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秋风清,秋月明 - 此间谁曾踏花归 - 恨生 岁亦如初,人不复旧。 风雨过后总是祥和,正如这牧氏的山河。那一场金戈铁马换来的还不是这表面的祥和而已。 值吗? 门外传来些许的脚步声,在这颇为幽静的梅园里倒显得有些急促。 芣苢轻轻地放下那一卷笔录,依旧侧卧在美人藤上。 她仍旧描着青黛眉,梳着极为简单的流苏发髻,头上一根极为简单的玉簪。衬着她眉间的彼岸花,竟像是画中走出的仙人一般。 芣苢闭眼沉思,眉间的彼岸花却比刚才更加诡异。 估摸着那人快到了,红袖一挥,手中已然多了一杯梅花茶。 来人正是一身白衣的苏珩。 他抬头看了一眼芣苢,也端起梅茶轻呡一口 “芣苢,竹青隐打开了柏棺。不过.....我见你似乎早有打算。” “自然。”芣苢淡淡一笑,“苏珩,你我相知许久,我这点能力,你自然是最清楚的。” “忱氏后人,能力自然非常人能及。想必你早已感知到她的怨气了吧。” “竹青隐,不过是个可怜之人罢了。”芣苢收敛了笑容,将梅茶放下,理了理自己的红衣,恰见门外的梅林风起,沉思很久,感叹道“珩,怕是要变天了。” 苏珩知她所想,陪着她一同沉默。 继而又听得她说“也罢,我今晚去见见她,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总归是要面对的,不是吗?” 苏珩抬头看着她,并不曾说话,眼里却满是疼惜。 是夜。 建城宫前的那盏琉璃灯仍不断发出幽怨的白光,像是美人思而不得的灵眸。 芣苢一袭红衣站在碧哥阁前,抬首望向那盏世间无二的琉璃灯。 灯下一白衣女子撑着红伞款款走来,对她微微行了一礼,“久仰。” 芣苢淡淡一笑, “长世最尊贵的女子,你这礼,芣苢恐怕担不起。” “最尊贵么?姑娘切莫耻笑我。”竹青隐苦笑,指着眼前的碧哥阁,怒道“就在这里,我们的君王好生霸气啊!杀女逼宫!我亦从这里跃下!可是他呢?我都已经用死来成全他了,他为何要我入不得轮回?” “你们如何,我不便多管。但你有一事说错了。他不是我的君王,我芣苢,从来都是自己的王。” 青隐看着眼前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她眉间的彼岸花诡异无比,倒令她有些许的放心,“请门主相助。” 芣苢冲她笑道,“你若不来,我也会来找你。你的怨气能让我续命三年。” “或许,姑娘并不适合这份苦差。” 芣苢闻言冷笑道,“姑娘切莫多事。芣苢不一定非你不可,可是对于你而言,却是非我不可。” “你真是芣苢?”青隐见她面色渐冷,只好一笑以示歉意,“是我多言,姑娘像极了我一位故人。” “是么?” 待青隐回过神来时,眼前已无那红衣女子的踪影,夜幕中回荡这她脚踝的铃铛声,却如孤雁哀鸣,“青隐,梅阁相商。” 梅林 白衣男子听得林中传来些许铃铛声,起身倒了一盏茶,“回来了?来喝杯你最爱的梅茶。” “珩,你说,外面的血腥风雨真的飘不到这片梅林来吗?” 苏珩见她面色有些苍白,伸手将她拉进怀里,“这片林子是我们漂泊以来待过最久的地方,你亦是最爱这片林子的。除非我死,我一定让你看到它静美如初。” “谢谢”,芣苢自觉他怀中温暖,染着淡淡的梅香,竟有些醉人,便往怀中挤了挤。苏珩似乎有所察觉,将她抱紧。 日间,梅林。 说起竹青隐和牧奕回,芣苢总是有说不出的悲伤。青隐是她幼时最好的玩伴。自小便端庄贤淑,比不得她小时那般顽劣,可是两人却是极为要好。 “如此这般,我倒是好奇你二人为何如此要好。” “珩,你知道的啊,我虽幼时便习幻术,却独独怕蛇。幼时水边戏水,遇见一条水蛇,吓得我动弹不得,她恰巧路过,一把将我拉起便跑。” “人家可是大家闺秀,又是幼时,怎会有如此胆识?” 