这倒是有点意思,说说。” “是这样的,今天早上巡街的禁军发现了街口封子清的尸体,胸口所受致命伤,严可扶也是被一击毙命,李晔则是被割喉而死,死在封子清的庄园内。” 明皇揉了揉眼睛,“让杨谌去办!李若甫是清白的话,大局还是让他来主持就是了,退下吧。” “是!”陈醇之应了一声,恭敬地退了出去。 望着陈醇之闭上的殿门,明皇一头栽到了床上,“长安啊!真是一个讽刺的名字!” —————————————————————————— 相府 “李相,这事你想怎么办?”杨谌眯眼笑着。 李若甫若无其事地端着茶杯,“陛下让你主持大局,你自己决断吧!” “这怎么行,李相才是百官之首啊!决断还是得靠您啊!”杨谌恭维道。 杨谌搓着手再次强调道:“只要您开口!我肯定照办。” 李若甫点点头,轻笑着说道:“杨谌,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东西你看得透吧。” “哈哈,李相谬赞了,小的还需李相提点提点。” “这样吧,封子清和王阔意图谋反罪定了就行,李晔,严可扶算作此次受害者吧。” 杨谌唯唯诺诺问道:“李晔这么对您,还要给他留个好名声吗?” “我自有决断,王阔直接处死吧,这种人不便做郎将!”李若甫摆摆手解释道。 “那好,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辞了,李相!”杨谌拱手道。 “去吧。” 送走杨谌之后,远浪,严坤也从房内走出来。 “各位伤都养好了吧。”李若甫问道。 远浪点点头,“我师妹如何?” “和念星晨一样在养伤。” “她又受伤了?我去看看!” 远浪匆匆准备出门时,李若甫拉住了他,“这个你不必担心,只是念星晨的伤比较严重而已。” “李相,我这次要把师妹带回去!”远浪正色道。 “为何啊?”李若甫疑惑道。 “我还是信不过念星晨的能力,所以,我想带师妹回去!”远浪低下头恳求道,长发掩盖了他的表情。 “可以,如你所愿,傲海剑门这次帮了忙,我会满足你的,只是婚约不会变!” “明白!” “津田远浪!”一声大喝自门外传来,两个灰袍道士站在门外。 可立率先跳进了房内,大眼怒睁着看着远浪,“你就是津田远浪?” 远浪也不看他,正准备向门外走去,又被可立伸出手拦住了去路。 “你就是津田远浪?”可立圆嘟嘟的脸蛋上眉头紧锁,再次问道。 “可立!”可道站在门外,他还是没有拦住可立,先是恭敬地对着李若甫行了行礼,然后拉着可立,“这位兄弟,不好意思,我师弟他冲动了。” 远浪转过身,眼眉低垂着,手捂着额头掩盖着自己的表情,“没错,我就是津田远浪,飘渺峰的弟子输不起吗?” “你这东瀛人!”可立怒火中烧,刚欲动手,又被可道擒住了双手,他咬牙切齿道:“我要为老四报仇,师兄,你放开!” “哦?行意输得起,其他人输不起吗?飘渺峰也不过尔尔!”远浪冷哼一声,甩手离去。 “你!放开!”可立憋住了劲,可道也是直接捆住了他的身子。 “够了!”李若甫厉声道,“在这里,都给我安静点,可道,带他下去!” “是,李相!”可道将极不情愿的可立拖了出去。 身后隐藏着的严坤也终于开口了,“李相,这飘渺峰似乎不在您的掌握之中。” 李若甫坐下来,摇摇头,“各取所需罢了,谈不上掌握!” “这天行院院子的位置,您看?”严坤暗自搓搓手,笑道。 “放心,那个位置非你莫属了。” “多谢李相!” —————————————————————— “花崎!” 远浪推开房间,花崎若此刻正盘膝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少见血色,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滚落,美眸紧闭着,依稀红衣托在身后。 昨夜盛开着的花,今天就好像枯萎了一样。 “你怎么样?”远浪走近之后,还是关切地问了一句。 花崎若纤细的手轻抚着自己的额头,她美眸写满了疲惫,嘴唇微动,“师兄,你来了。” 远浪缓缓托起花崎若的右手,大拇指按在手心之上,“体内的气几乎耗尽,你......” “您知道什么是珠联璧合吗?”花崎若弱弱地问道。 远浪看了她一眼,“珠联璧合嘛,日如珠,月如壁,一心同源!当今能够做到这种地步的恐怕只有飘渺峰的五个弟子了!” “不过,珠联璧合这种心意相通的奇妙功法之所以这么难做到,不仅仅是因为它对修行者默契之间的要求,还必须要求修行者是完璧之身!”远浪解释道。 “完璧之身......”花崎若喃喃道。 “不会是,你们两个?”远浪似乎看出了什么,“竭缘和绝尘吗?真是不可思议。” “师妹,这次你和我回去!”远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绝对告诉花崎若。 “为什么?” “念星晨现在我还信不过,最重要的是长安暗地里风起云涌,还是回傲海剑门好。” 花崎若微微一笑,“念星晨是怎样的人,师兄,我比你清楚,我这辈子不求不得安稳,只想过得精彩。” “这次你必须听我的,我不是阻止你们二人,至少现在的他还不行,明白吗?”远浪不厌其烦地解释道。 花崎若美眸闪动着,点点头,“好,师兄,我答应你,你是为了我,我相信你。” 远浪摸摸花崎若的头,“等你伤养好之后,我们便动身吧。” “念星晨怎么样了?” “不知道,大概和你差不多吧!” “我想去看看他。” “先养好自己吧!”远浪苦笑着劝道,“喝水吗?给你倒点。” 他起身拿着杯子来到桌前,鼻子却觉得奇痒难耐,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花崎若捂住自己的嘴巴偷偷地笑着,“师兄,谢谢你。” 远浪将杯子递过来,长发掩盖之下的眼睛透露出好奇,“谢什么?” “谢谢你当年救了我,也谢谢你带我来大唐。”花崎若双手捧着杯子,说完迅速低下头抿了一口,偷偷观察远浪的表情。 “如果有一天,你能活得比我久的话,我会很开心的!好好休息吧。”远浪将她的门扣上,叹了一口气。 丫头的眼里透露着疲惫,却也有了光,这趟长安也不算一无所获。 念星晨这个时候躺在床上,浑身难以动弹,小满床边拿着勺,吹了吹把米粥送到了他的嘴里。 “少爷,你好点没啊?”小满又拿着毛巾擦了擦他嘴巴的米粒,脸上仿佛写着一个大大的愁字。 少年的眼珠子转个不停,强忍着胸中之痛,嘴巴艰难地张开,苦笑道:“小满,有甜的吗?这个有点苦啊!” “你怎么还学会挑食了呢,有米粥就不错了,等着,给你加点糖!”小满嘟着嘴,嘀咕道,然后小步子快速地跑了出去。 念星晨慢慢收起笑容,他望着房顶,淡红色的眼睛这一刻凝固了一般,整个人面无表情,接着又叹了一口气。 “粥好了!喂!你干什么!”小满兴高采烈地端着米粥进房,却发现念星晨坐在了床上。 “我好像差不多好了。”他挠着头尴尬地笑道。 小满撅着嘴,哼了一声,对着他的胸前戳了戳。 “啊!你干嘛!”念星晨大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胸口,抱怨道。 “好什么,躺着去呀!”小满没好气地说道,“信不信我戳死你!” 念星晨也是抬起他的左手对着小满的额头就狠狠地弹了一下,坏笑道:“臭丫头,你要干嘛?” 小满一手揉着自己的额头,一手端着米粥,踉踉跄跄地退了好几步,“不识好歹,少爷,小满这么说还不是为了你!” “我知道,小满,如果有一天,李相不再需要我的时候,你想让我带你去哪儿?”念星晨眼神突然柔和起来,就连语气也慢了下来。 小满放在米粥,思索了片刻,眼前突然一亮,“去玩啊!去吃啊!” “这......” “少爷,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希望你带我游遍大江南北,赏遍好山好水,我想去塞北,想去大漠,想渡海,我还要你带我吃遍天下,不仅仅是白面馒头和糖葫芦,还要大鱼大肉,我还想喝酒,我想喝酒!”小满突然手不断地瞎比划着,憨憨地笑着。 第一卷 长安歌 第四十章 落幕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之前你们两人秘密来找我,我就已经告诫过你们,抛开个人恩怨!”李若甫在房内对着可道,可立训斥道。 “他害了老四!”可立回答道。 “那是你们的事!现在在长安,安分一点!”李若甫见可立一点不服软,于是再次呵斥道。 可道将可立往后一拉,“李相,是师弟的错,我带他赔个不是!” 李若甫余光扫了扫这个镇定自若的可道,也是语气稍有缓和,“道歉别找我,和远浪去说吧!飘渺峰是大宗,傲海剑门也是大宗,不必为了个人之事而伤了和气。” “是,李相在理。” “好了,昨天的事聊聊吧。”李若甫板着的脸渐渐舒展开来。 可立虽然也觉得李若甫所说在理,但是心中仍然不服气,也不开口。 “三痕平天枪被人抢走了!而且此人修为极高!”可道自是不会由着可立,率先开口道。 “修为极高?”李若甫摸着自己的胡子,“啧啧,有点意思。” “原先我与可立已经将封子清拿下,在夺下平天枪的时候,他出现了,我竞难以捕捉到他的身影,此人修为必定在浩瀚破境!”可道毫无精神的死鱼眼这个时候也认真地盯着李若甫。 “李大白!”李若甫的嘴里缓缓说出三个字。 可立和可道相互看了一眼,可道眼眉一皱,“李大白已多年不见踪迹,李相为何肯定是他?” 李大白虽然被誉为“天下第一”,二十七年前,剑挑天下,独醉墨台,一年后,塞北击毙安穆西,之后便不再有他的消息。 “在你们眼里逃脱,世间能有几人?除了那个疯疯癫癫的酒疯子还有谁?”李若甫冷声说道。 ......房内一阵沉寂,另外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随之而来的是沉默与不解。 “动机呢?他不是用剑的吗?”可道质疑着问道。 “他那等御物的境界,什么东西都可以是利器!” “那他为何还要抢那把枪!” 李若甫被质问住了,他也是沉默了许久,“人已经除掉了就行了,也罢,那枪固然是一件宝物,但还不能与千军万马匹敌!” 可立憋不住开口了,“那我们谈接下来的事吗?” “好说!”李若甫轻笑一声。 ———— 镇北将军府 “跑,你跑,你跑啊!” 啪,啪,啪!林氏拿着一寸长的黄木尺打在林婴白嫩如绵雪的手掌之上,嘴里也是破口大骂,“你还能有点教养吗?你眼里还有你娘吗?” 林婴俏脸埋地很低,乌黑的长发系在身后,她只觉得自己手上火辣辣刺痛之感。 一旁的婢女都捂着脸,在一旁观望着,她们或许没有这么多规矩,但是小姐是大户人家的女儿,那就不一样了。 林婴微闭的双眼里面挤出了泪花,丫头咬着牙却硬是不出声。 “夫人,算了吧,再打,小姐这手怕是断了!”一旁的老管家也看不下去了,开口劝道。 林氏嘴里大口喘着气,把尺子丢到了一旁,坐到了主位之上,“你知道错了没?” 林婴小心地摸着自己的手,又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娘,你根本不懂我。” “你说什么?” “你以为我想的是什么?嫁人,持家,生子,简简单单过一辈子吗?”林婴哽咽着,嗓子里面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好像如释重负一样。 林氏的脸上生出疑惑,“什么?你,你不想嫁人?” “呵呵,这种随便被人安排的婚姻有意思吗?您当初和老爹也是这样在一起的?”林婴苦笑着摇摇头,现在的她很放松。 “胡闹!婚姻之事一向由父母做主!” “小姐您别说了。”老管家也来到了两人中间,试图解围。 “我偏不!”林婴朗声说道,“我宁愿与人流浪天涯也不愿素未谋面之人度过余生!” 林婴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她受够了现在这个家了! “夫人,夫人,这......” 林氏两眼失神,用手揉着自己的额头,伏在桌上,接连的摇着头,“下去吧,下去吧。累了。” 林婴在房间内看着自己腰间多出来的那块腰牌,纯银正方形上镶嵌了龙纹,这是明皇给她的腰牌。 她嘟着嘴,用手摸了摸,“哎哟!”,刺痛感传来,被尺子打的那只手已经红肿了。 “红尘中由不得我去潇洒天涯。” 林婴趴在了桌子上,嘴里开始轻轻念起来。 “蓝衣青弓自裁成,桃花马上请长缨!” “世间多少奇男子,谁肯沙场万里行!” 她微微起身,慢慢地包裹起自己的行李,有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用白布包着了受伤的右手。 “我走了,娘,我想去塞北看看。”她回首望着自己布置整齐的房屋,心里已经下了决心。 ----- 三日之后,长安城外。 念星晨着了一袭白衣,拿着绝尘剑,头发打理得很干净,他就这样在一个墓碑前呆了一上午。 脚上些许酥麻之感,而他却如同冰雕一般。他的目光落在了前面就再也没有移开过一刻。 墓碑上写的“念阳之墓”。 “阳哥哥,我来看你了,严可扶死了,死在了我手上。”念星晨开了口。 “今天是你的忌日,我,我没什么可给你的,就来看看你吧。”他苦笑着自言自语道。 正当他对着墓碑开始谈起自己的事情时,不远处,车轮子咕噜咕噜的声音传了过来。 哀嚎与哭泣伴随着一个载着棺材的木推车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些年轻人披麻戴孝,有人搀扶着老人,漫天的黄钱伴着棺材的前进,飘飘洒洒落下。 “爹!” “伯父!” 他们挤在棺材旁,望着它一点点入了土,掩盖,封棺,掩埋,封土,之后跪在地上撕心裂肺般的送别。 “死的那个老人,是那天晚上出门,第二天在巷子里发现了他的尸体,身上伤痕累累。”一个身影在念星晨身前出现,他讲话不带一丝人情,而是无比现实。 “李相!”念星晨拱手以礼,头微微低下。 “免了,念星晨,对于生死,你怎么看?”李若甫这次没有绕弯,而是直接问了他。 念星晨的眼眸微动,“生死一念之间,对于我来说,只是一种感觉罢了。” “嗷,什么感觉?” “活着,我能感觉到我剑鞘里的绝尘,死后,我就是一具尸体!” “嗯,很直接。”李若甫微微一笑,看着那边的奔丧人群。 “你已无牵无挂了吗?”他再度开口,“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羁绊,这是一种奇怪的纽带。” “羁绊?” “你和我,和小满,和高先志,还有花崎若都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关系。”李若甫感叹道,“人啊!活在这个世上,要有所依靠!” “那您的依靠又是什么呢?” 李若甫摇摇头道:“我没有依靠,因为我本身就是一颗参天大树,只有别人依靠我,我却不好依靠别人!” “多年前,我踏遍长安城寻觅已久,而今我一击即中!曾几何,我几度落第,四处流离,现在,我已可抵御八面来风,独坐孤舟!” 李若甫面色一如既往的冷静,摸着自己的胡子感叹道。 念星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坦白说,他不了解李若甫。 “李相!” 正当念星晨沉默无法应答之时,脆生生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林婴? 那身蓝衣,胸前的银白色胸甲,纤细的腰身勾勒出完美的身体曲线,绝美的脸蛋,精致的五官,特别的深邃似夜的眼睛,眉间如聚霜雪一般。 如果林婴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的话,她便是出落地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动时的她却有七分英气,三分豪态,让人不可逼视。 “来了。” “嗯?”林婴如乖巧的女孩一般点点头,与念星晨印象之中全然不同。 “好了好了,别这么拘谨,他这次也会去的!”李若甫指着念星晨说道。 林婴憋了一眼念星晨,然后吐了吐舌头,“那岂不是拖了后腿吗?” “哈哈哈,你的嘴巴还真是不留情面啊!” “实话实话而已,对吧,念星晨!”林婴对着念星晨说道。 念星晨也是没好气地把头甩过去,“浪费口舌!” “好了,少拌嘴了。”李若甫苦笑道,“换个地方吧,这里太晦气了。” 李若甫率先离开,在前面带路。 林婴和念星晨走在后面,两个人之间倒是故意隔了不小的距离。 念星晨不喜欢这个姑娘,他感觉林婴话很多,即便她为自己提供了情报,但是她也曾经用箭射过自己,一码归一码,互不相欠! “那些人死了!”林婴在一旁说道。 “什么?”念星晨疑惑地问道。 “那天晚上出门的人,都在青龙街的某些小巷子里被杀了。” “他们.......” “这就是权力斗争之中的牺牲者,那些平民,他们到最后或许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为成大义,死不足惜!”念星晨握着手中的剑,回应道。 “大义?或许在别人眼里,你的大义不过是肮脏恶心的借口罢了,念星晨你真的是一个冰冷的怪物吗?”林婴她转过头,望向念星晨。 第二卷 幽州曲 第四十一章 绿衣摇曳,安知我心?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你......”念星晨貌似哑口无言了,他望着林婴,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哈哈哈。”林婴突然放声大笑,她笑得捂着肚子,甩甩手,“开玩笑的啦,你挺较真的嘛?” 林婴一下子靠过来,悄咪咪地问道:“多大了?我看你心智不大行啊!” “十七。”念星晨头往别处看去,随口回答了一声。 “哟,比我还小一点呢,没想到啊,绝尘剑主也不过是小娃娃而已。”林婴的美眸开始打量起眼前的少年。 “你......不与你做口舌之争!”念星晨回过头看着林婴的脸,又转过去。 林婴微微一笑,她将手背在身后,似蹦似跳地走着,也不再去惹念星晨了。 “念大哥?” 念星晨和林婴并排走着,他的眼睛望向前方,逐渐睁大,那个绿衣女孩是...... 罗柔?罗兵的女儿! 他眼前的不仅仅是罗柔,还有她身后那个罗记包子铺,不过这次他们已经有了店面,而且还雇了人手帮忙。 “进去吧!”李若甫在前面叫道。 林婴瞄了一眼念星晨,这个人怎么了? 念星晨看着罗柔,愣在了原地,他看见了她手上的那个镯子! 周围的一切都停下来了,他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自骨髓和血肉之中的害怕,罗柔身后的那个人! 罗柔身后的那个人,他头发凌乱,面目尽毁,胸口被一把红剑贯穿,嘴里发出哀嚎和怒吼。 念星晨想跑,却又不能,他的脚被一个染满鲜血自地下爬出的手死死抓住。 “念大哥?” 罗柔用手在念星晨的眼前晃了晃,一点反应也没有。 林婴扑哧一笑,“丫头,看我的!” 她毫不犹豫一个巴掌直接抽在了念星晨的脸上,啪! 火辣辣的刺痛感传来,念星晨眼前的鬼影终于消散,他摸着自己的脸,看着罗柔,“你.......” “喂,你到底怎么了。”林婴摸着自己刚在抽到念星晨的手,轻笑着问道。 “没什么。”他摸着自己的脸,竟然发现脸上冒着冷汗,“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罗柔摆出一脸疑惑的表情,“有人给了我一笔钱,说是你带我父亲转交的呀!” 转交?念星晨望向店内稳坐的李若甫,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点点头,笑道:“变化挺大的。” “是吗,我爹爹他......” “会回来的!” 林婴捕捉着念星晨表情的微妙变化,这种小娃娃虽然强颜欢笑,但有的东西已经写在脸上了。 “进去吧!念大哥,还有这位姐姐。”罗柔笑了笑,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叫林婴哦!好一个俏脸小娘子!”林婴嬉笑着挽着罗柔的手。 罗柔眼眉低垂,小脸一红,“姐姐就是林婴!当真是仙女般的面容,这俏字与你最配,小妹罗柔。” “坐吧。”李若甫望着走进了的两人说道。 罗柔也不含糊,对着李若甫问道:“客官,请问你们要来点什么,今天本店不收取任何银两。” “那就来点好茶吧。再来点糕点,对了,你这是包子铺,为何我看这些来的客官却大多是来饮酒吃菜的啊?”李若甫指着附近桌子的客官问道。 “店名是爹爹留下的,所以我也没打算改,客官下的菜,我们很快就上。”说完,她瞟了一眼念星晨后就下去了。 “这个店子应该是长安新开的吧,以前好像都没有见过!”林婴环顾着四周的布置说道。 “这个你问小念吧,他更清楚。”李若甫笑着说道。 “小念?”林婴转过头,饶有趣味地看向念星晨,“小念?” 念星晨也不理会林婴,“李相,有什么事吗?这次还要请外人行动?” “嗯,有事。”李若甫正色道:“此次,你们随东瀛使团北上!” “北上?”念星晨疑惑地问道。 林婴玉手托腮,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李老头,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啊!” “之前他在养伤,很多东西我也没有告诉他。”李若甫尴尬一笑,被林婴叫做老头,却一点怒色都没有。 念星晨冷眼瞪了一眼林婴,“护送东瀛?” “幽州那边出事了!”李若甫摸着自己的胡子,淡淡地说道。 “来了,来了!”罗柔端着一壶茶和一盒绿色的方形糕点,“这个是长安本地的绿茶,这个嘛,是我姑姑做的绿豆糕。” “本地的茶倒是苦味淡了些,麻烦姑娘了。”李若甫笑道。 “嗯,绿豆糕极好,细润紧密,清香绵软,而且不粘牙,你姑姑手艺肯定不一般!”林婴的樱桃小嘴轻轻地咬了一口,露出了满足地笑容。 “有你说的这么好吗?”念星晨咬了一口,对于食物,他是没有一点抵抗力的。 “那你们边吃边聊,我就不打扰你了!”罗柔端着盘子也就下去了。 “唉,唉,柔儿,那个念大哥怎么样啊?”一旁的衣着朴素的妇人将罗柔拉了过去询问道。 罗柔抿着嘴,眼神四处躲避,“他,念大哥是很好的人。” “不考虑一下?” “姑姑!现在说这些早了吧。”她转过头看向抿了一口茶杯,脸色抽搐,苦得要哭的念星晨。 “不早了。十六啦,而且他不是你爹爹的朋友吗?” “怎么说?” 妇人拍了拍罗柔的后背,“门当户对,佳偶天成啊!” “什么呀,您净是瞎说了!”罗柔只觉自己脸上滚烫,将头埋下去,偷偷瞄着念星晨。 “只怕是念大哥已经心有所属了。” “幽州到底出了什么事?”念星晨一边咬着绿豆糕,一边问着。 林婴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将椅子挪了挪。 “塞北和大唐向来是死敌,当年明皇破塞北,大量的塞北人流落到了唐国北部,幽州就是其中之一。”李若甫耐心地解释道。 一替到塞北人,念星晨想到的就是小满,但是她与唐人似乎并没有区别。 “塞北人流落到北方,自然与唐人接触了,久而久之,冲突就会产生!”林婴补充道。 “幽州作为北方的重要城镇,也是塞北人聚集之地,最近,情报人员人员传来的消息就是幽州叛乱在即!”李若甫正色道。 “领头的人是一个叫做韩冕的塞北人。你们此次北上护送东瀛使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借口?”念星晨又吃了一个绿豆糕。 “护送东瀛使团到云港之后,转头继续北上,取下王冕的首级!” “我们两个人吗?”念星晨极不情愿地指着林婴。 “怎么?小念,本小姐陪着你,不放心吗?”林婴没好气道。 “不,还有一个人,飘渺峰这次与我达成了交易,所以这次飘渺峰也会随同北上!”李若甫说道。 “没想到啊,李老头这次连飘渺峰都钓到手了。”林婴轻笑着。 “他们的弟子行云北上之后音信全无,这次你们不仅仅要除掉王冕,还要找到行云!” “打住,打住,老头,我答应你去干掉王冕是我本姑娘心怀天下,但是这个找人,就让小念去吧!”林婴连忙摆摆手。 “那念星晨,这次你就多费心了,林婴她只是我顺道请来的。” “是,李相放心。”念星晨点点头。 “小念真不愧是李老头手下的一把手呢!”林婴拍拍手附和道。 “好啦,好啦,差不多了,林婴,和我们回去吧!”李若甫起身说道。 “要走了吗?”一旁的罗柔见到动静。走过来问道。 “嗯。” “念大哥有时间常来,包子和其他东西都可以免费的。” “好,好的,我尽量。” “还有,那个......”罗柔看着一边美貌无双,肌白胜雪的林婴,低声问道,“林姐姐是你的心上人吗?” “噗!什么!心上人,可别,我可担当不起。”林婴苦笑着连忙和念星晨保持距离。 “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问一下......”罗柔小脸一红,也是捏着自己的衣角,小手无处安放。 念星晨也是尴尬地陪笑,挠挠头,“不是,不是,我和她只能算伙伴而已。” “而且是关系不好的那种。”林婴一旁补充道。 “好,好......”罗柔努力地迫使自己的嘴巴张开,却又说不出一个字。 “小姑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李若甫问道。 “没,没......”罗柔低着头喃喃道。 “那我们走了。”林婴走过来靠着罗柔,将嘴巴凑到她的耳边低语,“这臭小子有什么好的?” “罗柔,再会!”念星晨也是道别之后踏出了店门。 有什么好的?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他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了吧。 罗柔摸着自己的脸蛋,心里感叹着,念大哥一路平安。 李若甫颇有兴趣地望着念星晨,“少年情事,人生难得啊!” “我......” 林婴则是打趣地说道:“小念还是有魅力的嘛,把罗柔那小姑娘迷得神魂颠倒的。” 念星晨两眼一冷,他看了一眼林婴,“如果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会收回你刚才的话!” 第二卷 幽州曲 第四十二章 林公子的度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耶?灯会的那个姐姐?”小满在院子里面看见林婴,两眼一直,大呼道。 “嘿,小家伙!”林婴揉着小满的脑袋一边问道,“你是念星晨的小奴隶吗?” 小满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念星晨,少年憋了她一眼,然后温柔地笑了笑。 “才,才不是呢!我是婢女,不是奴隶!”小满将林婴的手从自己的头上甩下来。 小满惊于林婴的面貌,那夜天黑,她未曾看清这个人的脸,如今再看的确是惊艳四方的美人模样。 念星晨没有时间去和林婴打闹,他趁着小满和林婴在那里嬉闹,进了花崎若的房门。 “我听李相说,你们要动身了。”念星晨看着那边不知道忙着什么的花崎若说道。 “好像是的,明天可能就要出发了,倒是麻烦你护送一趟了。”花崎若身着淡红色长衣,脸色苍白却不失冷艳,娴静时娇花照水,动时又如弱柳扶风。 “我们这次一别,何时能再见?” “嗯......”花崎若拿出一张黄纸开始剪裁起来,“我也不知道。” “不过,我相信,念星晨心里有花崎若的话,无论何时,都有遇见的可能。”花崎若抬起头对着念星晨缓缓说道。 看着埋头剪纸的花崎若,念星晨疑惑地问道:“这是做什么?” “灯节的那天,我们不是放了河灯吗?我想再放一次。” “可是你的身体还是不要去河边了吧。” “我这次注意点,多穿衣服,没问题的!” “那也不用自己做吧!” “既然是寄托的话,还是自己做好!”花崎若淡然一笑,然后开始仔细地把剪刀从黄纸上划过。 “我发现我变了。”花崎若一边裁剪一边说道:“以前我从来不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对师兄言听计从就好了。没想到现在自己会去动手做一个河灯。” “谢谢你,念星晨。” “哟,好一个冰美人。”林婴看见花崎若之后,就冲了进来,“你好白啊!” 花崎若被林婴突然拉起手的动作吓了一跳,小嘴微张,一脸疑惑,“你是......” “林婴。”念星晨捂着脸叹了一口气,“我说大小姐,你能不能安静一点,整天一惊一乍的,大唐第一疯女人?” “嘿!我说,我和这位小美人打招呼怎么了,关你什么事儿,她是你夫人不成!”林婴毫不客气地给念星晨的腿来了一脚。 “那是少奶奶!”小满在门外笑道。 “什么!”林婴望着一边轻笑的花崎若,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你是少奶奶?” “这......”花崎若迟迟不语,林婴将眼光投向念星晨,“好小子,艳福不浅啊!身边围着这么多女的,你怕是都想娶不成?” “你瞎说什么!”念星晨此时也有点恼火了。 “先是那个罗柔小妹妹,院子里面还有一个丫头,现在还有一个冰美人,啧啧,小念大人当真是风流倜傥啊。”林婴打趣地说道。 “你......”念星晨脑子里面却是想不出话来反驳,“不与你做口舌之争!” “姐姐好厉害的嘴巴。”花崎若柔声说道:“念星晨与我有婚约在身的。” “有婚约?”林婴思考片刻,“莫不是个负心汉?” “你.......” “哈哈哈,小念,你脸好像红了哦。”林婴看着念星晨红彤彤的脸蛋,扑哧一笑。 “不做口舌之争!” “好,我去逛逛衣坊,冰美人走吧,丫头你也来,咱们不理他。”林婴说罢,就拉着花崎若和小满溜了出去。 那个疯子,自己斗嘴是怎么也斗不过了,念星晨舒了一口气,和林婴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似乎讨不到好处一样。 罢了,罢了,别想这些了,准备东西吧,明天就要出发了呢。 —————— 相府大门前 可道身上带着破布包袱,木剑负在身后,一身灰布道袍,俨然一副穷酸道士模样。 “好了,可立我走了。”他拍了拍来送行的师弟,平常毫无精神的眼睛今天颇有几分神气。 “师兄,路上当心,情报要及时汇报。”可立一副正经的样子,不停抹着眼泪,一只手更是抓住可道的道袍衣角迟迟不松开。 啪,可道一巴掌打在了可立脸上,“去你的,别惺惺作态了,恶心死了,我回去可没有什么事。倒是你此次北上要多加小心。” 可立被这一打,好像被点了穴位一样,眼泪更多了,连鼻涕都挤出来了,“师兄,轻点啊!能不能好好道别了?” “掌门指派你北上自然有他的目的,找二哥是其一,其二自然是锻炼你,你虽道号可立,却一直跟在我们几个师兄身后,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知道吗?”可道耐心地叮嘱着。 “我们五人之中,天赋最好的是老四和老大,而你却把他们的坏毛病全学去了。” “师兄!” “你修为是我们中间最弱的,一代弟子中,只有你还停留在日冕入境,老四虽多年不修行却仍然是立境的实力,我们这些一代弟子即便不能入浩瀚,但也不能原地踏步,你明白吗?” “师兄!” “北方严寒干燥,你要多穿点,切不要仗着修为就不当回事,找到二哥后要听他的话,还有......” 一向不爱说话,即使说话也不过几句的可道临行之前对着可立是嘱咐了一大堆东西。 “师兄,你走吧,今天说的太多了,不习惯。”可立摸着脑袋,两腿发颤。 “好,我说的都记住了吗?要不我再......” “别,别,你刚才说的话已经超过一天的量了,别说了,走吧!”可立欲哭无泪,他只能尴尬地推搡着可道,催促着他离开。 “行,走了。” “去吧,去吧。”可立摆摆手,苦笑着再度辞别。 这个时候,林婴正好带着花崎若和小满与可道插肩而过。 可道的眼睛微动,他的眉头一皱,那股寒气从她们三人之中发出来的,一股深入自己骨髓的寒气,极阴之体,不会错的,没想到,真的会有这种体质吗? 他嘴角微微上扬,却也不再回头,这个世界还真小呢! 林婴此时带着两人去衣坊刚回来,也是换了一身行头,乍一看还以为是一个男子。 外着一件半臂宽袖青衣,衣裳之上绣着一朵大大的莲花,腰带系在身下,衣内又是一件白袍紧衣,头发盘起,宛如一个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秀气公子一般。 “林姐姐,你这衣裳当真好看,不注意的还以为是公子呢!”小满羡慕地说道。 “嗯,我也觉得。”花崎若点点头。 “你们两个为什么不买呢?本小姐的钱袋满满的,怕什么。”林婴问道。 “少爷都没有好好打扮,小满就更不用了。”小满笑道。 “我这衣裳就很好。”花崎若回应道。 “那是自然,咱们花崎若当真是个冰美人啊。”林婴拉起花崎若的手笑道。 可立就在她们身后站着,他也未仔细听几人的对话,倒是把林婴看成了男子,看见那位公子拉着花崎若的手,感觉场面似乎有点尴尬,刚想挪动脚步,就被林婴叫住了。 “喂,道士,你在这相府干嘛呢?” “呵呵,这,在下飘渺峰可立真人,是相府的贵客。”可立挠着头,圆嘟嘟的脸蛋挤出笑容。 “哦!”林婴点点头,“你就是可立真人,随东瀛使团北上的吗?” “对,公子是?” “林婴,林婴少爷。”林婴强忍着笑意回答道。 小满和花崎若相视一笑,林婴真的是什么都敢玩一样。 “林公子为何知道此事啊?” “我也是此次护送之人啊,还要请可立真人多指教了。在下才疏学浅,很多地方也要请真人多指点。”林婴恭敬地拱手道,内心已是惊喜不止。 可立一听到对方这么客气,那里受的住,早就飘飘然了起来,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咳咳,指教谈不上,我看根骨惊奇倒是一个修行的好材料。” “多谢真人夸赞。” “若能得高人指点一番,定能有所精进。”可立负手而立,微胖的身形显露出来。 林婴美眸微动,咧嘴一笑,“那不知道真人可否指点一二呢。” “好说,好说,我虽然是修行的道士,但是你我有缘,我就指点一二吧,不过呢,若是出手过重,可不要后悔哦。”可立提醒道。 “好的呢,那我也原句奉还了,不要后悔哦!” “你这个小兄弟,原先还有点礼数,现在何故口出狂言啊?”可立揉了揉脖子,拉开了架势,“剑就不拔了,指点一二吧。” “林婴。”花崎若上前一步提醒道,玩笑归玩笑,对方毕竟是同行之人,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小美人放心,不会有事的。”林婴朝着花崎若比了一个大拇指,轻轻一笑。 “来了!”可立特地提醒一声,然后一脚就踏出,随后只留下了一股烟尘在脚后。 林婴则是以更快的速度规避了可立打过来的一掌,胖道士还能跑这么快? 她微微侧手,有了!趁着可立打空,右掌不带着一点气力,就这样一巴掌打在了可立的圆脸之上。 啪!“啊!”,一声忍痛的哀嚎传遍全院。 第二卷 幽州曲 第四十三章 算无遗策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你怎么可以下手这么重!”可立拿着热手帕敷在自己的脸上,抱怨道。 林婴扑哧一笑,“道长好功夫,没想到你体态虽然圆润了一些,但是功夫却是丝毫不差啊!” “那你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 “哈哈,那小生在这里赔礼道歉了!” 念星晨看着这个被进院的道士,拉了拉花崎若的衣裳,“什么情况?” “他就是护送我们北上的另一个人可立真人,你们是一伙的,林姐姐刚才把他给揍了!”花崎若靠过来嘴唇轻动。 念星晨心里自然是对着林婴暗骂一声,贼丫头! “对了,明日就要启程了,你们都准备好了吗?”可立用手帕在自己脸上红肿之处轻柔地摩擦着。 “当然!”林婴得意的表情溢于言表。 “身子不要紧吧?”念星晨问道花崎若。 “倒是没什么问题。”花崎若露出笑容说道,“我,我回去做花灯了......” 一夜无话。 次日晨,驿馆里面的东瀛使团已经集结完毕。 相府内,护送人员也准备动身了。 “少爷,早些回来,林姐姐嘴巴厉害,你就少和她说些话就是了。”小满将包袱递到念星晨手上,一个小女孩这个时候却犹如同送子远行的老母亲一般,千叮呤万嘱咐。 “知道了,你没事别出去晃,长安也不见得安全,没了我,你不见了,都不见得有人找你。” “你可别这么说,我也是聪明伶俐的好吧,比你那木脑袋好用多了。对了,少爷,我想和塞北那里的马奶酒。” “马奶酒?” 小满两手相扣,眼里一道向往的光芒,带她回到了塞北的日子,“我记忆里,部落里面的人都是喝马奶酒的,据说又甜又辣呢!” 念星晨用力地揉搓着小满的头,“你这丫头,倒真是迫不及待地想喝酒了吗?” “哎呀,这是回忆啊,你懂不懂啊?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少爷!” “知道了,知道了,给你带!”念星晨将包袱系在背后,临行前抱了抱小满,“等我!” 门外,李若甫,林婴,可立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 “念大人还真是来者不拒啊!”林婴两只手负在身后,着昨日的男装,英气逼人。 可立苦笑道:“念兄弟是重情重义之人,虽然修行界对你的名声不太好,但是小道也愿意与你结交。平生之中,我却也不喜将黑白分得太过。” 念星晨淡然一笑,也是抬手行礼,“道长过谦了,名声什么的对我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黑与白也是难以分清的。” 李若甫点点头,“你能明白倒是很好,黑白之道,何必分清,强横即是善,孱弱即是恶!” “照你们这么说,我到底是黑是白,是善是恶?”林婴深邃的大眼睛眨了眨问道。 “那可不是由我们来判定的,后人自有评说!”李若甫掏了掏自己的衣缝,“林婴,这个交予你。” 那同样也是一个腰牌,质地与自己的亲卫腰牌不同,乃是纯金所致,全身金光耀耀,巧夺天工的雕刻龙纹宛如失传已久的宝物。 林婴接过腰牌,“这是......” “这是陛下赐予我的御令金牌,其权力如同圣旨一般,调兵遣将,定夺他人生死!” “但是此物与这次行动有关系吗?莫非要动用唐军的力量?”可立挠挠头,“咱们不就是去杀个人然后找我师兄吗?” 李若甫轻叹一声,表情严肃起来,“把情报发回来的幽州密探已经失联了!” “什么!”众人心里也是一阵惊呼。 “幽州恐怕已经有了一股暗地隐藏的可怕势力。”李若甫峨眉紧锁,他将手指在腰牌上点了点“倒时候怕是不得不动用军队了,这招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幽州不是有驻军的吗?安定国也在啊!即便是塞北人真的掀起了什么风浪,驻军应该也能解决吧?”林婴拽着腰牌说道。 “对呀!”可立挠挠头憨笑着说道。 念星晨在一旁沉默,他对于思考问题一向不太敏感。 “真是如此?”李若甫回问道。 林婴抿着嘴,美眸微动,摇摇头,转念一想,“不对,您根本就没有告诉安定国此事吧?那情报探子是您的私兵?” “不错。” “啊?”可立嘴巴长的很大,不知所措,“什么意思啊?” 林婴点点头,手摸着这枚腰牌,“幽州军里面有内鬼?不然也不会一点风声也不告诉他们!” “哈哈哈哈。”李若甫朗声大笑,“不错,你很聪明,超乎我的想像!小念我和你说过吧。” “李相,我......” “非我族内,其心必异!”李若甫眼睛微闭露出一条缝冷声说道,“幽州军里面虽然唐人占了大多数,但是也有不少因战功而加入唐军的!别忘了,他安定国也是塞北人!” 坦白说,念星晨仔细理解这句话的涵义之后不敢苟同,为什么其心比异?小满也是塞北人,她和自己相依为命,难道会害自己吗?肯定不会!有些东西是时间可以改变的! “李相,我觉得你说的不对!”正当念星晨可是思考李相的话的时候,可立发话了,“我的二哥就是塞北人,自幼被领养在飘渺峰,他为人憨厚老实,待人极度真诚,您说这话未免太绝对了!” “冷静点,可立道长。”林婴打断了可立,“李老头说的不无道理,幽州地广人稀,军队要想壮大招揽附近的塞北人完全是有必要的,再者,有的塞北人眼睁睁地看着唐人烧了自己的家,杀了自己的家人,仇恨是可以埋在心里的!” “可是......” “你的二哥行云,他自幼清修,而且长在唐国,心中又怎么会有恨?可是那些流离失所的塞北人不一样,说他们是从血与火的地狱里爬出来的也不为过!” 林婴向着可立解释着,眼睛却盯着那块腰牌,“这么说,如果塞北人的势力真的存在的话,我们便不能完全信任幽州军了!” 李若甫再度肯定了林婴的回答,“敏锐,幽州军若是内部出了问题,即便有这个腰牌也起不来作用,到时他们里应外合,幽州不保!” 可立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那真要出了事,我们找谁呢?” 李若甫带着笑意着看向林婴,“这件事,你应该更加清楚吧。” 林婴白了一眼李若甫,没好气道:“李老头,你想的还挺多的!” 可立有晕了,“你们在说什么啊?” “整天修道的破道士,你知道什么啊?”林婴嘟着嘴讽刺了一句,随后正色问着可立,“若是真的出了事,距离幽州最近的是那里?” “呃......” “笨死啦,距离幽州最近的当然是北方的雁门啊!”林婴不耐烦地说道,“雁门和幽州都是战略重地,雁门北据塞北,幽州东通高句丽。” “向雁门求救派兵?” 林婴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终于想到了啊,道士脑袋木头做的吗?不错,幽州和雁门半天路程即可到达,倘若幽州内部真的有问题,此刻向雁门求救是最好的方法!” “雁门里面不会有问题?”可立见到自己被笑话,也是想到那里问那里,就是要问倒你。 “雁门不会出事的!” “你这么肯定?” “雁门守将是镇北大将军李光州!我老爹!你觉得呢!”林婴被连续发问之后,心里早已不耐烦了,对着可立大声吼道。 “这么厉害!”可立尴尬一笑,胖嘟嘟的脸上面被吼出了汗来,“对了,林公子,那啥你不和你爹姓啊?” 念星晨暗地偷笑,可立真的是比自己还不问世事吗?李光州的独女林婴,大唐第一奇女子,他居然还叫公子。 “要你管,我乐意和我娘姓!”林婴向可立甩了甩白眼,“我们的家事你少打听,不然小心我揍你!” 确实,关于林婴为什么不叫李婴的问题,至今也是一个谜团,念星晨也有点好奇,莫非是什么往事吗?这么说来,自己也随娘姓呢。 可立听到之后,身子微微一颤,这个人都想要缩进地里面一样,想想自己昨天被林婴扇的一巴掌,心里都是苦水啊。 “嘿嘿,不问了,不问了,林公子,你别打我,我现在脸上都还疼着呢!”可立说完摸了摸自己的脸,脚向后挪了挪。 “总之,这个腰牌是以备不时之需,我也是将最糟糕的情况考虑其中了而已,但愿你们一路上都不会用到这个腰牌吧。”李若甫感叹道。 “李老头你行事周全,倒也不枉你多年为相,这腰牌我便收下了,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希望不要拿出来。”林婴将腰牌放入自己的衣缝之中。 “林婴!”念星晨见她又这般无礼,忍不住开了口。 “哎,小念,无妨,随她去吧,老夫身居高位多年,权力这种东西吧,我有,权力来自欲望,欲望来自内心,人心才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李若甫摇头苦笑,“当然,玩弄人心,是弄权者的本色,我自以为算无遗策,可又有谁能看得透人心呢?” 第二卷 幽州曲 第四十四章 焦土之痛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那我三人就此别过了,李老头。”林婴与念星晨,可立各自牵着马匹,她拱了拱手,英姿飒爽。 李若甫点点头,“幽州之事,我全权托付于你,莫要让我失望!” “自当尽我所能,也不会辱没我李家之名!”林婴的宽口青袖随风飘动,她的话也伴随着风游荡回响在空中。 念星晨的眼光不自觉地落到了林婴的飒爽英姿之上,这个女的,该正经的时候到还是正经的样子。 “话说,他们在何处?”可立跨上马,双手握住缰绳问道。 “自然是玄武街口,走吧!”林婴跨上马,缰绳一挥,脚底微动,如流星赶月一般驶出,“事不宜迟,出发吧!” 念星晨和可立对视一眼,也跟着驭马而出。 李若甫眉眼舒展,“当真是巾帼之姿啊,李光州,你有个好女儿!” 玄武街口, “师兄,他们来了没?”马车之中,花崎若轻柔的声音传来。 远浪看向大街远处,摇摇头,“还没有,估计快了吧。” “嗯。”马车之中,花崎若一袭红衣,眼眉低垂着盯着自己捧着的河灯,竟然也忍不住呆了呆,她的脸色在那夜之后又多了苍白少了血色。 完美无瑕的脸上却如冰一般,一张绝美佳颜又如白桃花一般,唯一的血色或许就是她的薄唇了吧。 她一双美眸犹如灵动之水含情脉脉地一直望着手里的河灯,心里自是一阵喜悦。 “来了!” 车外,远浪说道,林婴三人也已经到了东瀛使团停靠之处。 可立对远浪嗤之以鼻,身为飘渺峰的人,对于自己四哥的事儿,他自然看不上远浪。 “远浪师兄,我们可以出城了,此次我们三人会护送你们到云港。”念星晨解释道。 远浪点点头,“那就麻烦几位了,我代家师谢过李相对傲海剑门的厚恩。”,说完,他坐在马车前面,捂着马鞭,“请吧。” 念星晨,可立,林婴走在前面,东瀛使团的部分护卫在最后,而使团和傲海剑门则在中间。 花崎若的玉手拉开车帘,探出头来,她美眸微动,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那个白衣少年,“咳咳,咳咳。” 她的小脑袋转了转,故意轻轻地咳嗽了几声,远浪和念星晨几乎同时撇过头来。 “师妹,把车帘拉上吧,小心风。” “你那弱身子,脑袋就别探出来了。”黑木骑着马,就在马车边,也在一边提醒道。 或许是怜悯吧,傲海剑门之中,规则残酷的傲海剑门之中,对于这个身世凄惨的小师妹总是多了一面。 黑木也是出身东瀛从政家族,不过他是男子,而且自幼表现出了修行天赋也优于常人,自然是被大力培养送入傲海剑门。 念星晨将马慢下来,来到花崎若的马车旁,“花崎,到了城外可能会有大风,到时候可别拉开车帘了。” “念星晨,我的河灯做好了。你看!”花崎若拿出自己捧在手中的珍宝。 虽叫做河灯,简单说就是蜡烛外面围了一层黄纸,下面多了一个木制的底座。 念星晨挠了挠脑袋,“倒是有几分相似。你的手很巧啊!” 花崎若小脸微红,她轻轻一笑,带着期待的语气问道:“我们去放吧!” “嗯?可是,我们已经过了长安河,马上要出长安了。” “去海边放也行吧,既然是一种寄托的话,我想在海上可以漂更久才对!”花崎若沉默了一阵,又说道。 “云港吗?到时候再说吧!”念星晨点点头,“要出城了,把车帘拉起来吧!” 说完,不等花崎若反应,念星晨将马靠了过来,将手伸向了车帘,两人四目相对,他微微一笑还是将车帘拉了下来。 远浪坐在马车前,苦笑着摇摇头。 “喂,道长,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喜欢那个远浪。”林婴悄悄地低语道。 “别问,问就是有仇!”可立噘嘴嘴说道。 “有仇?说来听听呗。”林婴扑哧一笑接着问道。 可立望向她,脸上的肉抽搐了一下,“林公子,有些事儿,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你不说我也不知道!”林婴得意洋洋地驾着马走到了可立前面。 “嘿!你怎么知道的。且说来听听,我看看是与不是。”可立心里一惊,连忙上去追问。 “嘿嘿,我怎么说也是混迹修行界的一条老鱼了,奇闻奇事我都略知一二,你看看我身后的那几个,远浪,傲海剑门首席弟子,黑木,花崎若都是傲海剑门的弟子,念星晨嘛,李若甫手下的第一干将,绝尘剑主,至于你嘛,飘渺峰一代弟子,可立真人。” “我的天,你都知道!”可立手下一紧,差点从马上摔下去。 林婴轻哼一声,打趣地说道:“本公子人送外号百闻百晓剑,怎会是浪得虚名。” 百闻百晓剑?没听说过,难道真是我在山上呆久了?可立摇摇头,“那你且说说吧!” “你飘渺峰一代弟子是为了掌门和长老的继承人,老五可立,入境修为,能力当属最差!行事远不如其他几位,而且好吃懒做。”林婴嬉笑着望着可立,“但就是有情有义!” “别说我呀,我最小嘛,当然就没有他们道行深了。” “老三可道,痴迷修行,立境修为,因为不善言辞所以道号可道,老二嘛,行云,为人忠厚老实,应该也是立境修为,但是为人过于木楞,所以道号行云。” “嗯,算你都对,那我还有两个师兄呢!”可立有些不服气,继续追问道。 “飘渺峰的大弟子神龙见首不见尾,是男是女,我都不清楚,他人送外号玉颜子,据说道行极深!但是你们这四人都不及那老四,行意对吧!”林婴回过头问道。 可立愣了愣,“你......” “行意虽然排行老四,但是天赋异禀,远超常人,十八岁就达到了立境修为,前不见古人有此天赋,后不见来者有其天命!” “不错,老四他的天赋在我五人之中可称第一。” “但是,行意,行意,一个道士却行于刀剑之上,他非但没有潜心修道反而踏入凡尘挑战各路高手!我说的可有错?” “你又知道?” “你且说是与不是?” “是!” 林婴微微一笑,“传闻行意踏遍天下只为寻找李大白切磋一二,不过不知为何,最后他却选择挑战了傲海剑门。” “当年,四哥据说真的见到了失踪已久了李大白,但是中间经历了什么,却难以得知。” 林婴点点头,“你四哥东渡之后就有了当今有名的一战,两位立境强者,千载难逢的天才,津田远浪和行意的观海阁一战!” “那一战之后,四哥他就再也回不来了。”可立咬着牙说道。 “观海阁一战,可以说是搏天命之战,那一战,据说远浪置于死地之后率先踏入浩瀚才击败了行意。也就是那一战之后,傲海剑门多了一个浩瀚强者,而飘渺峰少了一个天才多了一个疯子。” 可立苦笑着摇着头,“大师兄把行意抬回来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你知道吗,即便他不潜心修道,但是他的御物之术比我却要厉害十倍,我真的不愿相信他会败给远浪。” “大师兄抬回来的?玉颜子?”林婴问道。 “对!” “你们大师兄究竟是何许人也,傲海剑门也不敢动他。” 可立没有理会她,“总有一天,我要打败远浪!” “哟哟哟,梦做做就行,别当真了,远浪可是浩瀚,你一个日冕入境凭什么和人家打!”林婴打趣地说道。 “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说的是总有一天!”可立说道。 “莫非是等他如土了!”林婴轻笑着说道。 “你......林公子,我虽打不过你,但你也不能太嚣张了!” “行,我不和你开玩笑了,哈哈哈。” “对了,听说长安城外有一处废墟,不知在何处啊?” 林婴晃了晃脑袋,“你说的是喜帝的陵墓吧!” “嗯嗯,就是喜帝的陵墓!” “诺,东边!”林婴指着东边, 可立抬起头望去,呼吸仿佛都停止了一般,那是一座高楼留下的残躯,它剩下几根巨大的黑碳木柱子独自支撑在那里,它的地下是一块巨大的石板地基,下面也被黑灰掩埋,化作一片焦土,这或许比任何一个高楼寰宇都要震撼,它带来的那股凄凉和死寂让人不禁手心冒汗。 “喜帝被埋在下面?” “烧死了呗,怎么可能留着!”林婴白了可立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活活烧死了?”可立咽了口唾沫说道。 “当然,当年喜帝骄奢淫逸,企图聚天下之钱粮,美人,美酒,囤积于这天子台上。据传美酒可比河流,钱币可抵桃园落花,不计其数!”林婴感叹道,“不过可惜,最后被明皇一把火全部给烧了,喜帝就死在那儿。” “他没有陵墓嘛?” “按照明皇的说法,这种德行败坏的帝王没资格与列祖列宗住在同一个地方,所以压根没有建陵墓。” 第二卷 幽州曲 第四十五章 渊气阁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喜帝不是明皇的亲哥哥吗?”可立问道。 “是呀!但是明皇不必喜帝好吗?”林婴回答道。 “对自己的哥哥有必要这么残忍吗?” “这或许就是帝王之术吧,和你们修道之术不同的啦!” 可立叹了口气,“这么想来,当今的明皇也是踏着他人的尸骨一步步走上去的。” “或许吧,但是大唐的确在他手里改头换面了,加快时间赶路吧。”林婴应了一声之后就就快了速度。 ———————————— 东瀛,京都,傲海剑门 傲海剑门作为东瀛最强的修行门派地位自然尊崇,傲海剑门的门主井田逸风据说以前是渔民的孩子,明天也不过是在海上打渔而已。 有人说正因为在海上打渔才让他悟出了傲海剑意,十五岁的井田逸风就带着剑去挑战了东瀛各路的剑道,傲海剑意闻名天下。 这位剑客在达到独孤求败之后就创立了傲海剑门,据传他到现在只败给一次,那就是二十多年前输给了墨台上的李大白。 在东瀛樱花树更加普遍,如今正逢四旬。处处可见樱花的身影。 吟游诗人曾经说过“又见樱花姿,恍然人生梦” 傲海剑门是一座巨大的宅子,位于海角崖之上,背靠东海。 其中有三个耸立的楼阁,其一是浅海处,一道通海的观海阁。 其二是崖角处,一览英才的潜心阁。 其三是樱花林中,静心养气的渊气阁,这亦是门主井田逸风的清修之地。 渊气阁中,“大将军所谋之事,与我何干?”一位中年男子与一个身着红甲之人对坐。 中年男子,他一身白衣,中间胸口敞开,他的脸黝黑且粗糙,但是又给人威严与坚毅的感觉,头发盘在身后。 红甲之人则是一个年轻男子,五官端正,他和颜悦色,连着摆手道:“我这次来只是给逸风大人你一个建议而已的。” “逸风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但是大将军所言之事,逸风绝不会考虑!”他厉声说道,这个中年男子就是傲海剑门的门主井田逸风! “哈哈哈,逸风大人为人直爽,倒是一个在下不得不结交的朋友啊!”红甲男子眯着眼说道。 “朋友可以当,但是你们谋划的事,我不想参与!”井田逸风回答道。 “是,是,是,既然这样的话,那在下就告辞了。”红甲男子站起,行了个礼后说道。 “恕不远送,一路好走。”井田逸风也不起身,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声。 红甲男子一步踏出房间之后,也是冷哼了一声,不识抬举,要不是傲海剑门名声大,我早就带兵踏平你们了! 房间外面就是一片樱花的海洋,烂漫岂无意,为君占年华。 它如同绝美的女子,又如同醇香的酒,你可以为它等待,如果是桃花是雪的话,那么樱花无疑是红色的雪花,它的烂漫更胜一筹。 红甲将军一边看着花,一边向前走着。 嘭! 他只觉好像撞到了什么,胸口有一阵疼痛,低下头一看,是一个白发苍苍大约八十余岁的老人。 出乎他意料的是老人竟然自己站了起来,他拿着一个竹扫帚,眉目和头发皆已经雪白了,身子单薄,一袭白衣,显得极瘦无比,但是却有一股莫名的精神气。 “大人,不好意思,我这......”老人勾着背,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不停地低头道歉。 红甲男子心里也是恼火,但是碍于自己的身份自然不会同这个打杂的老人一般计较,他甩了甩手,不屑地说道:“老东西,下次注意点,别给你崩碎了!” “是,是.......”老人握着扫帚,连忙感谢,。 “这樱花园是你在打理?”红甲男子随口问道。 “大人,我这,我就是一个打杂的而已,打理樱园是我分内之事。” “这么老了,不安享晚年跑来打杂?” 老人好像被戳到了心坎子里面一样,略显沮丧,“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孤苦伶仃了,所以为了生计也只能到这来了。” “哦?”红甲男子顿时来了兴趣,“这个给你!”,说完甩了一个钱袋给老人。 “大人是何意啊!”老人似乎有点着急,身下的脚跺个不停,“这么多钱,我......我怎么能收呢!” “不让你白拿,你给我看着点井田逸风,有什么情报汇报到将军府就行了。每月都可以领到一个钱袋!”红甲将军咧嘴一笑。 “大人,这.......” “你想安度晚年的话,干不到一年,就可以买个院子雇人伺候到你归天了,老头,不考虑吗?” 老人思索了一下,也将钱袋放进了衣服的口袋之中,“那我就收下了,这点事我会尽力而为的!” “哼,最好是这样,不然你只怕人头落地,你这样一个老头,我想杀多少杀多少,哼!”红甲将军靠近老头,厉声说道,最后冷声一笑,继续赏花出园。 风静下来,听见的是花落下的声音,风起时,又有花香浸入你的衣袖,何惜苦苦觅春地,园中自醉遇花滴! “门主,这就是刚才那个将军留下来的话,还有钱袋!”老人站着门主身后,枯瘦的手将钱袋放在了桌子上。 井田逸风点点头,指着对面的桌子,“坐吧,尝尝这个茶可和胃口?” 老人一步一步挪动着,把扫帚放在的身下,然后盘腿坐下,端起冒着热气的茶,也只是饮了一小口。 白眉一皱,舌头伸出来,扇了扇,一种强烈的苦涩感觉直穿心口,“这个茶太苦了吧,真的很苦啊!” “是吗?可是茶不就是要苦点才好吗?”井田逸风也拿起来尝了一口,“呸,真的好苦啊!” 老人摇摇头苦笑着放下茶杯,“门主,这茶啊,它不是苦,它是闻起来有股清香,喝起来却是苦中带甜啊,可这却是苦涩啊!” “嗯......”井田逸风摸着下巴,沉思着点点头,“那就让他们再试试吧,这次用樱花泡茶!” “哈哈哈,门主当真是想法出奇啊!”老人也是点头夸赞道。 “研究一下嘛,不过东瀛也是够乱的,明明就是一个岛而已,却要弄的这么乱!”井田逸风苦笑着摇摇头。 老人陪笑道:“可不是嘛,不过现在那有不乱的道理。” “有几分道理,话说远浪他们差不多要启程回来了吧。”井田逸风感叹道:“幸好我傲海剑门还有一个浩瀚修行者,不然还是会被当成软柿子。” “哈哈,回来好啊!”老人撑着地板站起,随便拿着扫帚,“回来好啊!扫地去喽,回来了!” “您真是尽力充沛啊!” “人到了这个年纪,要多动动啊!” 井田逸风伸了一个懒腰,“到底是谁在步这么大的一步棋呢?” 老人忽然停下来,用手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后背,“以我过来人的经验,这个下棋啊,不在棋局中是最好的!看的比谁都清楚啊!” “我说的是布局啊!您在说什么呢!”井田逸风说道,“不过说的也不无道理,若这个人以天下为棋局的话,那我们都是棋中人了!” 老人突然大笑道:“门主,你想多了,怎么可能有人会以天下为棋局呢!这天下的变数不是人能算到的,每个人都是棋子。” “嗯......”井田逸风摸着自己的头,晃了晃,“我一个打渔的想这么多干嘛!这个东西你就拿了向他报告就行!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帮就是不帮!” “行,门主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笑纳了,有钱拿的活,不敢白不敢。”老人连忙把钱袋揣进了兜里面。 “去吧,去吧,扫地去吧,我要闭关了!”井田逸风嫌弃地说道。 “这樱花真的不看看吗?今年开的比去年要多得多啊!我看那个红甲小子都看呆了,证明这樱花园是真不错!”老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道。 井田逸风一听不但没有动反而一把倒在了地板上,“有什么可看的,每年都是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味道,多少遍看来,总会厌的嘛。” “这世间那有不会厌的东西。” “剑就不会!”井田逸风突然正色道,“当我第一次踏上渔船的时候,我觉得也就那样。” 他扬起自己的右手,翻了又翻,喃喃道:“但是当我坐着船入海的那一刻,我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海可以无情的吞没一切,即便是最大的渔船也不在话下!” “海里更是有比陆地上更可怕的猛兽,海就是地狱!”他的眼神逐渐冷下来,“只有当我拿起剑的那一刻,我才能感觉我有和它对抗的力量!” “这就是你学剑的初衷吧。” “嗯,当它要吞没你,掩埋你的,洗礼你的时候,握着剑就会有反抗的资格,有活下去的资本!”井田逸风右手一番,瞬间握紧,“就算是死,我也可以挥剑砍下它的浪和一切!这就是置于死地方能后生!” 第二卷 幽州曲 第四十六章 去放灯吧!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云港是大唐国最大的一个海港口,海上的贸易基本都是在云港附近进行的,同时云港也是大陆上航线最多的港口,它几乎可以抵达任何临海的国度,而东瀛作为一个岛国,云港自然有很多航线开往东瀛。 “天色已晚,今天就原地休息吧,这个地方应该距离云港不远了,明天中午就可以到达。”远浪提醒了众人一声,作为傲海剑门首席弟子,他必定是这里地位最高的。 大伙也都是赶了一天的路了,既然带头有人发话,岂有不从之理,也是纷纷下马开始休整起来。 “林婴!就在这里停了吧,后面的使团已经开始休整了。”念星晨赶上前来说道。 “啊?不去驿官吗?这里怎么休整啊?”林婴勒住马,回身问道。 “休息吧,休息吧,不行了,不行了。”可立嘟囔着,直觉地下来马,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说,这里是官道耶,周围那么多树,那一颗不能靠着睡啊!” “行吧,我也不讲究。”林婴也跟着下了马,“哎!小念,你跟我们还是跟你的冰美人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念星晨下马将马绳拴在了树旁眉头微皱。 “我的意思是!”林婴加重的语气说道:“咱们三个是一路的,晚上一起睡比较好!能听懂吗?” 可立一阵坏笑,“怕是你这个公子哥没在野外露过宿吧!” “说什么呢你!找打?”林婴晃着自己的拳头盯着可立威胁道。 使团那边一个开始取柴生火,一众人也已经围到了一起。 “慢点。”远浪伸出手去扶着下马车的花崎若,“晚上烤烤火暖暖身子。” 花崎若抱着河灯在远浪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走了下来,单薄的身子外披了一件鹅毛大衣来抵御不时袭来的阴风。 她缓缓地跪坐下来,理了理自己的短发,“师兄不用管我了,赶了一天的路,都累了吧。” “只是天黑不适宜赶路而已。”黑木一边向火堆里面加着柴,一边说道。 夜里的火是最温暖最安全的东西,它带领人类脱离了对未知和黑暗的恐惧,有了火才有文明这句话也不为过。 “师兄,有些事我想和你们说说!”花崎若的脸上映着火光倒是有了几分红润的气色。 “呵呵,师妹你但讲无妨,很少见到你主动与我们说话。”远浪轻笑一声说道。 “李若甫手下的人会傲海剑意!” “什么!”远浪和黑木几乎异口同声地开了口。 傲海剑意乃是傲海剑门的不传秘籍,花崎若这句话无疑是给两人一个巨大的疑惑。 “怎么可能!是谁!”黑木很是激动。 “我也确定,那人蒙着面,面容无法看清,但是我可以肯定那是如假包换的傲海剑意!” “那就奇怪了,傲海剑意怎么会外传,莫非是叛逃的弟子?” 花崎若摇摇头,“本门好像并没有叛逃的弟子的先例。” “好了!”远浪将自己的剑插在地上,脸色大变,神色严肃,“此事你们无需再多做讨论,回去之后我自会禀报师傅!” 黑木也不再说话,花崎若抱着河灯望着火堆,“师兄,我想出去走走。” 远浪长舒一口气,也没阻拦,好像也是猜到了什么,“去吧,早些回来,别着了寒。” “嗯。” 另一边,念星晨等人也坐在了火堆旁生起了火。 “小念,可立,你们听到没?”林婴拿着树枝倒弄着火堆,小耳朵动了动,“咱们这条官道在海边呢。” “的确,周围有水的声音,咱们离云港也不远了,东海嘛。”可立靠在树旁说道。 念星晨双手伸到火堆前,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走了这么远的路,倒是有些许困意。” “嘿嘿,我看你是休息不了咯,你看看,冰美人来找你了!”林婴美眸一动,好似柔水轻珀甚是灵动。 少年回过头,花崎若抱着河灯走到了他的面前,“念星晨,去放河灯吧!” “你身体不要紧吗?晚上可是寒了许多。” 花崎若摇摇头,摸着自己的鹅毛大衣,小脸展露笑容,“我可是穿了不少的。附近有海,穿过林子应该就到了。” “好,那就去吧!”念星晨拍拍手,拿起一个火把。 “你们去吧,我和可立烤烤火吧。”林婴捂着嘴似笑非笑地说道。 “走吧。”念星晨轻声说道,没等他说完,花崎若就率先拉起来他的手,快步冲了出去。 林子里面,念星晨在花崎若的身后撑着火把,一边拨开眼前碍事的树枝,花崎若则是捧着河灯,一路小跑着。 今夜人比月明,女比夜媚。 破开云雾现光明,月夜之下的海就是一轮无瑕的天方明境,它可以映照一切。 它的波涛卷来带来的水花又是无数跃动着的精灵,瀚海之下,波涛起伏,亦是源泉。 月盈,潮起晨暮,月亏,潮起日半也,朝夕之间方可知所进退! 花崎若笑着望着那片东海,“师傅以前带我们入门的时候,就让我在东海边站了一天一夜。” “嗯?临海观涛,莫不是所获良多?”念星晨笑着问道。 “那有的事儿,我站着站着就晕过去了,还是师兄把我背回去的。”花崎若摇摇头苦笑着说道。 “念星晨。” “嗯?” “有件事儿,我想问你。” “问吧。” 花崎若看着念星晨的眼睛,小手握在胸口,显然有些紧张,“你怎么学的傲海剑意,还有那个蒙面人他怎么会的。” “丰秀的傲海剑意我也不知道从何而来,不过我与他交过手,也与你交过手,傲海剑意的部分起手式我也已经习得七八分了。” “这样吗。”花崎若眼眉低垂,神色慌张,“那你答应我,不要在我师兄,或者以后遇到傲海剑门的人都不要使出傲海剑意,把它的用法藏在心里就好!” “非傲海剑门的人如果学到了傲海剑意会被挑断手筋的!”花崎若拉着念星晨的衣服正色道。 “好,我答应你,不再他们面前用傲海剑意。” 花崎若笑了笑,“不过他们不在的话,你大可放心使用,这会是你保命的本事。” “傲海剑意的确是精妙无比,我也只是依葫芦画瓢罢了。” “你能这么快学会但使出来却能有七八分的威力,我当年学傲海剑意可是下了很多的功夫呢!”花崎若带着羡慕的眼光看向念星晨。 “哈哈,那只能是我天赋异禀了吧。”念星晨不好意思地笑道。 “不说这些了,来放河灯吧,不对,放灯吧,现在是放在海上。”花崎若捧着河灯,眼里充满了期待。 “你写了东西没,不然放了也不会灵。”念星晨举着火把靠近花崎若想看看上面有墨水没有。 花崎若见他靠过来,也是连着退了几步,小脸微微发红,语气也急促起来,“写了,写了,你别过来啦。” 她右手拖出,抵在了念星晨的胸口不让他再上前。 少年也是愣了愣,“怎么了?” “我,我自己放,你把火把给我!”花崎若支支吾吾地说道。 “嗷。”念星晨递过去火把,“当心点。” “知道啦。”花崎若接过火把冲着念星晨笑了笑,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河灯,带着一丝丝兴奋奔向海边,跑着跑着,她左脚向右脚蹭了一下,反复为之,将脚下的鞋也脱了下来,赤足踩到了水里。 念星晨见状心里也是不放心,跟上去捡起了她小巧的鞋子,“你这样会着凉的!” “不要,不要。”花崎若此时神采奕奕,好像出笼的鸟一样,脚踏在海里,不停地拨弄着。 少年站着她的身后,会心一笑,“那你还放灯吗?” “放啊!”花崎若微微一笑,举着河灯炫耀着。 “再这么玩,火就熄了。”念星晨欲哭无泪地说道:“到时候我可不会去拿了。” “知道啦!”花崎若勉强应付了一句,将抱着的河灯轻轻地放在了水中,用火把极其小心地点燃了黄纸围着的蜡烛。 念星晨看着花崎若盯着河灯,心里不知为何却有一股好奇,他将脖子伸长,身子前倾,眼睛也瞪大很大,他很想知道到底写了什么。 花崎若刚把河灯推了出去,把火把熄灭,双手捧在胸前,对着天上的一轮皓月,闭上眼祈祷着,莫名的目光让她又突然警觉。 她装着样子,后面的那个傻子反而更加得寸进尺越靠越近,右手向着海面轻轻一挥,“念君?你看什么呢!” 花崎若扑哧一笑,转身右手带着一个水团砸向了念星晨,正好一击打在了脸上。 啪,念星晨注意力自然还在那个漂走的河灯上面,一个水球就这样在花崎若一声娇喝之后打到了自己的脸上,进水的眼睛睁不开,步子也很是不稳。 他脑袋一股劲得摇晃,手也动用起来摸着自己的脸,花崎若一旁偷笑着也不放过他,左手拂过海面,又聚了一个水球,随手甩了出去。 “念君!说了不可以看的,你还看,哈哈哈。”花崎若一向端庄安静的脸竟然放声大笑了,挤出了难得的甜泪! 第二卷 幽州曲 第四十七章 青丝绾正 许你红妆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碧海潮生,皎月当空,蟾宫起舞,海上佳人。 这一月,这一片海,这一个独自漂泊何方的灯,这一位红衣佳人,那一位白衣少年。 念星晨捂着自己的脸坐在了海滩前,大口喘着气,“上来吧,海水不凉吗?” “我可是在海边长大的,来,你闭上眼睛,然后用鼻子去闻一闻,空气中有海的气息。”花崎若对着念星晨做了个示范,她美眸微闭,轻轻地嗅着。 风起,空中流霜夹着海的气息不自觉地飞散起来,一股淡淡地咸味扑入两人的鼻子中。 花崎若坐到了念星晨的身边,“我一直相信着,海是天的眼泪。” 念星晨一手伏在海滩之上,左腿弯曲,上半身坐起,“花崎,你到底写了什么啊!” “说了不告诉你的,我不想说呢。”花崎若扑哧一笑说道。 “花崎若,你能等我吗?”念星晨望着那一点点吞没海滩涌上来的海浪缓缓说道。 “为什么不可以呢!”花崎若咧嘴一笑,低下头,短发轻轻一摇,“我啊,只要不死的话,就会等的!” “李相说你是极阴之体,等这次我办完事后,我就算踏遍天下也给你寻一个好郎中来,再去东瀛找你!” “嗯,其实我对自己的身体再熟悉不过了,你......” “上到九霄,下到黄泉,总会有办法的!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的身体又何尝不是......” “那倒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呢。”花崎若苦笑着说道。 “鸳鸯.....” “我,我,那个什么,我......”花崎若好像也明白了什么,刚才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太过了。 “或许吧......”念星晨不断地重复着那两个字喃喃道。 “说起来,师兄刚开始说婚约的时候,我虽有点抵触,最后却还是妥协了。”花崎若的玉手摸着海滩,“门主对我有收养之恩,我一个短命之人,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他的地方。” “然后我听说了你的一些小传言吧,没想到你还挺有名的。”花崎若柔声说着。 “当年之事,我已无心解释了。”念星晨的脸上闪过一点遗憾。 “你不需要解释,坦白说,即使你真的是传言中那个人我也会嫁,因为没得选。”花崎若拉起念星晨的手,脸颊带着些许红润,“如果我要嫁的是现在的你的话,我很开心,即便我没有选也可以遇到你。” 念星晨只觉手中无限的温暖和柔软,“呵呵,我也不知为何,看见你心中总是有一阵绞痛,或许本是同心人吧!” 花崎若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裳,指着天上那一轮月,“你们唐人不是说有月下老人吗?” 月上玉蟾宫,内有仙子嫦娥,月上相思树,居有月下老人,一人舞动清影,一人成人姻缘。 “不会吧,传言而已。” “月下既是同心人,两两不相弃可好啊?念公子?”花崎若深情地望着念星晨,琥珀色的眼睛如林间之朝露一般,灵气十足。 念星晨望着天上,头发被风儿左右摆弄,“自当不离不弃。” 海上那一抹烛光,带着河灯逐渐远去,一层层的海浪扑来,将它甩入无边的海际,成为了唯一的一盏孤灯。 花崎若拉起嗓子,双手放在嘴边,对着海面大喊道:“愿念星晨长伴左右!” “愿念星晨长伴左右!” “如何?这就是我在河灯上写的字,让它远远地漂去吧!”花崎若挥了挥手,喊叫完的她大口喘着气。 “花崎,你身子不要紧吧。”念星晨站起来想要去扶着摇摇欲坠的女子。 花崎若向后推了推,似乎是在抗拒,“明天我就要走了,我想把话说完。咳咳。”,她用玉手捂住了嘴掩盖自己的咳嗽。 “说什么呢?”念星晨疑惑地问道。 “我小时候就很喜欢你们唐国的一些文集,知道我为什么叫花崎若吗?咳咳。” 念星晨摇摇头,“你先别说了,我们回去吧!”,他塔上了花崎若的肩膀又被拍开。 “若字是被悲伤的一个字不是吗?终究只是一个若而已。”花崎若问道。 “嗯......” “咳咳,咳咳,咳咳!”花崎若的嗓子此刻已经有点不受控制了,她尽力去遏制它,却愈发严重。 “我想要一个回答,念星晨,,待你青丝绾正,铺十里红妆可愿?”花崎若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唐人嫁女大多会以十里红妆的阵势来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时光荏苒,四季轮回,只要你愿意,我便陪着你!”念星晨双手摊开,释然一笑,白衣紧袖的少年此刻放下了所有的枷锁。 “嗯!”花崎若两手张开,一把扑入了念星晨的怀中,娇躯入怀,温情无限。 彼此拥抱的瞬间,月光之下,它是最美的微光,这一念之间就是永恒的温暖与柔情,念星晨的眼角划过泪光,这一生当真是悲欢参半。 “上来吧。” “真的吗?” “快点!” 念星晨背上了花崎若,手上提着她丢掉的鞋,叹了一口气,“帮我看着点路可好?” “好!”花崎若轻笑着应了一句,然后将头贴在了念星晨的背上,“谢谢,今天晚上对我来说是最美的。” “唉,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玉衡指孟冬,众星何历历,白露沾野草,时节忽复易。” “这是谁的诗啊?” “这是前人的诗,不过写月啊,倒是李大白为最。” 花崎若在他背上动了动,“那你且读来听听。” “嗯......记不得了,哈哈哈哈!” “那我也想几句,皎皎明月光,凄凄折腰人!如何啊?” “嘿嘿,你可别拿我开玩笑了,看来你心情倒是极好的,抓紧了!” 在念星晨把花崎若送回去之后,远浪却不知为何拦住了自己,把自己拉到了一边说是有事情要谈。 远浪也不避讳,直接开口道:“看得出来,师妹很喜欢你。” 念星晨点点头,“我可以说我想娶她吗?” 远浪长发下隐藏的眼睛打量着念星晨,随后也是一笑了之,“你们本就有婚约,互相有好感自然是一件好事。” “远浪师兄找我来不知道有何事情?” “刚才你说你对师妹是真心的,倒是让我可以放心了,念星晨你是否想伴她一生?” “那是当然。”念星晨不假思索立马回应道。 “我师妹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因为体质原因寿命即使与常人想比,也是短了一截。” “嗯,极阴之体,我听李相说过。” 远浪点点头,“那你可知道,极阴之体并非无药可救?” “当真!”念星晨手不自觉地抖了抖,“世上真有治愈之法?” “据我所知,世上有极阴之体便有极阳之体!” “极阳之体?” 远浪的眼眸微动,叹了口气,解释道:“极阴体内的寒气极重,又被称为极寒之体,花崎若她自小生于阴暗之地,体内囤积的阴气让她的体质发生了变化!” “这么说,极阳之体也非天生了?” “不!极阳之体乃是天生体质!此体质阳气雄浑,是天生的修行奇才。” 念星晨顿生疑惑,“这是为何,两种相对的体质却是这样......” “先天与后生!相对即是相对!”远浪沉声说道,“极阳之体能救师妹性命!” “怎么救?” 远浪看了看念星晨,“极阳之体的气,如果将他的气注入师妹体内,便可抵消她的寒气。相应的极阳之体会废掉所有修为!” “一命换一命?”念星晨想了想问道,“那我要怎么找到极阳之体?” “他的气是真龙气!”远浪说道,“雄浑而且强横!” “你遇到过?” “不,我曾听家师谈及过!极阳之体的浩瀚本命气便是真龙气!此人就在飘渺峰之中!”远浪正色道。 “什么!”念星晨大惊,“你的意思是要从飘渺峰手下抢人?” “此事也先不用着急,除此方法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方法!” “嗯?” “你能和师妹用出珠联璧合说明你们心意相通,我倒是很是惊讶!”远浪感叹道。 “这有什么关系吗?” 远浪拿起自己的剑,看着自己的鞘,“绝尘和竭缘,妖刀魔剑!诀窍就在其中!” “这两把兵刃能救花崎若的性命?” “当两位剑主用浩瀚境界的气将两把兵刃相对运气,便可得到兵刃之中的奥秘,家师说过,这个秘密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什么!”少年惊呼,起死回生,这世间真的能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方法,“既然能起死回生,那定能治她的极阴之体!” “嗯,与我所想相同,家师曾经与我提及过此事,待我回去确认,念星晨你和花崎若都是难得的天才,假以时日突破浩瀚应该不是问题!” 浩瀚,浩瀚,自己体内的伤要靠破浩瀚,救花崎若也要入浩瀚,只有不断地修行才能将两人从生死线上拉过来吗? 第二卷 幽州曲 第四十八章 旧殇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总而言之,当你达到了日冕立境的时候便来东瀛找我,我助你入浩瀚。” 念星晨面无表情,盯着远浪,沉默不语,他不能完全信任远浪,自己与他并没有多少交情。 “怎么?信不过我吗?”远浪轻笑着质问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有救花崎若的方法,即便是微乎其微的几率,难道你不愿试一试吗?还是说,你有更好的办法?” 念星晨点点头,“那我信你一次!” 远浪将剑鞘插在地上,两眼微闭,“如果真的能救师妹的话,我便带你二人去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 “多谢远浪师兄。” 远浪将手抬起,掌心对向念星晨,言辞颇有些激动,“师兄便不必了,为入门的人没资格称我师兄,直呼我名即可!” 次日晨。 两队人马稍加整顿之后便继续踏上了北上之路。 飘渺峰 清风观 此时位于观中打坐的欧阳子辰,身前是一干飘渺峰弟子,他白眉突然紧缩,紧接着心口袭来一阵绞疼,盘坐的身子直接倾倒下来。 “掌门!” “掌门!” “师兄!” 一群弟子和身边的师兄弟都一个个靠过来,还未等他们将欧阳子辰搀扶起来就听见倒在地下的这位掌门不断喃喃地声音。 “悠悠苍天!烟消云散!何故啊!何故啊!何故啊!”欧阳子辰枯瘦的手猛地伸出指着观外。 他的手呈掌状,宛如要揽下青天一般,嘴里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话,欧阳子辰脑子一空直接晕了过去。 “把掌门抬到床上!师妹你照顾好大局,我二人去照看师兄!”其他的三位长老自然站出来主持大局。 那位老妪心里却是不断默念着,烟消云散,烟消云散,烟消云散...... 师兄,莫非你有参透了什么吗? “哈哈哈哈,来饮,来饮!”就在一干弟子搀扶着掌门走出殿门之时,殿外一个灰道袍的道士手拿酒壶,一脸醉意,身子晃晃悠悠。 他身子一弯,整个人向着后面扬起,就像一张弯弓一般,拿起酒壶就灌入自己口中,举壶白眼望青天,一头散发披散开来。 “四师兄要发疯了!”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大呼了一声,那饮酒的道士脸色一变,原本的醉态全无,手中的酒壶也被摔倒了地上! “今日,我便与你分个高下!”那道士仰头长啸,一把木剑不知何时便出现在他的右手上。 “快跑啊!”观外的一干弟子全都慌了神,部分人搀扶着欧阳子辰逃之夭夭。 “逆徒!你且收手!”一道黑影闪到那醉道士的身前,正是三位长老中的一位,他身材矮小肥胖,脸上的疤痕却给人以严肃之感。 此人是飘渺峰长老之一,风雷子,雷无量! “尔等宵小!安敢站在我的面前。”那醉道士不但毫无惧色反倒是一脸不屑,步子左右蹒跚,手中的剑也拿的极为不稳。 “师兄!”另外两个长老也随之闪身出殿。 “你们去吧,我教出来的弟子我来收拾!” 那两位长老点点头,似乎对雷无量的实力有极度自信,即刻纵身离开。 雷无量甩了甩自己的拂尘,冷哼一声,“当真是个逆徒啊!” “且接我两招!”醉道士一手直接将木剑甩了出去,身子也随之飞出一起扑向雷无量。 老者手中的拂尘一下子变成了最坚韧的利器直接抵挡住了木剑的剑峰,他步子往后拉了拉,手中的拂尘也跟着转了起来。 醉道士人也到了雷无量面前,一个扫腿逼得雷无量的动作不得不终止,接着右手抽起拂尘卡住的木剑。 “天乾!” 道士身子向后一翻,右腿一弯,差点没有站稳,他淡然地说出了自己招式的名字,随后一阵憨笑,便踏风而出! 雷无量的白发直接被这个酒鬼的劲风吹的扬起,他两眼一直,手中的拂尘极速挥动起来,在地上刮起一阵尘土。 酒鬼手中的那把木剑看似于可道他们的一样平平无奇,那必然暗含玄机。 他持剑之后原地留下的只有一点气息,诡异的步伐让雷无量向后推了推,一个醉人是毫无章法可言的。 老人的眉头锁得很紧,虽然他让师兄妹放心的去吧,但是对上自己的亲传弟子,不免留些后手。 “老头!瞧不起我?”雷无量还在想着不料那酒鬼已经到了自己身前,他手中的木剑上光纹大放,一把砍到了拂尘的把子上。 雷无量感觉握着拂尘的手疯狂颤抖,他只得松手,却又凝了一掌拍在了酒鬼的胸口。 两人各自退了几步,雷无量的拂尘已被劈成了两段,他右手一挥,清风观内的一把拂尘又来到自己手中。 酒鬼被打了一掌后不觉疼痛,而是站着打了一个嗝,点点头道:“刚才一式,我已用七成气力,阁下功力倒是深厚!” “你这剑也不过尔尔。”雷无量厉声说道,“我也不打算留手了!” “哈哈哈!”那酒鬼道士仰天大笑,右手将木剑甩到了身后漂浮,身子直接依靠在了上面,“好!等我再饮一杯!” 酒壶被摔在地上,壶里的酒已经洒出,那酒鬼轻轻用右手点了点,那摊酒浮上空中竟当真灌入了他的口中,一口饮尽,用道袍一擦。 “今日的美酒何故留到明日享用?” “来日苦多,唯有我天乾一剑可镇千人!”酒鬼的脸上了色,将身后的木剑缓缓握在了手中。 雷无量也不抢先袭击,他自是无奈,自己的徒弟居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天乾剑啊,天乾剑,你为何是把木剑呢?”那酒鬼带着责备的语气对着自己的剑说道。 “噢,对了,对了,我是一个道士啊!我一个道士怎么能带杀生的武器呢!”他苦笑着抱着自己的木剑,好像在倾述着。 “可我是天之骄子啊!我是万中无一啊!”随后,他又眉头皱起,带着怒色看着自己的剑,“为何你是天乾呢?” “行意。”雷无量见到自己的徒弟对着自己的剑自言自语起来,手中的拂尘也收了起来。 “谁是行意!”那酒鬼又握起自己的剑,咬牙切齿地看着雷无量,这是撕碎猎物的眼神,“行意死了!他被我杀了!” “孩子!”雷无量见到那酒鬼听见那个名字之后反应极大,内心更是隐隐作痛,这是自己视如己出的徒弟啊! “我是天乾剑的主人!我是飘渺峰的五真人!是,是......”他举起剑,对着雷无量大吼道。 “是,是......”说着说着,他手中的剑晃动起来,右手也随之松开,一双眼睛暗淡无光,“我是,是.......” “行意啊!”雷无量眼泪已经包不住了,直接在这个老人的脸上滚落下来。 “不,不,我不是行意,我不是行意!”他疯狂地摇头否认,“不是,不是。” 他开始放眼四周,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是,不是,我不是!”,头里面的疼痛让他捂着了脑袋。 雷无量刚准备上前,那酒鬼道士呵斥道:“滚远点!老头!” 他捂着自己作痛的脑袋,紧紧地咬着牙,“我不是行意!我不是!行意输了,行意死了,但是我没有输,我不会输,我没有死!” “啊!”只觉脑子好像要炸裂了一样,他痛苦地嘶喊着,“津田远浪!津田远浪!我要与你再决高下!” 说完这句,他脑子放空,手也松开了脑袋,右手召来了木剑,“津田远浪,你以为你能胜我?” 一把木剑放出的寒光让雷无量直接难以鄙视,天乾剑! 酒鬼道士将剑指向了雷无量,“津田远浪,接我这招,我便算你胜!” 他面无表情,凌乱的头发,嘴角还有白沫,脸上更是有不少的灰尘,“剑开天圆。”,他一声低语连雷无量都未听清,脚便已经动了! 雷无量心下一惊,糟糕,自己刚才放下了戒备根本没有注意他的动作。 噗!这一式“剑开天圆”没有一丝的气波动,剑带着凛冽的杀气随着酒鬼的鬼魅身法一同到了雷无量身边,这一剑直插雷无量的右臂,血喷涌而出。 作为他的师傅,雷无量也不是浪得虚名,在他来到自己身边的那一刻,自己的左手中指就点在了他的额头之上。 这一指,雷无量用了一分气力意在将其击晕,而那把木剑却是直接贯穿了自己的右臂,随时都可以将他的胳膊给卸下来! 酒鬼一愣,“居然输了,怎么会......”木剑脱手,他倒下了! 雷无量捂着自己的右臂,双眼紧闭,忍着灼心之疼将木剑拔出,他大口喘着气,额头上也全是汗珠。 “可怜的孩子,为师当初就不该带你学剑,也不该放你下山,如今的一切都是老夫自作自受啊!”雷无量跪在了行意的面前,“如今的你疯疯癫癫,嗜酒如命,可是为师却没有办法治疗你的疯病。” 雷无量抱起了晕倒的酒鬼,他的右臂还在不断地滴着血,他的心又何尝不是。 第二卷 幽州曲 第四十九章 北上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师兄!你的胳膊。”另外两位长老此刻正在照看晕倒的欧阳子辰,见到雷无量的右臂神情大变。 雷无量摸了摸自己的右臂,“无碍事,都怪我一时疏忽,才着了那小子的道。” 那老妪叹息一声,“虽然行意现在疯疯癫癫的,但他毕竟拿的是天乾剑,自身修为也不低,师兄你不应当留手啊。” “是啊,师兄,何必两败俱伤呢?”一旁的蓝袍长老也劝道。 “他是我的徒弟,倘若他是你们两人中一个的亲传弟子,你们谁下得去狠手?”雷无量厉声说道,“罢了,掌门师兄情况如何?” “身子倒是无碍,就是晕过去了,必然是窥见了天机遭到反噬。”老妪神情凝重地说道。 雷无量点点头,“这世间能窥看天机的怕是只有掌门师兄了。” 蓝袍长老提醒道:“别忘了,还有元师兄.......”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行云。”老妪打断蓝袍长老,“刚才掌门师兄那一句烟消云散才是我们最应当注意的!” 雷无量正色道:“我倒是觉得行云应该无事,他为人正直敦厚,颇有掌门风范,此次北上也是难得的机会让他磨炼一番。” 老妪眼里写满了担忧两字,“不,行云是我带出来的,就是因为他为人憨厚到了极点,才是最让人不放心的。” “清风,清风......”躺着床上的欧阳子辰口中呢喃着,手微微动了动。 “师兄!”老妪见到掌门师兄直呼自己的名字也是赶紧到了床前。 这位老妪,人称临风子,林清风,飘渺峰三位长老之一。 欧阳子辰的眼睛缓缓睁开,枯瘦的手指着林清风,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 雷无量眉头微皱,“师兄在说什么?” 林清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欧阳子辰又指向了林清风的手,示意她将手摊开,然后大口喘着气在她的手上写着字。 林清风暗地一惊,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她向着欧阳子辰点点头,“师兄,我明白了!”,随即收起手来。 “什么情况?” “师兄怎么说?” 三人关上了欧阳子辰的房门,让他好生休养一段时间。 林清风的眼瞪得很直,手里的拂尘也拿不住了,“天变,务必让玉颜北上!” 什么!另外两位长老无比吃惊,雷无量更是冒起了冷汗,“怕是浩瀚级别的强者才能够引起天变了!” “不单单如此,这次只怕没那么简单了,必定是大劫!幽州究竟怎么了!” 蓝袍长老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既然派了玉颜,应该无碍吧!” “可立,行云,玉颜相继北上,我飘渺峰近乎一半的力量都投了进去,却还不知此人的真面目,这才是最可怕的!”林清风轻叹一声。 “既然这样,我这就去传消息,通知玉颜北上!”雷无量雷厉风行,不再多做逗留。 房内的欧阳子辰,两眼紧闭着,身子却不断在颤抖,犹如魔鬼萦绕在身边一样。 ———————— 云港是一个靠东海的唐国城镇,东海是大陆上最大的海,而云港是大陆上最大的港,这座城因为这个港口而得名,遂也叫云港。 念星晨等人于今日正午入了城,按照计划,他们在这里与东瀛使团辞别后便要继续北上至幽州。 “三位受李相所托护送我使团平安至云港,我代表傲海剑门与东瀛的使臣再谢李相的仁慈恩德。”远浪临别之际也是客套了一番。 “使团既已至此,我等也算是尽了本职,好歹一路上也是相安无事。”林婴拱手笑道。 “几位便送到这里吧!” “告辞!” 花崎若的头自车帘之中探了出来,她对着念星晨比了比手势,示意自己的告别行礼。 少年也是冲着她笑了笑,望着东瀛使团离去。 “念兄弟,你那美人走了,你心疼吗?”可立在一旁问道。 “若是有缘,定会再见。”念星晨深吸一口气,淡然一笑。 “哎呀,哎呀,你们够了,哎哟,总算是走了,我要解开。”林婴也是松了口气,将自己盘在脑上的头发解开,宛如幕帘一般垂下,好似一道银河。 “你,你,你......”可立指着林婴,顿时结巴,整个人向后仰去,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还好念星晨在一旁托住他,“改口了,可立道长,现在是林姑娘。” 林婴扑哧一笑,“好了,可立以后可得看仔细了,时辰不找了,我们早些上路,也可以找一个店家吃一顿嘛。” “话说这云港不错耶!”可立一边驾着马一边看着街景。 “云港是郭奉仪的驻军之地,管得好是应该的!”林婴颇为得意地说道。 念星晨看着那一扎扎冰糖葫芦,嘴里疯狂分泌着口水,“嗯,不比长安差,很好。”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林婴伸了一个懒腰。 “噫,我想起了,咱们可以去洛阳一趟,小念,高老爷子被罢官了,你可知?”林婴问道。 高先志?念星晨点点头,“我已得知此事,只是我去见他,不太合适。” “我看你俩的交情挺不错的啊。”林婴不解道,“没什么过不去的坎,毕竟还是忘年交。” “过段时间吧,去洛阳不得绕路吗?我们现在的时间很富裕吗?” 林婴苦笑着摆摆手,“那就算了吧,既然你都没兴趣,那就不去咯!” 三人驾着马一路狂奔,终于是在黄昏之时到了附近的店家。 林婴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她自幼学骑射,马背上日子她倒是习惯了。 念星晨和可立就不一样了,这两个人没有那样的背景,可立一下马直接吐了出来。 “你不会晕马吧?”林婴一脸嫌弃地挪了挪脚。 念星晨也是叹了口气,“骑得太快了,林婴!” “按照这个速度,明天便可到达范阳入幽州了。今天好好休息吧!”林婴捂着脸说道。 这家店,建在荒郊野外,着实胆子不小,不过却没有人来牵马,三人把马系在了一旁的马棚之中。 店内却是空无一人,桌子打理的很是干净,一旁的柜台上放着算盘。 “奇怪了!”林婴环顾四周,“真就一个人也没有?” 可立挠了挠头,“莫非是一家废店吗?” “不可能!”念星晨和林婴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桌子表面很干净,算盘也被拨弄过,毫无疑问是有人的!” “如果没有人,今晚吃什么!”念星晨则是以另一个角度思考着。 嘭!柜台后面突然有什么声响,少年脸色一冷,立马警觉起来,拿起桌子上的碗一把甩向了柜台,“出来!” “别,别,各位少侠,我出来!”一个中年男子拿着抹布走出来。 “你是掌柜的?”林婴上前问道。 “我是这店里的小二,掌柜的去进货了。”小二支支吾吾地低头说道。 “你在怕什么?”美眸凝视着小二,林婴察觉了他的异样。 “各位,我真的不知道是你们,早知道我就出门相迎了!有生意谁不做啊!” “什么意思,你躲的不是我们?” “几位是不知道,我们在这荒郊野外开店本就是高风险,但是赚的肯定也不少,来来往往这么多顾客。”小二将抹布披在身上,细细道来,“可是最近附近来了一伙马匪,他们来我们店里那是蹭吃蹭喝啊,掌柜的被迫外出进货,我一个独守这店,那马匪再来,我拿什么招待啊!” “所以你才躲在柜台之后,让马匪误以为店内无人?” “嗯,我刚才远远地听见了马鸣声,我以为那群马匪又来了,我这才......”小二低头看着他们。 可立咧嘴一笑,“好说,本道长就是行侠仗义之人!马匪的事,包在我身上了!” “当真?”那小二瞬间来了精神,拿起抹布开始收拾起桌子来,“来,道长快坐!” “嗯......马匪,这种东西很少在大唐出现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林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家境不好落地为匪,这有何奇怪的地方吗?”念星晨冷冷一笑,“好吧,你这种生来优越的人应该没有感受吧。” 林婴憋了一眼念星晨,“好,既然有马匪,我等唐人也当尽责,小二拿些酒菜来吧,再准备三件客房!” “好嘞,酒菜和客房,三位客官稍等片刻!”那小二见到他们似乎对收拾马匪极有自信,心里很是喜悦。 三人围坐在一起,林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马匪何时才来,不知道要耽搁多少时间。” “也许今晚就来了,到时候也不浪费咱们时间!”可立憨笑道。 “这些马匪应该不足为虑吧?”林婴轻笑着询问道。 “我飘渺峰何惧马匪!当年我十五六之时就可下山剿匪,为民除害,何况现在,看我一人当先,斩下他们的首级,哈哈哈!” “我应该没有多少问题,如果没有修行者的话,马匪构不成什么威胁!” 第二卷 幽州曲 第五十章 踏雪寻梅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小念,我还以为你真是个无情之人呢,没想到你还会帮我们。”林婴笑着说道,“绝尘剑主可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 “传言而已,又怎么能全信呢?在我看来,念兄弟对自己人是绝对的重情重义!”可立对着念星晨竖起大拇指,露出自己的牙,咧嘴笑着。 念星晨一笑而过,“林婴,你既然是李相这次指派的带头人,我自然会尽心协助于你,这些事儿不算什么。” 林婴拍了拍手,露出一副钦佩的表情,“你这个样子还挺可爱的,小念啊,没事儿多笑笑啊!” “你不要得寸进尺!”念星晨瞪了林婴一眼,嘴里吐出了这几个字。 “客官,我有些事儿与你们商谈。”小二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走过来说道。 “何事?” 那小二先是低着头连声道歉,“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客房我们这倒是有,只是这酒肉饭菜,我们这实在是......” 可立圆嘟嘟的脸上露出一个惨字,“不是吧,你这么一个店,没有吃的!我要饿死了!” 嗡!念星晨身后的绝尘动了动,他两眼发红恶狠狠地说道:“没有吃的!你刚才说没有吃的?” 小二身上直觉刺骨寒气,小腿也不听使唤,软得直发抖。 “各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二被绝尘的杀气包裹着,直接跪倒在地下。 “什么情况,你一个店家没吃的?”林婴也很是奇怪。 小二都快要哭了,“那些马匪每次来都白吃白喝,店里储备的大鱼大肉都被他们吃光了,好酒也被喝了个干干净净,一滴不剩啊!” 林婴无奈地摇摇头,“你起来吧,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把架势收一收,想吃人啊!” “姑奶奶,我们赶路这么长时间了,好歹给口吃的啊!”可立一听见没吃的了,这个人无力地瘫倒在桌子上。 念星晨好似被当头一棒一样,捂着头,整个人失了神,没有吃的,没有吃的,我好像死啊! 小二苦笑着挠着头,“那个也不是没有吃的,只是厨子里面只有点素菜了,要不你们就将就一下吧。” “嗯,也未尝不可,那就这样吧,你们觉得呢?”林婴转过头问道,只见那两人都瘫在桌子上无精打采,活不下去的样子。 嘭!林婴嘟起嘴,一掌拍在桌子上,这个人愤然站起,小脸一红,当真是惹人怜爱之貌,“好啦,一个个的,等着!小二,带路,厨房!” 可立和念星晨两人无力地托着脑袋在桌子上等待,林婴随小二去了厨房不知道在弄些什么。 “你说她去干嘛了?”可立无力地说道。 “不知道。” “不会是去做饭了吧!” “大户人家有这本事吗?道长还是见识太浅了,不行啊!”念星晨摇着头,长长地叹了一声。 这是厨房的帘子动了动,小二端着一盘热菜就上来了。 两人凑上眼去一看,可立甩了甩手一脸嫌弃的样子,“什么嘛,烧白菜而已,我们山上整体都是这个玩意都吃厌了。” 念星晨用鼻子闻了闻,拿起筷子就下手了,“好软,不错耶!”,他眼前一亮,嘴里发出满足的声音。 那团白菜入口即化,却又带着一丝凉爽,让人精神大好。 小二陪笑着说着。“那位客官的手艺我平生难得一见啊!刀工和对火候的把握都在我之上,小的是自愧不如啊!” “你们两个都还真吃上了!”林婴端着一盘热菜自厨房内走出。 可立夹一筷白菜,“嗯!”,对着林婴就是一顿夸赞,“你这手艺到我们山上那就是宝啊!” “这白菜为何凉得出奇,却又能如何绵软?”念星晨作为一个吃饭不讲究的人实在忍不住发问了。 林婴将自己手上的热菜放下,玉手托腮颇有几分趣味地调侃道:“没想到,你还能品出这个来,我以为你吃饭是吞下去的呢!” “好吧,好吧,这白菜呢,用烧开的水煮到松软之后用冷水浸泡即可,不过呢,我还加了一点酸酸的醋,会不会更有意境一点?” “意境?”可立摸着脑袋,好像没听懂一般。 “你们没有注意到一片片白菜上面的红点点吗?”林婴扑哧一笑。 “我尝尝。”可立看着那个毫不起眼的红色夹起放入口中,“好甜啊!”,入口之后先是一种莫名的酸甜,待它融化之后却又变成了甘甜。 “这道菜叫做踏雪寻梅!这红点是我用番茄点缀的,不过我在上面撒了一点糖。白菜凉当属雪,先食白菜犹如置身雪地一般,满天飞雪让你自上而下有一股寒冷,而这番茄便是雪中的梅,有那么点甜吧!” “我记得番茄是西域那边传过来的吧?” 面对念星晨的问题,林婴自嘲地说道:“谁让我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呢?看看,我知道的比你们多吧!” “踏雪寻梅.....”念星晨这次一改一往的狼吞虎咽,他只单单夹起了一片白菜,细细品味,他想起了那个大雪漫天的域外,正是因为调料之中没有苦这一味调料,酸在口中却化作了一股锁喉之苦,无法忘记地苦就在那片雪地之中。 林婴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菜肴,“正所谓,梅在雪中最难得,却也是最美的。” 可立眯着眼傻笑道:“我还真没怎么看见过雪中之梅。” “万花凋落尽,一梅独傲霜,那种意境在菜肴上完全体现不出来的。”林婴捧着手,脑子里面幻想着情景。 “味道极佳,可惜是一道素菜,来点荤腥多好!”可立抱怨道。 林婴拿起筷子戳着可立圆嘟嘟的脸,“你个道士还想来点荤腥?” “喂,我是道士,又不是和尚,来点荤腥怎么了,我还要喝酒呢!”可立赌气说道。 “哟!小道士本事倒是不小,还能喝酒呢!” “喝酒有何难,我能饮一壶!不对,两壶!” “山上规矩不严吧?”林婴捂着嘴憋着笑说道。 “嘘!不可说,山上我可不敢喝,不然被师尊他们看见了,我怕是得闭门思过了,下山,下山我就可以畅饮了。”可立示意让林婴不要说下去了。 “小念!我上次见你吃的挺快的,这次怎么细嚼慢咽起来了?”林婴转过头问道。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事儿。” “嗷!对了,尝尝这个啊,踏雪寻梅只是前菜而已,来试试吧!”林婴将自己身前的热菜推到了桌前。 “这是什么啊!”可立望着眼前一片绿绿地荷叶将盘子包裹着,虽然冒着热气却不能一探究竟。 林婴拿起手中的筷子,“我看见厨房里面竟然会有荷叶,应该拿来装点的,所以就用上了。” 她先是用玉手碰了碰荷叶,身子一激灵把手拿回来,转而用筷子掰开了荷叶。 香气入鼻,可立和念星晨面朝春风,身子轻了好几分,手里的筷子不自觉地动了起来。 “荷塘月色!藕,菇,嗯.....好像没了,哈哈哈!”林婴尴尬一笑,“要是有虾仁就是完整的了,可惜啊!” 好吃!如果说那道踏雪寻梅是酸中带点甘甜的话,它并不能完全激发念星晨可怕的食欲,那么这道荷塘月色却不同了。 这藕入口虽然藕断丝连,每一口都带着十足的香味,让人忍不住一口连着一口,这菇,松软富有弹性,入口之后好似在嘴里不断跳动一般打开了每一道味觉。 “藕是和白菜一起的,所以带着一点清爽和甜吧,然后又和本身香味就位居一等的菇一起包裹着荷叶蒸了一道,菇的香,荷叶自身带着的爽口,这藕可以说是集三家之大成。” 犹如春风拂面一般,真如荷塘边赏月一般! “林婴,你,你手艺怎么这么好啊!随我上山吧,飘渺峰需要你!”可立一边吃着一边说道。 “吃你的吧,菜都堵不住你的嘴!”林婴白了他一眼解释道,“因为我爷爷。” “爷爷?”念星晨嘴里已是塞满了米粒,这一开口就喷出来几粒到桌上。 “我爷爷是边塞的老将军了,他功成身退之后,却还是心系边关,吃饭也是不习惯内地的口味,要知道边军吃的什么,黑馒头,喝的是烈酒!” “所以你才开始学艺吗?” 林婴美眸微微颤抖,“嗯,那个时候我就开始进厨房,同时自己开始专研起来,只要我把菜做到最好,爷爷他会不吃吗?” 可立猛地塞了一大口,“那你爷爷可真是有口福。” “老爷子那双手什么没干过,杀人,擒马,掌旗,挽弓,可就是没有好好握过筷子!”林婴苦笑着捂着脸说道,“世人皆说林婴弓剑双绝,却从来没有人知道她的爷爷是个边关飞将?他老人家终究没有熬过这平平淡淡地日子!”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来,眼角的泪光被自己的双手掩饰着,盖住脸的她极力掩盖自己的情感。 念星晨听见了林婴的声音之后,难得一次放下筷子,咽下去自己嘴里的东西。 “老高说过,将士应当战死沙场,岂可病于卧榻。” 第二卷 幽州曲 第五十一章 布局天下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高老将军是三朝老将了,或许只有老将之间才有心心相惜吧。”林婴破涕为笑。 “我曾也在军营待过一段时间,何须马革裹尸,很多将士都是没直接葬在了疆场上!” “没想到,你还挺好安慰人的。”林婴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轻声说道。 “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可立看了两人一眼,点点头,“好啦,好啦,肚子填饱了就可以睡觉咯!” 小二连忙过来收拾碗筷,然后试探性地问道:“客官,那马匪,你们......” “既然答应你了,我们也不会食言,今晚我们三人轮流守夜如何?”林婴望着念星晨说道。 “我就在楼下守着就行,你们两个去吧,这种事我做的多,没问题的。”念星晨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好啊,好啊!”可立乐得都快伸出舌头来了。 林婴一个轻拳打在了可立的脸上,一脸嫌弃地说道:“好什么好!小念,我们两个轮流吧,道长要睡就让他睡吧。” 可立好似喝醉了一般摇摇晃晃地走上了楼梯,对着楼下的两人露出憨笑,圆嘟嘟的脸晃动着,“那本道长就一觉到天亮了。” “去你的吧!”林婴呵斥道。 她此时一袭宽袖青衣披在身外,长发披散在身后,胸前捂着自己的剑,依靠在柜台前,灿若玫瑰之貌,英气十足! 念星晨则不然他就盘坐在门前,双眼微闭,身后的绝尘放在地下,开始了调息。 “你是在修炼吗?”林婴忍不住问道。 “嗯。”念星晨淡淡地回了一句。 “日冕入境,当真不错了,我觉得修行还是不要操之过急,不然容易走火入魔的。” “我不能等!” 小二收拾完之后,客店一层内便只有林婴与念星晨两人。 奔波了一天要说不累是不可能的,林婴在三人中修为最高,但是也是会累的,既然念星晨在修炼的话,那自己也打个盹吧。 她也有了点倦意,玉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美眸逐渐合上,靠着柜台就这样睡去。 坦白说,自己这次偷跑出来,府里的娘估计又是急得不得了,这次回去后估计要好好哄一哄了。 念星晨气海之中不断翻涌,全身的气脉都在费力地运转着,这种感觉就好像被捂住了鼻子和嘴一般,难受至极! 他正欲将体内的气压下去的时候,又直觉置身冰窟窿里一样,手脚难以动弹,这个人都不断颤抖起来。 为了及时调整气息,他跟着加快了呼吸的节奏,脸上更是冒出冷汗出来。 不行,只怕再这样下去身体就受不了了,念星晨逐渐调整自己体内气的流动,眼睛也缓缓睁开。 少年手伏在地上,又感觉到湿漉漉的,地上原来已经留了一滩的汗,自己也不知道盘坐了多久了。 “呼。”念星晨深吸一口气,林婴此刻靠在柜台上睡得正香,可惜却打着难以忍受的呼噜。 店内倒是除了林婴的呼噜声之外就是风拂过窗的声音了,一切都如常。 念星晨背起绝尘在桌子上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当他刚欲放下杯子的时候,林婴突然加大的鼻息让杯子直接脱了手,还好自己反应快接住了。 少年叹了口气,这里面最不和谐的声音就是你这个呼噜声了吧! 林婴靠在柜台上,睡相倒是全无,嘴巴张得很大仰着天,手里的剑也被甩到了地上。 嗯,睡得这么死?也对,大户人家谁在这里睡过?念星晨慢慢移动过去,这姑娘弄得一手好菜,时而蛮横,时而聪慧,定是让人又恨又爱。 念星晨逐步靠近林婴,凑近一看,林婴与花崎若都是天生的美人胚子,花崎若脸上虽无血色,但却给人一种柔和之感,而眼前的林婴...... 如果说,花崎若柔似水一般,让人可以静下来听她娓娓道来的话,那么林婴就则飒胜风吧,她即便不说话,单单看着她便自醉了。 几乎毫无瑕疵的五官,还有那一头垂下的长发好生让人拿不开眼! 只是这呼噜声从这么个美人儿鼻子里面发出着实有点让人难以想象。 想是赶了这么长的路,人那有不疲倦的,念星晨捏了捏林婴的鼻子试图让她的声音小一些。 她的鼻子好似没有骨头一般,这一捏下去就像是柔着一团雪,林婴的鼻子动了动,整个人脸色也稍稍红润起来。 这!念星晨见她有了异样,便快速将手收了回来,也不去打扰她了。 楼上的可立反而睡得极香,连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念星晨坐在门前,将绝尘抱在身前,头依靠在冰冷的剑鞘上,小满,你现在在做什么呢?花崎,你呢? 他的眼睛盯着地板,淡红色的眼眸在黑夜之中格外明亮。 —— “大人,这些是李若甫那边的名单了!” 桌案之上,那下属拿来了一个册子放上去。 而他对面的那个人,一个鹰钩鼻,相貌平平,都是眼睛里带着极度的渴望,正是户部尚书杨谌! 他拿起册子极快地翻阅着,眼里露出贪婪的目光,嘴角上挑,“好,很好,比我预料的人还要多啊!” “这李若甫为相多年,拥护的人很多是自然的事儿。”那下属提醒道。 “我会不知道,人多才好,杀一个不够,就再杀!”杨谌将册子丢到一旁冷笑道。 “杀一儆百,何人还敢放肆!” “不错,是这个道理,这朝堂半数官员尽在他门下,我若都杀光岂不是坏了名声!没想到,我户部之中既然有如此多的走狗!” 杨谌拍了拍桌子,显然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 “所以才更要扳倒这个障碍啊!李若甫一日不除,您这户部尚书都做不安稳呢。” “所言极是!不过他手下却不乏强大的修行者,这才是我最后怕的!”杨谌强调道。 “这个属下也考虑清楚了,绝尘剑主除外,其他都是可以收入大人您的麾下啊!” “哦?那天行院院长严坤也可?” “严坤实乃真小人,不足为虑,大势所趋之下,他必定会投靠大人门下。” 杨谌脸色大悦,“好!严坤可是货真价实的浩瀚强者,有他在,我手下实力大增!” “那么大人,咱们接下来!” “等待!”杨谌眼神一变,“西域都护府这步棋,李若甫可以说是赌命一棋了,他若赢了,朝堂之内就再无人能撼动他,他若败了,我的机会就来了!” 杨谌转念一想,“那鱼恩唐怎么样?” 下属咧嘴一笑,“大人这次已胜了大半!定可高枕无忧!那鱼恩唐原本是中原老将了,可这西域他从未踏足!” “很好,很好,哈哈哈哈!”杨谌激动地站起来,脸部都稍许有点抽搐。 “大人,属下是否派人去加点火?” 杨谌冷笑道:“哦?你是想?” “他李若甫收钱办事,咱们大不了多出一点,您毕竟是户部尚书啊!只要我们买下一点副将,他鱼恩唐首尾不能相顾,败北岂不是迟早的事?” “我倒是小看了你,没想到你手段竟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你不怕我大唐西域都护府陷落吗?”杨谌用自己锐利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属下。 “大唐与在下何干?天下又与在下何干?”那下属不慌不乱,从容地说道。 此言一出竟连杨谌都为之一颤,“哈哈哈,我是大唐的官,我若连大唐都不顾还做什么官呢?” “您不是!” “恩?” “大唐是李家的,不是杨家的,你只是中间的扮演者而已!” 杨谌没想到自己手下会有这般人,“抬起头来!” 那下属抬起头,两鬓尽白,他的脸是都是刀痕,这个男子的眼睛告诉他,自己是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 “你究竟在谋划什么?你是何人!” 那下属拱手以礼,“在下贾昇,至于所谋全在杨大人身上!不过在下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而已!” “你......” “这世上本无难事,全靠人为布局,李若甫能灭封子清靠的便是布局之法!”贾昇低下头观察着杨谌。 “你刚才说的小心思是什么?”杨谌不解地问道。 那贾昇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了可怕的獠牙,“在下所谋之法!唯恐天下不乱!我要让李若甫遗臭万年!” 杨谌看着贾昇,身后竟然也会有丝丝凉意,“这......” “怎么样!大人,此事全权在于你,只要你一句话下,贾昇就能将它办妥!” 深陷权力的漩涡之中就没有退路了,要么成为最上流的人,妖魔被吞噬!杨谌暗下狠心,“你放手去做!我替你做后盾!” 贾昇身子一颤,直接跪了下来对着杨谌磕了几个头,头上直接出现了血痕! “但是我也不是成败不论的人!你若失败了,我也不会再有出头之日,到时候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然后向李若甫低头!” 贾昇听到后又是连着磕了几个头,“大人大可放心,此事若败,我贾昇也不会让大人您动手!” 第二卷 幽州曲 第五十二章 夜匪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林婴揉了揉自己的睡眼,身子好生无力,“你不睡吗?” 念星晨憋了她一眼,“修炼就是最好的休息,现在我不困。” “如你这般身子怎受得了?”林婴找了个位置,上半身直接趴到了桌子上。 “习惯了。”念星晨淡淡地回了一句,依靠着剑,眼睛看着屋檐。 “这马匪也不知道何时来呢!” “还不是你执意留下来!” 林婴嘟囔着嘴,显得几分俏皮可爱,“那你也没反对呀,要是以前,遇匪不剿可是大罪。” “等等!”念星晨耳朵微动,嘴里极快地吐出了两个字。 林婴原本懒散地趴着一动不动,此刻也探出头来,“马蹄声!” “人数不少!” 店内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只留下外面的风声和隐隐约约可以听见的马蹄声。 嗒嗒嗒!店外此刻聚集了一路路的马匪,他们大多身着粗棉衣,破了衣口子看样子是缝了又缝的,要知道越向北只会越来越冷,大唐居大陆之中已经说是占了天时和地利了。 这群人虽被一个个凶神恶煞,但是手上拿着的也不过是生锈的横刀而已,有的甚至持着菜刀和锄头。 “你们今天可有收成?” “大哥,这官道上有的那敢劫啊!这都两天了,一点收获都没有!”一边的马匪叹了口气。 “我们这儿也是,真要遇上大户人家还真的下不了手,那些护卫就够咱们喝一壶的!” “要不咱们回去吧!”马匪中有人说道。 为首的黑脸大汉往自己脸上狠狠来了一巴掌,“回去什么!回去就能活了,还不如当强盗呢!” “大哥说的对啊,当强盗好歹还能混口饭吃,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那黑脸大汉望着店门大骂一声,“娘的!又不开门!给我冲进去!兄弟们都几天没吃东西了,只能拿它打打牙祭了!” 手下的众多马匪听见吃的后个个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举起手里的刀刃开始欢呼起来。 “冲!” 黑脸大汉一声令下,十多个马匪陆陆续续地撞向店门。 “不好!”念星晨立马站起,向后退了退,“开始破门了!” 嘭,嘭!那木门那能够承受轮番的撞击,不断地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 “啊!”楼上的店小二听见声响后,披着衣服慌慌忙忙地跑下来,手忙脚乱,环顾四周,找来了一个木棍拿在手中,“少侠们,看你们了!” 林婴拿起手里的剑,轻笑道:“放心吧,区区马匪而已!” 嘭!话音刚落,木门直接塌了下来,门外一股股狂风席卷而来,如同一把把刀子一样直插店小二的心脏,他双腿忍不住发抖。 黑脸大汉身高八尺有余,脸绷得紧紧的,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样子让店小二心有余悸。 “什么情况!小二,你店不想要了是吧!”那黑脸大汉率先进门,瞧见了屋内有三个人,看来是有意避着自己,顿时心生怒火。 “大胆马匪!官道上的店家也是你能劫的!”林婴面若冷霜一般厉声呵斥道。 那群马匪见到林婴都愣住了神,气度之上,林婴让人不可逼视的英气,还有完美的面容,已经够让人挪不开眼了。 “老大,这小姑娘好俊啊!”一旁的马匪对着林婴咽了咽口水,笑容极度猥琐,想是动了色心。 “你喜欢便拿去,废什么话!”那黑脸大汉一脸嫌弃地说道,显然看不起这位兄弟。 “那小的就不客气了。”那人搓着手向林婴走去,嘴里的口水都快流出来吧。 店小二站到林婴身边,颤颤巍巍,“少侠还不动手吗?” “当真是美人儿啊!”还未等他一句说完,念星晨就一拳打在了他的嘴上,那马匪直接来了个空翻摔倒了地上,在空中还留下了好几颗牙齿。 林婴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别怕,前面还有一个人呢!”,她指着念星晨笑道。 那动了色心的马匪嘴里也是全是血,这个人倒在地上,捂住嘴巴打起滚来,发出一声声哀嚎。 这一摔让后面看戏的马匪们心里一惊,黑脸大汉看着这个白衣少年,“兄弟是练家子?” 念星晨拍了拍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练家子谈不上,拳脚还过得去!” 黑脸大汉这是方才知晓自己大意了,这莫不是这店家雇来的打手?看着打扮还是个少年,不过最让他后怕的还是念星晨身后的那个漆黑剑鞘。 剑可是名贵的武器啊!难道这个小子是当兵的?还是富家子弟?江湖侠客? “这位兄弟,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兄弟们都是为了混口饭吃,你看这......”黑脸大汉拉下脸来拱手笑道,若这个人真的有什么本事,自己还真对付不了。 念星晨回头望向林婴,此次以她马首是瞻,林婴冷哼一声,“既然已经决定落草为寇还有什么好说的,按唐律,杀头不为过!” 好狠的丫头,黑脸大汉暗地大骂一声,脸色极为不好。 “大哥,和他们废什么话!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我们哥几个替你收拾了!”一边的兄弟们看不下去了,他们不明白老大为何如此犹豫。 五六个马匪拿着菜刀锄头就冲了上去,黑脸大汉还未来得及阻拦,“回来!” 少年嘴角微微上扬,面对挥向自己的锄头,他只身站在原地。 待那锄头即将逼近之时,他身子一侧闪到了一旁,对着马匪拿着锄头的手就是一个擒拿,毫不费力地夺下了锄头。 另一只手也不是摆设,直接架到了那个人的脖子上,稍稍用力便可以将其折断。 “停!都住手!”念星晨的身法在场当中或许只有林婴能捕捉到,那黑脸大汉见到自己人被抓住了急忙制止起来。 念星晨将锄头甩到了他们脚下,冷声说道:“停手?” “我们认栽!不要杀我的弟兄。”黑脸大汉手里握着的刀被他丢到了地下。 “去死!”这时那个被念星晨打掉牙的马匪从地下暴起,握着手里的匕首准备一刀捅向念星晨的后背。 不好!林婴心里大喊道,一眼瞄到了桌子上的杯子,对着马匪的方向,稍一用力就弹了出去。 啪!杯子砸到了马匪握着匕首的手,他只觉手里一麻,匕首脱手! 念星晨眼里杀气大放,凛冽之风自脚下喷涌而出,扼住脖子的手一扭便让手中的马匪毙命,之后更是握掌为拳轰在了那个偷袭者的腹部! 噗!一口鲜血喷出,此人也当场毙命! “啊!”