芣苢笑道,“她也怕啊,她见那蛇,眼泪都吓出来了,最后我还是安慰了她好久。可是,她终究有救我的那份勇气,不是吗?所以,无论她日后身份如何,即使我也不复如初,凡她所求,我都会帮她。珩,你懂么?” “这般女子,何苦沦落至此?” “是啊。”芣苢喃喃道“何苦沦落至此?” 她自小便被封印了灵力,如今这容貌倒是远胜于从前了。 既然是乱世,自然有怨魂与不平的事。而梅阁,就是这些事情的终结者。 柏棺是怨魂与梅阁定下契约的地方。(其实只是一个从不开门的棺材铺) 梅阁的柏棺分布在长世的每个地方。大多时候由苏珩打理,芣苢亲自去处理怨气极重的怨魂,较轻者有灵族旁支后人去处理。 而芣苢,是灵族的首领,十年前那场屠杀中唯一幸存的主脉后人,也是如今梅阁的门主。 据青隐所言,她死去那年正值暮秋,这也恰巧是她和牧奕回初见的季节。 那时正值牧氏内乱之际,天历王朝统治长世的开始。 四国合一,没有人说好,也没有人说不好。好的日子在将来,可是眼前的哀鸿片野也的确让人窒息,说不出好来。 她站在碧哥阁楼静静的笑望着那个身着银铠甲的男人,他的剑星眉目依旧如初见,哪怕此时他的妻儿性命堪忧。 初见他时,他是天历王子,爹爹说他眉间有一股轩昂之气,必是一位好君主。 而此时,她的爹爹,天历的大将军,却是再也看不见了。他死在了自己女婿的剑下,死在了自己一心效忠的大历国土上。 害死他的,正是他的愚忠和他的宝贝女儿青隐-——天历正年追封的王后。 芣苢问她后悔吗?她只是苦笑,却不答。 后悔吗?哪怕爹爹是他亲手所杀,哪怕我的孩儿是死在他手上,哪怕从碧哥阁跃下那一刻我都不曾后悔,可是如今呢? 他如今已是功成名就,哪怕他已经是天下的王,他却不肯放过我竹氏一族,活着不放过也就罢了,死了也不肯让我族亡灵安息! 恨么?恨什么呢? 过往吗? 那句诗怎么说来着?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我和他初遇时正值暮秋,那一年的建城在我眼中是如此的风平浪静。 相遇那天,我正在去往骊山为祖父祈福的路上,他赶往临城赈灾,因情况紧急,竟将我所坐马车撞翻。他飞奔过来救我,小心察看道“姑娘可安好?” 那时清霖不知道从何处赶来扶我,一掌将他推开,“放肆,将军府的千金岂容你如此冲撞!” 我本欲拦下她那一掌却不得,只好欠身赔礼,“王子莫怪,想来你公务繁忙,大可不必顾我。” 他似乎有些惊讶我识得他,尴尬的点了点头。 看他一脸狐疑的样子,我指了指他腰间的玉佩。 “姑娘好生聪慧,端庄贤淑,堪当天历王后。” 天历王后?他是天历唯一的正统继承人,他是王。 我闻言不禁红了脸,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却已跃上马,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姑娘如此贤淑,必不会计较奕回今日冒失,等我事成归来,再来将军府赔罪。” 又对清霖道,“马夫已伤,我的人已经将他带去医治,劳烦姑娘送我未来的妻子回去。”说完便往城外赶去。 清霖问道,“你何时有未婚夫了?” 我看了一眼议论纷纷的人群,对她笑道“今日便有了。” “啊?一见钟情啊?” 后来清霖说了什么我已经不大听得进去了,耳边一直回想着那句‘堪当天历王后’。 第二章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 此间谁曾踏花归 - 恨生 从骊山祈福回去后不久,祖父便过世了。我不知道是不是祈福延时的缘故,一直内疚不堪。 他回建城时已经是第二年,次日我便听得下人来报说王子来访。 我惊得立马放下手中的梅花刺绣,出去相迎,却被一个玄衣男子拉入怀中,“今天,你刚好生辰,隐儿,我们可以成婚了。” 我有些感动,世人都觉得我等只是痴等了他一年。 