在场的马匪都看呆了,手里的兵刃个个丢到了地上,一阵刺骨的寒气萦绕在周围好像冻住了他们的脚一般! “我给过你们机会,但是很显然,有人并没有珍惜!”念星晨回头望向一众马匪。 那个偷袭者的腹部直接被一拳贯穿了,念星晨的手上还在滴着血。 林婴实在忍不住,她转过头去直接呕吐在了地上,血腥味太重了,那种战场上浓浓的血气和戾气在念星晨一个人身上就能感受到! “我不杀并不代表我不能杀!”念星晨的眼眸里透露着的杀气远比刀刃要锋利许多。 黑脸大汉直接跪在了地上,“大侠饶命啊!大侠饶命啊!” “我对你们留了一丝仁义可你们呢?既然你们执意要做祭剑之人,那我也......”正当念星晨将手伸向背后准备拔出绝尘的时候。 “小念,收手吧!已经够了!”林婴走上前来望着黑脸大汉,“你们究竟什么来路!” 那黑脸大汉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 林婴一边从小二那边拿来抹布一边厉声问道:“有什么不可说的,难道想我们把你们送到官府去吗,那样的话只是死路一条!” “你,你可以放过我们?”黑脸大汉试探性地问道。 林婴点点头道:“看你的表现了,若你说的我满意的话,便放了你,不过不能再做马匪了!” “是,是,多谢大侠不杀之恩!”黑脸大汉连忙道谢。 念星晨觉得永诀后患最好,放回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林婴拿起念星晨还在滴血的手擦拭着。 少年反而有点不自在准备把手收回来却又被林婴拉了回去。 “脏死了,你很喜欢这东西?”,林婴打趣地问道。 为什么她此刻的温柔让自己觉得像这个人呢?念星晨的脑子回忆着记忆深处的那个人。 “小的们原先是安阳镇外赤水村的,做马匪是迫不得已!” 林婴细眉一紧,“幽州的人?做马匪迫不得已?为何?” 那黑脸大汉唉声叹气,抱怨道:“都是那该死的塞北人!他们抢了我们的土地!现在村子里面的地大多都被塞北人瓜分了!” “这又是为何?朝廷出的政策不是双方互利吗?” “幽州本就是塞北人聚集之地!他们仗着自己身子强横不断蚕食我们的土地!” “你们不去报官吗?” “那敢啊!我们村到安阳那条路上到处都是塞北人的劫匪,一路上被劫的唐人不知多少!我还听说好多唐人官员虽然据高位但都被架空了,”黑脸大汉都快要哭出来了。 “没有土地,你们便没有收成,没有军队来剿匪吗?” “我们不敢麻烦安定国将军,他本就是塞北人,让他与同胞刀剑相向,那岂不是恩将仇报了?” 第二卷 幽州曲 第五十三章 引路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一边听着那黑脸大汉的解释,林婴一边点点头,“安定国是个怎么样的人?” “安将军。”黑脸大汉看了林婴一眼,“虽然我们有时候也会挨饿,而安将军看见后会分我们一些粮食,在幽州他一直是很好的一个官,所以我们才不想麻烦他。” “哟!没想到安定国在他们那里名声不错啊!”林婴望着念星晨说道。 “怎么?安定国不行吗?”少年见她这么说,因为有什么特殊的情报,也顺着问下去。 林婴似笑非笑地摇摇头,“不是呀,我就是感叹一声,安定国嘛,说实话我并不了解这个人,他很年轻的!据说是我大唐国最年轻的将军了!” “安将军身为塞北人倒是为我们做了不少的好事。”那黑脸大汉解释道。 “安定国以军功卓越升任幽州大将军,这可是与我爹爹平级的官衔!幽州北御塞北,东靠高句丽是一个战略要地。” 黑脸大汉也不傻,他从林婴说的话中听出此人的出身必定不凡,要是如实相告定然有活路! “各位大侠,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嘛!” “闭嘴!”林婴打断了黑脸大汉的话,低头思考着什么。 念星晨活动活动刚才被林婴擦拭的手,“你想到什么了?”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韩冕!” “不错!”林婴转过头对着黑脸大汉问道:“你刚才说安阳附近有一群劫匪,你听说过韩冕这个人吗?” “韩冕?”黑脸大汉很干脆地摇着头,“未曾听说。” “你遇到过那群劫匪吗?” “不曾遇见过,只是听村里准备进城的人提到过,那次咱们村去了十一个回来的却只有三个,他们说那些劫匪数量很大,而且个个身材魁梧。” “嗯......你们都给我把耳朵蒙上!胆敢偷听,今天我也不会留手了!”林婴玉手一挥,四周狂风骤起,马匪们一个个堵上了耳朵,头也埋地极低。 “还有你,看什么呢!堵上!”林婴对着小二喝道。 那店小二见识到这两位的实力之后那还有一点胆气,乖乖地堵上了耳朵索性也蹲到了地下。 “据李若甫所说,探子一个都没有回来!很有可能是被半路劫杀!”林婴靠近念星晨低声说道。 “所以你怀疑是路上的劫匪导致的。”念星晨猜测道。 林婴点点头,“他刚才说过这群劫匪人数很多,不排除其中会有城里的内应,所以我想从那群劫匪开始调查!” “我听你的!”念星晨也没有犹豫立马回答道。 林婴深邃的大眼睛放着光,再度靠近念星晨,身上散发的淡淡清香飘入少年的鼻子里。 念星晨步子向后拿了拿,“你干什么?” “你挺听话的,小念!”林婴扑哧一笑。 “我,我只是觉得你说得在理,况且我大多数时候只是执行者不是思考者,只要你说的有道理,我,我便同意了。”念星晨支支吾吾地说道,刚才望着林婴那宛若黑夜的眼睛自己竟然有点紧张了! “那你以后可得跟紧我了!”林婴戏谑地说道,“你这么笨,跟着我才不会吃亏,懂吗?” “你!”念星晨顿时哑口无言,这丫头的嘴巴果真是凌厉无比! “怎么?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做口舌之争!” “好好好,不做口舌之争!”林婴走到那黑脸大汉的面前,示意他可以放下手听她说话了。 那黑脸大汉摆出一副笑脸,“大,大侠,你们觉得我刚才表现的如何,可以放小的们一条生路吗?” “给你们!”林婴在自己的衣袖之中拿出一包碎银两,“拿着这些钱回去吧,抢匪什么的以后别做了,不然下次可不是这么简单了!” 黑脸大汉悄悄掂量了一下这钱袋里面的银两,这足够自己和兄弟们再活一阵子了。 “多谢,多谢,兄弟们,快拜谢两位少侠的不杀之恩啊!”黑脸大汉连着给林婴磕了几个响头。 “行了,行了,钱你可不能白拿!”林婴蹲下来一脸坏笑。 黑脸大汉一脸疑惑地看着林婴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大侠的意思是?” “实不相瞒,我和我的同伴就是要北上幽州的!”林婴正色道,“但是你刚才说的事情我很感兴趣,带我们去你的村子!” “没问题,没问题!”黑脸大汉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没有什么生命危险,还有报酬可以拿,今天又保住了命,只赚不亏啊! “你们先不着急,休整一番吧。”林婴尴尬一笑,“我的一位朋友还没有起来,天亮后再出发吧。” “好的,大侠!”黑脸大汉爽快地答应下来。 林婴甩甩手转过身去对着念星晨笑了笑,转盼之间犹如万花羞落,一眼万年,连念星晨都呆在了原地。 “那个大侠,你们去幽州就这身装扮吗?”黑脸大汉提醒道。 “有何不妥?” “呃......”黑脸大汉也不知当讲不当讲,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到底想说什么?”念星晨在一旁冷声道。 念星晨一副稚嫩的外表,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刚才见到他动手的人都知道这个人有多可怕,林婴是个女子自然好说话了。 黑脸大汉受了惊吓,也是赶忙说道:“北方极为寒冷,我们穿的这身棉衣才能勉强保暖!” 林婴和念星晨相视一笑,这个人为人倒还是老实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了,我们是修行者,身体和常人相比大有不同!”林婴解释道。 “修行者,你们是江湖上的人!”黑脸大汉惊呼道。 “江湖人?” “就是整天打打杀杀的!”一旁的马匪补充道。 “倒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林婴颇感奇怪地说道。 “你不知道吗?”念星晨问道,“在老百姓眼里我们这些人除了打就是打,江湖人就是民间对我们的称呼。” 林婴嘟着嘴说道:“我不是在长安就是在军营,有的东西没有听说过嘛!” “既然大侠们当真是江湖人的话那我们也就不担心了,只是在幽州行事都要处处小心才好!”黑脸大汉再次提点道。 “嘿!我说你不能把话一次性说完吗?”林婴插着腰显然一点怒气了。 黑脸大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不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嘛,幽州里面可不敢得罪塞北人,他们很多都是官官相护的,定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我想想便知道了,唐人官员被架空也是塞北人搞的鬼,凡事我等自会小心的,多谢提醒了,你们把同伴的尸体收拾一下吧!”林婴点点头。 林婴又还是说了几句,“他们的死.....怎么说呢,毕竟是你的同伴,我的话也不能说得太难听,既然你们做了落草为寇的决定就必须付出代价!” “明白!”黑脸大汉看着死去的两个弟兄,叹了一口气,和其他的几位兄弟将他们的尸体抬了出去,就葬在了官道旁的林子里。 “其实北方的民风还是蛮淳朴的。”林婴坐在桌子前打了个哈欠说道。 “所以才更容易下手?”念星晨问道。 “我的天!小念,你居然问我!莫不是变聪明了?”林婴打趣地说道。 “无聊!”念星晨白了一眼林婴便不再说话。 “不过你说的对,北方一不富饶,肥沃的土地稀少,二就是人口众多,如今还混进了流离失所的塞北人,可以说就是一碗乱粥了!” 念星晨看着门外那一群人跪在土坟前哭泣,手微微颤抖,“那个时候我控制不了自己,他的举动让我很愤怒,然后我就......” “你念星晨杀了这么多,不会还在乎这几个吧?”林婴望着少年试探性地问道。 他沉默不语,自己手上的人命多少条,好像数不过来了。 林婴一脸正色地说道:“好啦,刚才是说笑的,坦白说,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了!” 戾气?他不解,脸上透露着茫然,何为戾气? “行走于刀剑之上的人,不对,也可以是久经沙场的人,他们的身上有一种让人望而却步的可怕气息,这是杀气积累的结果。” 一旁林子之中,黑脸大汉捧起了手里的泥土洒在了那两个草草立起来的坟墓之上,“你二人本就是孤儿,如今葬在一起也算有个伴儿了。” 一群马匪,不,应该是一群赤水村民跪在坟前,默不作声,一起哀悼着。 “啊!”可立眼睛半睁半闭地走了下来,“昨天晚上还算顺利吗?” 林婴无奈地摇摇头,有一种想要一巴掌给上去的冲动,“道长昨天睡的可真香啊!” 这个“睡”字,林婴特地加重了语气,好像要将可立生吞活剥了一般。 可立一副得意的样子,“那是大被蒙过头,一觉到天亮啊!甚好,甚好!” “道长,我们这些人都在等你上路,你醒了,我们也好动身了!” “好说,好说!” “动身!”林婴咬牙切齿般拍了拍桌子,恶狠狠地瞪着可立,“道长多动动脚吧!” 第二卷 幽州曲 第五十四章 狼顾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可立身负木剑,脚下生风,一脚踏出另一只也赶快跟上,圆嘟嘟的脸不断摇晃着,道袍在空中肆意飘散。 道士下山,靠得就是这一身脚力,他在路上狂奔着,大口呼吸着,一步内跃出三四米远。 在他前方的不远处就能看清几匹马的身影,正是林婴他们! 林婴骑着马,身边还牵着一匹马,长发随着风被吹向身后,她回眸一笑,“道长,加快脚步了!” 北方向来以骤起之风和常年寒冷著称,所以身体素质较强的塞北人更适合在北方定居。 这是正逢大风天气,可立的脸都吹的开始不自觉地抽搐起来,他破口大骂道:“贼丫头!本道长的脚力怎比得上马!” 一边骂着,可立还不断地心中默念,祖师爷,祖师爷,弟子又忍不住了! “那好,你只要追上了,这马儿便予你!”林婴炫耀着手中的马绳。 可立咧嘴一笑,憋住了气一脚踏出,便是飞出了十米远,“那我就不客气了!” 在场的一众人皆是瞠目结舌,这等速度怕是比马儿都快了不少! —— 养心殿内 明皇手里一把银剑,一身紧袖白衫,在大殿中央对着外面一座座红墙宫殿,对着自己的硕大江山,持剑起舞! 剑若霜雪,上面映照的是一代文德武功举世无双的皇帝,长剑如芒,大有直通云霄之锐! 剑气萦绕在明皇身边,伴随着他的脚步,带着衣服一同扬飞, 顷刻之间,这个宫殿好像变成了一座军帐,明皇又一次披上了金甲,他只须饮一杯,便可一舞至天明,手里的剑宛若蛟龙一般颇具灵性! 他脚下如踏云彩一般,一招一式舞来,足不沾尘,轻若浮云! 舞罢,明皇将剑倚在身后,摸着额头的汗,放声大笑。 “陛下今日倒是尽心了!”一旁端坐许久的杨皇后一声轻笑把明皇拉了回来。 明皇来到她身前,拿起茶壶也不顾形象,直接对上壶嘴豪饮起来,“哈哈哈哈,皇后,我找到了!” 见到明皇几乎癫狂的兴奋,风华绝代的杨皇后反倒是帮他拿着茶壶,“不知道陛下找到了什么?” “这舞与当年我在军营里面舞的那支一模一样,仿佛置身军营一般!”明皇一脸兴奋开始唠叨起来。 杨皇后轻笑着说道:“很久没有见到陛下如此开心了,对以前的日子想必甚是怀恋吧!” “如何不怀念,我想了多长时间了,皇后怕是不知道吧!”明皇将剑提到一边,坐到皇后对面。 杨皇后拉起明皇的手,他的手粗糙,手掌布满的老茧如同一个个山包一样,掌心更是留下了一道可怕的刀痕。 “高楼寰宇比不上金戈铁马,觥筹交错那有挽弓骑射来得痛快!”明皇握着杨皇后的手淡然一笑。 “陛下还是以前的陛下,只是硝烟已经不在了。”杨皇后呢喃道。 “老了,老了啊!”明皇望着杨皇后感叹一声。 “对了,这西域都护府送来的果物你还满意吗?”明皇指着盘里的这又红又艳,还布满了一个个小刺,摸上去凹凸不平,甚至有点扎手的果物。 杨皇后拿起果物将它剥开,“不如陛下自己尝尝?” 原本的红装之下竟然是晶莹剔透的果肉,这不是一颗透明的珍珠吗?香气倒是诱人! 明皇也是不客气地尝了一口,一咬下去,汁水溢满了整个口腔,鲜嫩,甜味渗透进了这位帝王的心底。 “如何?” “风味极佳,一道不错的美味啊!”明皇仍然品味着口中残留的一抹甜味,一脸满足,“这是什么果物?” “荔枝吧,陛下不知道吗?” “进贡给你的,我需要知道吗?皇后觉得这个果物如何?” “自是极好,甘甜至极,我喜欢。”杨皇后微微一笑,拿起一颗荔枝说道。 明皇点点头,“那好,只要西域尽归我大唐所有,皇后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哈哈哈!” “陛下是在取笑我的贪吃吗?” “怎么会,皇后爱吃的,我自然要尽力去寻才是。” —— 某个林子之中,此刻已至正午,此地多风,周围的树不断摇晃着发出“沙沙”的声音,伴随着狂风的呼啸如同铁器敲打在一起一般。 这片林子之中难得的一片空地,一群人正来来往往地向马车上装着箱子,两个人才能勉强抬起一个,十多个人不断往复着。 他们大多都身着轻甲,身上皆是配了刀的,想来是那里的士卒了。 一旁站着的是一个又矮又胖的男子,他的脸处处都是肥肉,怕是笑起来眼睛都被盖住了,这个胖子身旁还站了一个黑衣人。 “这月的收成只有这么点?” “一共二十箱,兑换成银元已经是不菲的价格了!”黑衣人的嗓子故意将声音压得极低。 “我可是冒着杀头的风险和你做的买卖!”那胖子厉声说道。 黑衣人也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你不做,我可以换人!” “你!” 黑衣人握着自己的手腕,“凡事不要太贪,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唐人!” 那胖子看见这人目中无人的语气,心里大为不悦,“本官何时由得你教训!” 啪!不知何时一只手已经放到了那胖子的肩膀之上,他的身后现出一个黑影,冷声提醒道:“那你想怎样?” 胖子身子一抖,那人话音让他觉得毛骨悚然,脚下更是想要直接跑路。 “杨老大!”黑衣人见到胖子身后的人也是恭敬地叫了一声。 那黑影逐渐浮现在胖子眼前,他仰着头望着身后出现的那人,他面如豺狼一般,披着狐裘大衣。 “你们......”胖子指着那个身披狐裘的男子,明显受到了惊吓。 “此人于我已无用,杀了吧!”那人淡淡地瞟了一眼胖子,无奈地摇摇头似乎对他极为失望,对着黑衣人甩了甩手! “是!”话音刚落,那黑衣人一个闪身就抓住了胖子的喉咙,将他提了起来。 胖子呼吸极度不畅,脚胡乱蹬着,手也是用尽气力捶打黑衣人的胳膊,但似乎一点作用都没有。 “救,救我!”他竭力呼喊着自己搬着箱子的手下,脸涨得通红,嘴里吐着白沫。 一干手下围到了一起,拔出手里的刀刃,却又无一人敢上前,他们在害怕! 那狐裘大衣的男子单单一人站在他们面前,他恶狼一般的眼神直插每个人的心口,恐惧不断吞噬着他们的手,脚。 识时务者为俊杰,即便他们人多,可是这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犹如一群狼将他们包围了一样,撕碎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你们大人对我们不满意,那就没有合作下去的必要了。”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狐裘上的毛,然后邪魅一笑,“不过我不喜欢留活口!” 林子里面突然出现响动,一群持着刀剑的人将他们团团包围住。 黑衣人掐着胖子的喉咙,眼角露出一丝轻蔑,这如同掐死一个畜生一般,毫不费力! 咔!他手就如此颤动了一下,胖子身子便不再有任何挣扎的动向,两眼一白,当场丧命。 黑衣人松开手,尸体摔倒了地上,又被他踩在脚下践踏着,“杂碎!” 他一脚又一脚揣着那具尸体,嘴里吐露着污秽之语。 那些护卫们一个个都傻眼了,他们想放下手中的刀剑,前面迎接他们的或许是更残酷的东西! 他们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刀不能放!每个人背靠着背看着一步步围上来的恶狼们,额头上都是冷汗。 “杨老大,这些护卫一个不留吗?” “留着做什么?”身着狐裘大衣的男子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早已经司空见惯了。 啊!刀砍在肉上喷涌而出的血飞溅在空中,犹如一朵朵绽放的花一般,洒向地下! 哀嚎和最后一搏的怒吼响彻了整片林子,弱肉强食就是法则,不会有人来救这些无辜卷入的人,他们不知为何被杀,想逃跑也来不及了。 他被推到在地上,一双眼正看见刀子插入自己的肚子,鲜血染红了那一片地面。 还有人直接被抹掉了脖子,有的则被连捅数刀直接倒在血泊之中。 那边是饥饿许久想要饮血食肉饱餐一顿的恶狼们,他们是毫不留情,一刀砍下去溅出的鲜血只会让他们更加兴奋。 他们几乎癫狂,一个个扑向自己的猎物,那边的人对他们而言只是待宰的靶子罢了! 哀嚎过后便是死寂,风停了,人已亡! 血溅满地,就连马车和箱子上也是血迹。 黑衣人检查了一番,汇报道:“全死了,箱子东西也都是全的!” 身着狐裘大衣的男子在目睹了这一场猎杀之后也只是略感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那就好,尸体拖到林子里面甩了吧!” “是!” “当真是无聊,反抗起来既然一点威力都没有,唐人真是可悲!” 黑衣人也应和了一句,“不知道当年是怎么输的!” 狐裘大衣的男子望着满地的血,“是呀,都说大唐尚武,想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第二卷 幽州曲 第五十五章 落叶归根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洛阳,这是一座带着凄凉色彩的古城,它曾是世界上一颗不可磨灭的璀璨之光,它也被外族踏足过,也被一把火烧了一个精光。 那名毒士在一矩点燃它之前留下了著名的话——“此城于我已无用!”,洛阳长时间的休养生息之后才得以焕发曾经的半分光彩。 大唐建国之初,在觉得国都的时候,所有人几乎都没有考虑过洛阳,甚至有人戏称洛阳为“落阳!”是国祚如落日一般,定不长久。 它就是这样一个城,它辉煌过,凄凉过,现在的它成了长安最好的陪衬。 亦如东升西落的日一样,洛阳和高先志同样如此。 那天,他驾着马带着随从踏入洛阳之时,城内却堆积了一层层的落叶,它们燃尽了最后的火焰,全身干枯地躺在地上,等着入土为安! 萧瑟,应景! 此正逢春之时,待他回乡迎接他的却是一颗颗树的离去和落叶归根,倒真是无比讽刺呢! 这位老将军是洛阳家喻户晓的人物,也是很多洛阳人引以为傲的英雄了,告老还乡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洛阳。 他是三朝老将,算上喜帝,这位老人历经高宗,武皇,喜帝,明皇,整整四朝,可以说是当世辈分最高的将军了! 伴随着他“荣归故里”,一些流言蜚语也洒满了大街小巷。 三朝老将,西域都护府将军为何一战未打就辞官归乡? 有的人说人终有老时,能活着回来也算善始善终了。 也有流言将高先志比作飞将,感言“李广难封”,为唐廷效力一生,最后归乡之时无一官半职养老不说,爵位是一个也没捞到! 多少城里的言语传到老人的耳中也只是一笑了之,他真的老了! 已至正午,归乡之后,高先志的日子简单了许多,他无须披甲入营,日夜操练,他现在过的是每天闲散的生活。 一生戎马,最后当真要死在病床之上吗? 老人漫不经心地走在自家的后院之中,做着饭后的消化运动——散步。 他衣着整洁工整,一身白衣,衣角打理地整整齐齐,只是白发未稍加打理,一头散乱的落在头上。 “老爷,老爷!”一旁的仆人身后追赶上来。 “怎么了?” 仆人跑到高先志面前,先是喘着气,然后说道:“您快去看看吧,前院的花死了好多!” 高先志白眉一锁,衣袖一挥,疾步向前院走去,“待我去看看!” 为将者,除了征战四方之外自然也会有点自己的所爱之物,高先志披甲转战南北一生,历经大战无数余次。 他手上沾染的血可想而知,闲下来种些花草对消除自己心里的那股戾气有所帮助,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了。 一听见自己种的花死了不少,老人心急如焚,步子也是越迈越快就差跑起来了。 “老爷,您看。”仆人拿起其中的一个花盆递到了高先志的眼前。 它的腰弯了,一蹶不振,不会再起来了,它将一步步地消散,亦如被火焰吞噬的柴火一样。 高先志原先精神焕发,如今眼里望着那枯萎不堪的花,仿佛又憔悴了三分,花死了,人也要入土了吗? 老人摇了摇头将花盆递到了仆人手里,额头的皱纹愈发明显,他似笑非笑地环顾着前院那些枯死的花。 原来如此,老天爷你这是在提点老夫吗?落叶,枯花,下一个就是老夫吗? 他的眼神顿时暗淡了几分,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不再回头看这些花,“烧了吧!” 仆人拿着花盆呆呆地站在原地,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些都是老爷视作性命的东西啊,就这么烧了? 往日心中静如止水的高先志,此刻心里已经不再平静,他步入大厅,眼里带着一丝忧伤。 大厅正中间挂着的黑色军甲,一旁挂着的是一把唐刀,两者都像是尘封了许久的名物一般。 黑甲上的裂痕数不胜数,从上自下都好像被捅了个遍,刀上以前染过血,现在也不过是锈而已。 高先志一步步走过来,眼里全是那黑色的甲,他的嘴微微颤抖,如老友重逢一般,神色激动。 他颤颤巍巍地用手贴上冰冷的黑甲,如同手捧寒冰一样,手游走在甲胄之上,它早已是坑坑洼洼的样子了。 这是西征的刀痕!这是流矢留下的口子!这是枪刺的痕迹! 他抚摸着黑甲,眼里似乎又想起了当年自己踏马前行的样子,大漠之上,马踏沙土,夜下百里追敌寇,挽弓赶月。 倘若自己再年轻一轮岁月,这西域是否早早归入唐土,如今这风中残烛之躯,怕是难再起用了! 高先志苦涩一笑,西域由鱼恩唐接手,就算他也是老将,但是西域各邦关系复杂,有的甚至降而复叛。 如果轻易推进的话,且不说正面战场的大食,单单那些与大唐结盟的西域诸国就算不稳定因素。 罢了,罢了,他轻声叹了一口气,既已辞官归乡,想那么多作甚? 他拿着鸡毛掸子开始打理起自己的陈旧之物起来。 午后做什么比较好?不如去茶楼饮一杯好茶?自我麻痹可能是最好的方法了。 “老爷,外面有人想见你!” 有人来见?高先志有点疑惑,自己在洛阳是有名声,但是结识的友人却是少数,而且大多数都不在人世了。 “可留姓名?” “不曾,就在门口等着呢!” 奇怪!高先志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我前去一看。” 随着仆人来到门前,眼前这个人却是不曾相识,但还是让高先志出乎预料。 她就这样依靠在一旁的红柱上,见到有人出来很是惊喜。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她一身青衣紧袖,青丝如幕盘脑后,皮肤白皙好似吹弹可破,双眉修长,一双丹凤眼,粉嘟嘟的脸颊,一双朱唇,语笑嫣然,英气侧漏。 “姑娘是......”即便是高先志这般年纪的人也定睛看了这位女子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她身上自是带着几分英气,但却又带着妩媚,说是人间极品当真不为过! “陆卿,陆卿,我不是和你手下说过了嘛!”那女子带着几分怒色瞪向高先志身后的仆人。 那仆人也是小脸一红,挠着头,“老爷,我......” 高先志自然不会理会这些,却也拱手道:“不好意思,我这下手有点愚笨了,不知陆卿姑娘找在下有何事?” 陆卿双手插肩,利落地点点头,“我也不计较这些,至于我来找你做什么,嗯......” 高先志见她欲言又止,方才发现自己竟然把来客堵在了门口,好像一副逼问的样子,苦笑着说道:“还请姑娘进去喝杯茶水。” “好说!”正待高先志准备做个请的手势的时候,陆卿已经一脚踏入了府中,“高老将军府邸都是有点寒酸了啊,完全不像一个三朝元老的样子嘛。” 老者心底一惊,自己是修行者,而且已经在日冕立境停留了许久,坦白说在浩瀚以下,自己不惧任何一人,刚才那个丫头,自己都没有看清她的影子! “喂,你们还在外面干什么,进来呀!”陆卿好像成了这府邸的主人一般对着外面的两人吆喝道。 高先志陪笑道:“这府邸是寒酸了些,不过我老了,打打杀杀什么的也见惯了,找个安静的地方安度晚年,岂不美哉?” “倒是在理,那好,我也不追问你了!” 大厅之中,高先志令下人泡好了茶,送到了两人面前。 “那么陆卿姑娘,你这次来......” “等一下,老将军别着急,咱们先饮一杯,我刚刚喝了点酒,如今有茶自是好的!”陆卿端起茶杯,对着高先志做出请的手势,之后便饮了一口。 高先志当真有些无奈,好一副我行我素,这人来找自己莫非是来贪茶的? “啊!”陆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仿佛极难下咽一般。 “陆卿姑娘极少饮茶吧!” “哈哈哈,还是喝酒好!茶太苦了。”陆卿一副委屈的样子,把茶杯放到了桌子上。 “现在可以谈正事儿了吗?” “嗯,嗯,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我就是来看看大唐的功勋之臣的!”陆卿站起来,查看着院子四周。 “何意?” 陆卿转头一笑,“我说我是来讨口茶喝的,老将军定不会相信。” 高先志摇摇头,这丫头怎么和林婴一个样,“自是不信。” 陆卿将两手被在身后,“我途经洛阳,听闻高老将军荣归故里,便前来见识一下,且告予你前路。” “前路?” “是的,老将军应该知道自己重回任上怕是遥遥无期了。”陆卿点点头,“等是等不到的!因为你的命就快没了!” “你是何意!”高先志手里一紧,竟直接将茶杯直接捏碎,身子猛地站起,面色由白转红! 陆卿拍拍自己的嘴,连忙摆手道:“瞧瞧我这嘴,真不会说话,真不会说话!” “你最好收回刚才说的话,不然老爷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仆人也面生怒色。 第二卷 幽州曲 第五十六章 塞北汗鞑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我不是说了嘛,说错了呀!”陆卿急得手忙脚乱,一顿瞎比划着。 嘴上虽然不服,但是心里也是清楚的,这个女子的实力绝对不在自己之下,他平息自己心里的一丝怒意,“你且说来!” 陆卿拍拍自己的胸口,松了一口气,“我特意来到洛阳与你见面,当然是有可靠的事情啦!” “为什么是我?”老人白眉一皱,顿生疑惑。 “哎呀,就是你,怎样!”陆卿双手叉腰,显得不耐烦了,“行了,行了,我直接点吧!” 女子故作一副正经的样子,轻轻咳嗽了几声,“高先志,你命数将尽,我给一句忠告,朝廷之事你不要涉及,否则会断送你的老命。” 她说后面那段话时,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口中吐出来一般,夹杂着一丝笑意望着老人。 高先志老脸一横,“生为唐臣,鞠躬尽瘁!怎能听你一个姑娘家的胡言!” 陆卿无奈地摇摇头,“我话放在这儿了,听不听都在你一念之间了。” 待话音刚落,她便是不再逗留,青衣一摇,转身离开。 “为何是我?”高先志提高声音,一股气注入自己的声音之中,竟是宛如气浪一般呼啸而去! 嗡!老人眼睛突然睁大,那股气浪被定格在原地,随之消散,一点动静都没有留下! “大唐西域都护府大将军,三朝元老,我陆卿佩服您老人家,与您共饮一杯,此事我已泄半分天机,老将军珍重!” 陆卿脆生生的声音回荡在院内,不断传入老人的耳种,大厅早已不见女子踪影。 高先志楞在原地,此人实力深不可测,却从未听闻有这般人物,当陆卿的声音回响之时,自己一向稳重的身子不不自觉抖了抖。 “老爷,下午茶楼还去吗?”仆人试探性地问道。 “去,我本是一闲人,该做闲人的事儿!” —— 北方与中原和南方大有不同,气候寒冷不说,就土地质量而言,北方大多的硬质土地只能用来种植番薯等作物。 南方和中原的土地则允许他们可以大量种植水稻,粮食产量极高! 正因如此,盗匪大多来自北方也成了很多人的共识,而随着塞北人的融入局势更加紧张。 故而北方驻军和防御工事居多,田地也尽量分了出去,为的就算减少冲突。 南方与中原也就被北方要富饶了许多。 赤水村作为北方的一个平平无奇的村子,唐人与塞北人共居,一起平分少之又少的土地,分开种植。 林婴等人跟着黑脸大汉一群人经过半天的奔波也终于来到了他们口中的村子。 她在进入村子的时候也不敢相信,黑色是他们这个村子的主色调吧,外围的墙和房子都被火熏黑了。 为了防止风的袭扰,屋顶的茅草加了一层又一层,周围很是看见饲养鸡鸭猪狗的,大部分家里都拴着马匹。 压抑,干燥,还有村民们看着他们进来后异样的目光,三人心里莫名难受。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村子......”可立咽了咽口水。 “北方就好像被大唐遗忘了一样。” 黑脸大汉挠挠头,“嘿嘿,大侠们别嫌弃我们这地方就好。” “大叔,你们都不养些鸡鸭什么的吗?”林婴想必这是多少理解了他们做马匪的感受了,家徒四壁,已经没有东西吃饱肚子了。 “收成不好,别说养畜生了,人都要饿死了,好几家把家里的马都杀了!” 一行人到了地方后纷纷下来马,黑脸大汉吩咐手下将马牵到了破旧的马棚之中。 用土砖垒起的房屋为了加固已经用火熏烤过,屋内的墙壁也因为常年生火的缘故被抹黑了一道。 一位裹着旧棉袍的妇人抱着襁褓之中孩子匆匆忙忙走出来,她皮肤枯黄,神色慌张的看着林婴等人。 “这是我娘子,孩子,各位进去喝杯热水吧!”黑脸大汉带着众人进来屋子。 家里的确没有东西,出来几张桌椅之外,就剩下床了,黑脸大汉对着妇人说着什么。 那妇人时不时嫖向念星晨等人,然后连着点点头,将孩子轻轻放在黑脸大汉怀里。 “三位先坐吧,我家娘子去做些热菜,你们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啊!”黑脸大汉抱着孩子一边招呼着他们。 可立盯着周围的黑墙提醒道:“你这墙都有缝了,不怕晚上漏风吗?” “被窝盖得严实点就行!”黑脸大汉逗着自己的孩子,笑着说道。 林婴问道:“这些都是因为那些和你们抢土地的塞北人造成的?” “自从他们吞并我们的土地之后,每年生产的粮食根本不够吃,更别说去城里卖钱了,村里还时不时有人饿死,不然我们也不至于去当劫匪!” “带我们去看看,可好?”林婴美眸轻动,一阵沉思之后提议道。 “这......大侠们要看自然可以,只是我照看自己的孩子,这样吧,小六子!”黑脸大汉对着屋外喊道。 门外一个瘦弱的身影急匆匆地跑进来,脸上几乎没什么肉,皮连着骨头,瘦得可怕。 “你带三位去塞北人那边悄悄吧。” “我?” “怕什么,有几位大侠在,还怕塞北人为难你不成?” “是!”小六子先是一阵错愕,以为大哥不要自己了才让自己去塞北人那里,原来还有这三位啊! 三人跟随着小六子的步伐,赤水村里的大多景况和黑脸大汉家差不多,有的孩子甚至连鞋都没得传,披着被窝在外面嬉戏。 林婴不知为何心中一阵作痛,自己身在长安,以为天下唐土内,所有人都如长安里那般丰衣足食,想来自己错得离谱,他们连口饭都吃不上。 念星晨瞧见那三个聚在一起的孩子,一个披着被窝,一个好像穿着父母的衣裳,另一个身上套着两件背心,时不时搓搓手。 这些小孩围在一起,拿着手和石头掘地,寻找地里的野菜,这是他们目前最好弄到的食物。 “大侠,你们看那个木栅栏,就算塞北人给建的,不让咱们过去,不然就算一顿好打!”小六子的话将林婴和念星晨拉回来。 那一个木栅栏,前面的刺修得有几分尖锐,长约八尺有余,一道横在了两个族群之间。 那边马棚修建的整整齐齐,不时飘来酿酒时的醇香,还有一些塞北人悠长略有讽刺意味的笑声。 “可以过去吗?” 小六子被林婴问得愣住了,“这,怕是......” 林婴转而一笑,“最后确定一遍,他们抢你们土地是真的吗?” 她的美眸笑成了一条缝,看得小六子只有些害怕! “是!” “林婴!”念星晨刚欲出口阻拦,可那女子那里忍得住,她手里的剑鞘轻轻挥过木栅栏,竟然将它就此分为两段! “我替你们讨个公道!”林婴的飒爽英姿,何等威武! “咱们此行没说要帮他们!”念星晨上前拉住林婴的衣袖说道。 林婴靠在念星晨耳边低语道:“既然都是塞北人多少套点情报!”说完,她捋了捋自己的衣袖。 这一声动静不仅仅吸引了不少唐人聚集于此,伴随着几声马鸣声,几个带着毡帽的塞北人也循声而来。 他们一个个面若重枣,想是长时间经历了寒风的洗礼,高鼻深目,胡须浓密,身材高大。 那领头之人将马鞭一甩,大声喝道:“是谁!” 如同路遇恶狼一般,围过来的唐人无不退避三舍,一个个躲得远远的。 “我!”林婴一步上前,一脸不屑地持剑插肩。 要不说林婴是美人胚子,塞北人见到后也一个个瞳孔放大,颇有沉醉之态。 “喂,你们抢了人家的田地还不还回来!”可立在一旁吆喝道。 “那里来的小娃娃,活腻了?”一边的塞北人此言一出,引得众人大笑起来。 “在下汗鞑,你们是外人吧?想要替赤水村的人要回土地?”那个领头的人一脸正色地说道。 “不错!” “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喂!那个叫汗鞑的,刚才你的人侮辱了了本道长!”可立打断了他的询问。 汗鞑轻轻一笑。“不好意思,但是我们塞北人瞧不起比自己弱的人也是事实!” “你!”可立暴跳如雷,正准备当即拔出背后的木剑,被念星晨一把按了下来。 “别暴露!”念星晨小声提醒道。 他们三人是受命北上,没有人知道他们要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动手! 念星晨不知为何出手阻拦,这些人杀了正好,莫非真如林婴所说,自己变聪明了? “这位姑娘,我为刚才的行为道歉,我的属下侮辱了你的人,姑娘是否愿意成为我的配偶?”汗鞑很有礼貌地下了马,甚至鞠了一躬,再询问道。 王八蛋!可立心里直接大骂,没想到这塞北人这么不要脸,竟然跑来求偶了! 他不知道的是塞北人大多生活在马上,一旦遇到心仪之人,大多会当场表达爱意,因为待在一起的日子是短暂的。 第二卷 幽州曲 第五十七章 弯弓搭箭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方才林婴自己站出来承认是自己破坏了这里的木栅栏,汗鞑看到这个女子不但有着倾国之容,而且有极大的力量,性格也很是直爽,于是准备当场追求这位姑娘! “你,你说什么?”林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 “你和我生育的后代一定是强壮的,他的话,一定可以肩负起复兴塞北的任务!”汗鞑再度表面自己的心意。 可立当场就瞠目结舌,恨不得把耳朵堵上,这是什么话? 林婴扑哧一笑,“你脑子是木头做的吗?” 汗鞑一脸疑惑,他尴尬地笑了笑,轻声说道:“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美丽的姑娘。” “我是唐人,你们塞北是大唐打散的,你觉得我有必要帮你复兴塞北吗?” 汗鞑身后跟着的几个随从好像明白了,这个女子是不会同意的,遂准备上前教训一番。 “我知道!但是我会征服你的,用我的强大!”汗鞑摆摆手示意手下退后。 这就算所谓的一见钟情,可为什么是自己,而且这么突然,林婴捂着额头,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我还未请教你的名字!” “林婴。” 汗鞑嘴里一遍又一遍念着这个名字,“好名字,林婴姑娘,你敢和我比试一番吗,虽然你破坏了我们的栅栏,但是如果你赢了我可以既往不咎,而且归还他们的土地!” “等一下,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抢他们的土地!” “弱肉强食,这是草原不变的法则,是世间的真理。” 林婴憋了一眼他身后的随从,“你一个人就能做主?” 那汗鞑转过头用塞北语安排着什么,他身后的随从一个个聚精会神的听着,然后当即就跪在的地上,对着林婴行了跪拜礼。 “那热!” “那热!” “那热!” 可立和念星晨两人皆是屏息凝神,生怕出了什么变故,这般跪拜,意欲何为? 这个时候能乐呵起来的恐怕也只有林婴了,她反而觉得有趣,“他们这是作甚?” 汗鞑憨笑着说道:“那热是太阳的意思。意味对你表达敬意。” “他们这么听你的话?” “我是塞北贵族,在这群塞北人中地位尊崇,他们对我有十分的敬意!” 林婴点点头,随然转而一笑,“好,你说吧,比什么,我赢的话,还要你告诉我一件事情。必须回答!” “可以,那我赢了,我只要林婴姑娘一人即可!” 这是以身相许的节奏啊!可立心里暗叹一声。 “比什么?”林婴和汗鞑一拍即合,好像并不在乎输赢一样。 “林婴姑娘决定就好!” 林婴思考片刻,便指着村子后的那片林子,“我们挽弓各引一箭,谁的箭入树的痕迹更深,便算谁胜!你我各出一人作为裁判,如何?” 汗鞑身后的随从相视一笑,塞北人是马背上长大的种族,射箭挽弓乃是最基础的功课和求生之道,射箭乃是一绝!更不用说出身贵族的汗鞑。 不过看得出,汗鞑这个人为人老实,坦率,他发过来提醒道:“你不考虑一下吗?” 念星晨也发现了其中端倪,“林婴,要不换一下?”,他自知林婴号称“弓剑双绝”,但是汗鞑也定然不是吃干饭的。 “林婴姑娘,汗鞑虽然不敢称为塞北第一神射,却也是自幼开始拉弓,百步之内断然不会空发!”汗鞑颇为得意地向林婴讲述着自己的精湛弓技。 “你说够了没有,还比不比!”林婴没好气地横了汗鞑一眼。 汗鞑心里一紧,竟然跳动的如此厉害,莫非真是我的那热? “比,你们唐人骑术难敌我们塞北人,就定点比试吧!” 林婴无奈地甩了甩手,“挽弓那有骑射来得痛快!比便比骑射!” 豪爽果断,这是她一贯的行事手段,汗鞑同样再度心里一颤,当即答应下来。 汗鞑这边草草地派出了自己的随从,而林婴这边派出的是念星晨,两人分别作为监督和裁判。 林婴接过了手里的弓,宛如玩意一般,掂量了一番,“多重?这轻了!” 汗鞑心里一惊,还轻?这便是接近一石的好弓了! 大唐之中,一般武举试,骑射和定点射都差不多一石左右,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便可称为武状元了! “拿一石的弓吧!不然感觉拉开了没意思!” 汗鞑点点头,“那请姑娘稍等,我的弓乃是一石,待我用完交予姑娘。” “也好!”林婴点点头,作为修行者,一石弓不在话下,甚至可以更重,只要自己拉开有紧绷之感便是好弓! 念星晨和汗鞑的部下相对而站,可立用树枝在中间划了一道线,骑马至此需挽弓将箭射出,不然就算无效! 汗鞑先行上马,在距离两人的位置数十丈远,他的弓被白布包裹着想必是不错的木材所做,不然也不会如此珍惜吧。 他握着马绳原地绕了几圈,但是马在绕,汗鞑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原先和善的眼神一晃消失了。 草原上的狼,露出獠牙的时候就是它们最致命的时候! 汗鞑将马勒住,从身后的箭筒之中拿出一只黑羽箭来,他深吸一口气便屏住了呼吸。 御马而出!汗鞑靠着马镫,双手松开马绳,右手拿弓,左手持箭,伴随着速度越来越快,他眼里却依旧盯着前方。 搭箭!他眼前一亮,似乎找到了最好的时机,风来了!好风凭借力,挽弓引弦! 一个好的神射手就要学会借助外界的力量,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但是风不一样,它是变换莫测的! 箭头寒光大放,犹如猛虎出山一般,脱弦而出,待风气,利箭出! 气贯长虹,它一把便扎在了最粗的那根树上,直插它的中央,箭头透过了树身,箭身留在了中间! 恐怖如斯!这老树起码有一尺宽了吧,竟然被一箭射穿! 汗鞑勒马,收弓,随即也是松了一口气,算是不如自己这把弓和塞北名号吧。 林婴在念星晨身后拍了拍,“你觉得他这怎么样?” 念星晨白了她一眼,沉声说道:“就常人而言,这箭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吧,称得上神射手!” “你这个人好生无趣,就知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的威风!”林婴偷偷拿手戳了他背后一下。 念星晨身子一颤,向一旁挪了挪,“我,我实话实说而已!” “哟,那你说当日我在军营外射的那箭与他相比孰强孰弱?”林婴俏脸一绷,对着他正色道。 “嗯......倒是不相上下!” “干嘛!”念星晨对着她轻声呵斥道,自己刚刚说完就挨了林婴一脚。 “本姑娘当时留了一手,不然怎会是那般力度,你看好了!”林婴抓起身后的青丝秀发用簪子盘了起来。 “林婴姑娘可准备好了!下面到你了。”正当林婴与念星晨谈论之时,汗鞑提醒了她一句。 林婴对着汗鞑摆摆手,漫不经心地迈着步子走到他面前。 念星晨与林婴等人差不多高,而汗鞑则足足比他们高了一个脑袋! 因为刚才他精湛的箭术,一帮手下自是觉得那热已经唾手可得,已经一脸轻松地观看林婴的表现了,有的嘴里还哼着小曲。 “林婴姑娘需要汗鞑扶你上马吗?”汗鞑柔声说道,也难得他这个粗壮的大汉有这般风度。 可惜他遇到的是林婴,“汗鞑,你可听说过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吗?” 汗鞑摇摇头,“是唐人古籍之中的吗?倒是不曾听说。” 林婴一脸轻笑着点点头,朱唇轻动,“如果有一天,你去到了长安,你可以问一问他们林婴是什么人,你就知道了。” 汗鞑好像不太懂林婴话里有话,反倒顺着说下去,“待我有一日到长安,你要我问,我便问!” 这人怎么比念星晨还傻!林婴心里暗骂一声,不再与他做说话,纵身上马,“弓予我!” “林婴姑娘若是撑不下去便及时勒马!”汗鞑擦拭着手里的白布弓递到了林婴手中。 驾马前行,林婴没有与汗鞑多说一句,在他眼里自己纵是有胆气,但还是一介女子! 李光州的独女,大唐第一奇女子,又怎会是虚名? 念星晨望着林婴的背影,她的果敢是自己做不到的,有时候自己倒是有些钦佩这个人。 林婴拨了拨这弓的弦,十足的韧性,好弓!丝毫不逊色自己的青木弓! 屏息,她深邃的眼睛望向了那片林子,手则是不断的拨动弓弦,熟悉它的弹性。 另一只手中握着的黑羽箭被她拿在手中打转,一点不见其紧张之态。 美眸微闭后睁开,她动了! 马踏地疾走,林婴右手挽起手中的弓弦,箭随之引在上面,嗡! 那弦已到极限,竟是绷得死死的,再拉怕是断了。 逐渐逼近之时,她猛地将马镫一夹,撞到了马的身上,伴随着嘶鸣声,马儿前蹄抬起,直接抬高了她的视野! 一道划破天际,可破混元的箭自林婴弓中一泻而出! 箭尖锐利之势划破了空中的一切,纵使一股逆风袭来也如同螳臂当车一般! 第二卷 幽州曲 第五十八章 那热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弓弦松开了那一刻,箭就以惊雷之势,冲破了一切阻碍,箭头就如破甲的利刃一样! 嗖!在众人的注视下,这只黑羽箭游龙出海,一箭贯穿了汗鞑射中的那棵树后还不罢休! 连穿三棵!箭头直插在第四棵树的身上方才停下来,黑羽箭的箭头都被这一射被磨平了,想来再下去怕是箭要断了! 巾帼风姿当如此等女子一般,林婴将弓揽在身后露出会心一笑。 汗鞑一干人等皆是目瞪口呆,那把箭好像也穿过了自己的心脏一样! 那热,一定是天上的那热下凡了,汗鞑的嘴角微微颤动,他一步步靠近林婴,她青衣拂动,全然是遗世独立之姿。 嘭!汗鞑的随从见到了自己的首领走到林婴的脚下双腿直接跪下,也跟着跪下来。 “我的太阳!”汗鞑双手摊开朝向天空,一双眼睛充满了敬意地看着林婴。 林婴扑哧一笑,“你说什么呢!愿赌服输,田地归还!” 汗鞑连忙点头答应,“我的太阳,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属于唐人的土地我马上归还。” “弓还给你了,不赖!”林婴将弓丢给了汗鞑,随后直接从马上跳下来。 可立见到林婴赢得如此轻松拉着念星晨便迎了上去,笑容满面,倒有一股奸诈之相,“林婴,你厉害啊!” 念星晨也是淡然一笑,“林大小姐的箭术与当初西域之中那一箭如出一辙。” 汗鞑带着一干手下跟了过来,“林婴姑娘,你不是还有一个问题要问汗鞑吗?” “让你的手下退后!” 见到林婴下令之后,汗鞑只是一个眼神便让随从们退了回去。 “我问你须如实道来!” “林婴姑娘放心,汗鞑平生不说谎话!” 林婴微微瞟了瞟念星晨,少年手轻轻抬起用又压了下去示意她小点声音说话。 “你可识得一人,名叫韩冕。”林婴压着声音,慢慢说道。 “韩冕?”汗鞑嘴里念着这个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不曾,这是一个唐人的名字,我又怎么会认得?” “不是唐人,他本是塞北人,韩冕应该是他的化名而已。” “我,我想想......”汗鞑若有所思地低头沉思着。 林婴红唇一抿,念星晨眉头一锁,可立则是在一旁跺脚,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他的回答。 “韩冕到是不曾听说,不过韩木儿倒是认识。” “韩木儿?” “他是塞北大祭司的独子,塞北被大唐击败后就不知所踪了。” 林婴点点头转过头去对着念星晨轻笑,“我想我大概摸出一些端倪了,回吧!” 三人转头就准备与带路的小六子一起回去,汗鞑却将他们拦了下来。 他硕大的身躯横在了四人的面前,吓得小六子直哆嗦。 “还想作甚?”可立见到林婴有了线索之后心里很是喜悦,解决完韩冕就可以找师兄了! 汗鞑正准备一把手将可立扒开,可是那知道这是飘渺峰的道士啊! 他自以为自己臂力惊人,但是碰上这个道士的身子却不自觉的反弹回来,整个人都站不稳。 可立的身子就如同扎进了地里,汗鞑一脸错愕地看着这个胖道士,手正暗暗作痛。 “汗鞑,你还想做什么,愿赌服输?”林婴一把将可立拉了回来,自己上前带着怒意说道。 “不,不,我的太阳,可否允许我同行?”汗鞑摆摆手,解释道。 “不行!”林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她不排斥塞北人,但是这次任务怕不是他这等人能参与的。 汗鞑听见林婴亲口回绝,脸上顿生失望之情。 三人也不多做逗留,只是再度强调了归还土地之事后,便带着小六子离开。 次日清晨,朝日刚刚挂起,一夜过后,不少屋檐的茅草都被风打掉了不少,犹如降雪般洒满了院子。 林婴牵着马匹和可立准备一起上路,却再度被熟人堵在了村口。 汗鞑背着自己的弓,牵着马儿,脸好像要被风割开了一样,苍白冰冷,但他还是一个人站在村口守候着。 可立嘴角一厥,绕着汗鞑,“你这是何苦呢?林婴不嫁你的!” “我知道!”汗鞑看向一身青衣束发的林婴,“我愿追随于林姑娘!” “你这个人!”可立刚准备指着汗鞑训诫一番。 “好啦!汗鞑,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我此行有要事在身,耽搁不得!”林婴打断可立,语气强硬地说道。 汗鞑也在出发之前好好盘算了一番,“我知道,但是你们是唐人,而我是塞北人,带上我,你们行事或许更方便。” 可立挠着头,有时候林婴觉得这个道士比念星晨脑子还不开窍。 他此言不假!幽州作为唐人和塞北人的聚集地,有时候带上一个塞北人打听情报也方便许多! 前提是可以信任的塞北人! “我如何才能信任你!” 汗鞑考虑了一下,指着苍穹,“苍天在上,我若有违逆之心,我便不再骑马,不得好死!” “你发个誓,我们凭什么信啊?我在山上发的誓多了去了,我现在不也好好的?”可立一副不屑的表情讽刺道。 林婴也点点头,“你若真要同去,便拿出点实质性的条件出来!” 汗鞑握掌为拳,心里不断做着斗争,那是太阳! 他暗下决心,咬着牙将身后的白布弓解了下来递到了林婴的手中。 手心中的汗都透湿了白布弓,林婴望着手上的弓,“你这是......” “这把弓是自我祖先传下来的,据说当初他老人家就用这弓杀了数十只雪狼,我把它交予你!”汗鞑后退一步,半跪下来,“我愿追随于你!” 可立摇着头,恍如置身梦境一般,他捏着自己脸上的肉还是那般刺痛,不是做梦啊?这个塞北人居然在向林婴效忠? 林婴也是愣住了神,这是什么情况?她轻声咳了咳,“你起来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便与我等同去吧!” 汗鞑面露喜色,连忙起身,就好像一个十多岁的孩童一般振臂高呼着,“哈哈哈!我的太阳!” 可立凑到林婴身边嘀咕道:“喂,你这唱得那一出啊?” 林婴白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懒得和你解释,你还不如小念呢,你才是榆木脑袋!” “你!”可立的脸一红,很是生气。 “怎么,想打架?师兄找不找了?” “找,找。” “那就上路啊,就你一个人磨磨唧唧的。” 林婴真是想给可立再来一拳,这个臭道士! “念大侠,你不与他们同去吗?”一边刚出门的黑脸大汉就看见盘坐在地下的念星晨。 他一袭白衣,双眼紧闭,双腿弯曲盘坐地上,头上沾着一些茅草好像不自知。 呼吸富有节奏,天地之间朝为气最繁盛之时,为了早日聚浩瀚,他必须抓住点点时间。 念星晨吐出一口纯真之气,随后眼睛缓缓睁开,“不了,今天你们收土地,我在这里才有一个照应才对。” “您想得可真是周到,我们赤水村的人一定牢记你的恩情。” 少年反倒是淡然一笑,“大可不必,是林婴要我留在这里,以防万一的,要谢的话便谢她吧。” 黑脸大汉也点点头,“嗯,是要多谢林大侠,没有她,我们村不知还要死多少人啊!” 昨晚,林婴,念星晨,可立三人就商讨了今日的计划。 点着油灯,三人聚在桌前,林婴面色凝重率先开口。 “汗鞑说的那个人韩木儿,我有四成把握他是韩冕!” “只有四成?”可立嫌弃地说道。 “四成已是极高,李老头的情报人员没有画像和其他线索,想来也是摸索着才找到韩冕这个人,然后便被灭口,此人势力定是极大,而且行踪肯定不好掌握!”林婴慢慢地解释着自己的推断。 她的俏脸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显得更加红润,再添一丝聪慧之色,“汗鞑身为一个贵族便可号令不少塞北人,可见地位这个东西真的是他们极其看重的,而韩木儿呢?” 念星晨恍然大悟,眼前一亮,“韩木儿是大祭司的后代,自然地位在他们中间不用说,李相口中的韩冕是塞北势力的头儿,这么说来,两人名字极有可能就在一个人身上!这么想来,倒是有六成把握!” 林婴将头探过来,一只手的食指和无名指贴在下巴上,眼睛眯成缝,仔细观察着念星晨。 “你,你干嘛!”少年带着怒意将椅子向后搬了搬。 “没什么,你真的变聪明了,能想到这一步,看来你是赞成了?”林婴拍了拍手,轻笑着说道。 “嗯,我同意先从韩木儿查起!”念星晨果断地点点头,“这是现在最有用的线索了,毕竟我们几乎带着一条情报就来了幽州。” “那,那我也同意!”可立举起手赞成。 “好,明天我与可立进安阳调查一番,小念,你在赤水村里。” “为什么?”念星晨一脸茫然地看着林婴,人多不更好办事吗? “一来,你身上戾气很重,如我这等修行者就能感受到,若是遇到什么高手要与我们作对,很是棘手,二来,赤水村的土地归还一事我还有点不放心,你留下了比可立靠谱!” 第二卷 幽州曲 第五十九章 戍边之人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你这个木剑挂在身后未免太显眼了吧!”林婴看着可立的木剑在身后摇摇晃晃,随口抱怨道。 “那你想怎样?” “挂马上!你和小念为什么都习惯把剑背着?” “方便啊!直接可以抽出来!”可立一脸无辜地说道。 汗鞑老实地跟在两人马后,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林婴,眼里的光芒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此刻这个女子在汗鞑眼里如同万丈光芒! 他很少对别人表现钦佩之情,塞北汉子本就刚强,遇人便不会轻易服软,林婴那一箭却让他心服口服。 三人骑着马,迎着烈风吹来的方向前行,此去目的地乃是安阳! 安阳为幽州三镇之首,城内也算得上富饶之地,并且是屯军之所。 满地的灰尘于平地随风而起,卷起一场灰土风,三人为避风而选择入林绕道。 “幽州环境的确恶劣,恰恰这方恶土之上却又生活着不少平民。”林婴感叹道。 “林婴姑娘有所不知,这越往北走,情况便越为糟糕,塞北那里常年黑风蔽日,冬时更是千里冰封,无人再敢牧马!” 林子里面静得出奇,除了树叶的摇曳便是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 一棵棵树将三人的视野遮蔽了,他们勉强辨认前路。 唔!林婴捂着口鼻,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她勉强捂住绳子,身子摇摇欲坠,脸色极度惨白! 汗鞑连忙上前一把帮忙捏住马绳,他也问道了,那刺鼻的气息,一点点流入自己的鼻子。 “怎么了?”可立见两人呆在原地,转过头询问道。 林婴美眸一冷,低声说道:“这林子里面死了人!就在附近,小心着点。” 她不会辨认错的,自己也曾踏足过军营,眼里见得多,鼻子也灵了,每当她看见猩红的血液流出来的时候,她心里都会不舒服。 不会错的,是血腥味,很淡,但一定是! “都提防着点,这附近怕是有什么歹人!”林婴闭着眼狠狠地甩了甩头,那股袭来的腥味让她差点晕过去。 早就听闻这幽州路上有劫匪行凶,看来真有其事! 林子一片死寂的背后,怕是埋了一具具尸骨吧。 还未等林婴说完,嗖的一声,林子里面一根箭就穿破了寂静而出,直接扎到了三人的面前! 那根箭就插在了汗鞑身后不到一寸的树上,就差一点便可夺其性命。 对面的人动了杀机! 马儿受惊,一个个都前蹄接不上后蹄,这一响,盘踞在林中的鸟儿也聚群而飞。 “不好,出林!”林婴脸色一变,大声喝道。 汗鞑,可立也不是傻子,迅速驾马跟上了林婴的身影。 林子里面沙沙作响,想来是敌人也动了,她耳朵和眼睛一直留意着周遭的变化。 来了!右边的林子开始剧烈摇晃着,一片,好几片树叶零零散散地落下,在那儿! 拿出白布弓,林婴的速度不能放慢,敌在暗,我在明。 将弦拉起后,黑羽箭上弦便放,这一箭是警告! “啊!”一个黑影应声倒地,他一身黑衣且蒙面,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人。 黑羽箭就插在他的肩膀上,林婴用力不大,也并不致命。 “汗鞑,弓给你,还有人射箭来,你给我还回去!”林婴将白布弓递到汗鞑手里。 “是!” 这黑衣人是劫匪吗?还是有其他的目的?林婴伏在马上,拿起自己的剑,精力再度集中到四周。 “来了!”可立在最前面,他的眼睛捕捉到了微妙的动静,地上的石子在剧烈摇晃着,前方的密林中宛若关着猛虎一般! 汗鞑手心冒汗,他看向林婴,自己要保护她!他将手中的弓握得很紧,有什么敢露头的,一箭杀之! 林婴则在思考着,黑衣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劫匪啊! 轰!一匹匹马儿载着那些身着兽皮大衣的劫掠者,他们一个个手里拿着的可是货真价实的横刀! 踏碎尘土,掠夺财物,然后化为灰烬! 汗鞑心里一紧,一根箭直插其中一个劫掠者的肚子,一箭贯穿,从马上摔了下来。 长啸一声,可立已经在马背上坐不住了,他腾空而上,一脚踏在了树上,身后的木剑随即出鞘。 他这般武功反而给对面的劫掠者当头一棒,他们个个勒住马,窃窃私语着什么。 什么情况,他们在商议之后居然调头溜走了! “林婴!不能放走他们,待我去问个究竟!”可立在树上说道,随后一个纵身前倾。 他这时方才展现飘渺峰弟子的功底,这一脚在汗鞑眼里看似踏空要坠下来,可却是踩中了飘来的叶子! 那一身灰袍破布的道士看下去不起眼,竟然有这等能耐,汗鞑暗地惊叹着。 “跟上去!”林婴淡淡说了一声。 可立一路是踏空而行一般,破有几分仙人之姿,他率先穿过林子,一个翻滚落到地上,周围居然是一片空地! 他观察四周,那一滩干涸的血已经粘在了这块土地上,而它前面还站了一个人。 那人身材高大,体态健硕,一脸狼顾之相,让可立都不寒而栗,身上披着狐裘大衣,身前扎着一把黑枪。 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狼一般,瞄准了自己的喉咙,要将猎物撕开! 他就是那天在林子里面制造杀戮的罪魁祸首! “你是何人!”可立也不拐弯抹角。 “道士?修行者?”沙哑的声音传到了可立的耳中。 可立甩了甩手中的木剑,一脸正色说道:“我都是!” “呵呵,你说巧不巧我也认识一个两个都是的!”那个人摇着脑袋悠悠地说道,好像在看笑话一般。 “你说什么!”可立顿时大惊,他说这话的意思莫不是知道我师兄的下落? “我说的什么,你应该心知肚明才对啊!”他略带笑意拍了拍自己的狐裘,一脸戏谑的表情盯着可立。 “可立,把他抓起来问个清楚就是了!”林婴带着汗鞑冲出林子,一声娇喝提醒着可立。 好,就将你抓起来,看你说是不说! 可立手里的木剑直接甩了上去,右手无名指和食指合并,对着那人便是一扫! 木剑应着可立手指划下的轨迹,在空中盘旋一周,猛地斩落下去! 铁枪一举,接着便是把木剑跳了起来,身子轻轻一跃至空中,左腿对着剑柄一脚。 好快,他也是修行者! 可立闷哼一声,不行,不能放火!他右手向后一拉,木剑回到手中。 “御物之术,你好像还差了一点!”那人狐裘向后飘扬,身子缓缓着地,冷冷一笑。 该死,我的火离剑在这般林子里面不能发挥出来,不然把你烧个精光! “还有你!塞北人居然会与唐人为伍!灭国之痛,你忘了吗?”他将铁枪对着汗鞑呵斥道。 他这一喊,手里的枪更是握得紧,手上的青筋都可以看清。 汗鞑也不惧怕他,塞北男子多的便是硬气,“我追随的非大唐,乃是这位姑娘!” “没想到你居然甘愿臣服于一个女子!” “说够了没有!”可立纵身上前,右手抓着木剑就是一道横劈,那人向后一跃。 好机会!这坏点子频出的道士憋了一口气,直接用脚踢向地面,带起了一干灰土,将它们一齐踢到那个狐裘男子的脸上。 林婴在马上都傻了眼了,这怎么还用这般招数了呢? 这般招数又如何,可立咧嘴一笑,“这便是尘土飞扬式!” 狐裘男子来不及应变,只得将身子用力向地下倒去,铁枪反握插在地上,手紧紧握着枪。 手顺着枪划落,腰也是弯至极限,几乎后背快贴地了,那一团尘土才勉勉强强从自己头上飞过。 可立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几个疾步便到了那人身边,木剑直接靠在了狐裘男子的喉咙之上! “你便是三头六臂,我这一剑下去也保你当场毙命!”可立威胁道。 那人喉咙耸动了一下,缓缓站起身,将手中的枪丢到了地下,“胜之不武!” “嘿,本道长怎么了?又没说和你们比武,你们这些塞北人就是自作多情!”说完,他还憋了一眼汗鞑。 狐裘男子不语,将脑袋转过去,不再理会他。 可立和他交手倒也费力,看来他的修为应该和可立相差无几,林婴下马将铁枪捡起来,“你现在是阶下囚,我说什么,你便答什么!” 那人也只是冷哼一声,对可立相当的不屑。 “这里死人了?” “死了?” “什么人?” “安阳军区右将军!” “你敢动唐军的人!你是何人?” “杨戍!” 林婴长眉一紧,手中的剑眨眼间便出了鞘也架到了杨戍的脖子上,“你是唐军的人?为何还要袭击唐军?” 杨戍,他虽是塞北人,但他的这个名字之中却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他从过军! 大唐在彻底攻陷塞北之后,带回来的是大量的流民,一些选择从军的都会被赋予一个新的名字,它代表了你将为唐国效力! 如安定国,定国,定国,杨戍则是戍边之意,这么看来,这个人怕是不简单。 第二卷 幽州曲 第六十章 云散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塞北人作战勇猛,这也是塞北久居恶劣的北方,与唐国的交锋之中能久不落下风的原因。 当年明皇灭塞北那一战,若不是轻骑深入腹地,奔袭八百里,在雪地深处,李大白斩首塞北雄狮安穆西,胜负犹未可知。 而流民和俘虏涌入大唐之后,按照颁布的律法,有正当身份(非奴隶)的塞北人未经允许是不得南下的,否则直接问斩,至此大部分塞北人居于大唐北部。 塞北人流落他国,北方自然负担不起这么多的粮食,也不会去管他们,任其自生自灭,这样反而是劫匪多了起来。 为此,不得不以高额的报酬引诱大部分塞北人前来投军戍边,他们站在边疆的城墙之上,对着自己的故土持着兵刃,不知道他们的心里是何种滋味。 解决了大部分塞北人的问题,剩下没有参军的被分配到各个村乡之中,参与农耕,赋税与唐人相同。 如此安排下来,大唐北部反而换来了一段时间的安宁,尽管会有冲突,但是大部分塞北人被锁在边关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毕竟大唐北部只能算作屯军之地,富饶之地还在中原和南部。 “杨戍,你可是大唐边军的人?”林婴握着手中的剑,缓缓开口。 杨戍即便被一把木剑和一把银剑左右逼着喉咙,一边是冷若霜,一边是可立的步步紧逼,他也只是冷哼一声,“是!” 林婴脑子飞速转动着,这人真的是边军,“你为何来此,你这身打扮又是怎么回事?” “我都告诉你吧,小姑娘,边军,我也曾是一个校尉!”杨戍歪嘴说道,“可惜啊?再往上却爬不了了,你们唐人就见不得人好!” 可立对着林婴说道:“你问完了没!我师兄的消息好没问呢!” “你可认得韩木儿?”林婴再度抛了一个问题。 这个时候,杨戍的表情变了,他的嘴角微微发颤,夹着几分质疑的目光,“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林婴暗地一笑,看来他是知道了,遂将银剑一横,杨戍的几根头发被轻轻地削了下来,“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不然便捅你一刀!” 好狠的威胁!可立心中对林婴有了点钦佩,等下自己也要这般逼问! “哼,你以为你这般威胁我便会说吗?忠诚在我们塞北人眼里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和性命相比却还是重几分!” 杨戍也只是淡淡一笑,居然低头整理起自己的狐裘大衣! 此刻架在他身上的是剑,按住他嘴巴的是信仰! 这嘴巴好硬,便是用性命威胁都敲不开吗? 看来韩木儿的事情他是知道了,他不肯说?汗鞑说韩木儿已经不见踪迹了,莫非他知道些什么? “也好,也好,你不说也罢,我可以告诉你,他在我的手上!”林婴咧嘴一笑,将剑收回鞘中。 杨戍的脸色果真突变,他抬起头说道:“你骗人,就凭你们,怎么能抓到他!” “你怎知道只有我们两人?你们的事情早就惊动了朝廷了,李若甫的手段你还未尝过吧?宁错杀,毋放过!” “怎么会......”杨戍的眼神顿时暗淡了几分,他双手撑着地面,好像失去了依靠一样。 “他现在叫韩冕,我没说错吧!”林婴来了一个致命一问,成则得到了重要情报,不成则前功尽弃,杨戍定然不会再信自己的话。 “少主......”杨戍情绪爆发,他一手直接锤向地面,皮肤裂开,一道道血流宛如红蛇蜿蜒爬行在干裂的土地上。 是了,是了,韩木儿就是韩冕,没错了,没错了,看着低头哀悼的杨戍,她难掩自己激动的情绪,随即转过身去捂着嘴轻笑。 一向多嘴的可立现在好在是没有开口,不然真不一定能欲擒故纵成功。 林婴那里知道,他们兄弟情,可立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师兄的事情,根本没有在意林婴问的是什么。 “你别在这装死了!我且问你,那个修行的道士,你知道他的消息吗?”可立看着埋着头跪地的杨戍,用木剑戳了戳他。 杨戍现在内心如同被千万苍鹰啄食心脏一样,少主,少主居然被擒住了,计划还有必要进行吗? “混蛋!”可立大吼一声,他管不了这么多了,杨戍口中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师兄,他一脚下去踹到了杨戍,随后一脚踩到他的身上。 嗡——!一把木剑正对着杨戍的眼睛,随时可以插下去戳瞎他的双眼。 “可立,你别冲动!” “林婴,你别说话,我是为了我师兄!”可立双手持剑指着杨戍,恶狠狠地说道:“你若是再不作声,我便挖了你的眼睛!” “林婴姑娘!”汗鞑上前,带着一丝渴求的眼神说道:“这对于一个塞北战士来说太耻辱了!” 杨戍面朝青天,两眼茫然,双手已经破开,染上了血与土,他现在只求一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面对着可立的威胁,他只是放声狂笑着,没有一丝的隐藏,他笑得可怕,狰狞! 可立手中的木剑不免抖动了一下,他不解,“你,你笑是作甚?” 狐裘大衣被压在地上,杨戍捂着自己的脸,他能闻到自己手上那肮脏的血味,看见那模糊的双手。 这一刻,他几近崩溃,万念俱灰,一切都会付诸东流吗? 不,不,狼在被逼到绝路的时候才是最致命的,在极北之地,即便三四个优秀的骑手也不敢追赶一头狼。 因为不到最后一刻,猎手不会知道狼的爪牙有多锐,可立也不知道杨戍到底藏着什么情报。 “道士?我知道的可多了呢!哈哈哈!” “你!”可立手里的木剑握着却又不能插下去,“你要说什么啊!” 杨戍的表情近乎扭曲癫狂,他一只眼睛被自己挖出了血,嘴角还残留着血迹,“那个道士是最利的箭啊!哈哈哈哈!” “什么意思......”可立目光呆滞地持着剑,最利的箭,隐隐约约,他大概懂了,但是却不愿相信。 “我说的不够明白的,此人为我所用!” 嘭——!他话音刚落,可立直接骑到了他的身上,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杨戍直觉脸上火辣辣的灼痛,牙齿一下被打掉了两颗。 “杂碎,你再说一边,你有种的再说,本道长今天给你脸打歪了!”可立咬牙切齿,嘴上更是不饶人,气得只喘着粗气。 飘渺五子同气连枝,一荣俱荣,天下修行界何人不知? 你当我的面羞辱我师兄!我岂能容你! “噗!”杨戍一口血随意吐在了地上,“怎么,他人你现在找到了,这一拳老子吃了,来啊!” 看着这架势,可立不得把杨戍打死啊!既然他知道行云的下落,姑且留住他性命,林婴上前一把拽起可立。 她拉着可立,低声细语道:“留他一命,不管你信与不信,你都教训他了,找行云还得靠他!” 正在气头上的道士尚且留有一点清醒的头脑,他甩过头去,双拳紧握着,木剑漂浮在自己身旁。 林婴无奈地轻声叹气,转眼望去,杨戍躺在地上也无意逃走和反抗。 “你也不用激他,姑且算那道士投你了又如何?你少主已在我们手上,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日冕立境啊!”杨戍仰视天上,缓缓开口。 这一片幽州大地上,修行者的数量远比不上中原大地,大部分还集中在军营之中。 行云道长在飘渺峰中位列第二的位置,实力不容小觑。 “我看在场的诸位怕是敌不过他吧,哈哈哈!” 啪——!就在杨戍得意之时,林婴果断给了他脖子一下,直接把他打晕过去。 她闭上眼松了一口气。如同抱怨般对着杨戍说道:“你说的太多了,不想听了!” “他说的关于你师兄的,不可全信,你师兄为何投向他们,动机不明,刚才他大概是想激你,却不知为何,哎呀,脑子好疼啊!”林婴说着说着,双手抱头,撅着嘴说道。 汗鞑上前想搀扶林婴,却被女子灵动的身法躲了过去,“林婴姑娘不要紧吧?” “没事儿,这一下情况更复杂了,两个人好像联系到一起了。” 说完,她撇头看向可立,这个道士呆呆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空洞,木剑也落到了地上。 林子之中,一度恢复了平静,那一干人也没有再出现。 林婴清了清嗓子,故意咳嗽了一下,“那个可立啊,我们不能停在这儿,要赶路了。” “师兄,师兄,他......”可立身子颤颤巍巍地转过来,嘴角颤抖着说道,“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该如何向掌门他们交代!” 在他眼里,行云师兄无疑是最靠谱的那个人,他老实敦厚,为人大方,几乎是掌门的最好人选! “不,我们三个人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我师兄一把风巽剑,我不出三十回合便招架不住!” 第二卷 幽州曲 第六十一章 老骥伏枥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飘渺峰 清风观 一团团云萦绕在峰顶,聚了又散,散了有聚,朦朦胧胧之间,竟然包围了整个清风观。 这一幅胜景仙观图,云儿的飘散又增添了几分仙气,犹如置身九霄之上。 观外本就种着常年不衰的藏春树,一年四季,它一如既往如翡翠点缀在峰顶。 飘渺峰弟子一般的御物之器也大多取自藏春树,木材本身坚硬,经过打造之后更是与那些铁器在锋利和硬度上相差无几! 藏春树周围被一片茫茫白色包裹,颇具一种天树之感。 飘渺峰被誉为百年常青之地,就是因为藏春树无论何时,它的翠绿就如同河流过出无不被浸润一般,染遍了整座山。 可道赶路几天的路,好在一个人脚程也能快起来,总算是回了山上。 “三痕平天枪被夺,只怕另有蹊跷!”蓝袍长老对着可道说道。 他便是可道的授业恩师,飘渺峰三长老之一的朝天,道号月明子。 “我听说这次幽州的局势不一般,连掌门都......” “不仅仅是掌门,你清风师伯也很着急啊,行云北上后音信全无,怕是凶多吉少啊!” “要不,我也北上吧,可立他一人,我终究不放心。”可道眼睛睁大,提议道。 “玉颜北上,你无须再去了!”朝天将自己的拂尘一根根捋顺,在手中挥动了一番,“这次回了专心修行吧,早点聚浩瀚我好将毕生所学传于你啊!” “师傅......” 蓝袍的背后绘着的是一只长角的花鹿,朝天敲了一下可道的脑袋,“我可没说我要仙去啊!只是为师累了,这修行茫茫无边,怕是看不见尽头了咯。” 望着朝天苍老的面庞,不知不觉间师傅真的老了,满头白发的他脸上更显枯瘦,举手投足见露出颓势。 “师傅定能得正道,进而驾云登天!” 朝天不禁大笑,额头三一凸一凹好像山峰一样的皱纹愈发明显,“得道为师可是不想了,欧阳师兄都跨不过的坎,为师又如何跨得过去。” “倘若真的达到了浩瀚立境真的会容颜永驻,魂识不灭吗?”可道还是忍不住问道。 修行者的巅峰,浩瀚境,浩瀚境最高的境界,立境,真的到了这个境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是登峰造极的孤独,还是高处不胜寒...... 没人知道,古往今来,浩瀚立境的强者有记录的只有一人,薛定方! 此人三枪定江山,驰骋疆场未曾一败,三痕平天枪是太宗皇帝赐的名,白枪之上明显留下的三道痕迹是他常年征战的疤痕。 “传言,传言而已!”朝天捋着自己的胡子,“你且去歇息吧,北边有玉颜的话,想必不会有什么难事。” 可道拱手以礼,拖着自己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房间里。 房间里没有什么装饰,除了几本书,木水壶,换洗的衣物之外就是一张床了。 他一头栽倒在床上,很快便睡去了,全程靠走回来,属实是够累的。 —— 长安,相府。 青龙街事件之后,封子清等人的尸体很快被处理掉了,明皇终究没有怪罪下来,李若甫依旧独揽大权。 李若甫事后也猜到了皇帝不怪罪的原因,无非是因为自己是他手中最利的剑而已,封子清没了有人顶,宰相总不能说换就换吧,何况满朝文武大多都是自己的属下,这个位置谁敢接,就敢死! 天行院现在也是严坤独掌大权,严坤又归属于自己手下,傲海剑门有意交好自己,飘渺峰与自己又是合作关系,天下有名的修行门派如今皆在自己手下! 他翻阅着今天早上的奏折,早在多年前,明皇便宣布不再早朝,奏折送去相府之后在由人送向皇宫由皇帝过目。 这也给了李若甫很多权力去做最后的裁定。 嗯?骠骑大将军的职位空出来了吧?他盯着眼前这个推举的奏折,颇有一些兴致。 郭奉仪?李光州?两个那个更好呢? 望着举荐不同人的奏折,李若甫很快便下了决定,搁置! 对于他来说,这个位置谁来做都一样,但他要的是自己人! 捏了捏自己的眼睛,将奏折推至一旁,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拿起一边的手巾,放到嘴旁。 这几年来,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咳出来的血浸透了白色的手巾,混着那一股暗红色,不由得让人想要呕吐。 房内不断传来李若甫咳嗽的声音,他自己感觉心被捏住了一样,栓得紧紧地。 “你身子愈来愈差了!”丰秀在屋外隔着门,沙哑冷漠的声音传进来。 “呵呵,老了,老了。” “你若再老几分,怕是谁也震不住了!” 李若甫卷起手巾,无奈地笑道:“到时候我辞官归乡就好,赚也赚够了。” “你本身修行者,却荒废修行去做些权谋之事,值吗?”丰秀的话带着磁性,引起了李若甫的共鸣。 “不值!只是老夫本就是一个书生而已,想得也就是出将入相罢了。”李若甫挽起自己的衣袖,靠着椅子上喘着气,身子还在隐隐作痛。 “出将入相.....” 啪——!房门被一阵劲风吹开,一道黑影闪进,正是丰秀,他一手呈爪状,眼里带着杀机,猛地袭向这个靠在椅背上调息的老者。 此举意为掐住李若甫的喉咙! 老者眼前一亮,浑身鼓起一股浑然磅礴之气,直接压得丰秀步伐放慢了七分! 李若甫是何人,他除了青衣宰相之外,被誉为天下第二! 身子暴起,身着的青衣宽袍直接被自己散发的气掀起,夹着几根银丝的头发也被吹向身后,他一个抬手便接住了丰秀的这一爪! “啧啧,还要力气啊!”丰秀的手被李若甫拽住,不免感叹一句。 哗——!李若甫手里一个白光划过,随即将丰秀一把甩了出去,自己再次淡定自若地坐下来。 他嘴角上挑,一掌拍在了桌案之上,“哈哈哈,好!好!你那一爪若不是我反应快,便被你擒住了!” 丰秀甩了一下自己刚才被拽住了手,酸痛之感仍然残留着,“老家伙还有一口气啊!” “我不是那么好杀的!等我真的倒在床上的时候,你再来或许更容易得手!” 李若甫特意敲了一下桌子,一脸轻笑着显示自己仍有余力。 丰秀捂着头,无奈地摆了摆,“要是能杀了你就好了,唉,失败啊!” “你就这么想杀我?” “天下第二的修行者,我若找不到李大白,杀你也是一样的!” “嗯,有理,有理,若我死了,丰秀,我很想知道你何去何从?” 他蒙着面,除了眼睛之外,什么也看不出来,“去那里都可以!鸟可择木,木岂能择鸟?” 良禽择木而栖,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青衣一动,李若甫脸凝为霜,铁面无情,“你不怕我杀了你!” “我现在不还是您的手下吗?”丰秀弯下腰,恭敬地说道。 李若甫淡然一笑,嘴里喃喃自语道:“贤臣择主而侍,贤臣择主......” “西域来信了,鱼恩唐说他要拔营挺进百里之地了。”丰秀靠在门旁举着手里的纸信说道。 西域啊!李若甫掌心对着丰秀,闷哼一声,那纸信即可挣脱了丰秀的手,飞入他掌心。 “老夫这御物之术,倒还看得,大致的动向我今天早上都知道了,有没有别的?”李若甫拆开信来,快速浏览了一遍。 意思倒是明显,什么我要开拔了啊,请李相在陛下身边稳住西域的补给啊,什么的。 “鱼恩唐虽然是名老将,都是圆滑的很,此人可用,识时务!” “我听说明皇明天要祭酒?” 李若甫伸了一个懒腰,将信丢到了一旁,“是啊,为西域的将士祭酒,愿旗开得胜!” 丰秀冷哼一声,“他也真够能折腾的!” “皇帝平过乱世,灭过塞北,通过西域,只要打败了大食,便是不世之功,即便太宗皇帝也不曾由此彪悍古今的功绩!”李若甫捏着手,铿锵有力地说道。 “我没兴趣!东西给你了,我也撤了。”丰秀无力地摆摆手,看了一眼李若甫便转身离开。 当房内只剩下这个老人的时候,他的眉眼也渐渐地紧了起来。 此战若成,不仅仅是明皇功盖寰宇,还是他李若甫名流青史,作为一个能臣,划上最好的句号。 他身子扶着椅子,脚步蹒跚地来到窗前,强行运气,竟然也会对自己的身子有所反噬,真的老了。 开窗后,后院的景色却是娴静美好,李若甫双手伏在窗户上。轻叹一声,随后双手紧紧地捏住了那一根方木。 “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世上流的血还少吗?” “大江东去,尽是流不尽的英雄血!”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他的手将木头捏出了一道缝,就在手里拽着,“老夫前半生九死一生,终换得这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嘴里念念叨叨,胸里却是一阵闷痛,直接半跪着地上,他手颤抖着抽出手巾,捂着了嘴巴。 “老夫今年六十有五了!” 第二卷 幽州曲 第六十二章 赤水之危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安阳这座城,说大也不大,但是由于幽州本来就村乡居多,这座城自然也就显眼起来。 安阳,卢龙,范阳,幽州一共也只有三个城池,其他的如散星般遍各地。 一掌拍晕了杨戍之后,林婴等人也是急忙赶到了安阳。 可立现在不是很稳定,加之杨戍这个活人也不能给他抬进城去,那样太引人注意了。 为了稳妥和此行不暴露行踪,林婴让可立带着杨戍在城外的驿站安顿下来等候自己的消息。 而自己则带着汗鞑进城去打听一下情报,汗鞑毕竟是塞北人,倘若遇到族人也更好交流一些。 向可立交代了一些简单的事情之后,林婴让汗鞑牵着马,两人就这样进了安阳城。 这城墙算不上高,却留着古老的气息,裂痕和青斑都相当的明显,想来也是长久未修了。 地上铺的是一块块青砖,每一块砖的间隔有好像不太一样,缝里有杂草露头,也有顽强的花儿。 林婴戳着自己的嘴唇,美眸快速闪烁着观察周围的一切。 想来,安阳必然是比不了长安的,长安作为国都,站在城墙,就有那种一览天下繁华的感受。 街景风气上,两者也大有不同,长安的集市几乎摆到了城门口,入城便能听见吆喝声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安阳街上人流相比长安少了一半,地摊也较少,大多都是店铺为主。 “汗鞑,你来过安阳吗?”林婴一脸好奇地四处环顾着。 汗鞑一人牵着两匹马,老老实实地跟在青衣女子的身后,“来过的,林婴姑娘。” “噗!你别叫我姑娘了,叫林婴就行好吧,搞什么啊!”林婴忍不住笑道。 “唐人不是讲究礼仪吗?” “嗯,算了,算了,随便你吧!”林婴摆摆手,“这附近人最多的地方有那些?” 这一问,让这个塞北大汉摸着头思考了一番,妓院?赌坊?酒楼? 看了一眼低头思考的汗鞑,林婴无奈地摇摇头,“人多的地方,我好去打听打听啊!” “嗷!妓院你不去吧!”汗鞑一脸尴尬地笑出来,显得极为腼腆,与塞北彪悍的民风全然不同。 “废话!” “赌坊呢?” “这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 赤水村,正午已至,今天因为是归还田地的日子,黑脸大汉带着一大干村民早早地下了地。 念星晨经过早晨的一番修炼,体内的经脉舒畅,气血运行的更加平缓,身上的旧疾也自那次之后再无发作。 世事难料,那一天或许自己就一命呜呼了,早点聚浩瀚是他现在最好的办法。 以前他从来没有对活下去有这等欲望,直到他找到了花崎若极阴之体的救治之法。 是的,他希望那个人活下去,为何自己也想活下去呢? 愿她长伴左右! “念大侠,念大侠!” 少年正端着一碗黑馒头啃着,黑面馒头是比较容易消化的食物,它不是蒸出来的,而是烤出来的,制作条件也就简单了很多,因此成为了许多军队常用的战时补给粮食。 就因为是烤出来的,咬起来就很干硬,还夹着着火熏烤过涩涩的苦味。 这等味道极差的馒头也已经是这个村子上档次的食物了,大多时候他们也只是喝口面粉汤,吃点野菜而已。 这一声呼喊,让念星晨刚咽下去的黑馒头卡在了喉咙之中,少年脸瞬间涨红,捶了捶胸口不见动静,端起身旁的一碗水就灌入口中。 那一大块卡在喉咙的馒头缓缓下咽,自己也大呼了一口气。 转头一看,那瘦弱的身影,是昨天随林婴去讨田地的小六子,他神色慌张,一路跑来已是气喘吁吁。 “怎么了?”念星晨松了一口气,也算是缓过来了,抬头问道小六子。 小六子手舞足蹈地瞎比划着,嘴巴一开一合,说的是极快,“田地里,今天早上,我们去那田,刚才来了个人,把我们打了!” 打人了?念星晨疑惑地问道:“不是那群塞北人?” “不是,不是,村子外面来的!”他一边跺着脚,一边焦急地说道。 自己需要管吗?不是林婴给自己安排的任务,可是按照自己的脾性的话,这种事...... 想起来自己还杀了他们村子里面的人,帮他们也算是道歉吧! 见到念星晨坐着迟迟不动身,小六子连忙说道:“念大侠,救救我们吧,现在老大还在那边和他僵持着呢!” “带路!” 另一边,黑脸大汉拿着铁锄头站在众多赤水村民之前,他怒目圆睁瞪着那个在土坡之上坐着的男子。 今天他们本来很高兴拿回了自己的土地,在一片调侃和欢笑中松土为下种子准备,可就是眼前这个黑衣男子! 此人来到这里就大大方方地甩出了一句,“土地还回来的话。” 真是让人火大啊!不仅如此还打伤了几位村名,如今众多赤水村人同黑脸大汉站在一起,岂有此理,这块地本就是我们的地盘! 那黑衣男子只单单穿了一件黑色狐裘大衣,手里提着一个茶壶,好生悠闲地坐在土坡上饮茶。 看他脸长得方方正正,眉毛很粗,眼睛炯炯有神,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没想到这么蛮横无理! “我这茶也快凉了,你们这么多人,说我无礼,却也没人敢上前了吗?”他晃了晃自己手里提着的茶壶,轻蔑地一笑。 “愿赌服输,那些人自愿将土地交还给我们的!” “哈哈哈,可笑可笑,在北方,只有狼是不会和羊谈判的!除非这匹狼没了牙,那头羊瘸了腿!”他一脸冷漠地环顾着这些赤水村人。 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是又狠又怕,当自己望向他们的时候,那些怯懦之人干脆低下了头。 哼!他冷哼一声,“我也不为难你们,带着东西滚吧!这里不会有你们的土地的,还是......” “你们想狼口夺食?” 话音刚落,黑脸大汉咬着牙大吼一声,“就指望这些地活下去了,你想断了我们的命吗?” “凭你去死,与我何干?” “乡亲们,要活下去非要这块地不可,我豁出去了!”想到了家中的孩子和妻子,黑脸大汉下定决心提着锄头便冲了上去。 嘭——!黑衣男子嘴角上扬,手稍一用力便捏碎了手里的茶壶,碎成若干个碎片! 那碎片并没有落下,而是飘在他的手上,只见他大手一挥,一个个碎片如一把把利刃匕首一般弹射出去。 一把把如银刃的碎片映入了黑脸大汉的眼前,他一个种田的,那里见过这等手段,手里的锄头都拿不稳了。 念星晨一个翻身,眼睛死死盯住飞在空中的碎片,纵身上前,左手右手不断交互着摘下一个又一个残片。 前脚一扫,将残片一把洒在了地上,一袭白衣少年站在了黑脸大汉身前。 “念,念大侠!”黑脸大汉两腿一软,干脆丢掉了锄头坐到了地上,刚才真的是命悬一线啊! 黑衣男子先是愣了一楞,拍了拍自己衣服身后的灰尘,从土坡上跳了下来,“好眼力!” 少年不语,他只是回头查看了一下黑脸大汉有没有受伤。 看见念星晨对自己毫不理睬,黑衣男一脸苦笑着说道:“虽然你不回答我,但是看你的身手,应该就是昨天抢土地的那群人吧?” “是又如何?”念星晨仰起头,冷眼相对,他身后的剑已经迫不及待要出鞘了。 黑衣男子捂着自己的脸,无奈地摇摇头,一副哀求的表情对着念星晨,“求求你们能不能不要反抗啊!我很累的啊!我可没有奴役他们啊,弱肉强食本来就是这样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连声叹气,身子摇摇晃晃的,脸色看上去憔悴了一些,尽显一副疲态,“麻烦啊,我已经很累了啊!” “你在说什么?”念星晨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好像不太正常,竟然自己很累的话,为什么还要来? 等等,这个人莫非是什么头目之类的吗? 他仔细观察着眼前这个不断抱怨自己很累的男子,直接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那个黑衣男子嘴里一直在碎碎念着什么东西,听见念星晨的问题后眼睛瞪大,顿时来了精神一样。 “我啊?我的名字嘛,叫韩冕,是一个劫匪呢!”他点点头轻笑着说道。 什么!念星晨的手抖了抖,眼睛也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没听错吧,他说自己是韩冕? 解决韩冕就是你们这次的任务目的之一! 那个自己和林婴他们在塞北寻找的人,竟然就在眼前,他自己找上门来了? 韩冕眉头一皱,念星晨的表情告诉他不对劲,这个人好像知道自己! “这位兄弟,看你的样子,莫不是听说过我的名字?” “听过!”念星晨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出两个字。 “嗯!那也好,我看你身手不错,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韩冕正色道。 “加入你们?” “加入我们,对!” “不了,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你!”念星晨淡红色的眼眸望着韩冕,手逐渐握紧。 第二卷 幽州曲 第六十三章 寂剑立威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念星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是做过考虑的,时不待我,在这里将他杀了就好! 为何?他还在笑? 韩冕面对着念星晨下的死亡通牒也淡淡地笑了一声,“杀我?哈哈哈哈!” “有什么可笑的?” “这天下要杀韩冕的人还少吗?不差你一个,你真的不打算归顺于我?土地,财富都可以给你!”韩冕仍是带着笑意劝说着。 “我何故要降!”话音刚落,少年一脚踏出,只留下一道残影在原地,他一掌对着韩冕身上挥去! 掌风已至,韩冕披着的狐裘大衣被扬起,却依旧淡定自若,“有意思!” 啪——! 他躲也不躲,待到掌到身前也是微微侧身闪躲,却能够以难以反应的速度一掌击在念星晨的手肘之上,随后借力一推! 念星晨还未反应,一掌打空,手上还被韩冕打了一下,一阵酸痛之感,身子不由得前倾,一个踉跄差点没有稳住。 没有架招,这个人直接拆了自己的招,手法之快,让人毛骨悚然! “再快一点,说不定就打到了,小兄弟!”韩冕转头轻轻一笑,身子后倾,直接落到了田地之上。 你要快,我便快!刚才自己也只是试探性的一掌,这人自己不能掉以轻心! 然而接下来念星晨却还是失算了,自己的每一掌都快到了自己的极致,这一拆二拆,三拆,韩冕双手齐上来一掌,他便拆一掌! 身后的一干赤水村人都惊呆了,两人的动作自己都看不清楚,更别提帮忙了。 念星晨的掌由原来的虎虎生风到现在已经慢了好几分,他前脚向后一拉,身子也向后退去。 “嗯?你还是拔剑吧,我来进行最后的判断!”韩冕甩了一下自己的手,“是杀还是留!” 少年大口喘着气,也开始快速调整自己的呼吸。 只要,只要我用绝尘的话,他两眼一冷,凛冽之气自脚下升起围绕在自己身边。 裹寒风,露杀气,念星晨淡红色的眼眸一点点暗了下来,他左手握住了剑柄! 嗡——! 黑脸大汉他见过剑,但这把红色的剑却是第一次见到,那种莫名的压力在压迫这在场的所有人! 韩冕咧嘴一笑,“好剑啊!怕是难得的利器了。” 持剑的少年将剑身横在自己的胸前,眼神逐渐狠辣起来,“如你所愿!” 呼啸着的风儿迎面扑来,它卷起了地上可以拉起的一切,汇聚起一阵风暴,两人就在风眼之处。 赤水村人被黄沙漫天的风掩盖了视线,里面发生了什么根本无法看清,眼睛稍稍睁大就会被沙土侵袭! “你这把剑我很喜欢,染了不少血吧。”韩冕也是逐渐正经起来。 念星晨不语,他闪身上前,一挑一挥,如破风之势般逼得韩冕连退了四五步。 韩冕内心也是一惊,这小子拳脚功夫上平平无奇,没想到拿了剑就更换了个人一样,攻势如此迅猛! 想着想着,心里又有了一丝喜悦,好剑! 绝尘剑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进攻,那一挑一刺没有中的话,念星晨顺势将剑反握住,对着韩冕的喉咙,如秋扫落叶一般,带剑横扫! 好快!这一剑割喉,自己必死无疑,他双手迅速抬起,体内的气开始加倍运转,一道白气附着到了手上。 念星晨不管那么多,只要向前便可,你敢挡!我就敢切! 附着了气的双手就好像硬化了十倍不止,绝尘自身红光大盛,在碰上韩冕的喉咙一瞬间被手截了下来。 韩冕的手就好像包裹了一层宝珠钻石一样,一剑碰上去就像砍在了钢铁熔铸而成的石头之上! 莫不是炼体之法?少年暗地里大惊,修仙界之中,真正强大的炼体之人是可以以肉身与刀刃相抗衡的! 这双结晶之手一直捏住了绝尘的剑身,变成了两人之间力量的博弈。 “你很好!” 韩冕一脸冷笑着,手更是越握越紧,脚直接扎向了地下三寸之地,一把将绝尘带着念星晨向一旁甩了过去! 那狂风肆虐地更加猖狂,不断扩大侵蚀的范围,直接将一干人等逼出来田地。 念星晨那里能随他控制,他右手一把抓住了韩冕的手臂,在身子完全滞空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落了下来。 两人再度僵持在一起,少年的右手臂弯曲,以肘为剑攻向韩冕,直接现在左手和绝尘都被限制住,唯有此法! 这一肘子下去直接砸在了韩冕的胸口,他非但没有一丝反应,反倒是念星晨这边手肘隐隐作痛! 韩冕见势干脆一把将他推开,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无奈地说道“啧啧,反应很快!奈何力度有所欠缺啊!” 全幅度的强化吗?自己这一肘的威力,念星晨再清楚不过,一般人可是接不了的,非死即伤! 深吸一口气,少年已知此人的实力深厚,自己也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绝尘剑上一股股蓝色的气环绕上来,化作一条条随意飘散的水波,他纵身一跃,一斩千击! “淹月!” 傲海剑意自己虽然不得其精髓心法,但是部分招式起手开合自己也习得七八分。 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念星晨也不想招惹麻烦,但是如果不拿出实力,怎么杀他? 淹月这一招还停留在空中之时就给了韩冕一种压迫感,被巨浪吞没难以呼吸的感受! 他不自觉地抬起了自己的结晶双手,相合为十字,一直盯着那道蓝色的光。 念星晨深吸一口气即刻屏息,右手化掌似扼住韩冕一般,左手持剑在后,如踏破黄泉之姿,带剑刺下! 嘭——!地上土地裂开一尺之地!蓝色的气扑向韩冕将其推后十步有余! 这一剑斩下,韩冕手上包裹着的结晶应声而碎,一下子飞了出去。 “如何?”念星晨将绝尘剑一甩,立在中央,屹立不倒! 韩冕摸了摸自己的手,上面已经在流血了,一道剑痕清晰可见。 “好招,好招。”不过他却一点也不慌,面对自己的血反而愈发兴奋起来。 咔咔咔!骇人的一幕出现了,那流出了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起来,再一次结晶,这一次与上次不同了! 第一次,韩冕以气为甲结晶而成,这次以气混合血结晶为刃甲,手上不仅仅是一套血色结晶更有尖锐的红刺! 这是什么? 少年手中的绝尘都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一种恐惧笼罩在他的身上! “惊讶吗?我这炼体之术自以为能媲美少林的金光体了,我可以以血为引!”韩冕一脸冷笑着,带着几分得意之气。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念星晨!” 此刻,少年大脑飞速运转着,看他的炼体之术连血都可以进行融合为甲,着实可怕,要斩断他的双手才可吗? 余光瞟向他那双被红结晶覆盖的手不知如何下手。 事到如今,只有放手一搏了吗? 两招,两招之内,若杀不了他,可能就...... 暗下决定,他两脚张开,一前一后,绝尘也改为双手握着,一脚跨出,闷哼一声! 韩冕还未来得及抬手,对面的身影已经消失,一股冷风袭来,他来到了自己身前! 念星晨调动了全身所有的气血,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韩冕的面前,他要把这个人的手给砍下来。 为此,必须要用最强的剑技,一击即中之后再补上致命一击,叫他命丧当场。 自己最强的剑技吗?那招会让自己忍受反噬之痛,所以只有两招的机会! “寂剑式!” 念星晨低吼一声,绝尘自下而上,宛若惊鸿冲天一样,直接从下面冲到了上方。 绝尘划过的就是韩冕的血结晶! 嗡——! 嗡——! 一块块血结晶被不断划掉,韩冕已经来不及后退了。 掉落在地上的血结晶依旧是晶莹剔透,血随后落到了它的晶衣之上,原本象征灾害的血却给它更添几分华丽光彩。 “啊!”韩冕忍着剧痛开始做最后的准备,不能想着跑,要想着怎么挡下了! 不好,浅了! 绝尘已经扬到了最高,却依旧没有把韩冕的手划下来,鲜血淋淋的双手还在韩冕身上! 不管了,念星晨连忙准备最后一击,将上方的绝尘再一拉,借势砍下来,要的是一击毙命! “啧啧!” 这一剑砍在了韩冕的左肩之上,狐裘大衣直接被撕破,里面的一身黑布衣也被劈开一道口子,却唯独砍不到血肉! “噗!” 少年直觉胸口一紧,全身的经脉逆流,体内的气血不断翻涌着,犹如烈火焚身,身子摇摇欲坠,手里的绝尘也脱手掉地。 “你很棒!很好!”韩冕双手现在全身鲜血,动弹不得,遂即直接抬起脚将念星晨踹到了地上。 念星晨身子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一下他倒下地上,一口淤血吐出,全身麻痹了一样。 韩冕也好不到那里去,双手上一道极深的剑痕,可以清晰看见骨肉相连之处,让人不敢直视。 他在念星晨面前半蹲下来,额头上也满是汗珠,“你很强,刚才若不是我全力结晶,怕不是死在你手上了,不过你猜得也没错,只要我的手你砍不下来,它就可以再生!” 说着,韩冕将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伸到了念星晨面前,浓重的血腥味不断刺激着少年,他不敢相信韩冕那只手短短时间之内居然又通过血肉聚合成了血结晶! 第二卷 幽州曲 第六十四章 在人间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我败了吗? 我怎么了? 念星晨躺在那无边的黑暗之中,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念星晨!”一个老者杵着拐杖在两个中年男子的搀扶下走出来。 “爷爷!” “你这个家族败类!”老人正在气头之上,一怒之下直接将拐杖扔到了念星晨手上,整个身子颤颤巍巍地倒了下去。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赶忙去查看老人的情况,另一个则一脸鄙视地看着念星晨。 “呵呵,绝尘剑也是你配拿的!”“” “闭嘴,我要将你千刀万剐!”念星晨趴在地上,眼睛瞪着那个洋洋得意的男子,一手捶在地上嘶吼着。 “哈哈哈,我一个已死之人,你如何杀我,还是说你要陪我下地狱?” “啊!”伴着念星晨不甘地咆哮,三人此刻间便消散而去。 “小念?” 正当少年觉得一切安静可以睡去的时候,一个少年音将自己唤醒,如此熟悉! 那少年如同稚气未脱一般,孩童般的面庞,一身白衣紧袖,和念星晨何等相似,却又多了几分温文儒雅。 念星晨抬头,整个人都好像见到鬼神一般,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嘴颤抖着,“阳,阳哥哥!” 那白衣少年脸上挂着的笑容,如沐春风般沁进了念星晨心中。 他挥一挥衣袖便在念星晨身旁坐了下来。 “这样啊,呵呵。”那白衣少年听完念星晨的一番话语,抿嘴一笑,“真好,现在的你。” “我?阳哥哥,你没搞错吧,我这样的人会万劫不复的。”念星晨躺在地上,眼神暗叹,自嘲道。 白衣少年将手扶在念星晨的背上,长叹一声,感叹道:“或许每个人只有一辈子呢?最后也不过是入黄泉罢了。” “啊?” 面对念星晨的疑惑,白衣少年淡淡一笑,手指着那片无边的黑暗,“活着不就是经历吗?” “人这一生追求的就是经历吧!苦痛也好,欢喜也罢,真真切切的体会才是人啊!” “阳哥哥......” “你做得很好了,单是拿起绝尘就是我办不到的事情,小念。” ...... 念星晨不语,他依旧无力地躺在地上,眼睛也闭上,呼吸逐渐慢了下来,昏昏欲睡。 身边的白衣少年一脸轻笑着望着自己,他的身躯逐渐消失,到最后留下了一个笑容便不见踪影。 真是的,怎么会梦到他?这下安静了,我也好睡去了。 “念君?” 这声音如清风拂过湖面,柔中带着一丝疑惑,这一声传入念星晨的耳中让他立刻清醒过来! 他眼睛向一旁看去,那红衣女子跪坐在自己的身旁,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无可挑剔的五官,苍白的脸上有娇羞也有困惑。 “花崎若?你怎么也......” “为什么?为什么?”花崎若将手放在胸口,眼角处带着明显的泪痕。 “花崎......” 叮——! 一滴血落到了漆黑的地上,犹如黑夜之中的花朵般绽放,凄美的接受枯萎的命运。 念星晨眼睛瞪大望着身边的花崎若,她的一只眼里正不断滴着血! 花崎若捂着自己那只滴血的眼角,强颜欢笑地说道:“念君,你还记得吗?分别的时候,你我所说的话,为什么现在却甘愿倒在原地呢?” 啊! 念星晨的眼睛猛地睁开,起身望去发现花崎若不再身边,自己也躺在了木床之上。 此刻,黑幕已经拉了下来,外面已是入夜时分,自己怎么会在床上? 这是那个黑脸大汉的居所,念星晨环顾四周,这么说,韩冕没有杀自己? 为什么?他只是觉得脑袋很重,刚刚起身又好像力竭了一样,不得不再度躺下去。 自己明明不敌他,现在又好端端地躺在床上,这是什么原因? “醒了啊!”门被打开,林婴揉着自己朦朦胧胧的睡眼走了进来,“真不是时候!” 念星晨想强撑着胳膊起身,但到了一半胳膊就酸掉,身子又摔到了床上。 “怎么回事?” 林婴现在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衣,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就披在身后,白皙的面容上带着淡淡地睡衣,风韵十足! 她一屁股坐到念星晨身边,先是拍拍嘴打了个哈欠,用手挠了挠头发,“明天再说吧,我好累的!” “我怎么会在这儿?” “大叔把你抬回来的啊!你这大半夜的让我好好睡觉吧!”林婴颇感无力地摆摆手。 “我遇到韩冕了!”念星晨转头看向林婴,正色道。 睡眼惺忪的林婴正想一索性倒在念星晨的床上算了,听见韩冕的名字之后,瞳孔瞬间放大,“你说什么?韩冕?” “嗯,今天他来抢土地,我和他交手了,才到了现在这般情况。”念星晨点点头回答道。 “竟是如此!” “他的炼体之法十分诡异,就好像杀不死一样!” “这样啊,大叔跟我说你被打了,没想到既然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念星晨一脸苦笑着说道:“差点一命呜呼,他却没有杀了我。” 林婴美眸紧锁,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你这么说,便怪了,他打你却不杀你......” 偷偷观察林婴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原来你也有想不到的时候! “他会不会想拉拢我,之前他一直说一些让我加入的话。” 女子摆弄起自己的头发,将它绕起来又松开,喃喃低语道:“此人想必有绝对的实力,才会这般行事,你这边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现在我们知道韩冕的实力不在你我之下!” 念星晨望着房顶,呆呆地发神,“我还以为我就这么死了。” 嗯?林婴玉手托腮,颇有趣味地跳动着眼眉,戏虐地说道:“没想到,小念也会怕死?” 少年若不是现在心力憔悴,不想与林婴做口舌之争,白了一眼林婴后眼睛迅速收回来,“以前或许不怕吧,现在说不准了!” “是人都会怕死的嘛!” “或许吧,对了,你们这次进城有什么收获没有?”转头一想,林婴他们才是去收集情报的人啊! 林婴带着一脸的轻笑,一巴掌打在了念星晨的小腹上,“你还挺关系我们的嘛,小念!” 就算隔着被子,念星晨也是连着咳嗽个不停,这个人差点直接晕过去。 这下也把林婴给吓愣住了,她赶忙扶起念星晨,扶着他的后背帮着他顺气,“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手重了点。” “咳咳,咳咳,你想我死可以直接和我说!”念星晨现在身子极度虚弱,寂剑式带来的反噬还没有过去呢! “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你伤得这么重!”林婴小脸一红,犹如做错事的孩童般露出相当愧疚的表情。 她玉手一边抚摸着念星晨的后背,一边说道:“要不要给你弄点吃的来?” “不用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什么胃口!”念星晨瞟了她一眼,将身子向前倾了倾,摆脱了林婴的手,换了个位置躺下来。 “嘿!你这叫什么话,突然没胃口!”林婴面色一下被气得更红了,这不是再说自己把他的胃口弄没了吗? “等着!你给我躺好了!” 林婴随手就将门关上,想来是去给念星晨准备吃的了。 不过念星晨也没有说错,自己一向吃什么东西都很有胃口,现在却感觉什么都吃不下去。 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发着呆,小满在干嘛呢?花崎若又...... 啪——! 想着想着,门就被林婴用脚直接踹开来,她手上端着一种不可名状的东西,黑漆漆的,粘稠状,好像粥一样,但是好像很恶心的样子! “这,这什么啊!” 念星晨看着这一碗诡异至极的东西,将身子再度向后挪了挪,一脸抗拒的表情。 林婴拿着勺子挖起一点点,里面有几颗黑色的米,她自己先尝了尝,“不赖啊!吃!” “不要,这什么东西啊!”念星晨将林婴递过来的碗勺又推了回去。 林婴嗔怒地将碗直接塞到了念星晨手中,少年手心一点柔软和温暖,不知是林婴的手还是这碗热粥? 这宛如糨糊一样,卖相真的不怎么样啊! 看着念星晨一脸犹豫,迟迟不肯下口的样子,林婴无奈地摇摇头,“这是黑米粥,和一般的米粥其实没什么区别,不过作成米粥的话却大有不同!” “黑米粥?” 黑米是北方的一种极为昂贵的食材,一般人家可是吃不起的,北方的土地不允许种植这种作物,林婴入城恰巧买了一袋。 “它自身就有一种特殊的甜味,清香,这和一般的白米粥可是不一样的哦,总之你吃吧!” 一边笑着解释着,林婴一边将勺子推入念星晨的嘴中。 滚烫的米汤夹杂着黑米滚入少年的口中,热气腾腾的粥包裹住他的舌头,不断刺激着他的味蕾,一口咬下去,黑米中爆发出的甜味就如同白糖在口中融化一样。 一点一滴的汇入自己的肚子里,整个小腹都温暖了起来! “这米粥为何这么甜?” “苦尽甘来吧,能在这样一片恶劣之地长出来,它很顽强的!竭力生长换得一口甘甜。” 第二卷 幽州曲 第六十五章 朝聚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就是这种淡淡的甜味,入口之中却可以回味无穷,这一勺下去又是一勺,念星晨如风卷残云般很快就将一碗黑米粥全部吃干净。 望着碗里残留着的一颗颗黑米也没有放过,一粒粒都收入了他的口中。 “你虽然说自己没胃口吧,倒还是吃了不少!” 林婴在一旁看着,心里自是喜悦无比。 念星晨舔了舔嘴巴,意犹未尽地问道:“还有吗?再来一碗?” “我的个天!”林婴接过他的碗,“我这一袋黑米一两银子呢!” 一两银子可不便宜,他思量片刻,“那,那还是算了吧,贵了,贵了!” “您可别这么说,我就算感叹一声而已,小念大人要吃呀,我就给盛。”林婴一下子合不拢嘴了,直接捂住肚子大笑起来,出门之时不忘捂住自己的嘴。 她笑什么? 好家伙,这次林婴直接把煮粥的锅给拿了过来,里面的够盛好几碗了。 “你刚才笑什么?” 念星晨埋头大口吃粥,还不忘询问一番。 “你好歹是念家的少爷,怎如此贪吃,还一点吃相都没有。” “唔!”一口黑米粥入喉,烫了点,念星晨微微张嘴,用手扇扇,一口热气吐出,“少爷怎么了?我一个外家的少爷而已。” 一脸嫌弃地看着念星晨狼吞虎咽,林婴呢喃道:“又没人和你强。” “话说,小念,我小时居在北方,不曾听说长安有你这号人物,回来之时,念家已不复存在,世上关于你的传言有很多,你......” 不知道是出于好奇还是什么,林婴这一刻对这个人的过去莫名有了兴趣。 此刻,大汗淋漓的少年端起碗来就算一口喝干,听见林婴的话后,却沉默了片刻。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中间是一片寂静无声。 “过去的事何必再提?是与不是不再重要,是我便是我!”念星晨将粥碗搁置到一边,淡淡地说了一句。 他的眼神由起初的慌张,到现在的无奈,镇定自若,转变极快。 不过,林婴终究是细腻的人,他的一些微妙变化都写在脸上了。 “也罢,你不说也好,吃饱了吗?” “嗯。” 林婴一边收拾起碗勺一边打趣地说道:“你可真是能吃啊,一点不剩下。” “你还是同我讲讲今天你究竟查到了什么吧!”念星晨饱腹之后,愈发精神。 “赌坊,酒楼,我和汗鞑去了个遍,最后在风雨来酒楼的掌柜那里套出来有用的情报!” 有用的情报? 林婴望了一眼窗外,想来是睡不了了,索性坐下来与念星晨将此行之事娓娓道来,包括了杨戍被抓住的事情。 这丫头一开口可是非同凡响,敏锐的观察力往往让她在道出事情之时更加具体,她的玉手在空中比划着,嘴也巴巴拉拉说个不停,着实是让念星晨目瞪口呆。 “总之把现在知道的就这些了,等你伤养好了后,我们即刻动身!” “少林......” 大唐,长安 旭日东升,朝气盈满了这个长安城,炽热的光燃遍了半边天空,浮云如红莲,苍天亦如火海,绽开漫天花。 朝阳之下,大明宫的红墙如龙鳞般护佑皇殿,一层层的阶梯之上,一个个身着官袍的唐臣们仪容端正,分站两边。 君王不早朝已有多年,海内却一片升平。 如今,西域都护府即将拔营开疆拓土,按明皇所说,今日要在大明宫前祭酒,一来祭前线的将士英魂,二来祭李唐列祖列宗,三来赠唐军旗开得胜,一举破大食。 李若甫一袭青衣和杨谌对站在最高的一级阶梯之上,两人一个闭目养神,另一个则目光不时地瞟向大明宫内。 “李相,这陛下怎么还没出来啊?” “杨大人不必着急。”李若甫随口应了一句,双手插在袖中,身子挺立着,双目微闭,不为外界所动。 “是,是。” 见到李若甫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杨谌只好苦笑着回答。 嘭——! 大明宫正门开启,身着黄甲的白须老人带着一干将士扛着一张张木桌率先走了出来。 那白须老人左手持剑,右手背在身后,威严之姿自露,禁军统领——陈醇之。 “诸位大人幸苦了,陛下备好了酒席,就地而饮吧!”老将军右手摊开,对着身后的将士挥了挥手。 就地而饮?阶梯上的不少大臣都面露疑惑之色,就算那些将士将桌子放到了他们面前,也迟迟愣在原地,没有就地而坐。 李若甫长袖一甩,对着陈老将军拱了拱手,双腿一盘,就地而坐。 见百官之首已经坐下来,那些大臣们互相看了看,也犹犹豫豫地坐了下来。 陛下这是做什么? 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在殿前设宴的先例啊! 这般就地而坐,好生无礼法! 议论之声也渐渐在阶梯之上响起,部分人甚至大声讨论起来。 “诸位大人,这酒还未上便等不得了?”李若甫抬高了声音,眼神向下一扫,当场便震慑住了那些下面窃窃私语的人。 百官之首的宰相,依附其坐到大明宫阶梯之上的人不计其数,甚至在座的所有人多多少少都与其有交集。 此言一出,座下之人无人再敢言语! “陛下驾到!” 伴随这随行太监的一声阴腔大喊,大明宫前再度热闹起来。 明皇皇袍加身,龙纹绕其左右,身上系着银丝腰带,腰间配着天子之剑,左右跟着端着酒杯的侍女。 他脸上不带一丝表情,目视前方,右手放在剑把之上,皇袍聚其气,天子现其威! “臣等恭迎陛下!”杨谌抓着机会率先开口,拱手以礼! 座下的大臣们也一个个不敢怠慢,连忙站起对着殿前的方向行礼。 “今天不在大明宫内,这礼数也不必过多,众爱卿罢礼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皇一语刚罢,众人再度跪拜行礼,头也是一个比一个低。 这倒是让明皇一阵不自在,他苦笑着甩甩手,眼角的皱纹颇为明显,“起身吧,起身吧,今天不必拘礼,朕刚才说过!” 再度确认了皇帝的话之后,那些大臣们才一个个站起身来。 “这万岁万岁朕一直觉得多余,以后也别再多此一举了!” 杨谌连忙开口道:“岂可?陛下万寿无疆,受命于天,怎么不能万岁?” “哈哈哈哈!”明皇听完之后,开口大笑,脑袋和身子都不由得向后仰去,好像觉得杨谌的话是句玩笑一样。 这也让杨谌抬头看向这个举止奇怪的皇帝,面露不解。 “好,杨谌啊?朕问你,这世间岂有万寿无疆之人?”明皇嘴角上挑,低头看向杨谌问道。 “这......”向来在言辞上颇下功夫的杨谌也是哑口无言。 “陛下!”李若甫对着皇帝说道;“臣不曾见过,也不相信有万寿无疆之寿元,臣赞同废除!” “臣等亦赞同!”听完李若甫之言,其他的大臣也纷纷附和道。 明皇淡然一笑,举起腰间别着的剑,“这世间岂有万寿无疆之人,却有富泽万民之功业!朕自袭王位以来,平内乱!” 皇帝的声音铿锵有力,一字一句都刺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灭塞北,开西域,治十年太平!” “陛下文德武功从古至今无人能比!”杨谌抓住机会连忙开口。 “诸位爱卿且坐吧!” 明皇似乎并没有听见杨谌说话,他指着李若甫的桌子示意大臣们坐下,自己更是不拘束,直接在殿前的台上坐了下来。 他将自己的剑放到一旁,挽起自己的衣袖,一挥手犹如要抓起整个皇宫,“仔细想来,太宗当年是何等气魄,何等志向,何等豪情才能将这分崩离析的天下拉回正轨!在他老人家面前,我还是差一棋啊!李相,你觉得呢?” 李若甫点点头,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手一抖,“太宗豪情与气魄古往今来怕是无人能敌,陛下之功绩与其相比却也不分伯仲!” “哈哈哈,朕自知得位不正,但也对得起列祖列宗!若有机会,当是真想为我唐国驻守边疆。”明皇的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似有有点失落。 “陛下!” “好啦!”明皇拍了拍手,身后的侍女也动了起来,“祭酒宴开始吧!” 祭酒宴?莫不是祭酒也要摆一个宴席? 侍女们有序地将一杯酒和一块肉放到了一位位大臣的盘中。 先前这酒肉端出来的时候竟然一点味道都没有泄露出来吗? 这肉一点肉香都没有,而且看来是熏肉,黑不溜秋的,着实给人一股反胃的感觉。 那酒更是一点醇香都没有,看着与水似乎并没有差别啊! 这也是让人不解,说好的宴席就这点东西吗? “众爱卿!且先饮了这杯酒,吃了这块肉,我们的宴席就散了!”明皇对着台下举着酒杯,甚至连筷子都没有用,直接用手将那块肉塞到了自己的口中,咀嚼的样子看起来没少费劲,嘴巴不断地一开一合,随后将酒杯移至身前一饮而尽! 第二卷 幽州曲 第六十六章 酒送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此酒清也淡,入喉之后全然没有一丝灼烧之感,与饮水相差无几。 而这肉块外面硬得出奇,一口咬下去就像咬住了一块木炭一般,嘴里尽是不断涌来的苦涩之味,不少人甚至面露难色,但是见到皇帝一口吃了下去也不敢再吐出来,咬了好一会才咬破肉块,里面的一种松软之物暴出来,带着淡淡的肉香,质感上却与肉食相差太多,反而像是糯米! 明皇豪饮了一杯之后,看向诸位大臣间他们也将盘内的肉清空,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酒乃是囊酒,意味囊中羞涩之时才会饮的酒,将一般的浊酒进行进一步的清沏后可得到大量的囊酒,唐军之中因为囊酒可以大量生产常常以囊酒代替水来饮用,一来不易醉,二来提神,三来可以解酒瘾。 肉乃是米肉,这是唐军军粮里面的标配食物,外面用一层熏烤的肉包裹着里面塞得满满的糯米,既能有肉味,也能食到主食,达到最方便的目的,此法也大大提高了唐军的效率,不过米肉的味道着实不太好,外面一层肉因为要长时间保存,所以熏烤时间很长,又硬又苦。 “收!” 明皇摆手,身后的侍卫和宫女下去将大臣身前的桌子和菜盘收了上来。 “这囊酒和米肉皆是我唐军之饮食,今日诸位也算是与我军共饮食了!”明皇摊开手,带着满足的表情环顾着桌下的大臣们,随即站起。 身后的陈醇之见状面露严肃之色,厉声拉开嗓子道:“祭酒!” 这一声令下,诸位大臣自是肃然起立,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屏息凝神。 此刻地面开始剧烈抖动起来,脚下的震动愈来愈烈,祭台要来了! 大明宫之下,百余名上身赤裸的壮硕大汉以木为轮,推动着一块巨大的石台。 这石台棱角分明,四角之处平平整整,上面更是透过朝阳之光,颇具仙台之气。 那百余名大汉一个个都是面如枣,背上的汗珠如水流般不断流下,石台之重量可想而知。 但是他们步伐稳健,推动木轮而迈出的每一步都如定海之柱,一旦落下便纹丝不动。 “陛下!” 在陈醇之的提醒下,明皇缓缓地一步一步走下阶梯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了石台的正前方。 “喝!” 那群大汉齐喝一声,身子一转,一双厚实的双手抵住了刚才还在滚动的木轮。 石台停在了此地! “诸位都是我大唐优秀的工匠!乃国之栋梁!”明皇双手张开,长袖一挥,犹如袖中藏有百万锐利一般,霸气显露无疑。 “喝!” 一群工匠再度齐声大喝,声音不断在大明宫前回荡着,深入阶梯上每个人的耳中。 明皇和陈醇之一起走上了石台,大臣们也转过身去。 “我大唐建国以来,平中原,威服海内,武平天下,我唐军所到之处无不臣服,今西域都护府西进一来打通我唐与西域诸国贸易往来,二来奠定我唐国霸业,歼灭大食!”明皇一字一句都不断地抬高了嗓音,随即举起陈醇之盘中的酒杯。 “马踏西域,唐霸天下!” “马踏西域,唐霸天下!” 浩浩之声如洪涌淹没了整个皇城,这一干唐国历来,行礼为范,却又以兵戈为礼,唐人血液里面流淌着的就是一股傲气! 千年岁月河,万里唐江山,千秋万代,百年兴衰,在人不在天! 明皇手里的玉雕酒杯随即一抖,半口入喉中,无浊无清,不苦不甜,心不在此,乃随之向西。 他将余下的酒抖落到了石台之上,连着倒了两杯酒于地上,那一双眼盯着眼前的长安城,望着一座座破地而起的楼宇。 这,便是天下! 高楼寰宇,土木兴,天下大同,金戈铁马,兵甲悍,尽收万里河山! 皇帝手里的酒杯不知在何时脱落掉在了地上,玉雕酒杯清脆的声音不断回荡着。 可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和皇帝一样,看见了天上那片朝阳初升时染红的半边苍穹。 火燃起了后,除非材尽,否则便会染遍这整个世间,唐人的心里永远是一团火,血肉为引,点燃这把火的是高祖皇帝,太宗皇帝...... 当年高祖皇帝发兵入长安之时,便在大殿之上留下了一句话,合天下大势,止杀戮,息兵戈。 一统之天下,方才是太平之天下! 第三卷 大漠飞沙 第六十七章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西域都护府位居要塞之地,是大唐通向西域诸国的咽喉之地,犹如一道向外开去的长廊一般,绵延之处,唐人派军队在其四周放养牛羊,以耕战养兵,不战之时皆是我境耕农,战时披甲为我卫境悍土之勇士。 但是往西开去却必须经过一片大漠方可至西域各国,如今这片月下大漠正是握住西域霸主大食的手中,欲通西域必先击败大食,这也算老唐人祖祖辈辈期待的一场国与国之间的争霸。 当大漠在月下初现其娇美的脸庞时,那点点沙砾便是最好的点缀物。 若干人马聚到了这片大漠的外围,就地升起了十多个火堆,七八个人围在一个火光前,一旦夜幕降临,大漠中寒气突增,时常让人也不能行,只得生火在原地勉强度过一晚。 这群人装扮不一,有的身着黑色皮甲,腰着唐刀,有的则一身加厚大衣披在身上,身子显得单薄瘦弱。 他们每一个都几乎配有属于自己的马匹,身后也都背着厚实的包裹,想来是有重任在身了,不然也不会如此准备而来到大漠之中。 其中一位黑甲男子身形伟岸,虎背熊腰,粗糙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发黄,身上的甲胄应该是跟随他有一段时间了,大大小小的刀痕都可以看见。 他看了看四周升起的火堆,还是压低了声音,“火尽量小一点,这片大漠不是只有我们。” 此言一出,无数的目光都投了过来,他们也明白,自己是临危受命来到这里的,每一刻都应该绷紧神经才对, “但有太阳光之后便分头行动,分为十八路人马,向不同的方向出发,避免交战,最好能摸清敌情!” 黑甲男子一手伏在自己的刀柄之上,一边转身吩咐道。 众人也算心领神会,也不大声齐喝,一个个对着黑甲男子点点头。 “总之,我们就是先遣部队,只有打听清楚,我军才可顺利开拔,灭了大食!明白了吗?如有不测,能逃则逃,不能逃的自己解决!”黑甲男子眼神中吐露着坚决,这是久经沙场的觉悟。 他说完之后就一屁股坐到了一个独自生火的少年身边,吓得那个用木柴推着火堆的少年险些摔倒。 “大叔,你怎么来了?” 那个少年皮肤黝黑,方方正正的脸,淡淡的小黑眉,眼睛却是显得大而灵动,小短发压在脑后被系了起来,身板和黑甲男子比起来倒是矮小了不少。 那少年慢慢将柴塞到了火堆之中,戳弄了几下,方才坐下,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大叔......” “小子,明天你有别的事。” “别的事?” “除了那些向大食大军侦察的人之外,还有几组人去绘制这片大漠的大致地图!”黑甲男子正色道。 “俺?”少年似乎有点疑惑不解,用指头对着自己反问道。 “没错,你毕竟还只是个新兵,让你直面大食还是太早了,既然你在我麾下,我会护着你的,你便跟在我们身后就好了。” 那少年不自觉低下头,害羞地笑了笑,“俺明白大叔的意思,可是俺也没这画图的手艺啊!” 黑甲男子咧嘴一笑,指着背后那一堆人,“看见没,那里坐着的几个,他们大多在都护府里面做文差,都读过几本文章,有点学问,明天你带着他们中的一个往东去。” “行,大叔交代的事儿,俺一定完成,这么说我就是一个护卫咯?”少年说着向那个火堆瞟了一眼。 那个火堆前围坐的人的确与他们不同,他们有说有笑地在谈论着什么东西,是高谈阔论亦或是指点江山,他不清楚,和自己这种只会卖力的人来说他们或许高人一等吧。 这群人甚至在谈笑之中会拿出酒壶来饮上一口,何等悠哉,想来自己随身的包袱之中也有一壶囊酒,看他们饮得颇欢,也是囊酒吗? 黑甲男子间少年这一眼过去还没用挪开,一把将他揽过来,“怎么样,后悔投军了,只是一个小卒?” “俺只是羡慕那些入得了学堂的,投军俺不后悔,能有口饭吃,还能建功立业,那有后悔一说?” “哎,记住功名但在马上取!”黑甲男子淡然一笑,拍了拍少年的后背,扶着地站了起来,“这片大漠是我朝祖祖辈辈欲得到之疆土,也是你我博取功名的猎场,嗯?” “明白了,大叔!” “小子可教,有范有风!” 次日初阳露角之时,一帮人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大漠之中稍有不慎便会在飞沙之中迷失方向,只能用太阳的高度来判断大致方向。 唐国现在需要的是一条通往西域的道路,一张西域各国的地图。 黑甲男子将昨夜交谈过的少年带到了那个人面前,“挽先生,这位就是我说的护你左右之人。” 说着,他对着面前这个身着黑衣的人拱手作辑,动作略显生疏,对于他们这些粗人,这些礼数平日里面自然不会用到。 少年见到大叔都介绍自己了,也算拱手道:“挽先生,俺,我叫桓去疾,是大唐都护府军的斥候!” 那位挽先生也是一头长长的束发盘在身后,脸上挂着一点淡淡笑意回应着两人,他的脸显得白皙,一点皱纹都没用露出,若不是下巴的一渣胡子,到显得过于秀气了。 他一手牵着马绳,身后背着自己的包袱, “去疾?好名字,看你年纪也不大吧?”这位挽先生的声音细而脆,与黑甲男子那雄浑的声音截然不同,这就是文人吗? 桓去疾不禁对这位先生有了一分好奇,“回先生,小的今年快十八了!” “谢杰将军,他未免太小了些吧。”挽先生眉头一锁问道黑甲男子。 “无碍,他虽是个新兵,却颇有些拳脚,而且我把他放在后面也是为了照顾挽先生你。”谢杰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 “照顾我?” “我听说挽大人不曾习过半点武,这小子有些手脚正好能护着挽先生,把他放在我们身后也是为了保护这个新兵。” “大叔......”桓去疾看了一眼谢杰,转头对着挽先生说道:“先生放心,我一定能够护着你的周全,你安心画图便是,去疾不会让一个敌人走到你的面前!” 桓去疾的眼睛盯着挽先生,若有明光般刺进他眼里一样,挽先生都呆了呆然后点了点头。 “小兄弟也不要勉强,保命还是最紧要的。” 挽先生拉着自己的马儿向前走到桓去疾的面前,他的身形相比少年更加瘦弱也矮了几分,但是这个人却给桓去疾乃至谢杰一种肃然之感,“我也是受命来此,大家各司其职便可。” “是,是。” “谢杰将军何时动身?” 谢杰抬头望了望刚抬起的太阳,“不急,待我们这些先遣部队先行,你们这队人后行,路上应该会安全许多。” “现在不动身?”挽先生问完之后就地而坐,将身后的包袱解开,里面除了一张张白纸和笔墨,干粮之外还有一个竹简书。 他解开那本竹简书低头细读起来不再抬头说话,仿佛站在身旁的两人不复存在一样。 谢杰一阵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摸了摸桓去疾的脑袋,“孩子,你和挽先生先呆在原地吧,待我们出发一个时辰之后,你们再缓慢前行!若有不测我便会派人原路返回报信!” “大叔,你放心去吧,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还记得我与你说过什么吗?” “功名但在马上取!” “不错,好小子,你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 第三卷 大漠飞沙 第六十八章 去疾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伴着太阳一步步爬上来,大漠之中晚上积蓄的部分寒气荡然无存。 谢杰早已带着一干人等兵分多路出发,桓去疾则和挽先生依旧待在原地。 “挽先生......”桓去疾见他看得入神,也只是小声提醒道:“咱们可以动身了?” “嗯?”挽先生抬起头,小眼睛看着少年方才明白,“嗷,动身,动身!” 他起身收拾起自己的包袱,将竹简书十分小心地卷起来包裹好,“去疾小兄弟可曾入过学堂?” 桓去疾小脸一红,挠着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俺跟着乡里的老先生学过写几个字,不知道算不算?” “既然有传授者,自然是算的。” 马蹄踏入沙地先入陷三分,整个马蹄淹没在沙砾之后又再度扬起掀起一颗颗沙粒散入四周。 即便是马在这种地方也不好受,隔一会儿就会听见它们低声嘶鸣。 当前行变得艰难就会减慢速度,两人的速度一直放的很慢,一来是挽先生要绘制地图,二来是真的不好走。 在桓去疾的观察中,挽先生在每次经过一些有较为显眼的地方时大多会记录下来,比如生长情况较好的几颗树,陡坡,巨大的沙坑什么的...... 挽先生手里的笔也没用停过,他盯着一处头一抬一低,手里的笔不断地绕着纸描绘着。 少年也没用半点着急,每次挽先生停下来之后,他就会向前走一段距离去看一看确保四周的安全。 他对挽先生还是有几分敬佩之意的,毕竟人家在很多方面的确强于自己。 正当桓去疾见到挽先生停笔之后准备动身之时却被身后的先生叫住了。 “去疾小兄弟!” 挽先生收起手里的纸笔,呼吸逐渐加重,但是每一次进入鼻子的却是如此干燥的气,感觉鼻子要烧起来了,用手去擦拭了一下额头也是一手的汗珠。 自己好像用不出力气了一样,望着转过来的桓去疾,他似乎不受一点影响,脸上基本不见汗珠,这个人也神气十足。 “先生?” “放慢些速度吧,我有点疲惫了。” 桓去疾连着帮挽先生在前牵着马,“这天的确不好受,先生身子不如我,是我疏忽了。” “去疾小兄弟一点都不觉得炎热干燥吗?”见到桓去疾依旧可以一脸自然地帮着自己牵马,挽先生忍不住问道。 “嗯.......”桓去疾沉默了一会儿,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答,只得尬尴地一笑,“我们那儿六七月的天气和这差不多,也是干的不行,我还要下地干活,早就习惯了!” “这样吗?” “嗯,挽先生不行的话,就停下来歇一歇吧,我去看看周围有没有避一避的地方,这天气毒得很!” 挽先生身子摇摇晃晃,干脆弯腰拉近与马背的距离,他望着正如日中天的太阳,还是摇了摇头。 “你便是缓慢前行就可,图我照画无误!” “是!” 桓去疾用余光瞄了一眼后面的挽先生,他还是拿出了纸笔,干脆地扑在马背之上,嘴唇有点干枯,眼角发黑,脸上的汗更是似水如海一般泻下来。 昨夜那群饮酒笑谈众人之中,桓去疾没用看见挽先生,他虽然对这群心中有文的人钦佩,可心里却是有一股自卑。 他们身上的那股傲气是少年从未有过的,但是即便如此人终究是人,他们也有自己弱小的一面吗? 可是这太阳好生毒辣啊! 走了一段路之后连桓去疾都觉胸里火辣辣的,如火焰燃烧一般,汗滴粘在他的脸上,他拉起包袱里的水袋连着喝了几口。 那一口水在接触到自己喉咙的一瞬间就好像化掉了一样,入口之后竟不知其是否入喉? 桓去疾擦了一下嘴将水袋连忙收起来,大口地喘着气,这个时间就是大漠最难耐的时候了! 他一手拉着自己的马绳,一手把水袋收起来后准备去拉身后挽先生的马绳,却扑了个空。 心底一惊,他一下勒住了自己的马绳,转过头去只见挽先生已经倒在了马背上,双手垂下,用身子压着绘制的图纸,马被拽在原地。 “挽先生!” 桓去疾一个纵身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脚底一阵灼烧之痛,现在正是炙烤大地最狠的时候,他忍着痛将挽先生的马拉了过来。 那马绳也是烫的不行,好在自己皮糙肉厚吧。 眼下得找一个地方避避这太阳,不然自己也可能晕过去了,好在刚才一路走来,挽先生绘图之时自己也观察了四周,按原路返回就有一个大坑洞。 “去,去疾小兄弟!我撑不住了。”趴在马上的挽先生突然面露难受之色,一只手抓着马绳,带着几分哀求的语气道:“莫要丢下我!” 他一只手死死护着自己未完工的地图,一只手拉着自己的马绳,可是脑袋却好像被死死扣在了马背上一样,任凭他如何也抬不起来。嘴唇更是觉滚烫滚烫,说几个字都费劲。 人对死的恐惧,在这一刻显得多么直接,他希望能够自己抓住马绳却办不到,只能将命托付到这个小兄弟身上。 桓去疾把舌头伸到嘴巴外,右眼紧紧地闭着,汗珠溜进去后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刺痛和肿胀一波波袭来,身上这身轻甲如同铜铁加厚一般,比平日里不知重了多少! “挽先生,放心,我们马上到了!” 一步迈得比一步艰难,越来越接近了,桓去疾感觉自己的舌头上已经沾了好多沙子,干燥,灼痛,但是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到了坑洞就好了! 啊!这坑洞简直不要太凉,与外面相比简直是圣地! 少年将手里两个马绳一把甩开,疯狂地在地上翻滚着,一点点解开了自己的轻甲,只留下了自己的一层白布衣。 他大口呼吸着里面没用沙砾充斥着的空气,这一切都显得不可思议,大漠之中能有这种地方简直不可思议! 这巨大的石壁逐渐垒起来犹如一层巨大的罩子包裹了洞内的所有,这地上虽是沙地却随处可见翠意颇浓的草芽。 对了!桓去疾连忙起身,将马上趴着的挽先生轻轻地拖了下来,他身子轻地出奇,有些毫不费力的感觉。 他的身子基本上已经湿透了,额头上也是汗珠满满,少年将自己的水袋拿出来先是握在手里犹豫了一下。 一袋水,一袋囊酒,除了这些自己好像也没用别的东西解渴了,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将水袋打开浇了大半的水到挽先生的身上让他身子尽快凉下来,然后用手托住他的下巴将水袋对着嘴巴灌进去一点点水。 托起挽先生的下巴,他的嘴闭得很紧,少年小心地捏住他的脸颊,便是稍一用力,嘴巴便张开了,方才喝进了一些水。 挽先生发红的脸的确滚烫无比,桓去疾就感觉捏着刚出笼的馒头一样。 见到他喝了进去,少年一只手把她托着,另一只手将水袋收了起来,松了一口气,试探了一下挽先生的呼吸,也是逐渐平缓。 这下可以放心了,桓去疾拍了拍手,发现手上沾了一些黑点点,奇怪,轻轻一抹也就消失了呢。 看来得等到挽先生醒来之后才能继续上路了。 “真累啊!” 桓去疾活动着自己的手腕,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从军果然比在家种田要辛苦多了,谢杰说过每一刻都要睁大自己的眼睛,不知道那边就会有刀子捅向自己的! 等打完这一仗,就回家几天吧! 第三卷 大漠飞沙 第六十九章 敢问先生所学之道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回家几天! 桓去疾盘坐在沙砾之上,两眼远眺外面漫漫无际的黄沙漫天之地,嘴开了又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思绪被无限拉近,透过这无边无际之地,他好像看见了千里之外的北地,看见了那座不堪的房子...... “咳咳!” 一声咳嗽打断了少年的远望,他回过神发现身后的挽先生正扶着石壁竭力想站起来。 “先生醒了?”少年心里一喜,坦白说挽先生晕倒之后,自己甚至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此刻,挽先生脸上白得出奇,热气衰退了不少,他扶着石壁,腿却还是不自觉地打哆嗦,一下又摔倒了地上。 “先生!” “先生!” 桓去疾连忙上前查看倒下的挽先生,他额头上的汗珠不明显,这个人身子也没用之前看上去那么糟糕了。 “先生还是再休息一下吧。” 挽先生看了一眼一脸憨厚的少年,无奈地摇摇头,“你以为当下我们是什么?” 他目光如炬,一言一语说出便盯着眼前的桓去疾,嘴里深吸一口气。 “耽误了时机,你可担得起?回去你我两人怕都是杀头的罪!” 杀头? 桓去疾脚下不知怎的一寒,那可不行,俺不能死! 但是,他心里也是有数的,就算现在上路,怕是会送了这位先生的命。 “先生,可你现在根本不能站起,跟别说远行了!这样吧,明日一早便上路。您身子的状况,应该自己更清楚吧!” 挽先生两手紧握,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过于无力。 “去疾小兄弟,多谢你救我。”他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一只手抓着地上的沙砾,嘴里轻轻说出了几个字,“我这个人,有时候不知死活,有时候又怕死得不行!” 少年咧嘴一笑,“那有不怕死的人啊!挽先生也不是神人。” “是吗?”挽先生捂着眼睛的手慢慢放了下来,“这世上功名利禄皆为我等所求,有时候我活着就是想着留下点什么......” 他透过这个的手缝,望着头上的一层巨大石壁,“说出来小兄弟可能不信,当年家师问我与诸位前去求学的弟子之时,倒是闹出了不少的笑话!这便是我的本事!” “挽先生......” 看着这个卧在地上的人,桓去疾怎么觉得他好似在自言自语一样,“马上取功名,也是去疾所求!” “好一个马上功名!” 挽先生听罢,直接翻过身来,对着桓去疾淡然一笑,“小兄弟,我且问你,当今天下之势如何?” “当今天下?自是我大唐之天下!” “是也,百年之前,谁能想到唐国能崛起于中原群雄之中,塞北,大食皆为当时之一霸,如今攻守之势异也!”挽先生眼里发着光似的,一只手在眼前不断游走着就像是要画出点什么美物。 “先生的意思是?去疾不是很明白。”桓去疾很兴奋,刚才挽先生的一番话点燃了他心中一团无名的火。 “天下瞬息万变,兵强马壮者为尊,李唐之天下怕是难以长久!” 语出惊人,桓去疾的瞳孔直接放大,脑子一下子空了,本能地捂住了挽先生的嘴巴,“先生,这等话可不能乱说!” 被捂住嘴的挽先生冷冷地瞪了少年一眼,甩开他的手颇有些气愤地说道:“你不信?” “你我皆为唐国之民,这等话,你,你叫我如何信?”桓去疾吞吞吐吐地说道:“虽说北方不富裕,但是中原一地却是繁华富裕......” 挽先生不禁失笑,随即点了点头,“不错,但是小兄弟听说过盛极必衰的道理吗?” “道理是道理,事实是事实!”桓去疾有点不服气。他捏着自己的手,有种黏糊糊的感觉,挽先生的脸上似乎有了点变化。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你有亲眼看过吗?”挽先生嘴角微微上挑,却也是解释道:“我出师之后,秉承自己所学之道,也去踏遍了大江南北,明皇之武功把大唐带到了最高峰,古往今来,中原之国莫能及也!” “照你这么说,大唐又怎么......” 还没有等到桓去疾说完,挽先生就竖起手打断了他的话,“此唐非李唐也,乃是国运!你觉得现在的明皇还是当年那个马上皇帝吗?久居宫中,就算是狼,獠牙也被磨平了,潜龙困矣。” 桓去疾一时无言,“就算如此,不还有大唐的臣子吗?” “呵呵,小兄弟说得好听,李若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算是天子了吧,若不是他修为高强,安能维护住这大唐?” “至于其他人嘛......”挽先生顿了一笑,抬眼看向桓去疾。 “先生想说什么?去疾没有说错吧!” “小兄弟心底单纯,不知是好是坏,你以为所有人都心向唐?我早说过,兵强马壮者为尊,这几位戍边的将军,那一个是泛泛之辈?” 桓去疾咬着唇,眉头一锁,“他们都受了明皇之恩,还能反不成?” “哈哈哈,小兄弟有趣,人心难测。”挽先生大笑一声,眼角的眼线显露出来,“有利在前,自当为君一搏,那幽州安定国原为塞北之臣,有什么理由久居人下?手握云港的郭奉仪有大将之才,为人圆滑无比,谁能看透?你别忘了!长安最近刚死了一个封子清,这招不是杀鸡儆猴,乃是无奈之举!” “就算如此,我听说李光州是明皇挚友,那总是我大唐之忠臣吧!” “你觉得李若甫会用他吗?这是一个不听话的人,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挽先生轻笑着说道:“李光州在这种太平之世一辈子就只能被放在戍边职位之上,权臣们绝对不会把他放在长安的,只怕是明皇之后,没人会用他了!” “你......”桓去疾不知如何开口,“说不过先生了,我这一身力气使不出来,真不舒服!” “嗯,你听我说了这么多,有什么感想吗?”挽先生带着一丝好奇问道。 桓去疾的脸鼓起来,“有些不服气!” “噗!”挽先生捂住嘴巴,还是忍不住笑出来,声音清脆,“哈哈哈,小子有趣,先生给你指条路?” “明路?” “看得出来,你为人老实了一点,但是也不想做一辈子的小卒吧?” “我......”桓去疾犹豫了一下,他的双手手指打着弯,“想,也不想。” “郭奉仪,安定国都是不错的投效选择,比在西域都护府好多了!”挽先生解释道:“还有一个蜀地的封王李衡!此人可以说当今第二天子也不为过,蜀地之民知其恩而不知明皇之恩,奉其为主,颇得民心!” “可是西域都护府的军饷很高啊!而且之后我想去长安,把我娘带去!”桓去疾眼里透露着向往,说到这就兴奋起来。 挽先生扑哧一笑,“小子,明皇和李若甫走后,你觉得这天下会如何?不,李若甫走后,长安中原一片会天翻地覆!” “可是......” “这天下从来就不是李唐的天下,这天下,狼的天下!”挽先生两眼一闭,似乎有想起了当年之事。 当年,自己背着包袱和一干人来到了先师的面前,那个性格怪异的老头子让他们把带来的书都烧得一干二净,还要在场的所有人每个人做一盘最难吃的菜,他从最难吃的菜里面选出不是那么难吃的! 当时挽先生对这种奇怪的要求简直无法理解,有些来求师的学生拿出了点手艺就直接被赶了出去,做得实在难吃的也不能幸免。 这诡异的老头吃得吐了好几次却还是一副颇有所获的样子,最后留下了五人,而挽先生记得来的时候有近百人。 “嗯,你们这几个人合我老头子的心意,第一试,你们过了!”那老头刚刚呕吐了很多次还是坐在他们面前笑着说道。 挽先生与其他四人坐在老头的对面,心里满是疑惑,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好生奇怪,到底该不该来? “奇怪了吧,做菜就淘汰了这么多人,我一老头子给你们教学是吧,这伙食得你们照顾吧?我要保证一下质量吧!” 老头一边笑着解释一边从自己的袖口拿出了几本书,将它们一一摆到了五人的面前,“来来,第二试了,看看这些书,拿一本?” 挽先生瞄了一眼那些书,无不是先朝时期的治世能臣写出来的,皆是名家大作! 正当挽先生将书一一分辨之时,三本书,很快就被离得近的三人分好,而靠边的挽先生和另一人两手空空。 “选完了?”那老头从位子上飞似得冲来。 拿到书的三人得意地拱手,其中一人也轻蔑地看向那两个没有拿到的人,“先生,选完了!” 老头指着其中一位拿书的人,将他们三人的书收回手中“你可知另外两人拿的是什么书啊?” 这问题倒是让人一时难以回答,“先生,你,你只让拿没让看啊!” “你们两个呢?”老头转头问向另外两个人。 两人也算不知所措,摆出了同样的表情。 “三位下山吧!” 就这样又出去三个?自己应该庆幸在边上没有抢到这些书吗?挽先生在一边苦笑着想到。 那三人操之过急才落入了老头的陷阱! “你们两个也别得意啊,运气好,没拿到,能回答上来吗?”老头双手插在袖中不屑地挑了挑眉。 “当然!” “算了,我也不想问,还有两个人,有意思,那这次就只收一个吧!”老头看着两个人点点头。 说着,老头身子和头前前后后晃了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先生?”挽先生忍不住问道。 “哦,我在想应该用什么方法把你们两个都赶出去,算了,还是收一个吧,不然太无聊了!”老头就好像对着木头说话一样,毫不隐讳。 另外一个求学之人心里已是不悦,“先生,我们虽然是有求于你,但是还请你尊重我们!” “好好,尊重!”老头敷衍着说道:“你们要学什么?” 还没有等到挽先生开口,另外一个人抢先说道:“自然是学治世之道,成为一代能人!” “治世之道啊?有意思,那你为什么要来我这里呢?” “先生是深山隐居已久的高人,学自然是学最好的!” 老头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有点为难,“你这么夸我,我很想收你做徒弟啊!” 那人听完之后,直接跪倒磕了一个头,“多谢师傅!” “哎,别,别。”老头将手竖起,对着挽先生问道:“你呢,你想更我学什么,也是治世之道吗?” 挽先生摇了摇头,“不,如果那位友人学的是治世之道的话,我要学的就是平天下之道!” “平天下之道?” “哈哈哈,笑话,当今天下还需要你来平,我大唐已无战事多年,当时修养生息,福泽天下!”另外的那个人直接讽刺道。 老头也摸着下巴,好像颇为赞同,眼睛瞪得大大的,“是啊,他说得多有道理,你学了有什么用呢?” 挽先生也只淡然一笑,“若我学治世之道,又如何?天下当以平为治,大势在那边,便取那边?我偏要逆而行之。” “嗯!”老头突然坐到了挽先生的面前,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挽先生,嘴角一点点上扬,表情显得癫狂,“你这家伙,好有意思!平天下就平天下,老头子教你就是了!” 第三卷 大漠飞沙 第七十章 囊酒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你把这些书给我搬到山下去!”老头把挽先生带到了一个房间,里面堆放着不知道好几层的书卷,似一个藏书房一样,说完又指了指里面,“这是你住的地方,自己收拾!” “您把书都搬出去了,我学什么?” 老头咧嘴一笑,走到桌子前将一张地图拍到桌子上,“谁让你学了?给老头子先把图看清楚吧!” 挽先生有些着急,他抓着头发,“您知道我所学是逆流而上,为何还不让我抓紧时间?” 望着满屋子的书卷,挽先生觉得这些书肯定有几本能对自己有所帮助。 “书是死人写的!”老头甩了一句话就准备转身离去,“我们走的路都是前人铺的,但是有时候却需要大破大立!” 他摊开手将整个手腕一翻,“记住不可下山,有空时我自会寻上来教授你!” 挽先生失望地坐到桌子前,长叹一声,这次来错了吗? 他的余光落到桌上的地图上,一股窒息之感传来,这,这居然是这座山的地图? “挽先生?挽先生?” 桓去疾摇了摇躺在石壁边上睡去的挽先生,或许是疲惫的原因才睡去吧。 现在太阳已经都快要落下去了,伴随着太阳下去的还有覆盖在大漠表面的一股股热气。 而接下来会升起的就是寒气和弯月! 看来要准备好生火了,不然怕是又熬不过晚上! 想到这,桓去疾将手搭在了挽先生的肩膀上,捏了一下,试图叫醒他,“挽先生?” 这手捏下去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好软!就好像在捏着面团一样! 他将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又捏下去,不对呀,好硬啊! “挽先生?” 靠着边上的挽先生终于有动静了,他揉了揉自己淡淡的睡意的眼睛,“我睡着了?” “嗯,时候不早了,咱们要准备火堆了!”桓去疾耿直地点了点头。 “怪我,竟睡了这么长时间!”挽先生扶着石壁,小腿发麻,站起来之后腿还在发抖。 桓去疾顺着道在坑洞之内找着落在地上的枯树枝,“我看先生你身子还是不太好,还是我来吧!” 挽先生后背靠在石壁上,身后一阵凉意传来,他一双手揉在一起,不时抬眼看一下少年,“小兄弟,抱歉给你托后腿了!” 他两眼发红,费力地将这句话从口中说了出来。 “不用在意,我的任务就是护你周全,不过若是我没有跟过来,先生就危险了!” “哼,小子,你的心性算得上一等一,将来说不定能当上个将军!” 桓去疾抱着一些枯木,将它们摆放到地下,“什么都无所谓了,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阳气退散,夜幕落下,大漠转眼间化为雪原,寒风骤起,洞外呼啸之声犹如滔天浪潮! 即便是在洞内,那寒气依旧可以蔓延进来,两人围绕在火堆旁,披上了几件衣物,四周已萦绕了好几层寒意。 还好及时生了火,不然不得被冻成冰渣子!桓去疾瞟了一眼洞外,身子都免不了哆嗦。 “大漠和极北之地一样,恶劣无常!”挽先生的手不断地搓着,挤出身子里不多的热量。 桓去疾也点点头,“若是没有找到躲避寒风的地方只怕是寸步难行。” “去疾,我始终欠你一个大人情,于公于私,我都要还!” 少年摆摆手,显得不好意思,“先生言重了,这是去疾的职责所在!” 挽先生的眼睛盯着眼前的一堆火,“知道修行者吗?” 修行者? 桓去疾还真知道,不久之前,西域都护府那夜弄得沸沸扬扬,只一根箭便能轻易将营帐连根拔起,那个蓝衣女子好不威风! 那天巡夜的正是自己,那一箭可谓响彻军营,随后从帐中走出了白衣男子出剑的速度更是快得离谱,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 那股肃杀之气让自己即使和两人保持着一定得距离观察却也被牢牢地扼住了喉咙一样。 不可思议,那是自己怎么也做不到的,不,是人的身体无法办到! “知道,我见过!” “你觉得怎么样?” “非我等人能及。” 挽先生听罢,正色道:“你想修行吗?” “我也可以吗?” “待这次的事情了解之后,我便给你介绍最好的地方,这天下修行者拿捏我们这些普通人犹如蝼蚁一般,你要有一技保身啊,这样我也算还人情了!” 少年抿了抿嘴,心里好似白衣渡江一般,飘至江中之后,难以寻到方向,“我......” “技多不压身,你以为李若甫凭什么稳坐相位,自然是当今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好,那去疾就多谢先生了!” “那我也算还你人情了。”挽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松了一口气,眉眼逐渐舒展。 两人坐在火堆之前,外面烈风大作,洞内凭着些许的热量勉强能护住他们。 “这就是囊酒?” 当桓去疾拿起自己的水袋摇了摇,已经空了,把挽先生救起来的时候,一袋子全没了,索性喝酒好了,当自己刚入喉一口时,一旁的挽先生就投来了目光。 囊酒清如水,却又甘甜不烈,润口抚心,是最简单的饮品了。 “啊,这,这是囊酒!” 看见挽先生望来的眼光,桓去疾手里的酒壶都差点被哆嗦下去,莫名地心下一紧。 挽先生的小鼻子动了动,一股清香疯了似地涌入了他的鼻腔之中,此等醇香真乃酒中奇物! 他白皙俊朗的面容因这酒而动容,一副享受的表情沉醉其中,犹如地狱大漠之中脚下踩着数块玄冰。 桓去疾虽木楞了点,却也不傻,遂将自己的酒壶递了过去,“先生不如尝一尝?” 眼前的美酒自是不可拒绝,何况在这种情况下,有这等美味又怎么挑剔,挽先生接过酒壶,一口入喉。 心底的那份热辣沸腾顿时消停了不少,烈酒有烈酒的刚,这清酒却有其柔。 “我不怎么饮酒,但这的确是一壶美味,没错吧?” 挽先生提着酒壶问着一边的桓去疾。 “呃,这应该算是最次的酒了吧,老唐军都说这和水差不多,喜烈酒。” “嗯......反正我喜欢囊酒,一眼望穿,澈凉甘甜,美物!” 第三卷 大漠飞沙 第七十一章 沙影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大漠之夜,朗日之下的一切痕迹都被轻易抹去,落入不见底的沙海。 “先生早些歇息,怕是到了深夜会愈发寒冷,到时你怕是难以入睡了。”桓去疾随口提醒道,塞北的情况与大漠差不多,夏热东寒,狂风不断。 挽先生心里不悦,“我的身子倒是拖了后腿了,知道了,明日早起赶路!” “自然!” 桓去疾应答一声,将一开始拾到的木柴聚到了一起,再向火堆里添了一些。 只见挽先生不再出声,却是已经躺下,不过他将自己包裹得很紧,一种连桓去疾都没有见过的睡法。 他把自己全身卷了起来,不知用了几件衣物,单单留出了一个脑袋,一个活生生的肉卷模样。 此人头朝天,双眼紧闭着,眉头锁得也死,好一个气死鬼。 挽先生似乎不愿意睡?莫不是自己说错话得罪人了?桓去疾也不想太多,见到挽先生睡下之后,他也收拾一下即刻入睡。 由于下午自己没有疲于赶路,疲惫感似乎没有那么重,桓去疾的眼睛一闭一睁,火堆的柴火已经燃烧殆尽,一旁的挽先生的身影频繁闪过。 他背对着自己,一头散发挡住了少年的视线,桓去疾嘟囔着睡随口喊道:“先生?” 挽先生的背影一闪,整个身子都抖动了一下,他一把搂住自己身后的头发,一边前倾一边带着惊讶的语气说道:“你吓我作甚?” “没有啊,我刚醒过来。”桓去疾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甩了几下脑袋,“想不到先生这么早便起了。” “早些上路,昨日之事已耽搁了不少了。” “怕是今天也不好过,先生若有不适,尽快告诉我!” 大漠之中卷起沙暴真是噩耗,黄沙漫天,宛如吞天遮地,两人不得不捂住嘴巴和眼睛,在沙暴之中艰难前行。 好在沙暴挡住了烈日,倒是不觉又昨日那么炎热了。 桓去疾牵着马走在前面,用包袱里撕下的布捂住自己的脸,“先生,这怕是又要耽搁了!” “我上马!” “先生!” 挽先生视线在这沙暴里面受到限制,什么都无法捕捉到,干脆上马去求更大的眼界。 但是沙暴扬起之时,不知那一处的沙会越积越深,所以最好是人马分开,若是陷进去怕是难以挣扎。 拉起马绳,挽先生将自己也是遮蔽得严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走!” 桓去疾索性一手一根绳,防止先生出现意外。 沙暴之中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若隐若现,要想准确的描绘出来周围的情况可谓是难上加难。 两人也算举步维艰,每一步都要三思而行,一步错,下面的每一步都是错。 这沙暴中说不定就会窜出来什么东西! 隐隐约约,前面总是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在接近之中,却无法辨清来者。 “那是什么?” 桓去疾松了马绳,将包袱搭在马背上,“不知道,不是大叔他们,就是大食那边的人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身边的佩剑,那个忽隐忽现的影子似乎在原地徘徊一样。 “我去看看!”少年盯着前方,面色凝重起来,置身未知之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袭来。 第三卷 大漠飞沙 第七十二章 去留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那个影子越来越近,桓去疾瞳孔极具放大,眼前的一幕更加清晰,怎么会在这里? 面前倒着的人他见过,谢杰那队人马里面,他算得上一号人物了,可现在不见他的马匹,下半身近乎被掩埋了,脸上也沾了不少的黄沙。 “看他的打扮,是唐军的人。怕是......” 一旁的挽先生锁着眉头,因为脸被衣布遮盖住了,桓去疾也没有看清他的表情,只是从他说话的语气听来,是一片迷茫。 他身子轻轻地蹲下,靠到躺着的那人身边,“还活着,总之先救他。” 挽先生身下的马儿不停地挪动着自己的马蹄,导致坐在背上的他也晃晃悠悠,看着躺在大漠中的自己人,“若是中途遇到沙暴走散,我们救,若是诱饵,去疾小兄弟,我们都贸然前进了!” “谢杰不在这儿!” “正是因为我们没有谢杰他们的行踪,此举才冒险!”挽先生拉紧手中的马绳,“你我二人,怕是凶多吉少!” “先生,走到这里来了,就得救他!”桓去疾抬头瞟了一眼,已经下定了决心。 “去疾,去疾......” 胳膊好像被什么东西被拉扯住了,刚转身想被他的,什么情况? 面前的挽先生看了自己这边一眼就连忙望向四周,在警戒着什么。 “去疾......”,身后的声音再度响起来,桓去疾缓过神来,躺着的人似乎醒了! “你怎么样?”桓去疾将他扶起来,顺便把他腿下面的沙子给抹了下去。 那人语气极度虚弱,被搀扶着站了一会儿才开口,“咳咳,遇到沙暴走散了!” “走散了?” “嗯,大伙为避开沙暴,早早出发,没想到却正好到了沙暴最重的地方,我的马陷了沙坑里面,风沙极大的情况下,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这么说先遣部队为我们建立的防线估计已经全部失陷了。”挽先生冷冷说道。 桓去疾先将他安抚下来,随后掏出自己身上仅有的酒袋,“喝点囊酒吧。” 那人也毫不客气,见到解渴之物,一口一口将半满的酒袋喝了个精光。 挽先生则将桓去疾拉到了一旁,他拉下自己的衣布,憋了一眼少年,率先开口,“不能走了,要走就要原路返回!” “为什么?你不是图没画完吗?”桓去疾疑惑地望着挽先生。 “画图一码事,命不能丢,先遣部队走散,我们最稳定的盾牌没有了,走下去太冒险了!”挽先生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正色道。 桓去疾望了一眼身后正畅饮的战友,一副凝重,“你不用怕,还有我!” 挽先生不失度的轻笑,摇摇头道:“去疾小兄弟,我没有在开玩笑,我知道因为我耽搁了,所以今天我们早些出发。” “先生......” “现在仔细看看,不值得,为了一张图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桓去疾,你觉得值吗?”挽先生说得每一字桓去疾也听得很清楚。 “可是,我们现在回去......”他指了指后面的战友,示意要把他带回去。 “他?你手上还有多少口粮,你确定要带上?”挽先生没有犹豫直接走上前。 桓去疾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身后的包袱还是被抢了过去。 挽先生拿出水袋摇了一下,“水袋里面一滴不剩,你凭什么?” “我.......” “我知道你的水袋为了救我用的差不多了,我可以把的水袋分给你,但是他不行,现在他除了人什么都没有,就是一个累赘!”挽先生说着深吸一口气。 “我既然救了他,怎么能丢下他!先生,倘若昨日我把你带入洞中却又不救你,你心里如何想?” “你!我......”对面那个文绉绉的小白书生此刻面如赤玉,整个人心里相当难受,“无言以对!如今的情况和当时一样吗?” 桓去疾甩过头,留下一句话,“我不管,撤退我也要带他回去!” 此刻,挽先生心里沸腾不已,嘴里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这个人不笨而是憨! 他急得差点跺脚窜跳,索性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他的包袱,牢牢抓起,一下砸到少年的背上,“好!带他走,但是不能向前了,回去!” 挽先生咬着牙说出最后两个字回去,这一下倒是不疼,不过没想到先生居然会动手!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哼,你自己照顾他去吧,我不会管他的!” “明白,明白!” “桓去疾!按身份说,我是你的上司,所以你欠我一个人情知道吗?”说着将包袱还给少年。 “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 冷哼一声,挽先生淡淡地白了他一眼后,也不想再说服他什么了。 眼前这个人,自己摸透了,却难以驾驭住。 黑棋,白棋,最为易,而人则是最难的! 因为得知了先遣部队走散的消息,让三人对沙暴有了莫名的畏惧,桓去疾和挽先生在一番考虑之后还是选择原路返回,但是想要回去又谈何容易? 之前他们两人出发已经抛弃了返回的打算,所以可以不顾一切的向前走,前方有最稳固的盾,跟在后面总是安全的! 如今这副尴尬的境地,后路被掩埋,冒然往回走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 桓去疾两人自然是着急的,而那个获救的老兵在解渴饱腹之后似乎面色有所恢复,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对于身后席卷不断的沙暴视而不见。 “你们两人别太紧张了!等这沙暴过了,自然就有路了,依我看它也是强弩之末了,比起驱散的那股要小了许多。” “说得好听,我们现在置于何地都不知道,你如何稳坐?”挽先生轻哼一声,一脸轻蔑地说道。 他不必给这个一副闲样的人丁点面子,这个老兵什么都没有,就连活着都是桓去疾给予的机会! 那老兵似笑非笑地从自己的衣口里拿出了一枚小块玉佩,小心打量着,“空着急也无济于事!不如坐下来等着!” 桓去疾拉了一下挽先生的衣角,“听大哥的话吧,现在的确一点方向都不知道,我们准时走到沙暴中心了,对吧,大哥?” “去疾说得不错,你们不幸恰好走到了沙暴的中心,运气不好,如果不在中心的话,起码不会什么都望不见!”老兵咧嘴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到这中心,你能活着,感恩戴德吧!”挽先生随口说着,在桓去疾的劝说下才坐下来。 那老兵见两人也坐下,索性打开了话匣子,“哎,回去之后你们准备怎么交代?” “交代?” “对呀,我跟你们讲,现在咱们三个可都算是逃兵啊,我呢,没有完成这侦察的任务,老谢如果平安回去,我肯定没有好果子吃,至于你们两个......” 老兵的一番话吸引了一边的挽先生,“我们两人怎么了?” “你们两人不拿份有点信息的地图回去,怕是大罪哦!我和老谢好歹有交情,大不了一杯酒我这军籍估计就保住了,他若是不讲情,我就只能用后招了。” 桓去疾诺诺地说道:“有,有什么处罚,我们?” “开除军籍,流放!” 流放?开除军籍还是可以接受的,不能从军还有别的出路,但是流放可不一样,那是对自由的一种无情束缚,唐人修筑边疆大多劳动力就是流放的人。 挽先生一脸沉默,老兵的圆滑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他毕竟混迹多年了,手段多少有点。 “您的罪名可不轻啊,唐律之中,对于军队之中作战人员脱离队伍,无故失踪的,再度发现之后,可是要杀头的!你一顿酒就能保住人头?”挽先生不解。 “哼哼,你们两个,到底是年轻啊,看看吧,我手里的这块玉佩,多少值点钱吧?” 说完,老兵甩了甩手中的玉佩,得意地笑着,粗糙的手摸着玉佩,“谢杰不能解决的事情,它可以解决啊!直接的利益比人情来得更简单直接不是吗?” 桓去疾瞪大了眼睛,他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说的那些话,自打自己入军营的那一刻开始,每一个前辈首先交给自己的便是遵守军纪,就连谢杰也曾经对自己这么说过。 他也一度相信着只要一步步按着军纪来,自己会有出头之日,可是眼前这位前辈却在自己眼前一副无所谓的说着那行贿的事情。 怎么可以! 少年的身姿猛地站起,双拳紧握着,目光如炬地看着眼前这个老兵,“你刚才说的话,可是赤裸裸地违反军纪,罪加一等!” “你在说什么啊?”那老兵也起身,极度懒散的样子,他一把将桓去疾拽到了身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去疾,你知道为什么你只能当谢杰的跟屁虫,一直跟在他身边吗?” “。。。。。。” 老兵一脸不屑地摇了摇头,身子突然起力,手臂用力一推将桓去疾推到在地上,“因为你看到的只是一面而已,人都是两面的!” 第三卷 大漠飞沙 第七十三 前路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老兵的表情有点扭曲,嘴角上边那扬起的笑容带着深深的讽刺意味。 桓去疾在军营里面待了一年的时间,这一次可以说是给了他当头一棒,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吗? 挽先生在后面扶着少年,桓去疾能听见他的一声叹息。 出乎意料,却还是合乎情理,挽先生眼前的这个老兵圆滑的程度算得上一流了吧,这种长期混迹在军队里面的臭虫!让人厌恶!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你走!”挽先生看着地上一脸茫然的桓去疾,抬头对老兵吼道,“拿上桓去疾的包袱,我们各走各的!” 他这个人,道不同不相为谋,眼前的这个人让自己作呕! 官官相护他在了解不过,也是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桓去疾救他一命,就当是买个教训吧! 老兵如愿检查了一下桓去疾的包袱,里面留着一些干粮还有刚才的酒袋,以自己的经验完全可以在有物资的情况下独自走出大漠,根本不需要这两人托后腿的。 “去疾,保重咯,回去之后我再好好教教你吧!” 地下坐着的桓去疾胸口不断起伏着,眼神逐渐锐利起来,“用不着你这种人教!” “呐,刚才推你那一下也是让你长点教训!”他摆了摆手,一副无意为之的样子,苦笑着讽刺道:“对长辈要尊敬,知道吗?” 说完他把包袱系在背后,跨上了桓去疾的马,“既然你我都不愉快,我也不留了,这沙暴也小了不少,再会!去疾!” 他要带走马?桓去疾要起身又被一只手按住了,挽先生压着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动。 “为什么?”渐渐远去的影子,已经追不回来了,“马也给他?” “我们和他走的不一样!给他也无妨,我这里干粮也比他多得多,眼不见才干净!” 桓去疾微微闭上眼睛,摇摇头,“这种人怎么会留在都护府。” 他心里仍会不解,高老将军荣归故里,这位老将是他平生最为崇拜之人。 西域都护府作为大唐的边疆一向是精锐集结之地,即便老将军身退,但是军纪仍在,鱼老将军也威风不减。 “行了,别想了,这种事情也不稀奇!” “是我太......” “怎么说呢!”挽先生一脸轻笑着也坐下来,“我也不反感他这么做,不过看他那副欠揍的样子,我很不爽,腐败在暗处滋生!” 桓去疾下巴一拉,满脸吃惊地望着挽先生,刚才他说那些话的时候那股狠劲是他从未见过的。 “怎么?”挽先生见到他那拖下来的下巴,身子向后退了一下。 “先生,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少年想到谢杰带着自己见到这位先生时介绍的很简单,眼下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不如问一问。 “嗯?” “咱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吧?” “挽辞。” “啊?” “名字。” 挽辞?这名字好怪啊?念起来也怪怪的。 挽先生低着头说道:“桓去疾,你品行算得上上乘,那个人做的事算不上高招,却也不低劣,自保而已。” “我知道......” “当年我拿书之时,老师曾经问过我何以平天下。”挽先生眼眸中闪过一道光,不禁笑道:“你猜一猜我的回答?” “我不知。” “将不可失勇,士不可无节!”说着,挽先生先锤了锤桓去疾的胸口,再指了指自己,“坚守你的本心!” 桓去疾眨着眼捏着自己的下巴,反复念着,将不失勇,将不失勇! “初出茅庐的新兵们凭着一副胆气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对吗?” 挽辞点点头,“的确,你我都是一样!” “先生的提点,去疾记住了!” “算不上,接下来,我们可是回不去军营了。” “为什么?” “回去没听他说吗?流放!” 对啊!桓去疾抓着自己的头发,他们没有完成任务回去便是流放之罪! “但是我们不回去的话,也算是临阵脱逃啊!还是杀头!” 挽辞邪笑着晃晃自己的手指头,“逃得远远的不就没事了?找个地方换个名字,一切重新开始!” 看着他一副轻松的样子,少年问道:“现在莫不是早就想跑了?” “我心不在此!”挽辞瞟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你觉得呢?” “可是我家还有母亲!我不能指她于不顾,我若逃了,受罪的定是她!” “与我何干?”挽先生伸了伸懒腰,“方法我告诉你了,做不做是你的事儿!” 桓去疾一想到家中还有牵挂着的亲人,也顾不上前路有多险恶了,“先生,把笔纸给我好了,大不了我顺便画些东西!” “你疯了,但凡你有半点差错被发现了,延误战机也是死罪!” 少年也是心急如焚,这么看来,他和挽辞不一样了,挽辞还有退路,自己才是真正的进退两难! 他被逼到了绝境,眼角上有一丝湿润,汗珠已经滚落下来了。 “我得向前走,先生,把大叔他们找到,应该就没事了!” “前路凶险至极!你不会不知道吧,要是遇到大食的人!你怕是!”挽辞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向前面看了看,沙暴已经逐渐褪去。 “那我也不能拿我的母亲命换我的命!只能往前了!”桓去疾说着特意提了一下腰间的剑,心里已然是下定了决心。 挽辞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说过了,珍重吧!” “先生,与你谈论是去疾人生一大幸事!”桓去疾不太熟练地抬起了手对着挽辞作辑。 不等挽辞做反应,少年毅然地转过身,他包袱也没有,把马也留下,独自一人向前奔去。 弥漫苍穹的黄沙一点点退散消逝,大漠被掩盖的无情之火也开始重新袭来! 挽辞握住马绳站在原地,充足的食物让他完全可以一步一步走出大漠。 他在这场无聊的绘图任务之中结识了一位毫不起眼的新兵,虽然他救了自己一命,但是这算不上什么。 不对,刚想就这样忘记这个小家伙的时候,一念闪过,他死了的话,那么自己答应让他成为修行者的事儿不是泡汤了吗? 这样岂不是自己还是欠着他的? 挽辞啊!挽辞啊!漏算了这是个憨货啊! 还真是不怕死啊! 别去了啊! 挽辞心里不断挣扎着,他可不想这么草草了事,性命这东西可太重要了,可是自己不能欠着这个桓去疾啊! 烦死了! “喂!”挽辞忍不住伸出手叫住了桓去疾。 你小子,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算是认栽了! “你要前去,一切听我指挥,我们画完图之后即刻返回,不能逗留片刻!”挽辞厉声说道,一边还牵着马走到桓去疾面前。 “先生!” 这下可是让桓去疾大喜,他紧绷着的脸瞬间舒展开来,有了挽先生,任务完成就有希望了。 “你给我活着回去,我把人情给还了,你我也算互不相欠了。” “多谢先生!”桓去疾一脸憨笑着接过挽辞手中的马绳。 挽辞苦笑着摇头,老师,我做得是对是错呢? 啪! “不对!你,你这位置画的不对!”那个白眉大眼的怪异老头指着甩在桌案上好几张纸张,没好气地讽刺道:“有眼睛吗?这都办不到?” 挽辞叉手冷眼望着不断训斥他的老头,忽略了他的冷言冷语,习惯了! “画几张图能有什么用?” “嗯?”老人听见这带着几分不屑的语气,提着拐杖走到了挽辞的面前,“画几张图?” 他说完指着身后挂在墙壁之上的图纸,“这座山!你来了也有些时日了,往日里我可没有布置什么任务,很多时候都是你们这些小崽子自由活动的!” “那又怎么样?这和我所学之物又有什么关系?” “你学什么?”老头装作听不见一样,假装把耳朵凑近。 “平天下!” “区区一张简单的图纸都不能画出来,还想要平天下,怕是连老头子这座山都走不出去,就已经尸骨全无了!” “你!”挽辞咬紧牙齿,恨不得将眼前这个老头子给直接撕开! 自己来这里也有些时日了,最多的就是被这个老头各种讽刺! “我问你啊,你何以平天下?” “代有明君?” 老头子呵呵一笑,摇头摆手,“一人而已,如何能够平定天下?” “老头,你的意思是?” “一人若能平天下,那为何朝堂之上不是天子一人呢?” “将,相!” “嗯!” “将不可失勇,士不可无节!” 老头听罢,也是不多见的点了点头,“算得上是一种答案吧,不过是你心中的!” 说着,他将桌案之上的图纸一张一张的卷起来,“这绘图的功夫,也不是一日能练成的,一技之长,今后你也总会用得到的!” 这一卷卷图纸被老头收入怀中,“挽辞啊!你的心很大,所以要下降下来才对,大鹏待风,乘势而起,不是现在!” 第三卷 大漠飞沙 第七十四章 大漠荒刀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谢杰眼前一片黑暗,一切都来得很快! 这场沙暴冲散了队伍,还带来了可怕的消息,那股伸展到大漠深处的杀气,一刻都没有消散过! 自己和一部分人走散后带着残余的人马继续在大漠之中缓慢移动着,一步都更加谨慎。 可是那些大食人就像是提前埋伏好了一样,出现的时机恰好是在自己人力最缺少的时候。 一个措不及防,谢杰带着残部且战且退,途中人手不断折损,身后的敌人却依旧死咬着不放。 到最后自己和五六个弟兄被团团包围,被逼到绝境之后,留了他们一命,他们似乎也认得自己的身份? 这被马车运送的牢笼之中,不止他们一路人,怕是自己的一干人马全部都没逃出魔掌! 他低眼查看四周的情况,这一个个都蒙着面,穿着布衣,轻装上阵,看来是早已洞察到了自己的动向。 押送的人马也有百人了吧,怎么会? 对方的人数丝毫不比自己带来的人少,是巧合吗? 为什么就好像提前做了准备一样,要知道这种牢笼在大漠之中的行进速度,即便有马在前方拖拉。 那些大食人一个个一路上都默不作声,看见有唐军在笼中醒来之后,拿着手中的刀把捅了捅。 这是把我们带到那里去? 谢杰捏着木笼,天色已暗下来,他们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是开始准备火把,这种行进方式,莫不是前面还有大部队? 那或许才是让人不寒而栗的! 等待他们的或许是庞大的大食铁军! 被摆了一道,没想到啊!谢杰硕大的身躯仿佛失去了支撑一样,一下就躺倒在背后的笼子上,这一声响反倒把在前面牵马的一位大食人吓到了。 西域都护府中有间谍?还是叛徒? 间谍好解决,叛徒就难办了! 万人之军,离心便如一团散沙。 想到这里,谢杰也不能闲着了,他必须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才行,现在还不能逃,大食国这般行事莫不是还想与我大唐一战,且看看它的情况再说! 这一团团火光把周围照得犹如浮光圣地一般,这样行路虽然方便,却太过于引人注目了。 不过接下来看到的一番景象又足以让所有唐军面流冷汗。 迎面望去,那一番番黄色旗帜在一边火堆的映衬之下就是一张张镀金的铁面一样! 那一顶顶营帐宛若大漠之中的银甲壁垒,固若金汤,迎风不倒! 外面站着的大食士卒都是黄色鳞甲与这片大漠如为一体。 这就是大食的军威! 军威浩荡之处,笼中的唐军都几乎张大了嘴,就连谢杰也是如此,这般规模! 一眼望去,营帐遍地,四周皆是巡视的大食士兵。 这是幻象吗? 火光映照在谢杰几乎苍白的脸上,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双眼,一遍又一遍掐着自己的胳膊,眼前的这座堡垒,这片金甲营轰然立在面前。 这样的阵势,完全可以与西域都护府正面一决胜负,而且大食占据了大漠的地形优势,纵然我唐军骁勇,也是胜负难料! 不能冒进啊! 必须找到机会逃回去,此战若败了,大唐多年在西域的经营就功亏一篑了。 想到这里,他的手脚并没有被束缚,只是自己佩带的兵刃被夺取了而已! 自己好歹也算上个老卒了,身上又怎么会只留一把刀呢? 正当谢杰想把手伸进衣缝里面的时候,一股冷风袭来,他的视线直接移到了从军营大门走出来的一干人。 为首的那一位的目光也正在自己的身上,他一身黄袍轻甲,身后背后一把大刀,左手带着一只金丝手套,碧眼长发,眼眸之中带着锐利,一旁押送唐军的人见到后无不站立行礼,有的甚至低头不敢目视! 谢杰看见那双眼睛也正好碰上了自己,莫名的压迫感自下而上包裹着自己,那个人神色淡然,脚步出奇得稳,自己习武多年仍是看不透他! 那种感觉是先天上的压制,连自己都气血凝固一般,这个人是修行者! 有这个人在自己怕是难上加难了,军营之中出现修行者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高先志,郭奉仪,李光州三位将军都是修为极高之人。 不过在与大食的对阵情报之中,大食国从来没有出现过修行者上阵的情况,被誉为大漠荒刀的大食第一修行者更是连影子都看不到! 自己当真是走运遇到了大食第一个修行者啊! “抓到了多少?”为首的那个黄袍男子开口了。 无人应答,押送的人都将头埋得很低,一阵沉默之后,“六十余人!” 那人头一瞥,眼里有明显的血丝,伸出手指着那位应答的人,厉声说道:“说好的百人呢?”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个率先开口的士卒身上! “这.......”那个人咽了咽口水,后悔自己开了口,那个眼神让自己不寒而栗,一颗心被拉到了嗓子眼,如何开口都不知道。 “沙暴里面难免遇到一些情况,估计其他人都被冲散了吧!”黄袍男子身后的士卒开口了。 “哼!”男子冷哼一声,“若是有人回去通风报信,那我们怎么办?” 显然他对押送队的表现不是很满意。 “斯诺大人大可不必担心,就算唐军知道了我军的动向,也只是一个小失误而已,与大局无碍!”一边的一位身着长袍一脸憔悴的中年男子,一脸坏笑着拍了一下黄袍男子。 “正面对决怎么可以输给唐人,要确保万无一失!” “斯诺大人!有您在才是万无一失。”那长袍男子地位似乎不低,他一边恭维着黄袍男子一边摆手示意手下将人给押进去。 “我也算是奉老爷子的命令来前军助你们一臂之力,修行者毕竟是一个人,左右不了战局的!” “不不不,倘若你师尊的一干弟子也一同前来,我大军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大可堂堂正正地冲入唐军大营!” 谢杰还未听完两人的对话就已经被送入了军营之中。 黄袍男子嘴巴微微上挑,不屑一笑,“老爷子会管这些事儿?要不是被你们骚扰久了,影响他修行,连我也没有机会出来!” 男子虽然抱怨,脸上挂着的笑容逐渐放开,“我听闻大唐之中,飘渺峰是被誉为天下第一的修行圣地,我倒是很想去看看!” “大人,这不过是他们自夸的言辞罢了,我大食国的修行者不比他胜一筹?” “嗯?” “斯诺大人,这李大白已经不见踪迹多年,大唐的修行者能有人与我们安大人相提并论的吗?” 斯诺这个名字对于唐人来说很陌生,但是对于大食人来说,却也算是家喻户晓的。 大漠荒刀,这个名号是对一个刀魔完美的形容,这样一个痴迷于修行的人常年隐居于大漠之中,对于徒弟也有严苛的要求。 斯诺就是大漠荒刀的亲传弟子,他身后那把大刀——深寒,刀锋所到之处,斩无不断! 曾经的斯诺身背沉重的深寒,一个人在雪山上追命五十余人的匪盗,毫发无伤便取下来头领首级。 大漠荒刀的门徒们一个个都可以说是痴迷于修行的疯子,斯诺则是大漠荒刀弟子之中较为名字,且辈分较小的,但是看上去却依旧不太好相处。 若不是大食一直派人求助大漠荒刀,他也不会出手,修行不能分心,所以让斯诺来简单应付一下罢了。 “看到了吗?” 注视着斯诺的眼睛在远处闪烁着微微亮光,桓去疾在身前推起了沙堆,将身子掩盖下来。 挽辞很是安静地爬在他的身后。 两人也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了押送队的后面,看见这个军营的时候,心里也是一紧! 原先他们上路之后不久便发现了诡异的踪迹,还没有被掩盖的脚印意味着前面不远处有人,在挽辞的提议下两人缓慢上前发现了大食的押送队和被俘虏的谢杰等人。 就连桓去疾见到那种规模的大食人部队之后也没有轻举妄动,两人就一直跟随着他们直到这里。 “看见了,大叔他们被送进去了!”桓去疾连忙将身子翻了翻,朝着夜幕,小声问道:“我们得救他们!” 挽辞听罢,直接用手掐住了桓去疾的手,连皮带肉好像要拔起来一样。 皮肉一齐分离的痛苦让桓去疾差点喊出来,他扒拉下来挽辞的手,“你干嘛!” “你疯了,你再抬头看看!”挽辞没好气地说道:“这种规模的军营,别说他们出来了,就是我们进去也费劲,除非你我两个主动送上门。” “可咱们既然都来到这里了也不能见死不救吧?”桓去疾看见谢杰之后就发誓要把他救出来。 “就是要见死不救,眼下咱们的命最重要,我们要活着回去!”挽辞指着自己和桓去疾压低声音说道。 “先生!把大叔他们救回去可是大功一件,咱们或许不用流放啊!还有可能升迁呢!” “那也不行,太危险了,刚才那个人,足以对付我们了!” 第三卷 大漠飞沙 第七十五章 解甲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你跟我走,大不了带上你娘就是了!”挽辞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大食在大漠中的军力超出他的判断。 “带上我娘?”桓去疾顿了顿,倘若娘也能被带走,那就好了,“挽先生,我不能丢下大叔。” 说着,少年将衣缝里面一个皱巴巴的小布袋拿出来,上面的缝补之处约有十处,现在还装得满满的。 “这些是我的一些积蓄吧,都是些碎银子,怪扎人的,嘿嘿,挽先生,你把它交给俺娘吧。” 桓去疾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小布袋,自己的脸好像突然僵住了一样,那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很不是滋味,他强迫着自己挤出一丝笑。 拿着这些钱,娘好歹也过好日子了,这样就够了! 他拉起挽辞略带冰凉的手,意外的柔软,就好像没有骨头一样。 “先生务必保证去疾母亲的安全,算去疾求你了,她老人家在安阳城中,稍微打听一下桓家就能找到。” “你!” 挽辞的手被拉起之后,装着碎银子的布袋被放上去,为什么自己的手感觉被扎到了一样,是这些碎碎点的银子吗?还是...... “拜托了!” 为什么,自己心中总是过不去呢? 挽辞埋着头,桓去疾已经对着他跪下磕头了,自己为什么还...... 捏着手里放着的布袋,他心中再度衡量起来。 自己不敢冒险的,没有什么比命更加重要了! 但是...... “挽辞啊,你这步走错了!” “错了?” 老人手中摇着小蒲扇,嘴里叼着一块冰,“看看吧,孤立无援!保小失大啊!” “怎么会?”挽辞的头伸过来盯着棋盘上的战况,自己每一步都毫无顾忌的进攻,最后反而把自己逼到了死路上。 “棋不是这样下的!”老人一口咬碎了口中含着的冰块,随即一只手按在棋子上轻轻一推,“不要把自己逼到四面楚歌!” “老师......” 老头子憋了他一眼后无奈地摇摇头,“你的棋艺在我众弟子中算得上最差的了,但是老头子愿意教你是因为让你有一天学会得失!今天到这吧。” 哼,真是不该我留活路啊! 我学三年之道却不敌你桓去疾,惭愧。 “桓去疾,我若能助你救出谢杰,你该如何报答我?”挽辞将布袋系在自己的腰间问道。 “先生,你......” “你这条命任凭我驱使!” “只要能救大叔他们,去疾身死又何妨!” “好!一言为定!” 对于桓去疾来说,谢杰犹如自己的师长一般,知遇之恩,以死相报都不过分。 按照挽辞的说法,现在不宜动手,待到夜深了之后,才是最好的时机。 而且需要谢杰他们的配合,光是他们两个人入万人大营,怕是尸骨无存! “倘若谢杰他们中有一人能率先脱身,我们就会简单很多,还有一点,我们这里只有一匹马,我估计咱们救不出所有人,总会有人要死在里面!” 最后要提防的无疑就是那个黄袍男子,他给桓去疾的感觉和那些普通的大食士卒完全不同。 挽辞安排桓去疾在原地观察谢杰他们的情况,自己则不断地寻找较高的沙坡,只有通过不断的观测才能掌握营中敌人的动向。 夜深下来之后,寒气逐渐覆盖在每一颗沙砾的表面,时而刮起刺入骨髓的寒风,让人直哆嗦个不停。 萦绕在每个人身边的梦魇,一点点蚕食着他们,寒夜要入眠了! 营帐里面总会比在外面冻着好多了,火盆里面燃烧着的火焰驱散着士卒从外界带来的寒意,同样也加重了他们的疲倦。 “一队,两队......” 围绕着一座固若金汤的大食军营,挽辞能够清清楚楚地将还在营帐外面活动的士卒动向一览无遗。 完全不像那些老人家说的那样啊! 他额头的眉毛不自觉地抖动着,无奈地苦笑。 都护府里面都说大食军不堪一击,还说什么一个唐军士卒比得上五个大食战士什么的,完全说得不沾边啊! 就算是这些守夜的部队在巡逻的时候阵型也是极度严整的,就像是一个个被提线牵着走的木偶一样。 不过这样也才有可乘之机,中间一点会有空挡是巡逻队离开谢杰他们的那段时间。 前提是,前提是谢杰他们必须先动手才可以,自己和桓去疾想要闯进军营本就是一件难事。 “啊嚏!” 唉?自己及时捂住了嘴巴,避免发出异样的声音。 随便将身后脱落下来的那件满是褶皱的灰布衣拉到背后,那股难忍的汗味迎面袭来。 挽辞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到底多久没有洗过了啊! 简直就像在嘴里塞了已经变质的鱼肉一样,恶心死了! 眼前这个束缚自己的笼子真的很碍眼啊! 谢杰用手掐住其中一根木柱,四周都是自己人没错了,周围时不时会有人来巡逻。 想办法逃出去,不能只靠自己一个人。 出这个笼子不难,难得是逃出去,那个黄袍男子才是让自己最在意的。 周围被锁住木笼之中的唐军们一个个都是被卸去了兵刃,目光无不落到了主心骨谢杰身上。 自己内衣之中附带着一把还未开封的小刀,原本是用来自我了断用的,想来还有这般用途。 避开那些巡视的人,然后跑到不远处的马棚里面去,就有冲出去的可能了! 谢杰将手贴在短刀系挂的地方,那种隔着衣服也能传到手中的冰冷之感是刀刃没错了! 摸清楚时不时路过这里巡逻兵的动向,尽可能救出更多人。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远处的桓去疾卧倒在地上,每次吸入外面的寒气之后就感觉身子要凝固了一样,他生怕自己撑不住了。 “等一个时机!”挽辞一开口宛如撕心裂肺,身上已经包裹了三件布衣,眉毛和嘴唇不断地跳动着,周围一片漆黑压到了他的心口,蚕食着他最后的防线。 “先生?” 桓去疾回头看着跪坐在沙砾之上,瑟瑟发抖的挽辞,他裹着几件布衣,双臂如弓一样弯曲盘开,他的脑袋就这样埋进去,身子仍在不停颤抖着。 挽辞刚才只是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自己小腿的筋脉好像被切断了,那种驻地不出,动弹不得,地下宛若一个吸盘一样让自己近乎晕倒躺下。 少年背后的包袱里面一件衣服都没有了,摸了摸自己的身上除了冻成铁寒衣的轻甲之外,也没有御寒的衣物了! 该死的! 桓去疾将包袱系在身后,站到挽辞的身后,他身子骨本来算不上壮硕,但在更加瘦小的挽辞面前也有点威武了。 胸口的铁甲缓缓贴到了挽辞的后背,双手握起包裹着的布衣边缘,那股绵软的东西是手吗? “别......” 就在桓去疾准备贴得紧一点的时候,挽辞的头突然露出来,淡淡的清香是什么时候来的?少年贴的很近,那种如沐春风的香气? 挽辞的头虽然探出来,却摇摇晃晃,煞白的脸颊上嘴巴微张着,“别......” “什么?” 桓去疾不清楚他到底说得什么,挽辞猛地把头向前靠去,身子也蓄力已久,猛然前倾。 这股劲来得莫名其妙,但是桓去疾的气力远在挽辞之上,仍他身子前倾也在控制之内。 “不,不,不要.....”裹着布衣的手抽出来一下子捏住了桓去疾的脸庞,颇有些力气地想要推开他。 “先,先生?”桓去疾的脸被一捏住,也觉得奇怪。 挽辞一边捏着桓去疾的脸向后推,身子则是不停地向前使劲,挣脱束缚。 “你冷静一下,省点力气吧!这样下去你会冻死的!”桓去疾的脸有点扭曲,嘴巴都被推到鼻子那去了。 “别......” 一阵挣扎过后,挽辞的身子依旧冰冷,这也让桓去疾更加心急,干脆解开了外边的轻甲,身子直接贴了上去。 整个人圆滑地溜进了包裹着的布衣之中,从后面将挽辞一把揽过来。 唉? 为什么自己的脸有种滚烫的感觉就好像在烤火堆一样,那种被灼烧的感觉逐渐传遍了全身,胸口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了,浑身的血脉都迎来的从来有过的高潮。 什么情况? 自己怀里抱着的是人吧? 那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自己贴上去的是自己家地窖里面拿出来的冻豆腐吧。 毫无温度可言,绵软之感却传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得让自己面红耳赤起来。 好热的感觉! 心跳加速,犹如地底藏匿了许久被发掘的喷泉,要一下子碰到自己的嗓子眼了! 噗通,噗通,噗通....... 唉? 是自己的吗? 噗通,噗通....... 桓去疾一只手摸着胸口,呼吸,心跳,萦绕在自己的耳边,以及抱着的挽辞那细微的喘息声都可以听见。 挽先生? 他胸口奔腾的血液愈发滚烫,自己知道不对劲,问题不在自己的身上,而在挽先生身上,他真的是挽先生吗? 第三卷 大漠飞沙 第七十六章 潜袭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如此之间,炙热的火忽隐忽现,盘绕在周围,挥之不去。 我可以听见,另一边的声音吗? 双臂之间,少年心中此刻久久难以平静,独立于万丈高楼之上! 桓去疾怀中抱着的挽辞。渐渐开始有了动静,他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挪动着。 “先生?” “你.......”此刻,挽先生刚想说的话又被硬生生压了回去,他的话语带着几分软弱。 “莫非你是?” “够了!”桓去疾刚开口的话又被塞了回去,挽辞咬牙用力掰开了桓去疾的双臂,身子奋力前倾,差点摔一个踉跄。 背对着桓去疾的挽辞将身上的三件布衣再度裹起来,“桓去疾,你管的太多了吧?” 那是何种表情?转过身来的挽辞那副苍白的脸上好不容易恢复了几分血色,却又如同霜降一般盯着桓去疾。 “我......” “有些事情,你不应该知道,既然知道了,嘴巴就给我闭好了!” “是。” 桓去疾揉了揉自己的手,眼神颇有些飘忽,不时向挽辞那边看去,“哎,什么时候动手?” “等谢杰他们吧,两边发力才有机会,他们动了,我们才好行动。” “你是说大叔他们有脱身的手段?” “毕竟是个老家伙了,保命的手段至少有吧?”挽辞说着在自己腰带随手拿出了一根银针,针尖如芒,寒光四射,“对吧?” 嘶-! 一阵自脚下鼓起的冷风,肆意地侵虐在大漠之中,桓去疾看见挽辞身上的衣服再次缩紧,瘦弱的身子过于渺小。 “不行!我去劫营,你在外面接应他们!”桓去疾一边说着,双手合在一起搓个不停,让身子尽快恢复到能自由活动的地步。 不料,挽辞一口回绝,“不可,你这样无疑自投罗网!” 说着,他指着那片灯火通明的百里大营说道:“这就是铜墙铁壁,你当你是薛定方?就算是当世第一的李仙人怕都难以全身而退!” 桓去疾抽出腰间的剑,三尺之剑,黑幕之中,毫不起眼,剑身已经有了锈迹,这是谢杰赠送给他的,以他的资历只能打打杂而已。 “有马!只要动起来就有一线生机!”桓去疾咬着牙说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马?对了! 挽辞伸出手指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奋力地抬起脚步,拉住桓去疾,“等一下!” “嗯?” “嘿,我有法子了,你听我的,我保你一命!” 桓去疾回头,挽辞笑了,而且是一种极度夸张的笑,笑到露齿,这是一副得意满满的表情。 “什么法子?” “只能用火了!” “火?”桓去疾连忙摇摇头,“你别开玩笑了,那有可以生火的东西啊,我们的衣物如此湿寒!” 挽辞淡然一笑,“它可以!”,说着指着身后那匹立在原地的马。 “它?” “烈马!” 呜——! “好了没?” 不知是谁提醒了一声,谢杰立马将手里的小刀再度别在了衣服里面,然后自然地躺在了木笼之中。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贴着地面那端的耳旁响起,又来了! 大食军营的巡查比他预料的要频繁的很多,或许因为自己是重要看守对象吧! 只要把笼子给割开,就能逃出去了。 “走,走了!” 声音渐行渐远,进而消失不见,一个个唐军才慢慢爬起来,眼光又再度落到了谢杰的身上,亦或是他的刀身上。 这里唯一的希望都指着谢杰这把刀了。 嗡——!嗡——! 谢杰臂膀的肌肉紧绷着,双手紧握着手中的小刀,对着一根木柱来回切割,额头上的汗珠更是不断累积起来。 嗡——! 木屑差点飞到自己的嘴巴里,谢杰一把扶住笼子,一只手拿着刀使出浑身力气。 月明星稀,零零散散地都洒到了他的身边,周围的火把也映照在他的手上,每个人的眼睛几乎都不断放大盯着那一根木柱。 此刻,一股阴风吹来,带来了一丝不可描述的气息,谢杰敏锐的鼻子似乎闻到了什么,这种刺鼻呛人的味道! 周围的气氛顷刻之间就好像爆发了一样,处处弥漫着燃烧的焦味! “这是......” 那些唐军望着那些犹如满天星般落在军营之中的火星,巡逻的大食人一个个手忙脚乱。 巧合吗? “把那匹马抓住!”在四五个大食士卒的护卫下,一个身着长袍的人大吼着那些矗在原地的人。 据守卫报告,一匹马身上带着火,宛若天上的烈马一般,舍命奔驰,所到之处无不烈火焚烧。 长袍人头上的青筋暴起,显得很是急躁,“都给我动起来!把火灭了!” “大人!这,这不能用水啊,不然帐篷等下结冰怎么办?” “沙子,水都给我用上,明天早上都会好的!快点!” 趁着他们乱了,好机会啊! “嘿!”谢杰双手拉着头上的木柱,脚下后挪了几步,小腿渐弯,猛地暴起,手臂将身子也拔起,对着木笼狠狠来了一脚。 嘭——! 木笼口直接被踹开,周围的唐军见到后无不欢呼。 谢杰也不停留,连忙掏出刀刃准备为其他人解脱。 “喂!唐人,你们在干嘛!”寻声而来的一个大食士卒看见木笼被踹开,脸色大变。 “你们想逃跑!”他撤腿准备跑开,“来人啊!俘虏跑了!” 该死!谢杰一个飞身将他直接扑到,心一横,直接抹了他的脖子! 快啊! 他在那个士卒的身上拿起一把三尺短刀,想必他的声音多少有人听见了。 那边的火星越来越多,有点一发不可收拾的意思。 嘭——! 嘭——! 短刀可比那小匕首好用多了,随便砍几刀木笼就不成形了。 “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一位在笼中的唐军松了一口气。 谢杰已经救出了五六个人,这样下去人会越来越多,“但愿我们这么多人都能活着回去。” “没那么简单!没有马,靠双脚就算逃出去也比不上马儿,肯定还会被抓回来的!” 营帐之中,斯诺双眼微微闭着,刚才外面就像乱了套一样,各种声音不断传到他的耳朵里面,真是扰人清静。 一点火就让他们自乱阵脚,果然不堪大用! 不过刚才传过来的声音里面,也有让自己留意的。 有意思! 盘坐的斯诺身边就放着那把漆黑的大刀——深寒! 它浑身散发着不可近的寒意,就连刀下的地毯也被冻得立了起来。 “听闻中原名刀好剑数不胜数,倒是让我颇有几分兴趣,还有人能胜过深寒吗?” 火光冲天,一朵朵红莲在一个寒夜的国度绽放,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马棚!” 桓去疾带着挽辞两人在大营一片慌乱的情况下潜入了进来。 那匹马身上至少披上了三件布衣,才能勉强将湿寒的布衣点燃。 “你一个人怕是带不了这么多马匹吧?”挽辞看了一眼桓去疾。 的确,就算到了马棚,也不能把大叔他们全都带回来。 灵眸闪动着,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眼睛多了几分灵气。“牵母马!” “母马?”桓去疾不解,但是时间不能耽搁,他照做就是了。 一边挑选着,挽辞一边解释道:“据说一般头马都是母马?只好赌一赌了!” 两个一共就只能牵六匹马而已。 “不能再犹豫了,能救几个是几个!”挽辞此刻比桓去疾要坚决得多,他几乎在挑选时没有片刻的犹豫,完全就是在赌博! 而桓去疾则是一再犹豫着,“这六个好像不是。” “桓去疾,你怎么像个女子一般,愧你还是西域都护府的!”挽辞白了他一眼,直接牵起马便向谢杰那边奔去。 语罢,不待桓去疾有一声应答的时间,跨上马便一路疾行! 脚下如附风,桓去疾挪动脚步,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紧盯着自己一般,那种一眼望穿的感觉让自己的心口不断升起寒意。 “谢将军!” 挽辞将马绳勒住,回头将手中若干个绳套甩向空中,“不多说了,赶路要紧!” 谢杰还在用刀刃破坏牢笼,看见挽辞之后,先是愣了一愣,然后也很快反应过来,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大叔!” 身后,唇色发白的桓去疾跟了上来,他和挽辞两人现在都没有半点御寒的衣物,但是论体质轮不到他失色啊! “所有人,上马!” 他手臂依旧在上下划动着,笼中的人还要几十人,若是桓去疾他们不来,他即便是将手磨断,也要把剩下的人拉出来。 为将者,顾大局,识大体! 谢杰手里的刀刃不曾停下来过,现在走是最好的选择! 滋——滋——滋——! 他额头上面的汗珠滑到了手臂之上,犹如火花绽放,催促着他放下手中的一切,脚要动起来才行! “大叔......” 谢杰的背影显得疲惫无力,他虽然嘴上已经这么说了,但是手却一刻没有停止过。 围在外面的唐军,一个个立在身边,肃然而立,一言不发。 笼中的唐军一个个挺直胸膛,赴死即要慷慨! 第三卷 大漠飞沙 第七十七章 晚辞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帐内灯火通明,营外是寒天,帐内是暖域,点点烛光释放的光亮照亮了整个帐篷。 斯诺盘坐着,眉眼微动,外面虽是火光滔天,依旧坐怀不乱。 “走了!”,阴柔之声在耳边萦绕着。 帐门突然被一阵阴风掀起,激流寒气涌入就把那羸弱不堪的火光险些扑灭。 男子身着白毛大衣,颇有几分冷峻的脸上带着嘲笑,一双桃花眼,纤细的手按在斯诺的肩膀之上,“师傅他老人家要出关了!” 出关,斯诺身子不由自主地竖起来,“师傅要出来了!” “是啊!要出来了。”男子看着自己的手,“你不好好表现一下吗?” “师兄,师傅不是说,我们不便干预大漠之事吗?” 男子冷眼一瞥,面部表情愈发抽搐,原先故作的冷峻全然消失,留下的只有狰狞,“你若想学大漠荒刀便听我这个代门主的,不然!” 嗡——! 脚下如烈风席卷而来,强大的先天压力一下子全都倾倒在了斯诺身上。 “咳咳!” “若不是看你有把好刀,安能将你放在我门中,不识抬举!去追!”男子火气极大,一巴掌直接扇到了斯诺的脸上。 刺痛感在脸上很快传遍全身,斯诺一动不动硬生生吃下一巴掌,直觉火辣的巴掌打在了心脏上一样,全身发麻。 “斯诺明白!” 不停留片刻,斯诺拿起座下的深寒,埋头冲了出去。 大漠之中,整个沙漠化为一片雪海,有几处脚印在茫茫之的天路牢牢印在了上面。 桓去疾和谢杰他们撤出来了,留在大食之后的人已经不能去想了,在驱马逃出大营之后,没有一个人想在中途勒停马匹。 不过,挽辞的情况...... 逃出大营之后,才行了一里多的路,他就不能独自驭马,单薄的衣物根本就没有抵御这宛若沙海大漠夜幕之下的寒。 “撑住啊!先生!”,桓去疾将挽辞用衣物系在了自己的身后,他的身子一直在打冷颤,眼睛也没有再睁开过。 眼下停下来随时会有被追上的风险,咬着牙也要坚持到最后! 拜托了,要挺住啊! 谢杰手上拿着一张粗布上随意勾画的地图,这是挽先生所绘地图的另一张。 “若是一路马不停蹄,明日早晨便可回到都护府!” 谢杰的话无疑给这十多个人的幸存者队伍一粒定心丸,回到都护府后一切都会没事儿。 “不能回去,桓去疾,听我的!”极其细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桓去疾背猛地挺直。 “什么?” “身后有追兵,别动!”身后被系着的挽辞突然一下子捂住了桓去疾的嘴巴,好一个巧劲,他另一只手还顶着桓去疾的后背。 唔! 桓去疾左右摇晃,身边一匹匹马过去,那些疲于奔命的唐军脸上都是慌张,恐惧,竟是一个也没有看见这副异样。 一向粗中有细的谢杰此刻正在队伍最前方,负责领路的他那有机会回头。 “走!” 如果刚才是巧劲的话,那么这次绝对是蛮力了,他一把将桓去疾手中的马绳抢过来,捂住嘴的手力度更胜一筹。 马儿也被拉回变了方向。 有人逃了?前面的气息弱了些! 斯诺在大漠之上以气为媒介,犹如蜻蜓点水,一跃一点,落下的地方丝毫不见踪迹,借力而上,大漠里留下的只有马蹄印。 化作一道黑影,手中的深寒。寒光如刃,直冲前去。 “你干什么!” 桓去疾见挽辞的手松开,用力拉下他的手,愤然大吼。 整个人气得和一个牛一样,恨不得用头顶上去,大鼻子喘着大气。 挽辞身子轻灵,一下子跃下来,“我救你一命,你却如此待我?” “此话怎讲!” “就在我们身后有修行者,若是不跑,岂不是坐以待毙啊?” 不知为何,桓去疾眼里挽先生说话的语气都大有改变,好似精神百倍。 “不对,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一介凡夫自然不能,但我就不一样了,我也算是不入流的修行者了!”挽辞双脚一踮颇有得意地拉着自己的胡渣说道。 桓去疾脑子有点发昏,怎么回事,那个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竟然是修行者吗? “对方也懂舍小取大,对了!”挽辞将衣袖遮在脸前,挡住了桓去疾的视线。 这...... 安能辨雌雄,眼前这个人一副颇圆润的娃娃脸极白皙,眉眼之间处处透露着灵气,一身粗布麻衣在身也掩不住她身上散发出的活力。 这一眼瞥向桓去疾,清若秋水,灵光灿烂,这一眼,竟是让桓去疾忘掉了以前那个颇有刚气的挽先生。 挽辞一双灵动无比的眼睛盯着桓去疾,嘴角挂着丝丝轻笑,眉眼含羞,丹唇笑颜。 “什么妖术?”桓去疾楞神一下,转念一想,脚向后挪了挪。 “何来妖术,易容之术可有听说?”女子莞尔一笑。 “你是女子?” 桓去疾当初为挽辞驱寒之时,已发现异样,只是不曾判断出来而已,如今亲眼所见,再加上易容这等妖术,更加肯定。 “嗯。”她抿住嘴,双眼游走在桓去疾身上,“我姓辛,名晚辞,晚上的晚!” 不知是受不了晚辞一直对着自己的目光,桓去疾毅然转过身去,“你别妄想拖住我,我现在可是置他们于不义之地!” 晚辞心中不悦,冷哼一声,“好你个桓去疾,好不识抬举,我好心救你,你却弃我于不顾!” “挽先生大恩大德不言谢,你有这般本事挟住我,还要我做什么?”不知是那里来的一股气,还是太冷了,桓去疾说话时嘴角颤抖。 两个人现在心里都是憋着气,晚辞脚一跺,“那个人起码是皓月境的,我一个不入流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我想着保着你我两人全身而退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若一去不返才是桓去疾,唐军要拧成一股绳。” 桓去疾砰砰直跳的心在反复挣扎之下终于平静下来。 晚辞瞪了他一眼,向后退了一步,“早知是如此了,只是我不甘白白葬送了你。” “挽先生......” 女子低着头将马牵到了桓去疾身边,从自己那个小布袋里掏出两粒黑色的丹药,“一枚闭气,一枚强体,保重,我虽有意,却不为你冒险。” 她将两个丹药一把捏碎,按住桓去疾的下巴,掰开嘴巴强行喂进去。 笑,她缓缓向后走去,一笑过后,云淡风轻。 “倘若我不死,便去寻你!” “不必,你我今生缘浅。” 晚辞甩甩手,弃我情意,与君绝! 大叔等我,桓去疾拉着他的马向着谢杰那边的方向奔去。 充斥着血腥味的深寒就好像一个暴食者一样,不断地吸食着周围的鲜血,漆黑的刀身沐浴在猩红之下。 斯诺在追上谢杰等人之后,不再有片刻犹豫,一刀下去就让人血溅大漠。 谢杰望着身后四五人,一个个如见鬼神,心中久久挥之不去的是那把漆黑大刀砍下去后血肉分离的哀嚎。 “走!不要回头!” “老谢,他,他.......” 后面御气而行的斯诺比起他们只快不慢,身后扛着那把巨刃依旧紧逼着他们。 “总有人要回去报个信的!”身后的几个老兵相互使了使眼色,一个个都面色铁青。 “老谢,你且去,我等会会这个小儿!” 那几个人一下子勒住马,就停在原地等待被血气包裹着的斯诺降临。 谢杰手奋力拉着马绳,身子下伏,速度不降反增,有时候只有这样留下了的情报才有意义! 斯诺苍白的脸上突显惊讶,一脚猛踩,急刹停在了这几位老兵的前面。 身后顿时沙砾飞扬,一股劲风迎面而来。 “你们?” “大食小儿,休要再前进一步。” 老唐人将马镫一踩,拔出身旁的刀刃,一并而上。 斯诺单手抬起身后的深寒,身子前倾,抛刃! 深寒脱手而出,于空中化为黑色利轮,嗡——! 噗——! 一旁的老唐人再度望向一同冲锋着的队友,身首异处,深寒一把削去了除这位老唐人之外所有人的头颅。 身边的同伴一瞬间变为凝固着的尸体,他手中的刀刃似乎也在动摇。 “我很好奇,你们不跑反倒是停下来了,一群败军还有这番作为。”斯诺捏了捏自己抛出深寒的手,手背手心之上已经结了一层寒霜。 “不过如此。” “是吗?” 老唐人正讽刺斯诺时,那狠辣的眼神突然让他感觉被捏住了嗓子。 “留下你,只是为了让我说话有人听罢了,我说完了。” 斯诺霎时间一跃到了老唐人身前,他就这样站在马背上低头看着那个可怜人。 这一下,老唐人慌了神,手中的刀对着前面一阵狂砍,那种直戳心里的恐惧,让他在那一刻眼角泪光泛滥。 “老谢,你......” 话还未完,斯诺左腿一脚直接踢到了他的胸口之上,当场毙命倒在马背之上。 “在最后一刻心乱了,该死!”斯诺冷声对着那摊血泊中的死人说道。 第三卷 大漠飞沙 第七十八章 灰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隐于山中,苍苍云雾朦胧之间染遍了整片山脉,一座座耸立的山峰若隐若现,若云中龙游,若雾中娇媚。 “你这一走,以后便不必回来了。” 一个步履阑珊的老者杵着一根不知从那里捡来的枯树枝,他脸上出来一些褶皱之外,还算得上干净,白发早被打理好盘在身后。 面前一个拿着包袱的紫衣女子,她一张稚嫩的娃娃脸,娇花胜月,灵气逼人,朝露带着一浪浪纯阳之气时时刻刻都萦绕在身边。 微闭着的美眸,双臂张开对着对面险峻的山壁大喊一声,“那便一去不返吧!” “你这丫头!” 老头子嘴上说着,手里握着的枯树枝随即甩了过去,砸在了女子的后背之上。 “小老儿,你我师徒缘分是你要断的。” “同你下山的,还有老头子我的一位弟子,拿着,一瓶里面有闭气的,保命用,一瓶里面有强体的,搏命用。” 那两个小瓶被甩到了女子手上,“小老儿......” “记住!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你今后不必来寻我!”老头子身子摇摇晃晃地抬起手用手指指着女子,眼里带着一丝果决。 “我当游遍天下,弈剑,赌棋,品茶,论道,再做一番惊天动地!”女子看上去十分娇小,身形瘦弱,却挺着胸脯拱手朗声说道。 “百技之中,你已习得四五,普天之下,你算得上一等,不过,这世间千千万万,辛晚辞,你摸得透吗?” 老头子无奈地摇着头,一番苦笑之后,山中幽深四处都游荡着这股散不去的笑声。 这世间种种的确比天上的云聚散都要快得多,他们瞧不起女子,我便易容我行我素! 走到现在,一切我都能掌握,任何情况我都能全身而退,一手易容之术竟是能混进军营之中。 可是桓去疾似乎远超我的预料,即便我给出了无比诱人的条件,即便我救他一命! 辛晚辞嘟着嘴一边在大漠之中走着,一边望着天上无边的黑幕发着牢骚。 真是让我烦躁啊! 她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脑子里面全都是桓去疾的影子。 就算有一万个桓去疾也不值得自己堵上性命,就是这样! 想着想着,先前几乎要泪崩的眼突然灵气凸显,嘴角上挑,让人免不了生出宠爱之心。 桓去疾现在看见的仿佛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一般,每一条气流波动就算是从自己的身边划过也能清楚感受到。 眼睛似乎被无限放大了,周围一切的移动变慢了,还是自己变快了...... 胸口不断涌来滚滚气涌,身体就好像要爆炸了一样,气血翻涌之间源源不断地力量都灌注到了自己的拳脚之上。 若是能够维持现在这种状态,可以!可以救出谢杰他们! 他索性跳下了马,一路狂奔着冲向远处的黑境。 啊! 桓去疾的鼻子仿佛被人当面揍了一拳一样,那股刺鼻的气味锁住了他的嗅觉。 浓烈的血腥味让他心神不安,脚下的动作也开始有点失调。 不会吧! 那暗红的血就在自己的脚下,甚至还有那具尸体! “噗!” 他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腿骨冻结住一般不敢再度向前迈进,前面还有的东西会是什么? 这尸体无疑是唐军留下的证据,或许明天就会被掩埋吧。 心神俱乱,腰间的剑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手中了,血债血偿! 纵身一跃,桓去疾身起神出。在空中他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制力。 还有熟悉的气味,谢杰! 他的瞳孔放大,不断搜索着气味的源点。 斯诺手中捏住的喉咙就如同待宰杀的羔羊一样,生死一念之间罢了。 咧嘴一笑,望着被自己提起的唐人,一阵冷笑,“翻手之举!” 他抬起自己的手轻轻将手心手背转换着,不断讽刺着自己的敌手。 谢杰挣扎过了,可是不管如何,自己似乎不能伤到这个人分毫........ “杀!” 斯诺脸一黑,两指用力,咔哒一声,喉骨俱裂,血脉破碎,鲜血奔涌而出,一下子溅到了施凶者的脸上。 谢杰最后一眼望着天上,他看见了一个黑色的身影渐渐模糊,最后一眼永恒定格此地。 嘭——! 斯诺一脚对地用劲,身子向后一跃,一个身形直接砸在了原地! 桓去疾看见了谢杰被斯诺一击毙命,他甚至想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这一切都是幻觉! 少年满眼都是眼前这个身负重刃的男子,那种豺狼要撕裂猎物的眼神,此刻血气涌上心头。 “还他命来!” 桓去疾撕心裂肺般吼叫着,招式全无,暴起上前就是一阵乱砍,没有章法可言。 斯诺前脚后脚一前一后把握着自己与剑的距离,眼神淡然,见他挥剑未下之际,一掌轰出。 那一掌打在了桓去疾小腹之上,霸道的掌力让桓去疾身子倒在地上翻了四五个跟头。 “唐人?”斯诺见到桓去疾身上一身布衣也不穿衣甲,心生疑惑。 “索你命的!” 桓去疾见到自己受一掌后身体除了一点痛外无大碍,咬牙站起。 “我只杀唐军!” 斯诺漠视着他,似乎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正转身欲离去。 临阵不乱,心有铁化,陷阵不退,心有玄甲! 深吸一口气,桓去疾能清楚感受到气血流动和周围气源的流动。 强体是强行开通了感知四周的气血的气脉。 闭气是强行隐藏了常人散发的气息。 嗡——! 小子,你可以啊,使剑能观六路啊! 左肘为基,剑身为器,剑伏于肘之上,右脚上曲,后脚一腾而上。 斯诺身后杀气突起,他翻身举起深寒,巨大的刀身化为半壁巨盾! 一刺,桓去疾碰上深寒的刀身后右手不自觉颤了一下,寒气伴随着剑侵蚀而来。 左脚一扫,借机将剑尖拉开深寒,反手一握,右臂微弯,以剑身撞向刀身。 “小子,你不识抬举?” 斯诺感到眼前这个莽夫的一股蛮劲之后也觉得事情不对劲了。 自己被逼退了几步,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一命还一命,你!血债累累!” 桓去疾奋力一冲右臂也直接贴上了深寒的刀身,硬生生让斯诺不得不撤回了刀刃。 “小儿!” 斯诺被逼到后退,也觉自己受辱,深寒这把漆黑的刀刃被以双手紧握,刀身上的血气早已被寒气消退。 “你!” 一剑跟上,桓去疾嘴上依旧仇恨满满,可是招式之上依旧有了形。 有形的招式在对敌上变化之时往往更加致命。 变招! 桓去疾后脚用力,纵身在半空之中挥砍下来。 叮——! 这一剑砍到了深寒之上,握剑的右手却在发颤,几乎要脱手。 两把刀刃再次碰到了一起,桓去疾自是不肯罢手,与斯诺不同,他必死此人! 左脚落地,桓去疾怒视斯诺,右腿如索命般踢出! 斯诺双手握在深寒之上自是顾不上,那便以腿对腿,双方的腿在下方对拼起来。 脚下此刻飞沙走石,沙砾扬天,直接洒到了他们身上。 深寒冷光大放,斯诺脚步一沉,桓去疾一腿提上去就像是轰上了铁器。 寒气在翻滚着凝聚到刀身之上,那柄老剑顷刻之间就被震碎了! 碎片化作千万铁花自深寒刀身向对面飞去,寒铁之花迸发出锐利直穿桓去疾的正面。 “啊!” 数多铁花扎到了桓去疾的脸上,血肉之地上开花! 银白色的花儿多是无情且带着寒意,少年脸上多处血痕以深入,血滴口子被撕开,一滴滴从脸上滴落。 桓去疾的左脸之上留下了四五处血痕,皆有半寸之长,寒气入骨已有三分。 血滴沾惹寒气,滴落之后即刻变为冰花在大漠中化为乌有! “勇气可嘉,余力不足!” 正当桓去疾捂脸嘶吼的时候,斯诺将深寒插在地上,轻轻吐出了几个字。 手中的剑身几乎尽碎,独留这剑柄还有何用? 桓去疾一只手捂住左脸,心里满是不甘,那只手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肉! 左脸好像被冻住了一样,好像将自己的脸分成了两面。 现在该怎么办? 手中唯一的兵刃也没有了,难道要死在他手上了吗? 斯诺的眼神一扫而过,“那种剑也想与深寒相提并论?” 大势已去,万念俱灰! 桓去疾手中的剑柄还有一用,便是自我了断,这就是差距吗? 即便自己吃了晚辞的两枚丹药依旧不能伤到斯诺分毫。 没有救到大叔,反而看着他倒在自己面前,桓去疾,这就是你啊! 他手中的剑柄突然握紧,提到了自己的喉咙前,只要一刀,自己就...... “留你一命,且去吧!” 斯诺随手御起地上洒落的碎片,以巧劲抛掷而出,将少年手中的剑柄打飞! “你不杀我?” 桓去疾眼里满是疑惑不解,这是一种侮辱! “不杀无关之人,你动手,我已经将你废得差不多了!” 斯诺顿了一下回答道,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唐军虽弱,亦可成军,或许我有答案了。” 第三卷 大漠飞沙 第七十九章 出关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斯诺漠视着趴在地上的桓去疾,手握起插在沙砾之中的深寒,娴熟地将其收到背后。 咔哒,咔哒,他抖了抖手,肉骨摩擦的声音格外响亮,整理了衣袍,今夜无月,阴森之气颇重。 “啊!” 麻木的左脸好像不再属于自己,桓去疾手背上的血脉膨胀,抓起地上的沙砾,嗓子低吼着,疤痕一道连着一道,掩盖了半边脸。 对于斯诺来说,这就好像一个畜生对着自己无力的咆哮。 “不好!” 他的眼睛瞳孔瞬间放大,无边的黑暗之中隐藏着一双眼睛在死死盯着自己? 掐住喉咙的窒息感很快传遍了斯诺的全身,背后已然是大汗淋淋! 这是何等的压迫力? 地上的沙粒一颗颗都似乎在颤抖着,恰如砧板上鲜肉一般,挣扎求生! 叮——叮—— “你就是斯诺?” 黑幕之中,缓缓走出了一个单薄的身影。 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她身上只着了一身破烂,寒酸的白布衣,上面还有几处灰黑印,头发零散地甩在身后。 柳腰之姿尤为突出。雪足上却被拷上了冰冷的脚拷,脸上无一瑕疵,眉眼低垂着,烈唇红艳。 “你是.......” 女子每走一步,雪足的脚拷都会叮叮作响,她一把将身后拖着的一具尸体甩到地上。 那人斯诺是认识的! 这不正是当年带他入门的代掌门吗? 死状极其惨烈,手骨碎了个干净,被一刀从额头自身下劈下居然还是全尸,甚至没有大量的血迹! “你是谁?” 斯诺说着,两腿暗自用劲站稳,入沙地三寸。 女子冷声说道:“你的师姐!师尊出关了,他也要受到处罚了!” “处罚?” “此人代掌门期间大肆收拢门徒,其心可诛。”女子最后四个字咬得很清楚。 说着,她的寒目落到了那把漆黑无比的巨刃之上,“深寒,绝世好刀,师尊出关,你也算正式入门了。” 她的眼光至始至终都盯着那把刀刃,就好像那把刀才是收入门下的弟子。 “随我走吧。” “去那儿?” “深寒是绝世好刀,天策,绝尘,天乾.......大唐!” 两个一路走过,周围尽是血肉横飞的尸体,或多或少都已被飞沙掩埋了一些,九幽地狱也不过如此。 风声疾驰,呼啸而过,若神灵低语着悲叹,若邪魔呢喃着咒怨。 桓去疾五脏六腑正在承受着一股压迫,身子蜷曲地躺在地上,丹药的药劲如此猛烈此刻也正在贪婪地索要着报酬。 左脸之上的五道疤痕已经烙印在了他的最深处,悲伤和愤怒一点点蚕食着他的身体。 “啊!” 身子在沙砾上反复翻滚,心脏就好像被绳子勒住,稍稍吸一口气就会收缩地更紧。 难道晚辞她....... 他额头的汗珠一点点滚落,防人之心不可无,之前毫无防备的就吃了药,怎地这般愚钝! 斯诺现在不见踪影,大唐派出的先遣队除了自己之外,无一幸免。 连谢杰也....... 眼睁睁地看着大叔死在自己面前,仇人就在眼前,居然不能! “咳咳......” 心中一阵阵绞痛逐渐缓解下来,呼吸也顺畅起来,桓去疾用手指摸了一下左脸之上的疤痕。 竟是一丝痛意都感觉不到,就连手指的触感在左脸上也不复存在。 自己这算是逃过一劫? 还活着,那个人放了自己一马?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这里没有青山,那怕一缕翠色或许都是奢望了。 天涯绝路,大漠飞沙! 桓去疾捧起一把黄沙,尤是悲愁满胸怀,噎哽在喉,口中满是苦味。 一念而起,万念俱休。 若不能将消息传回去,怕是大叔你们也白白送了性命,去疾当真是对不起你们! 桓去疾心底一狠,原是准备将谢杰的尸体掩埋于此,一想到大局还是选择了后者。 第三卷 大漠飞沙 第八十章 万念俱灰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据说远古时期,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自打出生的那一刻,它就必须一刻不停歇地飞,一旦停下来就意味着坠落,也就是死亡。 鸟的脑子里面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只想着飞得更高更久,永不落地,知道精疲力竭,哪怕在途中累死也不愿掉下去。 桓去疾身上的药力经过反噬之后反倒是愈发强烈,他一路狂奔着,不顾身体,更不愿回头。 哪怕是一眼,那一缕缕幽魂就好像缠上了自己一样,久久挥之不去。 这不仅仅是完成那些死去的人的遗愿,也是自己的救赎! 在他自己看来,死了这么多人,完全是自己的责任。 倘若自己来得早一些,也不会....... 右眼已经泪光泛滥,一滴滴散到空中化为泪花,左脸极度僵硬着,半点波动也不曾浮现。 说到底,自己在被晚辞挟持的时候拼命反抗的话,一定能引起众人的注意。 这么多人难道不能打败那个黄袍修行者吗? 可是那个时候的自己明明就犹豫了,桓去疾啊,桓去疾。 大唐西域都护府外,零零散散的火光如琉璃盏。 “老丁,你这次逃过一劫,会不会因祸得福啊?”守夜的一干人之中,一人率先开口。 那个醉意浓厚的老兵脸上泛红,摸着隔着一层铁甲的肚子,嘴中满满的酒味挤了出来。 晚辞和桓去疾若在当是震怒,这不正是那个被他们从大漠之中捞出来的老兵吗? “那里,那里,险些就丢了我这脑袋!” “我听说鱼恩唐比起高先志,资历也差不了多少,你是如何全身而退的?” 老丁憨笑着用肘子怼了一下那个发问的同伴,“人情世故啊,你们这些小子跟着我混准没错,那副将和我也算是致交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想到能攀上一个大腿求之不得。 “嘘!” 许是今天饮得多了,老丁身子左摇右晃的,守夜的时候都想打盹了。 嘴里吧唧吧唧地一头栽倒在地上,呼噜声如雷鸣般响起。 “快,快把老丁扶进去!” 悲歌漫无边,处处是寒愁,一阵阵冷风席卷而来,“琉璃盏”中的火光风雨飘摇。 “我,我要见鱼老将军!” 桓去疾两腿颤抖,气喘吁吁,五脏六腑都要裂开来。 “你是......” 守夜的人看见那几道伤疤后,都怔了一下,不自主向后退了腿。 桓去疾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左脸,吞吞吐吐地说道:“请,请让我见将军!” 那张脸已经让他们下意识的握住了手中的刀剑吗? “等着!报上名来!” “桓,桓去疾。” 一个守夜士兵走进了大营之中。 此刻,老丁正仰面朝天,鼾声如雷在,躺在营帐里的床上。 “老丁,老丁!” “嗯?” “有个叫桓去疾的人在外面找鱼恩唐呢!” “什么人?” “桓去疾!” 老丁身子为之一震,猛然惊起,双眼瞪直,嘴角抽搐了一下,“桓,桓去疾?” “是的?” 那小子还活着,自己借着唯一幸存者好不容易免过惩罚,如今却有一个人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还是那个捞过自己的人! 该死! 可是....... 老丁的面目逐渐模糊起来,狰狞的表情上勾勒出一丝冷笑。 可惜啊,可惜,早一天不好,晚一天不好,偏偏今天回来了! 此路不是通向天堂的,桓去疾! 营帐之外,桓去疾一路狂奔而来,体内药力极速衰退,寒气刺骨痛,入骨方知。 “你就是桓去疾?” 那个人自营帐里面走出之后,来到了桓去疾面前再次确认。 “没错,请务必让我见到将军,事关我大唐命运!” 那人对着几位守夜的同伴低语着,一个两人目光都偷瞄着落到这个奇怪的少年身上。 “随我们来。” 守夜人短短吐出几个字后,便转身而去, 桓去疾悬着的心此刻方才放下,左脸捂得更紧。 “不从前营进去吗?” 走到一半,他们似乎刻意绕过了前营,甚至连大营都没有进去。 前面四五个人都没有吭声,大营之外全然只能听见虫鸣和絮絮不断的风声。 一片片花从静默之中绽放,疾走,左右摇曳,花蕊和花瓣被袭来的疾风切开! 花朵被自下而上冲起,在空中深陷漩涡之中,咆哮着的纵风疾驰着一路轰向深空。 花瓣四散而下, 零零落落,纵风一路而上,直轰天霄,留下一地散华。 “动手!” 正当桓去疾看得入神之时,前面的那个守夜人神色极转,冷眼以视。 那几个守夜的士兵一拥而上,桓去疾下意识地后退,脚下一滑。一个跟头栽倒。 趁着他摔倒,守夜的一干人纵身压了上去,五个人都扑到压在桓去疾身上。 两眼一黑,伸手不见五指,如阴风压迫而下! “你们干什么!” 桓去疾一路奔波而来,身心疲惫到了极点。 那五个人先是擒住了他的双手双脚,一人肘子弯曲着勾住他的喉咙! 手脚被束缚,桓去疾本能地奋力挣脱,肩部猛地用力,险些将未有防备的五人推翻过去。 “这小子一身蛮力,大伙别留手!” 一声提醒之后,那些人显得愈发用力,那胳膊差点被直接掰弯来。 桓去疾脑袋拱起,嘶吼着,左脸的疤痕让人心中不觉一寒,“你们干什么!我要见将军!” “你得罪了老丁还想回去?毛头小子。给老子把他胳膊废了!” 那一眼瞟去,碎石随地可见,随手拿起,那一角锋利便取那一角。 一人举石,一个压在桓去疾的一只胳膊之上单单露出手腕和手臂。 “不,不要!”,嗓子竭力地喊出了出来,桓去疾盯着那块石头,瞳孔不断跳动着,两脚左蹬右蹬,脑袋紧靠着地面。 “啊!” 伴随着近乎扭曲的表情,那块利器轰到了手腕之上,手指剧烈地抖动着,一时全部张开。 骨肉尽碎,碎石上沾染了猩红的血,以及绝望的气味! 桓去疾脑袋一下子空了,除了那一声痛苦的哀嚎之后,他好像再起不能。 “老大,他好像晕了,咱们怎么办?” 其中一人神色突变,慌慌张张地询问道。 “废了他!免得夜长梦多!都废了他一只手了,一不做!二不休!” 为首的那个士兵冷眼蔑视着躺在地上微微抽搐着的桓去疾,脸部抽搐着,身后的影子渐渐模糊,一步扭曲。 “你的意思是......” 他也不说话,只是毫不犹豫地从地上捡起了那块沾满血迹的碎石,狰狞犹如豺狼。 “求你了,求你了,放过我吧,救,救救我......” 桓去疾的嘴里缓缓吐出了几个字,声音时断时续,几近崩溃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体...... 那人故作不闻,半跪着上半身一直,抬手举石,眼里一道厉光闪过。 第三卷 大漠飞沙 第八十一章 狼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烈风犹如鼓起身子的巨熊一般,伴随着一声声低鸣,撕裂着大地,肆虐这都护府的残花败草。 风声之中夹杂哀嚎,一声声回荡在空中,动摇了整片弱花海。 骨肉模糊,乃至血肉分离之后,痛觉也似乎被剥夺了。 桓去疾的眼睛暗淡无光,一对丢失了光华的宝石也就不再有其价值了, 过了多久了,自己的嗓子一直不停地嘶吼着,自己哀求过,咆哮着反抗过,再到最后见不到一点光亮。 瞳孔里面透露不出来一点光芒,碎石一次次地砸到了手肘,手腕之上。 半身的血迹几乎弥漫了周围所有的残花,附上血色之后,被践踏着的花蕊一点点焕发生机。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救救我......”。 干枯的嘴唇之中挤出了几个字,他的脸上血迹已然成血块粘在了上面。 守夜的另外几位围在桓去疾身边也是傻了脸,没想到动手的人下手如此毒辣。 那人显然已经眼里一片红雾,鼻息愈发重,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瞄准了桓去疾的双腿。 “做个废人吧!” 少年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脑海里面犹如走马灯晃过,随即被蒙上了一层又一层沙影。 双膝受到烧灼的烈火,一点点失去痛觉,埋入漫无边际的黑域。 那人手下狠厉,獠牙不减,眼里喷薄着癫狂的火焰。 一旁围着的守夜士兵见到相处如此久的同伍,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桓去疾嘴角的最后一丝血迹也近乎停滞流动,他的眼中再无其他,只残留了无神的瞳孔和绝望。 平地疾风起,残花败草被连根拔起,席卷上天,在空中被搅了个稀烂。 那阵风呼啸起来,不断拍打着地面,恶魔低语着妄图撕裂周遭的一切。 嘶,一个人低头望向自己的脚下,一股刺痛感自下传来,滴答滴答,腿甲上开了口子,大腿外侧就像被撕咬了一口,里面依稀可以看见血肉。 “啊!”他两眼一黑,“这风太诡异了!” 劲风狂啸着,再度轰隆而下,风中如带刃,一扫而过,几人身上竟是多了几道口子。 “妖风!妖风啊!” 那群守夜人一时慌了神,互相拉扯着,一瘸一拐,嘴里不断念叨着。 或许,都是幻觉吧。 耳边响着那群人的哀求,和歇斯底里的喊叫,那种崩溃边缘的无奈也出现在他们身边。 桓去疾隐隐约约听见一阵飘在空中的声音...... 他全身筋骨尽断。手腕骨被砸了个粉碎,膝盖骨差点被活生生剥下来。 天下壤壤,人如星海,大道朝天,歧路千万,有人生而为王,有人落草为寇。 一生求道不得者,多矣! 一生修行不迫者,多矣! 即一身修为,然世间多豺狼,不看破者,多矣! 那个身影就那样站在桓去疾的身前,顷刻的微光撒到了他的眼中。 你纵然万般受难,也要将消息带回来。 可是他们又如何待你? 这天下是狼的天下,从来都是如此! 第四卷 古刹绝响 第八十二章 少室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钟声阵阵鸣响,化为一道道金波拨开了少室山的一层层寒云。 抹去云雾,悬挂在山腰上一座座白墙寺庙立于世间。 它上面的青铜宣钟。朝钟暮鼓,伴随着浩浩钟声传遍整个少室山。 闻钟声,烦恼轻,智慧长,普提生,离地狱,出火坑,愿成佛,度众生。 那深沉绵长的钟声昭示着佛陀降临人间。 山脚下那一堆堆挤着山口的马车和人流。 有些人跪拜在地上,双手合着,虔诚地凝望着空中的那座寺庙。 有人在马车上躺了几个晚上,就为了等到机会进到这座不染凡尘的佛寺。 在环境恶劣的北方,这座寺庙就宛如沙地之中的圣莲,它的圣洁可望不可及。 带着佛心而来的人,慕名而来的人不计其数。 少室山上的少林寺是可以比肩飘渺峰的庞大修行门派。 当今少林寺住持元正大师也是修行界公认的“炼体第一人”,金光决收放自如,单凭拳脚便可搬山移海,修为已到浩瀚破境,当世几人能敌? 他的两位师弟也非等闲凡僧,元灭大师身负少林各路绝学,人称金刚霹雳,宛如佛界罗刹一般。 另一位师弟常年不在寺院之中,行走于天下,普渡众生,与飘渺峰的大弟子玉颜子并称“天下双流”。 觉慧小和尚年岁最小,每日传授佛法也论不到他,但又是元灭大师的亲传弟子,每天什么杂事也轮不到他。 除了枯燥的修炼和佛经背诵之外,慧觉几乎没有什么其他事可以做。 独自一人坐在山崖边,望着山下茫茫人流,他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前后摇荡起来。 每天寺庙都很热闹,来这里祈福,求度的人很多很多,慧觉每天都可以看见万种不同的面孔。 不过求度自然也不是白求的,那香火钱也得留下一些,每个寺院香炉鼎下的钱箱之中几乎塞满了铜币。 寺中弟子众多,也是要吃斋过活的。 “小师弟,小师弟!” 一个身着佛衣的大胡子和尚捂着自己,双腿夹得很紧,双眼呆滞,嘴唇发白,扭扭咧咧地走过来。 “师兄何事?” 大胡子和尚突然用一只手兜住自己的下臀部,努力将它提起来,嘴巴跟着抽了一下,“帮,帮师兄一个忙!” 慧觉眼前一亮,应声答道:“没问题!” “昨晚吃坏了肚子,今天真是不行了,等下后山有人送几车新鲜素菜过来,你且帮我挪去后房之中,我,我先去蹲会儿,你快些去后院等着吧!” 他夹着双腿,小腿还不断打着哆嗦,一大口口水咽下,大饼脸一下子涨红,提着屁股灰溜溜地跑了。 果然是厨子啊!自己管着后厨,想吃多少都没有问题吗? 慧觉挠了下自己光溜的小脑袋,憨笑着一步并作两步而去。 自从长安回来之后,元灭师傅对自己的要求更加严苛了,自己也是知道原因的。 墨台之上,自己虽然胜了那个什么朱雀街的巡抚将,那不过是修为压制罢了。 那个黑木和林婴才是让自己在意的,傲海剑门虽在东瀛却也是大门大派,自己和黑木境界相差无几,最后落差一招。 而那个林婴才是最可怕的,她是修为上的绝对碾压! 银剑挥舞,顷刻之间将黑木打得还手不得。 那个时候自己即便在台下也有种莫名被碾压的感觉,所有回来之后,元灭师傅对自己更加严格。 寺庙之中除了缓缓回荡着的残留钟声之外,几乎没有其他杂声。 一道石板路通向后山的竹林,一望而去,竹以虚为心,万般皆为虚妄,怀一颗空心方为求佛修行之道。 郁郁葱葱,层层叠叠,这一条小径过去,颇有通幽之感。 竹林深似海,只有置身其中,竹叶上泛起的暗浪才会用上胸前。 觉慧等一干潜力弟子一般都会在后山之中修行,竹林就是勤修之地的不二选择! 和尚食斋饭,以表心中之净。 所以在周围城镇采购的一般也都是素菜之类的,定期都会送到后山来。 刚才那个大胡子和尚就是后厨的管理者。 觉慧小和尚一路小跑着穿过竹海,来到了后山门口。 据说今天来送素菜的是安阳风雨来酒楼的人,说来奇怪,这酒楼的名字就好生奇怪! 风雨来,风雨来,那有酒楼会盼着风雨来的,一般都是取什么祥瑞之名才对啊。 也不知道那帮人到了没有,慧觉小和尚一边嘀咕着一边打开了后门。 后山山路与前山不同,前路都是一层层石台阶,后山一条大路直通而上。 七辆马车上满载着新鲜的素菜,足够寺里吃一个月了! “这位大师!风雨来酒楼给大师们送斋菜来了!”就在觉慧小和尚盯着一车子素菜臆想着该怎么享受的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边。 觉慧向声音源头望去,男子手拿折扇,一身青衣宽袖长袍,内着白墨布衣,身系银边墨花腰带,束发于脑后,面容清秀,目光深邃似夜,仪表堂堂,纤细如柔蒺的手指拿捏着折扇,嘴上挂着一丝轻笑,英气勃然。 男子的身后跟着四五人,其中一个长得壮硕无比,身子也高,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人身着黄蓑衣,头戴斗笠,压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真是麻烦了!” 觉慧不敢怠慢,连忙双手合十,对着几位行礼。 “哎,大师见外了,您这种世外高人怎能对着我们施礼呢!” 领头的青衣男子赶紧摆手,苦笑着拱手行礼,眼睛偷偷瞄着觉慧,“大师生面孔啊!以前来接我们的可都是那个大胡子大师呢!” 男子询问着,一手拖着折扇,一手托腮,“不知大师是?” “哦!在下觉慧,师兄他身体不适,今日由我来接待各位。”觉慧小脸一红,他不善于人打太长时间的交道。 “无碍,谁都一样,大师不要见怪,在下只是怕我身后的斋菜打了水漂!” “应该的,应该的!”觉慧尴尬地摸着自己小脑袋。 第四卷 古刹绝响 第八十三章 脂粉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晨曦刮破了地平线,长安这座“第一城”繁华依旧。 各种摊子星罗棋布地洒在各条大街之上,成为这副仙都画卷上淡墨的“浓厚”一笔。 罗柔一大早就开始店铺一天的经营,一缕缕发丝若絮絮柳条萦绕在耳边。 她额头的汗珠伴随着她揉搓面团的手,一滴滴划落,手上凝出了一块块小茧。 长安灯会结束已有多日,街头上的红灯笼被卸得差不多了。 “小满!” 相府之中,一个男仆提着一桶水,双手牢牢抓着,左右一晃一晃的。 “嗯?” 院内,那个娇弱的身影匆匆忙忙脱掉了身上的围裙,对着厨房里面的一瓢水擦了擦脸,“哎,这儿呢!” 小满挥着自己的手,黝黑的小脸上露出雪白的唇牙,“买到了没啊?” 那男仆看上去一脸稚嫩,想来也不过十七八岁,他将水桶轻轻放到地下,两眼飘忽着,四周观望,“嘘,你小些声,被别人看见不好!” 小满一拳打到了他的胸口之上,嗔怒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来!” 女孩眼里若星辰,纯粹而无邪,充满了期待,双手捧在一起,两脚轻轻跺着。 “真是的,你还太小了!” “给不给!” 女孩小手握拳提到了男仆的下巴上,“给不给?” “给!”男仆心里先是想到了那个身负红剑的少年,心里不寒而栗,自腰带之中掏出了一枚白瓶。 “就这么一瓶?”小满摸着这小巧的瓶子,“成吗?” 男仆一把捂住了小满的嘴巴,“可不敢,姑奶奶!这一瓶胭脂可不便宜,到时候你家少爷回来之后要还我啊!” 他显得颇为心疼,把这瓶交到女孩的手中犹豫了好几下。 “行吧!”女孩心生喜悦,恨不得将它捧在心上, 待到男仆走后,她偷偷溜出了院子。 后院之中,时时传来嬉笑之声,一个个倩影围着花圃,按照李若甫的吩咐对花草进行修剪。 这些女子一个个也不过十五六岁,心细手勤,在修剪之余也能闲聊一番。 “诸位姐姐,你们瞧瞧是这个吗?” 小满在门口犹豫了一刻,将脂粉瓶揣在胸口,远望着那几位玉容花颜的姐姐。 “是小满啊,可是有什么事吗?” “姐姐,这就是胭脂粉吗?” 女子接过小瓶,细细观察,揭开瓶盖闻了一下,莞尔一笑,“不错,的确是上好的脂粉!” “真的!”小满娇躯一定,小黑脸上若开花一样。 “小满妹妹,你这是......”女子将脂粉瓶递到了小满手中,眼里带着几分疑惑,秋波落到了小女孩身上。 小满连忙摇头,揣着脂粉瓶,心里乱得不得了,甚至连抬头看的勇气都没有,扭头就跑了回去。 “唉,那丫头怎么了?”见到小满匆忙离开,一旁的侍女问道。 “心事啊......也不知道念公子何时能回来。” 小满一路小跑着,心中此刻已波澜起伏,她摸着自己的脸蛋对着水缸里面的水,捏了又捏。 那种黑炭脸看上去又枯又老,和院子里的老树皮一样。 花崎若冷若冰霜,简直就是天生的冰美人,却能待少爷那般温柔。 林小姐英姿飒爽,热情胜火,灿烂似星,无可挑剔! 自己纵然万般好,可以少爷能多看自己一眼吗? 哎呀! 捏着的脸蛋一阵酸痛,望着水缸发呆的女孩,盯着这一缸水里那瘦弱黝黑的自己。 到时候,少爷也会带上我吗? 倘若最后随他的是花崎姑娘而不是小满,那我又要去哪里? 拿出手里的脂粉瓶,女孩盯着它看得入神,记忆被一道道拉回。 四五年来,少爷拿到什么东西都会想着自己,糖葫芦,御膳房的鸡,肉包....... 感君一回顾,思君朝与暮。 即便少爷不要小满,小满也愿意留在他身边。 圆圆满满才是小满。 女孩痴痴地笑着,露出白齿,脑子里全是四年前接到自己的少年。 第四卷 古刹绝响 第八十四章 观海阁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东瀛,京都,傲海剑门。 一道通海,那一座定海神针一般的漆黑塔楼就位于东海的深海处。 塔下涛澜汹涌,凤云开阖,滚滚巨浪犹要吞天噬月,掀起十丈水柱不断轰击这座漆黑塔楼。 这座塔楼名为观海阁,也是成名已久的登天之楼。 五年前,飘渺峰天乾剑主行意与傲海剑门首席津田远浪曾在这阁楼一战! 两人当时都已是日冕立境的最高修为,皆是离浩瀚只差一步的奇人。 那一战,津田远浪在此楼之中悟剑意大道,心中无量,一步跨入浩瀚,惊得波涛逆流,百里之内旋流袭天。 自此,傲海剑门便多了一位浩瀚强者,东瀛之内的修行门派再无人敢叫板。 阁楼之上,三人席地跪坐,中间暖了一壶茶,热气自壶口一出便消散无踪。 一身墨黑外衣的远浪将手中的刀刃放在脚旁。俊秀非凡,肤色白皙,飘逸洒脱的长发遮住了他一边的霜眼。 对面那人身材魁梧,皮肤铜黑,一袭短布白衫,短发未打理,脸上不挂一丝表情,屏息凝神。 “师傅,远浪将师妹带回来了!”远浪试探性地轻声说道。 对面静坐之人正是傲海剑门门主井田逸风! 而远浪身边那一袭红衣盘落似蝶,一眼望去显得妖艳异常,头带黑纱斗笠的女子正是随远浪一同返回的花崎若。 塔楼之上海风甚大,她时不时就要捂住嘴巴轻声咳嗽,原先离开云港时脸上的点点血色如今荡然无存。 “师傅......” 眼看身边的师妹咳嗽愈发严重,远浪正欲起身却被身边的花崎若一手按了下来。 那只素手冰冷无比,远浪暗地一惊,竟然连半分血温都没有了。 “师傅!” “师兄!”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此刻的津田远浪心中百般焦急,对面的师傅竟是一直跪坐,一声不吭。 “杀封子清只是其二,把花崎若留在大唐才是其一,远浪!” 对坐的井田逸风突然开口,朗朗之声让一面而过的海风退散。 他缓缓睁眼,坚毅的眼神一扫而过,将中间的那一壶茶轻推到了花崎若面前,“喝了。” 花崎若拿起那壶茶,黑纱斗笠中的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揭开盖子小口饮起来。 “喝干净!” 井田逸风深吸一口气,在花崎若喝茶之际,对着远浪,“你知道这世上浩瀚破境的人有多少吗?” “飘渺峰的掌门,大唐的宰相,少林的住持,消失的李大白,还有那大漠荒刀!” “把花崎若留在大唐无疑是最好的结果,李若甫需要竭缘,而傲海剑门需要李若甫的支持!” “为了一个人的庇护?”远浪反问道。 “权!” “不敢苟同!”远浪起身,“没有他的庇护,远浪照样可以守住剑门!况且婚约也没有取消。” “师兄!”花崎若放下茶壶拉着远浪的衣角,“师傅,您说的弟子们都明白,只是师兄不放心弟子,所以才.......” 井田逸风淡然说道:“看来好多了,这壶茶用的药可不少,竟然都走到这一步了我还能说什么?” “多谢师傅......” 花崎若低着头,黑纱随风飘动,“也请师傅不要责怪师兄。” 此语一出就连远浪也是愣了一愣,师妹居然在向自己求情? 以前的花崎若几乎不会多说一句话,什么都是默默地看着,默默地接受。 “哈哈哈哈!”井田逸风朗声大笑,“丫头,我无心责备于你们,只是心中有一丝不悦而已,人情这种东西.......” 说着说着,他望向一边的远浪,无奈地摇了摇头,“人情啊,任谁也甩不掉!” 海涛滚滚,隆隆呼喊,如同低吼着的猛虎,潮水奔涌上来,一时皆水天一色! “破浩瀚,怀无量!” 他束手对着阁楼之外一片蔓延上岸的东海,背后的束发飞舞。 “你二人看好这一式!” 语罢,脚下的白剑应声来到右手之中! 这是要授剑? 傲海剑门的怪规矩很多,但是最怪的就是这个门主了。 井田逸风不传剑招,只传口诀。 入门弟子若非悟性极佳,非但不能学到一招一式反而会被逐出剑门。 故而剑门弟子无不是悟性百里挑一,但凡能练出一招就能成为同境界之中的佼佼者。 如今师傅竟然要亲传剑招。 只见井田逸风纵身而出,左脚轻踏海面,右脚重出一扫,激起一层十丈巨浪! 巨浪滔天,直冲阁楼,海风一聚,负剑踏浪而上。 呼啸天地,纵横百里之势在一把银剑之上喷涌而出,井田逸风右手持剑,左手把住剑尖。 海浪伴随着疾风化为冲天龙卷,掀起一波可怕的巨浪。 花崎若两眼一直,头上的黑纱斗笠直接翻飞而去。 苍白如白桃瓣的脸上满是惊愕,就连远浪也是如此。 井田逸风身处巨浪之中,左掌上蓝气腾涌,银剑顷刻蓝光大增。 龙卷不断汇聚,天地变色,风云汇聚。 气掌轰击剑身,一波波气浪若在周身如百米水柱一般轰上天去! “此招为八分风雨!” 第四卷 古刹绝响 第八十五章 一梦不醒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泪到尽头,声声泣血! 一念一动,天人永隔! 幽怨的低吟随着远北的骤风而去。 烂布破棚的酒家搭在了这个风谷之外。 经此谷北上亦可到达塞北,只是谷中常年疾风四起。 “店家,上酒......” 伴随着一声声抽泣,白纱掩面的青衣女子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坐到了其中的一张酒桌之上。 坐落在谷口的酒家确实惨淡,除去青衣女子之外,只有另外一路人和掌柜,小二各一名。 正在一旁为另一路人斟茶递菜的小二挂起自己的抹布,搓着手来到了女子桌前,“不知道,不知道姑娘要什么酒啊?” 小二不经意间偷瞄到女子的面旁,眉眼低垂着的她脸若桃瓣,面如凝脂,一双丹凤眼盯着手中那本蓝色话本,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眉目之中掩不住的忧愁浸满了眼眶,两边眼角已染红着,好像涂了脂粉一样。 “啊?”缓过神的她将手中的话本放下,声咽气堵,“那,那便拿最烈的酒吧......” “这,姑娘,你确定吗?要热一下吗?” “对的......清酒不解愁,寒酒下喉任它去暖.......” “得嘞!” 一旁别桌的几个男子都裹得严实,喝得也是热腾腾的煮酒。 见到那女子这般豪气,反倒是让这几个喝着热酒的汉子尴尬地看了自己碗中冒着热气的清酒。 “小姑娘家家长得俊,好能喝啊!” 其中一个大汉一口饮完了手中的酒故意抬高嗓子说道。 那青衣女子似未听见,手中那本蓝色话本直勾着她的心弦,让她时时难忘。 “姑娘,唉,姑娘,看看这.......” “什么东西?” “我看你阳气颇重,我这有一本话本,不如拿回去看看?” “秃子!本仙怎就阳气重了?我还未看你面相,你倒相起我来了!” “别动手,送,送予你......” 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 宓妃的身形如翩然惊飞的鸿雁,让曹三公子在洛水旁久久伫立。 一个不喜战事的公子偏偏出生在战火纷飞的时代,暗香酒醇处,挥毫成文! 那时父兄图霸业,只有哥哥的妻子常伴左右,她如同时隐时现的轻云笼月,舞动着宛若回风旋雪。 对于醉心诗文的曹三公子来说,这段时光烙在了自己的深处。 后来大哥成了魏王,乃至皇帝,三公子再度回来之时,故人已年老色衰,香消玉殒。 饭桌之上,望着物是人非,斯人不再的故里,三公子一眼看遍了沧海桑田,接过了大哥赐予的玉镂金带。 这一切恍如南柯一梦,七步成诗,单骑闯门的才子睹物思人。 返程之中,他夜宿船舫之中,恍恍惚惚,远眺洛水,那女子犹如梦中凌波踏风而来!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如梦似幻般降临到洛水之上的她....... 曹三公子挥笔而下,无言泪千行,文成赋宓妃。 青衣女子的玉手抚摸着话本,充耳不闻四周之事。 这下倍感尴尬的反倒是那几位大汉了。 “姑娘看的可是《宓妃传》?” 一旁一个瘦弱的身影不声不响地站到了青衣女子的身边。 他留着八字胡,面容憔悴,眼带颇重,好似彻夜未眠,鬓边霜,一身白袍披在他的弱骨身板上。 宛如枯树之上最后一片落叶一般,竟是落魄而凄凉,说话时中气也不稳。 那男子说着话,对着一旁的那几位大汉使了使眼色,让他们自觉退了下去。 “你竟能一眼看出这话本?” 女子眼眶泛红已久,微微抬头看了看男子,轻声应答道。 “曹三公子于洛水之上感怀而作《洛神赋》,这话本却不知何时开始流传开来。” 落魄男子盯着话本,“姑娘能因此书潸然泪下,倒是性情中人。” 他那落魄苍老的脸上挤出一脸笑,“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 那最后一片落叶飘落而下即刻被洪流带走。 女子凤目微动,“先生可是要北上吗?” “啊?是,想去寻一人......” “不知小女可否同行?”青衣女子莞尔一笑,脸上的面纱掩不住她的英气勃勃。 “姑娘贵姓?” “陆!” “陆姑娘,不嫌弃就叫我老杜吧.......”老杜皮包肉的手拿过陆姑娘的手中的话本,一手翻阅几眼,“曹三公子......话本终究只是话本.......” 陆姑娘玉手揭下面纱,果然是芙蓉为骨玉为面,天然雕饰,完美无瑕。 她通红的双眼盯着那本话本,低语问道:“何出此言?” 老杜捋了一下自己的白袖,侧身长叹,白鬓若霜,凝滞了他整个表情,这一刻一轮一轮的皱纹散到了他的脸上。 “梦做多了......终究不愿醒,谁不想做梦中人呢.......” 奈何,奈何,老杜仿佛苍老了很多,那种年逾古稀的老人般的沧桑。 谁还不是梦中人呢?谁甘愿醒呢? 第四卷 古刹绝响 第八十六章 登山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少室,后山 觉慧引着一干风雨来酒楼的“客人”进入了寺庙后,“各位施主,且随小僧来?” 为首的青衣公子不失风度地摇着扇子,“那就多谢大师了!” “哦。还,还未请教诸位的贵姓。”小和尚脑子灵光一现,似乎想起什么。 公子身后的几位都是相互对视几眼,待身前的那位开口。 “在下姓李,至于我身后几位嘛......”李公子一只玉手扶扇,微微侧身将折扇翻转将扇把对着自己的同行人,“无足轻重,不提也罢,” 说着,他一脸轻笑,脸上没有一丝动静,着实让觉慧觉得他摸不透,也更不敢揣测。 “不知大师法号?” 觉慧双手一合,“阿弥陀佛,小僧觉慧。” 李公子星眼一挑,“原来如此,早就听闻元灭大师亲传弟子觉慧佛法高深,今日一见,果然是佛陀在世啊!” 这短短一番称赞倒是让不善言辞的觉慧自耳根到脸颊都红了起来。 “李,李公子谬赞,快快随我进寺吧。”觉慧直觉自己耳根烧灼,下意识地捂住,一脸憨笑地在前面带路。 风雨楼一干人拉着马车进入了少林寺后院,一路上觉慧难得开口开始对李公子介绍寺中的一些房屋。 李公子右臂微振,手中的折扇自然铺开,薄薄笑意,“都说天下武功出少林,依在下看,此话绝非夸大,这偌大的少室定然是绝佳的修行之所。” “是啊,此地灵气充沛,朝取露,暮沉气。” 觉慧一言毕,李公子若兴致大发,“我听闻贵寺住持乃是天下一绝,不知今日能否一睹尊容?” 少林住持自然就是元正大师了。 此语一出,前方领路的觉慧猝然停住了脚步,“李公子,你想知道别的觉慧都能告诉你,此事觉慧却万万办不到。” 当下的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一贯和善的觉慧小和尚突然收敛凝神。 李公子也觉事情不对,自然没有傻到自讨没趣,“哈哈,刚才就当李某一时嘴笨。” 觉慧摇摇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如今住持就在寺内,只是......” 罢了,师傅也说不能告知与他人,我怎得如此愚笨? 见和尚欲言又止,李公子苦笑着说道:“既然大师为难,我不问就是了,” 咚——咚——! 就在一行人走到半路的时候,悠远的铜钟声撕破了竹海的静域。 少林寺大门敞开,正山云梯揭开。 “施主们,咱们加快脚程吧,等下人多起来了。” 觉慧耳中回响钟声...... 正山脚下,一路路人流汇聚起来,通过数千级的石梯,想着心中的净地出发。 “老头子,你快些,人多起来了。” 人声杂乱,各种人涌入其中,有的金袍玉衣,风华无比。 而有人则是破衫褴褛,灰头掩面,面露难色,一步一跪拜,双手一合。 人群之中,一身黑袍带着兜帽的人身后负着半身长的木箱,脚下若扶风,一步步踩着石梯,气息平缓。 他伴随着人流不快不慢,黑袍之中目光如炬,他的眼中是白墙之中那个昭示世间的铜钟。是这座遗世独立的漫竹圣地! 第四卷 古刹绝响 第八十七章 觉新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白墙寺庙立于山中,随着铜钟声声,僧人身着僧袍,对着大殿之中的金身佛像朝法。 为首之人身着泥色法衣,五官端正,双手一合,两眼微闭,嘴唇微动,似在念诵着什么。 觉慧此时正带着李公子一行人路过大殿,看见众师兄也是顾不得身后的一行人来到大殿之中。 “唉?”李公子正欲伸手去拉住觉慧,不料那小和尚身法极其敏捷,踏雪无声。 身后那个壮汉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公子,他这是?” 李公子折扇一摆,“寺有寺的规矩,看着便可。” 觉慧小和尚埋着自己的脑袋,身法极快,衣角即便贴着身旁的师兄一下子窜到了人群里面。 “师兄,抱歉,我来晚了......” 望着前面泥色法衣的僧人,觉慧脸上顿时有股烧灼感,迫不及待地想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朝聚这种事情。自己丢脸不怕,可是就怕牵扯到师傅。 那为首的僧人缓缓睁开双眼,两眼恰似星辰,唇齿微动,“觉慧师弟,你不止晚到一次了吧,速速找个位置吧。” 语气平缓,那僧人一句说完,再度闭目。 “咱们就这样看着他们吗?”殿外,大汉站在李公子身旁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不然呢?修行重地,能这样进来已经不易了。”李公子显然是送了一口气,“你还算有脑子!” 说着,李公子用肘顶了大汉的胳膊一下。 “咱们有时间吗?”一股寒声传来,就在两人打趣之时,身后那个身带斗笠蓑衣的男子凑了上来。 他的声音带着急促和压抑,斗笠也被自己用左手压着掩盖着一些东西。 李公子胸有成竹地说道:“大可放心,这数千级阶梯可不是一般人能轻易上来的!” 大殿内佛经一遍遍颂入佛像的耳中,殿外几人则是低语。 “大有将送菜的任务交予你了?” 大约一炷香之后,那泥色法衣的僧人和觉慧一齐走出了大殿。 “是的。” 那僧人见到李公子等人后,也是双手合十,比起觉慧,他显得自然许多,“阿弥陀佛,那就麻烦诸位了。” 李公子借机也问道:“觉慧大师,不知眼前这位白大师又是谁啊?” “小僧法号觉新。” 觉慧也忙着介绍道:“这是我的师兄,元正大师的亲传弟子,住持不在,寺中一切事务都归师兄管理。” “原来如此!”李公子拍了一下自己的折扇,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拱手作楫,“李某有礼了。” “那里,风雨来酒楼是我寺中的常客了,不必拘礼,既然这样,觉慧,带他们去吧。” 觉新对着李公子一行人淡然一笑,一扫而过却在那斗笠蓑衣男子身上多逗留了一下,便点头而去。 “师兄比起我们要成熟许多。”觉慧望着觉新的背影喃喃道。 “唉,除去那元正大师,寺中不还有元灭大师吗?为何觉新大师如此年轻.......”李公子轻声说道。 觉慧连忙打断了他的一番言论,“李公子,话不能乱讲!我师傅因为某些原因不能染指寺中事务如今才到了师兄。” 此言一出反倒是吊起了李公子的兴趣,他正色道:“小和尚,你师傅今日朝聚未来。不知是何原因,莫非是被你师兄压一头?” “施主莫要胡言,寺中禁止这种争斗,我,我师傅今日与人在寺中有约!”觉慧黝黑的脸上眉一紧,白齿一咬。 李公子心中也是一惊,这小和尚定力如此之差,自己似乎也问得过头了,那老和尚对他情义不薄,“觉慧大师莫要动怒,李某嘴贱,李某嘴贱。” 心底一横,他一巴掌赏在自己的脸上,“就当赔罪了,觉慧大师。” “罢了,你们随我来。”觉慧下意识地转身不再理会他们。 没想到,竟然能挖出这种事情,少林寺也不太平嘛! 觉新一人中在寺中过道之上,他单手合掌放在胸前,额头一滴滴汗珠,背后也淋淋大汗,向着最深处的院子里面走去。 某室之内。 白袍浓眉的老和尚,他的白眉极厚实,几乎遮盖了双眼,手指一卷卷的褶皱,落子确有力。 这房间宛如静室,除了落子之声外,双方竟是一丝气息都未散出, “这局,你要如何解?” 老和尚枯手落子,将手中的黑子轻轻一推,嘴里悠悠说道。 对坐之人不慌不乱,手中捏着白子在桌前敲了一下,已然落子。 “嗷!”老和尚忽然眼前一亮,白眉一抬,瞳孔放大,盯着眼前的棋盘,一时竟是将手中的黑子忘了又向棋盒摸去。 嘴中低语着,“妙啊,妙,妙!” 第四卷 古刹绝响 第八十八章 风雨来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三日之前。 安阳风雨来酒楼,据说这家酒楼的老掌柜以前也是刀尖上添过血的,老年为了逃避仇家才在塞北置办了一座基业。 子孙也还算争气,这几代下来,风雨来这块牌匾任它雕得再好,这名字仍是不吉利的,却经过一代代经营也是在方圆之内有些名气。 安阳算得上幽州三镇之中首档,无论是人流还是周围的商贸都是北方首屈一指的。 “两位里面请!” 王小二此刻正勾着自己的腰站在风雨楼酒楼下面,腰间的围裙还没有解开,只因到了正午正是酒楼客流量最大的时候,掌柜就在众多厨子里面挑了几个半路子去店里打杂。 自己也是托了点关系才能混进这最大酒楼的后厨之中,凭着一股子蛮劲偏偏想学点厨艺自成一家。 那能想到里面厨子各个都不是吃干饭的,别说学艺了,他这种半路子,勺子都掌不住。 一想到自己今天又要被拒在后厨门外,王小二就觉得两眼一黑,真想一头栽倒。 “小二,帮我找张空桌。”伴随这一声清朗之声,一位青衣公子带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踏进了酒楼。 那公子青衣上绣着一朵墨花,束发上系着雪纹发带,手中不忘拿着一把佩剑,腰际银丝腰带,眉眼间吐露着几分英气,一看便是大户人家。 王小二自是识趣的,连忙点头哈腰地回应,并将两位引到了酒楼的空桌旁。 “公子,您看要吃些什么?” 青衣公子不急,他掀起自己的衣摆,面露轻笑,坐在位子上,不作声,只饮茶。 王小二心中顿生疑虑,自觉地探手去给他斟茶。 身旁那虎背熊腰的大汉犹如一柱擎天般直接横断了王小二的行动。鼻挺面方,两鬓毛发茂密,胸膛若铁壁。 “不要上前了!” 那种自上而下的压迫感,王小二不自觉地退了几步,“您这是......” 风雨来酒楼向来不缺醉酒闹事之人,掌柜的自是雷厉风行,差人将其痛打一顿,顺道叉出去。 被那猛汉挡住的公子两眼盯着茶杯上的一层层纹路,眼眉轻蹙,带着几分蛮横,“找掌柜的来见我!” 一言罢,手中的钱袋轻掷到王小二手中,这分量...... “你速速去,赏银少不了你,若有怠慢!”那公子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袖口带风,一把将佩剑按在桌上。 王小二全身一颤,拿着钱袋的手心挤满了热汗,“这,这就去。” 那猛汉下意识地向自家公子身边靠了靠,眼神四顾,店内的来客当真多,塞北人与唐人在体型上差别明显。 一碟酱羊肉,一坛烈酒便能让这些塞北人忆起百里外的草原。 这些年来,自己就是被冲散狼群里面的那一头孤狼,即便獠牙再如何锋利,狼群一散,每头狼都会饿死。 “两位,请随我至包房,在那里稍歇,掌柜处理完事务之后自然会来见你们。”王小二将刚才收到的钱袋放回了桌子上,恭敬地说道。 “好说!” 青衣公子这是颇有雅兴,挑嘴一笑,一路随着王小二上了酒楼二楼。 二楼几乎全都是包房,每一间都打理地极为整洁,一条道直通深处,左右分置不同客房。 王小二将两人带到了最靠里的一间,客房不大,里面摆着的却都是一些难得的香料。 那青衣公子一踏进去,鼻子微微耸动一下,不同方向的味道弥漫而来,就这样包裹了他的味觉。 “呵呵,我们掌柜没事儿就在这房里钻研钻研,二位先在这里小坐一会儿,茶水我等下端上来。”王小二熟练地陪笑,随便将腰压下来。 “劳烦了。” 王小二在二楼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青衣公子轻捏一下自己的鼻子,只手一挥将身旁的窗抬开。 “汗鞑,这房味太大了,把房门也开点缝!” 汗鞑正是那个壮汉,而这位青衣公子如此飒爽正是林婴无疑了。 两人在林中擒住了杨戍之后便与可立分开到了安阳城,风雨来酒楼,不仅仅是风雨来,其中自然不乏“大鱼大虾”。 于是林婴简单打扮一番,索性扮个男装大摇大摆入了这酒楼。 这房内各种滋味萦绕在林婴的鼻口,封住了她的味觉,自幼丫头的感知力就远超常人,这味觉自是如此。 想来这房内的香料也只是庸货罢了,那种混杂着酸辣苦咸百般气味。 倘若是正是的好料,谁又舍得把它们混在一起来坏了本味呢? 这间房本意怕只是来掩人耳目,林婴抓起一把干枯剁烂的干辣椒,味辛如灼不在,便让她更加肯定。 “这家掌柜的肯定不简单。” 林婴的灵眸微光一闪而过,“不过也好,这样也算没白来。” 汗鞑木楞地站在林婴的身边,他的眼神一刻都没有离开这名青衫仙。 “唉,累死了。”林婴全身一软,稍向后倾坐在了木凳上,“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风雨来酒楼就是一个江如海的灌口般只有不断的涌入。喧哗和吆喝声在楼下源源不断的传来。 王小二一刻也不敢停歇,若是被掌柜的发现了,怕是保不住饭碗。 一楼里面觥筹交错者数不胜数,大口吞咽这盘中的鲜肉,肉汁迸射,烈酒入喉,余醇远留。 林婴留在凳子上的时间太长,秋波中泛起点点倦意,眼眉不断拉下,自己怎么也得等了一个时辰了吧? 无奈的小姑娘卷起衣袖,玉手扶着脸蛋,伴随着拙劣的香料冲入鼻腔,林婴实在不想睁眼了索性沉下头来。 汗鞑此刻正盯着自己的那热,不知道为何心中多了一丝欣喜,她几乎无可挑剔的完美,我的那热是时候休息了....... 这样彪悍的塞北壮汉眼里面似有万般柔情都落在林婴身旁。 林婴手虽拖着头,但是还是止不住身子的倾斜。 有那么一刻,我....... 汗鞑身子悄悄靠了过去,没有发出半点响动,他就这样慢慢的...... 身子高挺的他现在比坐着的林婴高出很多。 男儿不折,何况是天之骄子的塞北男儿? 可是.......林婴的身子已经快靠过来了。 男子汉能屈能伸才是! 汗鞑两膝一弯,胳膊划过了林婴的青丝,自己反倒是打了哆嗦。 索性跪下算了! 这大汉一下将膝盖贴到了地上,肩膀稍稍偏了偏方才接住了林婴的小脑袋。 一阵酥麻感自林婴枕着的肩膀朝着自己周身四散而去,鼻息逐渐加重的汗鞑甚至闻到了屋内一直没闻到的香料。 试问谁气血方刚之年有此等女子在身旁能稳如泰山? 怕也只有这傻憨的汗鞑男儿了! 汗鞑的身子不敢稍有动弹,身边的明艳女子时刻拨动着自己的心弦。 他悄悄地偷瞄着肩上林婴的侧脸,渐渐地痴了,憨憨的笑着。 长愿如此不羡仙,芳华一面胜天下几许? 第四卷 古刹绝响 第八十九章 遂风剑,凌云志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牵着自己手的父亲逐渐离自己远去,身后站着的爷爷一点点苍老。 病榻之上的老人家嘴巴似张,干枯连骨的手捏着泪洒梨花的小姑娘,“咳咳......” “父亲!” “婴婴就拜托你了......咳咳” “父亲.......”一旁的妇人眉头紧锁,半跪在床前。 “李,李家对不起你......欠你的,终是欠你的......” 似梦非梦的回忆拉扯着自己,一箭穿心,似乎透过了内心的最深处,林婴脑子一热,一下子睁开了眼。 黄昏伴随着道道金光顺过窗户洒进了房内。 娥眉微紧,林婴胸口一闷,自是不悦,楼道那边的点点动静尽收耳中,有脚步。 还有低沉的鼾声,汗鞑? 小姑娘向旁边一瞥,半跪着的汗鞑脑袋一起一伏,两眼锁得很紧,睡得很是享受。 跪着都能睡着,倒是少见....... 林婴似乎并不知道汗鞑跪着的原因,只是带着一丝趣味地盯着汗鞑。 “你睡便睡吧。” 她脚步轻盈,独自一人走出了客房,楼道之上果然有一中年男子等候。 那人只长得相貌平平,留得八字胡,一身打扮还算得上得体,脖子上还挂着银链子。 “你是......” 林婴先是愣了一愣,但是可以看出此人是刻意在此等候的,这身打扮估计就是掌柜了。 “在下正是这风雨楼酒楼的掌柜,让阁下等候多时,雷某很是抱歉......” 掌柜也算坦诚,毕竟已将近黄昏,自然是耽搁了不少时间。 “哼,你这店好生热闹,竟是半点时间都不匀给本公子?” “公子,这......” 见到林婴率先发难,雷掌柜一时语塞。 姑娘心中反倒是一喜,看来这人也没看出自己的本身。 她手中的青纹八轮白剑鞘犹如玩物轻举着靠在了雷掌柜的肩膀外,眼神之中吐露一个“狠”字。 “耽搁了我,你这生意还想做下去吗?” 雷掌柜心里苦啊!他恨不得将脖子缩进衣服里面,“公子,公子,雷某人错了,收了剑吧!” “休要多言!”林婴这下更加狠厉,直接一奋力将剑鞘靠到掌柜的脖子旁。 “公子啊,公子!” 颤抖的双腿再也稳不住了,雷掌柜跪地磕头求饶,“放了我吧,公子,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你敢戏弄本公子,我何不是一日千金,可是你赔得起的?” “赔,赔啊,公子想要多少,雷某赔就是了。” “我要你咽在肚子里面的东西吐出来!” “公子......”雷掌柜脸色大变。 林婴反倒更加咄咄逼人,“我问你答便是,若有一句假话,我叫你血溅当场。” 那掌柜摇手,唇白得发紫,吓得不轻,“不敢,公,公子只要不杀我,什么都行......” “韩木儿这个名字你可曾听说过?”林婴威逼有效, 雷掌柜求饶道:“这是个塞北人的名字吧,我这,这实在是......” “那韩冕呢?”林婴特地在韩冕两字上咬足了音。 韩冕两字一出,女子细微的洞察到他眼神略微地逃避。 “你果真知道!” 思前想后,雷掌柜愣是犹豫了许久。 “知道.......” “起来说话。”林婴将手中的剑鞘收了回来。 “想是韩冕这个名字比起其他塞北人的化名更显眼,所以我多留意了一眼,此人并非与我有什么交集,只是......”雷掌柜顿了顿,“只是安阳军营中的那群人对我这风雨来情有独钟,多次酒聚都在这里。” “军营?”林婴沉思片刻,随即追问道。“他经常来吗?” “倒不是。只是在别人的口中常常被提及。”雷掌柜不敢虚言,如实回答。 “你说的他们都是唐军?”林婴脑海之中闪过着一丝灵光。 “呃,看装扮没错,而且大部分都是塞北军籍的......” 杨戍,韩冕,原来如此......那韩木儿呢? 韩木儿和韩冕是一个人吗? “他们最近一次来什么时候?” “昨天。” “他们说什么你有记得吗?” 深邃的眼睛盯着楼下渐渐远去的酒客,林婴心中多多少少有疑惑。 “这......我这岁数也不小了,只听见他们不断强调着三日之后齐上少林。” 三日之后齐上少林? 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身子却没有闲下来,她一把抓起雷掌柜的衣肩,“有什么办法可以混进少室的?” 掌柜的连着应答,“这,这除了从前山就是后山,我们酒楼有时会送菜食到少林寺。” 眼前英眉不解的青衣公子突然轻笑一声,似寻觅到了所要之物。 “既然如此,掌柜的,我与你做一笔交易如何?” “交易?” 林婴笑颜微绽,压低了嗓音,低语着什么乍现而出的想法。 就连掌柜的下巴都拖了下来,显然难以置信。 黄昏跌落城西,安阳印上了红莲花,泛起一阵阵赤红晚霞。 一尺深红染上,盖住了整个城镇,安阳这座旧城此刻显得古韵十足。 王小二按照掌柜的吩咐在酒客都散了之后,将一楼的所有杂物和打碎的酒壶等废物收拾干净,这是他一天最后的差事。 “王小二收拾一张桌子出来,我要招待贵宾。” 雷掌柜带着林婴和汗鞑从二楼走下来。 提着逐渐加重的身子,王小二将手中的抹布机械般的擦动。 林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失礼度地轻笑道:“这位小兄弟先前招待我的也是你吧?” “呃......这是小的的差事。”王小二突然感觉不自然。 “嗯。”林婴点了点头随汗鞑一齐坐下。 雷掌柜也到后厨忙碌起来,林婴给的报酬不少,这桩买卖能做,既然如此自己也得出点诚意不是? 风雨来酒楼在安阳也算一绝了。 玉盘珍馐,金樽美酒,共赏之。 “王小二,上菜。”后厨厨子催促着,将盘中食物一一呈上。 每一样都是店内的招牌,它们奇香各异,一并灌入王小二的鼻腔中。 把这些菜品齐聚一桌可是相当不易,就是是厨子,也分高低。好厨子都要自己的怪脾气。 后厨的厨子们各有各的看家本领,要让他们同时掌勺烧菜可是不易。 喷香浸满了整个风雨来酒楼,雷掌柜闭门早早歇业。 整个屋内只此两位贵客——林婴,汗鞑。 王小二偷瞄着一样样菜品,他在学,用能够抓住了一切机会,素来如此,若自己能集这等技艺于一身,该是何等风光,不过这一盘...... “雷掌柜,劳烦你了,还准备了这么多。”就连林婴看见这整桌十八道菜,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 “莫要客气,既然你找到我,我自当全心全意。”雷掌柜把握着北方人一贯的豪爽,说着举起自己的酒杯,“来,两位,饮一杯?” 林婴扯了一下汗鞑的衣角,捧着杯子带着汗鞑站起来,“自是如此。” 北方的酒要烈很多,烧灼感包裹着醇香的酒在口中搅动着,并挂在了喉咙口,只待酒香散入胃中。 汗鞑和林婴都展现出了豪情,一口饮尽。 “尝尝吧,二位,这都是我们风雨来的看家菜了。” 雷掌柜话语刚落,汗鞑早已耐不住性子了,自己已空腹许久。 也不管周围众人的眼光,夹起有肉香的菜品便咀嚼起来,嘴边一时油光布满。 “不瞒雷掌柜,李某也有些许厨艺,只是和你手下的厨子不起来,倒是小巫见大巫了。”林婴尴尬一笑。 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单是这成色都足以让小姑娘自愧不如。 她夹起那被热油浇灌过的红肉,肉上沾着辣子,红油滚滚而下,肉质自是不用说,极具侵虐性的火辣气息扑面而来。 红肉入口,热油带着肉香反复翻滚在口腔中,这红肉松软若面团,一口下去一分为二。 “这红肉是羊肉吗?简直让人欲罢不能。”林婴张嘴,甚至发现红肉入肚,肉香却挥之不去。 雷掌柜直呼内行,“李公子果然是内行人,这羊肉是最好的羊羔肉了,而能让它保留稚嫩的口感,我特意挖了地窖。” “原来如此。” 两人就像是奕者持棋,一步一落子,每一步都值得品味。 “公子再试试这个,这个可是招牌!”雷掌柜颇有些得意地指着林婴面前那盘浅绿中带烧红的卷状菜品。 其实林婴也早就注意到了,它虽不是气味最重最浓的,却是成色最好的。 是什么顶级食材吗? 她拾起筷子,挽起衣袖,夹住了外绿内红的菜卷,里面是肉没错了,这一夹反倒是让它直接软扁蜷缩起来。 “李公子,这道菜还是用勺比较好!” 说完,掌柜递上来勺子,林婴越来越好奇,外面的绿菜将里面的肉香完全包裹住了吗? 姑娘心中战鼓擂擂要一探究竟,一勺抬起一个绿卷。 仔细一瞧,外面的翠绿菜衣。晶莹剔透,透过它里面的肉块一览无遗。 胡瓜?胡瓜的内肉就是这般剔透。 这肉又是什么,能软到这种程度? 迫不及待地塞入口中,舌尖之上布满的是胡瓜汁水的沁香,直袭林婴的大脑。 唇齿相合,一口而下,压迫胡瓜的外衣,里面的烧肉一碰就碎。 这感觉就好像什么都没用咬到一样,反复咀嚼之后,滋味方才慢慢弥漫开来。 烧肉在口中散落起舞起来,四处溅落油滴,香漫全身,让林婴全身一颤,身子都想情不自禁地跳动起来。 它在唇齿之间散了一层清香后,便让烧肉独自发挥起来,当肉到极致后,让人回味无穷。 唇齿留香,腹中无感,就当为入过口,欲罢不能。 滋味上心头,风味在人间?却是难得一场,犹如黄粱一梦。 “说不出的味道,我感觉无论怎么形容都只会束缚了这道佳肴!”林婴眸中隐含着百般情绪,嘴角泛起残留的油光,玉手捏着的筷子悬空许久。 胡瓜,自数百年前张都护带人出使西域以来,频繁传入中原,最终在桌上也留下一席之地。素来以香甜清爽闻名。 但是这烧肉却是林婴迟迟不肯落筷的原因,莫不是罕见的食材? 罢了,林婴刚欲落筷时却被一旁另一桌歇息的王小二停了下来,他磕磕巴巴地说道:“公,公子,这道菜吃完,请,请试一下我这碗汤!” 雷掌柜等一干人无不面露不悦之色,王小二什么身份怎么能到这个桌子上来,“小二,你进酒楼不易,我知道你想学点东西,但是现在什么场合,你不会不知道吧?” 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除了汗鞑的咀嚼声外,林婴还听见了眼前这个小二紧张的呼吸。 他手中端着一碗热汤,看上去是刚刚呈好的。 林婴莞尔一笑,对着雷掌柜摆了摆手,“唉!李某向来来者不拒,既然小兄弟有意让李某品尝,无妨,在下多问一下,小兄弟多大了?” 王小二脸上的一股稚嫩气让自己想起一个人,便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这......小二,还不回答公子!”雷掌柜见林婴不恼,顺水推舟问道。 “小的虚岁十四,公子!”王小二再将头压低几分,将汤碗再递前几分。 “十四吗?十四啊......”林婴接过他的汤碗,嘴里喃喃道。 热气腾腾的汤表面上似勾芡了一番,显得汤面平,看上去有些许粘稠,恰似一碗浓浓的白米粥。 林婴红唇微张,轻吐一口气,汤面即刻点点波纹纷纷远播而去。 小抿一下吸掉面上的勾芡,汤本味瞬间迸射而出,香气四溢,一时间笼罩整个房屋。 鼻腔里面全是梅子的香气,是这样吗? 她喝了一大口,然后看了一眼王小二,眼前这个少年让自己得另眼相看了,味虽未到极致,道却不失其理。 “你能说说为什么要做这碗汤吗?” 王小二心里忐忑,先前公子吃过的两道,一辣,一甜。这个梅子汤的酸味去腻开胃,我觉得是不二之选。” “有趣.......”林婴嘴角略微上扬,不恼不厌,“这酸甜辣都尝了一遍,何不再来一道苦滋味?” 餐桌上有百味,却总离不开酸甜苦辣。 “不必了.....”王小二脸上徒添一阵苦笑,“苦自在心头,自在前路,人生本就寂寞,本就寂寞.......” 他无奈地摇着头,胸口似有万千苦滋味无人倾吐。 林婴放下碗,拱手作揖,“受教了,李某无以为报,不然就将这柄剑赠于小兄弟如何?” 她手上的那银剑未出鞘已剑气灼灼,直透人心。 “这使不得!”王小二和雷掌柜几乎同时开口。 “在下心意已决,小兄弟,这把剑随我也有些许时日,今后它便归你,若是不收就是瞧不起李某了!”林婴正色着将白剑递到了王小二手中。 “这......”小二感到错愕。不知如何开口。 林婴大手一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哈哈哈。” 一顿佳肴酒席过后,酒足饭饱。 “雷掌柜,你还未相告,那胡瓜内究竟是什么呢?” 林婴辞别之际,忍不住发问。 雷掌柜捂着自己的肚皮,脸上多了些许酒色,酣畅豪饮了一番,“李公子还记挂着呢!” “李某不解之事,不知能否解答?究竟是何等上品?” “非上品!” “非上品?” “豕尾肉而已。” 豕尾?也就是猪尾肉? 雷掌柜摇摇头,看着林婴半信半疑的表情,悠然说道:“唉,你怎么尝,怎么看,你都觉得它是珍馐,实际上它不过是最下等的食物罢了,殊不知我这酒楼用了多大的功夫。抽了骨,去了腥,熬了数天数夜,烤制,包裹,每一步都是为了掩盖它劣等的本质提高它的档次。” 他颇有些失望地继续说道:“可惜,烂橘子终究是烂橘子,本质是改变不了的,最后的办法就是在劣等肉内部加入优质肉提升肉质,所以最后连你都未分辨出来。” “原来如此。”林婴心中疑惑得解,“那晚辈就告辞了!” 雷掌柜不含糊,学着林婴作揖,“李公子,我也是守信之人,物资和衣物我都为你们准备好!” “多谢!” “李公子保重!”王小二抱着林婴赠予的白剑,赶到门口特来送别。 “汗鞑等我一下。”林婴望见了门口的王小二,招呼了汗鞑一声。 李公子在楼外,英姿飒爽,一身青衣在城外黄昏红盖的渲染之下添上几分神气,柳眉展开,她红唇微张,玉手抬起,拱手向着王小二,胸中一股气涌出。 “今日得见,知君少年凌云志,何不扶摇直上,遂风剑!凌云志! 第四卷 古刹绝响 第九十章 黑袍之下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林婴约在三日之后,没想到却恰恰等到了念星晨。 韩冕将念星晨打伤后,原以为这次要把他再度留在这里,没想到这小子两天便痊愈了。 这样一来凡事都好处理了。 其一还是韩冕身份的调查,既然他与杨戍有来往,查军籍想来会有什么蛛丝马迹,眼下可以说我在明,敌在暗。 其二便是上少林,三日之后齐上少林,究竟是一种暗号还是什么,只有去一探究竟了。 为此须兵分两路,一路去军营,另一路去少室! 少室山少林寺,后院后厨房。 后厨房前是一片空地,白玉砖镶地,涂墙为白,少林的一贯风格。 “汗鞑,你让他们速速将米菜卸下来。”一身青衣,飒爽凌人的李公子正是林婴了。 那位壮汉也正是汗鞑,他闻声后立马着手带着一帮风雨楼杂役干起来。 这一路来,领路的觉慧小和尚几句不经意的言语让敏锐异常的林婴收获颇丰。 她转头对着身后的斗笠男正色道:“觉慧所言若不假,少林中无元灭大师,元正大师不主事。” 斗笠下也许是许久未开口,带着半腔嘶哑,半腔枯涩,“如此方便行事。” 林婴的柳眉拧成一结,眼眸盯着脚下的白砖,“凡事都来得这么巧?今天有人上少林,有人却不在?” “你若是这么说......”斗笠男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灵眸一闪,犹似白宣一墨迹,活墨留魂,有灵! “你去大殿看好了,那些塞北军盯着点!”她低语嘱咐斗笠男。 斗笠男提脚正欲转身离开,不料被林婴又挽住了。 姑娘伸手捏住了斗笠男的手腕子,指尖的细温缓缓匀开。 “万事小心,那觉新看你我的眼神不简单!” 他应了一声,不再回头。 这世间有佛吗?无人能回答,但是世上却有人信佛。三百多年之前,中原分崩离析。 起于微末的外族勇夫在中原建立霸业,其手下一佛陀言出必中。 每逢重大抉择之中,勇夫都会求佛陀占卜一番,得半壁天下后,勇夫更是大兴佛法,一石激起千层浪,佛庙不多时遍地可见。 少林是尚武之地,同时元正大师更是佛法高深。 大殿中,觉新等人已经准备许久,殿外大院两旁分别站着五个右臂袒露的武僧。 大院正中心,大殿门前置着一尊三脚长方青铜香炉,上有三柱高香,三缕白烟飘飘乎而上,自天上齐散,去恶打灾。 少室山上人流涌动,先至者已然跪拜在大殿的那尊佛像面前,祷告祈福。 一旁的觉新等人则是度化有求之人,弘扬少林匡扶天下理念。 斗笠男插在人流之中,不由得他寻路,随着众人就被挤到了这里。 绵绵不绝的佛经萦绕在大殿中,殿内弥漫着古朴肃穆之气。 “神仙在上,保佑我下次缝赌必胜。” “一本万利!” “佛祖,小女子求自家夫君在外一切安好,平安归家。” 自己身旁各路人物无不在心中祈福,口中低语。 “各位!”泥色佛衣的觉新朗声说道:“殿中所说之语,佛都会知晓,一只高香,保今平安,一枚铜钱,护己无忧,祈愿者上前领一炷香与铜钱!” 人群再度翻腾起来,刚才肃穆的殿堂一下子燥起来,人挤人推,纷纷上前争抢。 “各位稍安勿躁,人人有份,人人有份。”觉新见到场面有些失控,开口稳住众人。 这句话不但没用稳住然而让他们更加躁动,一个个那是领香,简直是争食啊! 不过他意不在此,只是被大潮牵着走,眼神四处扫视,大殿之内似乎并不见身着军甲的士卒。 反倒是一个身着黑袍身负不明器物,头戴兜帽的神秘人让他格外留意,此人显然也不是来祈愿,兜帽之中的那双眼睛淡淡相望,身子停在原地纹丝不动,刻意在等待一刻时机。 自己是否需要留意一下?正当斗笠男考虑时,人群涌到了觉新等人面前,开始你争我夺,互不相让,直接将那几个和尚淹没。 “各位,莫急,莫急!” 恰似此时,身上披着的黄蓑衣被一道疾风捧起,刚才那个黑袍人已经跨出了大殿! 来不及多想,既然这里没用士卒什么的,不妨跟上这个可疑的人。 斗笠男遂是转身跟出,殊不知另一双眼睛上的眉结一锁,想是注意他许久了。 两人的距离一直被斗笠男放得很远,那个黑袍人让他觉得心口一紧,似是一种压迫力。 一前一后,两人几乎是逆着人群前行,很多人都是入寺朝着大殿去,而黑袍人则是向着出寺的方向。 黑袍人背后的木箱嘎吱嘎吱作响,脚步逐步加快,在少林寺入门出稳住脚步,立在原地, 衣角一摆,黑袍之中露出一丝不明的眼光,兜帽里面的那双眼睛回头淡然扫了下身后,便继续向寺外走去。 夺在转角处的斗笠男小腹提气屏息,血脉奔涌,斗笠下那双淡红双瞳猛地放大,嘴角微颤。 他看到了,兜帽下那个人的脸,若是把记忆回溯到三天之前,赤水村里那个将自己气血凝聚成坚胜顽石几分的血甲的男子——韩冕! 那斗笠之下的人正是念星晨,为了掩盖身上的戾气,林婴将斗笠特意盖住了他的脸和眼,上山入寺一路上,他无不小心翼翼。 那个面孔,自己虽不是很熟悉,却也不会认错,是韩冕没错了,他也在少林?这也正应了林婴所说,韩冕和杨戍还有塞北军的关系不浅。 黑袍人在寺门那转变方向,朝着别院走去,显然是轻车熟路。 念星晨望着山下络绎不绝上山的人群,今天的事情想来是相当棘手了。 后院密室之中,白眉和尚与人的对弈还在继续,只不过持棋的白眉老和尚一转攻势,不留余力,压得对弈者喘不过气,甚至一度将其逼入绝境。 “大师,在下输了!” 对坐的人柔声说道,脸上挂着一丝惭愧。 白眉老和尚猛然站起,浓眉掩着他的眼睛,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单手一挥,周围的气都振动起来一齐扑向对弈的人,直接将他打晕过去。 “时机已到,将军就先睡上一觉吧!不巧老僧今日要事在身。”老者驼背打开了密室的门,白须白眉被迎面送来的风扬起。 第四卷 古刹绝响 第九十一章 惊变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少林别院铺地白砖上面不知为何上面都有几道裂痕,杂草愣是冲破了牢笼,在缝隙之中生长起来,显然已是很长时间没有来打扫了。 白墙之上留着好几道掌印,裂纹自掌印四散开来,犹如虚设稍稍用力就可将它推倒。 黑袍人一路带风,步子迈得极快,身后紧跟的念星晨初踏别院见到这般景象如李若甫相府的前院破旧萧瑟。 他来这里做什么?别院里面应该什么都没用才对,不然怎么会没有僧人看守? 念星晨大惑不解,只得一股脑地跟在他后面,若真是韩冕,他的修为在自己之上的话,那么发现自己也不会太难,所以要格外谨慎! 别院的走道直通一个老房院子,看上去有些时日了,黄土砌成,纸窗破了几道口子,凤过沙沙作响,门则是被四根木条封得死死的。 周围一颗老树上面积年累月掉落的枯叶铺满了地,就好像没人来过一样。 落叶满地,不见人迹,一座老房,一颗死树,这就是少林别院? 眨眼间,那黑袍人进院后就不见踪影。 念星晨心底一惊,快步走向院里,不知他藏在那里。 “你一路跟来,跟够了吗?” 背后一凉,那黑袍人的身影突显,黑袍之下四方大脸,浓眉眼正,璨璨似星,与那日赤水见到的一般。 蓑衣下气流涌动,乍起的凤在黑袍人的脚下萦绕着,他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意欲何为?” 斗笠下瞳孔中眼前的黑袍人近在咫尺,念星晨单手一劈,不沾半分犹豫,眼中红光大盛。 黑袍人反应极快,一个侧身,身前一股虚虚实实的青气嗡嗡作响,随即喷射开来。 犹如撼山之势的气浪直接将老院中即将做土入地的枯叶掀起数尺之高。 念星晨后脚一提,身子后倾,斗笠被青色气浪同样一下揭开,略带稚嫩的冷脸上挂着一点疑惑? 两人刚才一招不划自是不会就此罢休,一掌一拳互不相让,黑袍人手上功夫颇有些章法,与念星晨无形无招的随意招数比起来明显要略胜一筹。 老院中枯叶不落,纸窗不歇,拳脚不断,三十轮下来,念星晨的凌冽都无一不被化解,就好像,就好像这个人会卸掉自己掌的冲力一样。 自己每出一招,下一招无不更加费劲,而黑袍人却应对自如。 韩冕的功夫怎得这么奇怪了,上次交手那种坚不可破的炼体功法还未使用就将自己压得死死的。 要是有绝尘的话......正当他分神之时,黑袍人一手捏住了念星晨的手肘,另一掌轰到了他的胸口,宛若银针一扎,一阵刺痛。 黑袍人兜帽摘下,韩冕脸上无半点波澜,“既然你有胆量跟上来,就要想到改承担的后果!” 念星晨捂着胸口,斗笠下浮现苦色神情,“当日赤水我自知不如,特地来讨教。” 眼前的韩冕不似当时赤水那般癫狂,方脸上犹如一面境池,处变不惊,大成之风,简直判若两人。 韩冕身后的木箱此刻像活过来一样,青光如旋流将周方的气积聚在木箱上,一点点攀附,笼罩起整个箱子,里面的东西呼之欲出! “风巽。” 风乃引气之源,巽为风,木,寓谦,卑:趁风而起,御风之威。 盈满了青光的一把剑已然握在了韩冕手中。 虽然表面的青气未散去,可念星晨却看得清,那把剑被白带全身包裹着,一丝剑霜寒气不露,半点血迹杀气不显。 这把剑破箱而出之时已然引起了多方的注意。 念星晨习惯地将手向背后掏了掏,身后的剑鞘封住的红剑并未在。 “接!” 韩冕两眼一冷,右手的剑伴随着一声长喝刺出。 白带就像是锁住了剑的锋,利器变作钝器。 念星晨节节败退,韩冕的剑挥起来,剑气激荡,隐啸声徐徐不断。 脸上挂着难色,胸口的气吸进呼出,眼眸中的白剑只留痕,念星晨将精神提高到了极致。 他的身子半躲半藏,每逢白剑冲来,都只能双手一接一拨。 既然都到这一步了,念星晨瞥见了身旁那颗死树,左手抓向枯树,鱼跃于渊,鸢飞戾天,旋着身子,直接躲到了树后。 “藏头露尾岂是大丈夫所为?” 韩冕见状,提气收剑,脸上一股阴沉,嘴角乃至一点抽搐。 念星晨不答,借着机会好好喘息。 树后动静不起,韩冕低吼一声,振气而出,缕缕青光溢满白剑,这股气霸道强悍。 韩冕口中吐纳出一口气,死树上仅有的枯叶带着沉寂倒在了白剑剑身上,在遇上剑上青光的一刻化为黑烟。 其势之锐,削铁如泥,青锋所至,万人难敌! “破!” 白剑之上的白带刹那之间被剑身上流出的惊世寒光划破,散作满地碎末,剑锋一出,霜气犹如九幽重现一发不可收拾。 树后的念星晨不自觉地两脚发颤,眼珠不断飘忽移动。 韩冕握着青光包裹的剑,一招剑气长啸,凌冽冲出! 念星晨心下如坐针毡,剑招将至,他那能应付? “贼人放肆!” 朗朗之声自院外传来,一个泥衣和尚轻功不俗,脚踩着墙上瓦砾,话语刚落就落到了念星晨身边。 泥衣和尚衣袂一甩,左脚向后一提,嘴中默念着口诀,右掌上金光点点,一掌轰出,厚积薄发,四五道金光交汇为佛掌,此为少林绝学——大力金刚掌。 青锋剑气凌冽无比,大力金刚掌震惊百里,两股霸道之气相碰,一时卷起千层浪,站在觉新身后的念星晨两脚不受控制地被气浪推向后方。 嘭——! 青黄交错,一阵对轰后四散开来的气流就是千万把刀子,老房的墙和院墙都留下一道道裂痕,那颗死树半截已然轰然落地。 觉新和韩冕同时卸力,四周土沙漫天飞,浓烈的厚土气息塞到了每个人的鼻腔中。 韩冕手中的利器剑芒萦绕其身,寒光摄人,不可逼视。 觉新单手合掌,扫视在场的两人,“你二人当真以为我少林无人,竟敢擅自入我别院,这般放肆地在中比斗?” 最终觉新将眼光落到了念星晨身上,眉头紧缩,两边拧成了一条节,咬牙切齿道:“好啊,当初见你之时就觉得你身上戾气颇重,你们好大胆子!“ 念星晨无言以对,“你寺中怕是有难,我才特意前来。” “有难?”觉新轻蔑一笑,指着念星晨和韩冕,“你二人难道不是?” “就是他!此人扰乱塞北,意图少林!”念星晨回答道。 韩冕冷笑,脸上映着半分剑光。 “师兄!” 一位持棍武僧大步冲到了院内。 “谁让你进来的!” 觉新两眼怒瞪,怒目而视,厉声呵斥道。 想来少林别院平日里禁止本寺子弟入内。 “师兄,这么大的动静,不看出点端倪来,我们也不是傻子。” “什么事?” 武僧凑近身子,低声细语着什么。 觉新刚收敛下来的怒色被一脸惊慌取代,他特意偏过去压低,甚至想就此罢休。 韩冕嘴角的弧度上扬,颇有讽刺地鹰视觉新,趾高气扬地负手走了出去。 武僧拉着觉新的泥衣问道:“师兄,他怎么办?放他去?” 觉新抬手,目光如炬,重整旗鼓,“管不了那么多了,去大殿!” “师兄,不止师叔他,山下还有一路......” “什么?唉......山雨欲来风满楼!” 觉新哀叹一声,该来的还是会来的,这宛如苦水入喉,一如腹中,涩涩滋味弥漫到口腔。 今天的少室还未迎来初升之朝阳。 林海波涛,竹浪荡漾之上阴霾茫茫,白墙内三足青铜香炉上徐徐轻烟顷刻被压灭。 黑云压寺,乍起诡风,九幽之下低语着怨言。 只恐半壁白莲寺,抵不过千丈仇怨! 第四卷 古刹绝响 第九十二章 盘鸟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约莫一炷香之前,少林后院的后厨房前,在林婴的指示下汗鞑带着一干仆役井然有序地素食托进后厨中。 古井不波的她,面如冰玉,莹然有光,双眸剪秋水,盈盈然然,恍若遗世独立。 右手的几根手指却又在不经意间陡然翘起,沉镜般的境界被自身后袭来的气搅乱。 林婴自是察觉到有什么异端,就连头顶上的一片祥瑞白云也被取而代之。 “变天了吗?”汗鞑扛着一包素菜,走到林婴身旁,他胳膊上线条分明的肌肉鼓起,尽显男儿雄姿。 就连林婴看到他这般魁梧的身材也不禁脸上暗生潮红,她刻意清了清嗓子,“不,怕是寺中生变了!” 少室山脚下,身着赤红甲胄的中旬男子,身旁一杆漆黑长槊,身材八尺开外,脸上胡须散乱,除却眼神外留着给人一种落魄之感的马脸,但是直视他的眼睛能看到投鞭断流的浩然磅礴! “登山!”他突然动身,披肩重甲上的鳞甲自相碰撞,肃然之声梦回百里塞外。 望着头顶上那座悬空寺,赤甲男子拔起长槊,一步跨入登山台阶,身后赤袍尤胜千军,化作烈马匹匹,身后的一干人亦如他,一往无前! 一炷香后,觉慧脑袋都大了,他现在可是左右为难的处境。 觉新师兄将大殿事务交予自己后就急匆匆地赶了出去,而就在大殿之外,那苍颜白发,一身白袈裟的浓眉老者堵住了寺门。 自己的师傅——元灭带着一干武僧突然就冒了出来,将少林寺门封锁,并且包围了大殿。 连同觉慧和殿内的所有人几乎都楞住了。 少林的武僧几乎都围绕在元灭身边,足足有近五百余人! “师傅,你在干什么?”觉慧稍稍安抚了一下殿内抱怨的人群,一面作为在场的少林弟子向元灭发问。 元灭白眉微抬,先是咳嗽了几声,“咳咳咳,觉慧,你若还认我这个师傅,便到我身边来!” “是。”小和尚向来对师傅言听计从,不带一点迟疑,轻功一展,几步越过众人来到了元灭身边。 “师傅,你不是说要与人会面吗?怎的还在寺中?”觉慧心生疑惑。 元灭不答,转头吩咐手下武僧,“今日大殿内的所有人一个不留!”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无不为之失色,有人甚至两股战战,欲拔腿就逃。 “师叔,你在胡说些什么?”殿内的和尚以为是一句戏言,连忙追问道。 “师傅......”觉慧诺诺地低声呼唤着身旁老者,他一直深信不疑的授业之师说出了什么样的话。 元灭带领的一干武僧,个个肤黑面煞,他们握着武棍的双手青筋凸起,棍一翘,臂一振,列阵前行,俨然一副出阵破敌的威武。 这股咄咄逼人的阵势惊起周间林鸟不顾上霄之阴,展翅而飞。 惊弓之鸟尤且自逃,何况人乎?殿内一刻风声鹤唳。 “跑,跑啊!” 也不知是谁在里面吼了一声,前脚挨着后脚的人群开始四散而逃,面对着未知的危险,求生是唯一念想。 “围住他们!莫要用劲!” 见到场面失控,武僧在元灭的示意下将手中木棍一横,腕臂展,围成一道棍墙。 大殿里面涌出的人就如同溃堤里的水,一泄而出,不可收拾。 那些人眼神失措,带着一股脑的念头,攥着这条命冲出去。 就算上铜墙铁壁也有水滴石穿的一天,更何况一堵人墙。 “师叔,不能就这样,这棍子可困不住他们!”一名武僧咧着牙,使出浑身蛮力,身上乃至留下了一些爪痕和脚印。 低吟着的蓝羽黑背鸟盘旋在妖风肆虐的少室上,它展翼而飞却迟迟停留,咕咕声不断,低沉单调。 在它之前,几只飞鸟已然俯冲下山,各自逍遥散。 唯独它有意振翅远飞又不愿越雷池一步。 “师叔!” 元灭矗在原地,白眉掩盖了他所有神色。 “既然大师不动手,李某代劳亦可。” 朔风至,寒槊出,呼啸恰如狮吼,势如出林猛虎。 一把长槊投出,冷芒先到,锐不可挡,直插一个正在龇牙夺棍的常人。 槊尖贯穿他的胸口留下洞大般的口子,顿时一人息,百声毕。 那人胸前血淋淋的洞不断喷涌猩红,撕裂感挤破了大脑最后一点残存,霎那间,应长槊落地声而倒地,死不瞑目。 死寂片片,就连持棍的武僧看见倒在身前的人也不寒而栗,元灭浓厚的白眉一颤。 元灭身后何时又多了一群人? 赤鳞甲层层划动,打破这股死寂声极沉, 那领头的正是山下那位红甲将军,身后跟着近百名重甲士兵。那柄长槊也正是他抛掷出去的。 他身披红铁叶鳞甲,胸前一面银光护心镜,腰间系着金虎头腰带,别着青玉佩,凌然之姿若天降铁壁。 “你!”元灭转身看着赤甲将军,他身子微抖,犹如口中喷火。 觉慧更是瞪大了眼睛,这个人自己认识的,云麾将军——李勤国。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四卷 古刹绝响 第九十三章 勤国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塞北与中土的关系宛如狼与羊一般,依靠着极寒冻土的天堑以及瀚河吞噬万物的汹涌,北人常南下牧马,道图南下虐之, 历朝历代,塞北南下屠掠,北境单靠雁门关拒之,然北上善骑射而非攻城略地,不惜绕雁门而下。北方霎时间便失去屏障,沦为塞北跑马场。 然犹记当年,策马塞上,笑谈可饮地藏寒水,弹指间,万军铁蹄踏冻土而过。 燕过尚留痕,铁甲过出,哀怨遍地,横尸百里,骸骨砌山。 二十六年前,自雁门关始,浩浩荡荡的唐军北上,新君王的浩图之上,塞北牢牢扣在了构图着墨的一环,谱写一场盛世华卷,塞北便是那第一页。 是年,唐军大捷,并在塞北反扑于瀚河渡船时半渡击之,再胜,半壁塞北尽归唐,使北人不敢渡瀚河而牧之。 就在那一年,那一天,十岁出头的乌里罕热骑着自己的马赶着百头羔羊随着阿母匆匆北上渡瀚河。 前几天,乌里罕热的部族就连夜弃营帐跑路。 塞北并非是一个完整的国,而是分散的各个狼群,六族,九堡,他们散做满天星洒落在极北之地上。 狼有头狼,塞北人亦不例外,他们有自己的王,在狼群中脱颖而出,塞北雄狮——安穆希! 乌里罕热对那天历历在目,部里的传信斥候的一字一句他仍记得,“幼王体弱,王无暇,自渡瀚河至王庭者,王必护之!” 阿母带着乌里罕热等人匆匆来到瀚河边等待着的却是在这条天壑边驻军的唐军,还有饮马瀚河的明皇。 那位君王负剑望河,身旁饮瀚河的黑马发出嘶嘶声,“瀚河百里,一战而就!” 之后的之后,乌里罕热越来越模糊了,那一战之后,塞北六族去其三,九堡去其五。 由于自己父亲的身份,乌里罕热和阿母随着唐军回了长安,在那金水筑墙,银水砌地的大明宫中,被一封诏书许了官爵。 长安的那几年,乌里罕热与唐人为伍,入唐军,穿鳞甲,弃弓习剑,上马持槊。直到又过了六年。 身在唐营中的他受命披甲上阵,在那之前,自己的阿母被军中的人也接走了。 唐军二度北上塞北,乌里罕热手持长槊,脚踏战马,跟着明皇再次来到了瀚河。 那一战,他打得模模糊糊,手中的槊自渡河后就冷得出奇,冰冷的箭羽擦过边角,凭着唐人的号角,乌里罕热完成了一次次迷离般的冲锋。 长弓箭矢尚不及那日纷纷扬扬飘散的大雪,铁衣之上不见战痕单留厚雪几斤。 一代天骄,塞北之王,何其狼狈,携妻儿家眷仓皇北逃。 提壶负剑,白衣紧袖,意气风发,驭宝马三匹百里斩首。 安穆希在塞北深处被李大白击杀,塞北部族四分五裂,各自远离瀚河。 乌里罕热只记得自己是被放着运粮车上抬回来的,据说自己在马上晕倒了。 自此之后,大唐以北再无敌手,乌里罕热眼中的明皇就像不知疲倦一般,两度击塞北,后通西域,硬生生地拖拽着这个庞大的唐国前行。 回到长安之后,他见到了自己分开半年时间的阿母,只是阿母看自己的表情五味杂陈,忽冷忽热。 大明宫中连同自己在内的好几个族人都受到了明皇的封赏。 “乌里罕热于长安居六年,习唐礼,唐律,瀚河之战斩首十余,赐名李勤国!” 世上再无乌里罕热,只留李勤国...... 勤国,忠勤为国! 就连自己也不习惯的名字,阿母叫起来更显得生疏。 踏出长安门的那一刻,李勤国心里不知是何等滋味,望着街上那群依靠在角落里,带着镣铐,抢食残食的他们。又是何感想? 曾经凶猛的草原狼也有被驯化的一天,何况这种走头无路的弃民。 当他带着封赏和自己的仆从驾着车马,终于到了幽州之时,阿母在途中割腕而亡。 几近崩溃的李勤国守在阿母的尸前一言不发,自己似乎只剩下一副躯壳。 乌里罕热的魂早在六年前的瀚河便去了,顺着滚滚东流的瀚河无影无踪。 李勤国在下葬母亲时犹豫了,他不知道在墓碑上刻什么,甚至不知道是否下葬还是将阿母带回北原随那热而去。 他驾马北上,在瀚河边,将阿母永远留在了那里。 二十年了,他封了云麾将军,在当地威望无人能及。 这种东西似乎难以抑制自己深处锁住的那颗心。 当长安的那位君主眼中的那团火慢慢燃尽。 狼就该露出獠牙了。 第四卷 古刹绝响 第九十四章 虚囚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少室,大殿之外。 李勤国所率百余名亲卫出现在元灭身后,让本来就剑拔弩张的局势更加紧张。 “李勤国,少室的人轮不到你动手!” “你我皆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到现在了,还需要留手吗?”李勤国开口,言语带着肃然与沉重。 觉慧一头雾水,元灭一言不发,似乎也默认了。 李勤国就这样一副坦荡地走到了那个死人面前,将自己的长槊捡了起来。 他一手持着槊,冷眼横扫四周的寻常人,眼中掺杂着一丝无奈,嗓子里咳出几个大字,“殿内之人,一个不留!” 元灭身后那些披甲的将士纷纷从鞘中拔出了锋刃,在手中摆弄几下,直接绕过了老和尚走到了前方。 白眉下,那双若隐若现的眼渐暗,老和尚甚至迫使自己将头别到一旁,一层层皱绽开的手合着,口中轻声叨叨着什么。 手下的武僧将棍子放了下来,论杀人,这些裹甲带刃的可是专业的刽子手。 觉慧不明白师傅要做什么,正当自己要一步上前时,一股憾劲猛地压制住了自己,元灭还是留手将他硬生生地困在了原地。 老和尚闭眼不见,口中念诵着佛经,一手按住了觉慧, 有些事不得不做,有些事却不能做! 不得不做的事正是自己与李勤国谋划许久的,不能做的事也有李勤国来替自己做。 “放肆!” 一声大喝破风而来,那泥衣小僧身法矫健,踩着砖瓦,应声落到了被包围的人群之中。 正是在别院发现异样匆匆赶来的觉新,他怒目圆睁盯着李勤国身后的元灭,“若不是师弟传信于我,当真是被你蒙在鼓里!师叔!” “师兄!”觉慧正欲挪动身子,依旧被元灭钉在了原地。 “你要反了少林不成!”一向和善的觉新如今就宛如压抑许久的喷泉,一下将情绪带到了顶点! 李勤国瞟了一眼低头默念佛经的元灭,脸上挤出一丝冷笑对着觉新道:“除了烧香拜佛,这破庙不要也罢!” 话音刚落,他长槊一横,猛地踏开步子,向着觉新冲来。 觉新乃是少林住持元正大师的亲传弟子,又岂是浪得虚名,衣袂之外骤然鼓起,他微微后倾,掌心朝着身后。 掌间不断发出一声声低吼,四五缕金光扑向掌心,大力金刚掌之刚劲,厚积而发,势如龙虎。 横着的长槊,槊锋一改,朝着前去,惊得周遭风云突起。 觉新掌心一股雄劲,轰然爆发,金刚浑然,掌风外刚内柔,带起了身后的一干人,巧妙地运用劲风将他们全推进了大殿之中。 小子并非接我冷槊,但你把他们救进殿里就不会死了吗?看我这一矛你如何接! 泥衣之下的手再向上拉,觉新牙口紧咬,奋力将身子后倾。 以手顶地,双腿提上,整个人顺了刚在大力金刚掌之势后倒立起来! 那长槊之锋,触之必伤,其势难挡! 觉新望着近在眼前的槊锋,撑地的双手迅速都起来,侧身躲过长槊的槊锋。 李勤国显然未料到,正想稳住,再刺他一矛。 可倒立起来的双腿也不是摆设,躲过了这一击,不还你一脚? 觉新大喝一声,双臂一弯一挺,整个人都脱离地面,他双眼怒视李勤国,腿伴着大喝之声晃动起来。 双腿在空中打转一般,将槊杆连着踢了好几脚。 李勤国双手持槊,槊杆一歪,身子也跟着倾倒,好在自己稍稍撤了几步,及时稳住了。 在空中翻了一圈,觉新落地打了几个滚,脸与地上的白砖碰了个满面,才勉强停下来,口中喘着粗气。 当他将头从砖上抬起后反倒是笑了,他自己足够狼狈了,可是李勤国何尝不是呢? 李勤国持槊的双手伴随着冷槊杆的抖动还在不断颤抖。 那年铁马踏冰,船舸渡河,自己的手同样也在颤抖个不停。 “为什么你比不上觉新?他的一招一式都考虑的极其周全!” 觉慧正看着自己的师兄以一举之力将所有人从死亡的边缘捞了回来,心中不禁泛喜,哪知道身后的白眉老人元灭突然开口。 “师傅!你为什么......” “有的事,为师做,你看着便好!”元灭矮小的身子缓缓踏出去,宛如风中残烛在熄灭之前最后燃烧的那一刻。 “李勤国暂且退下,师侄,让我领教你的高招。” 他将身上的银白袈裟解掉,只留一身泥衣,毅然站到了觉新面前。 少林别院,方才这里大战了一场,枯叶漫天,黄土四散。 觉新的加入方才让韩冕收手离开,不过刚才觉新也匆匆离开,单单只有念星晨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自背后萦绕来的气息正把自己拖向那个老土房。 这种气包裹着念星晨的全身,八分柔劲轻托起自己的脸,二分力劲推动自己靠近土房。 方才那番动静,无论是大力金刚掌的罡风,亦或是韩冕青剑的剑芒似乎都让土房上的窗纸毫发不损,那几道旧口子还是那几道。 他凑近这扇糊着窗纸,却沾着不知多少层土灰的外窗,透过这破窗什么都看不见,里面好像被又糊上了一层窗纸。 索性一指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少年凭着窄小的口子,瞳孔一圈圈放大,究竟是什么在牵引着自己? 眨动着略带疲倦,上面泛着一缕缕血丝的眼,念星晨左右移动视角。 房内除了一张破床,上面放着厚绵被,除此之外似乎别无其它。 他的眼神游离,上眼皮拉下本分,逐步落幕,莫非只是幻觉吗? 房子里面的确是一丝一毫气的波动都没有。 正欲收神离开,他刚睁开眼,里面突显异动。 一只深陷的眼睛,自下猛地弹起,他眼眶极深,眼中只见念星晨的暗淡眼神,其余浑浊一片。 念星晨心底更是一惊,身体向后倾去,整个人差点仰天倒下,这是一个人? 他靠在墙边深吸一口气,真的是人,那眼睛虽然有些混浊,却从中看见了自己。 少林别院里面竟然关着活人? 房门上四条木条钉得死死的,就是有意将这个人关在其中。 “小兄弟?” 念星晨正发散自己的思绪之时,墙内忽然传来了如钟声回荡般明亮的声音。 “小兄弟?你还在外面吧?” 那墙内见无人回应便再问一声。 “在。” “那,那就好,那就好。”墙内人见到答复,语气颇有几分激动,甚至出现了颤音。 “方才啊,你们三人在此地斗法,我可是全都看见了,那和尚功法了得,那剑客甩剑若有神助,只你一人愣头愣脑,一直在挨打。”墙内人说道。 “你如何能看到,这窗纸里一层,外一层,也算是密不透风。”念星晨依旧靠着墙壁,见到那人似在打趣,只是学着林婴的模样,不怒不恼。 “唉,你这就小瞧我了,我告诉你,我虽不是亲眼所见,可是你们的一招一式,我老人家可都是一招不拉地学会了!”那人几分得意地解释道。 念星晨一时不解,这人莫不是个疯子才被关在此处,还是他说的难道是什么神通不成。 看来还得继续问,他带着不相信的语气追问道:“你若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又怎么会被困在这里?” “谁说我被困在这里了?”墙内人不悦地说道,“我这里有人送吃送喝,简直就是天堂!” “你门口四根粗木条封得死死的,难道不是为了关住你?” “傻小子,那是为了防外人!”墙内那人急忙辩解道。 “防外人?” “那是自然,我这房顶上有个铁窗,他们每次便是用这个与我会面!” 铁窗?念星晨听罢,一个纵身踏着墙来到顶上。房顶正中心正被一块块土砖盖得演示。 而土砖的下面只是四根铁棍封住的铁门! 念星晨对着下面答道:“的确有个铁门......”。 “没错吧,四根木条,四根铁棍焉能关得住我?”墙内人炫耀道。 “与我何干?这么说,刚才也是你在牵引着我?” “不错!” 听见他的答复,反倒是让念星晨眉间闪过一丝后怕。 “为什么是我?” 墙内人顿了顿,并没有马上回答,“嗯.......或许你我有缘吧。虽然我们素未谋面,但是从你身上,我这个老家伙好像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呢。” “气息?” “一种让人望而生畏,见之碎心丧胆的气息,是多久之前,我也忘了......” “那又怎样?” “你能打开铁门进来吗?我,我想见见你。”墙内人请求道。 念星晨果断地摇了摇头,这个人并没有让自己在这里浪费时间的价值,甚至可能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话。 “我没有理由相信你。”他这一刻冷静下来,再度寒气四散开来,一度逼入房内。 墙内人深陷的眼眶中眼珠颤动着,就连嘴角都不自觉抖动起来,脸色含霜,竟是俱色。 “喂,你小子是姓念吗?” 话音刚落,欲转身离开的念星晨也停下脚步。 第四卷 古刹绝响 第九十五章 一念地狱,妄为佛陀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少林别院。 无论那墙内人那句话说得多么平淡自然,为之一惊的人还是念星晨。 十二年前,长安念家便不复存在,一轮岁月已经让很多人淡忘了这个辉煌一时的庞然大物。 在北境的一座远离人世的古寺中,这个被囚禁在此的人又怎么会? 自己心中百般不解,这四根铁棍在外轻轻一拨便开启了铁门,念星晨纵身跳入房中。 那佝偻着腰,一双枯手支着拐杖,华发分支两旁,杂乱无比,一身单薄白衣的老人。 脸上不见色光,深陷的双眼庞一道道黑圈就像烟熏似的,见到从上而下的少年顿时重现新光。 念星晨红瞳微暗,一只手直接架上了老者的咽喉,脚后爆发将人推至墙边。 “咳咳,咳咳......” 老者显然一时未反应过来,连手中的拐杖都丢到地上,掐住喉咙的手气力愈来愈大。 “小子,你这是作甚!” 在念星晨落下的那一刻,他再度想通了,无须再追问什么,念家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把你知道的都烂在肚子里面一起去死吧!” 凌冽的杀气在他的身上迸发而出,自老者的脚下传至全身,整个人都麻痹下来,迎接窒息。 在取下性命这方面,念星晨实在太过熟悉了。 逐渐减弱的气息,黯淡下来的眼神,就连身体也不自觉开始下坠。 他缓缓收回手,习惯性地向背后去收鞘,身后却空无一物。 念星晨正要转身离开时,那老人突然咳嗽了几声,“你小子下手是真狠!” 少年望向老者本应逝去的尸体竟仍眨动眼珠,简直难以置信。 明明刚才已经没有呼吸了...... 老者摸着背靠的墙面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年轻人,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你姓念吗?这么着急想杀我?” 念星晨眼眉一锁,眼下这个人深不可测,还是撤退为妙。 嗡——! 老者坐到床边,散发飞扬,身后一阵刚气扑来,念星晨全身猛然一抖,恍若如芒在背,冷汗直流。 庞大的压力已然盘聚在自己周围。 那老者坦然盘坐,一只瘦比树枝,糙似树皮的手。掌心对着念星晨一推一拉。 胸腔收紧,念星晨整个人被一张无形大手死死捏住推向老者面前。 “你小子,我老家伙不动点本事看来是留不住你。” “你叫什么名字!”老者脸色突然严肃起来,那老脸一横,俨然一副审判之姿。 念星晨浑身动弹不得,这种全面的压制,自己好歹也是日冕入境。 当世又问有几人将日冕之命玩弄于股掌之间? “念星晨!” “姓念啊!”老者深陷的眼眶中迸发出逼人的眼光,“念,念一心,你可认识他?” 老者释放的强悍气场慢慢消减,反倒是他自己在说出这个名字后好不自在,全身抽搐着,眼珠翻白,口吐长舌,好生惊悚。 念一心,这个极度熟悉的名字这个老头也知道? 自己的爷爷名为念风,而念一心正是念风的生父! “念一心是念家老祖!”念星晨如今一身如释重负,冷言答道。 “看来老家伙没有感知错,果然是长安念家。你老祖现在怕已然是一刨黄土”老人渐渐平息下来,“念家呢?” “六年前,一把火没了。” “好啊,好啊,天不祚尔,天不祚尔!”老者仰头大喝,纵然胸中千军万马,此刻也倾巢而出。 “不过你为什么活着?” “祸因我而起。”说到这里,即便是板着脸的念星晨半跪着扶着床,阳哥哥姑且还有一个墓碑,心中隐隐作痛,那个青袖摇摆的女子再也回不来了。 娘亲,父亲! 心底暗自落泪,两眼瞪直,这是他不愿提起的痛。 只不过这一丝一毫都被老人看在眼里,他眉头舒展,“我本是一僧人,这话我本不该说,只是小子你可知道我已年岁过百了吗?” 年岁过百? 老人情绪似乎相当不稳定,突然激动地摊开手说道:“念家的所作所为,就是在驾舟渡劫,一步错,万劫不复!” “你.......” 他稍稍平静,胳膊肘一弯撑着脑袋,身子倾倒,侧躺在床上,娓娓道来,“老和尚在这世上已过百年,有些事,早就淡了,但是有些东西,老家伙我却一辈子也忘不了。” “道家御气在外,佛家养气锻体。倘若心志不稳,必遭重罚。” “贪嗔痴三毒乃是我佛最忌讳之毒物。” “我辈修行不可冒进,贪乃是修行路上最大之毒,我初入佛门之时,便无视外物,一心修行。看看这一身修为,老和尚我就差一步就可以踏入那无量之浩瀚立境。” “可惜啊,心怀无量,无矩收放的立境,可望不可及,老和尚我在破境早已停留了四十余年。” 念星晨瞟了一眼老者,此人修为竟是这般高深,半步的立境强者,难道,难道真是住持元正大师? “每每闭关,脑海必然会想起那一幕,我心中无法放下的那份执念......” “七十年前,老和尚我还只是少林寺的一名弟子,太宗皇帝一统中原之后,东征西讨,开疆拓土,对塞北更是多次用兵,但都是两败俱伤。” “就连当时的大唐军神薛定方亲自北上都未能攻下塞北。” “当时我跟随师傅去安抚北境百姓,边疆战火纷飞,苦得永远是百姓,多少人无家可归,少林寺根本接收不过来。” “师傅带着我去了大唐军营,在那里,我见到了太宗皇帝,还有刚刚被招入大唐麾下的一个绝世铁匠——念一心!” “我与师傅多次向太宗皇帝进言,三天三夜,前线运粮车未停过,我与师傅在皇帐外站了三天三夜......” “正当我心中压抑不住时,帐中使者丢给师傅一句口谕.......主上劝僧莫言话戈意,须知一将功成万骨枯!” “你的曾祖是当世无二的铁匠,他当时见太宗之时只带了一卷图纸,上面的绝世神兵一旦解封,塞北必败!” “你知道那是怎样的兵器吗?”老者说到这里忍不住问了念星晨一句。 “绝尘剑......”念星晨脱口而出。 “图纸名为绝尘,铸剑火炉七七四十九天不曾熄火,火灭剑出,未祭之剑锋可劈铁铸之筒,而要想破敌则必须祭剑开鞘!” “而绝尘开鞘的条件就是......” “杀人饮血!” 念星晨和老和尚几乎一同开口。 “不愧是念家人。”老和尚饱含深意地看了念星晨一眼,悠悠说道:“此剑素来饮人鲜血,当时念一心就是这么说的。” “绝尘剑开鞘,最后唐军不是赢了吗?” 老者感叹道:“是啊!赤剑开鞘,横尸百里,泣血成河,没有一个人逃得掉!” “可是,就在破城的前一晚,念一心的祭剑之人却是流离失所的北境唐人!”老和尚一声哽咽,神色失落。 “不是塞北人吗?”念星晨自幼也是听着族人传颂着的故事,老祖祭剑破敌,杀得塞北人闻风丧胆,可是自从接触了小满后他觉得祭剑之事并没有多光彩。 如今另一个人口中说出的故事与原先的版本又有出入。 “绝尘剑未开鞘,就如同一把利器,而不是魔剑。”老和尚不直接回应而是继续说道:“师傅气急攻心,当场病倒......” “哀号遍野,身首异处,残尸堆山,血流成河,流民亡魂不归处,怨魂肆虐,北境边界那一刻就是十八重的地狱!”他巍巍颤颤,眼中似有梦魇。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一战下面都是流不尽的血泪! “我当时几近崩溃,连我的佛心也几乎破灭,我亿兆唐人,竟靠一把噬人魔剑来攻城拔寨,而那念一心封官拜爵,逍遥长安!” “少林人全部在绝尘祭剑之地超度亡魂,我不再有度化之心,而是第一次那么想去杀一个人......出于愤怒也好,仇恨也罢,我都想将念一心碎尸万断!” “师傅久病不起,我闭关拼死修炼,即使背叛少林,我也要手刃了这个人屠!不久,我便走火入魔,即使我破关入了浩瀚,可是功法走偏,杀戮之气大涨,佛心尽失......” 老者哀叹一声,“我竟已破境,出关之后便一心只想杀了他。我舍去了佛衣,一身夜行衣独自前往长安,那个时候的我近乎癫狂,一切都像是梦境一般,享受着发泄愤怒的快感一路未歇赶往念家。” “后来呢?”念星晨想着眼前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元正大师。 “他死了......死得比我想得要容易得多,突发烈疾,一命归西,膝下只有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老者的眼中突然瞪直,猛地起身,“那我的仇该怎么报?” “回寺之后,我接任师傅的住持之位,可我佛心尽失,根本无暇住持之务,心不在少林!” “愤怒,仇恨充斥我的大脑,什么佛法,佛经,我一概看不进去!这种东西真的有用吗?如果真的有用,那数千无辜之人会死在绝尘剑下吗?” “佛不能渡人,只能渡己......我的佛心再也回不来了,我需要的是一种功法,能真正拯救世人化解仇恨的功法。我一面让弟子住持寺务,一面让小师弟去寻真正的功法......自己则是不停地闭关修炼。” “我的执念一刻也不曾放下,那数千名亡魂时刻在我耳边萦绕着,他们在逼我发疯!就连塞北的亡魂也没有放过我.......” “小师弟没有辜负我的托付,终于在漫长的等待后传来了好消息,真正的度化,便是到达浩瀚立境!” 念星晨问道:“浩瀚立境至今无人能及,当真?” “不,当今达到浩瀚立境者唯有薛定方一人而已,他虽身死,可小师弟却在他旧居发现了遗言。” “遗言?” “天地宽,大势向,归浩瀚......” 第四卷 古刹绝响 第九十六章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天地宽,大势向,归浩瀚....... 念星晨心中默念着,他不曾想过自己会踏入那一境界,只是津田远浪所说的第二种去除花崎若体内极阴之气的方法便是进入浩瀚。 “浩瀚立境的强大是足以改变天下大势的,就如同当年太宗皇帝凭着薛定方横扫天下一般,如果我踏入的那一层境界,加上我金光体至高心法,能够包容一切!” 老和尚缓缓说道:“我的故事完了,小家伙,说说你的吧。” 他的眼神犀利望向扶着床边半跪的念星晨,枯手一抬,屋内气流翻腾将少年再度束缚起来。 “这股气息,我在熟悉不过,即使你入院时用斗笠掩盖了一些,但还是瞒不过我,虽比当年的戾气弱了不少,可终究是那股味儿!” 泛黄的老眼满是厌恶的神情,老者脸色与刚在相比,又翻了一番,“你究竟是何人!” 手只轻轻一摆,念星晨胸口就宛若中了一掌,直接飞到了墙边。 这个老和尚比自己遇到的所有人都要强....... 就连身处浩瀚破镜的李若甫带来的压迫力和强横都远远不能与他相比。 李相这天下第二远远及不上此人,这就是半步立境吗? 这砸到墙上,念星晨浑身受创,喉咙中更有一股腥浊滋味,灼烧之疼。 “绝尘剑和你是什么关系!” 老人这一刻性子大变,急躁难耐,身子猛地从床上拔起,怒目而视眼前如同蝼蚁的念星晨。 念星晨脚底微微发麻,甩甩脑袋,强行振作,“念家这一代的绝尘剑主正是我。” “什么!” 眨眼之间,老者便立在了念星晨面前,双手呈鹰爪状抓起少年的手腕,暗运气力。 “啊!”刺骨疼痛沿着手腕蔓延开来,念星晨两股颤栗,口中更是忍不住嘶吼起来。 左手剑? 老者手中运作的气力缓缓卸去,刚刚自己的气伴着手腕冲上念星晨的双手,庞大的杀戮之气瞬间在左手心吞没自己。 “你为何不带剑?” 他甩开念星晨的手腕,厉声质问道。 手腕在松开后逐渐舒缓开来,老和尚的气刚中带柔,痛在一时,倒是让自己的手腕享受了一番浩瀚气的洗礼。 “等得知少林有危,才偷偷潜入,我身上戾气过重,故没有带绝尘剑于身上,而是托人保管。” “少林有危?” “就在今日!” “绝尘剑可在寺中?”老者问了一句后似乎又想到什么,又回到了绝尘剑身上。 “在。” “带我去找绝尘剑!”老者右手泛起煌煌金光,一掌拍在念星晨胸前。 并无半分痛感,只是,只是....... “你的气现在被我灌输的气压制住,暂时涌不上来了,你也看出来了,老和尚精神不好,万一被你跑了怎么办?不过我也会护住你周全就是了。” 说完,老者双手抬起,覆手成掌,掌心朝下,前脚一提,滚滚洪涛就在胸中涌动起来,振掌而出! 蛟龙出海,势不可挡,土房顷刻被破了个大洞, 老者拉起念星晨纵身跨了出去,房外已然黑云逼寺,压抑许久,不见晨光。 “原以为得眯着眼出来,没想到啊,这一别少林竟是十五年,这一关十五年啊!为了所谓的立境,这少林为我滞留在原地多少年,师傅.......” 一寸光阴,堪比万两黄金,整整十五年,独坐老房,只为了心中那点执念。 别院中的那颗死树方才刚被韩冕剑锋所创,树上枯叶几乎败尽,却也残留几片。 老和尚缓步走到树前仰头长叹,“老伙计,十五年前,我入关之时,你便半身入土,没想到,没想到啊!” 死树根下落叶满地,可那枯枝上犹有数不尽的黄叶,仍你怎样,却也败不尽,除非将它连根拔起。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百岁之后不会再有第二个百岁。”扶拭这颗死树,看着树皮一瓣瓣掉落,华发披散着的老人见到了阔别许久的老友。 “您是元正大师吗?”念星晨问道。 “多年前我佛心已失,并非佛门,元正是我早些年的法号。”望着别院处的白墙,沧桑的脸庞下泛着晶莹,老者哽咽着,话至喉口,噎咽不出,“一将功成万骨枯......太宗的话我记住了。” 南飘渺,北少林,法出少林,道出飘渺,炼体之法出少林,御物之道出飘渺,多年来少林已然成了烧香拜佛之处,习武之地只得屈居后院。而飘渺则是不占卜,不受香火,一心求道,正气凌然则方可踏足常青! 第四卷 古刹绝响 第九十七章 大殿势微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手臂酸麻,如万蚁盘踞在上,争食其肉,毫厘之间的每处都在剧烈颤抖。 觉新与他对掌,半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大力金刚掌,刚劲无比,但却也是厚积薄发,存七分,出三分。 整个少林唯有一人,聚之即出,强横霸道。 元灭的法号正是因此而来,他动手必能碎骨断筋,一向毫不留情,犹如降世之浮屠。 他本就是练武世家出生,送入少林之后,少时脾气火爆,胸怀满腔热血,嫉恶如仇,手刃的恶人不在少数。 “你若退出一条道来,我可放你一人离去!”元灭收掌缓缓开口。 “师叔究竟意欲何为!”觉新将发颤的手背过去质问道。 元灭白眉一压,“你竟不知?” “师叔平日里与我虽多次发生分歧,可我每次都是礼让三分,也未.......” “我少林本是修行大派,如今却只能每日抄经诵佛,大开寺门,供人烧香拜佛,武僧之中半数不会修行!这还是少林吗?”,元灭厉声打断道 “这都是师傅的权宜之计啊!”觉新解释道。 “权宜之计,凭他是住持说什么便是什么?修行者一派皆站在我身后,今日我便推翻这香火寺,重整少林!” 元灭话语刚落,脚下金光璨璨,环绕而上,包裹全身。 少林绝学——金光体! “大师拖住你的好师侄,脏人手的活我们来便是了。”一旁持槊而立的李勤国提醒道。 “多谢!”元灭低吼一声,健步如飞,好似狡兔出窟,楞是让觉新眼前打花,一片缭乱。 李勤国身后的将士按捺不住,纷纷走上前。 觉新面对元灭不敢分神,冲过来的白眉和尚一掌接着一掌,加上金光体,利箭上垛,攻势更加迅猛。 招架之间自己早已被逼离了大殿门前! “佛光跃金!” 元灭掌心上点点金光不断闪烁,掌风更是逐渐凛冽起来。 提臂一横,觉新便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自己后脚急转,立住身子,咬紧牙关。 掌风先至,剃刀之利,刮破泥衣,佛掌再至,振骨摧心! 冲劲拉扯着肩部猛地扭曲,硬生生将胳膊给掰到了胸前。 觉新痛叫一声,身子如流星赶月般飞出,轰到了白墙上,身陷其中。 觉慧在一旁看傻了眼,师傅并未留手,那一掌必然全力,差点要了师兄的命! 自己不能就这样站在此处了,李勤国的将士已经逼近殿门。 后院之中,灶房之上,早已有人作壁上观。 眼剪秋水之下,深邃的眼眸盯着前院的一举一动许久。 那一袭青衣宽袍的林婴手中不知从灶房那里摸出的胡瓜,饱含笑意地说道:“没想到啊,堂堂少林,居然也会内讧。” 一边站着的汗鞑问道:“咱们不是来替他们解围的吗?现在姑娘怎的还笑起来了?” “唉,打住,谁说咱们来救他们了?原先本着收集情报的原因,方才上少林,此一时非彼一时,元灭大师反水,凭我们几个歪瓜裂枣,怎是他们的对手,元正大师若不现身,我们绝不动手,不然就是自投罗网,也不知道小念溜那里去了,大殿之中不见有他,再等一炷香,当下我们还是趁早开溜的好。” 脑袋轻摇着自嘲一番,林婴清晰地判断局势,不忘往嘴巴里面送一口胡瓜,安慰一下喉咙。 胡瓜在嘴中浸润味蕾,甘甜肆溢,让人不觉想起风雨来酒楼那道美味——翡翠红尘。 这道菜本是未定菜名,只是挂着招牌菜的名号,林婴觉得可惜便向雷掌柜提了一句,翡翠红尘得以写上菜谱。 “姑娘眼光独到,汗鞑愚钝了。”汗鞑尴尬一笑。 “为何又改口叫我姑娘了?”林婴嘴中嚼着一块胡瓜,口齿含糊地问道。 “在塞北,男人想表达心中爱慕,便会带心仪女子去一个远离旁人的独处之地,两人依傍而坐,若东升那热之光能照到两人身上,感情就是受上神眷顾。”汗鞑铁汉柔情,这时连说话的语气都舒缓几分,“那天后,男子便可以追求那位心仪女子,并可改口叫她,姑娘。” 说着说着,汗鞑憨憨傻笑着偏头看向林婴侧脸,玉容花貌间暗藏英气。 “嘘!情况有变!”林婴竖指鼻前,示意汗鞑不要说下去,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局势突变的前院。 出于逃避也罢,害羞也好,汗鞑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林婴的心跳加速,脖颈处暗暗泛红。 她是十有十八,落落大方的女子,弯弓搭箭,耍剑弄枪,样样精通。 汗鞑之前多次示意,林婴都未当回事儿,可越是如此,内心不安的反倒是成了自己。 女子情愫安能轻易得知,自己险些被汗鞑的话楞住。 现在唯有将心神转移,不去想这种事情。 林婴不断提醒自己,装着一副淡然,打断了汗鞑。 第四卷 古刹绝响 第九十八章 凤巽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觉慧闪身,挡在了李勤国等人的面前。 他虽遇事愚钝,但起码现在不能看着这群人到殿中,血染少林! 聚力化掌,胸中气血涌上,大开大合之间,一记大力大金刚掌对着李勤国等人轰过去。 不过觉慧不似觉新那般修为,槊锋上冷芒耀耀,团团黑泥状的糊状物包裹起来冷槊全身。 李勤国闷哼一声,右手持槊,一计满月横扫,掌风便被化解。 “元灭,你这个徒弟可不怎么听话啊!”腰间金虎头腰带似在露出獠牙,李勤国槊尖直指觉慧身后的大殿,似乎早已失去耐心。 “退下,觉慧!”元灭此时已经将觉新安排妥当,健步来到觉慧身边,提起他的肩膀,用劲一拉。 觉新深陷墙中,右臂中了一掌,已断,元灭师叔还是一贯的出手不留余力...... 他现在也怕是没有余力来护住殿内那些人了,嘴角挂着的一道血迹,泥衣右半片被震碎,何其狼狈。 “师傅!”觉慧瞪大了眼睛,盯着身后的老者,“今日师傅所为,皆与师傅所授背道而驰啊!” 他说得很是急切,身体还在做着挣扎,只是他愈发用力,元灭只得锁得愈紧。 “两位老前辈,最好快些动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前院门前,那黑袍韩冕早已站在此处观望一时了。 他方方正正的大脸下轻挂笑意,将一切都看得淡然,“要是需要在下,尽管吩咐便是。”,说着不忘挑了挑眉。 “我要你做的事,有收获没?”元灭问道。 韩冕摇摇头答道:“未有一丝波动,大师是否看错了?” “没有最后,韩冕,此事若成,老夫便助你!” “好!就等大师一句话!”韩冕点头拱手回应。 韩冕?远在后院灶房之上的林婴,将精力全神贯注集中在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袍人之上! 出现了,那个祸乱之源,先前在念星晨口中便已听说过,如今果真是先身少林内乱。 念星晨那小子呢? 林婴现在心中乱得不行,等念星晨回来自己便能全身而退,从长再议。 他倒好,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韩冕现身,让林婴又不得不犹豫起来。 元正大师不会放着烂摊子不管吧? “汗鞑,去找念星晨!我去拖住他们,你找到他后直接去大殿,不能让韩冕就这么跑了!”林婴宽袖微抖,右手拿着佩剑,脚尖一点,纵身而去,“带上绝尘!” 这个世界真是疯狂啊,元灭大师,李勤国先后现身,无疑都震惊了林婴,而现在祸乱的源头终于出现了! 腰间别着的那块牌子但愿有些许用处吧,在这里一举擒下韩冕。 李勤国长槊一挺,正当槊尖穿破殿门之时,林婴从天而降,一脚将槊杆踢歪开来。 可怜的云麾将军的寒槊一天竟然被两人当旗杆踢来踢去。 好在这次稳住阵脚,李勤国向身后一拉,方才看清了那人的本貌,原来是一个俊公子。 林婴面若冷霜,束发在后,英气勃勃,宽袖长袍,飘飘逸逸,宛若天然雕饰出的冰人般站在那里。 “足下何人,来少林有何贵干?” “好一个千年古刹,李勤国你官至云麾将军,却与元灭勾结,妄图颠覆少林?” 李勤国不屑一笑,槊尖冷芒映在他眸中,“笑话,本将做事何时轮到别人插嘴?” 林婴也不多说,将李若甫所赐腰牌揭开,“李相腰牌在此,李勤国,你觉得我有资格吗?” 这大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李若甫,无论那个将军都要对其礼让三分,他不仅仅手握重权,更是这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 李勤国只是轻笑,“天高皇帝远,小子,他就算手段通天,若不亲临又有何用?” 腰牌倒是引起了韩冕的注意,他缓步上前,“看来李相是知道一些事情了,李将军,局势不容乐观啊!” 林婴衣袂中折扇慢慢滑至手中,玉手转扇,星眸盯着韩冕,“好一个天高皇帝远,看招!” 手握扇骨,如箭在弦般将它对着韩冕抛掷出去,不单如何,林婴右手佩剑应声出鞘,自己也紧跟而上。 李勤国眼前的林婴如在浓雾中潜行,步伐极快,难以捕捉,“小心!” 嗡——!如匹练般恣意出的青光盈满韩冕手中之剑,剑芒纵横开来,四散而去,周遭白墙上裂痕再添几处。 折扇未至身前便被剑气一触即碎,而韩冕眼中的林婴正直扑自己而来。 “千叶!” 眼中寒意肆虐,青锋应喝而出,离开剑身,化作千千万万毫厘之大的微微点点。 林婴眼眶中的瞳孔逐渐放大,那千万青光伴着一阵突袭而来的风,变作一片片尖锐的青叶。 居然有这等驾驭周围气流变化的能力!随意改变体内释放出来气的形状,好可怕的掌控力。 韩冕嘴唇微动,手中青剑一挥,身子后倾,那千片飞叶在空中打旋,冲向林婴。 手中的白剑似乎也感受到了来自天上的威胁,剑身寒光大放,林婴后脚点地,全身飞起,在半空之中,翻转起来。 叮—叮—! 千叶袭来,与白剑剑身碰撞,却是迸射出一道道火花,其锋利程度,可见一斑。 通过空中翻转,林婴将剑身置于身前,作为最后一道屏障,同时催动体内各处气力将全身包裹起来,并向外扩散。 这就类似于一种较为低级的自身强化手段,好在小姑娘自身修为还算深厚,那千万片青叶大多在与向外释放的气力的对撞中消散,而少部分则本自己的佩剑的剑身抵挡住了。 这一刻的林婴宛若九天玄女下凡,在昏暗不见微光之天,在半空中独自飞舞,冲破恐惧,直面深渊。 “精彩,精彩,精彩......”韩冕望着独舞的林婴,口中不自觉称赞起来,手中剑青光更盛。 林婴抵挡完千叶可不是来听表扬的,她白剑剑尖调转方向,直杀韩冕而去。 “来得好!” 韩冕仰头大喝,青剑脱手,右手化掌,对外一摊,脚下徐徐上升的气力不断涌来,将他的散发揭起,伴随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脱手青剑竟未落地而是倒悬在空中,剑身倒映着林婴花颜失色惊愕的表情。 那倒悬之剑控制在韩冕手中,那右手五指紧闭,不离不散,这是御剑术啊!飘渺峰的绝学! 韩冕仿佛预见了林婴此刻的表情,缓缓开口道:“对,就该是这种表情!凤巽!” 青剑剑身平于空中,韩冕右手五指分,而中指与无名指再度合并,指尖跳跃着一点凛冽无比的气。 那道撕裂苍穹的三尺剑芒,在剑尖划动的那一刻,如呼啸般向林婴袭来。 剑芒一出,所到之处,气旋混乱,乱人心气! 林婴盯着这剑芒,咬定牙关,美眸间吐露坚定,迅速落地,白剑上提,“散!” 剑身对上剑芒,嘭的一声,恐怖如斯的气浪四散开来,就连御剑的韩冕都忍不住后退几步。 一旁的元灭则是白眉下露出了瞪直的眼睛,那道剑气纵横而来,霜寒百里,却被那女子仅仅凭一柄白剑化解。 当今盛世,能人巧匠不计其数,利剑强刀都是尽心锤炼之后方才出世,一较高下。 不过众人之中,元灭是将近期颐的老人,常人一生安能企求百年?那把白剑并不属于这个时代,乃是一把千年古剑。 那白剑,颜如霜雪,两尺有余,剑身极窄且薄还纹有不知名凹下,状如泪的斑点,却神气四溢,吞纳日月之精华。 韩冕脸上挂着错愕,是不是搞错了? 凤巽也算得上他的得意绝技了,竟然被眼前这个公子哥一击而碎,难道自己当真小看了此人? “林婴小姐大驾光临寒寺,请恕老朽怠慢了。”元灭也算得上老谋深算了,早早看出来林婴的女儿身,加之她手中那柄无双之白剑,更加肯定了她的身份。 一旁的李勤国则是冷言问道:“李光州的独女?” “正是,正是,林婴这丫头是镇北将军李光州唯一的闺女,还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呢。”元灭装得一副假惺惺的样子让林婴有些作呕,双方早已动过手了,你现在出来介绍是扮演个什么丑角呢? “够了!元灭大师,我最后称你一声大师,小时我爹爹带我也曾拜会过你,也算有点交情,可你今日所作所为,对得起你身上那身袈裟和自己的身份吗?”林婴俏脸上浮现几分怒色。 韩冕将青剑一摆,立在地上,“身为少林之长,自当肩负中兴门派的责任,现在的少林不盛反衰,不如推倒重来。” “不错,林婴丫头,老朽所为皆为少林。” 好一个为少林,林婴无奈地发笑,白剑向韩冕,“此人乃是幽州祸乱之源,你与他同流合污,置大唐与何地?” 她转头问向元灭,“这等勾当,你妄修一身佛法。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师尊吗?” 那老者双手合十,对林婴鞠了一躬,“阿弥陀佛,若能振兴少林,就算将老朽千刀万剐又有何妨?” 苍鸾外传 苍鸾剑上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林婴手中所持白剑乃是李唐皇室宝库保存许久的千年古剑。 早在千年前的南疆之地,列侯纷争大多在中原一带,所以南疆那时并没有现在这么肥沃富饶。 也正是因为免受战火摧残的原因,南人大多天性善良,勤劳,在耕田上整日劳作。 但也有崇尚更美好生活,而北上定居中原的人,诸侯伐交不断,干戈即举,战火必然绵延数年,北上的南人大多凭借着吃苦耐劳的性子在军中做起士卒,不过也有些南人掌握了某些技艺,过上更安详的生活,他们通过自学的锻造手艺成为了铸剑师,一器千金,一生不愁。 北方出将,南方出匠,一时成了那个时代的主流。 南方锻造兴起,不少人纷纷南人拜师学艺,妄图学得一技之长后再北上大捞一笔,再荣归故里,余生逍遥。 芩小时父亲频频北上替人铸剑,自己每次都会趴在门前数蚂蚁,数着数着,父亲就会回来,虽然分开的日子很煎熬,但是父亲每次都会带回很多新奇的玩意儿。 父亲每次铸剑,芩都会躲得远远看着,当父亲大汗淋淋时,她将手帕递过去,然后将手迅速缩回,害怕那炉子里面翻滚的赤水溅到身上。 那之后,娘亲泪撒梨花地抱着自己哭了一夜,芩躺在怀里睡得很安详,第二天娘亲就不在家了,隔了几天后家里来了一个华服浓妆,高挂银冠的女人,她比娘亲更羞,更美,却从不帮父亲铸剑,只是守候在家里,沏茶迎客。 不过父亲还是很疼自己,最好的东西总是有她一份儿。 直到小姑娘慢慢长大,父亲离家的日子逐渐变少,家里反倒是来了不少陌生小子拜师学艺,其中一个瘦猴儿芩记得很深,他叫泱。 其他小子都是拿起玄铁可以起炉开火,只有这个泱什么都不会。 芩每天自由的时间愈来愈少,那个女人将自己关在屋里,让自己看书学礼,可是外面那么热闹,为什么偏偏要把自己锁在这里? 这段时间里面,父亲很忙,反倒是那个叫泱的瘦猴儿和自己相处的时间最多,因为他和自己一样都在从头学起。 “你为什么要来铸铁啊?” “我不想像我父母那样饿死.......” 这是两人说的第一次话。 听父亲说泱的父母在饥荒中死去了,而泱靠着仅剩的一口米粥,活了下来。 芩觉得泱很可怜,之后一起的日子里,姑娘总会藏些肉块,他太瘦了,白天里时甚至会晕倒。 到了晚上,芩会偷偷爬到泱的被窝里面将三餐里面藏起来的食物送给这个瘦猴儿。 “谢谢你,芩,你是对我最好的。” “那当然。” “以后我要为你打造一把天下无双的兵器,以你为名。”,泱大口咀嚼着。 被窝里面两个人暗自约定了承诺,一个打造最好的兵器,一个为他寻找最好的铁。 泱的进步有目共睹,他打铁时独到的锤法让他脱颖而出,成为了父亲的亲传弟子。 “不久之后,我要随师傅北上了!”泱在火炉前一边添置柴火,一边对身边的芩说道。 这次,芩就站在火炉边,眼皮底下就是滚滚赤水,额头凝结的汗珠倒映出泱看她的眼神。 “那好啊,这样你终于可以打造一把极好的兵器了。”芩莞尔一笑,这些年她学到的也不少,只是她的心却是忐忑不安的。 “是啊......”泱瞳孔中泛着流光,犹豫了一会儿,回应道。 他去了,芩将两人送到了十里之外,无论是父亲,还是泱,她都希望两人能平安归来,仅此而已。 那一年,桃瓣夭夭,灼灼其华,千里之路,踏足脚下,路漫漫而道无终兮! 他回来了,脸上留下了永久的疤痕,心中更是种下噩梦的种子,父亲被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泱告诉芩,自己的第一把剑被完完全全否定,加之耗费了巨大的铁源,按照雇佣的等价赔偿,泱必须偿命! 是父亲,父亲在危急时刻保住了泱,因为相信泱才让他代替自己铸剑,师傅必须为此付出代价,他愿意一命换一命,但是泱必须立下承诺,照顾芩一辈子,如若背叛,便被冤魂缠绕不得好死! 芩披麻戴孝,在灵堂前哭了一夜,以后自己再也等不到父亲了。 泱在房内关了三天三夜,终于昏了过去,并且发了大病,全身乏力,额头奇热无比。 一身重担都压倒了这个豆蔻年华的女子身上,甚至喘不过气来。 父亲的积蓄很快因为泱的一场大病的药材钱全部散尽。 “你再不起来,家里可就什么都不剩了。”一袭白衣,头戴白巾的芩拉着床上昏迷的泱,低声念道。 芩看着泱,他的错害死了父亲,自己怎么恨不起来呢,更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第二日,芩远行,她去西王母神庙为泱祈福,而赤脚祈愿才是最诚心的,她露出雪足,行三里,脚底烧灼之痛来得极猛,猩红的血顺着划破的伤口流到外面,那阵酸麻裹满全身,腿脚一弯,直接摔到地上。 芩捋了捋头发,脚底的血迹已然凝结成血块,新的伤口还在不断产生,断了线的暗红血珠划落伤口,滴落地下绽开了花。 “神母请保佑这个瘦猴儿吧,虔诚的芩愿意每年为您献上贡品,求您了!” 西王母庙里,芩不断祈祷着,一日一次,整整五天,她的雪足如同被烈火焚烧了,满是疮痍。 直到泱醒了,他抱着守在身边的芩大哭了一场,乃至下跪请求原谅。 芩只是淡淡一笑,死者已逝,生者更要活在当下。 之后的每年,她都会去给西王母庙奉上贡品,其间,她见到了一个羽衣华丽的小鸟,它小腹呈翡翠色,其余为湛蓝,喙白而细,眼为赤黄,极为罕见。 芩会将食物分予它,所以每年这鸟都会来到庙宇之中等候女子。 而泱则是整日在铁匠铺中,自己欠芩太多了,九死难赎,只有让她过得好,自己才会心安。 他做最好的铸剑师,她为他找最好的铁。 泱为忘,芩犹记,两人心有灵犀般,默默付出。 光阴一晃而过,两人都已过了懵懂之年,心事自是互相知晓,却无人开口。 “芩,过几日,过几日我便要再度北上,这次我不会再错了。”烛光下,泱望着一旁裁衣的芩说道。 北上?手中的小刀划到一半,芩脑子里面又想起了几年前的事情,“你,你要去多久?” “短则一年,多则五年。”泱的眼神从未离开过微光下埋头的芩,“铸剑师那有他们说得那么容易,风险虽比不上上沙场,可也是看别人脸色行事。” “这么久,我这几天替你把盘缠什么的收拾好。”低头的芩正欲离开,手却被泱拉住了。 心中微微一触,青丝掩盖下的芩眼角早已泪光莹莹,一只手捂住自己欲哭的嘴,立在原地。 他是泱啊,浩瀚无垠,宽广无量,谓之泱,怎么能把他困在这个地方呢? “你,你去吧......”噎咽在喉,泪撒脸庞,声声泣血。 “芩......”泱双手扶住芩,心中好生苦涩,堵住喉咙,不知如何开口。 微微烛光,铺满了整间房屋,火芯中提炼的油滴晶莹剔透,余温犹在,它随着烛柱划落。 火光顿时大盛,外焰徐徐释放的热气浸满了四周,将房子变成了暖炉般燥热。 人的本能是为了燃烧自己,所以本性属火,遇火反倒能产生共鸣。 灯油圆滑似镜,这玉珠贴着烛灯,映照着房中此刻相拥一起的男女。 谁说雪月风花当配才子佳人,这一缕烛光便点燃了两人心中的情火。 芩伏在泱的肩旁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泱的心跳和逐渐炽热的脖颈。 泱紧紧拥抱着芩,双手化为金锁,牢牢锁住这位良人,她柔软的身躯让他感觉到那难以乞求到的安详。 多么希望这一刻是永恒。 泱附到芩通红的耳边轻声低语:“生当立归,死则长思,若我回不来,忘了我吧,若我回来了,嫁于我.......” 今夜如幕,繁星灿灿,佳人如玉,美人如璧。 他去了,留下了又一个承诺,负着行李,匆匆上路。 芩望着那背影,美眸含泪,若不在这世间,或许真的能长相厮守。 那只青蓝飞鸟隔一段时间就会落到西王母神庙中,羽翼逐渐丰满,体大如鸡,两翼间长出黄白眼状斑纹。 芩每日都会站在那条一望无尽的蜿蜒长路上,她曾发了疯一般呆了整整一天。 他匆匆回来,有喜有犹,泱终于完成了让雇主满意的作品,但是他也得知,战火即将蔓延至南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并不想让南人一直安详下去。 带着芩远走高飞,去一个谁也找不到地方,好好活下去。 那夜,无论怎样都好,芩从箱子里面取出了母亲留给自己唯一的一件衣裳,天为被,地为床,在此共结连理。 澈若秋水,灿若星晨的双眼诉说着女子的相思。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披璀璨衣定终生。 天地为证,泱娶芩为妻,永结同心,至死不渝。 然世事安能如人愿,泱的铸剑之法终于被公家所发现,南下追杀之人数不胜数。 没日没夜的逃亡,让这对新婚夫妻未有安歇抒情之日。 “泱,你若能为本公铸造出旷世神兵,保你日后一帆风顺,倘若不能,你就与你那可人儿一起死吧!她追随你一路,让她陪葬,你甘心吗?” 公家以两人的性命威胁泱,自己的命不足惜,可是芩绝不能死在这里! 铸剑师打出好物最基本的就是有好铁,而铁越好,器的品质自然越高。 “这般普通铁石怎么能打出绝世的神兵!”泱握着手中的黑铁,外壳虽硬,内却中空,锻造出来也是一把空壳。 “泱.......”芩一手握泱的双手,捏着他的脸,“看着我,铁的事,我去找就行了,父亲生前友人很多,好铁不难。” 眉目间吐露的万般柔情让一筹莫展的泱得以平复下来。 你做最好的铸剑师,我为你寻最好的铁。 芩虽然这么说,可是向前辈们寻到的铁,质量不一,有的高,有的低,但是却绝对没有超凡的品质出现。 又到了一年一次的上贡了,这么多年了,芩一直都忘不了自己的誓言,她让下人带好贡品,自己则是赤着雪足走到三里外的西王母神庙。 这么多年来泱的平安,芩很希望是因为自己每年的祈愿。 神母请原谅我的贪心,芩只想为泱寻一块好铁。 自己的脚底早已满目疮痍,若不是为了能与他多呆些时日,可能早就死了吧...... “神母在下,虔诚的芩希望神母能保佑我寻得一块绝无仅有的铁,芩愿意用余生的时间去侍奉您!” 叩首,叩首,再叩首。 神庙上的青蓝鸟依旧如约停驻在这里,体大胜鹅,它的湛蓝羽衣边泛着点点荧光,颇有神鸟之姿。 “夫人,你别叩了,大不了咱们再去几家亲友那里寻一寻!” 芩摇摇头,“不行,一定是我诚意不够!” 她双手一合,眼眸微闭,埋头祈愿,“神母在上,芩愿意用二十年性命担保,侍奉您一生,请保佑我寻得一块好铁。” “芩愿为此,病不进药石,食不进荤腥,如违此誓,我必不得好死!” “夫人!” 芩一手合并,五指朝天,一手伏在胸口。 那庙上青蓝之鸟,突然振翼高空,绕云长鸣,声如碧天云海之滔滔,犹如身着蓝羽的凤鸟。 它盘旋之际,口中吐出一块方状银块,砸破神庙上的瓦砾,掉在王母像前。 那银块手掌大小,自身焕发一股极寒之气,如冰般剔透,似镜般光滑。犹有灵气在内流动。 青蓝飞鸟已然消失不见,芩揣着着这块银块,寒气将她脚下周围的一切都凝结殆尽。 “谢谢.......” 她许久未合眼了,只是这次实在太累了,眼皮垂下,冥冥之中她知道了这块就是自己想要找的。 “夫人,你体内的脉象很紊乱,要不我开几方药?” 芩再度睁开眼时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不用了。” “还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夫不用避讳,尽管讲就是了。” “是......”那大夫从床边站起,往后站了站,低下头说道:“夫人,这般折磨自己的身体,已经丧失了孕育的能力......” “是吗.......” 苍鸾外传 苍鸾剑下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泱看见银铁,自然消愁,他对芩说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坚硬的银铁,若是用来所剑身的话,怕是削铁如泥。 “这下你可以做最好的剑了。” “我想用你的名字,就叫芩怎么样?” “苍鸾怎么样?” “都依你!” 苍鸾剑一度成为被所有人争抢的血河之宝,被誉为王侯之间,这柄银白细剑所染的血也有千万了。 泱一跃成为闻名天下的第一铸剑师,此后锻造出的利器数不胜数。 只是不见芩的踪影。 桑叶飘飘入土,枯黄憔悴,唯一的生气早已不复。 当年,你曾发下毒誓,至死不渝,永不相负。 那泱宽则无见岸,广而不见泮,而那芩不过一株草药,用则取之,不用则弃之。 天长地久有时尽,人未白头情不复。 女之耽兮,不可脱也,男之耽兮,犹可脱也。 她陷得极深,进而痴了,他看得很远,进而倦了。 “无后为大,你贵为天下第一铸剑师,她不过是个跟着沾光的女子罢了,这齐国公主和一个不能生育的芩比起来,泱大人应该不会犹豫吧?” “我曾许她一辈子......” “那在下便让她的一辈子永永远远定格在今日,大人不愿做,小的效劳!” 一辆疾驰的马车中,青丝焕然白了半边,心力憔悴,年华早衰,她手中抱着那把白剑,欲哭无泪。 车后跟着数百位持刀面恶的屠手,一切似乎是冥冥之中的事。 在一颗树下,芩抱着苍鸾,背后插着数只箭羽,嘴边数缕血痕,眼神愈发无光,只是怀着苍鸾的手从未松开。 或许不在这世间,真的能长相厮守吧....... 那青蓝鸟如约而至,它喙中叼着一枚晶莹宝珠,里面泛着金光的液体,钩住了在场所有围攻人的眼光。 它渐渐靠近,企图将这宝珠塞到奄奄一息的女人口中。 只不过芩挣扎一番,晃了脑袋,“瘦,瘦猴儿......给你吃.......” 她的手在白剑剑锋上一划,破口而出的猩红血珠显得极为炽热,近乎能融化一切,滴落到剑身之上,竟是让无坚不摧的苍鸾剑身留下了几个凹点。 芩最后一眼仍盯着手中的白剑,她守住了所有的诺言,却没有守住他.......一切似乎是冥冥之中的事。 那宝珠砰然落地,里面的液体散发的灵气蒸发逝去。 “把苍鸾剑给我拿来!” 蓝鸟长鸣,青腹猛然鼓起,羽衣上的斑纹汇聚四周的气,喙口一张,那寒气如同喷薄的火焰般狂啸而出,方圆十里皆为冻土, 嘴衔着苍鸾,展翅而飞,羽后化作一道七彩元气桥,斑斑点点的微弱气息汇聚一齐将芩的尸体抬到了桥上追随蓝鸟而去。 “什么东西!”贼首两脚被冻在原地不得动弹,苍鸾剑也被那恶鸟夺了去。 那鸟带着芩一直飞,途中不曾停歇,穿过千层云浪,百道雷劫,拨开雪雾。 见若玉龙盘飞云缠绕的绵延雪峰就好像落在天表,蓝鸟在千万耸立的雪峰中一处落脚,将芩带入一处雪宫之中。 雪宫中与山洞好不差别,只是多了几处烛灯,和一个身披厚实雪衣,头顶落着数片雪籽的冰美人。 “苍鸾带来了?”那女子说话极为悦耳,将蓝鸟嘴中的白剑取出,拔剑收剑,如此反复。 “人没救活?”她似厌了般将苍鸾扔到一片问道。 那鸟鸣了几声,然后将身子撤到一边,将后面的芩露出来。 “世间多少痴儿女,还有你这痴鸟。”女子负手而立。 “这世上最锋的剑划破了最弱的身体,这世上最热的血洞穿了最锋的剑,冥冥之中啊!”感叹着,她低下身望着一脸安详的芩。 “活着会伤他,才会一死了之吗?青鸾,送她进去!泱背弃的誓言,我会帮芩讨回来。”女子右手一挥,那苍鸾瞬间握着手上,“这世间也是有天意的!” “至于苍鸾剑嘛,也得送回去,毕竟这是一把好剑啊!” 泱虽与齐国公主订了婚约,可是苍鸾剑不是所踪,铸剑师必须负责,遂剁去双手,贬为庶人,流落街头,饥寒交迫而死。 这一切似乎是冥冥之中的。 第五卷 弥勒 第九十九章 未许人间已白发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大唐,长安城,镇北将军府。 林氏显然倦了,这硕大的李府几乎都是她一个妇人在精心打理,她那久久不归家的夫君现在远北戍边,而那不让人省心的女儿则是丢了封信便甩手而去。 这几年下来,她总觉得自己老得快,总是在打理的头发中夹杂着一丝白。 现在将近正午,府中奴仆也到了饭点,自己也可以托在桌子上稍稍合眼了。 “夫人,夫人。”一名丫鬟急匆匆地闯进了林氏的房间,看来是有什么要紧事禀告。 林氏素手捏鼻,打起精神,“何事啊?” “老太爷的祭堂里面突然闯进来一个人,说,说是来祭拜的......” 林氏眼眉轻蹙,疑惑道:“今早不是才让那些老友祭拜过了吗?怎么还有人,随我去看看。” 老太爷生前也是唐国的开疆烈血了,这镇北将军府邸能设在长安城里,还是仰仗他老人家战功赫赫。 只不过,老太爷退官闲居后反倒是活得不自在,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了,这手中不是握着刀剑就是牵着马绳,那会想到有一天会提壶斟茶,养花听戏。 “来得是什么人。”林氏步履轻盈,那一缕衣袂飘飘,华贵气质尽显。 “是个中年男子,他到祭堂后也并未大肆喧闹,应该不是闹事的。” “荒唐!何人赶来镇北将军府闹事,你们就这么随随便便放人进来?”林氏嗔怒着责备道。 身后的丫鬟身子跟着一抖,“奴婢听护院的说,此人不是从门外进来的。” 林氏也不再追问,反倒加快了脚步赶向祭堂。 那黑衣夹衫的男子早在堂外等候多时了,他虽年岁不小,却仪表堂堂,不怒自威,远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不过在场众人,也只有林氏认得此人,“你们都下去吧。” 林氏简单招呼了属下一声,随黑衣男子进入祭堂。 “林姐还是风采依旧啊,想当年你出嫁之时,红妆艳艳,绾青丝,理云鬓,引百鸟争鸣,花草倾倒,弟弟可都铭记至今。” 林氏扑哧一笑,对着那男子的胸口轻捶,“怎么?做了皇帝,嘴还是这么贫呢?说来,我还得称你一声陛下呢!” “林姐,你还是别取笑我了,我那敢啊。”那黑衣男子正是大明宫中君临天下的明皇。 “几年不见,你我都老了......”,她的笑颜渐渐收敛起来,忍不住感叹一声。 “是啊,老了。” “霓妹妹未来吗?”说到这里,她特意看了看祭堂外有没有熟悉的身影。 “我匆匆出宫,未来得及捎上她,你要是有时间,入宫见她就是了。” “伤心之地,不去也罢。”林氏眼波间暗自神伤,叹气一声方再度问起,“你匆匆出巡,不会就是为了见老太爷吧。” 明皇望向堂前那口檀木棺材,祭堂里面空得出奇,幽静中带着老爷子一贯的肃穆。 正中高挂着老人家归乡之时,挥毫凝墨的旧诗一首。 夜阑惊梦马蹄声,风云残破枯骨魂。 提箭上弦踏雪行,旧人愿筑万仞城。 生前功名一墨尽,奈何卸甲理霜鬓。 千古江山美人画,未许人间已白发。 老太爷戎马一生,最后却仍是为之奈何的遗憾。 “老太爷也算是寿终正寝。”明皇看着高挂的短诗,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戎马生涯,如今久居宫中,倒是和老太爷活成了一个样。 “他老人家最后走的时候也全是不甘。”林氏解释道,“战死沙场之人岂可病死于卧榻之上......” “待会我为老太爷上香,光州多年未归了吧。”明皇眼中透露出一丝难过。 林氏听见自家丈夫的名字,身子一颤,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些许愤怒,“他心里何曾有过这个家?林婴出生时,他未归来,老太爷去世时。他未归来,匆匆归来时不过三四日,你们心里想得什么山河社稷,可我心中想得却是完完整整的家。” 似在诉苦。似在宣泄,林氏话中带刺,而她攻击的人却是当今的圣上。 “林姐......是我对不起你,当年我兄弟三人志在天下,光州,光州他......他不愿将你们带去雁门而留在长安也是为了保护你们。” 林氏眼中泛红,似要凝出泪来。她摇头一笑,“那日林婴出生时.......” 她记得很清楚,那时的她叫得撕心裂肺,腹中阵痛不断,就如千把烧灼的刀插在上面,眉毛硬生生挤作一团,额头上汗珠暴雨滚落,打湿的长发散乱贴在脸上,两手紧握着浸湿的床铺,青筋暴起。 只是她仍有期待,自己的夫婿能在外面守候自己,快要痛得睁不开的眼睛竭力地望向窗外。 除了焦急的老太爷和仆从外,他没有来....... 即便自己要已写信告知他自己临近生产。 腹中犹如妖魔在作祟,翻江倒海,疼痛的折磨不曾停歇,一波未平,又掀起新的一轮。 眼眶中绷不住的眼泪哗哗而下,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心中沁出汗滴,呻吟声愈来愈大。 周围的人走来走去,自己的眼睛也快闭上了。 “夫人,用力啊,夫人.......” 她面色苍白,唇无血色,整个人在无力地颤抖,做完最后的挣扎,好像在地狱饶了一圈。 眼皮太重了,抵挡不住压力的她,欲要昏迷时,那声哭声宛若划破了一道口子,刺进了自己的心房,不停地刺激着自己。 “老太爷,老太爷,夫人生了!” “生了!那就好,那就好......母子平安?” “那是自然,得了个女娃,老太爷有孙女,名字还得是您来取啊。” “男取缨,女取婴。” “那就叫李婴好了。” “不,不,不......” “那.......” “叫林婴。” “老太爷这是什么意思啊,女随母姓,这闻所未闻啊!” “那又怎样,我老爷子做的事,谁敢拦我?你去问问光州那小子,他敢有意见!” “可.......您总得给个理由,我也好向夫人老爷他们交代啊。” “李家欠她的太多了,欠林家太多了,这些还不够吗?” “小的明白了。” “林婴,好名字......”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章 杨家有女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杨家有女,浑然天成,落落大方,才颜双绝。 “杨花散,杨花散,散遍寻常百姓家,飞入金銮帝王城,杨花散,杨花散,花恨风吹落,惟吾独爱长风。” 传闻这长安城中有一女,善女红,通音律,更颇有咏絮之才,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被誉为长安第一才女,和那镇北将军府的林婴乃是大唐的绝代双姝。 不过说来可惜,这林姑娘出生在镇北将军府,李光州何许人也?那可是我大唐捍卫河山的诸将之首啊。 而那柳絮才媛偏偏出生杨府,也不是说这杨府不好,当今皇后便是杨家出身,只是这户部尚书杨谌在外的名声实属是一坨烂泥,着实是让人欲触又后怕啊。 “徽瑜姐姐,徽瑜姐姐,你这儿歌唱起来好好玩啊!” 不知是那家的宅院里面,一群乳臭未干的毛小子正围着一个女子打转。 她双眸似水,泛着点点轻灵之气,眼中含笑,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只迎着孩童的簇拥坐到石凳之上。 那一袭丝织瀚蓝的绮罗裙,身姿窈窕,步伐轻盈,乌发如漆,一络络如幕丝般被盘作发髻。 “好啊!不过徽瑜姐姐这里可没有新的了,你们再这么围着姐姐,以后可没人给你们歌唱了。” 声音柔和中带着空灵,如娟娟溪水流过幽谷,似风拂柳絮。 那清澈池水中的红鲤,摇曳着鱼尾,波光粼粼间,竟是痴了般浮向水面。 打发小孩子是件容易事儿,只是女子的心头却暗暗藏着属于自己的心事。 等到这些小子去别处胡作非为后,她玉手托腮,似无力般将欲瘫倒,方才能细睹尊容。 一张鹅蛋脸上不见瑕疵,秀眉纤长,唇绛微抿,嫣如朱果,娇颜玉面是那芙蓉花开中凝出来似的。 只是那姑娘先前颇具神灵韵的眼神如今突显流眄,如那黑天之中丢失方向而四处寻觅光点的苍凉舞蝶。 她这一呆倒是看痴了众生,那池面上涟漪不断,那条条红鲤探头露面,身旁的妖艳百花甚至都压低的身子为之倾倒。 这园中坐着的乃是恍若隔世,不食烟火的仙子,她似繁星,飘渺虚无,却又绚烂。 “天高九千丈,地厚三千寻......” “我的好姐姐啊,你怎么在这里呆着啊?”正当女子的思绪纷飞到那九霄之中,却被那熟悉的声音打破。 那男子身长八尺,相貌堂堂,头发乌黑茂密系在脑后,生得一双有神的虎目,大汗淋漓,身上只披了一件短袖布衣,腰间围着个白抹布,嘴上抹着笑意,对着女子憨憨发笑。 此人乃是杨谌的儿子——杨荣,自出生起便是膂力过人,好习武,又瞳大如虎目,被称为“杨氏幼虎”,也是被林氏看中的未来女婿。 而他对面的那位如意美人则是他的亲姐姐—杨徽瑜,这长安赫赫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造诣极高。 “荣弟,你这一身汗,怕是又跑去武馆舞刀弄枪了吧。”杨徽瑜见到自家弟弟,也是笑颜相迎。 “姐姐,我今天摔倒了五十多人呢,那武馆老师说我天生神力,这臂力怕是可与修行者一搏了!”杨荣虽自幼习武,却不修行,在他看来,他痴迷的是武学而并非修道。 “整日里舞刀弄枪,将来若是真的投军了,怕也只是个莽夫。”杨徽瑜虽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夺过杨荣腰间的抹布,替他擦拭着身上的汗珠。 “平日里多习些兵法,上阵之后才不会吃亏!” 杨荣自幼习武,也是怀着投军杀敌的少年梦,为此他练就了一身不俗的武艺。 “姐姐,你不懂!这兵书上得来的终归是浅薄的,只有真正上战场拼杀过了才知道。”杨荣被抹布盖着脸,仍由杨徽瑜揉捏,嘴中嘟喃着。 杨徽瑜这边则是细心地替弟弟打理,不忘教育一顿,“书上得来终觉浅,人家也是看过书的,就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姐姐真的不放心你去参军.......” 一边说着,因为杨荣的个子太高了,徽瑜就算踮着脚也不好够到头发。 “蹲下。” 杨荣低着头,嘟起嘴应了一声,两腿稍弯,半蹲下来。 打小开始,姐姐总是一把手的照顾自己,她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爹爹说过,徽瑜和你们的母亲很像的话,杨荣早已将她视作逝去的母亲。 对于这种自幼缺少母爱的小孩来说,一个温柔似水的姐姐无疑填补了少年内心最重要的疤痕。 “今天早上,我代父亲去李将军府中悼念老将军了。” “那个李将军?”杨荣此刻极为乖巧地蹲着,眼睛微闭享受着与姐姐独处的祥和。 “你那未过门的妻子?”杨徽瑜轻笑一声恰如徐徐春风拂面,灵眸闪动间万花摇曳。 “林婴?” “她又跑了,不知道去那里了呢。不过这桩婚事你应该还满意吧,我想你们两个应该合得来。” 杨荣并未着急回答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地面,愣住了神。 “嗯?” “姐姐说好得自然是好的,她虽有名,可与我不曾见过几面,若她能比得上姐姐一半好,荣儿娶她不后悔。” 杨荣眯着眼睛傻傻地笑着。 “这是什么话?你姐姐我啊,文弱样子,怎比得上修道的姑娘,倒是你以后怕是被她一顿好打。” “姐姐......” “怎么了?” 正当杨徽瑜开着玩笑的时候,杨荣在抹布中抬起头来,虎目中点着光般盯着她。 “那陈家小子还和你有来往?” 杨徽瑜回避了他的眼神,俏脸间忽现桃红,“今早,他也去李家祭祀了......” “那臭小子配不上你!” “别胡说,我和他......”杨徽瑜顿住了,不知如何接下去。 杨荣口中的陈家小子也是有来头的,长安陈家是禁军统领陈淳之为主的世家。 陈淳之在朝廷之中地位极高,算得上是三朝元老,修为还位于浩瀚之境。 只不过陈老爷子虽然名望极高,但他的后代却并不是很争气。 儿子陈亨疏于修炼而痴迷于商道,这生意是赔了一轮又一轮,老爷子若不是念在他是自己的至亲骨肉怕是早就逐出家门了。 令陈醇之唯一欣慰的地方就是陈亨给自己得了个好孙子—陈佑,都说这隔代亲,在陈家那是不假。 这陈佑饱读诗书,尤善这排兵布阵,就连陈醇之都觉得这孙儿有大将之风。 不过杨荣瞧不起陈家并不是因为陈家地位比不上杨家,那陈老爷子也是半截入土的人了。 杨荣就算是个武痴,却也不是瞎子,这陈家靠着陈醇之支撑的确是风光一时。 然老爷子若突然离世,这硕大的陈家落入陈亨之手,那还得了,他无官无爵,置身暗流涌动的长安之中如同冢中枯骨般,他儿子陈佑再有本事那也是以后的事儿了。 陈佑与姐姐又是自幼便交好,这陈家指不定是不是来利用姐姐找杨家做依靠的。 “徽瑜姐,那陈佑或许别有用心,你可别着了他的道啊!”见到自家姐姐一听间陈家小子的名字便入了神,杨荣急了,他起身手捏着杨徽瑜的肩膀,情绪显得有些许激动。 “我......”,她迟疑了,乃至不敢看杨荣的眼睛,黑亮的眸突然暗了下来,心如刀绞般,左右为难。 这日的早晨,杨徽瑜在镇北将军府中见到了陈佑....... 他比几天前相比似乎又瘦了不少,一袭白衣似雪,五官轮廓分明,略淡的剑眉之下,眼眸似潺潺清水,鼻似卷中远山挺直,额头上系着一条白莲花纹丝带,手中握着佩剑。 只是陈佑并没有急于进府,而是傻愣愣地如雕塑般立在原地,眺望府中,找寻熟悉的身影。 杨徽瑜就站在一边静望着他,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街上的人流不再吵闹,这天地间只有他她二人,岁月静好,直到天荒地老! “阿佑!”,一旁的杨徽瑜绽着花颜,大步迈向那名白衣男子。 “徽瑜!”,陈佑的眸中满是这个咏絮佳人,仿佛她周围泛着灵光一样,怎么也挪不开眼。 “到了门口,都不进去吗?” “等你。”,陈佑嘴角上扬,划出一道小弧线。 “那现在我来了,还不一起进去?” “好,好。”陈佑不由得抬起手作出了请的姿势,也是一个臂膀抵挡周围同到将军府的人群。 杨徽瑜则用柔荑般纤细的手提起绮罗裙的裙底,眸中莹莹若水,只不过埋低了脑袋,配合着陈佑。 “徽瑜,对了,那个.......”陈佑似有话说,却又犹豫起来,挠了挠发带绷着的黑发,瞥了身旁的女子一眼。 她微微侧头,朱唇轻抿,两腮醉着朱红,“怎么了?” 陈佑盯着她眼里的光彩柔和无比,极小心地咽了口口水,生怕眼前的杨徽瑜发现。 “你给我那首半头诗,我想好怎么接了......” “你不必着急,大可多想想。”杨徽瑜好心提醒道,她在诗赋这方面,颇有兴趣,时常出题去让陈佑接下半段,只是他每次的回答都不是那么和人心意。 “不,这次我要说!” “那你说吧。”杨徽瑜微微眯眼,却饱含暖和的笑意,偏着小脑袋,有几分要接到糖果的孩子样。 他挺直着胸膛,一手并着指天,似在发誓的样子。 “天高九千丈, 地厚三千寻, 皆不及你我, 白头一世情。”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零一章 反噬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少室少林。 手握苍鸾的林婴与那青剑凌空的韩冕斗得不可开交。 先前那把白剑以剑身的强悍硬生生抵挡下来了自己的凤巽,让韩冕不得不为之全力以赴。 林婴则是右手自手腕而下每一处都在深深的颤抖中难以回复,毕竟那一招远超乎自己的想象,韩冕的修为在自己之上! 两人交锋,白剑青光霎那间数十次的交锋,谁也不让,这少室半空中整个气场都悬起来。 一旁的李勤国早就看不下去了,他提起冷槊,奋起一跃,来到半空中,那槊尖锋芒正盛,化作一道黑影直冲两人的厮杀圈而去。 嘭——! 林婴闷哼一声,一脚接着一脚,卯足了劲缓冲下来,方才勉强站稳了。 两人那能就此放过,韩冕右手横于眼前,瞳中杀意大方,如同那悬空中俯瞰猎物而振翼扑向,展露爪牙的猎鹰。 那柄青剑寒光不减,在空中打转,剑气四处流窜,似烟火般凭着释放的剑气变为扇状。 “擎天!” 自地下如喷泉迸发而出的遍体翡翠色,八寸之宽的光柱却冲天直上,洞穿云层,不知天高几许。 青剑正处在光柱之中,盈满的气在四周挤压着它上下左右微微晃动。 “去!” 光柱只稍稍移动,它所到之处的地砖要么被掀起撕裂抛向空中,要么化作粉碎直接灰飞烟灭。 庞大的体内气力支持着韩冕右手两指不断挥动,控制着翡翠通天光柱湮灭一切。 林婴想极力躲闪,不过架不住李勤国也持槊上前,那长槊凭着长度的优势让自己不得不屡次陷入被动。 眼看擎天一柱迫近,自己手中的苍鸾剑正与长槊交战。 “百鸟来朝!” 林婴一手握住剑柄,脚下化作花蕊一样盘旋起来旋转,倚着两兵交锋之际,拖拽着剑身摆脱长槊抵挡身后的。 那衣袂飘飘,束发如瀑布星河般化出千条分支又再度汇聚起来,苍鸾剑上似银块般耀耀灼人眼球,那青衣身后一道巨影自下赫然屹立,青腹蓝羽的青鸾鸟振翼长鸣,声如浩海碧波逐浪,摄人心神。 苍鸾剑上更是应声,剑身上那凹陷下的斑点盈满白光,林婴手中如同获增力劈华山的神力,持剑劈砍那青柱。 李勤国眼看着那被招架的白剑尖锐一转直奔擎天而去。 “李将军退下!” 韩冕右手一翻,掌心朝外,青柱速度不减反增杀向林婴。 那骤起的对碰气浪若九幽冤魂般在人间呢喃低语,将人拖入这无边无际的地狱。 一旁围观的武僧,稍有不慎便会被卷进去,若不是元灭及时拉住他们,恐怕就被绞得血肉模糊了。 苍鸾剑不愧为千年古剑,其坚如铁壁,锐比千军。 只不过,元灭瞥了一眼御剑的韩冕,他嘴边已然留下一道鲜红痕迹。 气浪消散,一道人影闪烁而出,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在外的青衫基本被割裂得只剩几丝,露出了紧袖的绸丝白衣,束发丝带也抹了,脸上多了几道被剑芒溅射的血痕,右手握着的苍鸾已经拿不稳了。 她披头散发,半跪下来,喉咙中一股烈刃烧灼的刺痛涌上来,止不住那口鲜血吐出。 呼吸渐变急促,捂住胸口放缓体内气力的沸腾。 以卵击石了呢,一向自认聪颖善变的自己今日算是付出代价了。 韩冕瞟了一眼自己的青剑也横在了地下,不由得感叹一声,“接下擎天,你也该知足了。” 元灭白眉之下不知是何表情,“林婴姑娘,怪也只怪你今日冒然出头,就当买个教训吧。” 觉慧被师傅按得很死,他恨啊,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若师傅真的是为了少林,自己又该站在何处?众多武僧都已归入师傅门下,显然是认同他的。 “咳咳——元灭!” 觉慧身后突然掀起莫名的波动,一个脸面模糊,全身泥衣破烂留半片的和尚一掌扑向元灭。 那人正是觉新,他受了元灭的全力一击,身子将近崩溃的边缘,好在炼体心法救命,及时缓了过来。 “可笑!”元灭甚至为接他这一掌,只是稍稍运气,只轻轻一摆就将大伤未愈的觉新弹开。 “师兄!” 觉新一臂早已脱臼,又重重摔倒地上,咬牙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痛。 “杀了他们!”,李勤国手上染指的人命不在少数,这种事眼眉都不会跳一下。 林婴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扯着嗓子大吼一声,“还不来!” 韩冕脸色一变,早在寺中遇到了那个斗笠男子,莫非是一伙的? 正当他沉思片刻的时候,身后突袭一股凛冽寒意,如芒在背。 一柄红剑打破当下的乱局,破空而出,剑身上四五道浅蓝波纹翻涌着,带来强大的压迫感。 “惊涛!” 附着在红剑上的蓝色波纹四散开来,声如怒海掀起的万丈波涛,随着剑刃的一击劈斩化作气流袭来。 韩冕连忙转过身来,压低了全身后仰,脚步也跟着极速挪动,脸色一白,心底暗叹,好狠辣的招式,随即抬起眼睛 望着那眼冒血光的念星晨。 竟是挤出了一丝冷笑,若是你,那就不奇怪了,戾气灌满了全身啊。 那念星晨早就摘下了斗笠,蓑衣之下只一件白衣,不过他的鼻息混乱,眼珠不自主地打转,就像一个患有烈疾的疯子一样。 自他握住手中的绝尘起,身下压着的杀意便一刻都难以掩藏起来,暗红色的瞳中全是韩冕的影子。 “淹月!” 剑尖蓝光大盛,念星晨憋住了劲,一阵乱刺向韩冕。 嗡——嗡—— 韩冕脚步也不停下,由着念星晨一顿杂耍般的剑招划过自己的脸庞,脸上仍旧挂着浅浅笑意。 “原来,你拿剑了也是这般毫无章法。”,还不忘嘲讽一句。 念星晨自是觉得手中的绝尘似乎又重了几分,就好像挂了几块铁在上面,一个不注意,他险些在挥剑时将自己绊倒,不然怎么会砍不到他。 而且...... 他提不上太多的气力来,第一招惊涛可以说是收放自如,不过这第二招淹月就不同了....... 自己一度想催动全身的经脉运行来释放这招淹月与韩冕近身搏斗,当他竭力提气时却迟迟感受不到体内的气,反倒是胸口犹如被人掐住,呼吸都顾不上。 念星晨这一划,一扫,一挑,一刺,最后将剑上凝聚已久的淹月挤压释放而出竟都没有伤到韩冕半分皮毛,连碰都没有碰到。 另一边将苍鸾剑插在地上强撑着身子的林婴也发觉的异常,念星晨这小子的招式疲软了起码有七分,与自己初见之时那个赤剑出鞘,夺命封喉的绝尘剑主决然不同。 祭剑式的反噬伤不是早就好了吗? 殊不知念星晨也是气不过,他振气而出,一口大呼进而闭气,强行运转体内气力,手中青筋凸起,瞳中一时如血珠碰碎,挤压出一道又一道血丝。 韩冕此刻脸色也变了,他看见念星晨那蓑衣被扬起,自下而上的气汇聚而来,如同有血魔助阵般被戾气包裹全身,气力骤升,已然不能小视了。 只是方才与那林婴斗剑之后元气有损,他抹了一下嘴角先前留下的血迹,怕是不好再来应付一个疯子了。 “噗——!” 刚欲施法御剑的韩冕又呆住了,眼前那个方才正在提气的念星晨竟然吐了一地的血。 什么情况? 念星晨刚觉得力量源源不断地汇聚到双手之上,就连视野也一片开阔,精神力极度旺盛的时候,全身都仿佛堵塞住了,让刚刚运转的气力反转回去。 先是视线中的世界被猩红沐染,只留下血色,那一滴滴红泪自眼角划出,绷不住直滴下去。 而逆行的气血在体内相互冲突起来,如同有人在体内穿肠破肚,反噬来得极快,他还未来得及,两腿一软,手中绝尘落地,口中大量鲜血恣意流出,整个人瘫倒在血泊之中。 “念星晨!” 林婴惊呼一声,身子一颤,望着那倒下的少年,苍鸾剑也握不稳了,后脚猛然用力,娇躯跟着前倾,奈何身负重伤,扑倒在冰冷的地面。 插在地上的苍鸾应声而倒,银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怎么会?她从来没见过谁流这么多血,血流过了是会死人的! 她趴在地上,唇早已因体力丧失而泛白,凌乱的发丝肆意地贴在她几近崩溃的脸上。 “念星晨.......” “没想到啊,没想到,苍鸾剑,绝尘剑,两大名剑竟然同时驾临本寺。”元灭话中含着笑意,却偏偏在摇着头。 “他手中的便是那恶煞之剑?”李勤国将长槊指向那血泊之中的念星晨问着元灭。 “绝尘剑主是谁,李将军应该比我清楚吧,毕竟你是身在朝廷的人。” “绝尘剑主是唐国密杀敌国首要人物的狠角色,李某早就听闻他嗜杀,冷血,剑法高超,今日一见,也不过尔尔。”,李勤国说到这也慢悠悠的讽刺道。 “那也要归功于韩冕,韩冕老弟今日力克两大剑手,功法高深啊。”元灭对着韩冕,点头称赞了一番,这是发自内心的。 作为和尚,自己少时虽嫉恶如仇,不过深入佛门后,他还是不想破戒,手染鲜血。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零二章 对弈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在后院的一处密室中,黑白棋子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棋盘上晕倒的人许久未有动静了。 只听得那小门嘎吱一向,一位身着黑色便装,两侧带着些胡渣的男子行色匆匆地走进来。 他试探性地拍了拍倒在棋盘上的人,“将军,那边的情况不太好。您看,咱们是不是要动手了.......” 黑衣男压低声音,那晕倒的人似乎并没有醒来,还是脸紧紧贴着棋盘,恍若在做一场好梦。 “将军,将军.......” 这反而是让他摸不着头脑了,就好像真的昏睡过去了一样。 “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黑衣男低下腰以作辑,正欲推门离开时。 棋盘间又有了响动,那晕倒的男子忽然就坐起了,挥着自己的胳膊,猛地打了个哈欠。 显得极为困倦的紫眸被眼皮包得只留了一半,方才脸下边枕着的是棋子,如今半边脸上的肉是都挤压出了凹点。 嘴边还挂着哈喇子,两臂无力地拖着,睡意朦胧间转身望向黑衣男。 “将,将军......” 倒是让这个下属下巴都快吓得掉到地上去了,那慵懒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啊。 “啊?是你啊......我这脑袋怎么沉甸甸的。”,他摸着自己的额头,随手擦了一下嘴边的口水,“啊,方才你说什么?” “那边的局势一边倒了,属下觉得咱们是不是要出面了?” “啊——!”,那黑衣人虽毕恭毕敬地说明着,那知回应的却是一声绵绵不尽的大哈欠。 “再等等,开弓没有回头箭,权宜之计,不急一时。”,他捏了下微微酸痛的脖颈,精神也慢慢振作起来。 “要不您再睡一会儿?” 黑衣男少见自家将军有此疲态,但人终不是铁打。 “大梦了无痕啊,舒服是舒服,还是不必了,万一把正事忘了怎么办?”,他嘴上说着,眼睛却转向一边的棋盘,上面零落着几颗棋子。 “援舟啊,这下棋讲究得是什么,你知道吗?” “这......”,那个被称为援舟的男子只是尴尬地搓搓手,“属下这双糙手平日里面那有时间碰这个啊。” “你坐到我对面,凡事都不要想,与我对弈一局,来!” 那紫眸男子不知是否来了兴致,在地上捡起散落的黑白子。 “执棋者切记不能心浮气躁,每逢落子须斟酌一二,耐心,定力,都是一个好棋手不可或缺的。” 他话音刚落,将手中黑子推至棋盘中央,这颗子如星盘中枢般,布局亦围绕着它展开。 这棋盘若蛛网,棋子如蛛丝,每一颗入网都能牵动所以棋子的共鸣。 黑衣男子执棋若握雄兵,攻势尖锐,四处觅食,逢地必争,遇战不避,棋艺上不显华丽来得直接迅猛。 “兵法有云,穷寇莫追,贪则不得胜。” 白棋锋芒极锐,夺得先机之后更一路高歌猛进,乃至一鼓作气逼死黑棋,反倒是落入了圈套之中。 “入局宜缓,否则会因小失大,你在我界一不避战,二不掘退路,而想着如何吃掉我一干诱饵?” 指尖捏住白子,眉头紧锁,反复斟酌的黑衣男子已发现自己满盘乱窜,如同强盗般的掠夺早早地被化解干净了。 黑子动则千呼百应,首尾兼顾。敌若来犯,舍小救大,不争一时之势,待敌动而后动。 自己开局虽取得地利,却一味强攻,白白葬送了大好局面。 “弃子争势,援舟啊,你大势已去......” 黑衣男也是忍不住自嘲了一番,“只几步的功夫,末将未能让将军尽心,反倒是这拙劣的棋艺让您笑话了......” “倒也不是,这就如同行军打仗一般,棋局如战局,援舟,避其锋芒,敌方若想一鼓进击,二鼓破敌,便寻那三鼓时机,彼竭我盈,乘势而攻。” 紫眸男子一指向天,握着手中的黑子,极有耐性地逐一替下属解惑。 “的确是玄妙.......”,黑衣男若有所思地盯着棋盘,整个人都发愣了,看得很是入神。 “兵法与这棋法如出一辙,援舟,你知道我为何能捕捉你的一举一动吗?”,他眉眼舒展,脸上亲挂着笑意,夹着黑子问道对面。 “将军料定了末将的性子莽,开局必然锋芒毕露。” 他心中也极为满意援舟的回答,跟着点了点头,“兵法之道,有武亦要晓人心。” 援舟虽空有一番好武力,却总是做事欠妥当,若不是有自己在一旁提点,怕也会酿出不少过错。 不过他性子急躁归急躁,悟性倒不低,希望这盘棋能让他明白些道理,也算是没有白费自己的苦心了。 “将军的提点,王援舟铭记于心,定不负将军厚望!” 黑衣男子半跪下来,拱手致谢,若见真神一样,仰慕之情,滔滔不绝。 “你倘若能明白,我此行空手而归,也了无遗憾。”,男子敲着黑子,停顿稍许,“落子无悔......” 他自幼便深懂事理,或许生错了人家,按部就班的日子让自己醉了,倦了,麻了。 不过他从记事开始对世间也有坚信不疑的原则,人活在这世间,并不是为了受难,而是为了某种执念而活。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的人,便只是一具躯壳罢了,没有灵魂,没有痛觉,没有情感,一团将死不死的血肉。 生来这世上,欲望是人维持生命最根本的。 如果人是扎根大地的树,欲望则是汲取营养不断向下的根,执念便是那根尖。 当你愈发地想要活得充实精彩,根就要愈向下去发掘养分滋养这副躯壳。 那么根尖需要搓破数不胜数的阻碍,去到向往的深处,为此而不择手段,这就是人性!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人心。 小至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大至征伐血斗,两国争雄; 不过正因为如此,怀揣着执念的人才能称为强者,无所顾忌,一心所想皆为心中所念。 天下第一毒物就藏在体内。 “援舟.......在等等吧。” 少林前院。 韩冕只要手起剑落,这林婴便也就香消玉陨于此地了,不过他的心中仍有疑惑。 “你为何要来趟这潭浑水?李若甫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般为他卖命?” 他手握青剑而不乱,心中如有镜湖。 “为天下!”,林婴如泄了气般趴在地上,她虽不愿可事已至此,自己本可全身而退.......身死之后,殿内那群人怕也是一个也逃不掉。 “为天下,可笑,什么是天下,在你眼中,大唐便是天下唉,塞北便不是天下?”,韩冕振臂一呼,脸上波动强烈。 “这天下又岂是你唐国一家的天下?我等便是要覆了这幽州.......塞北之祸自少林始。” 韩冕正提剑刺向林婴时,一身虎背熊腰的男子突然杀出,他使足了力气,侧身撞向韩冕。 “休要伤她!” 正是汗鞑,他与念星晨汇合之后,将绝尘剑交予,并说明情况。 念星晨手握绝尘苦苦哀求了身后那雪鬓霜髯的老者——元正,给他解开封印。 那老者只是无奈,“本不是我的问题,你的身体早已被这绝尘反噬,我的体源气还能抑制你体内气力暴动。” 少年回想起那为自己烹黑米粥的女子,已然下定决心。 他两膝着地,直接跪倒在元正面前,“那人是同我一道的伙伴,求大师了。” 元正也只是将手拂过念星晨的头发,“也罢,你且去吧,老头子不强求,后果自负!” “多谢。”,那念星晨接过绝尘,头也不回,只是踏着墙上砖瓦,寻着前院方向急行。 汗鞑也准备跟上,只不过被元正一把拦住,老爷子闪身快到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来到汗鞑面前。 “小伙子,你得扶着我这老和尚去,少林之围,我可化解!”,元正现在的精神逐步稳定下来。 “你个老头,瞎参合什么!”,汗鞑心中也是焦急啊,哪顾得上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 “嗯?”,老手运劲一把扣住汗鞑的胳膊,稍加用力就能听见骨头响动。 “帮还是不帮?”,元正威胁道。 汗鞑疼得厉害,差点就要喊出声来了,连忙求饶道:“帮,帮!” “走!” ,元正推搡了汗鞑一下,让他走在前面,自己则是负手走在身后左边看看,右边瞧瞧。 “老前辈这么厉害的身手,正是宝刀未老,我看你步伐矫健,为何还要我搀扶,我这心中也是救人心切啊!” 汗鞑心急如焚,又见那老者走路有模有样,完全用不着自己,更是欲哭无泪,怎么偏偏让自己被缠上了? 元正轻咳几声,眼光瞟向别处,“十多年不出来了,早就不认路了,找你带路,有何不可?” 汗鞑跺着脚,急不可耐,“那我可跑起来了,你可别跟丢了。” “我这老骨头,跑是跑不了了,你敢跑,我便打折你的腿!随我走过去!”,元正甩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向四周投去眼光,看看这十多年少林的变化。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零三章 元正大师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汗鞑.......” 林婴强撑着身子,自身的经脉缓缓运转,身体渐渐能动弹了,即使很吃力,可场上又多了一个活人,自己还不能倒下! 前臂用劲向拉起身子,后脚尖更需要一个落点去支撑起林婴的身体。 汗鞑这一撞轰在了韩冕的胸口,就如同打在铁壁之上,对方自岿然不动,反倒自己脑子都怎么晃悠晃悠起来了。 “那里来得野小子?” 韩冕额头的浓眉低下,随手一掌拍向了汗鞑。 到底不是修行者,体质上就有云泥之别,汗鞑举起双肘好不容易抵挡下来,口中连连喘气。 另一边林婴这好不容易站了起来,稍稍一动就好像自己的骨架要塌下来一般,每一处穴位都被针扎了。 “姑娘,你没事吧!” 汗鞑撇头将目光移向林婴,先前那副从容,英气勃发的脸早已被摧毁,发丝错乱地夹在脸庞,玉面上留有几道血痕,唇上更被血染了大半。 “小念他.......你不是他的对手,快快退下。” 什么?汗鞑环顾四周,那血泊中瘫倒的少年正是念星晨,连他也....... 林婴拾起苍鸾,强忍剧痛,走到韩冕与汗鞑中间,将剑一横,“你快走,我们三人总得活着一个回去才行。” 韩冕的耐心在一次次被人插足时早就磨平了,厉声喝道:“今天谁也别想走,正当这里是烧香拜佛的吗!” “不然呢?” 汗鞑身后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如钟声袅袅,回荡在众人耳中。 元灭白眉一下绽开,露出了极为吃惊的眼神,就连捏着觉慧的那只手都一瞬间卸了力,再次听见这声音如见鬼神。 韩冕周围的气凝滞了一样,流动得极缓,就连他自己想抬剑的手都提不起来,眼前突然就多了一个披头散发,一身破烂白衣,显得邋遢的老头子。 那老者深陷的眼眶甚至都有些许恐怖,就像那老树的树洞,深不见底。 移到身前的老人带着慈祥的笑意,对着韩冕的胸口轻轻打了一掌,眼皮一闭的功夫,又回到了汗鞑身后。 什么把戏? 韩冕不痛不痒,眨巴眨巴眼睛,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可随之迎来的却是胸口出现了积聚已久雄厚的冲力猛推着自己,一阵暴退,好在身后有人用手接住了。 这感觉怕不是坠崖吧,韩冕额头凝出一粒汗珠,望了一眼身后,元灭用手卸掉了这股力量。 汗鞑身后的老者——元正,他抓起自己的一把头发,“这才是大力金刚掌最高境界,攻敌用三分,留七分猛劲于后发!那边那个小和尚学会了吗?” 他分明看向的是元灭身旁的觉慧,觉慧年纪小,入门也晚,他只知少林方丈是元正,可他那里见过元正。 “师兄.......又是十五年不见,你出关了?”,元灭收手,刚刚韩冕身上的那股暗劲可是让自己真实地再次感受元正的强大,半步立境的人,让自己手心也止不住冒汗。 “再不出来,这少林不得被你们掀个底朝天?” 李勤国看向元灭,他也只在听闻元正而为亲自见过那位神僧。 韩冕则是拱手以礼,“阁下便是少林住持元正大师吧,久仰了,大力金刚掌果然名不虚传。” 说完,他还是捂住了胸口,开始调息起来。 林婴终于算是送了一口气,她将苍鸾握着收到背后,单手化掌,五指一闭,停在胸口,对着这位高僧行礼。 元正快步走过林婴身边,顺手拍了拍她的肩旁,“不必多礼。” 一股和煦如风,柔和似水的气息如长者爱抚后辈般注入到林婴体内,内伤正在逐步愈合。 他眉头紧锁,看见了倒在地上的觉新,摇头叹气,脚下萦绕着的金色流光化作一个圈扩散出去,释放着亦刚亦柔的庞大气场。 觉慧被这气场包裹,心底一惊,这世间竟有这等高人,难道真的是闭关许久的元正大师,可是他怎么有头发........ 觉新的身子顺着这金光缓缓流到了元正身边。 “错在为师.......”,老和尚无奈地看着受重伤而昏倒的觉新,不多想就运气替他疗伤。 在场的所有人都因这位突然出场的苍颜老者不敢轻举妄动,林婴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念星晨,竟然连自己的伤都能治好的话,说不定也能救活小念。 此刻的少林前院寂静得可怕,乃至只能听见徐徐而来的风声刮过白墙。 本不该出现的人,却偏偏这个时候破关而出,难道他....... 元灭与这个师兄也早已整整十五年未曾谋面,这修行者的世界若想攀登到顶峰,比得便是谁更疯狂! 从这点上来说,元正绝对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他走火入魔的样子,怕是自己这辈子都抹不去的一道阴影。 这种人是极为可怕的,漫长无垠的修行道路,会让大多数人困瓶颈处止步不前,让他们在岔路误入歧途。 元正不一样,他的发疯纯粹是因为不懂得欲速则不达的道路,本就有异于常人的天赋,还有那荒谬的志向,数十年暗不见天日闭关修行的毅力。 或许,真的能到达当世无人触碰的浩瀚立境。 “你到达什么程度了?”,元灭咽了咽喉咙问道。 “半步立境.......” “闭关十五年仍旧是半步立境?”,这一轮有余的岁月弹指间划落,他竟是连门槛都没有摸到。 半步立境说开了就是摸不着突破的时机,就好比湖中揽月般,你早就已经知道这水中有一轮月,却仍就不知道你俩之间究竟差了多远。 那种可望不可触的境界就是这半步立境。 “哈哈哈哈,你这十五年竟是这般,那我真得恭喜你了!师兄!”,元灭笑中有遗憾,有愤怒,更有一丝欣喜。 他遗憾这少林还是未出这绝世的修行者,愤怒是他花了十五年也废弃了少林十五年,喜的是他一无所获! “元灭,你伤了觉新,这几招,你得尝尝。” 元正一个闪身,正对上元灭的身前,四溢的金色流光霎那间如入江之水般纷纷聚集在他身上。 两人皆是浩瀚境的顶尖强者,不过一个身处入境,一个已是半步立境。 他二人化为两道金光直冲少室之巅而上,不过弹指间便销声匿迹。 韩冕捂着胸口感叹一声,“这才是修行的顶峰!” 林婴则匆匆来到念星晨身边,一指贴到他鼻前,方才长舒一口气,微弱的鼻息证明了他还活着。 李勤国看了一眼盘坐起来准备疗伤的韩冕,槊尖对着林婴等人,看来是想趁着这个时候动手。 韩冕摇摇头,眼下那两位对决尚未分出胜负,万一被那元正瞄到,一掌下来拍死自己怎么办?还是运功疗伤为妙,遂即平息调气。 觉慧也终于可以动了,他将仍在昏迷中的觉新背到墙边依靠起来,心中怀揣着忐忑望向少林上空,那盘旋之鸟早就被这寺中撼天动地的动静给吓跑了。 师兄弟踩在那陡立似壁的山崖,相互运劲,同是一记大力金刚掌拍出。 元灭白眉一扬,嘴似憋气般,体内的气力源源不断地流到手心上。 两掌相对,如那朝晨的撞钟声,轰轰隆隆。 山崖那受得了这般折腾,当即从二人脚下裂开了一道三尺宽的口子,碎石跟着滚滚垮下。 元灭手劲顺势一手,后脚使力,踏着碎石,石头借力完后,那腿一弯就踢向元正那边,凭此一跃在上,那碎石有大有小,在元灭脚下都成了得心应手的暗器。 只见元正右手一挥,那金色流光如匹练般在烂布衣袖口喷涌而出,击碎石头的同时竟在空中架起了桥。 这是什么功法? 元灭当即心生疑惑,就好像是御物之术一样,将那道金光操控在手中,收放自如,少林从不见这等招式。 元正脚踏着金桥,浮在半空中,若不是有些邋遢样,倒是像这下凡寻丹的白鹤仙人。 “佛光跃金!” 见到这等奇技后,元灭自是不藏着掖着,直接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来看看这半步立境究竟有何种程度。 双手附着点点璨璨似星的金斑,纵身一跃,身子也落到了金桥之上,朝着元正攻来。 不过当他踏在这桥上才顿感后悔,毕竟是这家伙弄出来的东西,这种感觉就好像飞蛾误入蛛网中。 “还是那么大胆,不过,这毕竟是我的气,你敢站在上面,怕是没考虑过后果。” 元正半跪,一掌拍到这金桥之上,如捶到水面上竟是换了几道波纹扩散而去。 四道金柱一下突起,拦住了元灭的前路,而他脚下更是被如那沼泽里莫名的吸力给牢牢困住,拔腿都费力。 金柱移到他的四角处,化作一座牢笼,将他限制在原地。 “这,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元灭尝试性地想拖动脚来移动,只是那束缚力比他想得还要强几分,手中空有力气却打不到别人身上。 “弥勒!”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零四章 碧杯旧尘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万物皆有灵,不可妄欺生。 它们自出生始,食日月之精粹,融天地之生气,早已于化作这世间密不可分。 人却区别于其他,或许是上天的赐予,婴儿呱呱落地的那一刻,先天气便已经伴随着啼哭流散到全身。 曾有修行半生的老者坐化的那一刻,匆匆提及,先者立而后者沐。 元正这十五年的闭关并不算一无所获,自己似乎窥看见了不得了东西....... 这道弥勒由自己的随心所欲,就如同另外一个分身般,是从自己体内的气中幻化而出的。 这招似御物而非御物,似炼体而非炼体,似御气而非御气。 自己的精神力在弥勒释放时,会被分割,附着一半至它上面,从而将感知的程度放大一倍,同时消耗的程度也远比平时恐怖得多。 元灭被弥勒化作的囚笼困在金桥上,脚底那股吸力牢牢地锁住了自己,来不及多想,他催动体内的气,眼中冷锋直戳面前的元正。 只听得如编钟轻响,他胸口一缕金光蹦出,如流霞般飘渺,包裹全身,整人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哗得一声,元灭抛下身上的银白袈裟及其布衣,裸露出上半身,瘦骨嶙峋的身子上找不到鼓起的肉,小腹以上更是伤痕累累。 金光体到底极高境界后,全身裹附后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气流波动,是纯粹的将身体拉到金石般坚固。 不曾想,这么些年,他竟已到了这等境界! 元正暗暗感叹一声,整个人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马上要冲破束缚的元灭。 “哼!” 低吼一声,元灭屏住一口气,大腿弯曲,上身下压,身上骤然爆发一股气浪将脚下弥勒所成的金桥整个震碎。 “好霸道的力量!” 元正虽然嘴上这么说,他也只脚尖点了点金桥在破碎前提前离开,然后手心向下,那弥勒又再度汇聚在他脚下筑起金桥。 愣在半空中的元灭见状,两脚腾空之际,向后用劲,右掌聚力,冲向上方的元正。 “千花聚顶!” 千花聚顶乃是大力金刚掌中极为霸道的一招,那元灭右手前臂被萦绕的气包裹,千万道虚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少室上空的黑云层被数缕金光刺破了好几道口子,那天际高挂的高阳就像划破一片薄纱。 元灭身后的虚影如走马灯般虚虚实实,乱了心神。 神通负这一身,他紧绷的脸渐渐缓和下来,身上隐约弥漫着和煦如春光般的暖息。 元正踏在金桥之上,眼眶中的黑珠上下窜动,神采四溢,嘴唇微张,如打通了强神的穴位,颇有些癫狂的意味。 那一刻,升腾而上的元灭似凝固在空中,周遭十里之内,所有生灵都滞留在原位。 那如火焰般咆哮嘶吼的诡异黑气如迷雾弥漫到上空,吞噬了悬浮空中的金桥,又如藤蔓盘旋缠绕在元正身上。 逐渐放开痴狂本态的元正渴望着展现出自己浑身手段来对上这千花聚顶,乃至无意间释放出来半生以来压抑许久的那股杀气。 这杀气是他对念一心蔓延数年的恨意,痴迷修行破关的疯狂,以及半生无人连心的寂寞无奈,而它在这时正在悄无声息地吞噬元正。 人这一辈子,但求一个心满,倘若你的心已满,眼中的世间就是本样,若是心不满,定是不满什么,执着什么,拼了命也想得到什么,因而被蒙住了心,所见偏向极端,扭曲,指善是恶,浮梦一生,为梦魇缠绕。 那早已灌满玉液的琉璃碧玉盏,其杯本是世间难得之美器,又盛着琼浆玉液,正要酌满时杯壁沾着一粒灰融入了这浓华之中。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零五章 火龙携烛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少室黑云散去,光落苍宇,自天穹上铺一道大道直通少林。 如暖春化雪于溪,寺庙后竹海荡漾,斑斑点点的漏光映在地上。 韩冕、林婴、觉慧、李勤国都绷着脸。手心里的弦紧扯不放。 那破开阴云的背后有种刺骨杀意,让在场稍有感知的活人都如芒再背。 元正的视线逐渐模糊,他红了眼,呲牙咧嘴,如一头野兽般低吼着。 衣袖骤然鼓起,嗖得一声,跳出了另外两条金色弥勒,漂浮在他身边。 诡异的黑气盘绕在他身上,俨然成为一体。 三条弥勒自不同方向肆意甩出,不断延长,元灭瞳孔猛地睁大,他觉察到这弥勒分散之势意在包围自己,索性手中汇聚的掌风一泄,轰向四方。 本是锐利胜过百般兵器的掌风如劈掌击浪,看着似要撕开了那段弥勒,却是只毁其形。 一匹绸缎劈作两份就是两件嫁衣,那弥勒碎而不散,越聚越多。 就要如此! 元正眼中燃着一团火,他稍抬手,那数百条弥勒上下摇曳着,膨胀,连接,最后化作球状将元灭硬生生地吞在其中。 何为弥勒? 佛中有一布袋和尚,袒胸露乳,笑容可掬,喜带斗笠,常在瓜田下,施人粥米,夏旬更是劈瓜予人解暑,自己心宽体胖,大肚能容,提醒世人包容,口边挂笑,笑这世间不平。 元正所期予的正是弥勒加上自己立境的修为能包容下这天下所有的恨、仇、妒,愿这世上再无不平。 如今,元灭也被弥勒包裹在其中,那表面光耀的匹练,一旦收敛起来,便又是另一番模样。 这或许才是它的本貌,向往的越是光明,便越要黑暗。 元灭被剥夺了视觉,身体如钉在刑台上,那五根铁钉,自胸口向四肢,牢牢扣住他。 它容下自己,是为了吞噬和汲取....... 体内稳而不乱的气突然倒戈,纷纷顺着那五根无形的铁钉打下的创口奔赴。 察觉到的元灭即使屏息强行阻止流动的气,反而是被反噬一阵,险些昏死过去。 白眉下的眼皮陡然垂下一半,唇抖得发白,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一滴又一滴,上半身自背脊开始颤抖。 他已经被逼到极限了,骨子里的一股子硬气强撑着。 这走火入魔的邪门功法,竟然让自己这般处境,真是载到头了。 自己似乎输得没有一点余地可言,体内的气一旦被夺干,怕是要在这少林摔个粉碎。 他想赢元正想了一辈子,即便他到了疯癫的地步,自己仍旧奈何不了。 元灭要睡过去,他怕自己最后一眼望见觉慧的眼睛。 不知是何缘故,眼前一亮,仰头见万丈高空上悬着一人,即便他一身邋遢他眼中映着下坠的自己,即便白衣邋遢,可那脸冷漠回想起来让人浓眉直栗。 催动体内残留下来的气,元灭如丧家之犬一般在元正高高在上的注视之下轰然砸在了少林前院的中心,陷地三尺。 “师傅!” 觉慧一声惊呼,拔腿冲过去,眼光落在半身赤裸的元灭身上,他身上并无一处外伤,只是脸色气色极差,如同大闹九幽,还未回过神来。 林婴暗自舒了口气,元正应是胜了,如此她们一行人也能保住性命。 但那股让人不安的戾气并不在他身上...... 元正如天降鹤仙,白衣飘飘,挺挺如松,脸色平淡,古井不波,缓缓落地。 韩冕见状,暗自叹气,望了身旁的李勤国,半步立境与这入境已然判若云泥,此刻怕是难以全身而退了。 觉慧搀扶着重伤的元灭,一掌合并放在胸前,“师伯,弟子法号觉慧......” “嗯。” 元正并未看向觉慧那一方,而是将目光驻在了念星晨倒下的那片血泊中。 林婴巧妙地捕捉到这一点,她眉眼稍弯,恭敬地问道:“大师,可否救救我这位友人?” “他不仅是你的友人,也算是老夫的故人,只是.......”,元正面露为难之色,缓步走到血泊中,拾起那柄赤剑。 绝尘横在他的面前,剑身遍体透露一股嗜血的暴戾之气,稍有不慎,自己便又会如方才一般,被它带入梦魇中。 在场的所有人都盯着他,无人敢率先发难。 “他体内被这孽剑反噬多年,积压了许多旧疾,一时让我也不知该如何。” 淅淅沥沥的雨迎着刮破云层投入山中的阳光哗哗落下。 玉珠般剔透坠落地上,迸出转瞬即逝的雨花。 凄美之时,润湿了半山,它本披着翠衣,愈发光艳,隐在这厚实云层中。 “救不了......” 林婴鬓角粘在脸庞的青丝随着平地而起的风徐徐摊开,她的头压得低,不见其神情。 “这剑,我先留在身旁保管,在场的诸位,既然已然趟了这摊浑水,自然想好了后果。” 元正故意放大了声音,浑然之气自腹中提起,传到全寺的每一个角落。 觉新如大梦一场,全身发软地瘫倒在墙边,他迷迷糊糊中看见了自己的尊师在中间负手肃立。 韩冕暗骂一声,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那副不甘心。 “住持,这事可不能就此罢休,本将多年从未空手而归,况且山下还有千余精锐!” 长槊砸地,李勤国赫然屹立,他本就身材极高,挺拔之姿,龙骧虎视,威风八面。 便是如此,他扫视周围一圈,韩冕愣住,觉慧刻意憋过眼不对视,林婴则压低着头,对上元正时显得底气十足。 此次行事难免会有所差池,故而在先前预备好了后手,千余悍勇,仍你是什么境界,怕只能力竭而死。 两人较劲,后院突盛一条火龙衔烛,奔向苍穹,绽放出圆轮状的各色花,声如凤鸣,响彻少林。 何人引弦放这烟火?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零六章 丁香伞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雨打浮萍落在油纸伞上,似顽皮的孩子左滚一圈,右翻一周,迟迟不滑下来。 留下水波,带着清冷,极快浸润了撑开的伞面,上面绘着紫意愈弄的几朵丁香。 那二人在发完手中的烟火后,顶着六十四骨以紫竹为柄的伞不急不慢地走到前院。 正是那密室中,即兴对弈的二人,黑衣男子半身露在外面,把住伞的手自然偏向另一方,却是嘀咕道:“这伞也太花了吧!” 紫眸男子,一脸从容,长发以深红丝带束着,鼻梁高挺,面无瑕疵,着长衫,腰间别着玉佩,一下子成了众人注视的焦点。 他朗朗如月,眼眉弯弯,嘴角挂笑,似能暖人心,如闲庭散步,步伐轻盈,温良似玉,悄声对身旁人说道:“若是我衣服沾点雨,你便不必同我回去了。” 此话令黑衣人汗颜,尴尬一笑,“放心,滴水不沾。” “随便管好你的嘴,我喜欢花伞不行吗?” 说罢,依旧带着笑意将目光移到带着惊愕的众人身上,“没想到前院这么热闹,倒是我错过了。” 无论是元灭还是李勤国,似乎身体都不自觉给出了回应。 “你不是被我一掌拍晕了吗?”,被搀扶着的元灭艰难地开口。 “嗯,大师掌力了得,只是忘了援舟。”,紫眸男子柔声说道,似乎对那一掌并未发怒。 在坐的很多人似乎对这个人很陌生,可是林婴却不,多年居于长安的她认识太多朝廷的人了。 “安定国!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勤国率先开口说出那紫眸男子的身份,脸上挂着难以置信、乃至畏惧的表情,说罢甚至龇牙看了一眼元灭,在求一个解释。 “近日我常到少林求经,这么巧啊,李将军。”,说着还特意眯着眼,笑盈盈地看着那着重甲的李勤国。 林婴偷瞄了伞下的紫眸男子,她早在明皇寿宴中见过这位少年将军多次了,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见他。 安定国是能与父亲和郭叔并列的,同为镇守一方的大将军,如今见到,怎么都是表面和气的柔弱男子,看来其手段必然高明。 李勤国对于这点体会更加切身,在幽州此人始终压他一头,按唐国官职比较,安定国才是主! 这样一个笑面迎客,遇祸避之,体弱多病的人与自己同属一族,多少让人反感。 “方才是安将军放的信号弹?” “是的呢。” 安定国摊开手伸出,歪了歪头,感叹道:“可惜,雨大了点。” “今日之事,你也要插手?” “嗯。”,他如温顺的小兽般李勤国问什么他就回答,让后偏头指了指袖口,“援舟,衣角湿了。” 一旁站在雨中替他打伞的黑衣男子瞬间凝滞了表情,木讷地说道:“这,这是您自己伸出去的吧。” 紫眸绽开,安定国正色道:“那可管不了,你自己回去吧。” “大人......” 李勤国手握的长槊一抖,附着的雨珠挥洒而出,“我现在手上可有千余精锐,你想与我作对,也要想好!” 黑衣男子拉下脸来,冷声说道:“李勤国,李将军,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在幽州随意调动私兵,欺压平民。” “方援舟,你少给我来这一套,你我都清楚,这等荒凉之地,朝廷都不屑于多看一眼,我管你封的官多大,兵强马壮之人,自是幽州之主!” “荒谬之言,我看你就是摆脱不了蛮夷气息的野人!毫无道义可言!” 安定国不失风度地轻笑一声,抬手让他闭嘴,转而拱手说道:“定国不才,既领镇守幽州一职,这诸多军事皆由某来定夺,今日李将军全然不顾百姓安危,意图血洗少林,定国敢问一句,可对得起唐皇多年器重!” 他的紫眸之中犹如烈狮咆哮,瞪得李勤国一颤。 “安定国,你有何脸面说这对得起?你的出身,允许你说这种话吗?”,他心里不服,如断脊之犬,信信狂吠。 安定国不慌不忙,展开自己的长衫,面容一度缓和,“得明皇知遇之恩,为大唐戍守一方。” 元正脸蒙上疑云,他试探性地问道:“安将军,李将军,你,你们可是塞北人?” 李勤国不答,安定国从容地点了点头,眉眼一弯,低腰为这位老者行了礼,“是。” 瞳孔震颤,元正唇抖了,欲言又止,迷离地看着四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林婴等人皆发现了他精神极度不稳定,开口询问道:“大师?”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零七章 拾遗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老和尚一辈子,心魔是念一心,却有心怀愧疚之人,一是少林诸位弟子,二是当年葬送在绝尘下的大唐无辜百姓,三是塞北流民。 这两位塞北人如今位居唐国高位,必是从人堆中爬出来的,背着国败家亡的痛苦,顶着俘虏的身份流入唐国。 “当年,太宗北征,我曾随其北征,亦观察了塞北的民风民俗,他们与我等无异,除了常年在外劫掠的匪,其他人不过是牧羊放马的淳朴之人。” 元正的心好像破开了一道口子,风雨哗落,痛不欲生,连背都低下来,“整个少林在破城的那一刻,都杀红了眼,师傅病重,号令皆在我口,我却做了帮凶......” 说完,他如释重负,身体疲软,双膝跪地,面向安定国,茫然的眼神瞪着地下的白砖。 “你以为只有这样吗?”,被扶着地元灭,挟住觉慧,让他架着自己来到元正身前。 “休想就这么解脱,元正,塞北事暂且不论,这少林之祸,皆起于你,若不是你痴迷闭关修行,我偌大的少林何至于止步不前,尊师生前将重任交予你,你便是这么交代?” 嘭—— 话语刚落,元正脑袋直接磕到地上,溅起几片雨花。 “错皆在我......你若是恨透了我,这条命,你可以取走,只是并非今日,元正心事未了。” 他额头俨然见了血,伤口和雨水混着,有股撕裂之痛。 元灭不屑地扭过头,掩盖自己细微的变化,带着讽刺意味的笑。 “你还在等他?”,他抿紧了唇,憋着股气质问元正。 “等!”,元正跪着,说着不自觉挺直身板,手握着最后一张底牌。 “回不来了。”,喉咙耸动了一下,元灭情绪难得低落,哽咽着说道:“三弟之前每五年会到寺中与我一叙,再不济也会书信一份,可十五年了,一点音信都没有,我差人寻过他,却还是空手而归。” 三弟? 元正凌乱的发丝扑下来,他犹记得当年二人的誓言。 “师兄你放手去做,小弟替你去寻就是了。” “师弟......此去生死难测,你当真?” “你似那高挂之皎月,我便作月下晚来香,花开会败,日月永恒,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 不可能,不可能...... 那一刻来得措不及防,自己隔世许久,撑下去的动力就是三弟对自己的诺言。 花开会败,凄美,残忍,与月沉天幕相比,它悄无声息地便走了。 他偏执地晃着头,迫使自己不去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元灭又何曾说过假话,那副表情,怎么能是假话,三弟一去不返,自己又罪加一等。 “元正,你就剩这副躯壳了,这世上最信你的人也被你害死了!” 白眉扬气,他瞪着眼,要撕碎眼前这个人。 “为什么我要把少林闹翻天,你觉得在你手中,它还有活路吗?” 元灭无奈,泄气,狂怒,兴奋,多种情绪集于一身。 他败了,凭着最后一股气对抗世界与梦魇的老爷子双眼失神,转眼四季轮转,似又过了百年,自己化作一具白骨。 “哈哈哈,哈哈哈哈。”,元正肆意张狂地大笑,“如此,如此我便再无心事,固执了半生......终是输了。” 他脊背难以在支持着毫不生意的身体,整个人仰了过去,袖口中三匹弥勒如寻常的匹练般滑落下来。 笑话,笑话...... 元正手中那柄红剑寒意大放,剑芒如水波般溢在剑身上,他暗地一惊,调转眼神。 那血泊中的指头似乎弹动了一下,也敲动了元正的心境。 尽管难以置信,不过宿主并没有死,难道老夫将死的最后一刻的赎罪竟是为了救这样一个人? 老天,莫非你在捉弄我吗? 他本欲就地自裁,了结自己,觉新已被自己救活,去时也算心满了吧。 念星晨早被判为死亡,现在突如诈尸,就像在戏弄自己一样,更可笑的是他是这绝尘剑的剑主...... 心口再度打上结,是缘是劫已无所谓了,既是先辈的孽,又怎能迁怒于他? 在死前最后一刻重拾佛心,当是解脱吧。 意气,执念,仇恨,愧疚。 贪,嗔,痴。 随着元正步履蹒跚地迈向念星晨的那一刻,化作飞烟退散,释怀了。 不能留名青史,被少林后人诟病,他也接受了。 他的心窍打开,进而重拾佛心。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做不到。 他能做到的只是佛衣庇佑,眼下无枉死之人。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零八章 安定国的前天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前日午后,卢龙城 卢龙为幽州三镇之一,居于最北,这里土地更为贫瘠,庄稼不好活,街上大多都是铁匠铺,锻造兵器是主要营生。 大将军府中,装饰古典,多处颇有长安府邸那股豪气,上挂名画,下铺青湛木板,低头望去,蜿蜒后院,眼界突然开阔。 一塘池水澈如镜,倒映着头顶那片穹顶,粼粼波光好比黄昏的流霞。 鱼虾若游荡在天际之上,木板直通中央的凉亭, 安定国早些就将这日的大小军事批阅完毕,上表的上表,下放的下放。 当身上并无担子的时候,他才能有这情致,来到这后院,凉亭上的石桌放着把琴。 他眼眉低垂,在那把犹豫了几番,弦上似留有余温,这位不可一世的大将军稍稍触碰后又迅速收回,喉咙中硬生生咽下一口气,颇有些为难。 几次三番的试探后,方才在那平平不起的七弦琴前坐下,两手纤细如脱了骨般,细看却能发现几处老茧。 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放肆地大开虎口捏住几根琴弦,眼珠直勾勾地望着。 那琴也给面子,愣是挤出了点声音,刺耳,尖锐,如同拉着唢呐对着耳旁来几下。 “将军是要抚琴吗?” 池中的鱼都快吓得翻肚子了,好在安定国身后传来女声,及时遏制住了他再弹下去的念头。 女子着了一件白色素服,就在亭外站着,眼含秋水,发挽乌云,指排削玉,如花如月,脸未施粉黛,已然绝美。 安定国背脊一凉,搔搔头发,苦笑着转身,“你醒了?是不是吵到你了?” 她扑哧一笑,熟练地以手遮面,步若踏莲,环顾着后院走到那人身前,流盼之际,光彩照人。 “妾身许是午饭吃撑了,在榻上任是怎么翻身,也睡不着,索性到后院来了。” “啊.......” 他温顺地向女子身边靠了靠,悄悄凑到耳边,低声道:“前几天,你请到府中那个乐师,他怎么样?” 女子偏头瞧了他几眼,这位面容清秀,一脸和气,笑意溢于言表的人还是一贯的孩子气。 “裴师傅是幽州出了名的,在长安也享誉盛名,能听他一曲,当然是耳中再容不得其他了。” 安定国眉眼弯着细细聆听,敏感的女子依旧能捕捉到他情绪的一丝波动。 “我还想着为你能学一下抚琴,免得你闷得慌,看来不用了,这样吧,那裴师傅,我替你留下,每日为你抚琴如何?” “当真?” “当真。” 两人眼神对视,率先退让的安定国不自觉眨了眼,别过头去,“我如今不会,让他先顶着,待有一日,我习得一曲,再让他滚蛋就是了。” “那倒是不必了,我那么说是前天所感,裴师傅一曲却是深谷幽香,难以觅得,方才将军引一弦令妾身回肠荡气。佳音易得,知音难觅,我自是相中你了。” 白衣女子坐下,玉手抚琴,一曲高山流水,天涯何处觅知音。 眼波泛水,她拨弦时不忘抬头望着身后渐闻渐痴的男子,指尖划落的音符,如洒下的红豆弹着弹着,堵住了安定国的双耳。 潺潺溪流划过心田,他心情大好,扶着凉亭的栏杆,“明日我要上山。” “知道。”,女子沉醉在这一刻难得的独处,不舍停下手,害怕它插肩而过。 “去去就回,不算大事,你.......” 未等安定国说完,她淡眉拧做一团,猛拍下石桌,甩手起身,抢先开口,似在嫌弃哆嗦。 “明日我将伞捎在你行李中,山上湿寒,说不定还会碰上雨天。” 男子不语,他盯着逐渐远去的倩影,依然陶醉。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零九章 花开会败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拿下。” 李勤国指挥着自己带上山的亲卫,元正突然行动,着实让他不得不防。 弥勒伴着元正挥手,化作三道看似薄而透,却拿刀枪也桶不破的壁垒。 除了林婴汗鞑、倒下的念星晨位于弥勒内,其他人都被隔绝在外。 “大师,您还能救他?” 林婴半跪在血泊前等待元正拖着身躯走过来,她花颜尽丧,如街边乞丐无异,脸上留有好几道血迹。 元正无言,扶起倒下的念星晨,将他固定为盘坐状,叹息一声,来到他背后。 抬头仰面,望了一眼,阴云越聚越多,这场雨不知何时能停下。 左手两指一并,点住这副还残有余温身躯的脑袋 作屏障的弥勒逐渐软下来,附带的金光洒到了地上,天上落下玉珠中添了铁似的砸在那几条匹练上,让它变作寻常不过的段子。 “冲!” 李勤国见有机可乘,当即下令亲卫再度冲锋。 元灭预料到了什么,直接低下头,让觉慧架着自己躲到墙边,挨着觉新瘫坐下来。 “都住手!” 安定国身旁的黑衣男大喝一声,前院门鱼涌而入一大波人,他们身着黑甲,手持长槊,腰间别挂长刀,在这压抑的阴雨,让人寒意大增。 黑甲反应迅速,鱼贯而入后不待人下令,槊尖朝前,一齐踱步,调整为方圆之阵。 韩冕见势不对,脚尖轻点,身子后倾,立在边墙之上。 李勤国干瞪眼,方才反应过来,可那黑甲已然将他及属下包围起来。 数百把槊尖急变方向,纷纷朝上,封锁了他唯一的逃脱路线。 “李将军,方才说带了千余位手下,可惜啊,他们被我五千黑雄卫守得死死的。” 安定国无奈地摆手,澄澈的瞳孔中只见得李勤国咬着牙恨不得生吞了他。 黑雄卫,本叫黑熊卫,乃是安定国手下步战劲旅,后明皇觉熊不符这强军英雄之姿,遂改熊为雄。 他们身着黑色玄甲,右持槊,左带刀,号角一起,无不是搏命之徒。 那边元正指尖源源不断的气自念星晨头上灌入体内。 他的唇抖着发紫,脸上血色渐淡,脑袋支撑不住一次次小鸡啄米般垂下。 “将军!” 黑衣男见元正垂死之象,脚不由得迈开,这时胸前被横了一只手,安定国仰着头,平淡地盯着几近耗尽体内真气的老者。 “打伞,他老自己的选择,我等不干预。” “那他可这么死啦,你不是还有问题请教他吗?” “方援舟,何时轮到你来教我如何做事?”,安定国少见怒色地瞪他一眼,转头缓和神色看向元正那方。 林婴抿紧了唇,臂勾在汗鞑肩膀上勉强站起,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幕。 周围流动着她身上附带的清香,险些让这个粗犷的汉子瘫软下去,但他还是将注意力定格在元正和念星晨身上。 元正收指,念星晨嘴边划落一道血痕,不过在血泊中已然无所谓了。 绝尘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瘫软的身体难以再维系。 “大师!” 元正在倒下时任维持住禅莲坐姿,就地预备坐化。 “咳咳,念星晨我已救活,只是他体内戾气实属一个无底洞,以我之力,无法根除旧疾,常青之地飘渺峰上那掌门或可一试。” 他说完也不调息,手呈掌置于额头,奋力一震,那气浪如涟漪,散得缓慢。 恍惚间眼前闪过熟悉的几位身影,坐下的这座寺庙也褪去焕新的白,不少院房平地消失。 伸手去触碰那就在眼边的旧梦,它又化作一滩散沙,颗颗沙砾滚到脚边,拾起时化作尘烟,从手心溜走。 这一生,摸不到,看不透,而后无声无息地逝去。 林婴让汗鞑背起了念星晨,对着元正默视少许,鞠躬而退,转身向后院走去,顺带看了一眼静如止水的安定国。 “安将军。” “林统领,安某见过了。”,他稍弯腰行礼,依旧脸带微笑。 “我何时成了统领?”,林婴歪嘴轻轻一笑,不以为然。 “陛下亲封的官,满朝皆知。”,他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腹下,腰带挂着那白师玉佩不自觉露出来。 林婴不语,只让汗鞑先走,自己殿后,匆匆遁走。 “放她这么走了?”,方援舟楞了下,转而问道。 安定国无奈摇头,“她在迁怒我们。” “就她?再大也只是殿前亲卫,芝麻绿豆的武职,将军称她一声统领算抬举了!” 方援舟甩甩湿透了的衣袖,愤愤不平地望向后门。 “若你我早些出来,她那郎君或许不止于此,也闹不到这境地,这丫头心里有气啊。”,安定国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对着墙上站着的韩冕说道:“这位好友还打算留在此地吗?” 韩冕腰间别着的那柄青剑锋锐褪去,竟是那般陈木之色。 他轻哼一声,纵身跳向墙外,眨眼间就销声匿迹。 安定国理理衣袂,轻迈步子,方援舟在一旁紧跟着用伞罩着。 “既然元正死了,觉新便是少林之长,元灭大师违反寺规,以下犯上,逐出少林,连同一干余孽。” 他也不看指着元灭在何处,故而将声音放大数倍。 “李勤国私用府兵,欺压百姓,革除军职,即刻押送大牢。待我上报,所部属下罚禄三年,戴罪立功!” 黑雄卫得令后大呼一声,拔出腰间佩刀,硬压上去,夺去李勤国手中长槊,刀口架住脖子。 “安定国,我所欲何为,你应清楚!这旧耻怕是忘了吧?” 被押下去的李勤国嘶吼道。 “李将军不必操心。” 安定国摆手,来到元正坐前。 老者眼中仍有半分神气,鼻息逐渐微弱,却坐定如钟。 “散尽全身气,不留一丝魂,好一个坐化。” 安定国跪坐下来,素衣染水,透而薄,积着滩水,他脸挂笑,称赞不绝,头向元正那方靠去,唇微启,张合不断。 就连方援舟都一点动静都听到不得。 元正眼眶中的黑珠破盘般疯了打转,眉间轻抖,一口急气吸入,全身凝滞,瞬息间殒命。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一十章 颓废的心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 满脸沧桑的中年面庞,未老人先衰,两鬓斑白,脸颊上没有一块多余的肉。 掀起轩窗的帷裳,马车一路走来,皆是官道,却是那般萧瑟,不见人,不见车马,两旁枯死的树木倒是处处可见。 老杜感叹 一声,拉下帷裳,“没想到,北境这般苍凉。” 与他同行的正是不久前在酒馆相逢的陆卿,坐姿比起寻常女子多几分洒脱,摘取面纱后露出那般仪容,姽婳于幽寂兮,让人如痴如醉。 她低头翻阅着手里的书本,眼中带光,随后又一副心满意足地合起了它,长叹一声。 , “陆姑娘,这翻阅速度着实让杜某人不敢相信。” “老杜,你这本与我手中那话本所诉不同啊。” 煮豆燃豆萁; 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那位持才自狂的公子留下几句冰冷诗句,解开了曹氏的秘辛,或许这其间并没有任何情情爱爱,只有夺取权力时的冷血,甄宓也不过是年老色衰之后被遗弃的棋子。 自己偶然得到的话本,也只是后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谁都不愿相信这样一位拂拂衣袖倾倒万千的佳人会走得那般凄凉。 他们宁可编造美妙的谎言去麻醉自己沉醉在幻想中。 人,这种东西才可怕吧,她不禁摇头苦笑一阵。 “陆姑娘何故发笑?” “老杜,倘若有一天,你心中的那份美好崩塌了,你当怎样?”,陆卿小嘴一撇,饶有趣味地问道。 “呃.......”,他哑口无言,自己已过知天命之年,身心当是整壮时,可镜中的自己反而是那么憔悴。 二十年,他登上泰山,立志脚踏祥云,许百姓太平,却三度科举而不中,靠着家族谋了一份小差,勉强度日。 入仕后坚守官道,秉公廉洁,周围熟识人皆已高升,唯独他调离长安,永驻边县,一辈子怕是升迁无望。 文坛中颇有些名气的他善写诗注文,闲暇之余对着顶上那官帽嗤之以鼻,他渴望爬上高位,又不屑去弯下脊梁。 家中的贤妻良母,还有自己那几个尚幼的孩子是自己还带着官途上的唯一信念了,一个大男人总得养活自家人吧。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要问他心中的那片净土....... 老杜在衣袖中掏出一卷纸,看上去有些皱巴巴的,好像保存有段时间了。 “陆姑娘所问,杜某心中的所想都在一卷纸中。”,说着他缓缓摊开那巴掌大的纸卷。 那墨迹留在纸上如游云惊龙,囊括寰宇,收放自如,飘逸潇洒,余痕甚浅,即使是半分不同书法的陆卿乍看之下都为之一颤。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辟天下寒士俱欢颜! 这本就是一句难以祈愿的事,书者笔力却毫不留力,硬是将墨灌在了这卷纸上。 “老杜,看不出,你表面病怏怏的,笔力如此浑厚啊!” 陆卿拖着下巴,感叹一声。 “诗是我做,字非我提,那年杜某卧病床上,回想当年夜宿他人屋檐下,与我同住之人皆是赴长安一展抱负的同胞,露宿野外,地为床,天为被,才写下首诗,与一位兄台信中提及。” 老杜将手中纸卷收拾好又小心藏在袖中。 “就回了这一句?” “我这位兄台向来直来直去,又嗜酒成性,不过他是杜某心中最想成为的人,不拘泥俗事,不垂眉折腰。” “老杜,我原以为你是一个死板的文人,没想到你胸中还藏有一腔热血,你那挚友着实有趣。” 陆卿越听越起劲,腕上系着的红穗子伴着手的动作,荡来荡去,起起伏伏。 “算不得挚友,我同他只一面之缘,却是仰慕至极,多年前他销声匿迹,我当时在官途摸爬滚打也混不明白,如今.......” 老杜停顿下来,消瘦的脸上大写着无奈之情,“我已远去边疆,总想再与他一会,便寻到这北境来了。” “你就为寻一人?还是早就没了音讯的人?”,陆卿正色道,她此番也是为寻人。 “是,杜某心中所剩执念唯此。” 陆卿挑挑眉,打趣说道:“这么说,你我二人也是忘年交了,陆某有一习惯,凡是遇到这意气相投之人,必会为他谱上一卦。” “我看姑娘眉宇间带着一丝仙气,杜某能结识你也算得上一大幸事了,无妨,就劳烦陆姑娘了。” 红穗子的结被陆卿解开,她一向不畏人言,不信天命,但这种手艺自尊师传下,占卜前尘,借用的就算这上苍之力。 所以每逢相遇有缘之人,都算上一卦。 “如何?” 陆卿手中捏着红穗子,闭眼反复揉捏后道:“老杜......戒酒。”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返程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林婴等人朝着少林后院逃去,出门后与风雨来楼接应的马夫汇合,急忙乘着马车趁着雨势稍减,驶下山去。 “姑娘,你答应了那姓雷的什么,他肯得罪少林这偌大的生意伙伴。” 汗鞑坐在车厢的一侧望着对面那位女子问道。 “我许他长安地契,将风雨来酒楼开到那儿去,这等一本万利的事,他自会掂量轻重。” 她简单整理下衣衫,见山路陡折不断了些,便将一旁昏迷未醒的念星晨扶着,缓缓放下他的头,让脑袋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师傅,驾快些。”,林婴拨开车帘提醒一声,“幽州比我想得还要乱。” “少林分裂也就算了,还有军阀私斗,那安定国和李勤国怕是早就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今天李勤国率先露了马脚,耐不住性子,联合元灭试图颠覆少林,恰恰是被安定国抓到了把柄。” 女子手指揉着念星晨的短发,眼中似乎看透了今日发生的一切,“不出我所料的话,安定国不费吹灰之力啃掉了李勤国这块硬骨头,吞并他的余部也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独揽军队,他一家独大。” “一家独大不好吗?我看他仗义出手,替我们解围,汗鞑敬重他。” 汗鞑向来思考只看一面,在他眼里恩人就是恩人。 “这天下,虎狼之辈并出,他,他安定国,”,说着她犹豫地抬眼看向汗鞑,“毕竟是塞北人,不久才有封常清,之后是不是还会有他安定国?这些独揽军权的戍边大将若有二心,这山河安能无恙?” 话毕那一瞬,脑中闪过某个念头。 戍边大将,郭叔不也是吗?还有李光州....... 自己是否想得太过了,可这就是事实啊! 手中握有雄兵,有岂会久居人下。 “姑娘?姑娘?” 汗鞑拍拍她的肩旁,唤醒了她。 “啊......没什么,赶路吧,希望可立能无事吧。” 今日韩冕也出现在少林了,杨戍、元灭、韩冕、李勤国都在同一条船上。 这滩水似乎慢慢清澈来了的感觉,李勤国被抓,这应该是韩冕最后的底牌才是了,他手中的兵权最大,没了他,再大的风也掀不起浪。 “林小姐,你们去酒楼还是那里?”,马夫挥鞭对着车厢内问了一声。 “去赤水村,当下之际是与可立汇合。” 说完,她指尖滑到念星晨脸庞,稚嫩的脸上渐渐有了血温,鼻前的呼吸缓和起来,蜷缩着身子似野外睡觉警惕性极强的小兽。 窗外细雨连连,背后的那山壁被蒙在其中,整个少室都弥漫着让人精神不振的气氛。 若这世上非黑即白,那人恰恰就处在了夹缝之中,要么白上染了黑,要么黑上涂了白。 他们懂得伪装自己,将一层灰衣披在身上掩盖本心。 就算是元正大师这等被尊为佛法高深的修行者高人,心中也有暗黑的一面,而这成了缠绕他一辈子的梦魇。 他以自杀获得解脱,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眼下去赤水村不是一日的路程,林小姐是否找一处晚上落脚。” “不必!星夜兼程,越早越好。” 翻过迤逦绵绵不断的山路,颠簸感减弱了许多,林婴和汗鞑纷纷靠着车厢睡过去。 枕在林婴双腿中间的念星晨全身燥热,裹着被褥,蹲在暖炉旁过夏旬也就那般。 他很想努力翻身,背部都快要烧起来了。 元正将毕生所修真气不留余地地灌入了他体内,为得就是能与他身上伴随多年的戾气抗衡。 如今,两股力量斗得不分胜负,好像随时可以把念星晨给撑饱。 “咳——!” 颈间几根青筋暴起,他猛然睁眼望着车顶,低吼一声,腹中如滚烫铁水在炙烤。 “念星晨!” 听见细微动静的林婴惊醒,她也做了个噩梦,发现第二天睁眼,腿上已然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你,你怎么样?” 他痛得龇牙咧嘴,额头上如下雨般滚落汗珠,甚至能感受到身体骨肉肿大,分离,又绑到一起。 对面的汗鞑睡得正香,鼾声如雷。 林婴不敢冒然去碰他,卷起衣袖,小心熠熠地擦拭升着热气的汗珠。 怎么会这么烫? 念星晨胡乱地蹬着腿,眼神四处飘着,嘴中吐着热气,一把抓过林婴的手,吓得她一阵惊呼。 他双手捧着桃瓣般白的玉手,额头稍稍靠在了这手背上,低语呢喃着什么,逐渐息声安静下来。 “娘亲......” 林婴心似没在了柔情之中,并未慌乱中抽开手,如安慰小孩子一般任他拿捏。 眼中泛着流光,盯着此刻脸上烙有泪痕的少年,他哭了..... 她犹豫了一番,将指尖落在了念星晨孩童般看上去稚嫩的脸庞。 明明只是个毛头小子,却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却背负了不知多少人命,这样的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手指触在那道泪痕上,自眼角滑到了下巴。 念星晨身子突然动了一下,松开了林婴的手,整个人翻了个身。 林婴低喘一声,眼见他侧过来,双手顺势环抱起她的腰,将头埋到自己的小腹上。 自己好歹是未出阁的女子,被一个男子这样抱着算什么? 不慌是不可能的,她脸蛋上浮现出夜晚不可见的红晕,胸口不断起起伏伏,酥麻感传遍全身。 这种流氓行为假若换一个人,自己必然拖着他的头发,拉到角落里一顿好打,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只是,她现在实在不敢碰这个人,毕竟他身上带伤,稍有不慎,不知道会落下什么病根。 林婴想到这里,涨红的俏脸,唇抿紧,更显几分艳丽,算是便宜你了。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重影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长夜未央,车夫驱着马车向着天的边际策马奔驰。 念星晨睁眼的那一刻,似乎看见了全新的世界,外界只可感不可观的真气,他清楚地捕捉到了它流动的方向。 就连自己的身体也轻了不少,他无意识地从林婴的怀中弹起,揉了揉眼睛再看这世界又与寻常无异。 为什么,自己会在马车里面,他轻轻拨开帷幕,车轱辘扬起的沙尘险些飞进来。 车上的汗鞑,林婴尚在熟睡中,似乎赶了一夜的路。 他走到车厢外,深吸一口气,坐到车夫旁,身子后倾,双手撑开,仰望着晨曦破开夜幕的那片远天。 “这位爷醒得这么早?”,车夫经验十足,即使一晚未歇,依旧反应敏锐,察觉到念星晨的动静。 “我怎么在这里?” “哟,爷,你是不知道,我看你从少林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是林小姐他们背着你上车的。” “这样啊......” 念星晨稍低下头,“我们现在去那里?” “去赤水村。” “哦!”,念星晨应了一声,不自觉望向车帘后,说不上来的感觉。 自己孤身犯险,不少次都是九死一生,每次回去小满看着那些露骨割肉的伤口都吓得不敢睡觉。 仔细想想,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虽然不知道其间发生了什么,当时他的性命的的确确掌握在林婴手上。 他胸口流淌的真气显然是元正大师的,还有那个老头子....... 似乎并未因为先祖的事情迁怒自己,反而救了他。 世人眼中,他念星晨说到底不过是绝尘剑的“剑鞘”罢了。 “小念大人,闲情雅致啊,大伤方愈,就在此欣赏初日之景?” 林婴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站在车厢前,一袭白衣素服,手中握着绝尘剑,脸上映着朝霞流彩,美人如画。 “多,多谢你救我。”,念星晨挤出笑,回头望向她。 “是元正大师救了你,我只是负责将你盘回来。” 林婴将绝尘剑放到了他身旁,慢悠悠地张开双臂,拥抱着刚升起的暖阳。 “元正......” “嘿,你小子真是命硬。” 林婴倒是不隐瞒,念星晨的心思尚浅,全部告诉他也无后患之忧。 “原来如此,将我先祖视为仇敌的他,最后既然救了我。” “你先祖?”,林婴歪头,秀眉紧巴了一下,“当年之事,我也知晓一二,其中真相,现在怕只有你知道了吧。”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天色渐亮,拂晓划破了夜幕,东升的朝阳循着轨迹,逐渐挂到了高空上。 车厢中,林婴与念星晨盘坐调息,作为修行者,经历少室一战,体内真气大损。 汗鞑则无所事事地将头探向外面,搁着胳膊在窗沿上。 轰隆一声,车顶猛然晃动,好像是上面落下的滚石。 林婴开目,掀开车帘,望见车夫抬头仰望,下颚都快掉下来,跟见了鬼一样。 “累死道爷了,老师傅,借你马车歇歇,唉,累死了。” 顶上一人身着灰衣道袍,身后斜挂着一柄木剑,屈膝半跪着用袖子抹着额头上的汗珠,口中喘着粗气。 “可立道长,我与你当真是有缘?还是你算到了我等就在车上?” 林婴负手于背,转而带着几分戏虐的神情调侃着那灰头土脸的胖道士——可立。 那圆润的脸上,神色惊变,颤抖着挥手,“姑奶奶,我的姑奶奶,见到你,我可安心多了。” 他仰天向后一趟,跟着翻起了白眼,在车顶上一头睡去。 “您不必担心,那是我一位友人。”,林婴尴尬一笑,指着可立说道。 “方才,这位道长单凭脚力,追上我马车,一跃而上,我老头子替人跑马一辈子,从未见过这等奇人。” “他?他就是个破道士,老人家不必太在意。”,林婴撇嘴摇头道。 可立在外面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溜到了车厢之中。 他此次与林婴兵分两路行事,是早就安排好的,自从上次从风雨来酒楼之后,两人便商量好了。 韩冕,是这幽州军中的一员,杨戍也是,这其中的蹊跷,总要有人去刺探。 念星晨那时还伤者,林婴自然要待在他身旁,这前往军营一探究竟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了可立身上了。 可立从衣逢里面掏出两本名册,将它们摊开来,正色道:“此番,我不仅潜入了安阳的军营,范阳那边,道长我也去过。” 他趾高气扬地抖着身子,撅着嘴巴,粗眉一挑,看一眼林婴。 “两镇的军籍册?你偷来的?” “那有,道爷我手抄啊,天道酬勤!”,说着他举起手时还觉得酸麻。 “噗,那真是有劳道长了。”,林婴憋笑,拿起那军籍册翻阅起来。 “你推测安阳军营会有他的消息,我不方向便又去了范阳,只是卢龙那边守备实在森严,被发现是真跑不动了!” 可立怀着一张苦瓜脸看向林婴,似孩童受委屈求安慰一样。 还没等林婴开口,念星晨就夺过她的话语,“道长劳苦功高,我自当禀告李相,飘渺峰定有重赏。” “别,我只求找到师兄,重赏什么的,我不在乎。”,可立连着推辞。 所谓军籍册,是大唐记录军功的笔录方式,将何人何年何月何日所立军功,所迁官职一一记录下来。 这不妨是一种手段,当皇帝翻阅这些册子,念及将士以往的神勇,或许能在定罪时网开一面。 林婴目光瞟过一行又一行,翻阅起来这么多名字的确是件难事。 正当她这么想着,余光就瞄到那两个字——杨戍。 韩冕在那儿? 上面将杨戍如何升到如今这个官职的每道军功都记录得一目了然。 可自己要找得是韩冕。 哗哗哗——指尖灵活地拨动翻动书页,不久再度锁定两个字——韩冕。 只是比起杨戍那卓卓军功,韩冕下面空空如也,就标注了何时入营,身居寻常职位。 “怎么?” 念星晨探头想看一眼,林婴已将册子合上,深吸口气。 “说得通了,一切都说得通,韩冕,李勤国,杨戍三人中,李勤国官位最高,其次是杨戍,韩冕不过一小卒。” 暗探所得的情报是以韩冕马首是瞻的,为何那二人甘居于他之下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韩冕作为塞北人的身份必然远高于他们,才能使得动。 从杨戍听见韩冕的一系列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据,现在有理由将韩木儿与韩冕套在一起。 他们其实就是一人!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仇恨的种子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自己从一开始就被困在了一个误区之中。 她所以为的是韩冕依靠着李勤国和杨戍这些手握兵权的人来颠覆幽州局势。 汗鞑亲口说的大祭司之子韩木儿,或许她们唐人不知道,但必然在塞北人中间地位尊崇。 为什么这个人在幽州翻江倒海,无人能挡,或许连安定国都要畏惧他三分。 不是他有杨戍,李勤国作靠山,而是他们主动找上了韩冕来主持大局才对。 如此说来,才是最可怕的,倘若他大旗一举,这偌大的幽州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揭竿而起! “你所说的,我都明白.......” 林婴将自己的看法讲出来后,汗鞑似有些不肯相信,“当年大祭司在王庭被活活烧死了,一家无一幸免啊!” “亲眼所见?” 汗鞑木讷地说道:“不,也是听闻来的。” “既非亲眼所见,就有万种可能,在我看来,韩冕与他就是同一个人,多年前侥幸活下来,心中的仇恨怎能熄灭!” 心中的恨是难以消磨的,倘若是这样的话,不久之后怕是幽州会化作人间炼狱。 “汗鞑,你老实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之事,你是否记着。” 林婴眉间带着些许怒意质问道对面的人。 唐人生来对外族有稍许鄙夷,乃至每个人打心里都有着一股子傲气。 因为他们居中盛之地,沃野千里,良田万亩,山水无穷。 与生俱来的先天优势让他们不需向外界交换任何资源。 对于那些强取豪夺的外族人,甚至会感到厌恶,视他们如野兽般低下。 这种想法几乎在唐人心里发了芽,就算是林婴打心里也无法真正相信这个塞北人,即使这个人与她共患难。 汗鞑逃避着林婴的眼光,两手绞在一起,“如果有一天,你的家园成了别人的猎场,你会怎么想?” 林婴不语,念星晨和可立两人嘴苯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剩下的我连恨也做不到,还算得上塞北男儿吗?” 他抿紧了唇,提起勇气,向车中三人宣泄着情绪,“林婴姑娘,我对你有意不错,但这绝不代表我会背叛我的故土。” 锁眉赤面的汗鞑忿忿地冲了出去,对着外面大吼一声。 “林婴,方才你是否.......”,念星晨试探性地问道。 “毕竟他也帮到我们,你这么戳人家的痛处,的确过分了点。”,可立一旁插嘴道 “嗯?”,林婴先是狠狠地瞪了可立一眼,用手托着额头,叹着气说道:“顾不了这么多了,毕竟,毕竟只是个外人。” 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她也不知道,意识到后甚至想扇自己一巴掌。 “你也太薄情寡义了吧!” “我.......” 可立叹口气起身,“此行来只是为寻师兄,至于林婴你做什么,说什么,我可立自然会全力支持。” 车厢内的气氛一时变得诡异起来,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她也有反思,汗鞑终究是外族人,而自己作为镇北将军李光州之女。 为唐国取一片太平是林婴心中所愿,更是为了继承逝去爷爷的遗志。 塞北为祸北境已然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乃是好几代人家国之仇。 汗鞑的出现的确是个意外,他在这种情况下帮到了自己,真是让人该恨的时候恨不起来,反倒是心里藏着愧疚。 “林婴,林婴?” 念星晨挥手在她眼前掐断了延长的思绪,“其实,有一点,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嗯?” 自己先前一心想着扳回一城,反倒是忘了重要的线索,念星晨沉声道:“我与韩冕交手两次,此人是高手毋庸置疑。” “没了。” “这人第一次与我交手用得是炼体之术,而少林那次却是用剑,任是那方修行者也没这等能耐吧。” 另一方,安定国在方援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这一拉下窗帘,那脸色骤然凉下来,唇口发紫。 咽喉中似卡住了东西,用袖口捂住嘴,猛地咳嗽几声,刺眼的红染在了布衣上。 “将军,你寒疾定是又犯了!”,方援舟一面令人驱使马车,一面差人下去煎药。 安定国长发披肩,依靠在车厢中,深吸口气,苦笑一声,“何意百炼刚,化作绕指柔,妄我朝舞剑,暮抡枪,本做勇武之将,反倒患了寒疾。” 他手扶在胸口,不自觉地捏紧了衣口,哀叹中带着遗憾。 “援舟在前为您冲阵,大可放心!”,方援舟接过下属手中早已熬好的药,鼻腔霎时被塞满了药味。 “咳咳,少林都安排好了吧,残檐断壁也要有人来修。”,安定国接过碗,特意问了一句。 “安排好了,觉新任住持,统领少林。将军先喝药吧。” 安定国看着碗中如死泽水那样颜色,混混中看不到自己的脸,一口下去,如同嚼蜡。 “沉寂多年的幽州怕是不太平了......”,药下肚,险些挤出点泪来。 方援舟拉下车帘,嘀咕道:“自己身子都什么样了,还想什么别的。” “援舟,下去,自己回去。” “将军!” 安定国不去理会他,一口气闷下了整碗药,“他要以骨为料,以血为水,滋养着仇恨的种子在土地上生根发芽!”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无人之地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车轱辘撵着路上的沙石,轰隆震得厢内晃了一下,念星晨将寐未寐被这阵惊醒。 他歇息时梦到了长安相府中独自拧着与自己身高相差无几的水桶的女孩。 她捏着自己单薄衣裳盖着的上肩,随手往额头抹抹,擦去汗珠反倒将自己化作了花猫。 念星晨缓缓收起拖着脑袋的手,重新打起精神,一旁的林婴与汗鞑似乎在说着什么,他并未听清。 马车在过午后就到了赤水村,林婴打点了马夫点银两,让他在村外等候,毕竟北境民风彪悍,村子里面正是困难时候,万一把他抢了怎么办。 四人将东西收拾好,念星晨拿起绝尘剑,赤红剑身上剑芒盈盈环绕,如温泉蒸腾出的水汽。 他犹豫地看了一眼林婴,那妮子一指绕着自己的秀发,望着前方颓墙坏壁的村子。 念星晨将剑背在身后,见林婴看得入神,不禁问道:“有什么好看的?” 林婴回头那澄澈的眸子中似抖落了一丝灵气,“你有见过比这赤水村还惨的吗?” “天下之大,你没见过的,多了去了。”,念星晨冷嘲一声,再度带上了名为不善的面具,独自一人走到了前面。 早些年,他所踏足的每一个角落比起这里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说赤水是黄泉彼岸,那里就是九重深渊。 “姑娘?” “跟着他。”,林婴拽着可立的衣领,叫了声汗鞑。 赤水村人在林婴等人的帮助下夺回了自己的土地,奈何土壤贫瘠,指望着一下子有收成是不可能的。 被火熏黑的墙壁就像牢笼一样,背对太阳,挡住了光,让村里死气沉沉,阴风作祟。 房顶上的茅草散乱地铺在地上,路上一个村民都没见到,那些挖野菜的孩子也不见踪迹。 “骨子里透着凉意啊。”,可立望而生叹。 “风声鹤唳!”,林婴暗想莫不是都去田里了,推搡着可立,“去把杨戍带出来,你怎么安置他的?” 可立嘟囔着嘴,一脸坏笑,“你不让我虐待他,又让我把他安置好,我索性折了他四肢,让他好好躺着!” “真狠啊。” “他既不告诉我师兄的下落,我自然不同他客气。” “说起你师兄,怕是被卷入了这道漩涡中了。” “那我便去救。”,可立撩起袖子,龇牙展现着自己威风的一面。 “几位大侠!” 陌生的声音随着打落茅草的诡风传至念星晨耳边。 身后一个衣衫褴褛,身形瘦弱如杆,土脸乱发的小子,小六子! 他怎么会在自己身后? 林婴伸出手将他拦在三步之外,柳眉一拧,“且慢,你站在此处!为何村中不见其他人?” 那小六子稍稍缓了口气,望着林婴洞若观火的眼睛,忍不住逃了逃,“他们都进城了.......” “做什么?” “向府上报增收的田,老大他们在家守着,我干脆就出来看看了。” 林婴将信将疑,小六子的确是大叔的跟班没错,“人还在吗?” “在的,在的。” 小六子挪动着脚,特意走到前面领着路说道:“大哥他怕人丢了,每天都在家守着。” “兄弟不必担心,那老贼被我断了四肢,松了绑也逃不了。”,可立得意地炫耀。 路上除了他们一行人,几乎不见其他。 还在黑脸大汉屋外就听见了婴儿呱呱而泣的哭声。 这个年岁的孩子尚在母亲的怀中,应当被宠着捧着,喂饱了怎么会无端发出这种绵长的哭声? 身后无形的手掌推着林婴快步走到门口。 这一刻,她的瞳孔抖然放大,视线恍惚,眼中所见的一切极大地冲击着她的内心。 那嗷嗷啼哭的孩婴还在襁褓中,被母亲的身躯环抱搂在怀里,他的脸蛋涨红,鼻涕粘着泪,糊得满脸都是。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一十五章 枉死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骤然而过的风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腥味,涌入林婴的鼻腔中。 饱受着刺眼的冲击,屋内的诡谲显然发生了不久。 那倚墙瘫坐的黑脸大汉,脸色惊恐,双手抱拳,腹中浓稠的鲜红顺着血肉模糊的伤口滴落。 鬼神降临此间,似乎划破了周围的所有生灵,唯独留下了那襁褓中的婴儿。 妇人脖间留有一道细痕,面色苍白,眼神暗淡,环抱势的手臂捂住了小孩愈来愈大的哭声。 林婴唇间微微颤动,呼吸渐而急促,心口宛若被撕开了口子,被凛冽的风刮得隐隐作痛。 “啊!对不起,对不起!” 小六子慌了神,脸色煞白,大叫一声,拔腿就往外跑去。 念星晨抬手极快,一把将他擒住,压住他的肩膀冷声质问道:“你跑什么?” “饶命啊,饶命啊。”,小六子竭力挣扎着,可惜架住他绝非常人。 “孩子......”,房内浓厚的腥味让她着实恶心,抬手掩住口鼻,林婴走到妇人旁边,掰开她些许僵硬的手,将啼哭的婴儿放到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怎么会这样。”,可立缓过神来,哀叹一声。 “这件事,同我们有关?” 林婴安抚着情绪不稳定的婴儿,问小六子的语气都弱了几分。 “大侠,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地下,不断地晃着脑袋。 刷得一声,眼前划过一把黑羽箭矢,自背后直插小六子的左胸。 箭羽贯穿血肉而去,念星晨硬生生地截断了一半的箭失,却还是睁着眼看着另一半扎了进去。 小六子一个翻身倒在地上,他眼中任是惊魂未定,身前大肆地喷着血液。 “对,对不起......” 他心有愧疚,嘴一启,止不住的血哗啦啦地从口中流出,身子微微抽搐着望了一眼天,尚未瞑目而亡。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箭羽!”,可立拔起贯穿心胸直插地下的半只残箭,这等臂力...... “此地不宜久留,杨戍呢,杨戍呢!”,林婴扯呼着自己的嗓子,心神也乱起来,进到屋子里面寻找。 可立与念星晨一道进来,一脸焦急,都快要跺脚了,“我,我断了他四肢,他断不能跑了啊!” “走,此地不宜久留,赤水怕是栽在我们手上了。” 林婴稍稍缓和,似乎已预见到即将发生些什么。 “事到如今,林统领还打算全身而退,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吧。” 朗朗之声自外传来,回荡在众人耳中。 念星晨闻之,手自放在绝尘剑柄上,快步走到屋外。 那方脸浓眉,一身黑衣,搀扶着手脚不便的杨戍,正在门外等候着他们,脸上挂着轻笑。 “韩冕......” 这次的感觉与第一次见他几乎相同,对方似胸有成竹地候着,然后再用压倒性的实力粉碎自己。 “念星晨,好久不见,你的伤看来已然痊愈了,令人羡慕的身子,不像我身旁的这位,”,说着韩冕瞟了一眼狼狈模样的杨戍。 杨戍身上只剩单薄的布衣,几天下来倒是憔悴了,脸庞的肉都陷下去不少。 “少主......”,杨戍惭愧地低下头,正欲谢罪,却被韩冕抬手拦住。 林婴等人闻声而动,也纷纷走了出来。 可立嘴角抽搐了一下,望着对面站着的韩冕,竟差点冲过去,难道是幻觉吗? “杨戍啊,你虽没有出类拔萃的能力,还在作为走狗,还懂得忠心。”,韩冕望了一眼小六子的尸体,意味深长地说道:“有些人,做狗都不会做!”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一十六章 火离剑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少主......我让你费心了。” 韩冕并未理会他,而是一眼瞄中了汗鞑,“北原雪神赐予了你高贵的地位,如今你却将刀口对向了自己的族人?” 汗鞑捂着自己的胸,义正言辞地说道:“汗鞑此行只为追寻心的归宿,但求一个心满,无愧于己。” 北原雪神在塞北传承下来的图腾之中无疑是地位最高的神明,传说她在雪山上泼洒下来的雪籽在草原之上化作了塞北子民。 起初的塞北人在极度无序的环境下肆意争夺,自相残杀,雪神不忍,选出二人,一人为北境之王,一个为雪山祭司。 王率领子民,祭司沟连人神桥梁,北人被等级规制划分成一级一级,贵族天生具有掌握下级生命的权力。 “但是你的手下肯定不这么想,不然也不会领我到此了。” 韩冕撅嘴一副无奈地样子,带着怜悯的表情环视对面四人,“你们牵连的太多了,那屋里的夫妇我让他们走得安详,剩下这么多无辜人,你们想让我怎么处置?” 他为什么说出这种话的时候能带着一副悲天悯地的表情? 林婴心理再度被冲击到新的底线。 作为一个刽子手,他提着淋淋鲜血的刀刃,站在一淌猩红前,露出瘆人的慈悲。 这种慈悲近乎扭曲了李光州当年所说。 苍鸾剑横在身前,唇口微张,低吟一声。 韩冕下意识地将搀扶的杨戍推开,脚下如深陷寒潭般,凛冽刺骨的气息裹着腿游上来。 就在他身后升腾起一团虚影,青腹白喙,身披蓝色华羽的飞鸟振翼显形。 皓月出山,引凤投林。 杨戍翻滚着身子,费力地用手挖着地,抬头见到那青鸟扑向韩冕。 掀起的巨浪遮盖了众人的双眼,只苍鸾剑剑芒愈来愈烈。 尘烟散去,人影仍就立在原地。 他的左臂抬起的同时,上面已然布满了鳞片状通透的血色结晶。 “炼体术?” 韩冕紧绷着脸瞬间缓和下来,摆弄着自己的左臂,“快招,但我的凝体更快!” 念星晨执剑站到林婴身前,低语道:“他的炼体是以血为引的邪法,不可掉以轻心。” “汗鞑,孩子交给你了。”,林婴将怀中搂抱的婴儿放到了汗鞑怀中,转而看向可立。 三人一齐上前,面色凝重,可立则是紧盯着韩冕。 嘭——! 韩冕爆步而来,脚后甩起一层碎土,挥舞着左臂。 念星晨林婴左右闪身,剩下的可立傻了眼一样,还盯着韩冕发愣。 “可立!” 林婴扯着嗓子大吼一声,唤醒了思绪横飞的灰袍道士。 拳风将至,手中的木剑一提,腾跃到半空之中,可立狂喘着气,方才稍慢些怕是直接归天了。 他将右手握着的木剑松开,两指合并,眼中勾起寒光。 可立年纪最小,刻剑时护犊子的长老们特此挑了个最霸道的藏春树,也就有了现在手中这柄木剑——火离。 闷哼一声,火离似流星追月般砸下去,插在韩冕脚边的裂土中。 炽热如火的真气喷薄着自己的强威猛然冲上来环绕为圈 林婴揉搓着自己的双眼,这刹那间的功夫便困住了韩冕,可立刚才一连串的反应快得惊人。 真气气焰增长,包围渐而缩小,韩冕身处其中,额头划落的汗珠滴下地上即刻化作泡影。 可立刚着地,还未来到及进一步控制火离剑,就察觉到韩冕提脚大喝。 他瞳孔一震,见火离剑被一脚踢出。 火离剑气向来霸道,沾染者必受烈火焚烧之痛 那剑气沾到韩冕的脚上,顺着爬到膝盖,大腿,刺鼻的焦味释放开来。 面目全非的腿上附着黑糊的残留物,血肉粘在白骨上,依稀可见。 “少主!”,杨戍艰难地跌跌撞撞靠向韩冕。 韩冕唇间发白,视野渐渐暗淡恍惚起来,他强振精神,口中吟唱着。 下面的血痕上焕发出猩红的暗光,结甲在腿前。 念星晨见状,一剑刺向他,韩冕且战且退,左臂的血甲不断绽开扩大自己的防守面。 腿前的血甲马上就要凝结完成,林婴眼眉紧锁,找准时机,在绝尘剑被弹回的瞬间,提剑杀出。 一白一红,剑光四溢,两人莫名默契,脚步交替迈出,一刻不断地挥砍着那层血甲。 结甲的那支腿行动起来并不方便,韩冕眼珠极速打转,洞察着两柄剑挥出的方向,气息愈发急促。 “惊涛!” 绝尘剑上蓝色波纹荡漾而起,念星晨扎稳步子,左脚一踮,奋身砍向血甲。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断臂之剑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几粒血晶随着念星晨傲海剑意一招下去,被剥落下来。 韩冕抿紧了唇,强忍着血肉剥离之痛,险些腿脚支持不住。 不过,就到这了。 左臂微弯,肘间想外,露出血甲上突生的短刺,将绝尘剑硬生生卡在了这里。 念星晨刚准备调整剑身,韩冕一手化掌,直接捏住了他的脸,如玩物般随意甩出。 膨胀的身体,不断绽开的血甲让这个人如同战场上的绞肉车,上面布满了利刃,压迫力十足 。 “念星晨!” 可立双手翻开,接住飞在空中的念星晨,两臂稍弯,向后撤步,卸掉了不少的余力,将他稳在了地上。 林婴不与韩冕纠缠,闪身来到两人身前,横剑而立。 “这韩冕不对劲,少林里分明是用剑,此刻却又展现高于我等许多的炼体之术,当真是邪乎,与你说得如出一辙。” 念星晨缓口气后再度振作,“他炼体比用剑强!” 韩冕敞开双臂,斗志昂扬,似斗鸡场中搏斗得正起劲的胸肌,俯视着三人,大吼一声,“一并来吧!” 可立御着火离剑,林婴横在最前,念星晨夹在正中,调动着全身经脉涌动。 “喝啊!” 白剑与红剑同时刺出,两人异口同声地喊出来,火离剑萦绕在他们周身,附带着炽热的剑气。 三人一剑绞到一起,苍鸾剑青光大盛,林婴一手握着剑柄,不断地刺向那左臂,收势后再度提速,打击次数甚至压制了绽开的 血甲。 韩冕嘶吼一声,胸口已然被绝尘剑贯穿,血滴子哗啦啦地坠落在地上。 上次交手,未能将他胳膊卸下,自己大败,如今有机会,念星晨自然不会放过。 两手推着剑把,凭着浑身的力气硬将剑口桶入,在他身前开了个口子。 左臂被林婴牵制着,韩冕咬牙,右手化掌,对着念星晨侧面直接拍过去。 狂风疾驰,掌力惊人,一尺之距,其势更烈。 “可立!” 念星晨大呼一声,右掌并未凝成血甲,他准备借着肉身硬生生抗下这一击。 炼体者的强度又怎是这种外门能想到的,那韩冕光凭一双拳头已然胜过多数人的刀剑。 掌间溢出红色流萤般的真气一击轰在念星晨侧肋骨之上。 把着剑柄的双手在冲力下被强行拨开,身子被脱离地面直接飞离出去,直接撞向林婴那方。 念星晨压到她的身旁,两人贴在一齐,被残留的掌力甩了出去,林婴手中的剑惊慌失措下脱手,苍鸾剑在空中打着转。 韩冕打完这一掌,御剑的可立又才缓过神来,两指挥舞,火离剑附着炽热自上挥砍而下。 剑芒率先如藤曼缠上了韩冕右臂,血蒸干,肉腐蚀,骨烤为黑水,之后一剑切下,半段手臂应声落到地上。 “啊,啊!”,韩冕那血不见流,散为气,弥漫在空中,带着焦苦的腥味儿。 那截断臂早已变为黑糊的枯木之状,望着直冒深深寒意。 抱作一团的两人在地上打滚,林婴两眼呆滞地望着对面的人,尚未反应过来。 念星晨受创,一手撑着地,揽过身下女子的柳腰,待她如羊羔般单手抱起,方才稳住。 这姿势让林大小姐觉得自己好像再度被轻薄了。 两人双目对视,林婴看着强忍疼痛的稚脸,清晰地感受到他愈发急促的鼻息。 “起来。” 她低语着,两手轻推下他的胸脯,随后缩出身子。 念星晨望了一眼林婴,刚才莫名的清香有那么一刻使他沉醉,捂着自己的侧肋,痛感积聚齐来。 “还好吧?” 林婴顾不得那么多,搀扶起捂着侧身的他,将其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上,架起了念星晨的身子,转而望向另一方。 可立不知为何,在这样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反倒是犹豫不决的样子,他究竟在怕什么,还是顾忌什么? “你怎么搞的!” 她怒了,若不是这个道士下手太晚,自己和念星晨有怎会落成这样。 火离剑浮在空中,可立圆脸上呈现一种为难之色,“对不起,我,我大意了。” 念星晨挑挑林婴鬓角的短发,“罢了,好在断他一臂了。” 韩冕失了一臂,唇间失些血色,不竿地盯着自己的半臂,壮硕的身体再度爆裂开来,挣开了上身衣物,绝尘自创口中弹出。 胸前贯穿的那道口子的血开始向全身扩散,痕迹渐渐凝滞。 骤然间天地煞气剧增,身为修行者的在场多数都感知到,林婴等人更是额头上不禁挂着冷汗。 白红两剑在剑主的催动下俱回到手中,念星晨清楚地感受到煞气的来源,这股和绝尘剑的凶戾绝然不同的狂涌之力。 仇恨的种子多年前早就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了,如今正是开花结果的时候!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双重暗影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升腾的暗红色血雾包裹着韩冕的上半身, 血结晶恣意地疯长起来。 这种炼体术简直是邪术一样,就像,就像一条蜈蚣,肆意展露獠牙,喷洒毒液,又披着最厚的甲,还有骇人的再生力! 韩冕上身的猩红血甲如恍若一面明镜,镜中的那三人几乎都是一摸一样的表情。 “捎上你们,我会将赤水所有人都一并解决。” “你究竟将他们带到那里了?”,林婴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汗鞑,你是个异类,手下那伙兄弟,不见得这么不识时务吧?” 未等韩冕开口,悠悠之声自远方飘飘而来,屋外枯木林中,一个黑袍男子两脚贴着,脚尖点在树梢之上,负手而立,显是刚来不久。 韩冕冷哼一声,“你来晚了些吧。” “不晚,能见到韩首的全力,不晚......”,黑袍男脸带善笑,在远处一边柔声说着,一边步如蜻蜓点水,在空中移步而来。 可立望见愈来愈近的人影,身形和语气都异常的熟悉,自己的视线被泪水染的模糊。 韩冕长松口气,带着同情的目光看向三人,无奈地摆手说道:“想见的人,马上就能见到了。” 黑袍人一脚立住,身后一柄长剑气贯长虹般直冲而出,浮在半空之中,剑芒徐徐散开。 怎么会? 除可立外的两人皆是心底一惊,林婴眨巴着眼,难以置信,念星晨则是将绝尘剑挑起指向那黑袍男子。 “少室那次,是你?” 面前的黑袍人,与那韩冕容貌竟有八分相似,粗眉炯眼,方脸正鼻,虽姿态上颇有差距,但若不细看断是发现不了两人的不同。 “师,师兄......当真是你?” 可立眼中含泪,早已情不自禁的流露出来,丢下火离剑,哽咽着说道。 “是我。” 黑袍男子一手负在背后,另一手摊开,掌中的风拂过,让他脸上轻挂着笑意一下子回答了两个问题。 少室那次是他,可立的师兄亦是他。 飘渺峰二师兄——行云,就这样不亲自来地来到他们身前,不仅如此,他还站在了韩冕那方。 林婴脑瓜微痛,为什么? 上次少室大闹一场的是他? 就算飘渺峰与少林互不相让,也到不了这等地步啊! 他俩面容如此相似,想来也并非有缘,必有蹊跷。 不,自己早该想到这一点,毕竟有那境界的御物之术。 林婴各种疑问冒到心头,看向那边一身谜团的行云。 “可立,许久不见,你.......还好吗?”,在吐出最后三个字时,黑袍的行云显然犹豫了一番。 “师兄,你不知道你失去消息的那段时间,我们有多着急,这次掌门都急坏了,不然我也不会到这里来,你为何一点音讯都没有啊!” 可立情绪尤为激动,哗啦啦地说了很多。 一边的行云只是漠然地看着他,似乎生分了不少,呐呐地说出一声,“抱歉.......” “什么话?随我回去,林长老他们都等着你。”,可立抹抹眼眶边的晶莹泪光,不顾周围人,准备拉起行云就走。 行云僵着身子停在原地,可立抓着他胳膊,使劲地拽他,眼中一丝不甘心地愤然说道:“走啊,走啊,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行吗!” 他不傻,眼睛耳朵都在自己身上,也清楚发生了什么,甚至猜到了什么,只是不到最后一刻还不愿意相信。 行云师兄品行端正,存救人济世之心,是未来掌门最有力的人选,更是可立最崇拜的人物。 半年前,行云负掌门之令北上,不久便了无音讯,飘渺峰多次派弟子去寻,也是空手而归。 林清风为此事屡次请求掌门,方才争得了这次可立随林婴念星晨一同来到幽州的机会。 如今人就在眼前,为什么,他站在对立的一面,然后用陌生的眼光看着自己? “可立......物是人非,有些东西本质是那样,摆在你眼前的就算这样,改变不了......” 行云背后浮动的木剑摇摇欲坠——风巽剑,与火离剑剑出同源,都是藏青树雕刻磨练而成。 “你与那韩冕......”,那泛红的眼似要挤出血来,双眸间寒光凛凛,直勾勾地望向韩冕,如同草堆里的一把火,随时可以点燃。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一十九章 白衣儿郎 举世无双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飘渺峰,清风观。 自欧阳子辰掌门一病不起后,整个飘渺峰都忙碌起来,三位长老师弟几乎是轮流照顾这位师兄。 “清风,那边有消息了吗?”,这日,愈发消瘦的欧阳子辰瘫坐在床边,微声问了一句。 “玉颜已经到了,他会去找可立的,不用担心。” “烟消云散......”,欧阳子辰缓过神来,无力地在床边比划着,“我破例窥天机,方才遭了此劫。” 这么长时间,他身体坏得厉害,一直都没有缓过来,五官的感知更是不及以往。 “我盼着他们平安归来,师兄好好养伤才是。”,林清风鼻子莫名的一酸,为掩盖自己情绪的波动,特意撇过头去。 , “师妹,我知你心疼行云,只是......”,欧阳子辰哀叹一声,心口又何尝不是在滴血。 “这是我寻的局,若成了,飘渺峰掌门自当非他莫属,最后都看他自己的造化。” 林清风一番苦笑后露出疲态,“师兄......你也终究放不下芥蒂吗?” 欧阳子辰稍抬头喵了她一眼褶皱一层层在这位老妪的额头上铺开,那是何等无奈的表情,“或许吧。” “好!” 林清风凝在咽喉的话说出后,她挽起拂尘离开了房间。 只留下欧阳子辰一人瘫软地坐在床上,呆滞地望着屋顶,回想起多年前的往事。 二十六年之前,明皇北征兵逼瀚河,逼百万塞北人渡河至王庭,彪炳青史。 同年一位青衫素衣的男子独上飘渺,怀中系着个半岁大的娃娃。 常人未得助青牌不得踏入万古常春之地,护宗阵法乃是由百人御剑结成。 铺天盖地的飞剑漫天横行,硬是拦不住这个年不过三旬的年轻人,他单手持剑,寒芒若游龙般翱翔在天穹,只听得一阵长风拂过。 他步伐轻盈,若踏云间,足不染尘,袖口裹着风,徐徐飘动,整个人颇具仙风道骨。 来到清风观后,素衣男子并未发难,只是与长老们进行了一次长谈。 怀中的孩子是战后的幸存者,但也可能是灾难的象征,如今他未满岁,男子希望欧阳掌门能收下他。 听闻男子所诉,在场众人无不屏息凝神,将目光投向了睡得安详的婴儿。 “可,为何是我们?”,欧阳子辰率先发问。 “远离那边伤心之地,他会过得更好。各位长老都是修行至今的得道高人,这点事,今日求求诸位了。” 男子半跪着托举着孩子,将头埋低。 林清风心头微微一颤,紧闭的唇止不住开了口,“你不能收养他吗?” “在下行无定所,身边常伴杀戮,非最佳人选,飘渺峰乃是仙境,诸位长老日后传道法,定能稳住他心神,安心修道!” “好,我答应你。”,林清风眼中汪了秋水,指尖颤抖地点在那孩童脸上,嘴边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师妹.......”,欧阳子辰刚欲发话,便被起身男子那含青光,尖锐无比的眸子逼了回去,“唉......那就这样吧。” 未入门时,林清风是个待字闺中的女子,她有过自己的家,有过半岁的孩子,只是一切都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女人天生以来的情感冲动让她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青衣男子并未多逗留片刻,只是谢言几句后,将孩子交予林清风,便负着剑独自下山。 “那护宗剑阵竟拦不住他!” 雷无量捂着男子的背影,眼中带着些许敬畏感叹道。 “墨台悬剑,瀚河问天,清泉为酿,酒壶作伴,白衣儿郎,举世无双!” 欧阳子辰仰头望着那浮在清风观上空仍然在翻涌聚拢的剑气,大呼一声,“李小友当真是天下第一啊!” 往后的日子里,林清风对这个孩子无微不至,如同亲生母亲一般。 那孩子长大比周围的同龄儿要快,块头大,身子也壮,基本没有得过什么坏疾。 悟性天赋也是极佳,在修炼心法和外功时都有不俗的表现。 只是性格太过憨厚,过于老实,怕是以后要吃不少亏。 顺利晋升一代弟子时不过十五岁罢了,望着逐渐成熟的亲传弟子,林清风在这一天得赐予他属于自己的道号。 他端正身子跪在自己身前,身后一干弟子都在注视着这一幕。 林清风挥挥手中拂尘,一如当初将指尖按在他的额头上轻点,和善地说道:“恭喜成为一代弟子。” “师尊,弟子等这天许久,他们总笑话我按辈分称我小二!”,那孩子撅起嘴,瞟瞟身后的几个人。 “为师知道了。”,林清风心中欣慰,这么多年来,他孝敬自己,也不与别人置气,日后必成大器。 “大师兄道号玉颜,您说吧,我叫什么!” “行云。” 行云?那孩子在口中默念着,脸上抑制不住地露出惊喜,行云,行云,我有道号了。 林清风眸子里一直都是他的影子,行云,在这世上如天上的云般行走,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自由,和风儿为伴,走遍这世间,忘了从前,忘了仇恨,这不是一个尊师赐予的道号,而是以另外一种身负赠送的。 是相伴多年,陪伴成长的人祝福他的一种方式。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二十章 刀剑相向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可立眼中喷着火,甩开行云的胳膊,右手一挥,火离剑直插韩冕而去。 “狗贼,我收了你!” 火离剑气萦绕在剑身上,犹如火龙盘柱般喷射着自己的龙息。 至高的火焰可以焚化一切,包裹那胜过磐石的血甲! 手掌往后一拉,随即奋力推出,火离剑蓄力后一招砍下,剑气率先喷出。 “你的师弟,我替你管了!” 韩冕怒吼一声,刚才三番五次着了他的道,还被断了一臂,这等羞辱,自己亲自来还。 血甲紧贴肉身,他握拳挥出,直接破开了火离剑气,身子往后一倒,下身的腿向上踢出将剑打翻。 可立两指划到胸前,准备将失控的火离剑拉回来。 不过韩冕的身体调整能力实属惊人,着地后如丛中突袭的猛虎般扑向猎物。 腾到半空中,左臂肘前的血甲抵在前方,上面还有倒刺,作盾亦作矛。 这庞大的身形就像是一辆战车碾过来的感觉,周围的真气纷纷倒戈向韩冕。 嗡——————! 一道青色剑芒在两人中间划过,逆着风势撕破了沉寂的口子。 “无需你多事,他我来处理,那两人交给你......” 行云单指向天,面对二人,冷声说道。 “你没事吧。”,林婴等人赶忙来到可立身旁,“来着不善,我想你应该看出来了。” 念星晨见可立闷声不答,知道此刻他心思紊乱,“好了,林婴,你我一人一个。” 林婴顿生怒意,推搡着念星晨,“生死存亡时刻,你认真,可立,不管如何,我们不能因为你栽在这里!” 可立紧闭着唇,眉头拧成一条,额头显出一层皱纹,抬头看向对面做着恭候姿态的行云以及不屑一笑的韩冕。 “师兄我来,韩冕交给你们......” 另外两人相视一笑,“自然如此。” 在林婴看来,两人之间还有着师兄弟的情谊,行云怎么再狠也不会对可立下杀手吧。 只是现在并无脱身之法。 火离剑气如火焰般随着扬起的风肆意乱窜展示自己的力量。 风巽剑迎着风势,青光大盛,见陈旧的古色覆盖住,再度焕然一新。 “师兄,可立今日铁了心将你带回去!” 飘渺峰规矩,弟子比试,只可对招,不可御剑! 两人同时将各自的剑收回手中,可立将火离剑单手握着,步子连着先是投石问路,试探性地刺过去。 脸上是急切,脑子却不糊涂,要将行云击败,单靠蛮干是绝不够的! 可立一改以往的方式,出招特意留了剑势,就连多年相处的行云都不敢冒然对上。 火离的连续攻势都被行云以剑背架,挡,推,解。 收剑那刻,可立屏息将注意力灌注在剑刃上发动了如烈火燎原般迅猛的斩击。 一攻一守,风巽剑增加了抬剑的频率,两柄木剑的碰撞声音不似那般铮铮,调动着人每一寸肌肤都反应。 清脆的敲击声简直是寻常孩童拿着木棍打闹,节奏一下被拖慢下来。 这对师兄弟在这种情况下甚至连挥剑多用一份力都舍不得,俨然成了一场华剑舞! 没人愿意先动手,亦如当初飘渺峰上行云与可立的每场比试如出一辙,不伤和气而分高下。 火离架着风巽,步子同时迈出,和煦的风巽剑气扶着火离剑气,扬到上空,如天上的流光洒落在地。 此刻为何又要刀剑相向? 可立盯着行云漠视的眼神,方才的一切似乎是他在极力配合着自己。 风忽而疾,带走了面前那团发生过的静好,行云步子骤变,带起衣袂翩跹。 可立只觉得眼睛被突起的风吹得疼,就连师兄的影子都模糊起来。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二十一章 碧海音绝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自上次加一碗汤添至那位林公子的翡翠红尘旁获得赞许后,王小二得到了进入后厨的机会。 他忘不了那位俏面热心的公子赠予自己白剑时所说的话。 今日得见,遂风剑,凌云志! 那柄白剑若铺霜雪,稍稍触碰就觉体寒心凉,为了怕误伤,他索性做了个木筒将它装起背在身后。 这几日下来,王小二挎着个木筒子奔走在厨房与饭桌间,正午客量大时还能上阵掌勺。 至于那碗酸梅子汤,与那翡翠红尘一道被列入了风雨来酒楼的招牌菜。 他自以为人生本就寂寞,如今整个人在中间翻覆。 那碗汤的秘方,本是自己摸索着无意中配出的,若没有那日里公子的突然出现,或许真的会一路走到黑,一辈子当个打杂的。 “小二!” 雷掌柜的呼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掌柜的,有,有什么事吗?”,王小二手心捏着木筒系着的线,呐呐地说道。 “即日起,酒楼歇业,再开时日不定,你提醒师傅们各自散去吧!”,雷掌柜带着颤声,垂眉深吸口气,望着街前蜂攒蚁聚的人流。 那些人围在一齐,似乎都在看着刚贴在墙边告示墙上的布告。 “这是......”,见到这番情景,王小二着实愣住,平日里酒楼的人都没这么多。 封城? 安阳将于今夜宵禁后封城,次日不得有人出入! “闻所未闻,府里的人疯了吗?” “我家相公明日经商归来,怎么今夜便要封城?” 布告前顿时民怨四起,破口大骂的人不在少数。 “能出去避避便出去避避吧。”,雷掌柜叹息一声,无奈地摇着脑袋。 “究竟出什么事了?” “估计是要抓人了,动静不小,我看范阳那边貌似已经动手了。” “抓人.......”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我这生意泡汤咯。” 王小二眨巴着眼,漠然地望向楼外愈发躁动的人群,想起了小时候在树底下搬芝麻的蚂蚁。 若是无事发生,它们自然是齐心将食物弄回洞中,倘若在中间泼上一滩水,整个蚁群就如炸开锅似的,四散而去。 赤水村中,韩冕身着血甲咧嘴一笑,“汗鞑,你那几位兄弟如今是我的人,赤水村所有百姓皆在我手中!” 汗鞑捧着怀中的婴儿,心中气愤得很,破口大骂,“行径卑劣,安敢妄称塞北男儿!” “哈哈哈哈。”,那人听罢,仰天大笑,似自嘲般说道:“我心中若存一丝仁慈,你眼前早就是一具骨灰了!” “韩冕!” 念星晨提着绝尘,脸色森冷,“上次,你败我,今日,我必败你!” 林婴悠然一笑,朱唇轻动,“算上我。” 好! 韩冕唯一的左臂若一柄长刀,屏住气息,步伐如同鬼魅,兔起鹘落。 念星晨等人皆被迷住眼,手中的剑刃不知挥向何处。 难道这才是他的全力吗? 嗡—— 两人各自退步,背对着背,韩冕的身影滞留在空中,震乱了感知的气场。 不能被拖着走,自己这方占着人数的优势,不可以被这样耗着。 林婴倒握苍鸾剑,前臂微弯,心中气海,若闻笛响,眼前一望无际,余音悠扬。 剑刃直插地面,膝盖半跪,一道青色波纹气浪自她周身散开。 碧天云海音绝。 那一层青色波纹恰如那流动的水上下跳跃着,缓缓向外扩张。 这是一招林婴自创的感知绝技,乃是集中五感,凝神至外。 “西北方,前五步。” 念星晨愣在原地并未行动,只肉眼捕捉到一道黑影刚好经过那个方位。 “东南方,前三步!” 硬着头皮上了,绝尘剑直劈那方,一道庞大的身影恰巧就落了这里。 嘭,剑身与血甲对撞,被弹反推回,握着的左手自指尖传来酸麻的感觉。 就算找到了韩冕的方位,单凭他一人恐怕破不了这炼体术。 难道又要用寂剑式? “再打一次!”,林婴脸颊绯红,整个人摇摇晃晃的,“我的感知撑不了太久,丢了机会,就没了!” “好......” 说罢,一阵诡风拂过,青色波纹剧烈窜动,“正后方三步!” 拔起苍鸾剑,她料定了韩冕会来背后做最后一击,唇启浅吟,身后一道虚影凸显,青鸟展翅。 百鸟来朝。 惊涛。 剑招齐上,韩冕的身影果如预料般如约而至,就停在了那个地方!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两败俱伤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气血同源,乃是世间少有人修至大成的顶尖炼体功法。 如其名,体内真气与血肉浑然融作一体,当两者结合时便会凝出自己所想的模样。 宿主修炼这种功法,忍受的是挖肉剥骨的痛苦,每当催动咒法时都是褪去皮囊,焕发新生。 韩冕习此法,亦是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劫难,乃至将自己整个肉身毁掉,披上新装,调和真气。 方才若是右臂没有完全被砍下来,自己同样可以让它愈合过来。 林婴搏命一试,与念星晨两人一人一剑,对着那道像是如约而至的身影砍下。 掀起的气浪扩散开来,韩冕脑子一愣,不敢有犹豫,残留的左臂那庞大的血甲直接顶上去。 三人扭打在一起,苍鸾剑和绝尘剑找着血甲防守的空隙,见缝插针。 如今的韩冕是上半身裹着血甲,加上下面有一只腿也凝出防御的血甲。 因此两人专攻其下路,这更让人疲于防守。 两柄利剑如长蛇吐信,自上向下不断刺击。 一人唱罢,一人在登台,两人掌握着节奏,压着韩冕的步子,逼得他节节败退。 何等狼狈! 紧咬牙关,左臂是厚重的铠甲,想使得灵动些极费气力,他们两人车轮战消耗,迟早倒下的是自己。 另一旁行云对着可立,肯定顾不上自己。 眼下,别无他法。 念星晨被臂甲弹开后顺势收剑,脚下一稳,身后一抹青光闪烁,林婴一手抵着剑把,苍鹭剑呼啸甩出。 韩冕临着迅如闪电的剑气,将左臂上附着的巨大血甲,屏足一口气,狠劲砸向地面。 气血同源,两者一体,一者受损,宿主必然遭受双倍的惩罚。 承受不知多少劈砍的臂甲在韩冕这轰地一击下,竟是自中间绽出了一道裂痕。 就像是悬着的镜子正中裂了一道痕,整个镜子都化作零零碎碎的玻璃片。 血甲崩开,外层的结晶被里面某种莫名的力量挤成碎片,肆意地弹射出来,数百粒结晶就在林婴的眼前表演了一场箭雨。 “躲开!” 念星晨提着绝尘剑,眸子颤着,大声吼着。 可林婴此刻那里收到住啊,剑气已然离那韩冕不过一寸之距。 既然她是脑首,那便杀她好了! 韩冕唇微张,齿间沾着血,充斥着腥味,显然反噬之痛在身上已经生效。 那弹出的结晶与离弦的箭矢并无区别,其锐利甚至有过之。 绝尘剑被念星晨抛出,横到了林婴面前,那结晶叮叮咚咚地敲在剑身上,有的擦着腰肢刮过去,硬扯下一块衣布。 无力的红剑一下被撞开,飞出一道弧线。 好在林婴反应过来,手腕连连翻转,驱使苍鸾剑挥动,剑光闪闪,与飒爽的白色身影融作一体。 就在她以为能就此化解这番攻势时,小腹间传来阵痛,这股袭来的撕裂痛顺着来到脸上,顿时让她失了神色。 一抹血色就在腹中扩开,流动着染遍白衣,极为刺眼。 就算上再高明的剑手也做不动万无一失,面对这密集的攻击,难以全身而退。 痛感还在不断加剧,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在林婴腹前撕开一道口子,让冷风灌进去。 上次少林,自己落败,亦是受伤,想来是自己性子倔习惯了,如何痛都不像寻常姑娘家那般落泪。 但这次,眼中泛滥着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流过那苍白的脸颊。 真真切切的痛就折磨着自己,让人作呕的血正从体内止不住的流出。 好痛,来这地方,到底为什么? 做李家的大小姐难道不好吗? 她身子渐渐撑不住,捂着小腹,手直接触碰到猩红的血,那股炙热险些吞没自己。 两腿发麻,视线模糊,白齿紧咬下唇,两鬓间的五官拧成一团,一头栽向后方。 “林婴!”,念星晨和汗鞑几近同时喊出声来。 怀中的孩子小脑袋晃着啼哭起来,那环抱的胳膊猛地收紧,定然是压着他了。 若没有这麻烦,汗鞑找就快人一步冲上去了,想迈开的脚又被这突起的哭声扰乱。 焦虑已然浮在这位塞北男儿脸上,原地踱步,有频率的晃着肩旁,学着模样安抚着婴儿。 好在念星晨反应快,接住了林婴倾倒的身躯。 好一招气血同源,硬是斗了个两败俱伤,韩冕如今身子僵在原地,稍稍挪动下就感到浑身粉碎性的剧痛。 林婴靠着念星晨的肩,一手捂腹间,殷红的鲜血抹在了手中,伤口如决堤的坝不停地流着。 唇口发白,眼皮极重痛到睁不开,身子发抖,头深深扎下去,埋在他的臂弯处。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二十三章 韩冕的决意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这丫头在自己怀里挣扎着,念星晨从未见到林婴这般,伤势已然很严重了。 血仍止不住外流,让他手足无措,只能愣在原地。 琥珀般的泪珠沿着之前的痕迹,在充盈苦色的脸上划落。 “好痛啊,我好痛......” 她若雪融春溪般化了,手扯着念星辰的衣裳,那眼中汪了秋水,楚楚可怜的表情似在诉苦。 念星晨眼前好像出现了幻觉,仿佛怀中躺着的不是林婴,而是小满。 那个得理不饶人,机智多谋的少统领竟有这一面。 “林婴!” 一边,可立与行云正斗法激战,火离风巽两柄木剑在天际遨游,滔天的火离剑气燃起半边天。 期间他察觉到念星晨那方的战局突变,不得不分神查看,御剑的精神力削弱几分,一波与风巽剑对碰后险些栽跟头。 “你若分心,还想胜我?” 行云两耳不闻身外事,近乎将感官放到最大,灌注在那风巽剑上,达到人剑合一之境界。 “嘁。”,暗自责骂自己,可立回神,眼下只有打败师兄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暂不考虑,自求多福吧。 “你怎么样?” 念星晨眼见那血迹铺满了小腹周围的素衣似凝滞了,那口子是破碎的血结晶撕开了皮肉,直接刺了进去。 “痛......” 那煞白的脸上微微泛红,捏住他的胳膊,嘴中满是苦涩,嘶哑地低声说道。 这朵玫瑰此刻失了半分生气,露出少有的病态。 “我在。” 抱着尝试的想法,他拾起林婴那柔荑般纤细脱骨的手,“闭眼,我替你疗伤。” 虽然不知道是否可以,不过他体内还有着少林大师——元正圆寂之前留在体内的真气。 自己的修为尚不及林婴,想替她疗伤,就得借助老和尚救自己时的那股力量。 调动气血中居在顶层的那股气,它稍作抵触后依旧顺着自己的手心缓缓流入另一处。 林婴腹间一丝微暖,久逢甘霖,如沐春风。 韩冕察觉异样,瞥了一眼行云,见他并未理会自己,暗骂一声。 反噬之痛仍然在作祟,根本就提不动这副躯体! “啊!” 这声狂吼就像是逼到绝路的野兽最后一刻搏命时展露獠牙。 它震慑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神,让人寒毛直立。 左臂上的血甲碎后,只留下了廋如朽木,其间一根根血脉今昔可见地挨着表皮突起,宛如冢中枯骨。 化气为刃,还须血引,那沾着腥味的嘴咬着自己的左臂,如进食般啃食着。 瞳孔肿胀,千把刀插在眼中,臂间的疼痛来得迅猛。 他猛地撕扯,将外皮拉下来,瞬间从中迸射出一干殷红之血。 念星晨没想到,韩冕被逼到了这种境地,靠啃咬自己来破局。 那液体流经整个左臂,滚烫着冒着蒸汽,紧贴着肉体,自破口处至指尖化作一柄红色尖锐之物。 他呼吸渐重,额头间挤出了冷冷的汗珠,眼光一刻不换地盯着那倒在念星晨怀中的林婴。 塞北男儿皆有百步穿杨之技,韩冕也不例外! 独臂反握那红刃向上一抬,寒光凛凛,强挺起身躯,往后微倾,脚下爆出力猛陷地下。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何为长久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血刃脱手,韩冕将它瞄准林婴抛了出去。 念星晨下意识地想将身体挪动,奈何怀里还有一个人,此刻两人手心相对,真气正在交替。 “嘁。”,他带着幽怨的眼神抱怨一声,拖着林婴的胳膊若麻绳般缠绕上,将林婴埋在自己的身体下。 眼中的世界好像颠覆了,汗鞑原本按在地上的脚反过来,竟是不自觉地迈出去。 他要疯了,这一刻,怎么样都无所谓的,但是心中的那颗太阳绝不能就此熄灭。 意识拖着身体,一路狂奔,脚下似乎爆发出前所未见的力量。 他的眼神是癫狂而忘我的,宛如在做梦寐以求的事。 那身影来得极快,念星晨与韩冕几乎都没有注意到还有这么个人。 刷得一声,血刃冰冷锐利的尖部一击贯穿他的胸腔,一头桶向地面。 念星晨眼中沐染着猩红的血,林婴的素衣上同样被了一股炽热的映红。 汗鞑将孩子高举着,整个人就像旌旗上的锦幡,视线收缩,脑袋逐渐涨得厉害,喉中莫名涌上浊物,他眼中酸涩,环顾四周,在茫茫昏暗中寻那一抹微光。 “汗,汗鞑。”,甩开念星晨的手,林婴喉中无力,哑声喊道。 汗鞑眼中忽现光芒,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林婴,带着胸口的冷刃,挪动身体,脚下流出一路血迹。 “那,那热.....”,嘴中皆是苦涩,他微微张口。 念星晨怀中瘫倒的那位女子尽管都面无血色,却犹如身附金波,换来十里春风。 他忍着肝肠寸断之痛,将襁褓中安详睡着的孩童稳稳地放到了地上。 来赤水之前,他曾与她说过最后一番话。 “汗鞑,方才我有些激动,抱歉。” “林婴,仇恨这种东西,有时候是无止境的。但我不希望你馅进去。” “我......” “我阿父说过一句话,你想知道吗?” “什么?” “天有一物最为长久,是为高阳,光落寰宇,滋养万物,我第一眼瞧见你时,就是这种感觉。” “人这一生惟有心正,才得长久,不然就会被仇恨蒙了眼。” 汗鞑笑了,他虽算不上什么善人,但少林一行,见元正大师一面,亦感悟良多。 他伸出手,想要最后触碰光辉,可是残破的身体再不允许。 我的太阳..... 漫无边际的冷意从血刃中争着钻入,冷得入骨,凉了热血,割开了最后一层防御,自体内剥离了他的灵魂。 林婴眸中难掩迷茫,一只手抓着念星晨的衣口,唇口颤颤,反复地问道:“他,他,他不会死的......” 脸色已然白得不像样子,柳眉瑟瑟抖动着,就像蜕皮了般全身无力。 痛苦积压在胸中浸满出来,堵在了心口。 “可悲,为了个唐人做到这种地步。”,韩冕已然力竭,趴在地上喘息着,脑中震荡得不行,直接晕过去了。 杨戍此刻倒在地上,见状大呼道:“道长,我家主子!” 行云听罢,与可立对峙的气焰稍减,将风巽剑钓在空中,眉头紧锁。 “可立,拖住你师兄!” 念星晨将林婴背起,兜着地上的孩子,眼不经意间还是瞟到汗鞑那边,如果他没有卷进这边,或许就不至于这般。 “休走!”,行云拔起脚准备追过去,被火离剑拦住了去路。 “道长,救救我家主子吧,他昏过去了!” 杨戍趴着如断脊之犬爬到韩冕身边,一团泥灰粘在脸上,面目全非。 行云原地稍作思量,见可立似乎并无罢手之意,撤掉手中的风巽剑,“你走吧。” “师兄......” 可立一时语塞,终究是下不了手的,想到林婴受伤,汗鞑身死,似乎与他还多少有关系,也不逗留,转身而去。 “很快会再见面的,幽州的流民在我们手上。”,行云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你若下不了决心,下次死的就是你!” 他半蹲下来,见仅剩的左臂已是半露骨半露肉,犹如一具干尸的骨骸,心底不禁一凉。 气血同源这种功法毫无疑问是在消耗宿主肉身,修炼这种邪门功法,无疑就算以自身为烛来燃烧。 “他消耗太大了,我这里有几味疗伤丹药,先服下吧。” 说着,从衣服的布袋里掏出一个小包囊,人反而楞在原地。 不知师尊她老人家如何了...... 出发前林清风将多味治伤的灵丹妙药都添进了这个包囊中,千叮万嘱着让他好生保管。 “道长?” “哦,先服下。” 、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封城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师傅,去安阳,麻烦快些。“ 念星晨背着林婴,抱着孩子,匆匆上了藏在村外的马车。 “好,好。” 马夫见他两人衣服上皆留着血迹,嘴巴都打着颤,连着应了几声。 “你等着,去安阳找大夫给你处理下伤口。” 林婴被他安置在车厢中依靠着,她捂着小腹,两眼迷离,渐而失神,木楞地坐着,就像个木偶一样。 有的事情,念星晨早已司空见惯,进而无感,人的生死,他见过许多,反而麻木了。 “念星晨!” 可立掀起帘子,神色慌张地走进来,迎上来的就是一记果断的拳头。 这一拳是念星晨打的,烙在这略胖的脸上,留下了赤红的印记和火辣辣的刺痛感,直接将没有防备的可立撂倒在地上。 “你三番五次的犹豫,害得她受了伤,汗鞑送了命。”,念星晨冷声说道。 “对不起,我对不起汗鞑,对不起林婴,可他,他毕竟是我的师兄......”,可立愧疚地压低了脸。 念星晨不语,他蹲在眼神空洞的林婴身前,“不管如何,汗鞑已经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 可立以头抢地,反复几次,额头上的皮渐红肿,咬牙强绷住脸,“师兄,师兄他,他......” “眼下是将林婴的伤治好,毕竟她是领头,我已让车夫快马赶向安阳。”,念星晨看了可立一眼,不免叹了声气。 汗鞑的死,行云的倒戈,几乎让可立和林婴两个人将近奔溃,如今最清醒的反倒是自己。 “你先起来吧。” 一旁呆坐的林婴开口,她沙哑着嗓子说道。 三人一路上无话,只是念星晨不时察看一下闭眼安睡的林婴,听得车轮咕噜咕噜地滚着。 到安阳时,已是日暮西山之时,一层深红薄纱铺在了城墙上,一抹赤霞染红了半边天。 这座古城今日竟显得分外热闹,城门口奔走的马车络绎不绝,人流窜动,与往日一比简直是另一番景象。 城外的布告前亦是人潮蜂涌。 念星晨一人来到车外,问道车夫,“今日可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车夫也只是摸不着头脑地否认。 车帘未动,那两个人似乎并没有出来的打算,少了林婴,念星晨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做起了。 他招呼了车夫一声,独身一人应着大潮挤过去。 询问打听一番后,才得知了封城的消息。 安阳官府突然发难,与范阳在今日实行宵禁后,次日城内人不得出,外城人不得入。 不单如此,各各关口不日也会增设哨卡,没有通关信物一律不得放过。 为此,安阳内不少家中存有余财的人家才会不惜花重金聘请车马,连夜赶出,想出去避一避。 “封城?” 当念星晨将自己打听的一些东西告知林婴时,反倒是刺激到了她小腹的伤口。 “不如,我们先入城治伤,之后再找机会逃出来就是了,你的伤,不能托。” 林婴轻悟小腹,贝齿咬着下唇,憋着痛,手搭在念星晨的肩上,强撑着靠起,“此事,此事先暂不考虑。” 可立呆坐一旁,样子并未听见两人谈话,脑见不断闪烁之前的画面。 “不虑?” 念星晨心怀疑窦,适才痛不欲生的是她,如今要置自己不顾的也是她。 “那你想做什么,比,比你这条命还重要?” “自然有,韩冕手中握着无数条人命,赤水村的人都在他的掌握中。”,林婴蹙眉,长呼口气,“我若猜得不错,这封城也是他的手笔。” “啊?” “他既然做到这种地步,自然是铁了心要反了,封城,把守关隘,这两座城就是孤岛,而且那些人都是他的人质。咳咳......” “凭他的地位,塞北余党必然会群起响应,军中哗然兵变是迟早的事情。一旦他反了,安阳,范阳,不攻自破。” 林婴冷哼一声,特意撇了可立一眼,“打的一手好牌,连飘渺峰的行云都中招了。” “那我们去卢龙,去那里给你治伤,而且那里是安定国的地界,到时候你令他平叛就是了。” 念星晨脑子一热,突然蹦出来一个想法。 “不,不可以去那里。” 原来林婴料定安定国不会轻易出兵的,即使自己手握陛下赐予李若甫的腰牌,他也不会出兵。 把守幽州是他职责所在不假,但倘若自己派兵镇压韩冕,那他手下的那些塞北将士同样面对的是自己的同胞。 一次近距离接触下来,林婴已是认定了安定国是那种处事谨慎再三的人,他年不过而立却领戍守一方之任,绝非泛泛之辈。 打江山易,守江山难,乃是亘古不变之理。 暴君二世而亡的道理,她自幼晓得。 安定国不会冒然出兵,引同族自残,在塞北人为主的幽州军中,极可能削弱他的军威。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没有人愿意去办,除了...... “那你说,我们如何做?” 听了林婴的解释,念星晨似懂非懂,但总要寻得法子吧。 “安定国不会主动出兵,但若是朝廷派兵前来,他必然举旗响应,做好他大将军的本职,不然便是不忠。你可曾记得,李若甫为你我所述的下策?” “雁门关,李光州?” 林婴苍白无力的脸上挤出一丝笑,“不错,正是他。”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分道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李光州是我爹爹,这世上怕只有他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了。” 林婴无奈地苦笑,脸上更添几分让人怜惜的柔弱女子样。 “好,你把腰牌给我,我去趟雁门就是了,你随可立去卢龙养伤。” 她愈是这样表现出清醒,反倒让人更后怕。 “要不,我去吧,你们两人多多少少身上有伤。”,可立顿了顿,方才开口。 林婴不予理会,只对着念星晨摇头,“我信不过他,我同你去,爹爹那边也好行事些。” 一句信不过,表面上并未对着可立说,实则相当伤人。 自己已是林婴孤立在一旁,视而不见。 念星晨多少了解她的伤势,连声劝阻,“你身子吃不消的,雁门据此路程不是一日的功夫。” “你碍不了我,李若甫说了,念星晨,你要听我的。”,林婴撑着身子勉强稳住双足,“可立道长带着孩子先到卢龙暂避吧。” “我......” 在念星晨的搀扶下林婴漠然地自可立身旁走过,她走下马车,病躯单薄,弱柳扶风之姿,竟有几分像花崎若。 “我现在怕是不能单独乘马,你带着我。” “现在就出发?”,念星晨面露疑色,不禁问道。 “越快越好。”,她无力地推了推他的胸口,险些自己摔了个踉跄。 这人脾气倔得很,自己愣是劝不住,只得按照她的吩咐照办。 本来他想着弄来一辆马车,这样一路上走得安稳些,林婴也好受些。 可以那犟丫头硬是怕耽搁了,要了一匹快马方便连夜赶路。 至于可立,林婴给了他两个去处,卢龙,少林。 少林与飘渺虽然一南一北,但却都是修行门派,而且他现在心烦意乱最需静心,遂带着孩子一路赶向少室。 待他走后,念星晨两人不做逗留,被催促着尽快上路。 “欲速则不达,你要不休息一下?” 林婴两手环住念星晨的腰,脸贴在肩后,隐约酥胸亦碰到了他的脊背,无边的绵软让人发痴。 如兰似麋的阵阵幽香抢着进入他的鼻宫,惹得自己面红耳赤,心跳加剧,手心发麻如同千万蚂蚁啄食。 “无妨,你驾马就是了,我的身子我自己在清楚不过,只是我爹爹他这个人性子犟,又死板,我怕你说不动他。” 她的脸距自己很近,唇间吐露的芳香险些让握着缰绳的手脱去。 “你,你先别说了,我,我们快些上路。” 他自觉耳根热得发烫,不知身后那人是否发现,于是出口打断她。 幽州土地贫瘠,周围几乎难见什么树木,地势更是一马平川,故而念星晨一路上行得方便。 马蹄噔噔地踏在干裂的黄土上,狂奔着向西而去。 念星晨清晰地感受到背后林婴鼻间呼出的热气,还有那片绵软,她在身后一言不发,只是环抱的手愈来愈轻。 他察觉异样,试着喊了几声名字,却只有余音在空中游荡,不闻回响。 “林婴?” 猛地勒住缰绳,马鸣嘶嘶,鼻口差点被扯断,血滴子不断地滴着,念星晨转向身后,“林婴!” 那身躯一头栽倒在他怀里,面无血色,体温渐凉,着实让人背后吓出冷汗。 顾不得许多,眼下救她是最紧要的,遂就地盘坐,以掌对背,将自己的真气输入林婴体内。 元正的真气应当稳住了她的伤情才是,适才颠簸一路,想是又刺激到伤口了。 眼下灌输自己的真气来为她活血,让身子能暖起来,再撑一会儿,然后快些找到落脚的地方把这个伤口处理好。 这丫头还说爹爹犟,她自己何尝又不是这个性子? 念星晨使完气后收掌,眼前一片天昏地暗,连忙用手点住额头才舒服一些。 林婴的身子顺势倒在他怀中,见她气息渐渐匀和,也能长吁口气。 “嘶——”,当她睁眼时,发现自己依靠在念星晨胸前,马儿一步一步不慢不徐地迈着蹄子,小腹上微暖。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二十七章 睚眦必报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日沉西山,天将微凉,墨染苍穹,再挂上点点星辰,已是入夜时分。 念星晨这次将林婴放在了自己身前,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替她捂住小腹,秀发蓬松,是不是若春风拂柳般划过自己的脸庞。 许是自己意乱情迷,手不自觉地捏重了,林婴才面露苦色地醒过来。 小腹间的暖意来自念星晨掌心,是心的温度。 “谢谢,又救了我一次。” 她弱弱地吐出几个字后又觉得身子虚弱得不行。 “你对我有一粥之恩。”,念星晨嗅着她的丝丝发香,渐渐痴了。 林婴莞尔一笑,“其实,我对自己的身体很清楚,只是我想赌一把。” “赌什么呢?” “赌我能活着到雁门关。”,林婴脱口而出一句,面不改色,像极了多年行走刀尖的熟人。 “豁出自己的性命?何必呢?”,念星晨不知自己那来的勇气去说这种话,换作以前,自己同样是个不惜命的人。 她转头看了自己一眼,双眸澄似水,深邃胜夜,黑白分明,“我本是一介女子,打小却不安分,想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你说凭什么你们能做的,我不可以?” 憔悴的脸上有着少有的失落,稍一激动就咳嗽起来。 念星晨无语,他自生来犹如浮萍般浮浮沉沉,漂泊不定。 林婴无奈地叹口气,冷笑一声问道:“你知道林婴身为一个女子,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这话问得,让人直接咽了口水,不禁反问是什么。 她的眼角泛红,微微肿起来,嘴边依旧挂着渗人的笑,“大局在平时,我决计将它放在头位,但如今,却只想将韩冕碎尸万断,至于什么赤水村人的性命,嘴边说说而已。” 不知为何,念星晨捂着林婴小腹的手轻抖了抖,从未见过她身上有如此杀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实在有些反常了,这种话似乎不应该从她口中说出。 “你以为我是什么?大善人吗?女人狠起来,心如蛇蝎。”,林婴一字一句咬得很清楚,并且加重的语气。 “谁若是杀了我在意的人,我必杀他满门!” 这脆音犹如九幽下的低语,在耳边久久回荡,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人前林婴自是有那远胜于寻常女子的坚毅,如那雪山顶迎风而立却喜暖的凌霄花,凌寒摇曳,坚强不屈。 可她终究是个女子,当心胸小时却也是小得容不下其他。 “好,你想灭他满门,那就灭。” 念星晨嘴中淡淡飘出几个字,又不似敷衍地说着。 他本就不是一个心系天下的人,相反更加重视眼前人,将情谊放在最先,汗鞑的死,同样让自己不快。 或许在别人眼里他早就是一个疯子了。 林婴冲着念星晨露出一抹苦涩的笑,那笑如鲜花初绽,一时掩盖了病色,显得那般娇媚艳丽,不可方物,胸口自觉有股闷气算是散了。 “你歇息吧,我尽早找个住宿之地,不然晚上怕你吃不消。” 念星晨面色羞红,特意回避了一下林婴的眼神,呐呐地说道:“你歇息吧,我尽早找个住宿之地,不然晚上怕你吃不消。” “好。”,这声回应悦耳不已,极为动听,让念星晨情意一动,难怪人都喜欢较弱的女子。 林婴脸色似舒缓了不少,自然地身子再度倚着他,头埋到肩旁上,安详地轻哼着歌谣,倦意袭来,安详地睡去。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二十八章 眠晚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夜色渐深,在并州的边境小镇,某家驿站的店家此刻一手拨弄算盘哒哒作响,一手拿着墨笔在账本上做着记号。 也不知道是何缘故,今夜生意很是不错,店内马上就客满了。 自己经营的旅店由于邻近幽州,平日里鲜有人来,但今日属实反常,从东边幽州过来住店的人颇多。 心里想得极美,拨动算盘珠的速度不断加快,正做起了发财的梦,突然砰的一声,拴住的店门被一脚踹开。 外面一个素衣男子怀抱着一位绝色女子,脸上饱受风尘,嘴旁吐露一口热气。 他神色慌张,环顾四周,径直向着楼上的客房匆匆赶去。 “唉,客官。” “可有空房?”,男子在台阶上愣住,觉得冒然闯入似有些不妥,随即问道。 “今日住客颇多,小店......” 店家正准备解释一下现在客房紧张的事儿,如今只余一间。 那男子显是急不可耐,面带寒意道:“可有空房?” “有,有,只此一间了,公子。”,店家浑身一抖,像掉进了冰窟窿一样,连忙取来房牌交予男子。 “你随我进来。”,男子撂下一句话,低头瞧了瞧怀中的女子,眼眉紧皱,面露难色地走上二楼。 店家想这位男子,气貌不凡,不似常人,不可怠慢了,紧跟着他进入房间。 由于只是镇上的小店,房内布置偏向简单,但窗,桌,窗俱在。 “公子,敢问公子怎么称呼?” 店家见白衣男子将那女子安置在床上,替她盖上被褥后不禁发问道。 “念。” 正是念星晨,他现在注意力全然集中在昏迷不醒的林婴身上,脸绷得紧,手心都急得冒出热汗来,“店家,这镇上有名的大夫在何处啊?” “这,这个时辰,怕是那家的大夫都关铺子了。”,店家恭敬地说道:“不知,您这位朋友怎么了?” “找不到大夫,我同你说又有何用?” 念星晨将手背轻抚在林婴的额头上,似被火炉子烫了一下,本能地缩回来。 这北方昼夜交替间,阴阳交换,暖冷变化极大,怕不是染了风寒? “眼下大夫是找不到,念公子,等到明日就诊,怕你朋友撑不住,在下这里有一杂役,她自幼在医馆做药童,倒通几分医术,您若不嫌,不如让她一试?” “那就拜托您了。”,念星晨紧绷的脸终是缓下来些,目光一刻不移地看着床上的林婴。 “公子稍等。”,店家关上房门,迈着快步走下去。 之前在路途中,林婴怎么也叫唤不动,好在附近及时出现了一个镇子,不然自己真不知道该如何了。 那一刻,仿佛丢了魂,麻木地抱着林婴四处寻找落脚的地方。 他打心底不希望她死,不管怎么样,能再和自己说几句话也好。 “眠晚,快去给那位小姐把脉诊断!”,店家不到一会儿的功夫拉着一个小姑娘就来到了房中。 “嗯。”,那小女子在店家的搀扶下来到床边,一股浓烈无比、难以描述的古怪草药味儿扑面而来。 念星晨瞟了一眼店家,眉间疑惑,这人是个瞎子? 这女的身上携带着股药味她两眼空洞,试探性地手放在被褥上摸索。她样貌平平,却五官精致,初看不算惊艳,反而更像存酿的酒。 “公子?可否将病人的手递给我?”,那位眠晚姑娘在被褥上寻了一番,抬头问道。 “眠晚这丫头别看她瞎,医术可不是寻常大夫能比的。”,店家看出念星晨心中顾虑在一旁解忧。 将林婴微冷的手搭在那位姑娘的掌上,他客气地说了声麻烦了。 “公子和店家先出去吧,这位姑娘的伤怕没那么简单。”,眠晚骨碌碌的双眼盯着前方。 店家二话没说就撤出去,念星晨毕恭毕敬,对着看不见的眠晚拱手,“请姑娘务必救她,念某必有重谢。” “医者仁心,公子放心。”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二十九章 施药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眠晚眼是看不见,心却比常人明了许多,她出生医药世家,自幼通晓药理,只可惜失了明。” 店家与念星晨并排站着,他的两鬓些许发白,侧面的眼眶旁明显地卷着几层褶皱。 “能救活她,必有重谢。”,念星晨沉声说道。 “那姑娘是公子的妻?” “恩人。” “念公子重情重义,在下佩服。” 过廊间一时无话,静得出奇,似乎能听见房内宽衣解带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灯盏上的蜡油顺着滑落,凝出的晶体都快爬上烛光。 闻见开门声,念星晨身子直接挤了进去,关切地问道:“如何?” 眠晚的手被店家搀扶住,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前方,开口答道:“她腹间有旧伤,如今又染上风寒,两疾齐发,险些要命,如今她心脉不稳,急需调养。” 果真染了风寒,早应该料到的,她本就受伤,体质怎比得上自己? 念星晨自责,心底暗骂,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眠晚姑娘,还望施以援手。” “公子,不必过于担心,我看这姑娘异于常人,服药调养几日,应该就能恢复许多。” “请姑娘施药。” 眠晚顿了顿,浅露笑意地对念星晨施礼,解释道:“公子见谅,我本是这店内杂役,平时负着些药膳,但若要施药,我这里并无一味药材。” 那怎么办?这一句话宛如惊天霹雳,直接轰在他的头顶上。 “公子明日去药店取药,眠晚觉得那位姑娘挺过今晚并无问题。”,眠晚心底已想好了如何安慰他。 念星晨连连摇头,眼光落到床上那人身上,嘴边喃喃道:“不行,不行。” 换作别人或许可以,但他一刻都不愿等,林婴必须现在安然无恙。 “店家,眠晚姑娘,念某有两件事求你们,事成后必有重谢。” “公子所求何事?”,店家一时不解,眠晚不是已经告诉他今晚不会有事吗。 “拜托。” 眠晚似乎猜到了,“医者父母心,公子如此心切,想来那人极为重要,店家,答应吧。” 二人连夜配合念星晨行事,自他口中说出的主意让人瞠目结舌,简直是闻所未闻。 望着这一刻不愿浪费的身影,似乎唤起了人的共鸣。 “这个人行事倒是不拘一格啊!”,店家手捂在袖口中,原地跺步,驱散门开时带进店内的寒气。 “嗯,看得出是个好儿郎。”,眠晚收拾起台前的笔墨。 “看得见?” “孩儿眼瞎,心中有明灯,不会看错的。”,眠晚面带笑意,不忘叮嘱一声,“记得把炉子准备好,待会要用的。” “好好,你歇息一下吧,身子别累坏了,本来就不好。唉,你说,他们是什么人啊,咱们救了人家不会遭报应吧?”,店家扶着眠晚,走到一个整洁的小间。 房内除了些日常用物,便就是医书,叠起来得有好几层放在柜架之上。 店家扯过被褥,铺在眠晚身上,只让她露出了小脑袋。 “我不会看错了,况且我为医者,但行好事。” 房内只有一阵长叹再无后话,他合上门后仿佛又老了一轮。 人活着总得有盼头,他有,镇上不知多少人有,可眠晚却没有,她连前方的路都看不清。 每日除了在厨后研药理,烹制些简单的药膳,就是听自己读医书上干巴巴的文字。 说到底,造化弄人啊! 第五卷 弥勒 第一百三十章 伤情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桌前升腾着热气,药壶盖上嗡嗡作响,房内暖意肆意,床前特意放置了火炉,那白烟萦绕徒增飘渺虚幻之感。 “咳咳。” 念星晨正将这煎好的汤药热了一遍就听见床边传来的咳嗽声。 林婴呆滞地望着天花板,脑中晃得不行,胸口更觉沉闷得紧,刚想拖着身子起来,腹间瞬间传来刺痛感。 “你醒了?” 念星晨眼睑极重,见她睁开眼,长舒口气,轻托着林婴的背将她枕在床头。 她娇嫩的脸上如同落雪般冻住了其间流动的温热,全无血色,发丝凌乱地贴在两颊间,唇上润润的一抹红显得醒目,灵动的眸子失神,嘴角轻轻蠕动,手捂小腹,急促地呼吸着。 身体的异样似乎已被察觉,她眼珠略微动一下,费力牵动着嘴角,开口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念星晨在桌前盛药,小心翼翼地将壶中苦涩滋味的药液倒入碗中,“你的外伤,我让店中那位女大夫替你外敷过了。” 这次他的反应奇快,竟领悟了林婴问的是何事。 如林婴这般的女子在外,名节自是极为重视的。 “喝完这碗药,应该会好些。”,念星晨端着药,用勺舀起轻轻吹上一下,再递过去。 满嘴的苦涩粘在舌尖,绕在喉咙中,险些让人呕吐。 “我见你迟迟不醒,所以反复熬了几遍,是药太苦了吗?”,见林婴面露苦色,念星晨拍着她的背,关切地问道。 噗通,噗通,胸口中的心脏似受刺激了一样,一头乱窜,浑身血脉都收缩起来,绞痛感一阵阵袭来。 “我,我心跳得好快。” “眠晚,眠晚。”,念星晨急忙放下手中的药碗,一股劲地冲了出去。 林婴昏昏沉沉,摇摇欲坠,身子倾倒,两手勉强撑着身子,眉眼挤作一团。 过廊上,眠晚量着步子,费力地摸索跟在念星晨身后,昨夜多次进入那间房,已是轻车熟路。 前面的身影突然立在了原地,自己的脑袋一下就撞了上去。 额头隐隐作痛,她顿生疑惑地问道:“公子,怎么了?” “你昨晚说她病得不重。”,念星晨质问着眠晚,他不得医理,现在想来当真是后怕,当时若不是生死一线,决计不会轻信她。 眠晚双眼失明,见不到他那凌人的目光,只是解释道:“公子既然已取到了药,就应相信医者的话,林姑娘之前五脏六腑受小腹一处影响,气血不通,如今正是缓过来了。” “当真?” “若有一句假话,眠晚定先林姑娘而去。”,她垂首低眉,请求着念星晨的信任,“只是如今不宜长途奔波,不然恐留下隐患。” “那就请眠晚姑娘帮在下一个忙。” 眠晚在他的示意下附耳过去,稳稳地点点头,“好。” 房内,林婴一手伏在胸口,耳边回荡着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另一只手则被搭着脉。 瞥见那女子脸上并无一丝缓和之色,反而紧闭丹唇,不禁发问道:“怎么样?我是有救还是无法?” 眠晚特意将林婴的手埋入被褥中,抿了抿唇,抬头面露难色,“昨夜敷药算是止住了外伤,今早念公子又煎了这内伤药,还需好生调养才是。” “你只告诉我,能救还是不能。” 林婴弱弱地吐出几个字,心里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姑娘心率不稳,时快时慢,怕是不能再费神,需好生养伤才可。”,眠晚手心冒汗,顺着说下去。 “我是不是随时有性命之忧?”,机智如林婴,已知道眠晚话中之意。 “倒不至于,你安心养伤,自然无事。” 眠晚闻见桌上药壶中浓厚的苦味,想是熬制了许久才会这般,捏捏鼻子道:“姑娘静心,每日我都会来查看。”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三十一章 动情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房内只留了两人,刚才眠晚的一些话让林婴心神不宁,似乎已经开始做最坏的打算。 “念星晨,你拿着我的腰牌,速速赶往雁门关找人,不要耽搁了。” 她呆坐在床上,欲从身上取出腰牌,唇微微发颤,鼻宫中含着浓烈的酸味,青丝如瀑垂在脸前,不沾泥尘气的双眼此刻也黯淡几分。 “你伤得这么重,我......”,念星晨有些傻眼,他拜托眠晚故意将伤情夸大就是为了让林婴知难而退,好好养伤,可反而适得其反,将自己给推了出去。 “报仇对你这么重要吗?你安心养伤,莫要再提雁门关了,待你好了七八成,自会启程。” 他自己心里也乱得很,顾不得其它,顺手将被褥牵顺。 林婴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借着身子压下去,这稍用力,就有些吃不消,连声轻喘,“之前,是我错了,一心想着将韩冕大卸八块,反而让自己吃亏,耽误了行程。” 她抿紧了唇,长叹一声,“我既然随时会死,你还管我作甚,此刻幽州说不定已经乱做一锅粥了。” 念星晨听罢,屈膝跪在她的身前,褐色眸中全然是那娇弱的玫瑰,他抬起的手犹豫了一番。 “你为什么不能做之前那个林婴,那样肆意去恨一个人不好吗?” 他心中似憋了许久,眼神略带倦意,却停滞着盯着眼前人,眉宇含情地伸手去将女子那鬓边杂乱贴在颊间的秀发拨开。 “为了这所谓的大唐山河,连命都不顾了吗?管它去死,与你何干?你要报仇,我便帮你。” 常年隐匿在黑袍之下,念星晨已见过许多冷暖,他眼中的世界似浊酒,一眼望不见杯底,入喉满是苦涩。 情意已如烈火燎原之势铺满了整个房间,两人双目相对,一时竟双双痴了。 她就是那天端的圣花,被捧得极高,光洒苍宇,唯万物所瞻仰。 他便是那阴沟的野草,掀开层层荆棘,从角落中求生,以冷眼看世间。 没人知道再圣洁的花儿也会因凛冽的风颤抖摇坠,花开后亦会败落枯萎。 没人知道夹缝中的野草有百折不挠的毅力,以及渴求光芒的心。 林婴玉容之上一抹晕红流霞骤起,苍白憔悴的脸上顿生一股情意,眼波流动甚是动人,竟是说不尽的娇媚柔情。 念星晨如豪饮一杯烈酒,面红耳赤,心中怦然而动,手不自觉摸素那如花初绽的脸上,有一刻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 她两颊红扑扑的,美若海棠,病色一扫而空,阵阵幽香驱走浓烈的药味,窜进了念星晨的鼻孔之中。 樱唇微启,林婴轻喘细细,艳丽动人,让人止不住心中一荡。 两人皆是意乱情迷之时,念星晨的手抚摸在林婴的俏脸上,捏着她的脸颊,把人带入无限的欢情之中。 他好想抱抱眼前这个娇媚的美人,让她在自己怀中能有一刻安歇,一想到这便彻底沉醉了。 “不要。” 率先清醒的林婴甩开了念星晨逐渐游走在脸上的手,呼吸声渐缓,两手撑着身子,眼神躲闪。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 她望向一旁,冷哼一声,“因为我是镇北将军李光州的独女,是大唐皇帝亲封的殿前亲卫,是戍边将士的后人,是一个唐人,这,难道还不够吗?” 心中纵然有百般情丝,自己也要毅然将它斩断。 倘若再有耽搁,遭难的就是那千万百姓。 念星晨也逐渐缓过来,喉咙不自觉耸动了一下,轻咬着唇点头,心中也是斗着气“好啊,好啊,够,当然够,你倒是舍得我,我就不,伤好前,哪都不去!”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卢龙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自安阳、范阳封城后两天时间,整个幽州翻腾的热锅,民怨遍地,不少人困在外面,不得入城,成为流民。 各处的关卡将外来行商的马车一一扣了下来,不少商贩无处安身,只得奔向同一处——卢龙。 卢龙作为三镇之一,设有幽州大将军安定国的府邸,此处并未紧闭城门,故而以一时涌入大量流民与商贩。 一匹白马驮着从练兵场赶回的方援舟,他匆匆勒马停在将军府门口,肩甲未卸,顺手将战袍解开丢于下属,步子不停,直往中院走去。 “将军可有在府中?” “自辰时起就在大堂内审阅各项事宜了。”,一旁的随从急忙跟上在一旁应答。 “还审阅什么啊!”,方援舟悠悠说道,“你下去吧。” 院内大堂中,他身上只披了件长袍,里面勉强穿着素衣保暖,鬓角与肩后的长发处理得整齐。 桌案上的纸卷若横着的一座山,男子盘膝而坐,笔尖的墨点点落在上面,一卷一卷的更换着,似乎并未注意到方援舟的到来。 方援舟摸透了安定国的性子,一言不发地立在堂前,宛如军前的旗杆。 “夫人,您慢些!” 后院中传来脆声,一位丫鬟搀扶着极美的女子走来。 那白衣女子足不染尘,玉容娇美,婀娜苗条的身姿若天仙般,两眼灵亮慧黠,端严之至,尽显府中主母模范。 她两手捧着盘中盛好的汤药,脸蛋红彤,面带些许怒意,故而步子越来越快。 “夫人。”,方援舟垂首以礼,那女子却如风般飘过,径直朝着被一堆纸卷掩住半边身子的安定国。 此刻那安定国耳边闻见快步,习惯地抬头说道:“出去候着,这就耐不住性子了?” “候着,好啊!”,女子咬牙切齿地瞪着埋头审阅的安定国,气就从四方涌来。 索性拿起碗将里面的汤药一把泼到他的身上,正逢安定国发觉不对劲抬头,洒了他一个满面。 “你,你怎么来了。”,他知觉脸上黏糊糊,布满了那熟悉难闻的药味,嘴角打着颤,苦笑着问道。 “今早给你煎的药,还烫吗?”,女子将盘子甩到丫鬟身上,胸口不断起伏。 “不烫,那里烫了。”,安定国眉眼一展,露出缓和的笑容,刚起身想去扶着她却又被回了一句。 “不烫就好,将军就不便喝了,我用它来毒毒恶犬也好啊。” 说着,那白衣女子冷讽着给了安定国一眼,面上仍是不依不饶。 在旁看戏的方援舟瞠目结舌,整个人都愣住了,自己从未见过两人闹得这般。 女子发泄完后,怏怏不乐,眸中却又闪过莫名的担忧,转头拉着丫鬟就出门,“等会我让小环再端一碗过来,你自己看着办!” “唉,我知道错了,我......” 安定国此刻心也慌了,扯着披在身上的长袍,穿起鞋,连连追上去,拉住女子的手腕。 “你少来,自己的命不好好看着,指着别人来?妄想!” 她向来就是得势不饶人的主,方才自己若不是看着有旁人在,早就掀了这个人的桌子,骂个狗血淋头。 见到安定国捏住手腕,那一副小兽求降的样子,心头的火进而小了几分,又瞧见方援舟在外站了许久,甩手离去。 “唉,百岁,百岁。” 安定国跟在后面,一直追到后院门口被丫鬟拦住了去路,“将军若想见夫人,待把药喝了后不迟。” “将军?” 方援舟见着那独立在院内的身影,竟有些孤寂,在那背后能感受到摄人的寒意。 “咳咳,咳咳......”,安定国捂住嘴鼻,两眼翻白,急着调转脚步,抬着歪歪斜斜的身躯走进了堂内,“何事,说吧。” “你还好吧?”,那副样子好像眼珠子随时都会伴着咳嗽掉出来,着实让人提心吊胆。 “说!” 坐在大堂正上方高挂的“含章可贞”前的安定国止住了喉咙中的骚动,脸挂严正之色。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三十三章 惧内者,安定国也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安阳范阳封城?” “这种大事,你身为大将军怎么可能不知道?看来韩冕动手了。” 据方援舟所说,他这几日都在军营之中操练士兵,军中消息流通比寻常要快得多,毕竟幽州整个都是屯兵之地。 这也就不蹊跷了,今天涌入卢龙的无籍之民明显多了许多。 “这么说被架空的反倒是我?”,安定国两眼缩成一道缝,嬉笑着说道。 方援舟低头,思量稍息,“要不带兵去将他平了,好在现在刚他起兵时,我有把握。” “不,不是时候。”,由于自身血缘的缘故,安定国本就身材高瘦,如今穿着单薄,活像个病树干。 “你要知道,幽州此刻的流民是最大的受害者,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为大,如今先稳住民心再说。” 安定国正色着将每一点都给这位入世尚浅的副将解释着,亦如慈师尊尊教诲,语态平和。 方援舟拱手立身,身上的玄甲一抖,“属下知晓了,这就去为城内灾民分发粮食,安置住所。” “不仅如此,在卢龙城外每隔十里添置免费的粥铺,不用麻烦其他人,夫人和府内的下人去办就好,眼下时局动荡,我也不知道他会做到那种程度,防微杜渐。”,紫眸如夜中打灯人般总能敏锐地找到前路,心里已然把变数料到。 “好。”,方援舟刚拔脚准备去办事又被安定国叫住。 “你稍等片刻,我写一封信,快马加鞭送至长安交予李相。眼下幽州事态必须让他知道。”,安定国拍拍他的肩旁,缓步走到桌案前,沾了点墨水便写起来。 方援舟半跪在桌前,见那笔触宛如蛟龙般活现于纸间,不禁暗叹一声,还是发问道:“不告诉陛下吗?” 方才安定国说交予李相时,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还是听漏了,毕竟殿中还有一位明皇,那才是大唐之主吧。 “那你觉得,是李相保我,还是陛下保我?”,安定国眉间一扬,轻笑着看着方援舟,“当今天下,明眼人都知道是李若甫掌着大唐命脉,陛下无心这偌大江山。” “倒也是。”,方援舟诺诺地点头,好像一下子打通了脑子。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尚有一得,援舟,阵前你是我幽州军破敌先锋,帐中我也希望你能独当一面。” 说着他将写好的信封住,递给了方援舟,叮嘱几句后踏着轻盈的步子向后院走去,长袍披肩,尤显其翩翩公子之风,“你去办事吧,午后我约百岁去乐馆听琴,人不小了,成熟点!” “您也是,人不小了,怎会对自家夫人耍脾气,我看啊,将军不仅是娃娃脾气,还是惧内大将军呢。” 方援舟适才刚刚瞧见了安定国那副弱弱不堪的样子,心中只觉好笑,不想临走被甩一句,也不示弱地说道。 安定国面不露半分怒色,依旧是那副带暖笑的柔弱书生样,故意提高着嗓音,心里得意,眨巴着眼向方援舟炫耀。 “怎么?我惧内,我乐意,我家夫人是这将军之妻,府内最尊的大小姐,花容月貌,聪颖无双,她不尊贵,谁尊贵,我自是将她捧在手心宠着她,由着她,你懂个屁,小子年轻,怕是根本不懂闺房情趣吧?” 话音刚落,后院内女子的一声长喝,犹如狮吼般震得方援舟耳边一紧,“安定国,你要脸不要,真不害臊,给我滚进来把药喝了!” “好,好,百岁,我来了。”,见那安定国喜形于色,对自己还抛了个眼色,顿觉不适。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古道上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乡间小道上,身着粗布麻衣的念星晨牵着牛车,压着满是泥泞的土路,三步一回头,神色依旧不安地望着车上躺着的林婴。 这两天晃得一下就过去了,眠晚精湛的医术发挥地淋漓尽致,她现在身上的外伤基本好了八九,只是残留的内伤迟迟难以在短短几天内痊愈。 不过林婴的性子耐不住,甚至用过以命相迫的举措,念星晨自知架不住她,只好上路。 “这身打扮,倒是挺配你的。” 车上倚着稻草,也着一身庄稼人的朴素打扮,秀发上不见一点装饰,面色煞白,不落姿色的林婴,倚着稻草,迷迷糊糊地就醒了。 见到念星晨这副装束,忍不住嘲笑一声。 “你不也一样,要是有什么不适,及时告诉我。”,念星晨随口回了一句,转而去问她的伤情。 “好啦,看不出,我们念大公子当真是心细仁厚,兜里一两钱都没有就去住店就医,还有这身破衣服和牛车,可都是用我的盘缠换的。” “避免暴露行踪,不得已而为之。”,他牵着牛车,尽量放缓速度,以求平稳。 “哦?”,林婴盈盈的水瞳凝在前面的身影上,流溢出少有的触动,却也是装作打趣般说道:“我听说那夜念公子求药,跑遍了镇子,偷骗了全城的药铺,一文钱都没给人留下啊。” 念星晨没有回头看她,只是抿嘴一笑,“姑娘喜欢的话,待你病好了后,我带你试一次就知道了。” 林婴瞧着周围,绿植翡翠欲滴,混着泥土味的气息让人紧绷的神经都放松开来。 她枕着手躺在车上,仰着天,心中极度舒适,“倘若有一天,我能放下一切,便找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搭一间草房,有花有草,余生逍遥。” 说罢,连自己都忍不住伸懒腰,整个人松软下来,“云山苍苍,江河泱泱,天高水长,一眼览尽。” 那天白鹤挥舞着自己的长翼高飞,在层林波涛,茂比云海的群山中若鱼游般翱翔,翻过一座座山,另一边是泛着粼粼波光,轻波浅荡的一片大江,尽是好山好河。 念星晨渐渐听得有些入迷了,仿佛置身其中,而身旁陪伴的那个人就在自己的身后,知觉若能与她相伴,那或许才是生平至福。 如此,又不禁打了自己狠狠一巴掌,方才又意乱情迷,胡乱猜测起来,那种日子怎么是自己能奢求的。 两人路上不时交谈几句,愈发熟悉对方,天色渐暗,不见红霞,旦见阴云,便找了个农家早些落脚。 那几位农家见到两人这副打扮,也没什么戒心,好吃好喝的招待起来,席间还不断开着玩笑。 “妹子,你知道不,你比那对门王秀才娶进门的丫头,好看多了,我老婆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水灵的姑娘。” 北方人大多豪爽热情,那老妇人拉着林婴的手叨叨说个不停,跟夸天仙一般,让人不禁脸红。 “这老婆子就是话多,来,小兄弟,喝酒。” 一旁的老爷子有些嫌弃地看了那妇人一眼,托着手中的酒壶就想给念星晨灼一杯。 念星晨推脱着说自己并无饮酒的习惯,眼光则落到屋外对门家,那家门上贴满了红剪纸,挂着几盏灯笼。 “那家可不得了,今年春闱,这王秀才可是中第了,那风光啊,策马归乡,迎娶方圆里最俊的年轻姑娘,不久后那是要赴京就任的人。” 老爷子砸吧嘴抿口酒,脑袋左摇右摆,楞是弄成了个说书样,整得人暗暗提起神。 林婴一旁陪笑道:“老爷子,这春闱三年一次,各路学子赴京赶考,一绝高下,这位王公子能夺得一席之位,当真是为祖上添光。” “嗯,可不是,整个村子都跟着长脸,王秀才今后说不定是一飞冲天呢。”,老人古铜色的脸上带着一丝醉意,甚是自豪,就像高中的是自己似的,举杯再饮一上一口。 老妇人乐呵着说道:“他自己不能喝多少,今天有客来还硬着喝,人家公子根本不喝酒,你自己作乐吧,妹子,房间我收拾出来了,你们小夫妻挤一间暖和些,夜里风寒。” 原来登门时,念星晨自报是从幽州逃难而来。携着落病的妻子前来暂避一宿。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三十五章 离人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说是腾出来的房间,只是将存放的农具收拾起来,在垫上几层草埔。 不过既在他人屋檐下有一安歇之处,已是幸事。 林婴并未责备念星晨,那对老人连姓名都未过问,是真心将自己当做了远来的客人。 她一头栽倒在床上,全身酥软,被干草包裹着,露出的清香催促着入睡。 “唉,还不能睡。” “为什么?”,这一路的奔波,说不累那是假的,患有内伤的身躯此刻展露疲态,却被念星晨叫住了。 林婴自是不解,可接下来倒是长见识了。 这人先是不知从那里弄来一鼎炉子,熬好药后,喂她喝了下去,然后又从以双掌为引将真气注入她的体内。 两人皆是大汗淋淋,沾湿了衣裳,其间热气嗡嗡浮上,林婴无力地瘫倒在床上,被盖好被褥后才合上眼。 念星晨唇边干枯发紫,刺骨般的痛觉在掌心扩散向全身,打着哆嗦,瞧了安睡的她,放缓脚步走出去,悄悄合上门。 今夜乌云蔽月,不见星光,院外依旧半分亮堂。 高挂的灯笼如矩般,逆风而照。 那一揽窗纸中,烛光映照着白玉佳人的倩影,她如梦境中朦朦胧胧。 王秀才不出几日就会远赴长安任职,这对新婚夫妇不知何日再能相见。 独身一人,坐在这田舍前,对面明亮似阳,这方不见寸光,他顿觉有些寂寞,两手环抱,弓着腿,将头埋入其中。 怀中留有一丝余温,眸子愣直了就像一颗珠子定在这里。 他想家了,想李若甫,想小满,想长安的一切,万户捣衣,千灯攀月。 归乡的高先志,远在东瀛的花崎若。 牵挂的不多,愈发想得强烈。 此刻念星晨像一个饥寒交迫,走投无路的野兽,只想蜷缩起身子,让自己更暖和。 自己为什么要出来? 记不清了。 那红窗中多出一道魁梧许多的身影,让整个场景沐在情爱之中。 他们一对在天地见证,父母瞩目下结为夫妻的佳人。 同结连理,许下白首之誓,想着是相敬如宾与相濡以沫。 如今马上就要天涯相隔,前途迷茫。 为了不负韶华,他赴京一展鸿图,为此必须舍下自己心头的肉,又如何不心痛呢? 那道婀娜明亮的身影终是绷不住内心的情绪,扑倒在他怀中。 温柔乡中难做英雄,男子强烈地回应,似乎要把对方融入自己的身体。 这一幕代替了今夜的皓月,广寒宫内独居的那位抛下了心中所爱,奔上了九霄,换得了长生不死之身和千年不变的寂寞。 月上独舞无人言欢,人独知其美,岂料其心? 或许,月下这双人更能长久。 念星晨暗自羡慕,想到那东瀛的小姑娘还等着自己去娶,心中一荡,刚欲好转,鼻宫中又弥漫着那如兰似麋的香气,如深谷幽香,如人闻之自醉。 扪心自问,他究竟心往何方,也不能立马做出回应。 虽然相处的时日不多,可自己莫名开始在意她的一举一动。 难道就因为一碗粥吗?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执矩者,逆风而行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这世间本是长夜漫漫,若不是从中生出了火,这夕阳落下后,就是无边的孤寂。 那一方点着红烛,情意绵绵,如逢春日,一朝一夕,不可多得。 另一方简屋漏风,呼呼作祟,又遇乌云,伸手不见五指,阴深冻骨。 念星晨一双眼见过许多不似地狱胜似其的恐怖,处在中间早已习惯,只是对面宛如怒花绽开一般。 花开半边天,染红了一片,冷落了一片。 寒气扑面,慎者,忍不住打了个颤,脸边冻得有些痛了,只是自己为什么出来呢? 门内那道身影似乎已经在他身后矗立许久了。 她手提着一盏笼纱灯,若摆渡岸口驱船缓缓驶来的提灯人。 风儿吹拂着衣摆,发丝垂在耳畔被扬起,寒气在烛光的辉映下似那天上云烟,萦绕在她的身旁。 人间飘渺,恰似仙境,只着一件农家衣,姣好的面容徒增一抹红晕,明洁如朝霞初升的旭日。 纤纤细步,若踏风浮在空中,她并未回到天宫,而是走到念星晨的身旁。 脸上无脂粉,还染病色,却依旧美得出奇,此间灵韵皆为一人独占。 林婴早早就出来了,知觉房内微凉,透过薄窗在门外看见了熟悉的人蜷缩着。 她点亮一盏孤灯站在他身后,看这无月的夜,看这不舍的人,看他。 “你出来怎么一点响动都没有?” 那声音又甜又脆,直接将念星晨从漆黑中拉了回来。 “我不想吵醒你。” 林婴放下灯笼,哂虐着道:“所以便来看这对小夫妇恩爱?” “不,不是。”,耳根烫得很,他面赤如火,连连摆手。 少年儿郎,对情爱一事,那一个又是禁得住的。 林婴扑哧一笑,只觉得现在的他可爱的很,不忍心在作弄他。 “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明日尽快动身吧。” 眼下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被这一句话无情地敲碎。 “不行, 你身上旧疾连连,再不好好养伤,怕是会酿成大患。”,一听见林婴说着要动身的话,念星晨自然是果断拒绝。 “我不是已经在店里养了两天了吗?如今早就好了个七七八八了,今天你不见我生气很多吗?伤口早就不痛了。” 见到念星晨畏首畏尾的样子,她也急了,晃着自己的胳膊,极力展示着身体无碍。 “你别硬撑了,今日我同你疗伤,发现体内真气还是混乱的不行,身子虚弱得不行。”,念星晨低首瞥向别处,掩饰自己紧蹙的眉。 林婴朱唇将启未启,一时语塞,两手抱在一起,和念星晨做出了同样的姿势。 “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我的身体,我最清楚。”,她把以往的倔强贯彻到底,只是望着念星晨质问自己的眼神,总是不能完全发泄出来。 “我身在官家,很多东西,逐渐长大就会明了,不像民间的寒士苦熬数载,便身居高位,不像戍边的将士浴血疆场,便安享太平,这一切并非理所应当,在其位尽其责,天下人尽到了奉养朝廷的责任,那么我们必须尽到对天下人的责任。” 林婴说出来不是给自己听的,而是告诉对面聆听的人,她如此执拗最后的理由。 她的手搭在念星晨的胳膊上,恳切的眼神让人心慌。 为什么,每次他都见不得这般,宁愿看着她,成全她,也不愿让她卑微的乞求。 “好。” 念星晨被乍起的晶莹之珠,模糊了眼,凝咽的喉间只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谢谢,星晨。” 她的脸上足可见一种长久的释然感,眼角泪水潸潸而下。 两人便这样隔着一寸之距,挨得很近,呼吸缠绕,相互凝望着。 透过那双深邃似夜的眼,只此一刻,她仿佛就落到了念星晨心中。 对面红窗之中的烛光被吹灭。 整个夜晚呈现出远离尘世的平静。 林婴的俏脸在孤灯映衬下嫣如朱果,这个人美得不像人间真实。 他心头微微一颤,不知怎么抬起了靠近林婴那边的胳膊。 两个根本没有言语,目光交汇之处,便是漫漫柔情。 念星晨的动作缓慢,生怕打破了这梦中般的美好。 林婴轻叹着绽开眉间,弯起嘴角露出浅笑,睫毛微微颤抖,顺着伸来的胳膊低头埋进他的肩颈。 念星晨心如擂鼓般砰砰作响,呼吸急促,搂着的胳膊丝毫不敢动弹,生怕弄疼了怀中人。 他嗅着她发间的味道,她的额头抵着自己的下颚,暖意无穷。 手稍稍向上抬起捏着林婴的肩,固定住她的身子。 怀中的她轻叹一声,像是在寻求最舒服的位置,又往怀里拱了拱。 念星晨低头瞧了她一眼,轻笑着望着天边遮月的乌云。 正是这样一个不爱惜自己的她,才会更让人心痛。 怀中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想是睡着了,自己的心跳也随之平复下来。 那一刻念星晨明白,自己待看着她。 那一刻他知晓自己为什么出来了。 林婴是将门之后,心系天下之人,而他不过是黑袍之下,冷眼的旁观者。 两人之间本就隔了一道望不见底的沟壑,自己若是陷进去,连累了她,后果不堪设想。 他亲眼见过娘亲和父亲是如何分开的,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 情爱皆一念而起,欲望撩人,怕是难以让人自拔。 爱欲之人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痛! 这时的他是清醒的,也是沉醉的。 念星晨痴笑着望着怀中熟睡的林婴,心底百般滋味。 可我大概天生愚钝,明知如此,却贪念着每一瞬,期盼着同你一起......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三十七章 陆卿拜见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一夜过后,两人不多做逗留,辞别了农家,驱着牛车上路赶往雁门。 与此同时,少室山一方自入春以来,山上的天气多少有些诡谲。 今日甚至都未见到初升的太阳,高空就被遮蔽得严严实实。 铅黑般厚实的云层簇拥在一齐,其里不时破出电光,犹如巨蟒盘踞。 这几天来山下聚集不少流民,不能归家,只能靠寺中施舍的一些粥米过活。 突来的尖锐噪音让人捂住耳朵,全身毛孔颤栗。 只见山壁之上,一道青影穿梭,周身附带如剑芒的气浪,所过之处,树半截腰斩,石裂三寸。 台阶之上,一干武僧手持齐眉棍,借着高低之势摆着七星北斗阵,似恭候那道青光到来。 “来者止步,少室山如今,不许闲人入内,山下有布施粥米之铺,施主可自取。” 其中一位僧人单手合十,高声发出最后通牒。 那道青影如风疾走,速度不减反增,化作一道剑芒,周遭掀起层层怒浪,冲到台阶之上,正对那班人而来。 “摆阵!” 如此霸道的真气,那团青影之中必是一位修行者,那群武僧不敢怠慢,各自架起齐眉棍,弓步挺腰。 压迫感愈来愈去,让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全神贯注。 近在咫尺之距,青光周身尖锐的气浪如烈日下蒸发的泡沫,卷起一阵强风后渐渐散去。 那道身影却并未停下,纵身一跃,在空中宛如白虹般划破黑云,落到他们身后更高的台阶之上。 众人皆是惊魂未定,那人幸亏留了一手,不然自己早就殒命于此。 “阁下纵使本事再大,在少林也要遵守规矩。” 武僧估摸着自己不是对手,只得好言相劝,期盼对面作出回应。 那人的身影第一次停下,转身将面容浮现在眼前,竟是位女子! 她手提着酒葫芦,腕上打着红绳,下面的流苏迎风飘动。 一袭青衣,腰间束白带,头戴银簪,长发齐肩,洒脱飘逸。 秋水如神玉为骨,生得一副姣好的面容。 “少室山?我想上便上。” 女子一手指着头顶上的白寺,点头轻笑,声中透着一股微冷。 “你,阁下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寺遭遇大劫,确不是何人都可羞辱的!” 少林之变让这座古刹几乎损失殆尽,新任住持不得不以封闭寺庙,及时补救,避免遭到其他势力吞并。 如今这个立在他们之上的女子,难道就是图谋不轨之人吗? 话音刚落,方才还一脸笑意的她渐渐收敛起来,两眼中吐露着清冷两字,漠然地俯视着他们。 衣裙的下摆轻轻拂动起来,翩翩然,若荡起的浪花。 山脚下,蚁聚蜂拥,有人感叹时局艰辛,喝着一口热粥。 山顶上,寺内钟声敲响,殿前的香鼎青烟袅袅,期盼着着破损的能够重归于好。 一眼望去,阴云压境,雷声轰鸣,断壁角落中亦有萌生之芽,却在烈风吹拂之下可被轻易捏碎。 云烟流转,皆是过眼之物。 这走马灯般白驹过隙的景色中,唯有她一人青丝长发,万古长春! “飘渺峰陆卿,前来拜会少林!” 她特此提高了嗓音,几乎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青衣悬壶的女子就这样在万人瞩目下登上了这座古刹。 昨夜陆卿已同老杜赶到了安阳,恰是碰到了封城一事,她本想入城打壶酒,算是彻底泡汤了。 得知了老杜还要匆匆往北去,便与他匆匆话别,奔波一晚来到少林。 入寺之中,自然有人招待,晨时诵经的和尚们纷纷退出,一时间大殿人空,只留下她和僧人沏的茶。 片刻后,两位泥衣僧人结伴来到殿内,其中一位脸生却面善,透着些稚嫩。 另一位则是老熟人了,他生得那般黝黑,脸上没有一块多余的肉,瘦得也出奇,两人算是老相识,江湖说时常谋面。 少林的第三位高僧——元真。 只是那两人面色都不好,眼角清晰可见的泪痕,瞳边带着血丝。 “只有你们两位?这待客之道,有些特别。”,陆卿打趣般地攥着茶杯问道。 小和尚瞧了一眼身旁的元真,却被背后的暗手推了一下,身子猛地向前挪去。 “元灭呢?”,陆卿口中没有提及元正,有的东西看破不说破,眼前两人尚对飘渺峰构不成威胁,但以后不好说。 “宗门败类,携余党逃脱了!”,小和尚怒道。 “你是新住持?” “陆师伯,小僧觉新。”,小和尚看上去稚嫩,可谁想到三天前,他是那场巨变的亲历者。 陆卿捧腹而笑,“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也能当住持了?少林真的没人了?” 元真大约是两天前日夜兼程赶回的,断了十多年的联系,他回来之时,见到的是元正火化后的骨灰。 花开未败,日月永恒,如今花在,却不见日月。 仅仅晚了两天就天人永隔。 现在他必须留在寺里面,少林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修行者坐阵才能稳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大小门派。 “陆卿,你话重了,真欺我少林无人?”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三十八章 化剑之法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有人让我此行务须上少林拜会前辈。如今,他二人皆不在,当真是无趣啊。” 陆卿见那两人面色皆不好,心里一阵快感,刀子捅得更重。 “你!”,元真心口一震,眼前这位真人向来自负蛮横,没想到如今当着自己的面撒野。 其实陆卿上山之前已考量过了,尊师让她拜会少林,无非是同这个地界的修行前辈打声招呼。 而现在,她脑中蹦出了另外一个想法,既然那两位不在,自己何不借此机会戳戳它的锐气。 南飘渺,北少林,这种话听得太多了,今后,修行门派唯飘渺峰一家独大。 想到这儿,指间挂着的酒壶被她一股劲甩了出去,抛向元真面前。 元真瞳孔收缩,侧身一掌拍去,将酒葫芦震了个粉碎。 “放肆,少林还由不得你撒野?陆卿,你此行就是为了羞辱我等而来?”,元真目中喷火,攥紧了双手,生怕自己忍不住动手。 陆卿嗤笑着甩着腕上的手绳,“世人皆将你我并称,讲真的,元真,你有资格同我相提并论吗?” 她一个闪身便到了大殿之外,只留下了悠悠几句话。 “你若胜,我陆卿奉茶于你,你若输,低头称我一声师兄!” 元真手按在觉新的肩膀上,朝着使了个眼色,让他安心,闪身而去。 寺庙上空,一道青影与一道金光已然缠斗在一起,两团光交错又分开,其间真气纵横,灵光肆虐,波及到的顶上瓦片化为粉末。 觉新身子在地下都有些许颤动,真气的对轰碰撞让他体内同样产生了共鸣。 两人斗法,元真凝神百般解数尽出,任是抵不过在自己上方的陆卿那般凌冽。 他咬紧牙关,遗留的金色流光附在身后化作一道虚无的羽翼,振动翅膀拉开距离。 上空的那道青衣倩影眉间一锁,顺着元真的方向扑去,欲将其阻拦在半路。 衣摆拂动,嘴中轻吟着,腕下系着的流苏绷落几根,化作几道细浪,一道道交织纠缠成白花绽开的模样,花心出寒光一点,追逐着元真落去。 元真甚至寻不到一丝喘息的机会,还没有甩开陆卿,那几道气浪已自上方逼近自己。 他猛然扇动自己幻化的羽翼,翻身正对气浪,两臂推出,一记雄劲的大力金刚掌使出。 这一击,天地内真气震荡,满山的树木皆在两股力量的冲洗下在风中飘拂。 青影俯冲下来,拔起树上的一根枝丫,那秋水般的眼眸中透着寒意与杀气。 元真对上那个眸子,有一瞬仿佛对面是一柄无情的剑。 放眼整个修仙界,陆卿绝对是新一代之中最高的那座山,老一辈倒下后,当以她马首是瞻。 天下人将自己与她并称“天下双流”完全是抬举了自己。 这等人物将来完全可能冲击浩瀚立境。 “服还是不服?” 陆卿漠然地望着他,微微侧着身子,浮在半空之中,右手按着树枝把,那道曼妙的曲线如今亦是透着锐利的杀意。 “未过几招,这就急了?”,元真不放过喘息的机会,调息着体内刚刚激荡的真气。 “好!” 两人沿着山间的断壁再次上演了一场追逐战。 单这小树杈波及的残余剑气就足以在这四方包围的岩壁上留下几寸深的裂痕。 元真且战且退,尽量稳住真气避免损耗太多,要知道对面是陆卿,若不留几手,后面怕是得遭殃。 他思量一瞬的功夫,身后那道紧追不舍的身影突然停在那方,右手握着树杈轻挥,一道剑芒破空而去。 星星点点的金光,化作颗附着在元真的两臂上,他哀叹一声,急忙运行起护体的功法。 金光咒加持下元真双臂合一硬接下了这道剑气。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小臂只一阵酸麻,并未见多余的波动。 他放准备松一口气,便见那青衣女子眸中异光一闪过之。 不对! 体内气海莫名混入了一股陌生的气息,它看似平平无奇,乃是一道引子。 就像是钓鱼的饵料一样,接下来才是滔天巨浪! 陆卿手中的树杈此刻化作一柄无尘的玉剑,抬手一挥,周身如苍穹上的雷鸣轰隆般震碎了气场,大量的气浪如浪花炸开。 她的身下就像一个深陷的大坑,炸开的气浪不断地灌入其中,溢满的它汇聚至那柄玉剑之上。 两手握着剑柄高举于空,一道十丈有余的剑影夺了附近的灵韵如龙吟般升起在陆卿身后。 这一幕似万千奔涌的溪流,汇聚成大势所向的江海。 化剑凝聚的同时,已将元真锁定,他的体内有陆卿的真气! 元真想振动双翼逃遁,可那巨剑已大方光芒,砸下不过一瞬之间,来不及多余反应。 极速扇动双翼卷起风浪,他两眼通红,体内骤然爆发出大量真气,在体外化作金色罩子护住了全身。 金光体外放至自己的极限来与这化剑之法一教高下!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三十九章 青衣悬剑,道号玉颜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幻化的巨剑气势凌天,誓要冲破穹顶的黑云,一剑开山,伴随着青衣剑仙的手势已如天兵压境般落了下去。 金色气罩中的元真如履薄冰,如口嚼黄连,万般苦涩,“陆卿,你师弟现在我寺中,当真不顾他们的死活。” 这是自己最后的底牌了,硬碰硬如何都赢不了她的。 “胡言乱语,我只问你服还是不服。”,陆卿此刻精神力无比的集中,牢牢地锁住了元真的位置。 “我若出事,我那师侄定不会放过你师弟!” 元真嘶吼着,眸中那柄巨剑已然砸到了自己释放的金罩上,两者相碰发出金石对撞的响声,他是真急了。 陆卿蹙眉道:“那位师弟?你是在挑战飘渺峰的底线吗?” 言罢,幻化巨剑浑身释放出如洪流般的剑芒,其势更烈,巨大的冲击力眼见着就要碾碎金罩。 元真只觉全身真气快被抽干,力竭着喊出最后一声,“这对你陆卿重要吗?伤我分毫,他必陪葬!” 这一句话无疑击碎了陆卿如止水平静的剑心,奔涌不息的剑气渐渐缓下来。 她衣袂一挥,手中的树叉以流星赶月的速度插到了一旁的断壁之上。 看他的样子并不在说谎。且信一次。 “信你一次,希望你不是在试探我的底线。”,她青衣悬空,俯视着喘息的元真,淡淡地说道。 大殿之外,觉新召集了仅剩的几位武僧,他旧伤未愈,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元灭一走带走的大多数追随者都是身负修为的武僧,这才是少林现在最致命的问题——守备空虚。 这座古刹不似以往,处处透露着萧瑟,上次大战之后白墙上的旧痕都未来得及掩盖。 “他们来了!” 半空中,陆卿面带冷霜,一腿微曲,单脚浮在空中,衣裙拂动宛如仙人,一手以御物之术半托着捂着胸口,满脸苦色的元真。 觉新心头一凉,师叔竟然败得这么惨! 这青衣女子究竟是那号人物,难道是飘渺峰掌门不成?可那几位老者都已至耄耋,怎会是这种年轻的女子? 陆卿的视线瞄到了觉新,顺手拖着元真那羸弱的身躯落到地上,眼中泛起了一丝笑意。 “在下出手有些失了分寸,元真兄弟修为夺天地造化,自愧不如。” 元真触地时两脚不稳,差点绊倒,低叹一声,“陆师兄化剑之法出神入化,甘拜下风,还望留少林一分薄面,凡事不要做得太难看了。” 觉新见状伸手扶住元真,垂首不语,今日之辱,不知何日能洗刷。 陆卿眉眼舒展,此刻化作娴静的闺中女子,摆手笑道:“元真兄弟言重了,切磋而已,少林功法其理深厚,他日自会有所领悟的,到时陆卿就不是对手了。” 好你个陆卿,是在笑我少林不如飘渺吗? 元真暗骂一声,敢怒不敢言,只得颔首道:“陆师兄所言极是,只是听闻你寻师弟已久,可曾寻得?” 两人深谙事理,也不能让对方太难看了。 陆卿长叹一声,展露愁色,无奈地摇摇头。 “昨夜,我寺中住进了一位香客带着位娃娃,自称是飘渺弟子,我派一向慈悲,勉强将他收入寺中,不知陆师兄可想一会,或许是故人也说不定。” “哦?可否与在下一见?”,陆卿故作震惊,激动着说道。 元真正准备让觉新引路,反倒被担心元真的觉新拒绝拒绝,便让武僧带路,殿内只留下他们二人。 “咳咳”,元真疲软的身体总算可以松懈下来,化剑大法到陆卿那种程度,怕是罕遇敌手了。 “师叔!” 觉新想查看一下他是否受伤,被元真回绝掉,他体内残留着陆卿的一股真气,先前无事,如今倒是在里面翻江倒海,搅得自己真气紊乱起来。 “无碍,调息一段时间就可,她一来就给你我一个下马威,完完全全是自作主张,全然不顾宗门颜面。” 元真强撑着身子解释道:“这件事不要传出去了,对少林眼下不利,对飘渺峰名声有损,明白吗?” “是,师侄明白,只是那陆卿究竟是何人,昨夜来投宿的飘渺峰弟子是她师弟?”,觉新如今是少林住持,整个修行界的事情,还是弄清楚好些。 元真倒吸一口冷气说道:“她非弟子,亦非长老,却是飘渺峰中人,不居观中,而游走天下,不遵门规,但行执剑之事,道号玉颜。”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四十章 少林相会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韩冕醒了,在梦中被冰冷的铁蹄践踏,被那该死的唐刀划破皮肉,一切都好似昨夜经历。 额头点着冷汗,面色憔悴,后背早已湿透,他望着桌前的大小药瓶,缓缓神才叫下人进来 仆人称自己昏睡了两天。期间安阳与范阳按原先的安排,在大牢扣押了军中的唐人,封城,封关,将两座城池划到唐境之外。 “城内百姓如何?何人在调度?”,他竟睡了两天,误了大事! “少主放心,尽在掌握之中,我们现在安阳,杨戍将军安抚百姓,并未有闹事之人。” 韩冕下意识的抬手才察觉右臂已不在了,冷声问道:“那三人抓到没?” “那三人?”,奴仆似并不理解韩冕说中之意。 “杨戍呢,让他来见我!快!”,他心中一惊,脸色大变。 赶走下人后,韩冕喉间至嘴边全是苦味,想要发作又不知道该怪谁,难道真如那人所说,时机未到? 不可能,自己蛰伏许久,就为等这一天,身已入局,不死不休,死也要咬掉唐国一块肉! 听见“啪”的一声,房门被推开。 一间小房之内,可立两手入袖,望着窗外的白墙发愣,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引路的武僧引陆卿进房后,顺手关上了门,各自离去。 “师姐?”那思绪游离的小道士这才缓过神来,揉搓着眼不敢相信。 陆卿扑哧一笑,快步上前,却发现这小子竟比自己高了半截,遂点着脚揽过他的脑袋,对着颈背拍了几下,“不要抱抱你的好姐姐吗?” 望着陆卿比花更解语的脸,可立总算是绷不住了,这些天对他太煎熬了,行云的事,汗鞑的死,赤水那一幕都似梦魇般缠绕着他,入夜后喋喋不休在耳边低语,差点逼疯了他,只有看着对面那面什么都没有的白墙,才能勉强静下来。 一头栽到师姐的肩膀上,如孩童般放声大哭起来,全然不顾还未走远的武僧。 “长大了,比我都高了,真好。”陆卿轻抚着可立的背,夹着欣慰的语气说道。 “师姐,我......” 可立刚要开口,陆卿竖指轻嘘推着他来到角落,“不说别的了,做好眼下。” 言罢,卷起袖管对着自己师弟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房内只传来可立“打人不打脸,鸟也不行。”的最后一声倔强。 打完气沉丹田,陆卿神清气爽,甩了脸上青紫交叠的可立一脸,嬉笑着问道:“说吧,为何上少林,坏我大事?姐姐那一剑没批下来都是因为你知道吗?” 说着揪起他脸蛋上面的一块肉,嘟囔着嘴,“最好解释清楚了!” 可立痛叫一声,打掉陆卿的玉手,瞟了自家师姐一眼,将事情娓娓道来。 中间陆卿的脸色一变再变,尤其是听到行云的事情时,神情凝重,难得一见。 “师姐......二师兄他......我现在想会山上。”,可立木讷着说道。 陆卿面拂春风,淡淡一笑,“这件事办完,师姐同你一起回去。” “你要去找二师兄,别,别了吧,林婴她们会处理好的,咱们就,就在这里呆着吧。” 可立底气不足,磕磕巴巴地说道。 陆卿道:“此行我北上亦是为行云之事,乃是师尊所托,飘渺峰不止你记挂着他,师姐同样担心他,只是,他有他的道,我也有我的道,行云为人固执,他既然想好同你我刀剑相向,必然是挣扎了许久才下的决心。” “我,我做不到,无论和你们谁,我都做不到。”可立紧咬着牙,坚定地说道。 陆卿笑着捏捏他一边粉嘟嘟的脸蛋道:“你不必,这种事情有人帮你做,你当真准备让师姐陪你待在少林啊?这里没有酒,你的好姐姐死了怎么办?” “那,那你把师兄好好带回来。”可立扯着师姐的衣袖央求着看着她。 “不信姐姐?见你无事,我也安心了,放心,他会回来的。对了,那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陆卿一边安慰着可立一边问道。 “留在少林吧,这里饿不着他,只是可怜父母了.....”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四十一章 风来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愚不可及!” 韩冕怒手一挥将整张桌上面的药瓶当着杨戍的面打碎在地。 “那林婴是朝廷派来的,你们如何能放跑她?倘若她搬来救兵,这一切都是白费的。” 杨戍跪拜在韩冕身前,他自城防修缮的差事中匆匆脱身赶来,被喷得一无是处,“当时情况,少主的性命最重,故而并未追击那几人。” 原本煞白的脸再添怒色,韩冕冷笑着说道:“好啊,没白养你,但你要知道,狗单单护主还不够,明白吗?” “是,是,小的明白。”杨戍真就如家犬一般,塞北人在尊卑上分得甚至比唐人更明显。 “你先出去吧,我闭关将卸下的手接上。” 他面色稍有缓和,露出疲态,眼皮盖住半边眸子。 杨戍仍担忧着问道:“要不请那飘渺的道士再来瞧瞧?” “出去!” 他如今见到行云那张脸,乃至看到自己都很作呕,让人抓狂。 安阳城上,行云摸着风巽剑的锋刃,抬头望去城内,深门大宅,小巷人家,街道上看守巡逻的塞北士兵和百姓来来往往,井然有序,仿佛封城一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长安,李相府邸。 后院内刚过早朝的李若甫亦如往常一样垂钓湖前。 池面如透镜,水浅且澄澈,自上下观,一条条锦鲤的鳞片纹路清晰可见,只是他青睐于用钩钓上来。 不系饵料,仿姜太公之姿,等候之中,便能让自己在藤椅最快的睡去。 人老了,这睡觉也越来越不踏实了。 “李相。” 仆役将每日加急的信封整理好后汇总,一并交给李相过目,不过李府之中的下手大多不过十七八 。 这些人皆是同念星晨一道被李若甫自幼培养起来,堪称死士,绝对的忠心不二。 李若甫借着高阳拆开急件,上面的墨迹新鲜,细细过目,额上挤出几层皱,挪开那几封信,感叹道:“多事啊,这还未至夏吧。” 想到长安河畔柳丝纷飞,翻新翠衣,鸭鱼共游,绿了春水,铺坊火热,人流不断,一派焕然生机之象,焕发生意,又怎会与信中的内容发生在同一天。 “正值三月天,怕是北境那边多风沙吧。”仆役知会道。 “安定国快马送信,韩冕发难,安阳范阳陷落,眼下,你觉得该如何?” 李若甫将木杆放到一旁,两手捧腹,端详着湖面。 “小念大人不是已北上吗?李相大可放心就是。” “此事非易,木已成舟,不可不防。”李若甫眼中如遭风雪,不停闪动着,“书信一封,送往云港,命郭奉仪北上。” “这不是已经有李光州将军了吗?” “一个不够,有备无患,确保万无一失,况且一家就打发了韩冕,未免太不给安定国面子了。” 这位宰相身居长安,却如傀儡师一般将每位外臣背后系了根弦,做成了自己的提线木偶。 单是平衡朝局远远不够,还得把这些个在外手握兵权的封土大将制衡明白。 一个李光州能摆平的事情,岂不是打人的脸,难免让人质疑安定国作为大将军的手段,自然是让郭李二人同时征讨,之后安定国自向朝廷请失职之罪。 给他糖吃又让他长记性,这种事情,李若甫愿意干。 “李相,这......小的直言,今日早朝,那地方调到长安的新官已发难刁难您了,要不先着手眼下?他公然质疑您!” “质疑什么?”李若甫反问道。 “德行,简直,简直是大言不惭,乡下来的必然没有见过世面。”下人情绪越说越激动。 李若甫一头栽在藤椅上,仰天眺望长空,瞧见那边上聚了又聚的云,在碧空上犹如浪花般,大潮之下再度冲散,顿觉事实无常。 “我问你,何为德?” “在下不知。” “治国能安民,使百姓不受冻馁之苦是德,临阵能退敌,不使将士枉死是德,其他的,不重要,照我吩咐去做吧。” 他一通解释后疲倦地摆摆手,难得自觉得打了个哈欠,便依靠着藤椅边睡去。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入土为安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而后两日内,卢龙境外的粥铺如燎原之势散开来,流民在其中不仅能填饱肚子,还可以领取被褥棉衣来御寒。 一位素衣粉面的花容女子常出现在各处粥铺附近,分发粮食时,她端庄大气,谈吐之间不失礼度,又不拘泥于身份,替发病的百姓把脉诊治。 这场巨变宛如深潭中聚沉许久的泥沙迸发,她亦如池上青莲,亭亭而立,不染尘灰,其香悠远。 这日正午,她如约至一处处的粥铺查看一番,被丫鬟告知了此地的祸事,说是一位老伯昨天不停咯血,今早一睡不醒,身子凉得很,怕是昨夜就走了。 “尸体在何处?”她袖口灌风,走得极快,玉面上浮现出一丝不安。 在丫鬟的领路下,两人穿过流民堆,看见几人围跪在一处痛哭。 见周围因为哭声不断涌过来的人潮,她愈发紧张,眉头紧蹙,连忙嘱咐一旁的丫鬟,“小环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过来!” 卢龙城已经容不下这么多人,眼下没有地方安置更多人,只能勉强将他们放在城郊附近。 她一靠近那几人就觉得不对劲,他们哭声绵连,显得刻意,越靠近鼻腔中刺入一股腐臭味,让人作呕。 “过世多久了?”对着哭声不断的那群人,她瞥见了那具散发臭味的尸体,轻轻问道。 若是昨夜死的,塞北晚上极寒,加之这造假的哭声,她断定,这人辞世已久。 那群人中间一位老妇人趴到她身前,一脸惨样,“昨夜走的,夫人为我们做主,让老头子好生的走吧。” 她长叹一声,俯下身子将人拉起,慧黠的双目洞穿了一切,“你说实话,不然没人帮你。” 老妇人眼神闪躲,讪笑着露出苦色,“您说,说什么呢。” “死者为大,你老伴还想找口棺材入土的话,最好告诉我。” 在这点上她拿捏得很准,老妇人眼见被识破,只得将真正的时间透露出来。 原来他们一家本是范阳城内的商贾,听到封城后便准备迁到卢龙来,不过路上禁不住颠簸,年岁大的老爷子本就有肺痨,出城当晚就挺不住去世了。 一家子当即慌不择路,马车在路上翻了去,盘缠什么的都不见踪迹。 一下子身上都什么都不剩,老妇人在儿子,儿媳的反对下执意带上相伴多年的老头,想到卢龙后将他安安稳稳送入棺材后下葬。 不顾活人的反对,执意背着死人随着流民群的步伐一路来到城下,结果因避难的人太多,城内再容不下更多人而被拒在城外。 眼见老伴客死他处,不能入土为安,老妇人才出此下策,在城外演一场苦肉戏,希望能以此进城。 儿子儿媳为了进城也同意了,恰逢夫人到此,三人商量好,逢场作戏。 只是这老爷子尸骨已寒,稍稍靠近,就能闻见那极度恶心的腐烂臭味。 老妇人掩面而泣着解释完后,又两膝跪地,抓着她的衣袂,乞求着希望进城。 “夫人!”身后负责阻断人群的丫鬟见到有人对主子拉拉扯扯着急地叫道。 “别过来,小环,把那些人拦住了,让人请方援舟带人过来。”她慌神了细手伸出示意丫鬟不要轻举妄动,双瞳在老妇人的解释下激烈地颤动。 余光迅速扫向那具尸体,甩开老妇人的手,一手捂着口鼻,扒开跪在尸体前的另外两人,一个拦在了尸体与人之间。 本就是肺痨,这尸体又坏了许久,怕是坏事了! “夫人,求求你了......” 她回头见到老妇人一头触地,不停地磕头,又望见小环心急如焚的样子,以及被拦在她身后那些面露惧色,对未知恐惧,本就遭受苦灾的百姓。、 秋水长眸望着眼前的一切,她并非一尘不染,衣袖上沾着妇人指尖的灰尘和掌心的汗水,抵消了她与生俱来的凌厉和清明,整个人显得无力柔弱。 此刻,她,幽州将军府的夫人,张百岁,必须给出在场所有人一个答复! 听见哀求声一遍遍在耳边回荡,老妇人眼看着她动摇了,回了一句,“你们随我进城。” “诸位,将军府不会抛下在场的任何一位,你们都是载舟之水,固本之基,各位都看到了,有人不幸昨夜去世,眼下需要尽快安葬,死者已逝,请稍安勿躁,将军府不会亏待诸位,明日会发放肉食,有任何病状事宜皆可找小女诊治,且散了吧。” 张百岁高声安抚着受惊的百姓,稳住了民心,才能避免暴乱。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冷面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待人群各自散后,张百岁吩咐小环去发放今天带来的御寒衣物,自己则是陪同老妇人一齐,等待方援舟的到来。 老妇人眼眶含泪,凝咽道:“多谢夫人。” 张百岁不言,只期待着早些听到马蹄声,视线一刻不移开那具尸体。 片刻之后,远处尘烟飞扬,隐约伴着马鸣声,单骑前来的方援舟未穿甲胄,一袭黑衣,腰悬剑,头束带,身后跟着一行黑雄卫,似富家公子出游般潇洒。 他在不远处勒马,免得溅起的沙子脏了张百岁的白衣,胯下马背,腼腆一笑道:“师娘好。” 在幽州,张百岁久居府中,处理琐事,不认识她是自然,但方援舟不同了,作为安定国身边的副手,可以说是一张老面孔了。 张百岁微微一笑,颔首道:“今日未去军营?” 方援舟苦笑着挠挠头,“城内的百姓,将军都安排给我,想去,也去不得。” 张百岁将他拉到一旁低语了几句,眼光不是落到老妇人那边,只见方援舟脸色一变又变,逐渐凝重起来。 “明白?” 方援舟屈身作揖,“援舟知晓。” “几位随我来,即刻带你们入城,安排住所。”,礼毕,他转头对着老妇人说道。 老人的儿子,儿媳闻之大喜,不顾地上那具冷冰冰的尸体,赶到老妇人身旁搀扶,连声道谢。 “老人家腿脚不好,援舟你让她的孩子牵马带着她吧,我们在后面跟着就行。”张百岁垂落侧颊的青丝摇晃,掩盖住了半边花容。 方援舟怔了怔,也算是明了她的意思,儿媳在前牵马,儿子扛着老头,妇人登上马背,脸色有些许焦虑,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老伴儿。 一行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着,黑雄卫跟在方援舟,张百岁之后,一路朝着卢龙城走去。 黑雄卫作为极度强悍的玄甲军,其胸前密密麻麻布满漆黑的甲片,每迈出一步,相邻的甲片触碰就会迸发出冻土碎裂般的声响,不寒而栗。 只听得呼呼风声夹带着甲片的摩擦声,沙尘从地缝中窜起,纷纷扬扬,颗粒一变化作飞花,在空中弥漫,阻碍着视线。 卢龙城耸立其中,若隐若现,老妇人骑在马上,望着近在咫尺的城门,眼底的褶皱终是舒缓了一些,马上就能让人安歇了。 如镜碎地,金石碰撞般的剧烈声响扎破了一路上无声前进的人。 马蹄陷在原地,老人回头,昏黄的瞳如被千针穿戳,受着极大的刺激,喉间骚动,气血上涌,呼吸愈发激烈,“你们在干什么?” 黑雄卫提枪涌上,背着尸体的儿子被团团围住,方援舟找准机会,将腰间的长剑连鞘一并甩出砸到他的腿上,让人腿骨欲裂,重重摔在地上。 一声痛叫在空荡的原野中幽幽回响,震慑住两位在前的家眷。 “你们......” 张百岁就在这黑雄卫的背后,一脸漠然地注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俨然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 这种冷嗖嗖的感觉无疑是让人心底一寒,老人携着儿媳连忙赶到黑雄卫的包围外,哑然失声,扯着嗓子道:“夫人,你们要干什么?” 方援舟翻起衣袖厉声对周围的黑雄卫下令道:“别让她们两人进来。” “为什么?” 妇人瞪直眼望着张百岁,拼尽了全身力气推不动前面这座铁山半步。 “你的丈夫生前患有肺痨,死后尸体又被你们带到这里,我,不能让你们进卢龙,至少他不能......” 张百岁懂得医理,把死人带进挤满人的卢龙无疑是引狼入室,留在原地不管,也是如此,他的身子已经发臭了,是所有疾病最好的滋生体。 一旦爆发瘟疫,就是横尸遍地,一个也逃不了。 “我,要烧了他。” 吐出这话时,张百岁自带着一股清冷,仿佛在说寻常事的语气。 她的脸颊看上去很白,并非是胭脂覆雪凝出的艳丽,是同死人那样的苍白。 她的俏丽此刻亦如玫瑰一般是远处可观的美,稍离近后就会被刺伤。 “不可以,不可以......”老妇人麻木地摇头哀求。 “援舟,找人拿火来,就地烧。”张百岁装作不闻,只吩咐下去。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四十四章 决断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这是入春的卢龙城,包裹着苍老的树枝焕发生机,一只只如纤细手掌的新芽伸向天空。 树梢间的绿叶粘附着黄沙,显得枯黄,仰头一看,城墙之上又有一道屏障,尘土蔽日,掀起沙暴,如潮水般涌来。 遍地寻到的枯木堆积一起,就地一炬,火借风势,起得快,花 芯点红,一发不可收拾。 喷薄的火焰在风中如鱼得水,攀折树枝,滚落至尸体上,升腾的黑烟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界限,一边是生,另一边是死。 老妇人竭力的嘶吼声,其中夹杂火星四射的崩裂声。 张百岁一路上想过许多,老人或许活着唯一的念头就是看着老伴尸身入土长眠,而她在其中无疑扮演了一个丑恶的角色,亲手为她指路,然后送他上路。 她青丝拂面,胸脯微微起伏,衣袖自动,直勾勾地盯着那具被黑烟掩盖的尸体,要亲眼见到他被烧得干干净净。 “啊——!” 一声扯破嗓子发出的尖锐叫声如枪尖贯穿了张百岁的胸口。 老妇人整个人都疯了似的,瞳孔涨大,两手胡乱地在黑雄卫的玄甲上抓挠,猩红的血挂在指尖,就像拼命的野兽一般。 张百岁啊,张百岁,你真是造孽啊,做这样的事,你还想长命百岁吗? 她心中亦是闷得难受,不过面上依旧平静,目光落到方援舟身上便似那寒冬的湖水。 “还不将人拿下,留着她闹事不成?” 方援舟心底一惊,立马下令一对黑雄卫将老妇人一家都包围起来,以长槊相逼。 “啊——!你,你这恶毒的妇人!”老妇人发丝凌乱,指间的血哗啦啦地流,咒骂道张百岁。 方援舟捡起地上的佩剑警告道:“老婆子休要胡言乱语,再叫,我割你的舌头,这将军府的夫人岂是你能随意议论的?” 笼着薄冰色的眸光,张百岁的瞳孔深处,泛起点点神采,“老人家再多说一句,你身后的儿子怕是也活不成了,我是毒妇,又如何?” 身后的儿子儿媳无疑是老妇人现在的软肋之一,她不能因为自己,断送了自家孩子的性命。 此言一出,杀人诛心,妇人眼中含泪,鼻中发出抽泣之声,却不再张一次嘴。 学会拿捏人心的软处,这就是人与人之间高下的区别,张百岁暗自松了一口气,与众人一起等待肉身化灰。 方援舟少有地见到如此处事的张百岁,这位将军府夫人平日里也就管管后院琐事,爱好乐理,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没想到竟然有这等风姿,宛如领着自己打赢了一场沙场厮杀一般,那种气场让自己不敢多言,只埋头造做就是。 “夫人,那三人怎么安置,会不会他们几个已经染上什么隐疾?” 他自己不懂得医理,但是瘟疫横行起来的模样,书中也是有所记载的,必须谨慎对待。 张百岁道:“他三人暂时未出现什么状况,但不能掉以轻心,先收监起来,好生安置,接触不要太频繁,观察一段时间吧。” 盯着火势稍减的灰烬堆,烧焦味弥漫开来,夹带着些臭味,她不禁开始担心起卢龙城内外聚集的这么多流民。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四十五章 雁门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雁门在大唐最北,耸立于起伏连绵的龙脊山脉之下,翻过这座山脉,是一望无际的塞北冰原。 这座城千年来亦是中原抵御北境入侵的主要战线,它迎面是春,背靠寒冬,屹立不倒,被誉为大唐的脊梁。 太阳越升越高,阳光缓缓翻过高墙,透入城内,粼粼金光在地上投下斑点,亦如秋风落叶。 街边的柳树借着暖光,如镶金般尽显华贵,柳条垂垂,一道道窈窕身影未这远边之城增添春意。 牛车被平稳地驱使着,念星晨身穿农家衣,一步跨出不放心,就回头瞧上车上女子一眼。 欲速则不达,他答应林婴赶路,却走得极慢,一日的路程被自己拖长了一倍。 车上的女子安详地依靠着填满的麻袋,眉宇舒展,睡得很踏实。 雁门关,到了...... 仰头就能看见那三个大字高挂于城门之上,回头将林婴搀扶着准备随前面排着的队伍一起入城。 林婴身子稍有好转,一路上并未因奔波劳累,她心底也知道是念星晨故意放慢了速度,暖意和自责不断涌来。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又回到了这地方。”她自幼便与爷爷等人在雁门待过一段时间,后来老爷子身体实在抵不过这寒冬,才又搬回了长安。 念星晨问道:“你爹爹是怎样的人?” 林婴道:“他是大唐的脊梁,大唐的气节,却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说完幽幽叹息一声,又转而一笑对念星晨说道:“总之,能有我这般聪慧的女儿,他自然同样优秀就是了。” 入城的人大包小包,有女子带着孩子,有的则是一家老少。 戍边远地,家中从军的人并没有时间回家,故而雁门进出的大多都是来看望丈夫、儿子的家属。 两人皆是一身粗布麻衣,装扮与大众无异,常人自不会起疑,很容易就进了城内。 迎面而来的白色绒毛,如同头顶上的白云坠落下来。又如烟似的飘舞在空中,随着徐徐吹来的风,很快簇拥到两人身旁。 灌入袖口的风微冷,鼻前徘徊的白絮让人眼花缭乱。 城内柳絮纷飞,夹带着风声,恰如忽而飘起的雪,仿佛入了冬。 念星晨挥动手臂,想将这群柳絮赶走,反而起到了欲拒还迎的效果,周围是越聚越多。 林婴莞尔一笑,掌心接过一团毛绒绒的絮团,“未若柳絮因风起,古人所言极是,这是春雪,星晨,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雁门城里的街头和建筑透着古香,处处可见的瓦砾和石砖被赋予了古老的青色色泽,算不少巍峨,却是那般耐人回味。 “北境之中,有这般风光,实属少见。”念星晨环顾四周答道。 江南风光如窈窕女子般委婉,带着种梦境之美,中原风光如壮硕男子般雄伟,将全身不留余地地展露。 只有北境,城中带着古气,乃至凄凉,仿佛是一个迈入耄耋之年的老人,诉说着自己的一生,沧海桑田犹如白驹过隙,所有的痕迹都还是历历在目。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四十六章 逆鳞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这日恰逢王楷当班的日子。 雁门守备大营,门前铸着两尊抬蹄嘶鸣的铜马,每一根鬃毛都刻画的栩栩如生。 门内传来的守备军操练有序齐喝声大有投鞭断流之势。 作为雁门城内赫赫有名的纨绔,在王楷看来,当班就是换了个地方继续享受日子而已。 整个雁门军除去大将军之外,无不以他为尊,而他不负众望,成为了军中翘楚,未来极有可能接过军权。 这也是他自傲的资本,同样的,自己粉面桃眼,仪表堂堂,生得一副好皮囊,自是讨人喜的。 昨夜刚与唱曲的小娘子一见如故,在香房中缠绵,行鱼水之欢,日上三竿才回到营里当班。 周围的守备皆是披甲带刃,王楷则是头挂高冠,腰束玉带,一身华服,屁股坐在铜马边,处其间。 “王守备,昨夜那姑娘如何啊?”一众追随者拥在王楷身边,揉肩捏背,心底都想攀附这位公子哥。 王楷神采飞扬,舌头舔舔嘴角,微闭双眼,深吸一口气,似在回味昨夜一晚的蜜味,“那滋味,妙,妙不可言啊!哈哈哈......” 这话说得不免让在场所有人都浮想联翩。 “守备年轻有为,正乃我雁门军日后的中流砥柱啊。” “是啊,是啊。” 周围的人纷纷谄笑献媚,对王楷是赞不绝口,仿佛那个擅自闯入女子闺房,飞扬跋扈的公子是另一个人似的。 “诸位将士不在其位,尽其责,反倒是围在一起,这就是我大唐的脊梁吗?当真是好笑!” 身后一道冷声响起,林婴在念星晨的搀扶下已来到了守备军营门外,见到这些如狗般强行献媚的将士,她当真是动怒了。 守备军虽只负责雁门城内的治安巡视,但这等腐朽的风气怎会如此盛行,长安内不少见,竟在北境也如此蔓延。 王楷听见声音后,顿觉刺耳,心中不知为何也是烦闷得很,自铜马雕像下起身,高挑的身材在众人之中就是鹤立鸡群,一眼就扫见了人群外的林婴和念星晨。 念星晨自带的戾气让他眼光停留片刻后又落到了林婴身上。 静养几日后,她身上的内伤已是快痊愈了,脸上的气色也好了许多,尽管身上是不起眼的粗布衣服,但那灿若玫瑰的神气却是掩盖不出的。 丹唇皓齿,肤白如雪,加之漂浮空中的柳絮,似那云间的仙,镜中的月,美得虚幻。 王楷望见这等可人儿,骨碌碌的眼球打量着她的身姿,已幻想着同她发生些事情,心砰砰直跳着提到了嗓子眼,习惯性地咽了口水。 如此艳丽的美物,怎得穿着这般,想到这里,王楷贼心渐起。 这美人似乎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瞧着衣着,想来没什么家世,不如养在家中,予自己享乐? 想着每天能和这等美人共度良宵,王楷脸边浮现出猥琐轻浮的笑,“这位姑娘好生水嫩,王某有什么能效劳之处吗?” 众人面面相觑,看来这位守备肯定是看上人家,想必要拿出手段了。 “见李光州。” “哟,你是何等人,就想见我们将军?”王楷闲庭散步般像林婴走去,嗤笑着说道:“瞧你这装扮,乡下来的吧,不过本守备今日心情不错,你若真想见,只须答应我些要求。” 这是他的惯用手段了,很多时候百试百灵,用着职权上的便利,博得不少姑娘的芳心。 林婴心里早已有安排陪笑道:“不知道守备大人的要求是什么?” 王楷大喜,抹了抹嘴轻声道:“陪小爷一晚,别说见李光州了,金银百两都可以。” 那一眼望到底的眼光让林婴很是厌恶,却是故作柔弱姿态,“大人何必为难小女呢?” 这脆声无疑是天籁之声,让王楷心里直痒痒。 “那里为难了啊。”他忍耐不住了,抬手就去抓林婴的手腕想将她带走。 凛冽的寒气截断了他的动作,一只手率先抓住了王楷的手腕,那身旁不起眼的农家小子好大的力气啊! 念星晨也观察王楷一段时间了,这不就是个登徒子吗? 这种人自己都不屑于动刀,连这等低级欲望都抑制不住的人,不配绝尘。 不过王楷的确是惹错了人,林婴现在是念星晨的软肋,常人可触碰不得。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四十七章 登徒子找打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即使是野兽在自己领地遭到入侵时,也会展露獠牙。 他的手离得太近了,念星晨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招擒拿直接截住了王楷的动作。 王楷手掌的五指被硬生生地捏作一团,各各关节嘎吱一响,压迫力极快传导至全身。 “小子大胆,你的脏手也敢碰本守备?”他故作镇定,眉毛一上一下,咬牙问道。 念星晨向来不吃官腔,两眼瞪着王楷道:“守备大人,色字头上一把刀,您越界了。” 擒拿所用的手愈发使劲,就像是在揉捏面团似的,王楷的手同自己的刚劲比起来,完全不是一回事。 “好,给脸不要脸是吧,你先动手,本守备原就不打算计较了。” 只见王楷闷哼一声,长袖口盈满了一股劲,猛然鼓起,臂间青筋暴露,指间力量陡增,借势挣脱了念星晨的擒拿,往后撤了三步。 衣裳之下,他悄悄地用拇指按压着其他几处指节,驱散残余的酸麻感,由此可见念星晨刚才使出的力道丝毫不弱。 王楷在军中虽没有什么好名声,但这小子在修行上展露的天赋可见一斑,依旧被作为雁门军未来领军人物培养。 他不过二十出头已然是修行高手,此后若不荒废光阴,必是今后雁门军的顶梁柱。 “小子,有些力气啊,本守备一天的好心情就这么被你破坏了,不揍你一顿怎么行!” 王楷揭开身外披着的华服,只留一件素衣,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念星晨。 念星晨轻轻捏了捏林婴的掌心,贴着她的耳边,低声道:“打他不碍事吧?” 林婴扑哧一笑,耸肩撅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守备大人,小民不一样了,今日烦闷得很,一路上没少折腾,正好松松筋骨。”念星晨摸摸自己的肩头,缓步上前,冷眸一凝,胯间微开,一手外摊。 这架势明摆着是让王楷先攻过来,反倒显得对面洒脱了。 王楷受激,催动体内气海中的真气上身,倏得一闪,拳风自上而来,狠狠砸向念星晨正脸面前。 拳脚上面,念星晨多少缺乏点章法,大多时候只能够凭着本能去接下对面拳脚,不过修行者之间的比试很多时候结果在一开始就注定了。 境界的差距,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念星晨神色微变,两脚挪动画出一道轨迹,上身陡转,如灵动的游鱼般自王楷侧身滑过。 在场众人皆是惊呼,那乡下小子只极细的动作便躲开了王楷气势不小的一拳。 两人之后对招大多与第一招的结果相差无几,要么王楷的拳头根本就摸不到念星晨的身子,要么就是被中间截断,手腕处被念星晨狠狠拍一下。 今日不知是怎么了,林婴觉得念星晨有些不同,身上有戾气,可招数出落之间,似乎都给王楷留了退路。 俨然与以前那个拔出绝尘剑的人划出一道界限。 殊不知现在场上与王楷相斗的那个人玩得正欢,这几日他本过得就出奇的愉快,反倒释放了些孩童心性。 啪——! 王楷一拳又再度扑空,手背上又被给了一下,已是红肿得厉害,像烤熟的红薯一样。 他心里叫苦不迭,这手都肿成猪手了,还要脸不要了,这下好了,面子算是丢光了。 念星晨还就站在原地,舒展眉眼道:“守备大人,可是累了?” “拿剑来!”王楷稍稍喘息,提气大声喝道。 身后一干附庸者纷纷寻到铜马蹄下放着的一柄佩剑,向王楷抛去。 王楷面色一改,目光凌厉起来,脚下升起气浪四散开来,长剑刷得一声在半空中已然出鞘,剑光肆意溅射,将空中的柳絮削得零零碎碎。 斩出一道通路,跨过众人头顶,瞬息间落到了王楷手中。 想来此人修为已是不低,在用剑方面有些伎俩。 不过耍得好看是一回事,实不实用就是另一回事了,长安城里面舞剑堪称一绝的人不在少数,好看可不能杀人。 “小子,我既然已经用剑了,你可以跪下磕几个响头,把那可人儿送到爷爷怀里,便罢了!” 王楷耍弄着手中的银剑,神采奕奕,忘了手背上的痛。 念星晨自是不会被这些花架子吓到,“守备大人,有些东西本就不属于你,又何必强求呢?今日,这位姑娘就在此处,可我却偏不让你碰她分毫!” 最后两字,他特意加重了语气,仿佛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 王楷多年混迹雁门,从未有人敢和他抬杠,何况还是这等平民,就算是上面的人也得礼让他三分。 “那我就要抢过来!” 一记虹光自剑尖迸发出来,王楷屏息凝神,身影极快,提剑拔腿就冲了过来。 除了林婴和念星晨之外几乎没有人能够捕捉到他的身形。 这一刻,念星晨神色终于收敛几分,刚才的确两人如同打闹般,现在可能就要一招奠定胜负了。 他不想输,也不会输,不但如此,还要把这个心高气傲的守备大人狠狠揍一顿! 眼中那身形左右腾挪,似乎在害怕自己的出招。 念星晨深吸一口气,催动身上的真气,脚如踏寒潭,一蓬蓬清冽的寒雾升腾起来,身形雷霆般骤动,握拳朝着王楷轰去。 凛冽的寒气似那锥心刺骨的银针让王楷全身战栗,手中握住的剑都不自觉地抖动。 这一拳恰如呼啸来的怒涛,与迎面来的剑气轰隆隆地碰撞在一起。 王楷手心一股刺痛,身体被气浪推得摇晃不断,惨哼一声,身影稳不住后朝着地面直愣愣撞下去。 漆黑的地砖被砸碎,那道落下的影子瘫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另一道身影紧随而下,又听见熟悉的惨叫,待尘烟褪去,映入眼球的是念星晨跨坐在王楷身上两眼喷火,抡着自己的拳头,拳拳到肉,一点不惜力地砸到王楷的脸上,每打一拳,王楷跟着痛叫一声,并且连连求饶。 “爷爷,爷爷,我错了,别打了,再打,就毁容了!” 看着王楷那副鼻青脸肿的模样,念星晨还不停手,拳如雨下,鼻口出着大气,口中骂骂咧咧的,时不时冒出登徒子这个辞 “别打啦” “爷爷,爷爷,我不敢了!”王楷喊个不停,周围的人各各都看傻了眼,这可是雁门守备啊。 “你这登徒子,我今天打得你七窍流血,看你日后如何轻薄女子。” “我让你伸手,我让你抛媚眼,我让你起色心,那是你能碰的?” 念星晨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可不会停下来。 王楷今天算是遇到祖宗了,这一拳拳打得他是叫苦连连,“爷爷,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发誓!” “你给我过去叫她一声姑奶奶,陪个不是,我饶你一命。”念星晨冷声道。 他打王楷这几拳是有分寸的,并未附带真气,顶多肿个几天就完事了。 “好,好。” 王楷都快要哭出来了,念星晨起身后,顾不得自己的形象,连滚带爬地来到林婴面前,哭丧着脸道:“姑奶奶,姑奶奶,小的错了,小的错了......” 他眼眶肿得发紫,能睁开一个缝就算不错了,嘴里还被打掉了几颗牙,倒是让人好笑。 林婴憋着笑意,此刻众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这位本就光鲜的女子身上,等候她的发落。 王楷跪在地上仰视着她,头不敢回,害怕被抓过去再打一顿。 “姑奶奶,我知道错了,你让那位少侠饶了我吧。” 林婴低身半跪,深邃似夜的眸子极美,王楷也再不敢多看一眼,她坏笑着将一只手搭上他的肩旁。 “王楷,这么多年了,不见你学好,还记得我吗?”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四十八章 白马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你还记得我吗? 王楷先是不解,仰头看向林婴,青紫交错烙印的脸僵住了。 她的容貌出众,但自己却不曾...... 他正努力回忆着,脑中倏得闪过一道画面,这澄澈的双眼,脸上诡诈的表情,深埋在脑海里面,不愿回想的记忆终于被发掘出来。 少时的阴影再度萦绕在身边,来自林婴带给他的可怕阴影。 自己本是这雁门的本地人,土生土长,天赋异禀,早早被选入军中重点栽培。 一夜之间,他便成为了所有人瞩目的对象,被收为义子,接任雁门军的未来,前途一片光明。 不过这只是在那之前,自从军中时不时多出一个抛头露面的小丫头后,军中的议论也随之多起来。 “王楷尚不抵一介女子,日后如何执掌军中要职?” 那女孩不仅在修行上已然超过自己,而且比自己要小上许多,好像是在无声地宣判,王楷永远不可能超越她。 所以自己讨厌她,每逢有女孩在的场所,他总会退避。 可即便如此,自己好像也逃脱不了如来佛的五指山。 不,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魔女的魔掌,女孩总将自己当作取闹的对象,甚至骑在自己的脑袋上面,于大庭广众之下羞辱。 可恨的是,王楷还不是对手,反抗的话,只会被打得鼻青脸肿,和现在的自己一样,向她跪地求饶。 那段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光,和魔女那幽幽的笑声,犹如黑夜的游魂常伴自己左右。 为此,他甚至靠着欺辱寻常的女子来寻找一丝报仇的愉悦感,以此来麻痹自己,忘掉那不堪回首的记忆,久而久之变成了骄横跋扈的王楷。 不过有些东西,他忘不了,那魔女的名字。 “林婴。” 王楷呐呐地说道,双瞳如冰封般定格。 试图抹去的记忆又强行塞到了自己的脑子里,多年前自己同样跪在林婴面前求饶,挨打的人一样,动手的人却不一样。 他或许早应该知道了,从念星晨出手的那一刻,就应该猜到。 天才本来就是相互吸引的。 随之脸色一变,恐惧之意袭来,全身跟着颤抖起来,本能地抱住后脑勺,将头埋到地上。 林婴傻眼了,苦笑着解释道:“认出来就行,没想到小时候顽皮倒是把你吓到了。” 她其实在王楷走过来的时候就认出来了,毕竟自己以前的光荣事迹,记得还是蛮牢的,不过没想到的是,这家伙竟然变成了好色之徒,故而借念星晨好好教训一顿。 “不敢,不敢,少将军大驾,小的,小的不敢。”王楷算是认栽了,今日换了个人,肯定得生,算是造孽,遭到报应,才会遇到这位姑奶奶啊。 念星晨瞧了王楷一眼,顺手过来扶着林婴道:“你早知道他是谁?” 林婴微笑着答道:“认出来了,不过一开始不想认。” 念星晨盯着她的俏脸,眉头一紧,甚至不解。 “他既然好色,被打一顿怎么了,长长记性,免得日后胡作非为!”林婴故意放大了音量,好让埋头的王楷听见。 念星晨道:“那我打他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是你的故人。” 林婴扑哧一笑道:“哎呀,打就打呗,欠打,再说你不是打得很欢吗?” 早知道是你认识的人,我就不出手了,念星晨心里想着,不过罢了,这种人的确要教训一下才行。 “王楷,我爹呢?” 林婴直奔主题的发问让王楷愣了楞神,还在想着会被如何处置,没想到人家直接转移了话题。 “大将军说是私事,已出城去了,若有要事,不妨同我去见义父?” “你,你先起来吧,既然他不在,带路就是了,我们去见哥叔叔。”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让王楷一直跪着,那样怕是他之后难以立足。 王楷踉踉跄跄的起来,两腿酥麻,眼光甚至都不敢抬起来看向对面,念星晨那如剑刃寒芒般的眼神,他再也不想见到。 “稍等,我差人去取快马,即刻出发。” “守备大人准备一辆马车吧,少将军身子不太好。” 林婴听念星晨说罢,朝王楷点头道:“路上出了状况,早些准备,速速上路。” 王楷稍打量了两人,莫名的感觉契合,也不多说什么,按照要求去准备了。 他平日里看上去孟浪了些,但身居雁门守备之位,自然是有自己的本事,片刻时间就安排妥当了。 北地多产良马。尤其是临近塞北的雁门,翻过山就是天然的冰原跑马场。 故而马匹大多四肢长而强健,感官敏锐,毛色鲜活,雪白鬃毛迎着猎猎的风飘扬,威风凛凛。 车厢之中,念星晨甚至都不觉路上颠簸,可算是让人大开眼界了。 并州气候与幽州相仿,而且依靠着山脉,仿佛车帘之外那连绵起伏的山峰在翻滚的云层中若隐若现,如画卷之中的景色。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这一番壮阔的雄伟山脉之后曾是边关男儿浴血奋战之地。 二十余年前,雁门关关口大开,大唐男子举国之力北上驱逐塞北游贼,血染龙脊山,马蹄冰原,兵至瀚河,其间数以千计的人命丧于箭矢之下,魂留外土。 正因他们捐躯赴国,视死如归,才有如今唐人翻过龙脊山,去冰原牧马的盛况 林婴肃然,望着窗外疾驰的几匹飞马,她瞧见了千幡旌旗飘扬。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四十九章 山下旧人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龙山大营主营,雁门军屯兵、练兵之所,就在这龙脊山脉之下。 营门外是平川,是马上冲杀的天然训练场。 大营门外十二顶十丈黑柱遮天蔽日,俱是融刀枪铁器铸造而成,自营内向外,以八字排开,越往里去被铁器的阴寒,如跌落深潭。 营门四周皆是以黑铁筑起围墙,内则是四周如布局棋子般零零碎碎地散布各种营帐。 插在上面的旌旗在烈风之下,呼呼飘动,正中处一座两层黑铁大房,犹如堡垒。 整个大营以黑作为主色调,念星晨走入营门那一刻,心就如同悬着一般。 “义父在主帐,少将军随我来。” 王楷领着他们走过一干营帐来到那黑房之前,大营之中除了巡逻的军士之外,更多看到的是马槽中待命的白马,这雁门军中的军中皆是一色白。 推门入内,两旁的墙壁上挂着火矩,火星时不时噼里啪啦地炸出来,映着火光的主帐如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帐内空间很大,这第一层就已是宽乍过二十丈,帐里角落的案几放置书卷,其中大多是一些整理书卷,汇报军务的相关人员,走在里面若无灯光就如同阎罗殿般。 这那里是主帐啊,分明就是陨铁打造的神来之物。 “雁门居大唐北上要害之地,所以与西域都护府大有不同,这座破冰楼,原本是座箭塔,后来被改造成雁门军的大营。”林婴在一旁为念星晨解释着。 王楷愈发迷惑,林婴他接触得的确不多,但好歹是大将军的独女,总不是什么身份的人都可以攀附的吧,瞧他俩这打扮,显然是乔装过了,难道已水到渠成? 说起大将军,他今晨天未亮就驾马出营,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咳咳,前方的咳嗽声应着那道魁梧的背影一齐出现在众人面前,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王楷,你怎么带外人来了?” ...... 龙山大营后的龙脊山脉群山之中,许多人来此间寻觅上等药材和传闻中的灵草,民间总会将一些东西过分夸大,多年以前甚至有人称在山中瞧见了羽翼泛着流光,遍体青蓝的神鸟,不过那也说不得真。 不知何处,一位着整洁素衣的中旬男子,将马牵到一棵树下系上,徒步上山,嗅着染着尘味略腥的山间气,提着两壶小酒。 循着熟悉的崖边小路,跨过潺潺溪流,拨开头顶探过来的树枝,履鞋上沾满了泥,衣袖间沉淀着露珠, 来到了一处不知名之处。 几处胡乱生长的杂草,一旁的树歪歪扭扭,树杈如迸射出来似地肆意伸张,悄无声息地爆发了惊人的成长力。 男子挽起衣袖,掰开了那些碍眼的树杈子,方才瞧见了一座不知名的墓。 刻在石碑之上的,不过寥寥几字,却如日光消融冰雪逐渐敲碎男子心中尘封的往事,瞳孔亦如炉中的火星溅射而出。 他两唇间好似含了薄冰,话语之中如再见阔别已久之人,微微颤道:“老师,我来了......” 这一年距离那场巨变已过二十八载,世事难料,那样烽火遍地,山河将倾之时,祸事如潮水,来无征兆,去而不回。 根本没有给人挽回的机会。 他的授业尊师一生清廉,不负国,负重前行。 喜帝初登时大力削弱各地藩镇,宗室亲族亦不放过。 当时之势,将军在前浴血,小人在后媚舞,乌云蔽日,朝廷中尽是污浊。 北境之外更是有塞北虎视眈眈,可谓是内外交困。 所谓在其位者尽其责,老师是一个再传统不过的书生出生,心中不平,为社稷顶着满朝的重压保下了北境雁门军唯一的兵权。 喜帝昏庸,一心想将天下之权拿捏于手中,为此不惜屠杀宗族与肱骨之臣,眼中更容不下任何忤逆之事。 待到明皇做好万全准备起兵之时,家师被扣押在巍巍宫墙之下,当着在场文武百官的面,血溅当场。 那样混乱的世道,谁都留不住谁,亲人,爱人,友人,皆不过一朝一夕见都可能阴阳两隔。 男子回忆往事,将酒壶拨开,覆手洒下,一泓泛着银斑的清泉恣意如瀑布落到地上,醇厚的香气混着泥味融到一起。 他经历过那个可怕的时代,没有什么生死的别离更让人痛苦,这太平来之不易,就应该珍惜才对。 山间自带的微寒让人显得尤为精神,记忆的洪流一遍遍在他脑中涌入,回溯着数年前的时光,年纪越大,反而越念旧了,这是通病吧。 缥缈的山中云雾被鱼肚白的光透过,落在翠叶上形成各形的斑点。 苍茫无际的白被刺破,一顶高阳挂在云层盘踞的空中,不知不觉,已经待在此处许久了。 男子恍然醒悟,几口饮尽壶中的酒,“老师,京城中那位皇帝来不了,今年估计又是我陪您了,不过时间不早了,学生还有事要办,明年,我好好与您煮酒谈笑,聊上一天。” 说罢,寻原路返回,途中还碰见了一位老者,那老人杵着拐杖,步子迈得稳健,在泥泞的山路中犹如平地一般自在,可不多见。 “老人家是要上山去?”男子打了声招呼,随口问道。 老人笑着露出嘴中仅剩的几颗牙,“是呀。” “您这般年纪,还有这精力,不多见啊,就没有人陪同吗?什么的路可不好走。”他好意提醒道。 老人摆手道:“不必,我身子好得很。” 两人闲谈几句,老人眼中不见沧桑,反是神采依旧,颇有顽童之姿,男子拜别时还不忘回礼。 说完,提着拐杖继续往上面走着,嘴里轻哼着男子未听过的民谣。 “深林起,明月照,寒风来,穿林打,雨洗山,留孤芳,月色清,独人往,且徐行,见旧痕。”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五十章 较劲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面前雄壮的身影渐渐熟络起来,那人高逾六尺,面如古铜,不露颜色,站在原地就如横着的一面墙。 王楷恭敬道了一声“义父”,林婴盈盈一笑叫了声“哥叔叔”。 此人念星晨也有些许印象,是常代替李光州入朝面圣的镇北将军副使——哥环漠,上次明皇大寿,便是他前去。 这小子青一块紫一块还招来了姑奶奶。 哥环漠瞧见林婴,脸色如断弦似的,再也绷不住,情不自禁露出喜色,上前举掌,期待地望着她。 二人似乎挺有默契,哥环漠抬手后,林婴上前踮脚同他击掌,“哥叔叔,我不是小孩子了,还拿这些玩意来哄我啊?” 哥环漠放声大笑,即便是身为义子的王楷都罕见他这般真情流露。 “叔叔高兴啊,婴婴终于又回来了。” 林婴微笑道:“雁门就像是家一样,总要回来的。” 哥环漠喜不自胜,尤其是看见林婴如今出落大方,心里满是欣慰,感叹道:“是啊,总要回来看看我们这些老家伙吧?” 另外,他还注意到婴婴身旁多了一位男子,瞧着两人装束,颇有些交情。 “这位想必就是念公子吧?”哥环漠转向念星晨时稍稍收敛神色。 “见过哥前辈。” “唉,免礼,我这种老家伙不比朝中那些迂腐,只要婴婴喜欢就行。”常人看不出的,如他这般历尽人事的,一眼看出端倪。 入营之后,念星晨无不是护着林婴周围,两人稍有纠葛,就缠绵不开。 林婴揶揄道:“老不正经,当心我拔你的头发。” 几人越说越起劲,哥环漠索性将人领到了大厅之内,里面放有紫檀桌椅,连茶都一并备好了。 念星晨瞧这陈设,倒也简单,看着空阔。 这大厅不如说是一间大暗室,四面高处才有开窗,头顶顶着一口天井,厅正中方有一张桌案,桌旁摆置着一尊青绿铜鼎,上面多有锈迹,怕是有几十载岁月了。 几人落座后,左右偏门之中各自走出婢女,白袖对襟襦裙,腰宽蓝丝蝴蝶布带,两鬓带花,给这室内添了些光彩。 “念兄弟,这破冰楼是黑了些,瞧着阴森森的,不过按规矩来说,它是咱雁门军的将军府,该有的礼遇,自然不会少的。” 念星晨应道:“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 那几位婢女小心地替念星晨等人沏茶,递茶,随后又顺着偏门有序离开。 “多年过去,楼中还是这副老样子。”林婴有感而发。 哥环漠抿了口茶,“婴婴啊,你回来一趟可不容易,咱们晚上可得痛饮一番。” 林婴正准备爽快答应下来,门开了...... 那山上凭吊的男子提着酒壶,不怒自威,自打他进门的那一刻,就有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 “痛饮,你可告知她迟了一步?”男子置周围人于无物,径直朝正中坐着的哥环漠走去。 “光州,既然迟了,路上肯定是出事了,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何必寻她不开心呢?”哥环漠心中把林婴视若己出,自然是心疼得很。 走来的那位男子正是林婴的父亲——镇北将军李光州。 念星晨单单只看着他的背影,就有种寒气倒退反噬自身的感觉。 李光州虽是林婴生父,看这容貌甚是普通,反倒有一股龙骧虎视之气溢于周身之外,让人难以与之对视。 “爹爹。”林婴望着这数年未见的背影,檀口微张,心中激起波澜,百般滋味顿时涌上嘴边,不知如何表达。 那人如置若罔闻一般,不回头,不回应,只对着哥环漠答道:“长安的急信昨日就到了,不是她耽搁了,又是谁?” 昨日,雁门军接李若甫加急信件,方知幽州惊变。 这件事即使是身为守备的王楷也略知一二,这时他也才知道,原来林婴是来搬救兵的。 哥环漠起身苦笑道:“信已收到,还有什么好说的,孩子都来了,总不能赶回去吧?” 李光州转头看向林婴,面不该色,“林婴,倘若不是李若甫有后招,你就算是延误战机,我雁门军少准备一天,便多担一天风险。” 又来了,这才是自己的父亲,从不因私废公,对自己更是严苛,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林婴道:“是,女儿路上多有耽搁,请父亲责罚。” 李光州蹙眉道:“好,罚一百军仗,自己去领吧。” 这或许才是他们父女间常见的相处方式,没有一方会先袒露真情,甚至服软。 哥环漠抓起李光州的手喝道:“你疯了,这里又没有外人,亲闺女,李光州真舍得啊,你干,我不干,婴婴,这杖罚,叔叔给你免了!” 林婴道:“哥叔叔不必,爹爹既然要罚我,打就是了,这点痛受不了,如何是他的女儿,是吧?” 说完,她还故意朝李光州笑了笑,好似在炫耀一般。 “李将军,林婴她有伤在身,一百棍下去,吃不消的。”念星晨离开座椅,朝着李光州请示道。 “对呀,婴婴还有伤呢,李光州,你敢打她,今天我就打你,咱俩谁也不好过,唉,我就奇怪了,她林婴不是你亲生的吗,还是当年老爷子给她姓林的时候,你心里就不把她当李家人了,天底下有你这当爹的,真是少有啊。啊?” 哥环漠当着面质问,无疑是几个无形的巴掌啪啪打李光州在脸上,火辣辣的痛。 “她是我女儿就可以不受罚?那普天之下还有法度吗?打!”李光州最后一字,咬牙脱出来,吓得王楷身子一抖,手中捧着的茶杯差点滑落。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五十一章 菖蒲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打!” 最后一声回荡在大厅内,两人一见面就是这般剑拔弩张之势,让人真是头疼啊。 “有伤,她有伤,李光州,你听不懂吗?”哥环漠腹中喝下去的茶都快要吐出来了,太苦了。 林婴就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地等候李光州发落。 父女两人对视一眼,听见各做正经的几声咳嗽从李光州那里传来,“咳咳,严重吗?” 林婴同样故作镇静,换做其他的姑娘这个时候早就跑到父亲怀里大哭一番了吧,“划了个口子,不碍事,爹爹还打吗?” 念星晨在一旁补充道:“林婴气海穴位有淤血,如今内伤未愈,实在受不得军棍。” “这么严重?”哥环漠不等李光州开口抢着说道:“婴婴,免了,今后戴罪立功便是,少听你爹爹在那里危言耸听。” 虎毒不食子,加之念星晨和哥环漠一直在从中解围,父问女罪的紧张场面才得以没有上演。 不过最后李光州并未松口,不置可否道:“环漠,剩下的你安排吧,整军一日,两天两夜行军至安阳城下。” 哥环漠粗犷一笑,将胳膊搭在李光州肩旁上,朝林婴抛了个眼色。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咱们这些看门的,只能看喝点酒麻痹麻痹咯,今日一醉方休,就算是为你闺女接风洗尘了。” 林婴谢道:“哥叔叔客气了,戴罪立功之身不敢奢求。” “唉,不单是你,我雁门军后面怕是有场恶战,这酒,全军将士都得喝上,我这就去准备。” 哥环漠拖起王楷,推着念星晨匆匆离开大堂,只留下父女两人。 林婴埋头玩弄着自己的衣袖,一指绕着卷起,裹作团状,手心翻覆,又解开来,似乎有意压抑着心头的情绪。 “你,你们最近还好吗?”李光州抿了抿唇开口道。 “你们是谁?” “我听说,你又偷跑出来了,你娘那边给我连写几封信抱怨这件事。”实际上林氏那边只写了一封信让自己注意一下,反是被李光州夸大了。 “所以呢?”林婴依旧埋着头。 李光州尴尬一笑,两手负在身后,都快拧成一团了,“那,那什么,就是让你出门在外当心些,别吃亏了,你娘记挂着呢。” 也许在做父亲这种角色上,他算是一窍不通,说话时显得底气不足。 林婴撇过头去,嘟囔着嘴,“我有分寸,她是瞎操心。” “还说呢,明明就受伤了,又去那里胡闹了?” 林婴着急打断生怕被眼前的父亲误会,“没有胡闹!” 她本不愿意解释,却被问得来劲了,将一路上的尽力全盘道出,让李光州愣住了神,一时竟不敢相信。 幽州那地方好似龙潭虎穴,什么变故都让这丫头给碰上了,自己都不该怎么说,是说她奇遇颇多,还是侥幸保命。 不管怎么说,的确是她受苦了。 李光州偷偷甩了下手心急出的汗,快步走过来,反倒吓得林婴下意识往后躲闪。 他将手抚在林婴小腹间,运作起自身的真气,眉头一紧,“腹中气海是有淤血,你现在提气都难。” “韩冕的后招......伤我无碍,但杀了我朋友,这仇我会亲自报。”林婴眸中冷星微亮,胸口缓缓起伏。 李光州看浮现苦色的林婴,有意抬手去安抚她,前臂的动作举了又断,犹豫再三,拇指按着掌心,将手收回袖口之中,侧身昂首道:“这次,你做得不错,我,我看杖罚就免了吧,安心养伤,报仇先别想了。” “您在说些什么?我当时眼睁睁看着他倒在我面前,此仇不报,妄为人。”林婴怒上心头,说话的语气都冷下来。 “为你好。” “为我好?你与娘连说辞都一般,真不愧是一对儿啊,为我好,就将我推给杨家?”她眼中划出几道血丝,压制许久的情绪如泻提之水喷出。 为人子女,自是希望父母能够多理解自己,事与愿违,李光州与林氏似乎都想得一样。 李光州轻叹一声,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诉,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位多年未曾相见的女儿相处。 “孩子,你若生在二十年前当感幸运,因着父母尚在,便尤你任性,自有人收拾烂摊子。” 他沉吟稍许,缓缓说道:“你或许不知道你娘,今日我去你外公的墓前凭吊,又想起当年......” 外公?林婴对这个外公是极为陌生的,自己还未出生时便已辞世了,其中缘由,她只了解一二。 “当年,你外公为保住北境明皇属下的兵权,孤身犯险,就在那殿门围墙之内被斩首,尸首被挂在朱雀街三天三夜,林府全族被定以叛国之罪,流边的被押运起行,入牢的被扣上枷锁,贬为庶人的流落街头,你娘是最小的那个,那一刻,她身不由己,独自守在被查封的府门前,受长安千万百姓唾弃,全府上下遭遇前所未有的巨变只在那一夜之间。” “她亲眼瞧着昔日的亲人被折磨死,被饿死,被打死,当年我等破潼关入长安时,只有她和寥寥几人还守在林府前,难以想象她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过,我至始至终都记得你娘的眼神,那种在被人辱骂,暗无天日,睡着是噩梦,醒着是炼狱,眼中是死水,见不得光的。” 林婴小嘴半张,脸上尤是惊愕,“我娘她......” 在她眼里,林氏严苛,平日里处事一贯雷厉风行,京中的贵夫人中她总有着别样的华贵气质,犹如水中积蓄许久的菖蒲花。 原来她还有这般经历,未曾听说过呀,或许是自己从未问过吧。 “为护得你娘余生平安,皇帝赐婚,顶着众多非议,我娶了她,我与她之间,以前熟识,却并未深交,做不到相濡以沫,却也能相敬如宾。” “李家欠杨家的太多了,我也好,陛下也好,当年父亲来信为你取名林婴时,我也并未不满,只想着尽力去补偿你娘一些......” 李光州痴痴地望着顶上的天窗,“,你娘自那以后再踏入宫墙一步,有些事情,怕也是请你带话吧。”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为父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原来如此,怪不得上次寿宴,娘亲不肯随自己进宫,就连去见杨皇后都不情愿入宫。 林婴轻咬着上唇瓣,她貌似从来都没有想过去了解自己的母亲,反而将杨氏主动推到对立面。 即使是看上去尖嘴薄舌的她也有那样的过去...... “我记得父亲说过,没有什么,比生死的别离更让人心痛,女儿现在心里不平,便要让那恶人死在苍鸾剑下,有何不可!” 李光州适才的一席话并没有撬动林婴心中那把锁,她无比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孩子,死者已逝,你何必强留?你娘何尝不是那样?你还小.......”说着,李光州放缓语速,手轻轻捏住林婴鬓间的青丝,“人的一生,离别与重逢何其之多,可就算痛再多次,心却麻木不了,难道你要一一将他们留下不成?” “爹爹!” 林婴眼眶连串的泪若断线的珍珠,应着鼻宫中哭泣的声音滑过她凝咽的嘴。 女孩一路过来挤压许久的情绪终在一息间爆发,投入到父亲的怀里,放肆地哭出声来。 还未走远的念星晨和哥环漠耳下都跟着动了动,各自心里一笑,那有父女相见跟仇家见面似的,这样勉强算是正常了点。 李光州已不知道上一次抱这个丫头是什么时候了,她离开自己太久了,或许是自己抛下她们太久了。 镇守大唐北境是他作为唐国男儿,以及明皇挚友应尽的职责,二十多年来,自己不曾挪开一步,宛如唐国的脊梁一般,只要他还在,大唐便屹立于中原大地,昌盛百年。 可是,他同样欠下了许多债,眼前这个扑到自己怀里痛苦的孩子就是,远在长安独自经营镇北将军府的杨氏也是,作为丈夫,自己在妻子临盆无法抽身,作为父亲,自己只匆匆伴过她少时。 李光州是罪人,从骨子里面他都透露着一种小心翼翼,生怕碰到母女两人的痛处。 但他更是雁门军的头子,对下自当展露将军的威信,无论是谁,触发必究。 “哭出来来,想是心里堵塞也消了不少,此次我会亲自率军,你跟着就是了,也当是瞧瞧沙场对垒是如何的?” 他抚摸着林婴的头安慰道。 林婴如温顺的小兽点点头,“好。” 李光州露出一副卸下重负的样子,僵住的脸渐渐松弛下来,“与你同行的那小子是念星晨吗?你们两个之间.......” 提到念星晨时他切身地感受到怀中的丫头微微一颤,反应很是不小。 “我与他一路走来,相互扶持,算得上是生死之交。” 她开口时轻描淡写,心中却是数道回忆交织盘错在一起,让她霎时间理不清,断不了。 李光州长叹一声,手按在女儿的肩膀上,两人对视,他直言道:“如此最好,与他之间不要有太多交集了,婴婴,与杨家婚约之事,我会从中与你娘协商,无需着急,至少我的女儿得找一个倾心的。” 林婴闻后顿生疑窦追问道:“念星晨怎么了?” “无关于他,乃是绝尘剑。”说罢,他提气全身荡出一层气浪,捏住林婴的手臂,骤然发力,步踏虚空,带着她飞过头顶天窗,立于破冰楼上方。 面迎着如剃刀般锋利的寒风,营下诸多巡视的士兵有种蚂蚁的样子,显得那般渺小就像是翱翔在苍天之上的雄鹰才会有的感觉。 可即便自己化身为鹰,却不能逾越一切,她的正前方,那十二顶铅黑的十丈柱就似那一道墙壁,散发渗人的凛冽气息驱使着雄鹰缩起翅膀,俯向地面。 “感觉毛骨悚然是吧?”李光州道。 “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那是你没有在高处见过它,当你与恐惧处于同一位面时,才会懂得什么叫怕。” 林婴不解,“可这与念星晨又有什么关系?与绝尘剑又有......” 说到一半,她不禁捂住了嘴,害怕将后半话说出口,只是带着质问的眼神盯着李光州。 “当年太宗皇帝铸造绝尘剑耗费的铁物,皆被聚堆,才造出了这十二顶柱,没错,绝尘剑乃是一柄邪剑,反噬之痛必会将其主击垮,念家前两代剑主,皆无长命,死相极惨。”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五十三章 醉酒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世人皆知绝尘剑乃是当今举世无双的利器,然少有人知其秘辛,两代剑主俱是短命横死之命。 林婴对绝尘剑之事已知晓,剑上附带的暴戾之气会悄无声息地侵蚀宿主的五脏六腑,从元正最后的遗言来看,念星晨身体早已不堪重负,就算是他到最后也无法去除,但他老人家的确留下了一道提示。 飘渺峰,欧阳掌门! “您多虑了,我既然与他有过交情,朋友危难又岂能坐视不理,他的事,有解决的办法。” 李光州耳中自主过滤掉了后半段,面色逐渐沉下来厉声道:“你二人之间别闹得太过了,别忘了,那小子本就是有婚约的人,若真出了事,傲海剑门那里,该怎么交代,想好了吗?” 林婴鬓上发丝迎着猎风拂动,好像是对着侧脸的一柄蒲扇般,半露半掩,脸上的表情变换让人难以捕捉。 稍许,见她微笑着道:“爹爹教诲,女儿牢记就是了。” “唉,婴婴,好好照顾你娘。”李光州长吁一口气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不把她接到你的身边来?爹爹其实一开始就想对我说这话了吧,把娘交给我,那你呢?” 李光州瞧着女儿的脸,毕竟只是个孩子,很多事情,她都不知晓,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愿意。 不过作为执掌一方的将军,自己必须留下一些把柄在长安那些老家伙手上,以免生出端倪。 “走吧,高处不胜寒。”李光州沉吟一声,回避着林婴的质问将她一并带下去。 “今夜有酒席,你少喝些,出去的时候将门带上吧。”落地后李光州有些颓废,无力地坐到桌案前翻阅起各种书卷,不再回应林婴。 林婴深吸口气,稍缓外露怒意的神色,抿紧了朱唇,一拳一掌,半躬腰行李,利落地甩手而去。 龙脊山脉上盖皑皑白雪,中露岩石,下出遍是翠绿植被。 随着暮色如布,铺张开来,一尺深红染遍天空,若绽开的红莲花。 在远处落日的余晖化作一道耀眼的光将地与残阳分开。 军营内尽是磅甲推落叮叮作响的声音,几辆马车上面满满载着用软泥封住的酒坛。 念星晨同林婴站在将士们雀跃欢呼的氛围之外,有感道:“几年前,我也曾到过军营中,像这种日子,怕是几月难遇到一回。” 林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笑道:“是啦,世事一场大梦,梦里几度秋凉,那有人天天过好日子?对于远边的人来说,酒或许是来麻痹情感的,梦里面说不定能回家......” “林婴,我最近是不是话有些多了?”念星晨眉间有些许愁色。 “同我一道,话不多都难。今晚全军痛饮,不知念公子可有兴致?” “我不喝酒。”念星晨无奈地摆手道。 林婴故作遗憾道:“可惜啊,哥叔叔的酒不容易见到,今天一定要尝尝。” 念星晨道:“好,今晚少喝,我先走了。” 背对着欢声笑语和人群,仿佛那边与自己是两个世界,他独自走向了被安排好的住所。 林婴嘟囔着嘴啐道:“真是个木头。” 酒席已开,李光州、念星晨两人皆未当场。 哥环漠为首,领着一干老友觥筹交错,酒杯碰撞的声音层出不穷。 众人聚在篝火边,抱着酒坛子,揭开封存许久的厚泥,当酒经过时间的沉淀,醇香已迫不及待地撬开了人的味觉,舌尖不禁生出渴感。 酒液顺着坛口流入杯中,散发着浓郁的香气,闻之即醉,连林婴都瞪大了眼睛,抑制住流淌到嘴边的液体。 北风呼啸,卷地而来,却被这人间暖意给阻挡得一干二净,连营门都进不了。 哗啦啦的美酒倒入声音一段接着一段不曾间断好似潺潺流淌的小溪般。 各类欢声歌声混杂在一起,在明月映照下,顺着月光传到了九霄之上,回响不绝。 雁门军一概如此,这也是李光州默许的传统,他们曾经面对过最强悍的敌人,挺过了最长的黑暗,远在北境,总不能一直憋着吧,该欢愉是就要尽心才是,不问明天,享受当下。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五十四章 境中花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酒这种东西,千年来为各类人士推崇,小小一碗佳酿,似乎容纳了不该容纳的量。 很多时候,它更像是一种催发物,虽然麻痹了其他感官,却让人的情绪逆着酒味流露出来。 人,若淹没了自己的情感,无非就是一团骨肉,受到礼数规矩的束缚,他们反倒害怕去追问自己的内心。 如今这世道,有几人敢正视自己的情感? 这种情况下,酒反能让人冲破传统的枷锁,返璞归真,进而不受拘束。 一碗接着一碗,林婴遇见小时的玩伴,碰到照顾的老一辈,都客客气气地敬上一碗。 待到月儿半身藏匿在山后时,火堆的光才渐暗下来,兴致逐渐由高到低,有人躺在地上鼾声如雷,有人两腿蹒跚着寻着路回到营帐。 马厩中的有些半跪着前身,只瞧着马头越来越低,一副将要入睡的样子,而部分则是弯曲着头,站立入睡。 草原的夜里是不敢高枕无忧地卧地而睡,这是优良马种传承下来的,除去部分野性,保留部分天性,再好不过。 酒过三旬,林婴口中吐出一股醇香的酒气,瘫坐在火堆前发愣一会儿。知觉眼睑极重,脑子里面乱作一团,踉踉跄跄起身,知会了一声哥环漠后,沿着不知那条路,往那帐房走去。 此刻,念星晨回营后,外面嘈杂得很,声音就没停过,难以入睡,索性盘坐在床上,放缓周身气血,意识潜入气海之中。 百会,神藏,气海三穴乃是修行者运气是要穴,其中气海是重中之重;提气时,必经由气海覆盖全身,是真气贮藏之所。 实际上自少室山下来后,自己已微妙地感觉到身体正在悄无声息发生变化,或许是那元正大师灌入真气的效应。 原本自己的气海内真气犹如滚烫的岩浆那般,稍稍运行并未有反常,一旦气神相融,想要全力施展时,体内总是有烧灼之痛。 念星晨曾在天行院从翻阅过古籍,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事间万物皆是相交而成。 阴阳相生,相辅相成,即使是万中无一的天罡气功法也绝非毫无反噬。 ,。 他亦是逐渐明了如今这般状况是自己一手造成,放眼天下,与自己年岁相仿的修行者,能与自己相当的不出五人。 这是应得的,这苦也是他应受的。 念星晨盘坐期间,周身释放的气机若涟漪荡漾,一环又一环缓缓散出。 元正所灌注的真气混入体内后的确起到了质变的作用,原本堵塞的气路通畅许多,气神合一时反噬的真气似被一股温和的力量包裹住,全身都仿佛脱胎换骨了。 念星晨越是深入气海,便越是觉得惊奇,浩瀚境真气竟有这般功效,困扰他多年的旧疾似乎已有好转的迹象。 想到此处,心里不禁多了一丝触动,元正大师最后选择饶恕自己并且以命换命救活了自己。 只是念星晨无以为报,来年祭拜亡故亲人之时,必然替前辈烧上一炷香。 他发散气神于营帐四周,敏锐的感知力精准地捕捉到了轻微的动静。 伸手一摄,静置在架上的剑自行飞入手中,全身真气层层叠加,绵绵不绝,就立在营内,不进分毫,等待时机。 那林婴此刻正依在营门外,脑袋左摇右晃,两眼稀松,慵懒地怀抱着一个酒壶,喉间不时打个嗝。 怎得喝成这样了? 念星晨冷脸一收,将剑放回原处,半跪在林婴面前,刚想发问,那想林婴闻见动静,微颤着起身径直走到了他的营帐之中。 “喂!” 当真是苦笑不得,喝醉也就喝醉吧,怎么还寻到自己这儿来了。 林婴随手把酒壶放到桌上,眼中视线模糊,都快要上下颠倒过来,只遥遥望见远处好像有床,嘴边吐出的酒气几息间就浸满了整个帐子。 念星晨跟进帐时,发现她已经老实地仰面躺在床上,心里算是庆幸一番,醉酒了还算安分。 一开始,他就坐在桌前的凳子上,静心清欲,闭目养神,想就这样将就着过完一夜,那曾想着营帐内缓缓弥漫开来的香味夹带酒气,馥郁无比,实在是乱人定力。 床上不知是否熟睡的林婴突然轻哼一声,着实是扰人心神。 念星晨悄声走过去一探究竟。 林婴一身素衣,修长窈窕的身姿距离几步之遥已然能看清,这不禁让他心中一荡。 只瞧着她檀口轻启,幽幽轻哼,腮间泛着桃红,身后一绺青丝胡乱着如蛛网盘错。 在营内淡淡的烛光映照下,脸上肉眼可见吹弹可破的柔嫩,小巧的耳垂若琥珀那般剔透,甚是可人。 念星晨正站到床沿前,上面的林婴像显灵似的,娇躯猛地弹起,腿弯曲,两脚将他勾到了身前。 她眼睛未睁开,露出编贝那样洁白的牙齿,憨笑着像一只粘人的猫凑到念星晨的身上,“你,嗝~,你怎么过来了呀?” 念星晨没喝酒,但嗅着她吐出的醇香,好像也是醉了,手脚不方便,嘴也不利索了,“过,过来看,看......” 面色微醺,嫣如朱果的林婴实在是太挠心弦,让人止不住想在她脸上咬一口的冲动。 “嗝~,我这副小鸟依人的样子,是不是很讨喜?” 林婴玉手搭在念星晨肩膀上带着几分揶揄的语气说道。 念星晨心里掀起一浪又一浪,强作镇定地回避女子的目光道:“你又拿我寻开心了。” “不是呀,嗝~,小女子对大人早就有爱慕之心了......” “我放你下来,躺好别乱动了。” 关心则乱,念星晨只恨自己在她身上过于心软,整个人俯下身子,像哄着婴儿的母亲,让林婴头枕到了床上才去掰开她缠绕自己的手脚。 这丫头到底睡着没有,他手往回探时,林婴的手脚反倒是自己缩回去。 “念公子,你我今晚,算是偷情吗?”床上那女子喃喃道,全身弓着,蜷缩作一团,迷离的眼神投向前方。 念星晨顿了顿,坐到一旁的凳子上道:“睡吧,我今夜不会去扰你,你我之间,不必有太深交情......”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搂搂抱抱,为何不作数?” “林统领,以礼相待尤自可,别在说这些话来辱没自己的清白。”念星晨垂首道。 “无妨。”林婴蜷缩着两瞳颤动,嘴中艰难挤出两个字。 “睡吧,我守着你。”他柔声道。 林婴闭眼前最后说道:“忘了今晚吧,梦好,木头。”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五十五章 暗杀者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韩冕静坐在一缸药液之前,鬓角垂下的发丝还滴着水珠,他简单穿着一身白袍,右袖处实实地鼓起意味着断掉的右臂已然被接了回去。 他闭关七天,整日浸泡在药浴之中,逆着血肉撕扯的剧痛,终于恢复到了身体最佳的状态。 气血同源这种功法好似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自己早算不上人,而是变成爬虫一般的存在,顽强的再造能力,即使是断掉的四肢都可以接回来。 “短短几天就愈合了,气血同源真是可怕。”着黑衣打扮简单的行云悄无声息地立在了他身后。 韩冕失笑道:“过奖了,道长的灵药才是关键。” “我药囊中的草药耗光,若是韩首再伤一次,在下也无济于事。” 韩冕起身与行云身形相比,更显魁梧,他要腰间衣带系上,推开房门,同行云一起登上楼台。 楼梯在楼台之下如同盘树而息的巨蛇,一旁的墙面上砖瓦大多是暗红的,碧玉般的青苔横生其上,空中夹带着充足的水汽。 行云手抚栏杆,远眺望去可间城墙上的阁楼,俯视而下只有了无人烟的干裂土地。 此楼立于城郊之外,原是一座哨塔,后被遗弃,借着楼台,可观安阳城全貌。 韩冕手扣住它们自顾自话道:“栏杆拍遍 ,无人会,登临意。” 行云道:“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我城中有百姓,这本就是一招险棋。既然林婴从我们手中逃脱,自然会去搬救兵,长安那边早晚知道,时间问题罢了。” “退路呢?” 韩冕冷笑道:“我已然身在地狱,何来退路一说?你看,西面必然是李光州的雁门军,并州距离幽州快马行进不过两三日路程,南面则会是郭奉仪,这只是起码。” 他说罢脸上容光焕发,胸中好似已有千军万马。 行云问道:“几成胜率?” 韩冕脑后忽而飘过一阵凉风,让他不得不警觉起来正色道:“一成。” “一成?”行云手托下颚顿了顿道:“足矣。行云此生愿作釜地薪,点燃熊熊烈火。” 行云虽面不该色,胸中如引惊雷而来,此话一出即便是韩冕都不得不暗自喝彩一声。 韩冕身体稍往前靠道:“你我二人携手,起码也是令人头疼的存在吧,不过......” 后半段,他嘴微张却未露声,唇间想说的话很快被行云领会到。 乾坤一掷,行云趁后人不备,以飞剑之术将手中三尺青峰抛出,呼啸如长虹。 那个隐匿气息蹲坐在栏杆之上窥视两人许久的人身着灰布斗篷,看不清面目,他见那飞剑袭来,转身腾空而上。 行云正欲抬手来驾驭飞剑,就在此时,半空中那赤手空拳的灰袍人猛地挥动右袖。 袖口中寒光一闪而逝,仿佛蓄势已久的白蛇盘起身躯激射而出,若不是行云精神力全身贯注,决计捕捉不到它的轨迹。 这柄银白小刃自袖口而出,速度极快,直插过来,行云来不及御剑,一把扯过韩冕,让它插到了栏杆之上。 那灰袍人见到行云的反应后在空中明显楞了一下,瞧见自己的暗器被躲过,立刻调整身体。 “抓住他。”韩冕如今初愈,不宜动手,对面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这点他从这柄飞刀的轨迹就知晓了。 行云借着空挡机会,隔着几步之距,虚握住插在栏杆中的长剑,长剑随之回转,悬停在主人面前。 灰袍人见状,直接调转方向,整个人在空中腾挪,朝着地面直坠下去。 行云握住剑柄,身随剑行,如同迅雷一般掠向灰袍人,跳下栏杆,随他一道坠落而下。 韩冕则是不慌不忙地借着楼梯一步步正准备走下去。 半空之中,灰袍人身形一旋,转过来面对着行云,斗篷衣角飞扬,周身迅速上升起层层气机,右袖口中散发着点点荧光。 倏然间,三道电弧闪烁的白光甩开了灰袍人周身的气机直刺行云面门而来。 三把白刃,还与上次有所不同,这次是附带着真气。 行云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握住长剑的右手,掌心贯有一力推在剑首之上,自身借着这道力向后退去。 那长剑顿时发出一道呼啸的风声,剑气迸发开来,于剑身出产生了一处气漩,将行云系好的长发吹得都猛烈飘拂。 三柄白刃在接近气旋时颤鸣一声,散发的光不自觉黯淡下来,刀身附带的真气被刮去,最后直接被调转方向砸了下来。 灰袍人面对三道坠落下来的杀机,一躲再躲,两脚落地时,胸口不断起伏着,显然有些惊魂未定。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分心开窍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见行云立地未稳,那灰袍人自两袖中各自弹出一柄银白匕首,右手正握,左手反握,脚下一点,纵身朝他冲来。 行云一手抬起将悬浮半空的长剑再度捏在手中,屏息之间,真气骤然提起,周身弹出一道气浪。 两人并齐,一声声刺耳的金石崩碎之音不断响起,中间兵刃对撞释放出闪烁的弧光。 刀剑相架,两人的面庞近在咫尺,行云刚想探过去,一窥这斗篷之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怎料这灰袍人衣兜之中不知藏了多少银刃,稳扎地下的右脚提起猛地一跺,两袖口中再度飞出两柄匕首。 行云瞳孔一颤,长剑摆脱与之相持的两把银刃,顺势反握,右臂聚力一挥,依靠着剑身将那袭来的两把匕首磕开。 适才几回合近身缠斗下来,眼前这个灰袍人几招同自己僵持过后明显有些中气不足。 得胜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那灰袍人抛出两道暗器后往后撤了几步,手中仍举着两把银刃来应对对面的发难,可正如行云所说,他正大口呼吸着,保持体力的供应。 “用暗器是把好手,但要打架,你可不行。” 行云说完右松开风巽剑,让它浮在半空之中,左手五指合并为掌,右手食指中指一并,向前疾步奔走,身后的剑在右手御剑的操纵下,随风而至。 灰袍人且战且退,光是一柄凌空直下的风巽剑,他就已经招架不住,臂间的肌肉在不断的格挡中早就麻木了。 他两柄银刃齐上,奋力侧身,借着这股力道将空中威逼自己的长剑弹开,一鼓作气,右手握着的银刃上真气萦绕 ,斜劈着挥下,朝奔来的行云胸前砍去。 这一击是酝酿已久的,那银刃上的真气如同地下突出的喷泉嗡嗡作响。 如此千钧一发之际,行云不敢懈怠,那银刃瞧着就要落到自己身上,被弹开的风巽剑率先落地。 那斜砍下来的银刃距离胸前仅一尺之距,行云右手霎时间解开御剑术并且下移,两指露出缝隙,精神力如蛛网般集中布在银刃之上。 叮得长音在耳边回荡,这两指一并精准地夹住银刃,仍它上面真气锐利,也不能再近一丝一毫,这还不算完。 行云的左手一掌狠狠对其小腹拍出,势大力沉,那灰袍人将手中银刃直接甩开来,弯腰飞出三丈开外。 “风巽!” 他御起风巽剑来,数道剑芒自剑刃中肆意冲出,在半空中将那灰袍硬生生给切割成数百块灰布,随着那道身影坠地,残布如送葬的盖布般缓缓落下。 行云掌心对风巽一拉,将长剑再度收回手中,身后响起韩冕的拍掌声。 “一心两用,早就听闻飘渺峰修道讲究‘开窍’,你如今几窍了?” 行云先远望了躺在地上没有动弹的灰袍人,确定他无法逃脱后答道:“行云先天不齐,修行二十余载只开得两窍。” 韩冕如闲庭散步走向灰袍人那边悠悠然道:“这么说来,你这个二师兄不过两窍?” 行云从他的话语中感到一丝嘲讽,回应道:“开窍乃是分心之术,重在一个分字,我与五师弟注定无缘踏入高深境界。” 开窍意味着将自己的气神拆开,修行者的较量中御剑之术可谓上乘功法,其具有可怕的压制力。 但双拳难敌四手,开窍分心意味着御剑者腾空一只手,好比长出了一双拳头。 两窍已然是飘渺峰众多弟子毕生追求的修行目标了。 “可道师弟如今已开三窍,我那可怜的行意师弟天纵奇才,乃是五窍心,可惜疯癫了。” 韩冕稳住步子发问道:“你这就把师兄弟的情况告诉我了?” 行云道:“你我既然联手,有问必答。” “刚刚说了几位师弟,那你那位大师兄呢?那位玉颜真人。”在韩冕看来,行云说得那些师弟无关紧要,加起来可能都不是自己的对手,飘渺峰那几位老头子足不出山,唯一让自己忌惮的只有这位从未谋面的玉颜真人。 行云沉吟一声问道:“你这一成胜率可把我大师兄算进去了?” 韩冕摆手道:“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我岂能猜测到。” “只希望掌门那边还没有了解内幕,不然你我二人怕是没有活路。” “何必如此?她不过浩瀚入境,你我全力未必不可一战,何况城内有近十万以我为尊的塞北男儿。” 行云只是摇头道:“你不了解我大师兄,他独立于宗门之外,不受门规限制,当年行意一事若不是掌门出面调和,傲海剑门怕是没了。” 韩冕反而有些起劲,心中自是不信的,继续问道:“你且说,他生来几窍吧?” “无窍。” “不过尔尔,与你相差不了多少。” “大师兄乃是后天修道所得,入观九窍心。” -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五十七章 降罪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入观九窍心。 韩冕两眉一紧,难以置信,先天无窍的人,之后能将精神力发散到那种程度。 “尊师说过,大师兄是唯一能够触碰到浩瀚立境的修行者,所以,倘若他真的来了,我们是没有胜算的。” 两人相谈之际,被行云一招甩开的灰袍人身躯动弹了一下。 韩冕就此作罢,快步走到灰袍人身前,半蹲下来,扯开头上的兜帽,想看看是谁吃了豹子胆,在幽州敢来刺杀自己。 怎料这兜帽之下还有一副面具,灰袍人危机之下,两腿猛地弹起,向一侧凭空发力,身体朝外飞去,在半空中打转。 韩冕双目凝神,催动体内真气,手呈猎鹰爪状,瞄着那人腰肢处,算好时机,骤然发力,闪身而去,闪身而回。 爪状的手中顿时多了个物件。 那灰袍人依托着暗暗发抖的双脚落地,下意识护住腰间,回过神来已然是来不及了。 “精致的物件,你究竟是什么人?”韩冕单指将从灰袍人腰间扯下的吊坠挂起。 吊坠色灰黄,乃木雕而成,外观如叶,上面用刻刀点缀着类似眼泪的凹陷斑点,旦却排列有序,决计不是胡乱刻上的。 行云上前问道:“我瞧你身手不似常人,虽中气有所不足,但对暗器却颇为精通,可是某个门派的?” 灰袍人注意力似乎一直在那吊坠上,只见他稳住呼吸,第一次开口道:“把它还给我。” 显然那个它指的是韩冕手中那个吊坠了,强势的语气中夹带着几分柔气,面具下应是个女子。 沙哑的声音要不是情绪极度负面下堵住了嗓子眼,要么是许久未开口了,显然这面具人属于后者。 “姑娘知道我是谁吧?老实交代了,这东西物归原主。” 那人自面具后发出冷笑道:“你配吗?” 韩冕脸上不显怒色,心里面早已是杀意横生,掌心处如虹光一闪,虚踏一脚,周围气机全然被荡开一条路,疾步过去拍出那掌。 灰袍人反应动作直接凝滞,本能地硬抬手接下这掌。 两人一触即分,灰袍人低头望去,掌心多出一抹烧灼的赤红,皮肉骨皆是酥麻感。 行云看在眼里,刚才韩冕短暂出手,身体估计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了。 “你的嘴巴倒是比巴掌要硬。”韩冕提声说道。 灰袍人周身铺开一圈气浪,衣角荡出道道浪花般的白色气旋,兜帽脱下后,一头乌发如瀑,被银色丝带系在发梢束起,袖口鼓风,摆摆飘拂,多出蹁跹之感。 韩冕锁眉,眼前这个人陡增的真气,她身上的秘密又多了一道。 “天宫昭命,降雷诛魔。” 伴随着回响天际的高声,灰袍人附近开出的气旋骤然散出,化作千万朵莲花状,如雨落下,恰如那天女散花般。 行云察觉异状,甩出风巽剑,掌心相对,食指合并,长剑剑身一旋,剑芒如月勾绽开,剑斩桃花一样,将空中数不尽的飞花纷纷劈开。 “韩冕,这世间因果报应,皆有定数,你一身邪术,如今又为祸一州,今日就葬在这白花之下吧!” 灰袍人并未有停手的迹象,浅吟着不断催动真气,周身如扎进泥坑般,气旋源源不断地产生出来,荡开后散出数百朵莲花朝着韩冕而去。 风巽剑的剑芒已然抵挡不住着数不尽的白花,剑身在空中嗡嗡作响。 韩冕眼瞧着行云吃力地挨打,自己心里更是愤怒,早就不想深究这女人的身份,“杀了她。” 行云愣了愣,在杀人这方面,他可以说自己双手干干净净。 飘渺峰的规定,非凶恶之徒,不得滥杀,眼下这位还是个女子,无疑是左右了他的决心。 “行云,和飘渺峰撇清关系,你现在早就不是那个二师兄了。”韩冕一手抓在行云合着的掌上,眼神锐利洞穿了他的内心,“别在这里给我装无辜浪费时间,以后你我手上的鲜血不会比她一个的少。” 行云与他对视一眼,再不多言,向前踏出一步,身形一掠,握住半空中的风巽剑,剑锋直指灰袍人。 应着呼啸风声,猛然发力,提剑而上,挥动手中长剑将铺满视线的白花通通斩开。 风巽剑锷上隐隐盘绕起几道如电弧般的真气,距离那灰袍人仅有几步之遥。 行云在跨出最后一步时屏息一口,伸手左手虚抓向灰袍。 女子胸口起伏,幅度极大,那番真气轰击对自身消耗同样很大,挪动脚步,往后跃起。 而这恰恰是行云所希望她做出的反应,人在空中的调整比着地时要费力许多。 他左手调转目标,随女子一样踏空,之后在骤然发力,拎住她的衣领,奋力一置。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吊坠往事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灰袍人整个人受力坠落而下,风干的土地被砸出蛛网状的陷坑,面具如玉般碎作一块块贴在她的脸上,从嘴边的缝里渗出血丝。 行云这一击最后还是选择收手,风巽剑在手中迟迟没有落下,他如今凌驾于四肢贴地的灰袍人之上,蝼蚁于苍鹰,两者本就非对等的存在,仅须轻抖羽翼将它打落,仍其在地上战栗,这,是最后的慈悲。 面具下的人身体已然摔得个七零八碎,稍稍动下就会牵动剧痛。 她寻着舌苔下一路隐藏的药丸,送到齿前压破后,视线进而恍惚,胸口血脉膨胀着猛然胀开。 烧灼的血源源不断地涌上喉间,抽搐着吐出一口又一口,在地上积出了不小的血泊。 韩冕疑惑道:“究竟是那个门派的?” 行云落地瞟见其惨状,不忍直视,转向一旁道:“精通暗器,修仙界大宗中倒是闻所未闻。” 韩冕多年摸爬滚打,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了,蹲在那淌血前道:“我记得蜀地之中不是有个唐门吗?” 行云摇头道:“唐门中人断层严重,如今为保住自家蜀地第一宗门的称号要已封山不出,料他没这个胆子。” “孬种也配。”韩冕笑骂一声伸手去拿下灰袍人脸上沾血的面具碎片,上面脱线的血珠哗哗地滴下,“方才,她开口的那个几句话,你可记得?” 这灰袍人从始至终不过寥寥几句,行云自然是有些印象的,“你指那一句。” “她想杀我是其一,这坠子于她更是意义非凡是其二,其三,天宫昭命,降雷诛魔。”韩冕一点点拨开她面上掩盖的碎片缓缓解释道。 “我一直以为是背后的那位替你出谋划策。” 韩冕苦笑道:“对面可是要杀我,这种事情,换做谁都要查个水落石出吧。” 行云手贴下颚发问道:“那你的意思呢?” 韩冕两眼若炸开的烟火般,转瞬又凝回来道:“你可信神?” 行云否认,飘渺峰是清修之地,素来讲究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神这一字过于虚幻,他们反而更相信修行达到脱俗境界后是可以脱去凡骨,羽化登仙,仙字才是他们追寻的目标。 韩冕瞧瞧面具下的真容后往白衣上抹了抹手上沾染的血搓搓手道:“在塞北雪原那边,人们需要信仰来抵御寒季到来的风雪,所以就有了北原雪神,相传她是我们的创造者,是不是很扯淡?” “我这个人自幼便不信这,大祭司这份差事可不好做,不过有一次,我刚学会驭马不久,那个时候真的是怎么骑都不会觉得累,就一个人骑了好远好远,远到我忘记了回家的路。” “雪盖住马蹄印后,我感觉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当时还小,拖得越久,越害怕,连骨头都麻木,手脚控制不住,坐在马背上由它驮着我,不知要去往那里。” “后来我在眼睛即将闭上的那一瞬仿佛看到了一丝火光,顺着方向,视线里面慢慢呈现出一个村落。” 他讲述着自己的过去,脑海中的记忆残片再度拼凑起来,强制性地灌入,恍如昨日发生一般。 那个村落的印象一刻不曾忘,救自己的是那几个人,给自己吃的是什么,又是谁把自己送了回去,他时时刻刻都记着。 韩冕口中的村子似乎再普通不过,那些人甚至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如同困在井中窥天。 “但是有一件事,我特别在意,那个村子里面出现的图腾,几乎每个人的衣着上都会缝上这种图腾。”说着韩冕指间系着的吊坠被他拉到眼前,“与这坠子雕刻的形状相差无几的图腾,那个村落也有。” 行云顿了顿,疑惑道:“杀你的人,是以前偶然发现的那个村子?” 韩冕回忆道:“那日我生死一线之际被他们救下来,并留我在村子里修养后又赠予我干粮,待风雪退去,将我送了回去。” “仁爱之举,后来呢?”行云评论一声问道。 韩冕苦笑道:“后来的事情嘛,我失踪数日后活着回到部落之中,引起了诸多人的猜忌和困惑,要知道在视野几乎为零的雪暴天活着回来是不可能的。” “当时情况万般艰难,有人甚至以为我是叛徒,想用火刑处置,大祭司出面力保下我,交换的条件就是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 “村落里的人在临别时只希望我守住秘密,他们本怀着一颗避世之心,可惜啊,无奈遇到的是我。” 韩冕眼含幽冷地说着,“塞北之上那容得下其他异端,我将此事一五一十交代于大祭司后,次日他便率数百轻骑星夜兼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王的眼里放不下,北原的雪神更是.......祭司言中塞北之上乃是无人之地,神的净土,那伙人的出现无疑颠覆了他的信仰,所以才欲除之而后快,这样他的位子才无人动摇。” 行云道:“你就这样把恩人出卖了?” “出卖?我的性命和恩情比起来,自然是命更重要,大祭司一人之下,我全盘告知于他,必然能保我一家平安,至于那些其他,与我何干?” “如此冷血,与禽兽何异,救命之恩当记挂在心,怎可贪生怕死?”行云眉头一皱追问道。 韩冕起身嘴角挑起一个弧度轻笑道:“狼本嗜血,拥簇成群才是塞北,对外只有冷血。” 他走到楞在原处的行云身前,如观异类,“别忘了,你体内流着的也是北原血统,大祭司的血,你难道感受不到它在你胸口喷薄的温度吗?” “我.......”行云木然地立在原地,眼神又小心掠过了那灰袍人的尸体,回避着说道:“别转移话题,那玉坠究竟是什么。” 韩冕举着手中的吊坠,平静得无一丝波澜: “天宫。”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五十九章 寻酒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天宫昭命,降雷诛魔。”韩冕冷静地说道:“那魔想必指得是我了,这吊坠上面的图腾两次在我面前出现,他们的背后是一个不小的势力。” “天宫,从未听过有这样一个门派。” 韩冕道:“眼下,敌在暗,我们不好动手,也只有放一段时间把眼下安阳守住了,回城吧。” 行云道:“你先走吧。” 韩冕猜测到行云的用意道:“幽州土地大多风干了,堆个墓可不简单,明天晚上,我请你和杨戍喝酒,走了。” 他牵着楼底的马儿跨到马背上扬长而去。 行云捂着自己的额头,身体紧跟着酥软下来,“你自己挡在面前,怨不得我。” 他御剑在地上掘出了一个深坑,把灰袍人的尸体抬进去后又亲手捧着土一抔抔盖在上面。 没有碑,填好的坑就像是寻常的土地一般,没有人会知道这块土地下埋藏了尸体。 行云所作皆是出于本能,落叶归根,让死人暴尸荒野仍由野兽啃食,未免过于残忍。 如果有一天,自己同样希望死后能安详地躺着地下。 安阳城,守备府。 杨戍在被封城当天受韩冕之命接过了安阳城内所有的军事要务,毕竟他曾经身处幽州军要职。 这几日来他一直都在对城内治安进行整顿,城内大牢关押着以前安阳城内的军队旧部,基本上都是唐人。 军械库,城防,后勤基本上已经被以前安阳守备的塞北旧部所取代,加之城内投效的塞北人,总数不下五万人。 每日派去巡街是为了维持表面的平静,但又能维系多久? 封城意味着粮食耗尽后开仓放粮,粮仓一旦空了,城内不久怕就会生出暴动。 限制自由,适得其反,反而会激发民怨。 韩冕大人是在下一步险棋吗? “各路哨卡今日的情报收到了吗?”杨戍问道。 “禀报大人,哨卡的探报都放在案上了。” 杨戍随手翻阅几下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探报上面都是寥寥几字,说明眼下安阳周围暂时无任何敌影。 林婴他们估计会寻求李光州的援军,雁门军擅长奔袭,距安阳不过几日路程,怕是随时都能够兵临城下。 杨戍放下手中的探报,吩咐人找来城防守备的几位队长,依依将防范的细节安排下去。 安阳城墙已久,地势不高,年久失修,倘若真的刀剑相撞,这城防至关重要。 “你们按我的提点,每日都须照做,提防敌人的偷袭。” 杨戍简单整理一下衣装,披上软甲,领上一队人驱马赶到街上,将提前写好的告示分发给手下。 告示上以“敌军扰境,民勿外出,房门紧闭,食饮自备,自明日始。”的十六字警示城内百姓最好安分地待在家中。 “每个角落都贴上,安排人在旁边诵读,让所有人都听见。” “是。” 起初韩冕的计划一在辅佐元灭控制少林一派,二是借少林与李勤国之手统治幽州三城,与唐分庭抗礼。 如今重要的一环却被那安定国从中截断,少林与李勤国皆失,身份与计划暴露的情况下只得匆匆举世。 要说这安定国,明明他是...... 杨戍在马上思想发散正是出神的时候,胯下的马儿突然嘶鸣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身素衣长袍的韩冕半露着胸膛正勒马立在他面前。 作为传统的塞北人,他身上的肌肉线条格外显露,这也是体格强健和地位的象征。 “韩首。” 杨戍缓过神来急忙将头压低行礼。 “想什么呢?主子来了都不知道?”韩冕驾马在前,插肩而过时淡淡地瞟了他一眼。 杨戍跟上说道:“在下为主子鸣不平,若不是那安定国,主子的计划定然可以......” 韩冕如走马观花一般在街上左顾右盼,对杨戍的话有些似闻未闻,“啊,那又怎样?” 杨戍恭敬地说道:“我为主子觉得不值得?” 韩冕轻哼一声道:“你觉得不值吧,罢了,我不会同他计较的,你也别说了,这街上倒是有几分烟火气,居民的日子都能正常过吧?” “没问题,粮仓的贮备充足。” “嗯,后面还用得到他们呢,别给我养死了。”韩冕回头道:“对了,明天晚上同我去老酒家饮酒如何?” 杨戍道:“可在下刚刚发布了禁令,明日后让百姓待在家中,这酒家怕是开不了。” 韩冕微微点头,“考虑得还算周到,那就今日吧,等行云入城后,我带你俩一醉方休。”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六十章 来者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日暮余晖沐染塞北野原将其化作了赤热的橘红色。 干裂土地的缝隙就如同是大旱后许久未受过雨水滋润的模样,一眼望去都是几百道裂缝。 猎猎的风在空中飘忽不定,整天无休无止地肆虐。 旷野之上,行云填埋完尸体驾马离开后不久又隐隐约约在落日归西的分界线上出现了三道人影。 三人俱是兜帽盖头,与适才现身的灰袍人相差无几的打扮,其中一人袍后印有那白线羽状绣图,俨然不同于其余两人。 “还有救吗?”走在前面那两位灰袍人其中一个站在填埋的地方问道。 “服药了,怎么救?过不了多久怕就在地下化作一滩血水,连骨头都不剩了。”另一个灰袍人深吸口气说道。 “她倒是有自知之明,还懂得自我了断。” “不然回去领罚吗?” “够了!”正当两人情绪反常升高时,身后站着的背后有绣图的灰袍人开口喝断了他们。 “你们两个在死者面前说得话未免太多了些。”那人嗓音有几分沙哑,附带着磁性,是极为沉着的低音,一时难以分辨性别。 “令主恕罪。”两人单膝跪地,单掌撑地,以求宽恕。 被他们称为令主的人喝令道:“暂且起身吧,别站在她的土上面了,加紧赶路。” 三人无马车也无马匹,徒步朝着一个方向缓缓前行,显然已跋涉许久。 “令主,少了人,咱们还去吗?” “你我既然接了令,如何能半途而废,至少要亲眼见着他闭眼才行。”令主只身走在最前,抵着烈风,为两位手下领路。 “只是少了个人手,打起来怕是占不了什么便宜啊。” “她?也就搞搞偷袭,扔扔暗器罢了,瞧她这次接令后那副急样,估计是有什么隐情吧?” 令主抬手压着自己的兜帽道:“家中出祸事了,我三人当尽力为她争得令物,了却她的遗愿。” “安阳封城,却不是我们能进得去的,如何接近?刚刚是最好的机会,被这丫头打得稀烂。” 令主道:“不急,南境那几个老家伙都还活着,天宫行事难免会暴露。况且,这次还有个更可怕的家伙跟过来了,有好戏看了。” “那我等如何行事?” “按兵不动,等城破!”这七个字以无比平淡的语气说出,却在心中恰如一道钩锁般将那封禁多年的恶兽释放出来。 安阳城内,韩冕等来了行云,三人相见都相互愣住,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由韩冕在前带路领着他们前往他所说的那间酒家。 倒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绕过几处街道,径直走向中间的某处巷子,瞧这白墙的墙壁都剥落大半,露出上残缺不全的青砖,真是非一般人能寻到的。 三人贴着巷子走了几道,终于算是饶出来,有走过一处转角。 转角处方才见到韩冕所说的那处酒家,占地并不算大,二层小楼,四四方方,门前还刻意立了一面破烂不堪你的旗挂在杆上,被风推得鼓鼓的。 上面绣着三个大字:“老酒家。” 的确是个接地气的名字。 这小楼实属不起眼,顶上的黑瓦有的已经摔碎在地下,颇有些寒酸。 在环顾一番,占地不大,想来曾经是兴隆过的,楼外还设有放置杂物,安放马匹的两个棚子。 这挂旗的杆子最上面有明显的刀痕,也是被砍折过来降低高度的。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六十一章 老酒家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寒酸简陋的酒家,很难让人想到它里面会有怎样的好酒。 店内空荡荡的,一名黑瘦少年正靠在椅子上面打瞌睡,脑袋如小鸡啄米,口水顺着嘴角牵作一道细线,沿着下巴滑下。 他的脚下趴着一条土黄的老狗,懒洋洋地陪在少年身边,闻见有人进店的声音,拖着下垂的两腮瞧了一眼,又回到半睡半醒的状态。 一楼放置着几张八仙桌还有配套的长凳,供人吃饭喝酒,不过这上面怕已经沉了几层灰了吧。 老板娘坐在一张八仙桌旁的长凳上,身姿颇有些丰腴,徐娘半老的脸庞挂着愁色,抬着脚按在长凳上,伴随着桌上算盘珠子扒拉的声音一起一伏。 “老板娘,许久不见,这老酒家怎得如此了?” 妇人听见人声后两眼方才重现神韵,脸挂着笑容,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起身招呼道:“韩娃娃,难得啊,快快,小二收拾收拾,接客啦。” 那黑瘦少年随之从梦里醒来,抹了抹嘴边的哈喇子,急忙一脚踢开趴在身边的那条老黄狗,看见老狗呜咽一声,拖着疲倦的身体垂着头不慌不忙地走了出去后说道:“客官坐那桌啊?” 韩冕皱皱眉环顾一楼,每一个稍干净的桌子,有些扫兴道:“楼上吧。” “好嘞,您稍等,我马上收拾好!”少年嘿嘿一笑从柜台拿了抹布上去忙活去了。 “韩首,这店怕是只有你来过吧?”行云憋住笑意说道。 韩冕正色道:“老板娘,生意怎么如此惨淡了,虽然你们这店偏了点,但酿酒技艺算是远近闻名,如今打下手的都没几个了?” 妇人瞥了一眼韩冕,无奈地摇头走到柜台前苦笑道:“这世道不饶人啊,喝点什么?” “清茶。” “白玉酿。” 行云与韩冕异口同声脱口而出,两人相视满脸疑惑,哪有人来酒家喝茶的。 老板娘并没有理会行云,一般这种人不是来挑唆的,就是来砸场子的,看在韩冕的面子是也不做追究。 韩冕道:“都算不上弟子,还管那清规戒律?要白玉酿,听我的。” “白玉酿?你确定?现在好多老顾客都不喝这个了,大爷走了,二爷的手艺可不见得有他那几分熟。” 韩冕问道:“大爷走了?什么时候?” 老板娘叹气道:“一年前,老家伙自己把自己灌醉了,从楼上失足摔下来,一命呜呼。” “那你这白玉酿还挂在头牌?”望着老板娘身后柜子上摆着的几个大酒坛子,第一个坛子赫然是那“白玉酿”三个大字,被擦得铮亮。 老板娘摆摆手道:“这不是懒得换吗?二爷的手艺还是有的,还要吗?” “要,来老酒家不喝白玉酿,算什么吗?”韩冕憨笑着说道。 两人在柜台前攀谈一番,将上桌的菜定下来后,老板娘让三位先到楼上歇息一下,稍等片刻就能上菜。 说完也就不在招呼他们,又回到了刚才八仙桌的长凳那儿翘着二郎腿,摆弄起自己的算盘。 韩冕等人踩着扬尘的台阶上楼正好碰到了收拾完的黑瘦少年下楼,他腼腆一笑,扣着后脑勺替客人让出主道。 又听见楼下老板娘拔高嗓子的一声,“小二,给这桌客人沏一壶清茶,别太苦了。” “好嘞!” 二楼更显破旧,顶上四角还留着蛛网,只是将这桌子擦干净了,靠外的一侧,栏杆处有缺口,也没有修补的痕迹。 想必那大爷就是从这里摔下去的,借着二楼地势恰恰看到店前竖着那旗子。 韩冕偏偏领着人坐在了这栏杆有缺口的那桌笑道:“就这里啦,远眺安阳城,不失一处好地方。” 行云坐下后问道:“这老酒家生意明显不景气,为何你还要来这里?” “唉,行云道长,你不仗义了,刚刚老板娘都破例给你上清茶了,你如何还要怎么说呢?” “我,我随口一句,忘了这是酒家,没让真上啊。”被这么一说反倒让行云有些羞愧了。 韩冕探过头来嘘声说道:“方才我那一席话有些暴露你身份,老板娘估计也是想让你照顾下生意才破例的。她耳朵灵,你说话小心点儿。” 行云二丈和尚摸不着头,一个弟子能暴露什么?这老板娘看上去就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还会想着这些,匪夷所思。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六十二章 立剑横秋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所谓白玉酿,酒多为无色,白玉乃玉中极品,其里剔透,外表光泽莹然,实属上品,白玉酿在这酒家诸多酒中也是如此。 老板娘亲自去后厨将酒菜打理好,附带着一壶清茶,也不叫小二,自己端着就送了上来。 她多年混迹于江湖浪客之间,老酒家风风雨雨走来,练就了一双慧眼,精通些粗略的望气之术,多少能从人的言行上看出所谓的“气”。 老人家都说这恶鬼怕屠夫,那是不假,常年操刀,这身上不知不觉间就会升起一股连厉鬼都不敢轻易近身的杀气,这种人往年自己见过不少,那无不是面露凶煞的种。 要不怎么说呢,这恶人那会怕鬼神什么的。 这几年韩娃娃身上这股气息是愈来愈重了,来店里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几年更是没什么踪影。 尽管他还是一如以往那般看着老实得很,但身上那股气还是够渗人的。 那位随着他进来容貌相近的男子则是截然相反的一种情况,表面上同样是无所谓的样子,但想必内心是相当压抑的。 在酒馆里面随口说出喝茶这种蠢事可不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 说起来,自己也是与他相熟快十五年了...... “酒菜来了,还有清茶,丑话说在前边,这白玉酿味道就算不对,也不会退的。”老板娘笑着说道。 韩冕点点头,隔着好几步的距离,他便已经闻到白玉酿熟悉的醇香。 桌前摆着一碟煮熟的块牛肉,一盘水汽腾腾的煮花生,还有一坛刚启封的坛子,里面装着韩冕朝思暮想的白玉酿。 行云倒了杯清茶,小抿一口,嘴里就被塞入些渣子,苦得要紧,连着咳嗽几声,好似呛住了一样。 韩冕不慌不忙地拿筷子夹起一块牛肉送入口中边咀嚼边说道:“这里的茶可没那么好,还不如酒呢。” 行云也是郁闷,瞧着杨戍与韩冕你一筷子我一筷子,两边此起彼伏争相抢着盘里的牛肉。 “这牛肉不是家养的,都是雪原牧区那边的野牛肉,肉紧实饱满,口感大有不同,绝非凡品。” 韩冕夹着一大筷子牛肉塞进嘴里嘀咕嘀咕地说个不停。 “她这牛肉这么好,生意为何还这样?” 韩冕咽下去一口肉后缓口气说道:“酒家酒家,自然招牌是酒啦,哪有人是光吃肉的,不还有酒吗?” 说着就倒了三碗酒,自己端起一碗,鼻子特意凑过去嗅嗅,整个人一副陶醉的样子,身子控制不住得往后仰着,还没喝就醉了。 “白玉酿,我馋死了。” 望着酒香四溢的碗口,他忍不住一口灌入,喉间一上一下耸动着,唇齿间皆被这晶莹的酒液灌溉。 一口而尽后他抹抹嘴角,在把目光投向酒坛,又是倒一碗,再度饮尽,砸吧着反复品味,脑袋一歪,还是倒了一碗。 杨戍道:“韩首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韩冕抬眼摇头道:“不对呀,这味道差远了。” 杨戍听完后拿起酒碗喝上一口后答道:“甘甜中带辣,是好酒啊,有何不妥的吗?” 韩冕道:“少了些苦味。” 行云不解这酒本就是辣与甜方才是好的,要苦味怎么不喝茶呢? “你们有所不知,这白玉酿,虽是甘甜有辣,入喉之中却是苦味,下胃后才会将酒香余味燃烧殆尽。可谓是三分苦在口中,七分甜在胃中。如今这白玉酿全然无魂,徒有酒香。” 行云道:“老板娘早说了吗?酿酒的人都换了。” 韩冕轻叹一声道:“大爷走了......” 或许这才是老酒家衰败的原因吧,许多老顾客都是冲着他一手绝妙的手艺以及白玉酿来这里捧场的,结果酿酒的自己喝自己的酒出了事,最后店铺一蹶不振。 “徒有其表,即便是同样写着白玉酿三个字,可冒牌的终究是冒牌的,连魂儿都没有。” 方才猛灌的两碗后劲似乎有些大,韩冕不顾楼下还有老板娘的存在,大声在楼上说着。 楼下的老板娘一屁股坐在长凳上抱着一壶酒自顾自地喝着,两腮红彤,时不时傻笑着拨一拨算盘,听见声音后大声骂道:“没教养的娃娃,给老娘小声些,酒开封了,一概不退。” 这楼上楼下都是酒如流水般哗啦啦的声音,韩冕举着碗硬往行云口里面灌,兴起时抱着酒坛子扒开一桌子的残羹剩饭,干脆坐到了桌面上继续给对面二位倒酒。 看得出他也是性情中人,拉着另外两个人讲起来就停不下来,说以前的白玉酿喝一口能乐呵一天什么的,苦了后甜是多么长久的滋味。 口干了端起碗来喝上一口继续讲,话匣子一旦打开想收住就难。 别人知道他的,估计也想着怕,想着杀他,想着他是个恶人。 可又怎知他,曾经不过是个为了一壶白玉酿能够从白忙到黑的小子。 这世界不黑不白,而是一道精致的灰。 这世上的人喝过桃李花下的醇香美酒,挨过凛冬厚雪的透骨一刀。 多少个年头,多少个春秋,行走在刀尖之上,绷着自己不得不步步为营。 有人会有春风得意时,有人在繁华簇拥上,有人处肃穆杀机中,也有人从头至尾都是茫茫一片白,周围注定无生人。 人各有命,上天注定,选择不同,往后的路也就分道了。 韩冕一路过来,跨过两轮多个春秋,自己也曾春风得意,但绝不会是一辈子,往后一生,他不愿走那茫茫无际的白,孤独一生,便选了肃穆杀机之下的另一条险路。 他不喜杀人,只是这个世道下过于艰难,不得不杀人。 如今自己有酒,有人,有剑,有城,就在这万人簇拥之下死去又如何? “嗝~诸位,韩某想起当年军营中的一段剑舞唱词,且让我,让我唱来。” 他怀里抱着酒坛,只身站在酒桌上,晃晃悠悠,险些栽倒下来。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向上举着手中酒碗的韩冕呼吸厚重,满腔的情绪一泄而出,一脚踏空,直接从桌上哐当一声摔下来。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六十三章 街头惊变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这三人酒量不过尔尔,一坛酒就把韩冕喝得有些再起不能。 人啊,不想醉的时候强振精神都不会露出半分醉意,只有到了那种自己所谓安全的地方,才好放肆。 行云扛着韩冕的胳膊同杨戍走下二楼。 老板娘搬着长凳一个人坐在店门前那旗杆下面,门外天色渐晚,暮色上头,再迟些怕是要摸着墙走出巷子了。 “哟,一坛就喝成这样了?”老板娘闻声转过头,手中捧着账本趁着外面亮堂拿出来翻翻,而她这句话显然是对韩冕说的。 “无趣不如自醉。”韩冕摇头道。 老板娘走到柜台前在后面的木柜里面捣鼓捣鼓了一番,向韩冕抛来一个巴掌大的葫芦,撑在桌上笑道:“知道你好这口,就这一点儿了,大爷当年喝剩下的,留给你,就当个念想吧。” 韩冕一只手拿着酒葫芦看得出神,并没打开拿拿味,“大爷留下的?” 老板娘道:“安阳城眼下前路未知,世道逐渐乱起来了,人嘛,活着总得给自己留个念想不是,我过几年也就是个老婆子了,守着这家店,这辈子也就走到头喽,走吧,难得来一趟。” 韩冕如今意识不清,浑浑噩噩地听见走了,就拉着行云直接走出去。 杨戍轻敲下柜台,丢下一些碎银子后紧跟着他们离开。 待到那三人循着原路穿巷子后,老板娘推开一楼窗户,卷着自己的袖子,在八仙桌前几次挥袖,赶着上面匍匐已久的烟尘升腾而起,“小二,一楼打扫了再吃饭。” 店外逗弄着老黄狗的黑瘦少年唉声叹气地走回店里,“老板娘,这么多天才来一批人,实在不行,咱们把店卖了吧。” 老板娘嗤笑着威胁道:“好啊,把你也卖进贵人府里,我岂不是又可以逍遥几年了?” “别,别,我打扫还不行吗?” 就在此时,韩冕一行人刚出巷子,身后的街头传来轰隆的马蹄声,掀得风尘四起。 杨戍顿时露出疑色,这城已封,还有谁敢在大街上跑马? 他示意行云带着韩冕同自己一道靠在街边守株待兔,迎面而来的恰恰就是那群骑马的,远看大概十多号人,领头人戴斗笠,其余人随行,装扮不一。 胯下的马也是毛色不一,手中兵刃五花八门,枪,刀,剑,矛,俨然一副土匪溜子的阵仗。 怎么回事,城里进土匪了,不可能啊? 杨戍立马褪去酒意,纵身一跃,一把擒住为首的那个斗笠人,将其拉到马下,施力按住他的脖子。 身后那群随行人倒是反应迅速,瞧着首领被困,各各拔出手中兵刃,摆明阵型,把杨戍给围住。 杨戍不管这些,他只在乎自己手下这个人,正想开口问个究竟,没想到对方竟然先认出了自己。 “杨将军,快快松手,我,我是王巡?”身下的人被扼住喉咙,竭力挣扎着发出声音。 王巡?范阳守备,王巡?声音的确有几分像,可是他怎么会到安阳来,难道...... 杨戍心中已然猜到,手离开王巡的脖子,冷声道;“说说吧。” 王巡在手下的帮助下起身,摘下自己的斗笠,塞北男儿粗犷的脸庞下留着鲜红的刀痕,回忆起来仍心有余悸,眼神躲躲闪闪,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说啊。”如今火烧眉毛的事情,你怎么反倒像个大家闺秀一般扭扭捏捏的,杨戍当真是怒了。 第六卷 风起雁门 第一百六十四章 死局已定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范阳封城后,守备府稳住了城内躁动的民心,这几日也与哨卡的兄弟们保持联络,城墙守备滴水不漏,昨天晚上才出了漏子。” 王巡身后这十余人是昨夜护送他连连逃出城外才得以侥幸存活的。 “城防交接的时候才发现有人偷偷摸上来了,他们手法娴熟,有人牵制,有人跑下来开城门,一时间范阳的兄弟们都没有反应过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杨戍仍有不解,“范阳守备不下万人,一夜之间,全没了?” 王巡身下一抖,额头上挤出冷汗,倒吸凉气说道:“外城破后,我指挥他们在城内组织起防守,准备一边抵抗,一边寻求你们的援助,只是......” “城门开后冲进来的没有你料想的那么慢是吧,马蹄根本无视你那些拔刀持盾的人,将阵型冲散后,你们就已失去了反抗的机会。”韩冕拨开人群,双眼凝视王巡,脸上的酒气已散去大半。 “韩首.......” “你看见人心溃散时已萌生退意,索性叫上亲信,随着逃跑的队伍溜了出来。” 韩冕一步步逼进,王巡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心已悬到嘴边,“对面那个拿剑的娃娃脸太凶了,我这脸伤都是他划的。” “两城本可互为犄角之势,范阳一丢,安阳孤立无援,才是真正的绝境,你明白吗?” 韩冕一顿嘶声训斥,脸覆冰霜,煞白无比,两股颤栗,差点直接瘫倒,多亏行云在后拖住了他。 王巡咬牙跪下一头砸在地上,自知一切已经挽回不了,抱着赴死的觉悟说道:“错在我,韩首,王巡听凭处置。” 韩冕稍用力推开行云,方才意气风发的他恰如风华男儿一晃半生,面上尽露颓色,眼神中透露的光也黯淡下来。 前路艰难,这次又重重给了当头一棒,把人打趴在地上。 瘫着和别人打,如何斗得过? 难道正如他所说,时机未到吗? 他叹息一声,“起来吧,这件事不要在营内传开了,你们几个也别在外面晃悠,乱我安阳军心,跟在杨戍身边辅佐他吧。” 王巡被随行的手下拉起来后提醒道:“他们行军很快,韩首要早些防备。” 韩冕朝杨戍招手,“城防按你所说,禁令今夜施行。” 行云问道:“他们是不是来得太快了些?” 杨戍否定道:“不快,是漏算了,雁门军中有个雪鬃营,良马千匹,日行百里,昼夜奔袭不在话下,韩首,我先去城上了,王巡,你们跟上我。” 韩冕在街角找了个位置靠着,长吁一口气,那娃娃脸定是念星晨了,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谁又能想到他杀人不留手的一面。 自己的右臂在赤水村被那群人硬生生给砍了下来,回想起来他忍不住摸摸袖口中复原的右臂。 “现在还有几成?” 行云这一问在韩冕听进去多少有些讽刺的意味了。 “看不见了。”韩冕一脸茫然,“我想大概这就是你我最后的归所,明明想方设法地去接近想回去的地方,却适得其反,越来越远。” 行云并肩与韩冕倚在那个犄角旮旯的角落里,“这几天感觉你脾气变得好了不少。” 韩冕昂首撑开手掌入神地看着,“累了,看到你也厌了。” 行云疲软地松口气笑道:“你曾经骗我说,我们两个是双胞胎。” 两个八九神似又略有些不同,韩冕脸上饱经风霜,行云则正是一个青年男儿该有的模样。 韩冕啐道:“怎么看?我稀罕和你做兄弟?” 行云眼中一片明亮,脸如遇寒冰,双眸凝视道:“我想知道你。” “我?我只是韩冕罢了,别忘了,你还是个人,而我早已是个怪物了。” 韩冕耸肩随口说道,面容极为平静,一改刚才低迷的情绪,颇有些活跃。 第七卷 半生大梦 第一百六十五章 退局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长安,大明宫。 殿内琉璃金瓦,藏着万千光芒,漆红的长柱顶着这座辉煌的皇宫大殿。 早朝的大臣们也要抗住尊位之上那位头戴十二珠冕旒的皇上居高临下的龙威。 “朕为什么不知道!” 玉桌前的一本本奏折被明皇当作手中的弓箭,对着台阶下瑟瑟发抖的群臣们,轮番拷问。 幽州兵变的消息经由安定国手终于递到了这位皇帝手中,此时发生已过七日,今天早上,他才在奏章中发现。 “谁能和朕解释一二?” 他气上心头,脸色尽是些汗,将头上的冕取下来,两手叉腰,就坐在这台阶之上,厉声说道。 换来得却是群臣间的窃窃私语,竟无一人上前。 此事要说知情,大多数官员的确是从皇上口中得知的,李若甫一党中的少数亲信略知一二,但大家都是混迹官场多年,池子里的老泥鳅了,谁都不肯率先出头去面对正在气头上的圣上。 身为党首的李若甫大手一甩,今日起关门称病不出,朝堂之上方才出现皇上与大臣两方干瞪眼的闹剧。 “朕让你们同朕说!杨谌,不如你与朕说说吧?” 明皇的声音贯穿整个大殿,如利刃般直插在身着红蟒袍的杨谌胸口,险些没换过气来。 他快步跪在台阶下,“陛。陛下。此事,李,李相已安排妥当了,您无须担心,食君之禄,解君之忧,李相在您身边侍奉多年,这些事情定能摆平。” 杨谌在外界看来,那就是李若甫手下的一把手,眼下顺水推舟,将矛头对着这个不能上朝的人,自己免得被为难。 明皇置若罔闻道:“朕在问你,这些事情,你可知道?” “知,知道。” 明皇声中带着几分冷意,“可是在今日?” 杨谌以头抢地,“陛下恕罪,恕罪啊。” 明皇听罢,回头直接将身后那顶放着几卷奏折的玉桌掀翻,两眼如喷薄出的火焰,杀气腾腾,咬牙切齿喝道:“一个称病不出的,还有知情不报的,朕还是皇上吗?” 这一声大骂恰如头顶霹雳,吓得群臣肝胆聚散,纷纷跪地高呼,“陛下恕罪。” 明皇指着台下一个个埋着的脑袋,胸口极闷,呼吸都没跟上,“今日你们能蒙着朕,明日同样能!” “陛下切勿伤了龙体,李相这几日病情加重,出事后已然以圣上之命,调动李光州,郭奉仪两位大将前去平叛,时间紧张,才未能及时上报啊。” 一位垂暮之年即将归乡的老者谏言,他多年前就是李若甫手下的门客了。 明皇猛地坐到龙椅之上,“朕给他兵符,不是让他这么用的,退朝后陈老统领领着御林军给朕把半边调兵虎符取回来!” 杨谌正暗自窃喜时,那老家伙又再度开口劝诫。 “陛下素来任能,李若甫为相多年,借助您的青睐才得以一展才华,君臣之间最忌的就是相互猜忌啊,陛下您仔细想想,这几年来,若不是您有胆识放权于他,天下如何太平啊。” 一席话倒是说到明皇心里去了,被最信任的臣子无视,于那位君王不会大发雷霆。 管仲相桓公,霸诸侯,匡天下,自己当初拜李若甫为相,亦是想效仿,这样在他突发恶疾时非但不前去探望,还要收回兵符,岂不是正好使得君臣离心吗? 用人不疑,这番举措会让自己明君之姿落下不实。 “既然如此,那此事暂缓吧,退朝后朕亲自去探望李相,待他痊愈后再议兵符一事。” “陛下声名。” 明皇又问道:“那此事交予李相处理,西域都护府拔营前推一事进展如何?” 杨谌抢在前头说道:“陛下安心,鱼恩唐身经百战,继高老将军卸甲归田后他乃是我朝第一的老将,俱传来的消息,休整三日后,大军即可挺进大漠,前往西域,同大食一决高下。” 明皇心情大悦,拍手称快,“好,我唐国人才辈出,一统之事功在千秋,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先皇们盼这一天不知多久。” 既然皇上开心了,朝上的诸事对大臣们来说就顺利许多。 散朝的钟声在钟楼敲响,余音传到大明宫。 杨谌和那位老者一齐走出来,踏出皇宫的一刹那,老人高挺的背脊总算可以送下来,到他这个年纪,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早已司空见惯了。 深陷泥潭,摸爬滚打一辈子的人在自己最后一段时光只想着平平安安。 “杨尚书,今天这种事希望不要再发生了,我这把老骨头禁不起折腾,此事作罢。”老者以沉稳的语气劝告他。 杨谌讪笑道:“老人家多虑了吧,想着再有几天您就可以脱掉这顶官帽了,该做的,不该做的,您老可得想清楚。” 说罢,正要加快步子离开,又被那老者叫住,“朝堂上的事情,我为让手下的人处理干净,不会传到李相口中,也请杨尚书做个顺水人情,保我老头子一路平安。” 他如今已经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杨谌膨胀的野心和李若甫早晚必有交锋。 不过于他,只要能安度晚年就行。 杨谌收敛笑容,转头一副坚冰般刀枪不入的冷漠,“老人家懂规矩,自然会安然无恙。待会皇帝去李相那边,老人家也要打个圆场的活,我保您晚年无忧。” 老者恭敬地行了个礼,最后忍不住提醒一句,“尚书,高处不胜寒,李相能做到的,您未必能,您......” 话语未完,他便发现杨谌眼底已尽是漠然,望不见底,全是黑暗,早已将他视作毫无价值的退局人,此番同自己的对话,好似在威胁。 杨谌甩袖,轻哼一声,将老者一人留在身后。 高处不胜寒,那是你们爬得不够高,我杨谌偏不信这个邪,定要爬到更高的地方,望不见前人项背,独见一片风景。 第七卷 半生大梦 第一百六十六章 杀机起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安阳城外三里之外星夜拔起了数千帐营帐,连绵不断,恰如荒原土地中凸起的异物,在城墙上看着极为碍眼。 杨戍不得不佩服这雪鬃营的奔袭速度,看这扎营效率,怕是只慢了王巡一步到达城外。 不过此地是幽州地界,远非并州,同为北境,它为荒凉,这入夜后寒气灌进口鼻,更是要人性命。 凭着这昼夜间颠覆变化的冷暖,有些招数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奏效。 如今朝气未散,铅黑的城墙如若镀银般闪耀光泽,夺人眼目,璨璨生辉,这正是守城的好手段。 在太阳落山之后靠着骤降带来的寒气,从墙上泼下大量的水,即可沿着缝隙流下充分接触夜间的寒气,进一步凝水成冰,牢牢地固定在城墙表面。 出这一手自然是防备敌人趁夜色攀爬城墙,偷偷摸上来。 冰晚上不会自行消散,在表面是一道有利的屏障,其表光滑,亦不利于行走,何况是爬上来。 杨戍正是做到这一点,让兵临城下的雪鬃营望而却步,被迫选择在三里之外安营扎寨。 韩冕立在城头远望敌营,“雁门多骑兵,守住城门应能坚持些时日,只是到时怕对面又有援兵,我们腹背受敌,不是办法。” 杨戍点头道:“不仅是援兵的问题,韩首,我觉得更应该注意城下营里的李光州,此人多年镇守边疆,非等闲之辈。” 韩冕眸中闪过一丝光,露出淡淡的笑意,“马上自然是李光州厉害,不过大家都是人,是人就有心,而心是会软的。” 眼下生机渺茫,想留有活路,就要用非凡的手段,而这也是韩冕一定会选择的。 他的视线一刻不移地望着远处的敌营,瞳中无其他,神态极度专注,就像是一位拿着穿线铁针的裁缝去挑战独霸江湖多年的用剑高手,一招使错,就会性命不保。 裁缝为此必须要用些不正当的手段,他把淬炼的毒药涂在铁针上,只要能搓破高手的皮肉,必让他命丧当场。 “你二人整夜不眠,待会不会意识模糊吗?” 行云悄悄地走到了两人身后,两眼在反复揉搓下睁开,一副对诸事不上心的样子。 韩冕冷笑道:“道长好生有兴致,这下面不知有几百号人想砍你的脑袋呢?” 行云摆手叉腰,身上换了一身粗布衣裳,像个没见世面的乡间小子,“与我何干,每几个人知道我吧?不像韩首,下面的人可都是冲着您来的。你杀了那个汗鞑,念星晨,林婴,都不会放过您吧?” 韩冕回嘴道:“是啊,你那师弟恐怕也要来个大义灭亲吧。” 两人之间少有这样的拌嘴,互相调侃后也是一阵沉默。 杀人者的觉悟就是被杀死,施暴者同样也要抱着被报复的觉悟,这是冷血规则。 韩冕在决心修炼气血同源功法的时候就已经有这种觉悟了。 沾染血腥味儿的狼必然会吸引其他嗜血的猎手。 而他再度将目光投向敌营时,更是无比肯定,她的杀意溢满周身,连那姣好的面容也被扭曲。 第七卷 半生大梦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三箭起势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远在城外三里开外营门的那抹蓝猛地动起来,她步踩半空,周身气机如小碎石打在湖面,溅起极浅的波纹四散开来。 高深的修行者如韩冕这些人,即便相距甚远,但已然察觉到这毫无波澜释放的气机。 上次这赤水村的时候,自己那般高速的瞬身都被这个感知秘技锁定的方位。 韩冕暗骂一声,看来又被她锁定了。 蓝衣鼓起,猎猎作响,她两眼掠过身旁的营帐,伸手一拨,从架上取下一把弓以及三发黑羽箭矢。 行云手按在城墙上,眼珠随那蓝衣的移动方向不停挪移,“她想干什么?” 韩冕昂首正色道:“杀我!” 她体内真气不断上提,嘴边呼吸由快至慢,屏息凝神,身后一股劲风扑来,逼退数名前方的士兵。 一息之间,她一个后仰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脚踩营帐支架,接力腾空,蓄势已久的真气外泄,双眸若鹰瞳般死瞪住猎物,一手控弦,拉至近满月,将箭矢引出。 那箭头两侧隐隐带寒芒,如疾风过林般,来势极为凶猛。 行云抬起手中风巽剑,体内气门迅速开启,剑口划出一道青锋剑气将那箭矢拦腰斩断。 待他发完力,来不及感叹这力道之刚猛时,眼中又投来两根箭矢。 韩冕双臂一张,脚步闪躲,一手一支,从中间截住箭矢,那余力甚大,将他整个胳膊都带着后翻。 当真是小看她了,韩冕甩下手中的东西,冷笑着看向城下敌营里那道蓝色的身影。 碧天云海音绝,这是林婴引以为傲的自创感知绝技,具有一定锁定的功效,能预感到敌人位置的同时,大大增加的自己箭术精准度,当然仅限于运气时。 要知道射术强如马背上的塞北人不过百步穿杨,刚才这三箭可是足足飞出三里,且保持极大的杀伤力,而这正是因为林婴运气所导致的,修行者的强横可见一斑。 她三箭射完,立在原地,用拇指按压着方才控弦的另外两指,感觉酸麻,身体有些许脱力。 屏息完后更是大口喘着粗气,两眼充斥着丝丝血色望着远处的城头,心里烧得厉害,直接将弓甩在地上,面露杀气。 打她出营发现城头站着的是韩冕,脑里就不剩下什么东西,仇恨占据主导,想到汗鞑如何死在他手下,越是愤怒,恨不得立马将他碎尸万段。 韩冕所为似乎撬开了林婴一直恪守的某些东西,她从来没有那样的一种渴望去想着杀死一个人,但是她必须为此破例一次。 以前林婴完事考虑周全,确保着行事万无一失,乃至一步一回头。 但这世上总有那么个万一是逃不过的。 这一次她不曾回头,一有发现便向前疾步而上,甚至来不及思考射出那三箭的对错。 她丹唇紧咬,暗下决心,等着,汗鞑,这三箭是替你射的,不久我取下他性命,替你雪恨! 一路上林婴伤势大有好转,如今已恢复九成,再无大碍,可那脸上全是煞气,让人见之,即避之。 正当他们几个三箭试高下时,穹顶之上正遭遇巨变。 头顶的云层突然翻滚着聚集,倏然间被一道白光从中冲散,伴着潜龙低吟之声,杳然无际的天角甚至有雷声轰 一袭踏空凝眺的身影在白光褪去后渐渐由虚化实。 青衫着身显出其修长窈窕的身形,垂落于侧颊的发丝在空中微晃。 聚拢的云层被她冲得化作夜空的星点。晨光映照之下的身躯被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自身释放的凌厉气息,远天擂鼓般的轰隆,平地而起的烈风如同号角,整个苍天都在为之高唱凯歌。 她悬停于半空中,周围所有气机皆被颠覆,进而凝固,所有人仿佛置身于一个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中。 无论是城上还是城下,俱是为之一震,鬓角与额头直冒冷汗。 数万人的瞳孔中都是这道神秘的青色倩影。 第七卷 半生大梦 第一百六十八章 安阳攻防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安阳上空,那身影腾空闪烁,化作一道青光弹跃,周身附带着不可逼近的寒雾,眨眼间直接飞入了城下的数千道营帐之中。 亦如昙花一现,在场所有人无不为之一惊,甚至进入了全新的世界。 “气不掩体,高深莫测。”就连韩冕也从恍若隔世中醒过来感叹道。 只有行云两眼飘忽,神色茫然,嘴唇,脸颊,肌肤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血色,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手背上青筋突起,他一手捂着胸口,倒吸一口凉气。 就一眼,自己方才仅仅与她对视一眼,便要被猛烈的寒气反噬,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可怜,漠然,愤怒...... 行云拽住韩冕的胳膊低声说道:“她来了,大师兄她来了。” 韩冕皱眉,眼前的行云唇口微颤,喋喋不休的说着这一句话,他的神色流露出那种遭遇天敌的恐惧。 刚才那天上的就是玉颜真人,飘渺峰大弟子竟是位女子? “你确定?” “错不了,她的气我再熟悉不过......” 韩冕反问道:“你说过,你大师兄如果来了,我们几乎没有胜算,如今我却想再问问,她究竟是何等修为?” 行云抬眼大口呼气道:“浩瀚入境,但飘渺峰除开掌门无人是她的对手,于如今修仙界,堪比当年的李大白。” 韩冕道:“既是入境,你我联手无常不可,不过你大师兄似乎往李光州那边去了,这我不得不防备一手。” 据他所知,那镇北将军李光州貌似修为也身处浩瀚入境,一旦陆卿与李光州联手,两位浩瀚境高手绝不是他所能力敌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凡事之间定有相克之理,关键是抓紧它的软肋。 他与杨戍对视一眼,对方朝着自己点点头,转身去准备了。 陆卿的到来,范阳的失陷,这些都不足以让韩冕就此罢休。 他眼转瞬间有多出一丝丝战意般的神采,一手抬起,身后立在城门之上的数百位身负漆黑重弩的弓手赫然离开城楼,走到城边的垛口。 弩箭透过垛口,一根根穿到墙外,在晨光的照耀下俨然化作城墙上长出来的银针。 盾兵则是持刀举盾靠在凸起那部分城墙之后随时预备。 持长槊的甲士掩藏在城楼之后,身后跟着的另一对人马披肩甲,手无兵械,伺机而动。 内墙下一辆辆刚刚从军械库取出,拼接成的投石车也早已就位。 三里之外的营门内,伴着长鸣声,一匹匹马儿率先冲出,它们蹄声杂乱,踏起一阵烟尘,各自跑向不同的方向。 弓弩机括框框作响,弩箭漫天冲上天空,宛如乌云蔽日,密密麻麻,捎带着风声,极为可怖。 几番轰杀下,白马嘶鸣,背上插着数根弩箭,马蹄愈发沉重,一瘸一拐地半跪在地下,口中溅出一地血,仰首倒地。 待到尘烟褪去,韩冕撑在墙上一望才发现,冲出的几乎全是马的尸体,并无一人。 “韩首,西边,他们从西边杀过来了!” 韩冕立刻调动弩箭队重装弩箭,调动其前往城墙西,自己不得不佩服雁门军的手段,马掀起的烟尘腾出了一个空隙。 城下的雁门军利用钩索,云梯,直接靠在了墙上,一队队卸下了身上的甲胄,以最快的速度扛着袭城的装备。 而只要到城下,安阳毕竟算不上大城,一旦敌人靠近城墙,投石车这种大型攻坚兵器就失去了大杀伤的作用。 近距离攻坚就会变成长杆兵器和盾剑之间的肉搏较量。 城楼上撕扯声一刻不停,长槊对着刚登上城墙的人喉间一刺,将整个人直接推下去。 雁门军训练有素,钩索登城后都会护着附近的云梯,确保更多的已方安全登城,以此来步步蚕食。 不过塞北人大多是拼命的狠人,他们不惜一切,乃至抱着对面一起摔下城去也不会让你得逞。 双方在西城展开的攻坚长达两个时辰。 城墙上的横尸遍地,腥味弥漫,倒下的人插着箭,手中紧握着刀,嘴角的血还在流着。 韩冕用衣袖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这段时间,他迟迟没有动手,一是因为对面的修行者尚未现身,自己必须随时提防,二则是雁门军投入的进攻人数约莫数百,大概是佯攻试探。 他跨过道道渐冷的尸体,望着尚未瞑目的眼睛,这些凝视天空的眼睛,终究到最后都没闭上。 前面一个靠在墙边的人大声吼叫着,右手不知去向,左手不熟练地胡乱挥舞兵刃,脸上早已染满了殷红的献血。 身后的敌营中传来战鼓雷鸣,似乎在讽刺着独立城头的他。 雁门军以极小的代价几乎全面了覆灭了两千余人的城防军。 第七卷 半生大梦 第一百六十九章 杀招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营外,身骑白马手持长槊的雪鬃营立在战鼓之下,排做方阵,严阵以待,每响鼓一声,他们随即举起手中长槊,振臂高呼,似乎刚才的攻坚让这边士气大增。 大营内,林婴负手围着放置安阳城防图的桌案走来走去,手心紧攥,时刻等待回报。 正座前李光州身着玄甲,手拿书卷,盘坐研读,似乎对营外之事置若罔闻。 “少帅!”士兵拨开帐门,跪地汇报道:“先遣部队无一生还,但已拔下敌方城上的一批守军,眼下将士们都跃跃欲试。” “无一生还!”她手猛地拍到桌上,“我军不善攻坚,按兵不动,继续擂鼓。” “是!” 林婴抿紧嘴唇,两腮鼓得通红,心里极燥,可是现下的局势她又急不得,雁门军精锐,雪鬃营更是精悍,但论起攻坚,骑兵终究是占不到优势,况且雪鬃营人数不过两万,硬碰硬怕是双方互有胜负。 一旁的李光州瞟了她一眼,将手中书卷翻上一页,“既是战事,戒骄戒躁。” 林婴回头问道:“您不会是想在此处围城等待援军吧?” 李光州听罢放下手中的书,会心一笑道:“等待援军是好法子,我军的战损即可下至最小。” “可我军已有人员伤亡。” “过招之前,互相探探底,不然怎么知己知彼?”李光州起身,“这么多年过去了,两军对垒,那有不流血的。” 他望着城防图,洞若观火,“安阳城不大,城防军最多三千,但会一批接着一批上来,因为一旦失去外城,就要面对骑兵铁蹄的冲击。” 林婴点头道:“所以他们一定会死守内城,我们愈发强攻,他们就会守得越死。但是我们这样耗着......” 她突然哑口了,耗下去的确可以,自己如此急不可耐无非就是想将韩冕那厮千刀万剐罢了。 李光州若有深意地看着林婴说道:“孩子,任何时候都不要被情绪左右,那九百三十七位将,九百三十七匹战马,皆是为如今站在这营内的人而死。” 他自己对于这种事情貌似到了麻木的程度,太长时间的战场厮杀,人的情感是会变得迟缓的。 帐门外,他身着让人肃穆的黑衣,额头发带紧扣着,穿着长筒靴,腰间别着短剑,一身行头皆是为夜袭范阳准备,如今没来得及换过来。 “念星晨,那人呢?”林婴两眼黯淡几分,走出来问道。 “我让她回营里先歇息一下。”念星晨竖起拇指往后指着一个营帐说道。 一路过来这两人间似乎多出不可间的隔阂,一时气氛降至冰点,无人开口说话,就这样并排站着。 他们必须学会“克制”两字,即便中间并无情愫,但就身份而言,已天差地别。 “唉,我说,你得去飘渺峰一趟。”林婴埋低脑袋,用脚尖压地,细声说道。 正当念星晨准备问一声“为什么”的时候,前方的将士疾步过来汇报到前方突生变故,脸色煞白,明显是受惊了。 此刻安阳四面的城墙上顺着垛口,一个个鼓起的大布袋被半吊在空中,就像是猎户刚抓到的猎物,其中有东西在不停的翻滚着。 悬在城头的绳索四处摇摆,拉着布袋狠狠砸到厚实的城墙上,顷刻间袋外便流出鲜血。 林婴感知超群,与念星晨俱是看在眼里,着实骇人。 那袋子里面装着的是人! 袋中的人肯定极为惊恐在不断挣扎想挣脱布袋,结果带动这吊着的绳子,稍有不慎拉到墙上,性命不保。 林婴嘴中低呼着,如见鬼神,亲临地狱,瞳孔剧烈颤动,初升的阳光下她面如白纸,顿时血色,脚不自觉往后推了推。 这种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人喘不过气来。 仿佛对面故意把布袋上头多留了一个缝,让哀嚎和哭泣,绝望的声音来得更清晰大声,以此来撕破人的心理防线。 恐惧磨快了每一把刀刃,越是害怕,它便伤得越痛,插在人的心上。 这布袋之中的人就是韩冕的最后底牌,方才杨戍带人进入大牢之中,将其中囚禁的多数唐军押出。 关押期间,食物供应时断时续,伸手不见光,低头不见床,更有甚者,大牢拥挤之下,将人浸泡在水中作水牢,不见天日,全身肿胀发白。 如此一来,即可消磨斗志,暗耗身体,再将他们收入这布袋中,不费吹灰之力。 但把他们挂在城头则是对雁门军一种无声的威胁与震慑。 这是一群土匪,已经谈不上叛军了,他们丝毫没有一点底线可言,把俘虏的性命当作突围的武器。 越是这样的人,才可怕,没有束缚,手段就会层出不穷。 第七卷 半生大梦 第一百七十章 瞬息万变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安阳城上传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雁门军。 两个时辰内,韩冕要求李光州拔营后撤三里,否则就让所有人看着悬挂着的同胞血溅当场。 不但如此,他强调这只是其中一批俘虏,要想救下一队就遵守上面的要求,再度后撤三里。 总之李光州只要后撤,他也愿意放这些俘虏一马。 战场之上各自出招,无可厚非,但是韩冕未免过于狠辣,竟然用出这等卑劣手段。 “您当真要撤军吗?”林婴追问道。 李光州远望城楼,“雁门军本不善攻坚,如此也好。” 念星晨不解,“李将军又怎么知道他们会饶了这些人,一味撤军,我们反而失去了对安阳城四周的掌控。” 李光州正色道:“率军后撤三里,如果他遵守承诺,我再做打算,反之即刻下令强攻,对面始终占据地利,我军被动。” 林婴恍然大悟道:“爹爹,是否已然看出韩冕出此招是不想久拖战局,想着法子逼着我退军,来寻求突围的时机?” 李光州颔首道:“不错,看来他知道我等身后另有援军,加上雁门军第一波的冲击,城内怕是军心动摇,突围是最好的解法。” 两人的猜测的确有几分与当下安阳城内局势相合,雁门军攻城首战无疑是斩敌立威,以小博大,让素来以勇武威名的塞北人都心生胆怯。 况且纸终究是保不住火的,范阳城失陷的消息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在营中传开来。 正所谓人言可畏,这事一出,更是雪上加霜,韩冕为首等人头上都蒙上了一层阴云,脸色极为难看。 还有行云口中那个神出鬼没的玉颜真人,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冒出来。 韩冕心中不禁萌生退意,才以俘虏为要挟手段逼着李光州后退,让出一条道来。 僵持下去,对面虽然看上去人数不占优势,但随时都有被援军包夹的风险。 直接开门突围的话,雪鬃营堪称最精锐的骑兵,在空旷的平原上,自己就像暴露无遗的靶子。 雁门军营,就在李光州下令撤军的时候,后方斥候递来了一封书信。 那斥候裤腿以及上衣都沾着灰尘,口中大喘气,众人瞧着心里顿时一沉,究竟是什么急报? 李光州拆开纸信,对着上面的字默念,额上眉头一紧,沉声道:“消息可准?” 斥候答道:“后方一一传递,却是假不了。” 纸上所署,乃非一方,实是雁门军后方两路援军,安定国与郭奉仪共署名。 信中所言,卢龙近郊外难民遗留地隐隐有瘟疫突发之兆,多人咳血致死,安定国麾下正安顿难民,避免瘟疫爆发,暂时无法驰援。 郭奉仪所部途经卢龙城前得知此消息,恐军中感染,故不得不原路返回,绕风谷险路直上安阳,但会耽搁时日。 两人的话中之意就是援军不能按时抵达,且不知何日才会到此处汇合,信中并未给出一个准确的期限。 李光州表情凝滞了一下,要知道自己已经下令后撤,单凭雁门军,万一拦不住韩冕的强行突袭,又该如何是好? “我看看?”林婴察觉一丝异样,从李光州手中夺过书信,脸色一变,“若援军不到,我们又该如何?” 李光州道:“之前有人兜底,现在没人了,只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只是城上俘虏要想救下他们,我们就得不断为韩冕出城腾出空间,到时候就算是雪鬃马也未必能追得上。” 念星晨心有一计,“李将军,以范阳之法,夜袭不可?” 李光州解释道:“昨夜韩冕以水化冰,光靠人的手脚和钩索是抓不牢的,任你本事再大,横走冰面,亦不可能。” 林婴想开口尝试一下,李光州直接下令任何人晚上不得擅自离营,违者军法处置。 “你们两个无须操心了,待到攻城冲车组城,我会亲自督战。”念星晨或许是个安分的刺客,但林婴不是,李光州不绕圈子,直接对两人说道。 自己似乎与韩冕一样没有退路了,他没有底牌,韩冕那边同样打出最后一张牌,这局谁也不能率先退出,除非另一个倒下。 第七卷 半生大梦 第一百七十一章 条件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雁门军营内已经收拾杂物,准备移营拔寨了。 只是林婴心中仍有不甘,韩冕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那他何尝不能再把城内的百姓推出来作挡箭牌。 在愤怒情绪的加持之下,她整个人都迟钝了一些,当下局势对于雁门军就是进退两难,而李光州正步步妥协,来等待对面率先露出破绽。 “当真是奇事,这李将军兵马粮草非但不徐徐推进,怎得反而往后撤了?” 声脆如铃,来自三人身后从营帐里面缓步走来的那位青衣女子。 她身着石青色衣裳,腕上挂红绳流苏,手中持一根两寸有余的银棍,满头乌发被一支玉簪束起,美艳之貌,粉面含威。 林婴道:“阁下是来助阵的,说这些话却只能让盟友寒心。” 念星晨与林婴两人皆认得这女子,她于光洒寰宇般落到营中,说着自己同是来讨贼的,希望与雁门军能有一次愉快的合作,就被李光州安排入了营。 身为修行者,念星晨敏锐的嗅觉和感知都在不停地告诫自己,面前这个女子丝毫没有掩盖气息,如横行霸道之人毫不隐藏自己的锋芒。 那女子骨碌碌的眼珠子绕着身前两位年轻人打转,嘴中带着淡淡笑意,眼含几分温和,拱手作揖,“在下飘渺峰陆卿,道号玉颜,有礼了。” 林婴同念星晨一愣,陆卿倒没怎么听说过,但这玉颜真人乃是赫赫有名的飘渺峰大弟子,竟是位女子。 陆卿捋了捋吹到额前的乱发,腕下流苏如絮飘拂,“不必惊讶,谁又能想到,李相手下闻之丧胆的杀手是位年不过二十的小娃娃?” 她虽真气外露,说话时却透露随性自然,让人不自觉就放松了几分警惕之心。 这或许正是陆卿的手段。 “这位姑娘长得水灵,我见犹怜,真是个一位可人儿,想必是李将军的掌上明珠吧。” 林婴问道:“你既然是飘渺峰的人,来龙去脉是知晓了吧?” 陆卿笑着答道:“自然,我那师弟承蒙你二人照顾了。” 或许是心里还有些气,林婴讪笑道:“不知道真人口中的师弟是城上那个,还是少林那个?” 陆卿神情平和,与少林寺上那个刁蛮之人判若两人,将那柄银棍,放于虎口,拇指一拨,让它在手上平转起来,眸间一亮道:“对于背道者,飘渺峰一向一视同仁,绝不会心慈手软。” 林婴点头道:“希望飘渺峰能说到做到。” 陆卿把玩着银棍,忽而将其抛向空中,单手反握,两袖迎风即起,荡出一道不强不弱的气浪。 正面迎风而立,念星晨身后负着的绝尘剑颇有几分夺鞘而出之势,肩头后露出的剑柄嗡嗡作响,明显是与方才这股气浪有所共鸣。 “陆卿此行,为宗门铲除败类,安阳城门,我可一击破之,但小道也有自己的条件,李将军可否应允?” 她这话正是对在后面观察许久的李光州说得。 安阳城门历经年岁,但也算是城防重中之重,韩冕肯定对其进行了加固,单凭一己之力想要破开,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眼下开口的人是陆卿,修行者中的翘楚,飘渺峰选定的执剑之人。 李光州倒是不给她提条件的机会,“里面是飘渺峰的叛徒,而你陆卿是代宗门将功折罪,没有那个资格同我谈条件。” 陆卿扑哧一笑,“姜还是老的辣,您还真是一点亏都不想吃,天底下没有白吃的,既想把城破了,又不想欠我飘渺峰人情。那我也还您一句,安阳城我可以不进,他行云跑到天底下那个角落,我陆卿必赶在他之后,可是您等得起吗?” “我身后有援军,为何等不得?” “您在乎的是安阳城内百姓和那些将士的安危,绝不是这座城池吧?当然如果您选择前者,就当陆卿之前的话没说过。” 李光州楞了一下,问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陆卿心中长舒口气,她方才的确掐中了李光州的要害,正如自己所料,这位镇北将军的顾忌太多,所以软肋一抓一个准。 “简单,破城之后,行云由我飘渺峰自行处置。” 林婴质问道:“你想保他?这就是所谓的一视同仁?” 陆卿转头对向林婴,特意昂首,轻笑道:“小姑娘,我喜欢你,但不喜欢你的嘴,因为它想知道太多了,飘渺峰行事,外人不须知道,处置行云,那是我们的事。” “你!”林婴怒上心头,压抑着自己,两眼瞪着陆卿。 “助雁门军攻克安阳,行云归你。”李光州给出自己的回答。 如果能让陆卿出力的话,一切就会简单很多。 时至今日,他仍记得当年瀚河之上,那白衣男儿如何一剑破冰,引得大河直流向天,吞没数万铁甲。 李光州修行多年,深知其中差距,即便是同境界的修为,却也能相隔一道跨越不了的沟壑。 虽然自己对那个人一直不认可,但说到底或许是嫉妒吧。 第七卷 半生大梦 第一百七十二章 异象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午时,逐渐爬至高处的烈阳全身一抖,释放夺人的热气,抛洒赤白色的光芒,点亮了一切。 安阳城四周地势平坦,无群山,无湖水,头顶只有一尊炽热的太阳,地下蒸腾的水汽升起近乎扭曲了空间。 两个时辰后撤三里,雁门军内每个人都刻意放缓动作,只稍微拔除了前面的几张营帐,城头坐观局势的韩冕已然捕捉到了这一丝异样。 虽然不知道李光州究竟在磨蹭什么,眼下距离两个时辰只差三刻。 他绝不能率先动手,若是违反定下的约先杀了这些俘虏,李光州想必不会再同自己相互试探。 韩冕思量片刻,吩咐手下向那些布袋子里灌些水,烈日炎炎,闷死了可不好。 另一边的营帐里面,林婴打乱乌发,取出一根红线咬在唇齿之上,手指饶到脑后,盘起长发,一手扎住,一手取嘴边的红线系发,红线滑过嘴角,自然扎成了盘髻。 一旁坐着陆卿,她倒是没有盘发,悠然地闲敲棋子,玉手托腮,观摩自己摆上的棋局。 桌前棋盘左右放有石盒,盛有黑白两色的石子,陆卿两指摩挲着一枚棋子,按下棋盘后又觉不对,将其往前面的格子推了推,进而急躁起来,一手挠头,咬牙切齿。 林婴在胸前围上一层银白软甲,不忘嘲讽道:“头一次见到,自己和自己下棋还能急眼的。” 陆卿鼓起两腮,将面前的棋盘打乱,起身环手在胸,“修身养性,懂不懂?你们军营里面难不成有话本?” 林婴顿觉这玉颜真人脾气有些小家子气,也不与其争辩了,“可立呢?” 一听到可立,陆卿又是脱力般坐下,拖着一副哀伤的脸道:“我可怜的小师弟终究是心太软,躲在少林寺里面抄静心经呢。” “平心而论,我理解他,毕竟你们之间是自幼相识的情谊,但我心中还是有气。”林婴坐到陆卿对面,倒流一杯水饮尽。 陆卿点头,“汗鞑的事情,我从他口中听说了,林姑娘,我代可立说声抱歉,此事他有责任。” 提到汗鞑两字,林婴心里泛起苦水,很不是滋味,到现在自己甚至都没想到给他立一块墓碑,想到他为了救自己而丧命,更觉愧疚。 她刻意捂着自己的嘴巴,避免哽咽声传出,“罢了。” 这时正缝念星晨拨开营门,见到两个女子相对而坐,林婴则是捂嘴掩面,让他也楞在原地不知该何时开口。 陆卿轻笑道:“念兄弟何事,开口即可,林姑娘方才情绪有些失控。” 念星晨偷瞄林婴,见她逐渐收敛神色后方才开口提醒道:“林婴,李将军那边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林婴颔首,起身向陆卿说道:“道长,雁门军到时会掩护你突破城门,也希望你说到做到。” 陆卿拍拍衣袖,微微笑道:“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 虽然不相信她这句话,但林婴还是提醒道:“刀剑无眼,箭雨无情,任是再大的本领,也抵不过轮番的流雨箭矢。” “说得也是,既然李将军考虑到这些的话,那陆卿就劳烦雁门军的兄弟了。” 陆卿拿起一旁放置的那柄银棍,“我这人不喜欠别人的,你们护送我至城门近处即可,用你说的,箭雨无情。” 她拱手行礼后,转身走向帐外,肩旁似故意在念星晨身上磕碰了一下,嘴边挂着浅笑,望了自己一眼。 念星晨不知为何,背后所负的绝尘剑每每在接近陆卿之中,都有种要破鞘而出的冲动,剑首处嗡嗡作响。 难道是因为陆卿毫不掩藏体内的强横真气? 要说真气强横,李若甫,元正大师那个不是绝世的高手? 第七卷 半生大梦 第一百七十三章 答案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念星晨顾不得多想,他与林婴都身处护送陆卿前去破城的先遣部队当中,只要陆卿动身,他们就得紧随其后。 按照规划的路线,他们分多批绕过营门,手中兵刃一律被更换为长杆武器,匍匐在马背上行至城门不到一里时再露头。 这段时间,李光州麾下的其余人马兵没有闲着,他们收到的统一指令就是掘地,并且将碎泥和土灰用布袋或者被褥之类的东西包裹起来。 待到号角鼓声一响,林婴猛踩马镫,身子负在雪白的鬃毛下率先冲出,念星晨同她保持着一个马背的距离。 先遣部队一动,剩下的人纷纷打开方才收集的泥土灰尘,胡乱地抛洒向空中,霎时间天昏地暗,飞沙盘旋上升极快漫遍了半边天空,就算是烈阳的光也透不过。 城头上的人一头雾水,眼瞧着雁门军中似突生变故,却是一层黄沙屏障掩盖得死死的,单凭一双肉眼是决计望不穿的。 行云和韩冕远眺,面色凝重,下令填装弩箭,一旦这沙尘中有一物现身,就地射杀。 不知道李光州那里来的资本同自己正面较量,城墙上可还挂着人质。 此刻的李光州正站在的帅台之上,一双眼同样注视在沙尘的尽头。 不知是风声呜呜还是马鸣声,伴随翻滚不停,变换莫测的沙暴,犹如闷雷滚动,眨眼间,一匹匹白马昂首冲出。 念星晨按在两肩上的长槊突然发力,将槊尖插在地上,攥着马绳,握着槊杆的一臂骤然发力,在空中抡起半满月,扬起一抔尘土。 后面陆续冲出的雁门军几乎完全复刻了与他一模一样的动作,槊尖若喷着火焰般在地上擦出火花,齐扬的尘土犹如黄龙腾飞,安阳一面阳光照耀,另一面则是风沙起舞。 不过即便念星晨他们采取这种用尘土铺路的办法,城上的弓弩手毕竟眼疾手快,填满的弩箭齐刷刷射出,漫天的箭雨迎面而来。 陆卿藏在先遣队中阵,一眼朝天掠过那如雨幕般即将落下的箭矢,快马冲出,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纯白纱衣,“林婴,就到此地吧,下面的路我一个人来。” 面对箭雨,林婴刚准备拔出苍鸾剑,只见眼前虹光闪过,在空中划出一道巨大的十字,而那十字的交汇处,是陆卿一步踏离马背如月般皎洁的身影。 虹光锐利,十字一出,那数千齐发的箭矢皆被划成两道,坠落地上。 行云瞳孔地震似得颤动起来,恍然间从震惊中苏醒,左手猛地一挥,大喝道:“韩冕,把下面堵城的人叫回来。” 韩冕一脸木讷地看向行云,他还在等尘烟散去,观察一下齐射的结果。 陆卿的白纱冲破尘烟,在日光映照下反射出五彩斑斓的颜色,敏捷的身形倏地一闪,脚下挪起一股剑风,眨眼间,她已如一柄长剑般破空而来。 帅台上的李光州正好可以看见沙尘之外的画面,那道凌冽远胜剑芒的身影,曾经无数次是他想要越过的人。 多年以前,他无数次想要冲破修行的瓶颈来获得新的突破,可无论如何闭关修炼,终究是迈不过最后一道坎。 少时的李光州跪坐在苍颜白发的老者面前,两眼已是通红,今日依然是一无所获,“为什么,师傅,为什么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得到突破呢?” 老者只是看了他一眼,转手去挑了果篮里面的外邦进贡的果物,“是啊,天赋再高些就好了。” 他面露慈祥,干瘦的手中拿着果子,平和地说道:“先天真气决定了修行的高低。” 说着他不忘摸了一下这位弟子的脑袋,“就像你我一样,到了年龄后身长也就定下来了。” 李光州眼中满是不甘地低下头,今天那个插班的李大白破界成功,明明晚一年拜师,如今修为却在自己之上。 难道修行界没有天道酬勤这一条路吗? 不,不是,每个踏足修行的人都深知修仙界强者为尊的道理,努力是必不可少的,天赋则是跟进一步所必须的。 这种事情,他已是心知肚明,只是内心一直在否认着。 天赋,让少时的李光州嫉妒,憎恶,却又强烈地憧憬着。 往后的日子里他一直尝试用百倍的努力来代替所谓的先天。 后来,他投身边军,在战场上一展才华,有那么一刻,远望着自己指挥的白马踏碎敌营,难道已经找到问题的答案了吗? 以数量定乾坤。 可他又一次被拦在了最关键的那道门之外。 潼关,一座连接落阳与长安的中原第一要塞,攻破它之后就可以直取长安,问鼎中原,无论对于他,还是一旁尚未登基高举诛杀昏君义旗帜的明皇来说,这一战都至关重要。 不过面对据险而守的潼关,再多的军队冲上去也只是徒增尸骨,一队队由修行者组成的斩首部队也铩羽而归。 如果不突破潼关堡垒,于他李光州而言,这就不是答案。 第七卷 半生大梦 第一百七十四章 纯粹的力量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嘁,昨天佯攻送进去的斩首小队一个都没有回来!” 年方二十出头的李光州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只要他号令一下,身后十万并州起义军那就是一个个喋血豺狼。 只是潼关地势险要,左右皆上高立的山壁,将城墙硬生生夹在其中,只能从中间寻求出路。 “光州,我们被潼关守军拦住半月了,长安若谋到援军,我们很可能被两面包夹。” 明皇俯身望着潼关一带的地形图,类似极狭窄的小道,而它的前后皆是宽敞的平原,长时间驻扎于此,怕不知何时就会成为别人刀下的鱼肉,随时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两人正思量对策时帐外传来通报声,“燕王殿下,李将军,营外有人求见,他执意要见你们二位,说是熟人” 李光州此刻心乱如麻,那里听得进去,随口喝退了帐外的手下,无奈地摇头,手按着额头,愁眉不展。 “你俩都什么脾气啊,小爷我大老远跑过来,还不滚出来?” 门外那男子头挂白巾,一身尚未来得及换去的丧服,肩后带着一柄长剑,双眸与剑眉间流露英气,神态平和,若是不开口,反倒有股儒雅之风。 可这一开口如滔天之声,响彻整个军营。 “白兄?”明皇大喜过望,敞开双臂与这位男子胸口相撞,相视一笑,“回来好啊,你这一身丧服......” 男子摆腰看着自己的衣着,惭愧一笑,“只因家父病重,陪他老人家走到最后一刻,如今已下棺,我才连夜赶来。” 李光州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了一声“节哀”。 男子眸中串出细小的泪线,轻轻擦拭着说道:“罢了,别提这些了,对了,潼关眼下什么情况了?” 三人算得上是相见相知的知心好友了,自然不会藏着掖着,李光州将这么长时间的僵持现状与困境一一道出。 白衣男子沉吟边刻,爽朗一笑,双手一环将两人搂到身边,“放心吧,交给我。” 当天夜里,故友重逢,也破例喝了几壶酒,明皇直接醉趴在桌上,李光州一时兴起,“你明天准备如何啊?” “嗯?靠我啊?”男子抱着一碗酒,呵呵笑道,眼细成了一道缝。 “开什么玩笑?就算是你,也不能,不能......”李光州不知为何,许是酒后性情,多年来对他无论是友情,嫉妒,羡慕,憎恶,各种情感五味杂陈地全部涌上来,猛地手按在桌上质问道。 那想对面一脚直接踏到桌面上,居高临下,晃了晃碗里的酒,一口灌入喉中,“可以的,我已过浩瀚之坎,当今天下几人能敌?” 李光州心里虽是惊叹,口中仍是不松,“就算如此,我手下那么多人都倒在下面,你怎能和数万人相比?” 那人脸上浮现出不可置疑的自信与傲气,却只是淡然开口道:“可以的,想要站在山顶,就不能向下看,即使下面是十八层地狱,可我依旧在它之上。” 脑子一热,李光州思绪竟然拉回去那么多,十多年前的事情,怎么还记得啊。 陆卿这道破空而出的身影与那日李大白孤身立在潼关前的身影何其相似。 那身形如雷霆般骤动,荡开所有箭雨之后朝着安阳城下那道门冲去。 行云拉扯着韩冕吼道:“快让守门的人撤回来,快!” 韩冕眼中的那道白光宛如地下冒出的一泓清泉,还未等他来得及开口,陆卿已于瞬息见逼至城门口。 即使是他也无力阻止一切的发生。 陆卿猛地踏出最后一步,地下四陷成网状,掌心隐隐有电弧滑过,周身真气如抵达源头的喷泉溢出一股股凛冽的寒气。 剑芒闪烁,白纱与青袍上衣皆被升腾汇集的真气一并扬起,一声大喝贯彻天穹。 掌心处无形间化出一柄长剑,在层层气机叠加之下,如脱弦之箭被抛掷而出,剑锋发出雷音,直冲城门而去。 李光州释然中昂首望天,一时脑海中回想当初,自己一辈子都在寻求着修行突破,寻找替代先天不足的修炼方法。 他曾经一度反感李大白。 可是自己最后也妥协让他站在潼关阵前。 或许是处于信任,但自己打心里也渴求着的也是单纯对力量和强大的追求,那种一击决胜的压迫感, 时至今日,他还能再见到一次,同样的身影。 这就是上天回应自己的答案吗? 纯粹的力量与天赋可以压制一切。 第七卷 半生大梦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冶容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抛掷的玉剑在城门处激荡出一道摄入魂魄的可怕气旋,真气乱舞,以破石碎金之势,自剑心爆开。 顷刻间,堵在城后的人顿时血肉横飞,断肢与哀嚎声满地,血顺着地势高低方向朝着城外地流出。 安阳城门硬生生被撕开了一道宽五丈,高三丈的拱门形裂缝,门旁镶着的砖块被掀翻破碎。 韩冕目如死灰,口中若含玄冰,按在墙上的手猛地攥紧,掌心皮肉挤烂,血染指尖,“撤到内城,守住所有街道,不死不退。” 他的心骤然提起,却没有嘶声大喊,有那么一刻,稍大些声的话语会随风飘到城下那个人耳中,他的身子在颤抖,灵魂在颤栗。 行云依靠在一旁,巨大的无力感正一步步吞没着他,如溺水一样,水呛在口鼻,让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 城下的那抹剪影一如以往,带来无与伦比的震撼,这是未入流的低微境界比拟不了的力量。 陆卿一手虎口微张,将这道缝隙收入其中,半闭眼,口中模仿方才抛出的玉剑轰开城门的声音,嘴挂浅笑,就像孩童用手碾碎蚂蚁一样,内心毫无波澜地展示自己的强大。 嗖得一声,楼上的弓弩队不知是谁在这无形手掌的压力之下率先醒悟过来,瞄着下面的陆卿就放出了弩箭。 不过这一箭恰恰射到陆卿的脚下,让她不禁往上抬了抬头。 其余的弓弩手从这箭醒过来,怒上心肝,显于言表,纷纷扣动手里的扳机,往城下射出银色箭矢。 可那陆卿只是扬手遮遮太阳,并未有闪躲的意思,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仍由弩箭临身,身披的白纱泛着七彩斑斓的流霞光,周身荡漾起层层气机。 本可一击毙命的箭矢在距离体表尚有寸尺之距时,就在难前进分毫,被一支无形的手固定得死死的。 行云纵身拦下了那些还想继续射击的弩手喝道:“退下去,韩首的命令,难道没听见吗?” 转头,他对韩冕说道:“下一步,怎么做?” 韩冕则是大受震撼,据他所知,就算是如少林的金光体或者天行院的天罡气都是强体功法,而如陆卿这样真7.气外泄护体,如披甲胄,简直闻所未闻,今日方才一见。 “那是什么功法?” 行云刚想拉着韩冕往城下后撤,早做准备,稳固内城防线,可他仿佛痴了般盯着陆卿。 行云没有回头看,只背对着韩冕解释道:“那不是功法,是她身上披着的那件白纱,名为冶容,乃是飘渺峰的一件镇宗宝物。” 韩冕一听更加起劲,行云往城下走,他也跟着走,两人一前一后,带着弓弩队迅速从城墙上撤下来。 “冶容?”韩冕脸上阴霾一扫而过,变得有些痴狂,追问道:“世间还有这等至宝?” 行云一手指着身后裂开口子的城门,吩咐杨戍与王巡带兵先守住。自己与韩冕前往内城布防。 “飘渺峰以御物为主,宝器自是少不了,乃是现世的天宝福地,陆卿那身洽容,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平日从师傅口中算是了解一二,此物乃是用七彩蚕王吐出的七种蚕丝编织而成,本身已水火不寝,刀枪难破,若加之真气,便会外弹出一道无形护体罡气,传闻这种蚕王更是世间罕有,隐匿于南诏的虫谷之中,很少有人发现其踪迹。” “七种蚕丝?” “不错,这蚕王乃是多代之中才能诞生一只,寿命以年计,平日里无色,若得日光,就如冶容那样遍体七色流霞,而且这蚕每年知会吐出一种蚕丝。” 韩冕听罢,木然地点点头,“好一个奇物,若我不死,定要去一探究竟。” 第七卷 半生大梦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军令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外城方圆的塞北军在城门被攻克之后纷纷向内城撤过去,依靠着粮仓和守备府两处,把守街道,并没有溃败逃窜的意思。 敌军士气大减,本是乘胜追击的时候,李光州选择了缓缓图之,一来在狭窄的巷道里面骑兵不能发挥其原有的威力,二来不能把对面逼得太急了。 雁门军偃旗息鼓,接管安阳外城守备,雪鬃营大部队仍然驻扎外城,由林婴率领的先遣队率先开进,在城内起警戒与侦察之用。 林婴入城的第一步便是占领了被弃守的大牢,将一部分被囚禁的唐军释放出来,城外悬吊的人质同样受到解放,可惜的是,挂在布袋中的两个时辰里面,还是有人没有挺过来。 不到两个时辰,安阳的外城被陆卿当着雁门军与塞北军双方的面直接撕开,这或许是她见过最速的攻防。 门前的横尸被推起焚烧,空气中尚还弥漫着腥臭味。 “少帅,安阳这边应该下了告示,大街道上面看不见一个百姓,这几天估计他们都不会出来。”,前方的哨骑把潜入获取的情报报给林婴。 林婴道:“即便如此,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们夹在我们中间,也免不了误伤,先把外城的百姓疏散出去吧。” “不成啊,少帅,外城的百姓占七成,都疏散出来,咱们根本没有东西安置他们,别说粮食了,连住的帐篷都不够。” “那就不疏散了。”林婴回过头来发现念星晨已站在她身后,只见他缓步上前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世间安能有两全之法?” 林婴定了定神,问道:“你什么意思?” 念星晨拿起手上的传令书道:“李将军的军令下来了,今夜亥时,雪鬃营先遣部队连同释放的唐军一道强袭内城,务必在明日太阳升起之前,拿下安阳。” 林婴心里顿生疑窦,抢过那张纸,细细查看,“为什么?” 满打满算,雁门军包围安阳也是昨夜之事,明日便要全盘拿下? 这也太急于求成了,完全不像父亲的作风? “其中缘由,他似乎知道你必会追问,所以与我解释过了,让我转答。”念星晨看出她的疑虑继续说道:“李将军说半日内既能攻破外城,整顿半日,即可破内城,步步蚕食,按时间分配上也是合理的,严格来说面前的塞北军毫无章法可言,须及时扑灭。” “等等,前阵为何没有你我姓名?”林婴激动的心慢慢静下来,发现其中端倪。 念星晨平静地说着,一如以往他所接到的任务做法相同,“你我三人负责斩首。” 斩首,在他口里无非是换一种说法罢了,依旧是再熟悉不过的做法,十多年来,自己曾无数次改变挥剑的角度与方法,为得就是一次次准确的一觅即中。 “三人,还有陆卿?” 念星晨点头道:“韩冕毕竟是浩瀚境的高手,我们联手都未必能赢。” 林婴听着蹙眉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我懂,可是冒然开战的话,那些百姓会不会受到波及。” 念星晨沉默片刻,不知如何作答,他以为林婴会高兴,毕竟马上就可以报仇了吗,但是有些问题上她的角度与自己是不一样的。 “我下的即是军令,你若不遵,大可自行离去。” 随着这铿锵之声,李光州伸手探向林婴鞘中的苍鸾剑,她下意识地向抽身后退,苍啷一声,寒光萦绕,利剑出鞘。 “为将者,通晓兵道,出其不意,你所料定的,正是韩冕等人所倚仗的,我雁门军千里迢迢奔袭至此处,难道就没有一点风险吗?别的不提,那并州关门外还有残留的塞北游民。战争的必然就是死人,无情之处就是波及无辜之人,这才是硝烟四起的可怕之处,对面以为有百姓作为屏障,雁门军又不善步战,便可安稳一时,痴心妄想。今夜就是要趁着敌人势小守备未稳,击其懈怠。” 他拨动这苍鸾剑的剑锷,锐利的眼神仿佛直接透过了林婴的内心防线,抬手向下一甩,装出一副敲打的她模样,厉声说道:“该用手段的时候就要用手段,这才是战场博弈,想要顾虑全局,确保万无一失只会让人更容易抓住你的弱点,尔虞我诈是常态,比得就是谁更恨,更敢!他们以为我不攻,我偏偏要攻给他们开,扰乱其军心,一群败军残将何以言勇?离了这城防,什么也不是,而且有陆卿协助,你们斩首会容易百倍。” 这才是李光州,平日里,并州一切军事要务都有哥环漠在一旁指点打理,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可,但是一旦上了战场,他才是军中的主心骨。 今天有人质疑了他的军令,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女儿,他看出了林婴眼里的犹犹豫豫,于是出言敲打她一番。 瞬息万变的战场之上,身为少帅绝不可优柔寡断,主帅更不能,所有人的性命皆系在你一人手中。 林婴咬牙艰难别过头去应了一声,接过父亲手中的苍鸾剑,独自一人走向窄巷之中。 念星晨欲抬起的手和嗓子里送到嘴边的声音百般克制之下,掌翻覆为拳,慢慢又收了回去。 第七卷 半生大梦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事,多不由心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林婴怀抱苍鸾剑独自一人走到某处的窄巷子里,本想在被李光州训斥一番后找个地方静静,没想到在巷尾又遇到了熟人。 自打破城后,陆卿就不见踪影,原来是一个人躲到这里来了。 她倚墙躺坐,双腿卷曲,身披的冶容白纱和那柄银棍被堆在一旁,手里捧着鼓起的水袋,揭开后尚离几步距离的林婴都感觉一股浓烈的酒味刺激进自己的鼻宫,下意识捏住了鼻孔。 红唇一闭一张,两腮鼓鼓合合,不断换气,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袋中装着的烈酒,稍有准备后才将唇口轻触袋口,眉眼顿时揉作一团,脑袋猛地往后仰,大口大口地把酒往腹中灌下去。 嗓眼起起伏伏地耸动着,待到一饮而尽,她立刻将水袋甩到身旁,有节奏地拍打胸口,嘴里连咳嗽好几声,这才缓过劲来。 随后又看看对面的冶容白纱,探手吸物,将其盖在腿上,蜷缩身子成一小团,身上如裹着寒雪似的,口中都吐着寒气。 稍许,她听见身旁传来的动静,揉了揉眉眼,努力瞪大眼睛,略微清醒后发现林婴在身边同样依靠墙坐下来。 “你这喝的什么啊?我鼻子现在都火辣辣的。”林婴故意捏了捏鼻子,眼神却跃到陆卿身后,发现那里已经放了几个喝光了的水袋,难怪整个巷子都充斥着浓厚的烈酒味。 陆卿的脸上竟是没有半点醉意,倒是多出几分疲惫感,嘴边上扬的笑意很快被压下去,“来北方,自然要喝些猛烈的酒来对。” “此酒产自云港,是最烈的酒,名叫扳倒井,大多数酒铺酒家里面有这酒,那都算得上老字号,传闻几百年前,云港方圆闹旱灾,民不聊生,有人费劲千辛万苦,在荒郊之外发现了一口古井,井内有寒气外溢,但苦于没有水桶,接不到水,无奈只好对上天乞求,哪曾想,这古井竟然自己倒下来,泉水跟着流出井口,一下子救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这口歪井取出的泉水酿酒,就叫扳倒井。” 林婴笑道:“没想到陆道长还知道这些呢,这扳倒井我也只听说过,今天闻了怕是不会尝了。” 陆卿轻咬残留酒味的下唇,浅笑道:“怎么说呢?我常年行走在外,除修道和惩奸除恶之外,唯一喜好就是听这乡下老人家口中的一些旧人旧事,包括话本中那些故事,我也爱不释手。” 也许是喝过太多酒,即使面上不醉,心里也是醉了。 林婴默默地听着,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一直是独自一人在外?” “自然,走着走着心门就窄了,即便有时想与人说话,我也会先看其面相,看这人是否值得我陆卿与他交个朋友。” 她这一生是飘渺峰的执剑者,一言一行在外就代表了飘渺峰,可反复询问自己,我又算什么? “这天下苍生,乃是飘渺峰系给我的责任,多不由我,安心修道,说是清心寡欲,可这内心满目苍凉,近乎空白,又有谁来填,还得是我自己。” 陆卿说着心里不免一次次颤动,皆是肺腑之言。 林婴安静地躺在一边,内心有些不敢相信,这会是飘渺峰大弟子说出的话。 陆卿转头看着林婴有些发愣的表情,嘴边难掩微笑,忽然问道:“林婴,假若许给你选择的机会,在这天下苍生与你所喜欢的中间来选择,怎么说呢,一个是你天生的责任与使命,而另一个则是心中所爱,你会选那边?” 林婴不语,甚至有些不喜欢在其中选择,这些词仿佛无比刺耳,换做以前,她可能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吧,毕竟爹爹就是自己最憧憬的那个人,可是如果选了前者的话,汗鞑能救回来吗?或者能为他报仇吗? 她,不知道。 林婴埋地头,苦思之后不知作何选择,“我不知道。” “嗯?这么不爽快啊,这可不是个飒娘子,要我选的话,咳咳,不许告诉任何人,这是属于我们女人的秘密哦。” 陆卿说着靠近到林婴耳旁,细声说道:“我会选后者,世事难料,本就沧桑,如何比得了老娘心中那道微光,那怕一刻也好,对我而言,无与伦比。” 说完她一脸满足地起身摆摆腰,“如果我不是飘渺峰的弟子,现在肯定是个修仙界人人诛之的魔头啦,掀起腥风血雨后全身而退,被诸多高手围攻,威武的身躯屹立不倒,多么完美的故事,能为我出一卷话本就好了!” 瞧着那一脸得意样,全身都跟着手舞足蹈起来,哪有什么飘渺峰的威仪。 林婴掩不住内心的好奇,打断了陆卿的自娱自乐,发问道:“你为什么喝那么酒?明明忍受不了那种烈味,还要喝那么多?” 面前舞动的青衫应声停下,回过头转眼的纵心之乐变得极为模糊,就像被随意抹去一般,姿影在转身的那一刻堪称卓绝,面色如覆霜雪,垂在侧颊的青丝微晃,那一双望穿秋水的长眸让人心里一暖。 可她接下来的话却绝非这般温柔。 只见陆卿蓦然笑了,唇微启,低语道:“所以,我成不了魔头,世上之事,多不由心,命亦不由人,这就是真正的人间。” 第七卷 半生大梦 第一百七十八章 长廊决议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陆道长道法高深,林婴是个凡俗子弟,也不去管这些,还有一事,我方才想起,正想请教呢。” 林婴起身不闪不躲,两眼与陆卿对视问道:“你那二师弟究竟是何等来路,为何叛了多年养育之恩的飘渺峰,反而去投奔韩冕去了。” 这是林婴自打在赤水村正式见到行云之后,心里保留一路的疑问,同样让她百思不得其解,这其中的缘由,怕是只能从根源找起。 陆卿见林婴剑锋一转,竟然问起自己来,摇头叹息道:“我二师弟实非唐人,乃是塞北人,多年以前,他尚还在襁褓之中,被当时闻名天下的李大白抱上山来,我宗门念其幼小,便收留了他。” 林婴思量稍许,忽然笑道:“若是寻常人家倒不奇怪,怕是这行云来路,远不止如此简单吧?” 如果只是普通的塞北人,林婴才觉得意外才是,李大白亲自送上飘渺峰的孩子,来历绝不止如此,塞北战败流离失所的人多了去了。 陆卿面不换色,默默望向巷外,“家丑不可外扬,林姑娘这般敏慧,想来是惹人爱的,但是凡事切记不可深挖,何况这是飘渺峰的事,我的师弟,我会处理,今晚一切都会有答案。” 林婴会意后点头笑道:“与道长坐一会儿,心里的闷气少了不少,既然如此,合作愉快。” 陆卿拿起自己的东西,挂着浅浅的笑意,简单地摆摆手,不与林婴再说些什么,转身而去。 剩下一个人的林婴回过头去检查了一下陆卿丢下地下的几个水袋,里面残留的火辣气味,光是用鼻子轻嗅,就呛得眼眶挤出几滴泪来。 这几袋确认是烈酒无误了,可是为什么呢? 夜幕自四面八方一卷一卷铺上来,漫天星斗皆上顶头,南方的山野之中,清风拂过群山怀抱,在飘渺峰裹着真气四处奔涌。 某处山间的长廊之下,一根根蜡烛被点在栏杆上,廊道笔直似剑,中间伴着山风穿过,几位老者道袍的衣袂被轻轻托起,远处长廊尽头,正好设置了一个四方石桌。 飘渺峰掌门欧阳子辰领路,三位长老朝天,雷无量,林清风紧跟其后。 欧阳子辰经过几天调养之后,容光焕发,脸上显出绝不属于耄耋之年老人的精神,他率先落座,几位长老见他稳坐后才缓缓坐下。 欧阳子辰温和笑道:“夜来晚风起,山间穿林过,好天气,哈哈。” 雷无量之前被行意发疯刺了一剑,同样是闭关调养了一段时间,如今大病初愈,本该高兴些,或许是想到疯癫的弟子,叹息一声道:“掌门师兄,如今我飘渺峰一代弟子,疯一个,丢一个,五人去其二,还有尚不成气候的可立,如此青黄不接,你还笑得这么开心,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你。” 朝天也感慨道:“雷师兄所言也是我想说的,掌门师兄,飘渺峰难免有些青黄不接了,你我四人长埋土下之后,行意他纵使一代天骄,如今连自己师傅都认不得,怕是要被软禁一辈子,可立年纪尚幼,往后还需多加努力,可道性格避世,与我相仿,以后恐负掌门大任,眼下,只有行云品行端正,虽然是木了些,但有师弟在其左右辅佐,我飘渺峰未来仍是可见的。” 欧阳子辰犹豫片刻,嗯了一声,将他们两人都看了一眼,笑道:“你们两个啊,倒是直接,这么多年了,咱们这代的确快到头了,该考虑一下掌门之位的问题了,咱们这一代弟子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堪得上大用的却只有行云一人,他性子踏实,我心里也早就将其列为掌门候选人了。” 说完不忘看一眼对面的林清风,她毕竟是行云的授道恩师,恩同再造,可这时的林清风两眼失神,全然没有将几位师兄刚才的一番话听进去,心早就随着陆卿一道前往幽州了。 “清风?清风?掌门师兄问你呢?”一旁的朝天看不下去,轻推了这位长老一下。 林清风的思绪才收回,旋即反应过来,“师兄抱歉,方才我走神了,不知师兄所问?” 欧阳子辰眼眸微弯,神情逐渐收敛道:“我问你,对行云接仍飘渺峰掌门,你有何看法?” 林清风在乎行云的安危,对于掌门之位,自然是听凭吩咐了,“全由掌门师兄做主,行云是我带大的,信得过。” 欧阳子辰手一紧,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从袖口里面取出折叠好的信封,摊开后摆到石桌中央,直截了当道:“信是陆卿传回来了的,我也是查看一番才把你们都召集到这里来商议,诸位师弟,师妹都看看吧。” 林清风听罢,第一个把信收入掌心,细细研读起来,双眸的眼色一变再变,由初读的惊喜转至惊讶与最后的难以置信。 额头的老皱赫然出现,想要沉思一番,可脑子根本容不得她思考,脱口而出三个字“不可能。” 另外二位长老传阅后纷纷也是一种不敢轻信的模样,可这信出自掌门手中,又是陆卿的亲笔,如何作假? 朝天分析道:“这信中所说,少林此次遭遇巨变,怕是元气大损,元正大师乃是当世高手之中可位列前五的存在,可与师兄你比肩,他圆寂之后,元灭又带一批少林弟子出走,偌大的少室山只有元真一人支撑,这口气,怕是好几十年才能缓过来吧。” 雷无量赞同地点点头:“不错,两位高手一死一叛,少林寺从此怕是没落了。” 欧阳子辰捋捋自己的白须,“我与元正有过几面之缘,如今他心结一了,得到解脱,倒是一件幸事,可立这次算是有些成长,信中关于行云一事,你们怎么看?” 林清风抢着说道:“师兄,行云一事必有蹊跷,我想亲自去一探究竟。” 欧阳子辰表情一紧,收回纸信,“胡闹,此事涉及颇多,陆卿已在幽州,那有你出面的份?我就知道得知此事后你会坐不住。” “行云他一定是受到蛊惑才会误入歧途,这个时候身为师傅如何能坐视不理?” 欧阳子辰厉声说道,“信中所言确凿,是否不用再议,我现在与你们商议的是如何处置行云!” 雷无量偷瞄了一眼林清风,瞧见她一副焦急的模样,心里不是滋味,行意出事的时候自己何尝不是这般? 于是他率先开口道:“掌门师兄你之前不是都把行云定位掌门候选人了吗?飘渺峰的未来系在他身,还是从轻发落为好啊。” 朝天则截然相反,“可这件事也在提醒我们,他毕竟是个塞北人啊。” 身为唐人,但凡提到塞北人,心里难免会有不同大小的芥蒂,即便是身为修道者的他 对面的雷无量突然发作,他向来护短,性子直来直去,有意见也不藏着,浑厚的真气猛地铺开,如雷电般迅猛地困住朝天,“朝天!行云怎么也算是我飘渺峰的人,你一个道士心肠这么恨吗?” “够啦,你们两个当真是水火不容吗?先下去吧。”万一雷无量动起手来,这座古长廊非被毁了不可,欧阳子辰当即喝断他们。 朝天本还想一嘴来着,不过掌门师兄既然开口了,他也不能违抗,与雷无量各自分道上山去了。 欧阳子辰枯手一抬,这长廊过道两侧的烛光恰如升腾的烟火,都往上拔高了一寸火光,冷风送寒,竟憾不动这火光半分。 月光落在林清风身前,她无处安放的手互扣着放在大腿上,瞳孔瞪大,一言不发地坐在欧阳子辰对面,额头上的皱纹里裹着几粒汗珠。 “师兄,你之前让行云北上之时,说是北方有可怕的戾气作祟,恐酿成大祸,我才答应让行云去幽州的,现在,你有答案了吗?是元师兄吗?” 听着林清风微颤的声音,欧阳子辰解释道:“昨夜我云台一观,戾气已消散殆尽,不知为何,但的确不是,或许另有其人。” 林清风勉强一笑,“总不会是行云,这孩子,他不聪明,要是被骗了,也,也说不定。” “清风!”欧阳子辰,双眸一凝,一息之间,那升起的烛光个个埋地了头,温度骤降,话语间字字带着些许寒意,“你不会不知道行云他做了什么,这件事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你,韩冕是反贼,一旦牵连到朝廷的话,一切都变了,飘渺峰立于修仙界,无人敢犯,可我们只是修行门派,再厚的墙又怎能比得上一座山呢?几十年前的旧事难道在我们这辈还要再来一次吗!” 林清风摇头带着沙哑声说道:“不会的,不会的,上次是太宗皇帝,这次不一样。” “是,不一样,可朝廷里面还有个李若甫,他的手段你我都了解,一年后就是五十年一次的问剑会了,修仙界门派相较高下,大唐境内,少林尚有余力,天行院乃皇室所建,境外更有傲海剑门,百花剑宗,门派林立,我飘渺峰要想稳固第一席的位子,这个节骨眼,断不能有差错。”欧阳子辰站起身来甩袖横了林清风一眼。 林清风顾不得其他,掌门师兄处事,一旦涉及到宗门利益,他就会变得独断专行,多年来也一直是他带着飘渺峰一步步重新回到修仙界顶峰的地位。 她拔起身子,直接两膝跪地,语气难掩着一分无奈,身为女子,自己也有几分傲气,如今为了这位弟子,不得不为,花白的眉头拧在一团,表情痛苦地哀求道:“掌门师兄,你答应过我,如若行云从北方平安归来,就许他掌门之位的。这位置,我们不要了,放他一马吧。” “起来!”欧阳子辰嗓里喝出一道雄浑之声,让林清风身躯不由发颤,这位掌门对师妹是又气又悔,抬起手掌运起气来,对着林清风的头正欲拍下来,忽然间手腕一顿,胸口猛地起伏,怒甩衣袖,扶住额头叹息道:“你是在和我谈条件吗?你手下弟子不少,为何偏偏咬住他不放呢?” “我身为师傅,弟子的安危,又岂能不顾,行云是我一手养大,放弃他如同割我腹中肉。” 欧阳子辰指着林清风忍住怒意道:“你看看你,那有身为师尊的模样,起来!” 林清风在欧阳子辰的斥责之下缓缓撑着起身,“师兄......” 欧阳子辰问道:“我知道,你费劲心思培养他,最后肯定希望他能够成为飘渺峰的掌门对吧。” 林清风不置可否,“师兄,你如何才能放过他?” 欧阳子辰稳住心神后,自嘲地笑了笑,“那有什么放不放过一说,他一直是我心里掌门的候选人。” “那师兄你是......”林清风确认着,脸上已有几分喜色流露。 欧阳子辰瞥了她一眼,摇头缓缓说道:“并非我不放过他,是他自己不放过自己罢了,这次北行就是老夫的一个考验,幽州塞北人聚集,会不会有人乱他心智呢?行云如果回来了,说明他抛下了自己的身世,即使他是塞北人,亦可成为我飘渺峰掌门,反之,他若放不下,那飘渺峰也会放下他,从此于他再无瓜葛。” 林清风攥紧拳头质问道:“欧阳子辰!你,你怎么能这样?当初你并未提及后果,即使如你我这般清修多年,依然忘不了前尘往事,何况是他......” “是你,害他的人正是你,林清风,当初正是你急于求成,才放任他去的,甚至并没有询问我详情,就让他孤身前往。其中缘由皆在于你,再说吧,的确,当初收养这个孩子的时候,我的心里百般为难,他的出身,一度让我忌惮,百年来飘渺峰何曾有过异族掌门?但行云用沉稳的性格让我一度摒弃了这种想法,所以才有了上面那道试炼。” 林清风身躯瘫软,无力地用手按着桌子,“你究竟想怎样?” 欧阳子辰身上笼盖了一层锐比枪尖,冷比深潭的气息,“他狼性不改,飘渺峰又何必留着他?回来是掌门?那就别回来了。” 林清风心有不甘,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冷笑着问道:“当年送他上山的人是谁,师兄难道你忘了吗?” “老夫真气雄厚,这几年来愈发精进,同样步入了浩瀚破镜,他李大白二十年前是天下第一不错,如今却已不知生死,孰强孰弱,犹未可知。” 第七卷 半生大梦 第一百七十九章 拔剑相向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今夜安阳上独挂一轮空月,不见漫天星斗,城上竖起火把,半边城内灯火幽明,半边则是沉寂无声。 火炬处迸裂的火星顺着冷风的方向吹去,就是城门前汇聚成群的雁门军。 他们即是今夜突袭内城的先遣队,个个披挂轻甲,胸前镶着圆状护心镜,头系白巾,夜间奇袭,视野受限,到时候凭此标记来分辨敌友。 巷战之中,大多是分兵作战,小股部队依靠前路持盾,后路持枪矛槊一类长杆,一可包夹敌人后聚歼,二来进退游刃有余。 届时城外的大部队会佯装围绕篝火纵声放歌,突袭部队以此为号,就可以摸进对面阵地。 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城外约莫有数百人齐声打着拍子,哼着调子,围成一圈,唱起了不知何地的民谣。 待三道黑影在屋顶兔起鹘落地腾跃后,突袭队分为十二路队伍,左手盾右手剑的前路压低身子,缓步开进,绕过街道往由无数巷子组成过道的粮仓奔去。 尽管手中捏着火把,却只能勉强看清十步之内的距离,自己还必须冒着随时暴露的风险,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稀薄,无形地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万一房顶上安插有暗哨或者弓手一类的,火把就是个靶子,所以在到达一定距离之后,火被灭了。 依靠着月光引路,众人的心应着脚步的前提,各各悬到嗓子眼,面色凝重,眼神一刻不敢偏移。 就在他们艰难前行时,前方隐约出现的几道站立人影,惊得手臂差点松掉。 一番眼神交流后,前路退至后方,后路拔起长槊,两手紧握,漆黑一片的天空下,划破夜色的寒光一道道伴着声声凄厉的惨叫,恰如星火溅入枯草,点燃了整个巷落。 众人的心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这正代表着他们成功潜入敌人阵地,握紧的拳头刚准备放松几分的时候,突然听到检查尸体的人惊呼一声。 这倒下的人披着甲胄不错,可他们的双手皆是被麻绳捆绑,连嘴巴被堵住了,难怪方才那声惨叫没有传开。 气氛逐渐诡异起来,所有人似乎都在面临一种未知的恐惧。 周围的箩筐,紧闭的房屋,水缸之中几乎想起了夺鞘而出的刀剑声,他们早已黑夜之中埋伏已久,等候的就是这一刻。 在草原之上,精明的猎人是不会守株待兔的,他们常常会通过扮演猎物的角色来分析理解对方的心理,下一次狩猎的时候来获得更好的效果。 塞北部落里面,多年不变的古语,猎手即是猎物。 门栓被打开的那一刻,突袭部队的一路之中俨然出现了隐匿在黑暗之中观察他们许久的塞北人,他们面露凶光,挥舞着手中刀剑,把猎物团团围住,一口口折磨地撕下他们身上的肉。 身前身后的同伴一个个倒下,雁门军的韧性却不允许他们这般倒下。 “圈套!方圆阵!” 这支小队在全灭的情况下发出最后的吼声,惊醒了在场所有猎物与猎手,没有遮掩,没有掩藏。 雁门军接到同伴的提醒后,相互背靠背,持盾环围成圈,长槊通过间隙伸向外围,结成方圆阵。 一根根火把被抛向地面,隐藏的塞北军陆续现身与其展开正面较量。 韩冕,行云,杨戍,王巡四人领着一路军马正守在粮仓门前,将军府这种形如虚设的东西打起仗来一点实际作用都没有,保住粮食才是重中之重。 韩冕身披铁甲,头上冠有头盔,此头盔额前纹有猛虎,铁甲自上而下,护颈护臂,束带和甲裙,一应俱全,威严而沉默,宛如征战沙场已久的老将,严阵以待。 另外三位却简单装束,反倒显得不合群了。 杨戍听到手下的传话说道:“打起来了。” 韩冕抬起左臂,摩挲着铁片,不禁笑道:“没想到,他们真会晚上攻啊,我还真没有防备,幸好提前设有伏兵。” 行云默不作声,韩冕的行事他都看在眼中,这次无疑是最疯狂的一次。 真的要用上手段的话,韩冕一个字就可以概括“狠。”,不计后果的狠辣。 他让原本待在家中,不敢出门的百姓换上甲胄,封住嘴巴,再让自己人假扮平民埋伏在街头巷角以及这些房内,一旦诱饵有动静再乘机杀出。 单论效果而言,乃是奇招,可是这样不就失了民心吗? 韩冕似乎看透行云心中疑虑,解释道:“我等既然无法立足安阳,这座城自然无用,不充分利用起来,安能有一线生机?” 杨戍点头道:“李光州今夜突袭,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王巡准备人马干粮,我们两刻后在后城门汇合,冲杀出去!” 王巡听闻主子们留有后招,暗自窃喜,领命后连忙带着手下去着手预备了。 粮仓前的几道巷里火光滔天,嘶喊声不绝于耳,韩冕手臂弯曲,双手覆在行云的后背上拍了拍,“你我三人现在的使命就是把粮仓守住咯,不管他什么牛鬼蛇神来,都给我拦下来。” “牛鬼蛇神?今夜是阎王驾到了!” 这声清脆无比,以真气为线,萦绕在把守粮仓的每个人耳旁。 行云一手按在风巽剑柄之上,转身面向粮仓,仰起头来望着顶上那两人的身影,握剑的手愈发进了些,深吸口气,心中隐隐有剑鸣声回荡。 粮仓之下,一干人等皆神色凝重,纷纷拔剑出鞘,两腿微曲,呈迎敌之姿。 林婴今夜是一袭夜行衣,身影正好与当空明月遥相辉映,娇娇月光勾勒出银白的身形曲线,背倚苍鸾剑,为她添出几分清冷气质。 同林婴站在一起的正是陆卿,那脆声也出自她口中,身上没有洽容,而是原来的一身石青色长衫,手中把玩着那银棍。 她环视四周,眸中灵韵闪烁,眼角处如盈满之水的真气流窜着,悄无声息间已然窥探完下面所有人的情况。 “韩冕,天道轮回,今日我必杀你!”林婴眼神扫视一番后最后怒目圆睁地瞪着韩冕。 韩冕没有回答,忽然问道:“敢问阁下是陆卿,陆真人吗?” 陆卿一愣,一脸浅笑地挠着耳朵,向林婴抛了个眼神后,两个运气缓缓踏着粮仓墙壁降落下来。 这样的举动,反而让行云猝不及防,百般滋味说不出,只得拔出风巽剑,摆出架势。 陆卿无奈地摇头,心里不禁一凉,“哟哟,你看看,行云怎么会对自己的师姐下手呢,我怎么会是陆卿呢?” 行云悄声对韩冕说道:“合力拿下她。” 韩冕默许,抬手让一旁的手下一拥而上。 林婴看了陆卿一眼,反手握住苍鸾剑,寒光一闪,一人去应付这些个小喽啰,不过她毕竟剑不染血,心有几分善意,不似念星晨那般,凡是动手都留几分力。 只见她对着冲上去的刀剑,稳住脚往后飘然一退,躲开一轮攻势后,苍鸾剑不注丝毫真气,手腕一抖,那青剑宛如长蛇吐信般摇摆着剑锋,左摇右晃。 出剑时,林婴避开了苍鸾剑锋利的剑锷,剑尖,只用剑背打击腹部,面部,把对方击倒即可。 陆卿则是与韩冕三人继续对峙,她望着林婴的一招一式,心中颇有些感慨,这算是心性纯良吗? 人心多变,少时那股单纯善良往往会慢慢消散,尤其是经过多年的沉淀之后,如同污浊之水,再也见不到昔日那双清澈眼眸。 故而这世上各色各样的人比比皆是,然怀揣一颗满怀正气的赤子之心,却已非百里挑一,实在难得。 陆卿嘴角噙着笑意,不知是对林婴,还是师兄弟重逢,眼神中有一份柔和,“行云......” 行云咬唇,攥紧手中的风巽剑,不敢有一点分心,眼前这个大师兄,自己再熟悉不过,稍有不慎,就是瞬杀。 对不起了,大师兄,归根结底,事无对错,因人而异,你我出身不同,终是要分道。 下一刻,他暗下决心后不再犹豫,在三人之中率先杀出,脚下一蹬,下面的地面砰然碎裂,整个人瞬间来到陆卿身前,不过三尺,挥剑亦不受束缚,直斩陆卿而去。 陆卿先是撤脚,刚好让这一剑擦着咽喉掠过,有未能伤及自己,看来行云是不会留手了。 这边一剑落空,行云心底一沉,大师兄一如既往地让招了。 正当他准备拔剑回防时,侧着身子的陆卿又怎会如此轻易让他得手,手中正握银棍,对着行云的右侧肋骨,一棍打出。 行云眼疾手快,收剑格挡,但身体仍然不受控制地往左边倾倒,这一击势大力沉,险些稳不住脚步。 一旁观望的韩冕此时终于出手,他一手抵住行云的左臂,替其止住倒退之劲力,脚直接砸入地下,激起几块碎裂的砖块,另一只手运作真气,骤然发力将砖块震向陆卿。 陆卿诡谲一笑,脚如踏星斗般,左摇右晃,身形似醉酒之人,毫不费力地躲过了这碎石的冲击。 第七卷 半生大梦 第一百八十章 化扇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陆卿的身形来回飘荡,施展出的乃是飘渺峰水云步,步履轻盈,若云浮,若点水,脚下灌有柔劲,往往能够在消耗极少真气的情况下,进行大肆的跳跃躲闪。 趁着闪躲之际,她手中可是一点没有闲着,五指灵活地不断旋转着掌心的银棍。 行云借韩冕之力停下退势后,深吸口起,略微平复胸中气机,再次仗剑上前。 韩冕与杨戍相视一眼,方才几招之内,陆卿仅仅出手一次,但实力已然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两人运气提神,随着行云一道冲出。 怎料陆卿根本没有想要躲闪的意思,面对行云直刺胸口的一剑,陡然攀升的真气运作起来,持蓄势的银棍振臂一挥,直接砸到风巽剑的剑身之上。 这一击可谓有不下千斤之刚劲,碎玉断石,摧筋断骨,硬生生弹开了风巽剑的刺击,行云闷哼一声,握着剑柄的掌心顿觉酥麻,险些把兵刃脱手,连忙蜷缩身体,往旁边翻滚,卸掉余力。 韩冕抓准时机,雄浑白色真气外露于体,汇聚于右拳上,如猛虎扑食般腾跃而上,向陆卿轰来。 杨戍提枪,接替行云的位置,从正面直接攻过来。 陆卿两眼上下一晃,左脚微提,往前扫去,两掌后推,两掌身下如撕裂开一道无形的口子那般,无数真气皆泄露在外,层层相叠,源源不断地汇聚至手掌上,掌上有丝丝缕缕的金纹浮现,继而颜色加深。 半空之上的韩冕生出几分毛骨悚然之感,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身形一旋,再借一道力,直冲而下。 陆卿两掌一齐拍出,脚下升起一阵气机涟漪,掌前释放出的那股真气好似莲花盛开,在途中直接绽放。 自那莲花爆开掀起的余波如浪涛涌起,把韩冕与杨戍两人一并掀翻倒地,韩冕更是在空中直觉刺目耀眼,莫名袭来的斥力把自己弹开。 陆卿收掌,把玩着手中银棍,听着心中那激荡不断的剑鸣声,胸口的气海穴似怒海翻腾,搅得自己心神摇曳。 方才那一掌算是让自己禁锢已久的剑心重新焕发出锋芒,脸上正是这时浮现出一股强烈的兴奋感。 行云撑着身躯再起,韩冕卸掉头盔以及碎得七零八落的铠甲站起。 陆卿淡然开口,指了指趴在地上咬牙起身的杨戍,淡然说道:“他太弱了,这种半吊子还是不要来得好。” 就在她说完时,一道弧形青锋呼啸而来,行云两指合并,正御剑催动风巽发出凛冽的剑气。 来不及施法的陆卿一个空翻,青丝盘绕脸庞,衣摆悬空打转,落地后紧跟着暴退,她收敛神情,多了几分肃然,方才半空之中隐约看见了行云眼神中少有的凌厉。 陆卿啊,陆卿,你是真该庆幸呢,这三个人里面最想把你置于死地的,正是你的二师弟啊! 她无奈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副无奈的自嘲冷笑,既然如此,咱们也别留手了。 “行云,二十七年,你若真能抛去在飘渺峰的二十七师兄弟情谊的话,我奉陪到底。”她两袖微微鼓起,手持银棍指着行云,一个简单不过的心障,自己居然同它斗了如此之久,笑话。 这或许是自己多年在外的老毛病了,看过太多的话本,遇到形形色色的人,然而互为相知的人却甚少,山上的几位师弟与师尊,还有如老杜这般的知心好友,她看得极重。 可当行云站在对面时,陆卿与可立一样心里尚有一道坎过不去,而行云次次出招不留后手,他肯定是克服了这道坎。 斩情断念,行云没有其他选择,要么打败自己活下去,要么被自己带回去。 “陆卿只管向你讨回那三剑!” 她眉眼凌厉,手中旋转的银棍停下来,两旁刻纹突然伴着内置机括随棍头棍尾转起来,本就两寸之上的棍子突然伸长一倍。 银棍突增后不断抖动着,脱离陆卿的掌心,直冲云霄而上。 腕上所系流苏轻拂,陆卿手腕微微摇晃,真气由体内汇入几道红线之上,染红为金,挣断了流苏,如一条条恣意伸长的匹练般飘拂上天。 黑云现身天穹把皓月掩盖,它不断翻滚,聚而又散,如同内有腾云驾雾的蛟龙般,云层之中隐隐有电弧闪现。 一道霹雳而下,银棍坠地,如孔雀开屏般一分为四散开,化为金线的流苏萦绕在其周围,流露金光依附于银棍之上,将四根串联起来,化作四根银骨的巨扇。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说嘴边一麻,皆是瞠目结舌之状,行云御剑的两指不由得颤栗一下,绝望的脸上硬挤出一丝笑。 第七卷 半生大梦 第一百八十一章 后城遭遇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韩冕脚故意往后伸了伸,扶起杨戍,心里仍被这扎在眼前的巨扇一惊,“这到底是什么!” 行云挪动步子与韩冕汇合,沉声道:“梳云四方匣,我非第一次见到了,她既然祭出这等利器,我们也不久战了,撤!” 不待他多做解释,三人疾步往后城门方向跑去,屏息奔袭,速度早已非寻常马匹所能比拟。 林婴用剑背把最后一个敌人敲晕过去后,倚剑遥望那三人的逃跑路线,“还不追?” 陆卿走到那宝器面前将其拔起,背负身后,宛如一柄巨大的孔雀扇,“先让他们跑一会儿,背这东西,我还得酝酿一下。” 林婴蹙眉道:“你不是有御物之术吗?” 陆卿说道:“太重了,更费劲。” 一行三人,若不是杨戍此刻轻伤行动不便,那两人的速度还可以更快些,不过已能模糊地看到前面点着的火把等候的王巡等人,证明逃出去也就差临门一脚了。 霎时间,黑暗之中,利剑破风而来,一道黑影如平地雷闪般骤然发力,在漆黑中留下虚影,剑鸣声荡开周围寒风,红剑映着火光,在王巡背后一击封喉。 噗! 伴随着一声惨叫,韩冕等人皆是目光一蹬,脚下不稳险些一个踉跄。 王巡喉口出滋滋冒血,如泉涌一般,两腿直接半跪在地下,本能地想去用手按住伤口止血,瞳孔几乎都要涨出来了。 恰是此刻,念星晨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他逐渐模糊的眼前。 他进入并没有与林婴一道行动,反其道而行之,趁着陆卿与韩冕对峙的时刻,孤身埋伏在这后城周围,以作万无一失的保障,防止他们从这里逃遁,看来对面是正中下怀了。 王巡躺在地下挣扎着抬起头,发现与他对视的那人,双目之中尽是漠然,那暗红的瞳孔中决绝与狠辣相互纠缠,还有微微难言之痛,但决没有对他的一丝慈悲。 念星晨眼光掠过他,扫视着周围其他人,一招将头目击毙,其余人抛下手中兵刃,打开后城门便想逃遁。 “上次范阳让你活下来了,当感幸运,我会失手,绝尘不会。” 他淡然地跨过王巡双目未闭的尸体,单手持剑站在韩冕三人必经之路面前。 一对三的话,自己的确没有胜算,但只有支撑住的话,相信林婴她们就会赶到的。 绝尘剑寒光大盛,剑身周围盘绕起真气幻化的蓝色流体,如波纹般荡漾而起,脚下猛地掀起一阵气浪。 念星晨还只算得上傲海剑意的初学者,他无法洞悉其中精妙处,勉强依着记忆里面的招式照猫画虎,几番运用之后,隐隐发现体内真气催动起招式起来愈发通畅。 这或许正是傲海剑门能够雄霸东瀛修行门派的原因吧。 怎料这韩冕手腕一翻,竟从袖里掏出一个小瓶来,朝着念星晨抛去。 暗器?念星晨本能的反应是避开,可这小瓶飞过来的途中,似乎与自己外泄的真气接触后立马就爆开了,他的脸上顿时笼罩了一层浓厚紫雾。 这紫气很是呛人,逼得念星晨急忙闭上眼,不知方位地倒退几步,嘴巴里,鼻宫之中全是这种,刺得他鼻涕眼泪一并流出几滴。 眼皮上更是火辣辣的烧灼感,抬都难抬起来,这不是什么暗器,更像是障眼法。 念星晨知晓眼睛一时怕是恢复不了,按照之前潜入的方位,几番腾跃间找到一个屋顶,半蹲下来将耳朵朝向城门那方,听声辨位。 韩冕出奇招逼退念星晨后,暗自窃喜,跨上王巡先前准备好的马匹,后城门被刚才王巡的手下跑路时已经打开了。 三人不多做逗留,有马匹后赶路也会方便许多,策马急速往城外奔去。 第七卷 半生大梦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各怀目的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时间倒回林婴等人突袭之前,念星晨在一旁闭目打坐,陆卿则是把林婴带到一旁,拉起她的手笑道:“好妹妹,我有要事与你商议。” 林婴白了她一眼道:“什么事要偷偷和我说?” 陆卿不恼,“我想与你做个交易。” 林婴疑惑道:“与我交易?” 陆卿偷瞄一眼念星晨,笑眯眯说道:“不错,行云换韩冕如何?我助你报仇,你把行云交予我。” 林婴眼眉挑起,她与陆卿心知肚明,韩冕行云都是朝廷反贼,是要被抓到长安听候发落的,李光州虽已下令行云归飘渺峰处置,但自己的父亲做的了一时主,最后怕还得看李若甫的眼色,所以陆卿才会在这个时候与自己打商量,毕竟今夜突袭敌阵的是他们几个人。 私纵重犯,违反军令,这都是一等罪名,放在那个头上都是要杀头的。 不过与之交换的条件,的确让林婴心底有些触动,韩冕这等穷凶极恶之徒,早不该活在世上,如果能报仇,九泉之下惨遭他杀害的那些人,也能安息。 莫名的情绪涌上来,即便她知道做法有些不妥,却还是沉默一阵后点头。 陆卿道:“一言为定,到时你我支开念星晨,我借机封住他们的穴位,在找机会放他们出城,到城外无人之处,你我各自解决恩怨。” 林婴缓缓闭上双眼,檀口微张,喃喃自语着什么。 现在,韩冕向后城撤军,身为一军主帅,李光州又怎会考虑不到? 韩冕三人前脚刚跨出城门的一刹那,城外斜坡上埋伏的雁门军早就恭候多时了。 杨戍似早有预料,调转马头,往伏兵方向冲去,“韩首先走,我来殿后!” 事实上,真逃起来,雁门军几乎是配备雪鬃马这种良马的精良部队,奔行速度和持久力远远强于韩冕等人胯下的普通军马。 杨戍一直以来都是追随韩冕左右,忠心不二,要想韩冕脱身,必须有人来拖住追兵,与行云相比,明显这个角色该轮到自己了。 韩冕一言不发,用手还拽住行云的马绳示意他不要停下来。 杨戍提枪在包围之下左冲右杀,使得追击不成,扰乱阵型,所有人不得不转头对付他。 可杨戍毕竟有些修为,众人里无一人能够拦得住他。 那曾想,不知何处飞来的一粒碎石往那额头一砸,当场在杨戍脸上烙下红印,直接把他从马背上掀翻。 陆卿一手在背后抚着宝器梳云四方匣,脚下如有轻风相送,身后林婴紧跟着赶到城外。 林婴见杨戍还在包围之中,下令道:“生擒杨戍,再往后城门去里应外合,我与陆卿去追韩冕。” 两人各自借了一匹马,由陆卿领路追赶而去。 念星晨仍坐在屋顶上调息,等到眼皮上烧灼的感觉褪去后,才纵身往城外跑去,跃出城门时正巧见到杨戍持枪,在雁门军的围剿下节节败退。 他手持绝尘,飞身一剑,在杨戍侧身沉力横劈。 感到剑锋所向的杨戍把枪杆收向自己胸前同样一横,只听叮得一声,他虎口顿时一麻,手中劲力全然卸去,长枪轮空飞出,颓然坠地,枪尖上映照着他苍白的脸。 念星晨收拾掉杨戍后,并未理会他,转头问道:“你们少帅和陆卿呢?” “大人,少帅和陆道长往北追韩冕去了。” “往北?”念星晨反手将绝尘收入鞘中,原地愣了一会儿,“给我一匹马,你们往城里去,巷子里面还有残党。” 在那之前,他于城门前遇到韩冕一行人时心里已经有疑问了,凭着陆卿这一等一的实力,怎么还会让他们有机会来到城门面前。 或许是在林婴身边待得久了,凡事出现前后都会去考虑一下,这么看来,肯定是陆卿有问题。 他驾马在旷远的荒原上不敢加速,借月光探路,循着踏地尚浅的马蹄印追寻。 且说前面的韩冕,行云,没了杨戍这个重伤员,可谓是风驰电掣,拼命地往前奔行,企图甩掉后面紧追来的陆卿林婴。 可雪鬃马血统优良,考验耐力的话,寻常军马和它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他们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小。 韩冕回头望向行云,眼神发亮,突生一计,“我们分头跑,总有一个能脱身。” 行云嗯了一声,马镫一踩,变换方向与韩冕分道。 韩冕心底当然是有自己的算盘的,既然那是行云的大师兄,作为最难缠的人,她应该会去追自己的师弟,如此一来,能追自己的人只有林婴。 林婴与陆卿相视一眼,对面似乎正中下怀,主动分道,那岂不是天意?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林婴不改方向继续追韩冕,陆卿则是调转马头往行云那方奔行。 想起上次赤水村里,林婴与念星晨联手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如今只有她一个人,韩冕脸上浮现出冷笑,正欲待陆卿走远后勒马出手来好好试试林婴本事的时候。 林婴屈指一弹,手中如射寒星般掷出一粒石子,啪得打在马后腿上,那马一声长鸣的同时前蹄抬起,整匹马都仰了起来。 韩冕在马背上稳不住身体,被甩了出去,空中后栽跟头,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翻身站起,退步打几个踉跄,全身裹上一层土。 方才自己催动体内真气后气海内如临寒冬,聚合后冻作一团,任他如何凝气都无法运作。 有什么东西在抑制着自己真气的催动? 林婴拔剑纵身,苍鸾轻鸣,一剑朝韩冕胸口刺来,韩冕脸上突显愕然之色,既不能运气又怎敌得过眼前的林婴? 这一剑刺来,他直接往地上一倒,身体在地上打滚几周,以这么狼狈的方式来躲避攻击。 林婴提剑指向韩冕,眼中杀气纵横,“血债血偿!韩冕这次,你跑不了了!” “你若有取我性命的本事,尽管来就是!”韩冕说话时,脑中回忆着,莫不是陆卿在城里面那一记掌法别有用心,不仅打退自己,还抑制了全身真气的运行。 第七卷 半生大梦 第一百八十三章 异法破锁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事实上,韩冕所中的招数也是陆卿的老手段了,之前还在少林的时候,她就以类似的办法给了元真当头一棒,自己素来霸道的真气一旦侵入他人,以她的掌控力可以对运气者施压,从而让他们受阻。 这正是林婴敢追上来和韩冕正面较量的主要原因。 苍鸾剑一剑扑空后,林婴面色一凝,抬腿对着起身韩冕的下腹处一脚踢去。 韩冕咬牙低吼着,毫无还手之力,便随势再往后一倒,翻身后急忙爬起,嘴里吐出一口血水后,牙齿上还沾着几抹血色,“来!” 林婴快步上前,手中旋着剑柄,举臂把苍鸾剑横在身前,用剑背对着韩冕的脸又是一抽,把人甩在空中打了个转。 韩冕两手撑着重砸在地上,脸上多出一道鲜红的剑印,刺痛感从这里蔓延全身,让此刻的他毫无颜面与还手余地。 “起来,几招便撑不住了?” 苍鸾剑被靠在韩冕的脸庞,林婴的声音不大,却如剑锋般可以直穿人的五脏六腑。 韩冕捶拳死死地叮着她,“林姑娘这几招可打不死人啊!” 说罢,埋地头观察,觉察一处破绽后,他屏住呼吸,侧身打滚,体内气血全如蒸汽似的升腾运作,奋力冲破陆卿施压给他的桎梏。 林婴稍不留神正在思考他的话时,险些被其溜走,转身对着韩冕又是一脚,直击其胸口,踢出一丈之远。 这下冲击无异于天雷勾地火,韩冕方才刚运作真气想在气海之中冲破枷锁,紧接着受这胸前重击的压迫。 脏器内高速运转的气血恰如喷薄的火焰,积蓄等待释放,这下的挤压好比是一个有力的施压般,反噬冲破血管,波及到胸口各各血脉,气海,神藏,膻中三穴无处解放的真气相互对冲,体内瞬间炸开。 宛如千把刀插在了胸口的不同地方,全身的气力顷刻间被抽空,反噬之痛来得如此迅猛,韩冕的五脏六腑正在不断被错乱的真气所撕裂。 换作常人的话,体内真气错乱暴走的情况之下,可以说是必死无疑,它会从内之外摧毁人体。 不过,韩冕身负被誉为邪法的气血同源之功,炼化血肉与真气,倒逆而行。 韩冕清楚地感受着胸腔处的撕裂,此刻内部的脏器早就四分五裂,就像是一片残破的战场,早晚是活不成了,一不做二不休,如此窝囊地死去,岂能瞑目? 他轻呼一下,破损的器官开始炼化,被陆卿压制的真气因此得到了解放,全身肌肉被拉扯的酸痛无比。 但只有这样,他现在才能活! 另一边追击行云的陆卿,脸色骤变,旋即摊开掌心,发觉之前打入韩冕体内的真气已然全部消散,便知晓事情变得不对起来。 她只能祈祷林婴自求多福了,人心本能地让陆卿无法持平,行云显然更加重要。 韩冕整个身躯都膨胀出一圈有余,块头如熊般魁梧,全身布满肌肉线条,手臂处的青筋也比之前粗化一倍之多。 林婴惊愕间赶忙往后退却几步,抬头仰视韩冕,摄于其释放的无形威压,握剑紧了几分。 他身上没有血结晶吗? 这是林婴脑子里首先冒出的疑问,她与韩冕交手次数仅一次,这种奇怪的功法也只在韩冕身上见过,几乎没有什么了解。 韩冕丝毫不给林婴空间,后脚使劲蹬出,震裂身下土地,庞大的身躯动如鬼魅般,眨眼间就出现在林婴眼前,挥舞着拳头。 就在拳风触及到林婴之际,她身前旋起气机,抽身反手以苍鸾剑横劈,在韩冕的手臂边划出一道血流不止的极长伤口。 不好,砍浅了,林婴暗骂,韩冕那出血的手臂就在自己的眼前如水凝为冰那样,殷红的鲜血经过炼化后凝结为鳞片状通透的结晶覆盖在手臂上。 这一拳不受影响的砸下来,在地上轰出蛛网样的裂纹,好在林婴抽身躲开,掀起的尘烟碎土消散。 韩冕以结晶手臂划开另一只手臂,全身双臂经过炼化,全部包裹上附有倒刺的血结晶。 “你我都清楚,一旦我拿出真正的实力,你便不是对手,今夜,就是你见到的最后一个月亮。” 他眼中勾出寒光,振臂握拳,爆步带着急掠如火的攻势,交替挥舞,搅动着林婴周围气机,逼得她左右躲闪。 迅猛的拳风波及之处,将她侧颊垂落的青丝,半截折断。 林婴顿时陷入劣势,被拖入贴身近战这种状况下,苍鸾剑无法施展,更不能被那血结晶刺到,上次已经吃过亏了。 她覆手反握苍鸾剑,倒映着顶上那轮月,剑身上宛如流淌着冷光,刺得韩冕的两眼有些睁不开,借此脱身,拉开距离。 “这月亮照的可还亮?” 林婴反讽一句,横剑于胸前,嘴边轻吟一声,附近气旋如百花齐放般绽开。 韩冕眨巴眨巴眼,下意识发现脚下被凛冽透骨的无形束缚固定难以动弹,如陷泥潭。 身后一道身披湛蓝华羽,腹下呈青,长喙为白的飞鸟虚影,展翼长鸣,声细且尖锐,直接扑向韩冕左臂。 此招乃是引凤投林,需要催动真气者百分百的专注和掌控力,配合苍鸾剑的剑气,置剑气于敌后而发。 剑气掀起巨浪,与韩冕臂上的血结晶溅出火花,发出金属碰撞的鸣响,但林婴终究还是小看了韩冕的修为。 这蓝鸟扫过,最后不过戳掉了左臂上的一些结晶碎片而已,对本体根本没有造成丁点损伤。 第七卷 半生大梦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人言可畏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卢龙将军府内,大堂里烛光摇曳,月挥洒堂前,堂外风吹寒,堂内的安定国仍端坐在桌案前。 他的腿外侧被当做枕头由身披一层毛毯,两眼轻闭的张百岁占据着。 照进室内的月光朦朦胧胧地打在熟睡的张百岁身上,即便她本能地蜷缩身躯,却也是韵意出尘,就像乖巧的白兔一样依偎在主人身边。 事实上,卢龙连遭几日细雨纠缠,早晚空气中几乎全是潮湿的混杂气味,不少流民因此沾染风寒,咳嗽声是一传十,十传百,本来就是流落街头,又得了病,如雪上加霜。 张百岁愈发艰难,昼夜一刻不能停,购置药材,熬药,添置被褥,把患有风寒的人单独安置,这些都得她自一旁监督和负责。 忙下来连合眼的机会都没有,今天雨总算停了,她也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了。 咻—— 她揉了揉鼻子,酸痒酸痒地挤出来一个喷嚏后继续裹着毯子想这么睡下去。 安定国放下手中的书卷,轻轻戳着张百岁的桃腮,“百岁,我抱你去床上吧?这里风大,你别着凉了。” 熟睡的张百岁忽然抬手按住安定国的肩旁,吓得对方一惊。 这种行为如安定国预料那样是需要一定风险的,自家夫人睡觉毛病多,火气大也是其一。 张百岁皱起眉头,猛地睁眼怒目相视,对着安定国面门就是毫不讲理地就是一粉拳打过去。 好在安定国有防备,熟练地把拳头按了下来,柔声道:“百岁,起来啦,风寒。” 两人双眸对视过了许久,张百岁心里的气方才消去一些,缓缓开口,“你在做什么?” 安定国把书卷递到张百岁手里解释道:“看气血同源的功法。” 张百岁随意翻了几页,眉头轻蹙,问道:“是你给我说的,那种邪功吗?” 安定国手覆上她的头发,眸光望进她的双眸中,嘴边挂着笑意,“是的,不过我不是想练啊,就是看看而已。” 他指尖绕过张百岁的秀发,清香入鼻,让人如置身林中,不知归处,便笑道:“怎么,你想试试?” 张百岁啐道:“我可不想变身四不像,唉,我问你,韩冕就是练的这种功法是吧?” 安定国没有回答,只是忽然说道:“他回不了头了。” 张百岁白了他一眼,“某些人,不会又大发善心去同情别人了吧?人家那是自作自受,早晚遭报应的,真是......” 瞧着这娇鞘可爱,灵动逼人的姑娘口中说出街上买菜大娘议论的话,安定国是哭笑不得,笑意浅浅地说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我不说,你都知道?” 往日,两人出现的场合,都是碍于身份,所以身为夫妻,还要注意一些礼节,毕竟是卢龙城抛头露面,人尽皆知的人物。 此时正逢夜深,府里的丫鬟侍卫什么的,早早就入睡休息去了,倒是给他俩腾出了空间。 张百岁嗔怒地瞪着他,“就你聪明是吧?要是那一天,我发现你偷偷练了,腿给你打折咯。” 安定国点点头,苦笑着怪道:“外人眼里是通晓乐理,精于医术的大夫人,可你这性子怎么藏得这么好。楞是没人发现你这虎狼脾性。” 张百岁假意别过头,默不作声,好似一副受气的模样,“安阳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安定国正色道:“暂时放放吧,流民的事情先处理好,民心不稳,一切都是白搭,韩冕他们逆大流而行,迟早会付出代价的。” “他若真是传闻之中的祭司之子,不该是一呼百应才是吗?” 安定国寂然不动,一手拨弄着张百岁的头发,默默望向门外,缓缓开口道:“他不是......” 张百岁听完后微惊,裹着毛毯,脱离大腿枕头,半跪着与安定国面对面,两道柳眉拧成一团,“他不是?怎么会,我听那些人都在说......” 安定国嘴角勾起,露出暖笑,用手帮妻子把身后的毛毯披好,“所以说,人言可畏,刀剑并非世间这可怕的利器,人的嘴巴和耳朵比它们要厉害百倍。韩冕身边跟着的是什么人?最大的充其量不过是杨戍一个小小偏将罢了,其他的不过是混迹一方不远归顺的土匪混混之流,放在以前的部落里面,就是打杂职位。说他是当年祭司之子,不过是手段而已,那些以前真正的塞北统领,可有谁响应他了?黑雄卫动了吗?潜在后面的大鱼,可是一个头都没有露啊。” 张百岁呆滞地点头,转头一想,“唉,有道理耶,那两个城里的高官几乎全撤到咱们这里了。” 她想完笑嘻嘻地替安定国轻声拍掌叫好,觉得他是刺开黑幕的一道光。 安定国看着她杏眼含笑,好似蜜饯化了,甜到心底那般知足,倘若自己每天能够博得她这么一笑,该有多好。 “你这么聪明,当将军真是可惜了,当初就该和我开个店,到时候,你来策划,举国上下都是咱们的分店,别提多威风了。”张百岁眼中满是憧憬,一脸憨笑着摆出痴呆样。 “我家百岁还不威风啊?这可以将军夫人,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做一品诰命夫人,再往上......” 张百岁摇摇头,收敛神色道:“不要,我老子说过,当你真正想得到权力的时候,就陷进去了。” 安定国一脸欣慰,无论什么时候,身边这个女子总是保持百倍的清醒,在外能摆出主母的风范,在内又能敲打自己,谁会想到她的过去,他坐在这里沉默良久,宛如孤身行走黑夜许久,忽然见到一道光,主要握住它就能撕开漫漫长夜。 他难以抑制的感情流露于双眸之间,自己不受控制地靠近脑袋还在左摇右晃得意显摆的张百岁,轻轻用唇在她的侧脸点了一下。 张百岁晶莹剔透的耳垂顿觉滚烫,嗓子眼里面艰难地咽下一口气,捂着那边脸,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对方,两人目光恰如红线般极致缠绵交错。 “你干嘛!我,我都没有准备,安定国!”张百岁清醒后仍是有些后悔,抿紧了嘴巴,嗔怒着望着安定国。 安定国的笑意很浅,但张百岁能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以及藏不住的喜悦,就像是静如止水的水面有鲤鱼跃起,溅出晶莹的浪花。 “百岁,谢谢” 张百岁避开他那能融化冻溪的眼神,两手对着脸庞扇风,“大,大庭广众之下,你,你干什么?” 安定国伏到她的耳边低声道:“这里只有大庭,没有广众。” 说罢,两手揽过张百岁的柳腰,抱着她笑道:“走,去床上睡。” 第七卷 半生大梦 第一百八十五章 狂暴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安阳荒原上,韩冕挥舞的拳风气势节节攀升,每一拳来得愈发迅猛,林婴即使能勉强躲过,可这余力仍如江河倒灌之刚猛,根本没有挥剑反击的空挡。 韩冕此刻的表情,狰狞骇人,恨不得把林婴整个人举起撕成两段,这或许可以说是强者的自信,实力绝对碾压的情况下,已经开始幻想如何折磨对手了。 林婴脸上露出一丝阴沉,手中不断挥舞苍鸾剑弹开韩冕的两双血臂,腕下早已酸麻难忍,随时有可能兵刃脱手,被一拳砸死。 苍鸾剑号称千年古剑,自身乃是由不显于世的神鸟——青鸾腹中灵气孕育的深寒银铁铸造而成,这世上敢与之并论的兵器屈指可数。 可如今自己手握苍鸾,却被这区区肉身卷起的拳风克得死死的,楞是一路挨打。 最要命的是她的体力不像韩冕那样,深不见底,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哐当一声,林婴弹开韩冕的拳头后,抓住空隙,抿紧唇,抖腕运足气力,甩过残留的拳风,剑身横砍,把剑锷插进了韩冕的左肋之中,竟被硬生生反弹回来。 原来那韩冕气血同源,几乎让体内失血的处无不炼化为血结晶,现在他宛如一座行走的铁壁。 “林婴!” 百步之外,念星晨飞马赶来,韩冕那副魁梧凶煞的模样着实让他一惊,这古怪异法催生的炼体术,倒是越发让人面目全非了,绝非他二人所能敌,不过见到林婴无碍后,他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 幸亏他是找对了人,要是跟着陆卿去追行云了,怕是今夜林婴真要葬身于此了。 “抓住了!”他刚想伸手顺带把林婴拉上马来。 谁曾想韩冕凌冽的双眸自从念星晨进入视线后已注视他良久,两腿骤然发力,一掌对着马儿的身子就要拍过去,恐怖的爆发力竟把念星晨胯下的马吓得直接翻了身子。 好在林婴拽起念星晨的衣角,鼓起劲将他抓了下来,才躲过一劫。 林婴同念星晨说话时都不敢分神,目光仍然放在韩冕身上,“他比之前赤水的时候更强了。” 念星晨回过神来,脸色凝重几分,却也谈不上畏惧,拔出肩后的绝尘剑,“你我联手,保住性命为先。” 说完,他往后望了林婴一眼,补充道:“保你的性命。” 韩冕那里由得这两人无视自己,他现在就是大号的绞肉机,只有是刀剑削得动的,他的拳头也可以。 整个人纵身上前,打出蓄势已久的重拳,来势汹汹,念星晨左手持剑,右手抵住前端,横在身前,拼力抵住这一拳。 这拳风宛如蛟龙入海般,从剑身中间分作两道白线,把念星晨和林婴与周围划出了分界线,气浪在外轰然炸开,地裂三尺,碎土震出三丈之高。 林婴右手握苍鸾,左手掌心抵住剑首,借力从念星晨身后杀出,对着韩冕胸口左面刺去,这一刺也好似错的钥匙捅进锁里,卡壳了一样,挪不动,拔不出。 韩冕狞笑着俯视着两人,另一只手捏住苍鸾剑身,挥拳的那手变化为掌,夹住绝尘剑,狂吼一声,一脚发力稳住,将握剑的两人,如置沙包一样,甩到地上。 这天下已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二十七年前有,十年前有,但现在他一无所有,连怀里面那颗曾经砰砰跳动的心,也不复存在了。 往后的路,已经看得见尽头了。 第七卷 半生大梦 第一百八十六章 珠联璧合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念星晨被甩到空中,用剑尖对着地上一点,借力反弹,稳定落地。 林婴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稳住脚步。 韩冕的身躯已然魁梧,此时发现两人并未趴在地上后,便是大步前冲,如一座小山压下,势不可挡。 他二人相视一眼,分作两道,各自施展本事。 念星晨翻腕让长剑在半空中旋了一圈,两眼笼上一抹寒意,体内真气灌注于绝尘之上,使得剑身激发出冰蓝之色,雾气盘绕,剑气纵横。 林婴以雪白的手掌轻抚剑身,顿时有无数丝丝缕缕的青蓝气息沿着手中苍鸾蔓延开来,隐隐伴有长鸣之声。 身披血甲的韩冕看到这两个人,剑上是各色光转,玄之又玄,想必都是些宗门秘法,让他蓦地生出一股愤天恨地的怨气。 凭什么,自己这辈子好似泥中打滚,拼了命也挣脱不掉,而他们却如有神助? 若不是靠着这气血同源异法强行劈开修行之障,说不定,还在那个街上跪地乞讨,可这邪功又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这般模样。 他怒由心生,嫉妒之火燃起,大喝一声,口中吐出一口浊气,借着冲势,对念星晨打出霸道绝伦的一拳。 拳风至念星晨身前一寸之距,与绝尘剑的缭绕剑气纠缠,倏地在一点响起气爆声。 念星晨瞳孔剧震,绝尘剑一息之间被强横的拳风如摘菜般拨开,这一拳重重落下他的胸前,即可听见骨骼碎裂之声。 韩冕尚有余力,怒吼一声,身上的气机流溢身外,再往念星晨身上灌入一股劲力。 劲力透体,直接将人给轰飞出去,不止于此,那拳尚有余力在念星晨体内震荡气机,他嘴边不断流出鲜血,在空中连珠成线,抛出一道猩红的血线。 从韩冕身后赶来的林婴,边刻出神,她心里纵然百般担心念星晨,却也由不得分身,更顾不得心中惧意,身形动如脱兔,一步跳出,掠至韩冕背后,出剑似暴雨穿花,每一剑剑势凛冽,都刺在紧要穴位上,每次出剑不留余力,紧咬双唇,不断变化位置,剑势眼花缭乱,眨眼间已出剑不下十次。 韩冕的背后并未结晶,仍要受皮肉之苦,但体内各处穴位却是硬比玄铁,在痛苦的嘶吼后,他硬生生抗下这几道突刺,转身轻描淡写地抓住挥舞的苍鸾剑。 “不过尔尔。” 他一手化掌,对着林婴猛拍一掌,旋即将其往念星晨飞出的方向甩出,露出狰狞一笑。 林婴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痛楚散布全身,口中呛出淤血,入眼空中已血花纷纷,身体重砸在地上,留下一处浅坑,嘴边还染着一丝猩红血迹。 身上犹如白蚁噬心,动弹不得,两眼的目光停滞地凝视夜空,视线愈发模糊,鼻间仍在艰难地调整呼吸。 “林婴......”熟悉的声音宛如一把双手直接把瘫倒的林婴推起来,她猛地撑起上身,转头发现狼狈的念星晨就趴在自己的身边。 见到念星晨还活着,林婴轻轻一笑,似如春来,一副释然,不忘揶揄一句,“没想到,你还会趴着。” 念星晨也不愿啊,奈何全身无力,不以为然道:“趴着算什么,没死就行。” 林婴扑哧一笑,反倒觉得自己身上没有那么疼了,“瞧你那样,心里怕是放不下那未过门的小娘子吧?” 念星晨不用她明说,也知道林婴指得是谁,叹息一声道:“是啊,不过得有命回去才行,这为了救你,我这条命怕是要赔在这里了。” 林婴嗔怒道:“你小子,嘴巴怎的越来越厉害了?”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趴着,竟在韩冕面前打趣起来,丝毫不把人放在眼里。 韩冕方才背上被林婴捅了几个窟窿,花了点时间炼化,收拾起拳头,冷笑道:“好一对苦命鸳鸯,死到临头还在打情骂俏,我今日让你们死得利索点!” 林婴抬头望向走来的韩冕,“韩首,小女死前还有一事不明,可否为我了却这桩遗愿。” 本想着拖延下时间,来恢复损耗的真气和疲惫的身体,怎料韩冕的杀心不减,不等林婴开口,就提前杀到,“去问阎王吧!” 林婴咬牙忍着剧痛,拉起一旁趴着的念星晨,身形向后骤然猛退,侥幸躲过韩冕又一致命突袭。 念星晨之前在地上趴了一会儿,体内的真气又有所精进,这一切似乎都与元正在少林救活自己的时候,灌注的浩瀚真气紧密联系。 自从那次后,自己的体质似乎有了质的飞跃,通俗来说,耐揍了不少,并且有一定的自愈速度。 这种情况,想必她也有所感受吧。 想到这,他望向正迎面向敌的林婴,在赤水村的时候,念星晨曾经用元正的真气给林婴疗伤,她的体内也有元正的真气。 林婴故意把脚挪挪位,往念星晨身下踹了几脚,“你还有趴多久?” 念星晨运足真气后,倚着绝尘剑站起身来,苦笑着道:“我们两个分开没有人能够接得住他一招,跑也跑不过,打也打不过,只能认栽了。” 林婴轻锤一下念星晨的胸口,爽朗一笑,“大不了,咱俩死一块,也当我陪你了。” 这一笑,恰似星辰当空作月,无论前路该当如何,她便是在旁与你一道,望着林婴深邃似夜,瞬间明朗的双眼,念星晨心底已不打算想以后。 两人双剑相架,横在身前,身下一圈波浪似的气圈荡开,剑身微微颤鸣,升腾的冰蓝真气与青蓝真气相互交融,扩散开来化作一团白茫茫的水雾。 韩冕虽对剑招什么的一窍不通,但眼前这两人在被自己连着打至重伤后仍是战意不减,在未出一招一式的情况下,气势不降反增加,凛冽的剑意汹涌似大江大潮,翻腾蓄势后节节攀升,那里有重伤的样子。 可即便如此,自己是炼化自身来换得这满身血甲,不将她二人挫骨扬灰,如何解恨,如何对得起自己? 韩冕暴步朝他二人冲来,使出全力一击,破开这碍人的水雾后,拳头挥舞,积蓄力道,周围气旋好似虎啸龙吟般应着他的拳风出现。 林婴与念星晨两人几乎同步将相架的两柄剑收回手中,又因持剑手不同,正好呈左右对称之相。 两人俱是倒持长剑,旋即甩手一掷,长剑气贯长虹,瞬息间贯穿了韩冕的腹部。 那两道飞影默契地就掠到身前,对着剑柄,各自一记运足真气的掌法。 这韩冕的拳头还没砸出,随之就变得绵软如泥,全身被两人一人一掌的劲力联合送出,踉跄着退出近十丈的距离,方能堪堪停下脚步,双脚在地下踏出两个深坑。 林婴与念星晨打完掌后,顺势把插在韩冕身上的剑也收了回来,三人再度相持而立。 韩冕嘴边流出鲜血,却不以为然,甚至丝毫体验不到痛觉,低眼望去,才发现自己腹中多出两道窟窿。 这是什么功法?御剑术?可这御剑术是飘渺峰才有的绝学,这两人如何学得? 难怪到了悬崖边上,这两个人脸上都没有惊惶,原来是有所依仗。 打完飞剑的两人立在原地,各自调息,林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茫然地望着念星晨,适才自己不由自主地照着他的路数做出的反击,竟有这般威力,还有这种微妙的感觉又是怎么...... 念星晨自己也是没想到,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既然又出现在他的身上。 在这之前,长安与严可扶一战中,自己同花崎若用出了相似的招式,而这次不是花崎若,而是林婴。 类似于道家的阴阳两鱼,心意相融,真气相交,黑中多出一点白,白中多出一点黑,相辅相成,从而到达一种持平的状态。 珠联璧合,他记得,津田远浪,严可扶都曾提起过这功法的名字。 世间无完璧,玉珠须成串,两璧相合,五星成珠。 金无赤足,人无完人,便是真气相近,心意相合之人,如那阴阳鱼般相互调和。 那次与花崎若使出珠联璧合就击败了严可扶,如今林婴又与自己再度用出珠联璧合,那韩冕是否能挡得住? 韩冕自持身负血甲,一步踏前,冲向那道剑气包裹的水雾之中,与念星晨两人再度纠缠起来。 林婴与念星晨一道身形后掠,面对韩冕咄咄逼人的拳风,手中绝尘与苍鸾合并一挥,将这凛冽的拳风悉数打散。 韩冕嗤笑一声,调整出拳速度,碎布向前,挥拳不断。 夹杂着气机的余波砸在地上留下无数个坑洼,三人纠缠一起,剑气缭乱纷飞,所过之处便会出现数十道横竖交错的沟壑,且每道都有尺余之深。 何等凌冽的剑芒,韩冕依靠着强悍的肉身,硬生生扛着碎金裂石的剑芒,若是打在常人身上,那是何等凄惨的景象。 念星晨一剑劈下,夹杂着冰蓝真气与青蓝真气两股混合,剑气如火焰跳跃,直落向韩冕臂间,被他用另一只手接下来,破碎的血结晶如凋零枯萎的花纷飞,刮过他的脸庞。 韩冕心底一惊,不得已之下,急忙点脚准备后撤,这一击念星晨已经向他证明,在珠联璧合的情况下,林婴与念星晨真气并用,他的血甲不再固若金汤。 差之毫厘间,林婴一剑凌厉横扫,如千军席卷,裹挟着两重真气,把韩冕的左臂如一座假山般拦腰斩断,切口不见鲜血溅出,反而是光滑如镜。 再度断臂的韩冕咬牙切齿地飞身后撤,疾步往后跳出一丈之远,转头望向伤口,半点血迹不见,骨肉之间连接的全是血结晶。 林婴见状后于念星晨乘机追赶,两柄剑皆是真气外溢,青蓝之光交替闪烁,追星赶月般的速度,下一刻就出现在韩冕面前,抬臂握剑,拇指拨动剑柄,任苍鸾剑在掌中旋动一周甩下土尘后,剑身上流露冰冷如铁的光泽。 念星晨随之而动,两人手上的剑势一涨再涨,一剑上挑,把韩冕胸前的血结晶如杀鱼脱鳞似得剥下来。 还不于此,两人的剑气释放,便是那狂风肆虐,原本还有余力的韩冕此刻被动退守,显得狼狈不堪,身上,臂前的血甲皆是被锐不可当的利剑划落。 念星晨沉吟一声,得势不饶人,剑意在上一个台阶,挥剑起落间大开大合,猛然跃起,绝尘剑朝韩冕的脖颈,劈砍下来。 韩冕不敢在留手,举起剩下的独臂就要掐住念星晨,林婴自然不会让他如愿,一步踏前,剑身发力,直接将阻拦的那只手臂弹开,自己也是代价极大,脸色苍白,脚步踉跄地往后撤开。 念星晨两眼一亮,借=一剑砍入韩冕的脖颈边,渗出的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晶,绝尘剑卡在半路,他另一只手搭在剑首上,放声一吼,加重力道,先前一推,剑尖滑过,留下一道深痕。 韩冕这边像是泄了气一样,体型迅速缩小,身上的血结晶劈里啪啦地分为块状脱落,握着脖子,嘴中吐出一口鲜血,眼里充满血丝,上半身几乎衣衫撕碎,无遮盖物,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念星晨落地,口中呼重气,把绝尘剑收入鞘中,全身也像被抽空,瘫坐在地上。 三人,坐着,躺着,站着,停滞了稍许,各自才缓过劲来。 林婴走到韩冕身旁,手中的苍鸾剑早已按耐不住了,这一天,终于等到了! 韩冕正双眸无神地望天,被剑架住喉咙的时候,才别过头,“怎么?想杀我?来啊,上次在赤水被汗鞑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妨碍了,不然你们早就是我的刀下鬼了。” 林婴怒目而视,“那就一命偿一命,你下去陪他!” 韩冕不予争辩与反抗,两眼一闭,仍由宰割,“要杀就杀好了,我倒要看看,你有杀人的魄力吗?” 念星晨瘫坐在一边,没有作声,也没有阻止,于情于理,林婴都该报这个仇,只是她毕竟没有杀过人,对于早已染上鲜血的他来说,手上背负人命,意味着你这一生都要背负恩怨情仇而活着。 而这一切,是你所希望的吗? 第七卷 半生大梦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审判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韩冕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眼中的颜色与光辉正在慢慢褪去,即便他有意想挪动身体,可根本没有那份力气。 “气血同源耗尽了我体内真气,就算你不杀我,过一会儿,我怕也只是一具暴尸荒野的干尸。” 林婴冷声道:“自作孽,不可活,你之前不择手段的时候,可曾想过也有今天?” “多说无益,只是你二人最后使出的究竟是什么?能否在最后为我解答一下。” 瘫坐着的念星晨答道:“珠联璧合。” “原来如此,动手吧......”韩冕长吁一口气,随即闭上双眼,等候林婴的苍鸾剑割过他的喉咙。 四下无人,唯一的念星晨对这种事更是会视而不见,只要自己一剑下去,便能报仇了吗?还是图一时之快? 林婴犹豫间将苍鸾剑往外侧移去,半失血色的唇轻咬,竟不知如何。 念星晨见她徘徊不定,以为是不敢下手,所以多说了一句,“一剑封喉会吗?干净利落地划过去,少些痛苦。” 林婴一听,索性把苍鸾剑一掷,直接插到念星晨身旁,两眼通红,怒骂道:“费什么话,杀人谁不会,你以为都像你那样,成瘾了是吧,拜托,杀人也要气氛吧,说什么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你这话一整出来,谁还杀啊,不杀不杀了。” 她一边甩手,心里也是经过一番博弈后,才放下亲手杀死韩冕的机会。 自己是否在这种极端情绪的催动下,越来越不像原来的自己。 对韩冕的恨也好,对汗鞑的愧疚也好,林婴一路下来,偶尔清醒,有时迷糊,随性而行的风格在自己身上的痕迹愈发明显了。 她曾经对着爷爷的墓碑发过誓,此生此世,愿做如父亲那般的国之肱骨,凭自己的广阔衣袖庇佑亿兆百姓。 眼下这个韩冕的气息越来越弱,自己何必要逞一时之快。 执念固然可贵,是人活着的唯一倚仗,但倘若执念为仇恨所取代,那倒是反噬自身,得不偿失。 念星晨木讷地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林婴半蹲下来,对韩冕沉声说道:“我不杀你,却也不救,你就在此自生自灭吧,对了,之前你问我们一个问题,他回答你了,我现在同样要问个问题。” 韩冕并未睁开双眼,只是淡然说道:“问吧。” 林婴瞳孔放光,转瞬间又凝回一点,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脸上的是面具吗?” 此言一出,韩冕的指尖猛地拨动一下,月下顿时无声,回忆宛如涛涛大河强制性地灌入他的脑中,让他再度回想起难以回首的过去。 他睁眼时嘴边艰难地扬起笑意,“你在说什么?” 林婴笑吟吟地起身,飘然转向念星晨那边,“走吧,咱们两个伤得不轻,回去的路可不一时半会儿。” 念星晨拔起立在地上的苍鸾剑,紧跟在林婴后面,“这样也挺好。” 林婴问道:“珠联璧合?刚才那个真是珠联璧合?” 她是颇受震惊,珠联璧合这种奇招,触发条件极为苛刻,正因如此,其威力和玄妙才是世人所忌惮与追求的。 当今修仙界,最为人所知的,就是飘渺峰五位一代弟子的五星连珠,是由五个人联合使出的珠联璧合,一旦五人齐聚,使出这五星连珠,怕是李大白在场,也无法轻易脱身。 两人一边说着,只在原地找到了一匹马,由于林婴脸色比较差些,索性念星晨在前面牵马,让她坐在马背上。 “哦,原来你同花崎若还用出过这等奇招啊。”林婴这性子来得快,去得也快,活脱脱一个假女娃娃,方才挨打的痛和斗争的纠结心理,一扫而空,转过来就拿念星晨取笑起来。 “我就说咱们小念公子,命犯桃花吧,来来,我数数,瞧瞧,这家里面的小满妹妹,老板娘罗柔姑娘,还有远在东瀛的未婚妻,啧啧啧,还真是来者不拒啊。”林婴笑呵呵地掰着手指数着。 念星晨道:“你又在胡言乱语了?小满自幼是我抚养长大,于情于理,都是我的妹妹,罗柔,是,是逝去的故人之女,算是有些交情不假,至于花崎......” 林婴拍掌称好,“好,这鸳鸯成双对,你和花崎若既然能用出珠联璧合,那是上天注定啊。” 其实这话有试探的味道,她受伤那段时间,与念星晨的关系连得很紧,甚至有些暧昧不清,而回来之后,自己一心想着韩冕的事情,但回想起来,念星晨似乎刻意在疏远自己。 念星晨假装没听见,不予理会,继续牵着马头往前走。 林婴则是眨巴眼,心里暗暗鼓舞自己后,灵魂发问道:“你说,我和花崎若,那个好一些?” 念星晨突然停了下来,这种问题正好是那种他反感和害怕回答的,无疑是直击内心深处,不过,在这之前他已经想好了答案。 “林姑娘,还是自重些吧,花崎若是念星晨的未婚妻,而您,最多算是知心朋友,两者,不言而喻。” 第七卷 半生大梦 第一百八十八章 半生大梦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两人接下来的路上,话是少了许多,林婴扪心自问,花崎若算是念星晨未过门的妻子,自己这样是否有违女德? 他们两个纵使之前有那般举动,终究算是气血方刚,一时情迷所致。 罢了,落花流水,所有的过往都会被时间慢慢冲淡,或许你我之间发生的点滴,分开后就记不得了,我林婴向来拿得起,放得下。 她虽素来无拘无束惯了,但心里往往有一套自己的规矩来约束。 念星晨见林婴闷不做声,为缓和两人之间的尴尬,主动开口问道:“我们不去找陆卿了吗?回去后,你又怎么和你父亲交代?” “他那边,我自己去交代,你不用管,至于陆卿,随她,毕竟是自己的师弟。” 且说陆卿那边,行云被追逐一段距离后,飞身下马,脚步轻灵地欺身上前,双掌连环排出。 陆卿对上他不断变换招数的掌法,丝毫不避其锋芒,落马后反手将背后的那柄巨扇握住,有金丝编成的巨大扇面,用面积压制速度,行云的铁掌打在上面软绵无力,不能伤及自己分毫。 行云所出招数纵然变换万千,可却逃不过飘渺峰功法的底子。 陆卿脚踏水云步,抬起巨扇,将行云逼退后,转手便将这宝器甩到地上,全身的剑意突增。 行云不敢硬拼,只得陆卿的压制下,一退再退,风巽剑夺鞘而出。 陆卿身形前压,蓦地抖袖,一抹绿幽幽的青芒瞬间从袖口掠出,一闪而逝。 一直被逼退的行云那有意料得到,本能地做出躲闪的动作,但胸前的灰色道袍仍然被这凌冽的青光瞬息划开一道口子,里面有血迹渗出。 他旋即转身,接一路暴退,如同在半只脚踏入鬼门关,差点就可以去见阎王了,惊得一身冷汗直冒。 方才陆卿肯定还是留手了,不然这一下直接割过自己的喉咙,怕早是一命呜呼了。 那抹青芒去势倒转,在空中如萤火般跳跃不断,回旋几周后,再次向行云杀来。 不过这次他手握风巽,早已做好防备,千钧一发之际,剑身为璧,将这青芒直接弹开。 待到青芒退散,其中的真主才显露真容,只见一柄遍体深如翡翠的短剑正悬停空中。 行云的脸色惊骇,手中风巽剑微颤,那短剑不过两寸,与匕首相差无异,却处处透露摄入心魂的剑锋。 “你若怕了,便把风巽剑丢了,老实受罚。” 陆卿两眼一亮,右手食指与中指合并为剑指,一指点出,那青色小剑随之激射而出。 他师兄弟二人虽都使得飘渺峰的御剑术,可造化终是不同,陆卿乃是飘渺峰一干弟子中,唯一突破浩瀚之坎的,强如行云如今也只是徘徊于日冕立境,进退两难。 行云稍不留神再次被这青色小剑刺伤小腿,鲜血直流,好在伤口未透骨,皮肉之伤,无性命之忧。 对付陆卿,他必须全心神集中,屏息凝神,剑指一出,风巽剑颤鸣飞天,与那青色小剑斗作一团。 陆卿悠然应付,甚至将另一只手背到身后,“你还不用出真正的本事,我这一剑下去,就不会像之前那番留情了!” 见此情景,三尺长剑在空中被一柄小剑,步步紧逼,行云脸上露出几分迟疑后还是一咬牙,从道袍中抛掷出一条金色长索,去时不过寸余,却遇风即涨,如一条蛟龙般飞至顶上,将飞舞的青剑束住,使其挣脱不开。 御剑术固然是玄妙无比,但其也有缺点,那便是剑柄无人握住,控制住飞剑就算破解御剑术的方法之一。 那怕是翱翔九天的飞龙,也是逃不过绳索的束缚,沦为天神的坐骑,何况是区区一柄短剑? 此索就名为“止御”,除了可以束缚飞剑之外,注入真气后连人也可缚住,是飘渺峰长老林清风的至宝,行云北上时被林清风赠予,危机时刻可以用来保命。 但止御的使用消耗真气巨大,如行云这般的修行者连续三次后也会脱力,所以不到关键时刻,是绝对不敢轻易使用的宝物。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也是不得不用,他也想不到,自己唯一使用,竟然是用来对付大师兄。 趁着青色小剑被止御压制的时机,行云剑指一挥,与空中的风巽剑一并杀出,剑指上青色气机生出,风巽剑身呼啸生风。 待他近身后,一掌一剑齐上,手掌由着各路招数,片刻间不断变化,爪法,拳法,指法,掌法,悉数现身。 只是再多路数也是万变不离其宗,终究是飘渺峰的底子,陆卿还是太熟了,不管行云如何换招,她皆以拆招的形式在半路将所有招数打断,交手二十余招下来,反是行云体力有所不支。 止御困不了那青剑多久,陆卿刚才可是一只手在接招,右手的剑指仍然在不断催动真气破解止御的束缚。 行云身形往后一晃,得到边刻喘息后,一指带着风巽剑直杀陆卿面门而去。 陆卿不及反击,身体往后躺倒,险之又险躲过,又是单掌一拍地面,身形借势往后一翻。 一指落空的行云脸上明显有几分戾色,多次出招没有得手,耗干了他的耐心,剑指往前一挥,风巽剑刮出一道凛冽的剑芒。 腾空中的陆卿脸色一惊,脚下运起水云步,对着空中虚踏,借势往地上一弹,差之毫厘间错开了风巽剑一扫而过的剑芒,得以再度起身。 行云仍是不依不饶,脚下一点,五指合掌,他知道,不快点的话,一旦飞剑挣脱止御,自己是真的一点机会没有了。 就在他距离陆卿还有一步之距的时候,猛地停下来,全身不敢动弹,一柄紫莹莹的袖珍短剑此刻正抵在他的喉咙前,其锐利已经在行云的喉咙上擦出了一道血痕。 紫色短剑与青剑除了颜色不同之外,尺寸基本相差无几,同样是由陆卿从袖口中掏出来的。 这两柄“小玩意”放在铁铺之中,可谓毫不起眼,除了颜色别样外,样式袖珍,怎么看,那都是女子防身用的。 可偏偏就是这两样“小玩意”架住了行云的喉咙,在飘渺峰,这两柄短剑也是颇具名声。 青剑名为青岚,紫剑名为紫霞,皆是出自一人之手,而类似于这样的袖珍短剑,陆卿的青袍夹层之中还有六柄,总共八柄。 她心有九窍,全力施展时,便可同时驾驭八柄飞剑,当世罕有敌手。 青岚被止御束住,陆卿是眼间短时间内无法挣脱,才祭出袖中的第二柄短剑——紫霞,这才震慑住了行云。 行云下意识地捂住有血渗出的喉咙,收起止御与风巽剑,步步后侧,口中发出难以辨别的嘶哑声。 “我说了,你再不出招,下一招就可取你性命。”陆卿收回青岚,两柄短剑漂浮在她两侧。 说完,她疾步走上前,对着行云的脸就是一巴掌,这一掌运足了气力,直接将嘴里的牙都打掉一颗,行云一下子被打趴在地下。 “背叛宗门,是为不忠,对兄弟出手,是为不义,行云,你对得起林清风多年的培养,对得起飘渺峰的收养之恩吗?” 这次陆卿依旧留手三招,没想到行云仍是招招想置她于死地,让人心灰意冷。 行云这一刻跪倒在陆卿面前,眼眶含泪,心里显然压抑了许久,“我本无脸面见你,大师兄,既然行云输了,杀了我吧!” 陆卿火上心头,一脚将他踢开,怒骂道:“你这畜生,塞北人的血都是冷的吗?我们这些师兄弟你不要也罢,那含辛茹苦,待你如亲生的林清风,你也不要了?” 行云头埋在地上,“正因为师傅她老人家,我若活着,必然成为她老人家一生的黑点,行云不能害了自己,还害了她啊!” 陆卿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种事情啊,你糊涂啊!” 行云抬头无奈地苦笑道:“人各有路,我也有,当有人告诉我,我是大祭司的孩子韩木儿时,我的路是否还与师兄你们是一道?” 陆卿脸色大变,她没想到行云脱口而出的,竟然是长老们藏在心底的身世之谜,飘渺峰内除了自己与几位长老,无人知道。 “谁,是谁告诉你的,是韩冕吗?” 行云不置可否,“韩冕身负的功法,若焚毁面部,加以修饰,就能达到易容,这么多年,他易容的脸是以前的大祭司,然后以我的身份,积蓄力量,等待复仇的那一天。” 焚毁面部,然后改换面貌,这也是韩冕为什么讨厌行云的原因之一,两者的脸就如同照镜子差不多。 这一切都像是搭好的戏台一样,等着行云来入局就能开唱。 人的一生,似乎都置身在迷宫一样,终点是住所,需要的是一个方向,那怕想去的地方很远很远,但只要有方向,最后也会抵达。 可行云自从晓事以来,从来没有所谓的方向,正如师傅取的道号那般,他像一朵云一样,居无定所,不知方向。 当他来到幽州这片土地,有人告知他的起点,有人指引他的方向的时候,忽然心中就会多出前所未有的使命感。 这是行云多年为飘渺峰行事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于是行云宁可背道而驰,也要往最初的方向前行,那怕于师兄弟渐行渐远,那怕离开师傅。 他想看看,这座迷宫的终点,会是怎样的光景。 可是很多人与他一样,但用尽一生的所有,即便找到了方向,也抵达不了想去的地方。 陆卿长吁一口气,别过头泣声道:“我曾经立誓,要保护好你们四个小家伙,可是我错了,几年前,老三疯了,现在的你,我也无能无力,其实我的能力,单单只能护住自己而已。” “你知道吗?掌门师傅听见你的消息后,让我杀了你......” 行云道:“我如今回去,便是师傅的累赘,陆卿师姐,杀了我吧,行云别无所求。” 说完,他紧闭双眼,挺起胸膛,露出从容的表情。 陆卿擦擦眼泪,五指成勾,一把按在行云的头上,强大的气旋一下子包裹了全身,闷哼一声,如抽魂一般,将他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地提上脑。 稍许,行云双眸紧闭,呼吸微弱地躺倒在地上。 陆卿则是拾起止御和风巽剑两个宝器,将青岚与紫霞收入袖中,双眸直勾勾盯了行云良久。 “行云,行云,你若以为你的道号是飘忽不定,居无定所的流浪,未免太瞧不起自己的师傅,她希望的只是你像风那样,风雨为伴,无所负担,无所拘束,无忧无虑,获得真正的自由......” “不过师姐也就帮你到这里了,两个时辰后,你就会醒,少了这害人的修为,希望你过得快乐些。” 陆卿散去了行云全身的修为,拿走了他的佩剑,以后不会再有人认识你是飘渺峰弟子,你也别找到飘渺峰来了,没有常青令,进不来的。 正当陆卿转身欲离开时,浑身骨肉嗡得一下,像是被点燃一样,血液沸腾,骨肉烧灼,痛得陆卿一下子蹲下来,轻喘几口气,才稳定下来,往后瞟了行云几眼后飞身离开。 朗月之下,荒野之上,两处地方,两个人皆是以不同的方式倒在了地上。 韩冕双眸的视觉渐渐被剥夺,其余感官也正慢慢消失,被砍断的胳膊这次在也接不上来了,他以手撑地,爬到一处岩石上靠起来,石头上还有之前打斗留下的剑痕。 口中干涩,气若游丝,他的手顺着身子,从腰间拿出一直系在身后的小葫芦,这是从老酒家老板娘那里要来的,大爷生前亲手酿的美酒——白玉酿。 顾不得其他,韩冕现在一心想得是喝掉葫芦里面的酒,那怕一滴也好,他好像尝尝以前的味道。 两眼瞳色已经完全淡下来,他丧失了视觉,用嘴巴把塞子要掉,迫不及待地大口对着小葫芦,把里面的酒往腹里灌。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种入口苦辣,消融腹中清甜的酒味儿迟迟没有出现?就算那舌尖抵着入喉的酒,也是寡淡如水。 他惊讶地想呼出声,可声音提不上喉咙,只有自己知道想说些什么。 紧接着是一阵嗡嗡响起的耳鸣,鸣声悠长,尖锐,就像是那年夏旬的蝉鸣,响个不停,自己独自一人扛着大爷酿的酒上路,告别了老酒家的一干熟人,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见到了约定好的人。 “你自己选的路,往后你就是韩冕了。” 他鼻前的呼吸卡然而止,手中死死扣着那个葫芦,全身转瞬间就要被荒野的寒风无情吞噬,孤身倚靠岩石的尸体在茫茫荒野不过眼中一粒飞沙般,渺小得让人心痛。 “我赶到之前,这家伙的鼻息就断了,怕是救不活了。”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三个兜帽盖头的灰袍人俱是站在韩冕的尸体前,领头者灰袍之后有一白线绣作的羽毛,这几个人与之前在安阳城外暗杀韩冕的那个女子同属一方,也是一路追踪而来。 领头的灰袍人夺过韩冕手中的葫芦,用鼻子嗅嗅,兜帽下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酒......” 一旁的手下感叹道:“到死还想喝酒,唉,人啊!” 另一个手下则是询问道:“令主,韩冕人都死了,咱们怎么交差啊,还有,我之前注意到远处那个行云也躺着呢,应该还活着。” 那位令主行事也是干脆,“把脑袋砍了,带回去是一样的,那丫头的家里人算是有救了,至于另外那个,活着就把人一并带回去吧,不过稍等一会儿,那陆卿可能还未走远,被发现的话,你我怕会有麻烦。” “遵命,对了,令主,我还有一事不明,当年引塞北人来屠村,盗走气血同源的人真的是他吗?”灰袍人领命后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令主面对韩冕的尸体,感叹一声,“是也好,不是也罢,人已经死了,什么都不重要了。但当年若不是气血同源在塞北流传开来,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这邪法泄露,真追究起来,怕又是多年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令主说的是,我们两个跟着您就是了。” 令主摇摇头,叹息一声,“这人也是可怜,到死都没几个人见过他的真模样,可悲啊,拿下他的头颅后,速速撤走,我去接行云。” 他说完话后,捏了捏手中的葫芦,觉得带着碍事,索性就甩到地下,飞身而去。 第七卷 半生大梦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尾声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日出于东方,晨曦抛洒大街,地上的青砖凸显金光流彩,各路街道上投降的塞北叛军被雁门军押送着,留有军籍的送去长安由圣上发落,无军籍的次日将于城门就地斩首。 满街的后备人员正在清理战场,大战后的街道透露着死寂,除了挪动尸体和兵器的声音,别无其它。 林婴与陆卿各自在城郊外有些花草的地方,寻了块清净的地方,一个为汗鞑立了块碑,一个则为以前的行云立了块碑。 安阳城里,远离主街,藏在深巷中的那座简陋酒家里,黑瘦少年正把一顶顶空坛子往马车上面搬,一旁趴着的老黄狗拖着两腮跟在身旁。 老板娘正爬在正门前立着的杆子上边,把上面那老酒家的破旗帜给取了下来,用力甩下一层灰后顺带丢到马车上,嚷嚷道:“到时候,你弄个招牌回来,听见没?这个旗子,咱不用了。” 黑瘦少年老实地点点头,“老板娘,解封的消息,你知道啦?” 老板娘道:“昨天打的热火朝天,谁不知道啊,你今天就出城,把坛子里面装好原料,弄个新牌匾回来。” 黑瘦少年抱着老黄狗一并坐上马车,动鞭子前,最后问了问,“好。还是叫老酒家吗?” 老板娘匆匆进屋,这一楼的酒桌和柜台都打理得干净,放置的酒坛上白玉酿已不见踪影,二楼的楼梯也被木条封住了。 她拿出抹布,正擦着手,低头思索了一番,“这故人都走了,前面那个字倒是老气了一些,新牌子就叫云来酒家吧。” (这本书的第二个大篇章正式完结了,感谢能看到这里,如果对《此间一念》感兴趣的话,加QQ群:1072155159,一起交流哦,下一篇:彼岸花开,可能要等一段时间,因为要开学了。) 第八卷 彼岸花开 第一百九十章 宗门会谈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就在安阳攻陷的当天夜里,东瀛。 晚风徐至,月起东海,银辉铺盖在一行平楼上,其中巍峨的殿楼如覆雪霜。 街上夜雾渐起,树叶摇影,婆娑之意盎然,一顶雕花马车缓缓驶过,少女透过车厢的轩窗,隔着层薄纱雾,望着今夜格外柔和的明月。 一时间嘴边不禁挂出一丝浅笑,逐渐随马车一齐隐入雾中,不知归处。 远处,月下一独影静静地立在树梢上,夜风鼓起他的衣摆,如飞鸟展翅,迟迟未歇。 这人背手持剑,一身白衫,面上一副怒目张口的红面具,目送着那辆马车消失在视线中。 时间回到两日前,清晨,雨势稍停,阴云未散,天色依旧灰暗。 傲海剑门宅院的大门被叩开,为首的男子身着劲装,卸下头顶上盛满雨珠的斗笠,穿过被连夜的雨打得七零八落的樱花林,望着前面亭子里等候许久的黑衣长发男,神色肃然。 “远浪师兄,请贴到了。” 男子从衣缝里面掏出一份裹着红皮的信封,他对面那位长发遮面的冷峻男子,则是傲海剑门的首席弟子,津田远浪。 显然津田远浪在小亭这里等候了不少的时间,心中自有疑惑,“怎么这么长时间?” 那位师弟惭愧一笑,解释道:“师兄,跑错地方了,这帖子在大将军府邸。” 傲海剑门竞争激烈,像这种跑路的弟子基本是没有机会在晋升,恐怕一辈子就是这个命了, 远浪也不会为难他,侧身拍拍他的肩旁体贴地说道:“行了,辛苦你了,下去吧。” 事出反常,其中必有端倪,待到师弟走远后,他拆开请帖,逐字逐句读完,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得赶紧告知师傅去。 他随手把东西藏到袖中,绕过圆中的几棵樱花,沿着小路,径直朝尽头厢房走去。 初晨的傲海剑门渐渐被水雾笼罩。 潜心阁的一处房间内,油光摇晃着焰火,少女低着头,额前的头发挡着眉眼,她坐在床边,没什么神情。 房间收拾的整洁干净,唯一的桌子上摆着从大唐带回来的熏香和几本书籍,中间放置了一个火盆,墙角处的刀架上回鞘的兵刃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忽然房门外传来难得的响声,门外是刚与师傅商议一番的远浪,门内则是不久前与他一并归来的花崎若。 呆滞许久的她听见声音忽然仰起头,本就清瘦的小脸此刻一如既往的苍白,少女眸光闪动,那似冻结的喉咙好不容易张开。 “师兄?” 门开后,远浪侧目望去,屋内烛光微晃,随即皱了皱眉,抬手取物,啪得一声,油灯的灯芯被截断,衣角处,一朵火花猝然炸开,被他挥袖一甩,落到火盆之中。 待暖意充满整个屋子后,他面目表情地望着花崎若,一双眸子淡得近乎透明,刹那间胸口升起的怒意很快归于平静,淡然开口道:“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少女瘦小的身躯往后缩了缩,表情上明显怔住,不知如何作答。 自从上次在观海阁喝完师傅调制的药茶后就一直待在房内,从未往外踏足一步,每日的饮食也是由宗门的人照应。 傲海剑门内席位排列决定地位,而像她这种特殊的存在,被搁置于排列之外,可以说是所有人的“师妹”,不到时候宗门的诸多事务就与她无关。 远浪算是看着她长大,心里不由得心疼,缓缓开口道:“你该出去多走动,我也不能时刻盯着你。” 花崎若回过神来,指尖拨开额头杂乱的发丝,“师兄,何事找我?” 她也不愿过多劳烦远浪,很多事情都源自自己这该死的体质...... 远浪搬来椅子坐到花崎若旁边,几番犹豫下不敢违抗师傅的命令,遂即解释道:“今日1收拾行装,与我一道前往京都府邸,参加宗门会谈。” 宗门会议,顾名思义,就是各路宗门汇聚一起商谈某些事宜的说法。 花崎若不假思索,抬眼望向远浪答应下来。 远浪提醒道:“这次是各路人马商谈一年后的问剑大会,行事切记小心。” 问剑大会是五十年一比的修行界盛会,问鼎者即是公认的未来五十年修行界第一宗门,如此刻屹立的飘渺峰一般。 而这五十年中间,恰恰隔着的一代人,大会规定,只有弟子才有参加的资格,所以一旦宗门出现青黄不接的现象,就难以再度问鼎。 并且夺魁者将会获得东道主赐予的至宝,和号令其他宗门的权力。 为此,很多宗门也是五十年磨一剑,为的就是在问剑大会是一展锋芒, 想来这其中必然少不了尔虞我诈,远浪对此次会谈也只能加倍小心。 第八卷 彼岸花开 第一百九十一章 斩门入会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东瀛的国都——京都,此城不比长安,主街上约莫三辆马车的宽度,民房的雨檐上昨夜积攒的雨水垂落而下。 空气中弥漫着湿冷,路上的积水被马车轮压过,溅起水花一浪浪地荡开。 行人望见街上这辆来路不明的花雕马车大多会转头打量,瞧它上有顶棚,旁落轩窗,还用帷幕盖着,围得密不透风,想来来路不小。 这几日京都各路城门陆陆续续来了些风尘仆仆之人,他们来历各异,手中却都着携带兵刃。 京都这等管制森严的地方,一下子涌起这么些奇人,明理人猜也猜出些门道来。 花雕马车临近一处耸立的殿楼,方圆一里之内不见其他房屋,内部则是被青瓦白砖的围墙罩起来,楼有五丈高,四处檐上攀有石虎,口咬珠玉,各层的门窗朝外开着,长廊上却不见一人。 其主人绝非富商反是权臣,毕竟京都在东瀛王的眼皮之下,此等高楼,焉能用金钱衡量,每上一寸,那是对王权的比量。 有位衣着朴素的小厮勾腰恭候,身后的大门却是紧闭,这是何等待客之道? 马车上一身漆黑衣袍,手持佩剑的远浪下来,身上那股幽冷拒人于三步之外,长发掩面下的表情并不好看,只见他冷声问道。 “此次会谈,是不需要我傲海剑门了吗?” 小厮本是府里的仆役,自然不敢忤逆主人的意思,赔笑道:“大人莫急,我想大人也是傲海剑门的高人,这东瀛大小门派早早便到了,就剩下这第一大宗了,可您迟迟不到,咱家主子也不能让其他人开门喝茶不是,所以才关了门这不才让小的在此恭候嘛。” 远浪眼神稍有缓和,但他心底也清楚,这就是所谓的下马威。 “那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自然,自然,大人随我来。”小厮点头哈腰,正欲牵着马车,不料又被远浪制止住。 他心中奇怪,好好的正门不走,要领他们去哪儿。 小厮尴尬一笑,朝远浪行礼,“咱们先到后面去停马车,然后我领大人从后门绕进去,免得您麻烦。” 此言一出,换得远浪心里勃然大怒,全身升腾的一股寒意摄入心魂。 那名小厮只觉魂魄要被吸走,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这是主子下得令,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啊。” 这不是想着让自己吃一顿闭门羹吗?傲海剑门贵为东瀛的第一大宗,远浪现在代表的即是宗门。 就算他算不得老油子,也看得出来,对面无形的那双手已然按在了自己的头上。 远浪口中吐出一丝白气,手中的佩剑如长虹贯日般,呈一道白线,与那小厮的侧脸差之毫厘间掠过,长剑激射的剑芒轰下大门的无字牌匾。 煌煌剑光闪烁,大门瞬息间分崩为几块。 宝剑归鞘,远浪回首从马车上接下一位头戴幕离,身着红裳的姑娘,头也不回朝府内走去。 小厮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那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才蓦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衣衫已湿透,两腿微抖个不停。 回想起来,他心中顿觉恐怖,也不敢追上去,连忙牵着远浪的马车绕着院子往后面走去。 府内进去后是一片花园,不过碍于中间那耸立的阁楼挡住了正对的阳光,这些花儿着实有些凄惨,各各折腰,花枝东倒西歪,地上散落各色的花瓣。 身着红裳的花崎若隔着黑布幕离问道:“师兄,这会不会不妥?” 远浪解释道:“有的时候是受不了刁难的,因为你的身后可能不止一个人,你我此行代表宗门,从后门进去,成何体统?” 花崎若嗯了一声,她头戴幕离,也看不到现在是怎样的表情。 穿过中间殿楼的大堂,窗帘宛如衣袂翩跹的舞女,两人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只是穿堂而过的流风稍带寒意,让花崎若感到些许不适。 这府内的长廊架在池塘上,雨后的鱼儿纷纷露头摆尾,水面荡开一圈圈波纹。 穿过池塘,里面就是会谈的大厅,花崎若抬头望着大门上悬挂的“上辅君王,下安黎明”的八字。 这些字于自己而言多少有些荒谬了,在她的记忆里,那两个所谓“父母”的人何尝不是顶着这些名义,然后抛弃了他们的子女。 表面上这八字,字字千金,可在她的眼里却是无比讽刺,如果所有人真如上面所说,这世上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尔虞我诈了...... 这该死的阴气也不会纠缠自己了吧...... 第八卷 彼岸花开 第一百九十二章 平野一郎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入院之后,大院里面是身着各异行装的不同门派,他们汇集于此,围着几张八仙桌,原本是有说有笑的,但瞧见远浪进门后神色皆是不分先后肃然起来。 傲海剑门,近几年来,影响力几乎渗透到东瀛的每个角落,坊间流传着“白首知君王,十八入剑门。” 老人常常谈论的事些天下君王,而有志的少年各各皆想入傲海剑门。 其宗主井田逸风,身负浩瀚境修为,年少时寻遍东瀛各座剑馆,未尝一败,如今更被誉为“东瀛第一高手。”,有他坐镇宗门,傲海剑门的地位短时间内便无人敢逾越。 首席弟子津田远浪同样年少成名,观海阁与行意一战入浩瀚,乃是年轻一代的翘楚。 大厅内又分为好几张隔间,显然能够入得了这厅门的,才是这次会谈说得上话的。 大厅内服侍的婢女们见到津田远浪后弯腰行礼,将他们带入最后的一间房内, 这是一间陈设不凡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道儒佛皆有,璧上挂着价值不菲的墨画,书案上除文房四宝,笔架这些必要之物外还有一柄佩剑。 此时的房内已有一人,他相貌算不上英俊,却是吐息间底气十足,精神饱满,手中端着一杯清茶。 “远浪大人,这是平野大将军。”婢女介绍完后就合门而去。 坐在书案后的将军身着素衣常服,虽然上了岁数,两鬓已白,但却保留了几分青年的盛气,再添成熟男人的风采,气势上不输清冷的远浪。 他见到远浪等人后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态,一拍手掌,立马起身迎上来,“远浪老弟!总算是等到你了,我这双眼可是差点望穿了啊!” 远浪还礼,想到是这人故意为难自己,打心底也笑不出来,“有劳将军等候了。” 平野将军颔首,视线移到一边的花崎若,只是她头戴幕离,心有不解却不自露,眼神依然和煦,分出拿捏极好,只会让人如沐春风,却猜不出他的心思。 这或许就是久居官场的人,谨慎之处,他们总能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藏得很好。 花崎若隔着幕离,一板一眼地跟着远浪同将军见礼。 平野将军身居高位,为人处世,待人接物,自是八面玲珑,此时陪客,见远浪的脸色不悦,原因他自身知晓,但气氛不至于冷场,于是开口道:“多日前,我还去傲海剑门与你师傅密谈了一番呢!” 远浪不冷不热,淡然道:“家师年事已高,早已有退居之意,宗门大小事宜,皆有远浪决断,将军有何事,找在下商议即可。” 平野将军端起茶杯,双眸有一刻瞬息凝住,待饮完又旋即大笑,“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此次会谈,我期待少宗主的表现,来人,为傲海剑门收拾房间,备好酒菜!” 远浪谢过后也不与平野多说,带着花崎若随婢女的指引,寻得一处僻静的隔间。 这大厅里面藏得还真深,处在房里,竟是听不见院内的喧哗吵闹声。 远浪看了一眼门,确定周围没有行人之后,对花崎若说道。 “那将军名叫平野,平野一郎,算是你的舅舅......” 说这话的时候,他曾考虑过,要不要把身份告诉花崎若,毕竟从血缘上讲,他们的确是有关系的。 被黑纱遮脸的她微微一愣,抬起头仿佛看穿世事,发出释然一笑,“我猜得到。” 接下来的时间,远浪给花崎若大概介绍了一下东瀛大概的局势,拥护王权的平野家,他们是王族的外戚,与之对立的则是花崎家。 两个家族为王权的归属,在朝堂上已争斗多年,江湖与庙堂又是极度微妙的关系,相辅相成,却又有一方占据主导。 强如飘渺峰这等天下第一的宗门,多年前也遭不住皇帝的大军压境。 所以说江湖上不仅有恩怨纠缠,更多的是精打细算,找一个好的合作伙伴或者靠山。 花崎家这几年来与傲海剑门来往密切,井田逸风也为与其族长的交情,拒绝了平野一郎。 而平野家则是找了另外的宗门在江湖上与傲海剑门分庭抗礼。 之前说过,东瀛有三大高手,傲海剑门占其二,另外一个则是平野家所仰仗的。 花崎若默默地听着,心想着自己的生死是否抵得过双方宗主的一句话,反倒觉得人间冷暖不过如此,这世上真心对自己的,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话说到一半,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远浪开门,怔怔地看了眼前人好一会儿,瞬息间便觉万物失了光彩,双目无神。 敲门的是位紫衣女子,她生得极美,未施粉黛的眉目犹如秋波那般传神,紫衣白裙撩人魂魄,腰间别着软剑又让她多出几分不可亵渎的美。 女子进门后,一个小胖子跟在她身后也挤了进来,他身上的淡蓝长袍多少有些不合身,袖口长得只能伸出一半的手,肩后背着一柄长剑。 幕离下的花崎若情绪格外地激动,倾身握住那位紫衣女子的双手,有些泣不成声。 “紫苏姐姐!” 眼前的这位姑娘,正如她的衣着一样,名中带有一个“紫”。 两人似是故友相见,被唤作“紫苏”的姑娘面露喜色,眼中几分柔情似水,“几年不见,小姑娘长大了。” “紫苏姐姐,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个病姑娘啊?” 这小胖子倒是性子直,指着花崎若就问道一旁的紫衣女。 紫衣女子轻扣一下小胖子额头嗔怒道:“不许胡说,这也是姐姐,花崎,这小孩今年刚十四,名唤辛夷,是我收的弟子。” 远浪冷笑道:“谢姑娘好大的雅兴,等不及明日,今天就到我们这里来叙旧啊?” 那女子狠狠翻了他一眼,回嘴道:“津田远浪,你说话好听点会死啊!不知道的,以为你是鬼呢?” “你我可是在平野一郎的眼皮子底下见面,传出去,又会怎么样?” 紫衣女子不以为然,攥着花崎若的双手笑道:“我是来看妹妹的,与你何干,就算宗门斗得不可开交,但说到底,花崎若算不得傲海剑门的人吧?” 远浪眉毛一拧,甩袖回头,冷哼一声,“胡言乱语!” 眼前的这位紫衣女子来历不凡,她本名谢紫苏,凭着一柄软剑闯出天地,人称“紫苏仙。”,其剑路如长蛇吐信,多变诡谲,难以猜测,软剑柔韧性又极好,东瀛内罕有敌手。 而她正是来自远浪此次对立一方的宗门——百花剑宗。 第八卷 彼岸花开 第一百九十三章 李谢一剑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且说那个将津田远浪拦在门外的小厮,他将马车停好后,饶了一圈又折返回正门,准备把被削碎的大门修补一下。却透过门洞意外望见了前院花园里面站立的一道人影,心里觉得蹊跷。 那人一身雪白的素衣,静立原地,衣摆微拂,短发捧在脑后,手中捏着一柄极细的长剑,脸上却是带着张煞气十足的红面具。 瞧他这副样子,也不像善茬,今天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净是遇到这些人了。 自己也不讨无趣,站在门外对着那人唤道:“大人有何贵干啊?” 那人置若罔闻,步伐缓慢稳重地移动在花园中,埋头观察这些颓废的花。 小厮心底一阵郁闷,又是喊了一声。 这次白衣人终于停下来,转过头朝他望了一眼。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属实是快将他的肝胆给吓破,猛地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坐到地上。 那人头上那顶红面具甚是骇人,双眼瞪大如珠,张着血盆大口,活像个吞人的怪物。 白衣人盯着小厮,面具后发出低沉嘶哑的声音,“这花是你照顾的?” 小厮喉咙耸动一下,硬生生吞下口水,背脊发凉,唯唯诺诺地说道:“不,不是,因着后面那栋殿楼,这些花早就没人管,任其自生自灭了。” “自生自灭?”他半蹲下身去,捧着一朵朵花蕊,仔细端详着每一寸,许久后才直起身子。 身后剑潮汹涌,旋即拔剑,长剑引出一道孤鸿闪过,对着身后那顶殿楼,抬手一挥,破空而去的剑气从中将楼斩出一丈宽的缝隙。 小厮捧着脑袋,,感觉整个人都如同那殿楼一样被从中切开,自己接客一天,大门没了,现在连楼也被砍了,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忍不住昏了过去。 “贵客留手,莫要拆了我的院子才是,平野亲自相迎就是!” 前院这一剑的余锋一度波及到了大厅,搞得整座房子颤颤巍巍,几乎要崩塌的前兆。平野一郎察觉后立马带着远浪等人匆匆赶到。 只能说白衣人的修为太过深厚,一招化剑气,激荡百里。 就连远浪见到此人,只觉得此人高深莫测,自己的望气之术一眼竟也看不透。 白衣人见前院一下子聚集这么多人,缓缓收剑入鞘,对着平野一郎说掉:“你这栋楼,挡着花了!” 平野一郎回头掠过一眼自己好不容易修建的殿楼,心底隐隐作痛,当下强忍着情绪,对着白衣人拱手道:“您大驾光临,府内诸物都黯然失色,别说这栋楼了,就算您把我这府邸推平,在下也绝无怨言,各位,我来引见一下,这位是千怜坊的坊主——李谢。” 千怜坊?白衣人的身份一经曝光,瞬间在众人口中传开,一石激起千层浪,纷纷议论起来。 这千怜坊,本身没什么,就是一群戏子组成的戏团子罢了,在东瀛多少有些名气,但说到他们的坊主,那就不同凡响了。 此人曾在海上截击过盗匪,持剑入海,引起六道十丈水浪,最后更是一掌断流,将那群贼人淹没于水中,从此名声大噪,东瀛的修行门派中再无人敢瞧不起那些只会登在台上卖弄嗓子的戏子。 没想到,平野一郎这次还请了这等人物来,看来这次的宗门不会是百花剑宗与傲海剑门争锋相对的,估计要变为三足鼎立的局势了吧。 “见过,李谢前辈。”谢紫苏领着弟子辛夷朝对方行礼,众人见百花剑宗都已表态,也不再犹豫,对着这位江湖名人见礼。 “不过一剑而已,这就怕了?”李谢不屑还礼,绕过人群径直朝后院的大厅走去。 远浪不动声色地处在其中,当真应该庆幸自己能来到这里,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步入浩瀚境后此生便再无所求,毕竟每往前一步却是不易。 这片江湖,这片修仙界,都是大圆围着小圆的大湖,大圆里面水势尚浅,想被淹死都难,可是越望里走,水越深,陷得越深,到了湖心处的小圆,才是最深的地方,到了那个地步,不被淹死才是最难的。 所以说这江湖上,不乏那些初窥门槛之人,真正缺少的就是这种出神入化之人。 当然,想要出神入化,就得陷得深,到了湖心的位置,才有那个资格,不过再要想从中脱身,想要上岸,也变得千难万难。 此时这低头议论的这些人,无非是岸边浅水处打扑腾的小鱼小虾,此生能激起些浪花儿,便是知足,可那湖深处的老鳖,大鱼,乃至蛟龙都不屑一顾。 津田远浪修行上的迷惘又拨开一层,他对剑道的痴迷不下于飘渺峰的疯子行意,今日得见李谢一剑出鞘,不亚于在宗门种得恩师指点。 他能感受到体内剑心的颤鸣,以及高涨的剑意。 第八卷 彼岸花开 第一百九十四章 满园开花,香透京都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待到宾客到齐,大厅之内大摆宴席,平野将军坐在主位,远浪,谢紫苏,李谢三人则是坐到主客的位置。 其他人谦让几分后,分而落座。、 这开席后的气氛还算热闹,除了花崎若带着幕离,周围人声嘈杂,有些不习惯地呆坐着,李谢也因面具的原因静坐在那里。 其他人就更像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举杯言语之中无不是对平野一郎或明或暗的夸赞,不管话语是否诚心,但在酒桌上说出这等话来,自然不会难听就是。 平野一郎倒也不排斥,来者不拒,凡是敬酒的都得到了回应。 第一日在府邸并没有所谓的会谈,酒足饭饱后大部分人还被婢女带去游园赏花。 一夜无话,转眼已是第二日。 每日初晨,津田远浪就会在高处养心,今天也不例外,他轻功踏到昨天被一剑劈开的殿楼顶,没想到这样一处好地方已被他人所占。 正是昨日的元凶——李谢,他一袭白衫,脸戴面具,就在顶上盘坐吐纳,似是在修炼,周身萦绕着水雾般轻柔的真气。 几日来,春雨绵绵,空中湿润,所谓上善若水,雨天被称为天地交泰之时,修行者根据自己的功法选择合适的地点和场所往往事半功倍。 如李谢这般的高手,比寻常修行者肯定更加高明,她吞纳瞬息间将空中的水精化为气机融入体内。 远浪虽然有想与之切磋一番的想法,但别人修炼之时,也不愿打搅,就远远地在楼顶一角候着。 “你是井田逸风的弟子?” 面具后发出沙哑的声音,李谢冷冷地发问,周围的白雾随之消散。 听到李谢的话后。微闭双眼的远浪如梦初醒,恭敬地说道:“傲海剑门津田远浪,拜见李谢前辈。” “你说的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的来意!” 李谢保持盘坐的姿势,身边的那柄长剑同样在剑鞘安睡。 远浪抱拳后沉声道:“我想向李坊主,问上一剑!” 李谢头也不回,冷哼一声,笑道:“问剑?你?凭什么?就算是你师傅,也得看我的脸色!” 下一刻,远浪一脚点起,利剑长啸,破开李谢周身的护体罡气,一剑劈下。 李谢反应极快,一眼扫过就捕捉到了远浪的动作,身形飘然而退,与远浪呈相持状。 “傲海剑门的人,都一个样!” 两人全身的气机不断攀升,殿楼顶上的空间几乎扭曲。 一瞬之间,两者皆是拔腿狂奔,各自一掌排空击出,中间地方震荡出一块空白,砖瓦席卷而上被掌风碾得细碎。 两掌轰然一撞,远浪闷哼一声,纯拼真气强度的话,在修为上他就已经吃了个暗亏了,顺势身形一转,再度拔剑,横扫而去。 李谢动作迅速无比,拇指扣动剑鞘,使其翻转,叮得一声,弹开远浪的长剑。 远浪脸色一变,抬脚往上一踢,拉开距离。 李谢控制着脚步往后只微微滑了一下,似那巍然不动。 远浪止住后退的身形,双眸之间的斗志愈发强烈,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李谢,“李坊主,远浪只问一剑,您可得接好了!” 他深吸一口新气,持剑的右手反握将寒光大盛的长剑横到胸前,手上青筋暴起,一侧的剑锷如磨牙利爪的猛兽正对李谢。 身后的衣襟飞荡,剑身裹挟着如浪潮涌起的剑气。 “剑招名为——千里无痕!” 远浪与长剑融为一体,化作一道黑光直冲而来。 一剑祭出,脚下的殿楼在昨日的摧残下已然不堪,如今更是摇摇欲坠。 李谢挺直身子,随手把剑鞘甩到一旁,“我有一剑,名为——花好月圆。” 与津田远浪那至刚至猛至速的一剑大有不同,李谢出剑并未蓄势,真气缓缓铺开,至美,至柔,至慢,如那炊烟冉冉升起,烟柳里碧玉柳丝弄春,静池水面浮现泡影,如花,如月,皆是温柔,不见杀机,让人醉生梦死其中。 铺开的真气散落化作一道道元桥,将前院零碎的花带着飘起,数不清的花瓣围绕在李谢长剑周围,美到了另一只境界。 这一剑之后,便是满园开花,香透京都。 无比霸道的一剑换来一道至美至柔的剑。 远浪长剑剑势不断,仍在咬死提着剑气,只是被这漫天花雨包裹,无法突围。 剑势越猛,自己手腕受到的反弹冲击反而越强烈,即使他自己真气深厚,也是难以支撑肉体上受到的反噬,终是支撑不住。 他手中长剑一递,瞬间脱手,身躯被弥漫殿楼的花瓣飞散下来托举,顺势落到顶上。 那花瓣则是碎裂开来,化作一点一点的花雨,在前院之中洒下。 第八卷 彼岸花开 第一百九十五章 宗门会谈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李谢持剑立在远浪身前,平静地说道:“比起井田逸风,你的剑顶多算个半吊子,徒有其行罢了。” 远浪捂着胸口,蓦地笑出声来,全身仿佛不再痛了. “你笑什么?” “今天得坊主一剑,不亚于远浪闭关数月,此行无憾。” 面具之下,望不见李谢的表情,他只是转身手从空中摘下一把零碎的花瓣,“会使剑招者,是甩剑,招中有意,才是用剑,你那点微末道行,最多处于两者之间。” 远浪有些失意道:“晚辈习剑多年,却被前辈变得一无是处.......惭愧惭愧。” 李谢随手一挥,荡开围绕自己身边的花瓣,缓缓开口道:“用剑者,放眼整个东瀛,唯有两人入得了眼,一是井田逸风,你师傅勉强入流,二是那百花剑宗的谢朝颜,其他人不过处于门槛之间,不足挂齿。” 远浪觉得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能够与高手论剑论道,实属不易,“家师在你眼中也只是勉强入门,前辈的眼光有些太高了吧?” 李谢的背影微微侧首,黯然叹息一声,感慨道:“方才我所说,的确勉强,世上唯一称得上用剑者,唯有大唐销声匿迹二十年的李大白,当年我曾与你一样了,向他问过一剑......” “结果呢?” 李谢用手扶住脸上的面具,脑中回溯着那段时间。 “剑仙一剑,千载空悠,名留千古......” 远浪惊道:“他真有这般?” “今日你有幸见到,我这剑有他一半威力。”李谢倾身落下殿楼,扬长而去地离去,在空中留下最后一句话。 “只可惜,那人不会养花......” 散落在地下的花瓣拂过那恶煞的红面具,带走了李坊主面框旁的泪珠。 远浪亦不做逗留,转身离开匆匆回到隔房内打坐调息以应付即将临近的宗门会谈。 宗门会谈在正午如约召开,平野一郎位居主席,摆台于后院一处池亭之上,左右列分别以傲海剑门的远浪,百花剑宗的谢紫苏为首,李谢设贵宾座紧随谢紫苏之后。 花崎若与辛夷坐在两位代表的侧座。 平野一郎深谙事理,先事问候一番,询问在座的诸位昨日在府内游玩的可还算愉快,一路套话过后,语气也逐渐严肃起来,切入此次的主题。 “想必各位对一年后的问剑大会已经了解一二了,不错,明年各路高手将会齐聚我东瀛,王上下令,傲海剑门,百花剑宗乃我东瀛修行门派左右之首,那么究竟由谁来主持问剑大会,此番会谈,咱们也需要论出一个结果。” 远浪会心一笑,不出他所料,平野一郎的目的已然明确,他想帮百花剑宗夺得问剑大会的主办权,其中原因不得而知。 谢紫苏率先表态,作为平野一郎同党的宗门,百花剑宗理应如此,“我家宗主虽然多年闭门不出,但问剑大会,她还是在意的,百花剑宗近年来赈灾剿匪从不缺席,这番重任,非我宗不可。” 百花剑宗宗主——谢朝颜,人称“清徽仙子”,创立的清徽剑法是宗门立足之本,重在以柔克刚,修行上与道门心法下差无几,讲究呼吸吐纳间融汇贯通天地灵气,传闻是一位奇美的女子,只是不知何等缘由,十多年来不曾踏出百花剑宗宗门一步。 第八卷 彼岸花开 第一百九十六章 谁主胜负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傲海剑门坐拥两大浩瀚强者,纸面实力高于百花剑宗,而后者虽实力不如,却常常行走在外,行侠仗义,双方各有千秋。 津田远浪与谢紫苏也是互不相让,台前的气氛一下降到冰点,竟无一人敢上去插嘴。 平野一郎作为话事人,只能从中调解。 “我说,两位,咱们是论事儿,这天都快被聊死了,来来,各自落座先。”无论情势如何变化,他依旧能保持从容,这就是所谓“城府”。 远浪和谢紫苏重回座位后,会谈得以继续进行。 平野一郎问道:“远浪兄弟,你可否信我?这次会谈由我主持,公正绝不偏袒。” 远浪随口一说,“自然相信。” 当众人静候平野一郎之时,他才沉吟边刻开口道:“各位都是江湖人,刀尖舔血是常事,平野不才,咱们今日就用在场各位最熟悉的方式来决出这问剑会该由谁来主持!” “不过,远浪兄弟毕竟是东瀛三大高手之一,与紫苏长老动起手来,多少有点占便宜的意思,都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往后的时间,就是少年的天下,不如就由两位身后的弟子们来一决高下,如何?” 远浪猛地往后瞟了一眼,望见单薄的红色身影,才发觉自己中套了。 万当万允,不如一默,说出口的话,便收不回去,反倒是成了它的奴隶,这才被平野一郎顺着引入圈套之中, 自己对谢紫苏毫无悬念,毕竟对面只是日冕立境,至于谢紫苏后面的那个小胖子不明来路,倒真不好说,难道是有备而来? 平野一郎询问道:“两位意下如何?” 谢紫苏先怔了怔,遂将身后那个宽袖小胖子辛夷给推了出去,“他没问题,只是......对面那位妹妹,身体会有些不适。” 其实之前她与平野一郎也曾商议过如何避开津田远浪,只是没想到今天跟过来的会是花崎若,难道是井田逸风的手段吗? 看来还真是要委屈这丫头了。 辛夷纵身一跃,来到台中,抽出背后长剑,“那边的姐姐,可敢与我一战?” 他虽体态胖了些,可一旦动起来也是利落,不输于人。 远浪无奈,但事关宗门,不得不让花崎若上场,“师妹,凡是尽力而为。” 身后的红衣女子揭下幕离,漆黑如墨的长发便如弄出的柳丝般飘拂,发上一侧有支簪花,面如覆霜雪,是一副绝然姿色。 “刀名,竭缘。”花崎若手中长刀夺鞘而出,寒气激射,欺身而上。 辛夷不敢怠慢,毕竟妖刀竭缘的名字,他还是有所耳闻,刀剑相架,他闷哼一声,立刻用出全力。 花崎若顿觉面前这个身材矮小的胖子犹如一座山一样,无形地在给自己施加压力,手中的竭缘颤颤巍巍,有些控制不住。 一旁观战的谢紫苏会心一笑,辛夷年岁尚小,心性还未成熟,但却有股子与生俱来的蛮力,清徽剑法素来讲究以柔克刚,借力还力,多适于她们这种力道不大的女子修行,而这个小胖子展现出截然不同的风格,利用剑路多变的清徽剑,加上一身蛮力,来压制对面的剑路。 一层气浪荡开,花崎若顺势往后腿去,手中的竭缘正欲变换方向来着,眼中突然发现辛夷极快变剑冲来。 竭缘刀刃上一道冰蓝色水雾萦绕,她双眸瞬息凝住,瞳孔中唯有辛夷那下落的剑,抬臂逆势一扬。 哐当一声,剑身被刀刃拦腰砍断,碎成两段。 辛夷落地后一个踉跄险些倒下去,惊讶地望着手中的半柄剑,伸手向外,以吸掌之力从台下又取了一柄剑。 花崎若深吸口气,刀尖沾着地面游走,滑出吱吱的声响,衣裙呈蝴蝶两翼般铺开,唇口间吐露一丝寒气,整个人宛如血衣杀手。 两人周旋边刻后,辛夷右手递剑再攻,一道剑气刮出,身影紧随其后,步伐于三步之外一稳,反手一剑朝花崎若侧身一切。 花崎若心底一惊,浑身真气如水波般向四周一散,留余真气化作气旋凝聚于竭缘刀身上,恰如引流的泉眼,骤然把散开的真气再度从四面聚拢。 引导回的真气在外激射后化作几道虹光,锐可断金。 八方风雨,天涯何归? 之前观海阁时,井田逸风在近海处出剑击浪,正是用得此招,花崎若习得其精华六分,余下四分仍需精进,但用出来已然足够。 她眸中光芒亦如烟花般炸开,体内气海此刻犹如雪山消融,阴气聚集的山巅,有那么一刻,还能感受到冰雪消逝的暖意。 这一刀出,自己已然突破,如今是日冕入境的修为。 辛夷也是倒霉,剑尚未碰到花崎若,又被回缩的虹光再度削成两段,突境释放的气场狠狠地往他的胸口打了一巴掌,直接将其推出十步之外。 第八卷 彼岸花开 第一百九十七章 尾声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辛夷提起手中长剑发现又只剩下半截,小脸气得发紫,站定后说道:“这不公平!” 花崎若身后的远浪眉头一皱,反驳道:“如何不公平?你的对手并未使出任何卑劣的手段。” 辛夷年岁尚小,有些孩童心性,求胜欲强,被远浪一怼就胡乱说道:“她,她手中那刀比我的剑锋利许多,你们都看到了,长剑被砍掉两柄了,我要求她不用竭缘。” 谢紫苏当面喝断他,“辛夷!比武较量,各凭本事,兵刃本来就有强弱好坏之分,有何来不公平一说?你要是有本事,也去寻得一件趁手的兵器去吧!” 别人说他倒不要紧,谢紫苏一开口辛夷便有些慌了,完了,回去之后肯定会被收拾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小胖子把断剑丢到一旁,一屁股坐到台上,闭目养神起来。 此举一下看楞了在场所有人,比武还能这般无赖? 平野一郎指望着百花剑宗赢呢,没想到整一出这,他这是若是出面主持公道,那傲海剑门岂不是赢了?于是他借如厕的借口偷偷溜了。 花崎若望着地上的辛夷,亦不知该如何,但他若不打的话,大家恐怕都会僵在这里...... “那里来的野小子,你师傅难道没教过你,什么叫规矩吗?” 坐在首席的李谢隔着面具望着辛夷,那张着大口的红面具仿佛要一口吃了他,吓得小胖子汗毛直立,本能地跳了起来。 李谢再问,“谁是你师傅?” 辛夷喉间耸动一下,“要你管!” 李谢转眼对着辛夷身后的紫衣女子说道:“谢紫苏,你的弟子就是这般管教?谢朝颜不在,我看这百花剑宗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谢紫苏捂嘴扑哧一笑,她刚想说话来着,只是被李谢抢了先,“李坊主说的是,辛夷,众目睽睽之前岂容你肆意妄为?再不拿剑,今日就不用和我回去了。” 辛夷了解谢紫苏,一般说这种话的时候就是最后通牒了,他也不敢真正忤逆师傅,只好无奈地捡起手中断剑。 花崎若看着那柄断剑提议道:“既然你用短剑,我也不用竭缘了,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 竭缘是极阴之刀,正好与绝尘那柄杀伐之剑相对,某种意义上讲竭缘是可以压制花崎若体内的阴气,或者更好的发挥出来。 丢掉竭缘后她拿起了一柄背流寒光的长刀,一身红衣飘拂,琥珀色的瞳孔恍惚间失了几分光亮。 不过这一次花崎若觉得全身如释重负,从一开始她踏上台的那一刻就是如此,有那么一瞬,自己代表的即是傲海剑门。 作为宗门的一部分,去背负属于自己的责任,花崎若找到了宿命感。 胜负与她而言不再重要。 ...... 比试结束,平野一郎设晚宴招待所有人。 待到宴席结束,众人纷纷散去,头戴幕离的花崎若拉住了谢紫苏问道:“紫苏姐姐,朝颜姐姐,我能否去见她一面?” 辛夷停下来对花崎若做了个鬼脸,貌似心情很不错。 谢紫苏捏了捏花崎若的掌心,直觉微凉,转而笑道:“谢朝颜闭关不出,剩下的日子里她都只在等一个人,不过明年的问剑大会,你或许能见到。” 远浪默默地站在别处,并未去打扰,这或许是她难得的机会。 “那好。”幕离之下的她有一阵欣喜,不料身后突然多出一道白色的身影,一把揽住她的柳腰。 那人正是李谢,他用卓绝的轻功带着花崎若来到前院那座阁楼的顶部,也是之前远浪问剑的地方。 花崎若慌乱下两脚差点没在顶上站稳,望着李谢的身影,迟疑一阵发问道:“前辈带我来这里,意欲何为?” 李谢左手递出自己的那柄剑道:“傲剑剑门不适合你,你体质偏寒,与剑意刚烈的傲海剑意不合。” 花崎若问道:“前辈不会是来招揽我入千怜坊的吧?那恕晚辈拒绝。” 李谢放声大笑,旋即朝她扔过去一本书,“这是我闭关研习的一套剑法,倒是与你相合。” “竭缘是柄好刀,却亦是厄运的象征,竭尽一生缘,情关一字,绕是谁都逃不过的,早晚你会明白。” 第八卷 彼岸花开 第一百九十八掌 入山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安定国的幽州军会在雁门军撤走后接管安阳与范阳两城。 李光州与林婴告别,作为将军,他能说的话或许很多,但作为父亲,想说的话却凝咽在喉。 飘渺峰的林清风长老来了,她并没有同念星晨等人一道启程,而是选择留在北方。 林婴途中经过落阳时与众人分道,她想去看看高先志。 念星晨递给她一袋酒囊,平静地说道:“这是小满的马奶酒,让她好好的,等我回去。” 两人眼神交汇处,也不知道最后一句是说给谁听的,前者则是迅速回避着。 林婴拱手笑道:“千载同风,希望此次飘渺峰之行能去除你的旧疾。” 说完如她的性子那般雷厉风行地策马往落阳方向赶去。 陆卿的马背上载满了酒囊,一个人走在最后面。 三人绕过中原南下,掠过无数座城池,转而深入密林,潜入人烟荒芜之地。 到了某处,透明的空间中突然泛起一圈圈肉眼依稀可见的真气涟漪,一道自远天垂下,看似虚无的巨大白帘撑开。 隐匿其中的仙山才露出冰山一角。 念星晨大感震惊,天下第一的修行门派竟有些仙宗的感觉。 穿过这道大帘,本是平地的场景焕然一新,视野中忽有几座山峰拔地而起,陡峭高耸。 这却不似以往那些山峰,而像是被某些仙人用鬼斧神工的山石雕刻而成,山顶有仙鹤飞掠,缭绕山间的青烟白雾突出一种错落的美感。 念星晨寂然不动,这帘里帘外简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从外看里什么也看不到,从里看外却是一片透明,这巨帘或许是用来隔绝里面与外界,然后聚拢灵气的。 陆卿动身下马,走在最前,“念星晨,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同意带你会飘渺峰来疗伤吗?” 念星晨迟疑片刻,愣愣地摇了摇头。 陆卿望着山顶喃喃道:“因为绝尘剑是飘渺峰造出来的。” 三人穿过洞窟,然后沿着山脚下的石梯缓缓登上去。 山间有不少身着飘渺峰道袍的弟子,手持玉瓶在林间采集朝露,见到陆卿等人都是恭敬地叫了一声“大师兄,五师兄。” 可立经历行云一事后性子似乎沉稳下来,对念星晨解释道:“飘渺峰的朝露暗含天地灵气,对修行有益无害,弟子们大多会挑在这个时候来搜集,成果最好。” 山顶之上,是一座不大的道观,视野开阔,连绵的厢房干净整洁,外有青烟萦绕的香鼎。 白发苍苍的掌门欧阳子辰以及两位长老在观前等候着陆卿等人。 掌门身后的可道随着陆卿的到来,目光一亮,难得面露欣喜地说道:“大师兄还有可立回来了!” 陆卿微微一笑先是折腰对着欧阳子辰行礼,旋即朝那位师弟说道:“不必多礼。” 欧阳子辰三位老者的眼光却纷纷落到陆卿身后那位身负长剑的少年,“这位想必就是念公子吧。” 陆卿点头道:“师傅,这就是信中提到那位身负绝尘剑的少年,念星晨。” 第九卷 飘渺悟道 第一百九十九章 留下来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念星晨第一次登上飘渺峰的山顶,感觉天地间的风犹如溪流中的水那般实质性地流过,如一双手般抚摸着自己。 这种裹挟着天地灵气的风,掠过身体犹如春风拂动花铃,带着让人耳目心神皆清爽的触感。 “晚辈念星晨,见过前辈。” 欧阳子辰和煦地捋了捋白须,似乎对念星晨颇有几分欣赏。 诸位弟子也小心地打量着站在大师兄身后的男子,他一身白袍在清风中拂动,日光抛在面颊上,出落得竟有几分仙意。 欧阳子辰正欲起手去拉住念星晨的胳膊,“念小友,来这一趟飘渺峰也不容易,随老夫一同入观吧。” 雷无量的脸上浮现出一股敌意,这少年看似打扮的干净,但身上那股子戾气却逃不过自己的法眼。 “绝尘剑,你好大的胆子!” 雷无量手中拂尘一振,身影如电弧闪烁般挡在两个之间,全身真气骤然荡开,恰如无形的掌将念星晨一把推开。 念星晨置身于飘渺峰长老的威压之下,两眸红光一亮,肩旁前屈,绝尘剑破空而出。 “真是绝尘剑,小子,你是什么人!”就连一向稳重的朝天见到那柄红剑后也不法站定,与雷无量形成包夹之势。 欧阳子辰从中解释道:“两位师弟,莫要在观前动手,念小友是我请来的。” 此时的雷无量和朝天两人那里听得进去,眼露寒光,恨不得当场就将念星晨挫骨扬灰。 雷无量眦目欲裂,“你竟敢带绝尘剑上飘渺峰,就要有所觉悟!” 两位长老挥动手中拂尘,引来天地灵气,化作两道惊雷,往念星晨直劈而下。 “嘭!” 轰击之下,余烟散去,红线流苏扬起,陆卿单手剑指,空中一青一紫两柄飞剑萦绕其身旁,正好站在念星晨面前替他挡下了惊雷。 “两位长老犯不着为一个小娃娃动气吧?” 可道与可立两人对视一眼,自打拜入飘渺峰门下以来,两位长老从未像今日一样,出手狠厉,飘渺峰的天雷就算是他们也难以承受得住。 就因为绝尘剑? 欧阳子辰叹息一声,脸上增添几分暮气道:“你们退下吧,他的事情,我来处理即可。” 雷无量与朝天不敢二次违抗命令,陆卿拦着,也难以得手,随即甩袖愤然离开。 念星晨冷声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陆卿指尖一划,两柄飞剑收回袖中,打趣道:“凡事有例外,你是贵客,有些特殊待遇,见谅咯。” 欧阳子辰吩咐道:“除了一代弟子,其余人都各自散去吧。念小友莫怪,随我进观。” 这飘渺峰看起来也不简单,且看看他甩什么花样。 念星晨收剑随众人一起进入清风观。 观内除了厢房外,有几颗青松,正堂方正大气,容纳数百人也不是问题,堂内供奉着历代飘渺峰掌门的灵位。 欧阳子辰招呼念星晨坐在客座的椅子上低语喃喃。 “这一晃,七八十年了。” 念星晨疑惑道:“掌门,我身上的绝尘剑,与你飘渺峰又有何缘由,那几个老头见了恨不得当场活剥我。” 陆卿微笑道:“不是活剥你,是你身后的绝尘剑。” 欧阳子辰解释道:“绝尘剑的确是飘渺峰造出来的,你的老祖宗念一心,当年也正是飘渺峰的弟子......” 老祖宗是飘渺峰的人?念星晨虽未亲眼见过,可以前也从未听家族的人提及。 念星晨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子辰老眼中透出一丝无奈,“都是孽啊,其中涉及有关我宗秘辛,念小友不知道为好,你身上旧疾,皆因绝尘剑反噬所致,这柄剑乃是至凶之器。” 陆卿补充道:“念家小子的五脏六腑已经受损,少林的元正大师圆寂之前,护住了他一条命,要想完全根除,恐怕还得看飘渺峰的了。” 念星晨反问道:“你们的意思是我的旧疾能够痊愈?” 欧阳子辰点头道:“不错,但是老朽也想请求念小友一件事。” “何事?” “在飘渺峰待着,何时老朽觉得你可以了,念公子便可下山,自行离去。” 第九卷 飘渺悟道 第二百章 败报 - 此间一念 - 不会写的橙子 “前辈是想把我困在飘渺峰不成?” 欧阳子辰转身对着飘渺峰历代掌门的灵位昂首说道:“你所在乎的无非“情”之一字,如若不彻底去除身上的旧疾,还谈什么常伴左右?” 念星晨迟疑后轻哼一声问道:“假如我不打算留下呢?” 两人间的空气仿佛凝滞,可立与可道夹在中间不禁把身子往里缩了缩。 陆卿则是一副灵气动人的样子,微笑着坐在客椅上摆腿,对周围丝毫不在意。 欧阳子辰的眼神好似深不见底,猜不透,摸不着,只见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那你是留还是不留?” 念星晨道:“我现在想活下去。” 陆卿闻言,目光中突显灵气姣姣,瞬身后往念星晨的脖颈一记手刀将其拍晕过去。 “送下去吧。” 。。。。。。 落阳,高府门口,小厮靠在门后睡得正酣。 林婴走到他面前扣了扣门。 小厮眼皮微抬,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我找高先志,麻烦通报一下。” “......谁啊。”小厮抓了抓头发,猛地惊醒,两眼瞪大如圆,“老爷的名字,岂能直呼?” 林婴笑问道:“麻烦通报一下,就说弟子拜访。” 小厮打量眼前的女子一番,心情好上几分道:“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老爷子生平立功无数,有些不知名的学生很正常,但是敢直呼老师名讳的,怕是找不出几个吧。 高先志此时正捧着盛水的瓷碗,站在花草前浇灌,听到门外的通报后脸色似乎比平日里好上不少,立马将林婴迎了进来。 “幽州的事情,老夫也是昨日才得到的消息,不曾想还有韩冕这等人存在,能蛰伏如此之久,还好你们及时止损,不然恐会酿成大祸。” 对于林婴这位半路弟子,高先志还是颇为满意的,虽是女儿身,但其父在前,无论品行还是天赋都有些前人的影子。 林婴接过高先志亲手斟的茶,“期间,有些磨难和变数始料不及,幸得大难不死,才有空来看看老师。” 高先志凝望着堂前挂着的甲胄和弓箭,“谁都是这么过来的,百炼成钢,百难成才。” 林婴怔了怔,“老师你闲在家中,是不是也不太舒心?” 高先志叹道:“人老了总会念旧的。现在是你们年轻一辈的天下咯。” 林婴嘴角微微勾起道:“依我看,老师是余辉未尽,还能再上沙场呢。” “就你会说,此次想你回去后,陛下定然有赏赐予你,你也算少年,往后名扬天下,切莫居功自傲,反而害了自己。” 林婴嘿嘿一笑,起身作揖道:“谨遵老师教诲,徒儿记住了。” 高先志蹙眉道:“你要提防着些,现在能笑得出来是好,那些看不见往往比刀剑更伤人。” 他为官数载,多年来身处军营,最后却被朝廷里面的暗脚硬生生给踢了出去,自然不想林婴重蹈覆辙。 一少一老,林婴搀扶着高先志走在后院的长廊中,几乎外围全是些花花草草,庭院里面多清净。 “见到你父亲,感觉如何?” 林婴远望浮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不知道,和爹爹的话,总不知道如何说出口,和娘的话,又太多太多,不知道从那里说起。” 老人轻拍林婴的手背和蔼地说道:“其实,他们那辈人大多经历的喜帝那段黑暗时代,内心多多少少有不同的芥蒂。毕竟是血浓于水,再厚的冰也会化掉,只是时间问题。” “但愿吧......” “君王的德行是邦国的基石,如今的明皇有心无力,假若有那么一天整个朝廷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林婴,我希望你会是拯救大唐于水火的那个人。” 林婴不解地问道:“老师,那您呢?” 高先志出神地望着长廊的尽头,“老一辈,自然有老一辈该做的事情。” “哦。”老人走着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道林婴,“念星晨?” 林婴眼眉微颤,虽然早知道要问,提及这个名字的时候,仍有些许触动,“他被送到飘渺峰去了,身患多年的病或许有根治的可能。” 这样啊,高先志低语一声。 “他的事情有太多疑点,连我这个老家伙一时气不过,才同他弄翻,毕竟他爷爷与我算是故交。” 林婴早在幽州就很想知道念星晨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一个人变得整日处在肃杀之中。 “当年究竟是怎么了,老师,你可以给我讲讲吗?” “当年......”高先志正准备娓娓道来时院外忽然传来马儿急停的嘶鸣。 “报,都护府至长安的八百里急报,西域都护十万大军迷失于大漠之中三日三夜遭遇大食埋伏。” “唐军——大——败!”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