事实并非如此,我和他早有前缘。 今年,便是我等他这句话的第九年。 我急忙推开他,打趣道,“王子怎可如此心急?你我不过见了一面。难道是一见钟情?” “一面?”他脸色有些不好,严肃的看着我,“竹青隐,你是不是觉得未来的天历王脑子不好使?” “我不懂。” “九年前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因为救我而被王叔打得九死一生?” “王子,你......”我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建宁王与当今王上向来不和,九年前曾因王子溜进府邸一事而大发雷霆,假装不知道他身份而对他痛下杀手,我那时正随父亲在王府做客,私下看见王爷准备拔剑时扑上去替他挡了一剑,伤及心肺。 父亲赶来大怒,将他和我一并带走,并发誓永不与建宁王相商。 后来我醒来时听得父亲道“王子发烧烧的厉害,醒来后便不记得这件事了。青隐你自然懂,父亲不想卷入这些纷争。” 竹氏家训,王位纷争不可卷。 我听说建宁王手握兵权且在朝中颇有人脉,如此大事,王上竟也不追究。后来在宫宴上见他时整个人都越发沉稳,看得她莫名的心疼。 那晚爹爹问我,是否愿意为他而卷入权利纷争。 我抬头看着他,眼睛却异常明亮,坚定道“我愿意。” 我愿意陪他隐忍,愿意陪他刀山火海,去做那个在他皱眉时将眉目一一给他抚平的妻子。 十日之后,我和他如愿以偿的进行了大婚。 进行祭礼的那一刻,我和他相视一笑。 竹家手握三分之一的兵权,我若将成为天历王后,那就意味着王上得到竹大将军拥护。如此一来,建宁王必定会有所动作。 但是我知道,天历真正的祥和,就在那场血腥风雨之后。 并且,我为之期待。 我轻轻的对他说,“牧奕回,竹青隐是你的妻了。” 他笑着看向我,“我牧奕回唯一的妻,天历唯一的王后。长世唯一的帝王之后。” 我闻言怔了怔,看着眼前与我谈笑风生的男子。 他是长世的英雄,我早已知道。 他求亲那晚,爹爹命我跪在竹家的列祖列宗面前,问我家族和婚姻哪个更重要。 “爹爹或许错了,这并非婚约,而是情爱。” 爹爹大怒,“混账东西!大义当前,我竹家的女儿,你能谈情爱?” 我只好安慰道“爹爹切莫生气。女儿嫁与他,何时会违背祖训了?他原本便是这天历的王啊。不久的将来,他还会是天下的王。” 爹爹闻言转身背着我,一言不发,许久才颤抖的问道“当真如此?” “女儿以性命发誓。” 许久,他才叹息道“天下确实需要合。这个恶人始终需要人来当。也罢,你,去吧。” 我知道,竹家其实并非为了守护天历王朝而存,而是为了整个长世百姓,为了求得这盛世的安康而存。 正如我嫁给他,不单单是为了情爱,更不是为了那个王后的位子。我是竹家的女儿,骨子里流着的,始终是竹家的血,我亦有着竹家的使命。 成亲后的的那一年里,我与他的生活,始终是天历民间流传着的一段佳话。 比如我最爱的民间蜜饯,他会亲自策马去卖;我喜欢建城外郊区的梅花,他会放下冗杂的事务带我去游玩;我最爱的皮影戏,他会亲自学来表演给我看...... 可惜好景不长。 第二年,天历边境受临国兴兵来犯,一举拿下我天历多座城池。 父王此时已经病重,唯有他随父亲一起亲征,方可平定民心。 他接到父王懿旨时正值深夜,我忙拿起披风挑灯前去送他,“你放心,建城有我和父王。” 他一把将我的手拉过,将我手中的琉璃灯举起,灯火映照着他英俊的脸,我看着竟有些失神。 他笑道“有你,我当然放心。王叔固然冷血,倒也不至于在外患来时杀兄夺位,卖国求荣。你等我归来便好。” 我站在碧哥阁(建城最高的楼,传言是王上为宛后而建)看着出征的队伍越渐远去 ,我恍然间看见建宁王的邪笑,突然有种难以言表的悲伤,我有预感,我怕是等不到他了。 可是,事实却比这要悲惨许多。 他走后不久,我便发现自己怀孕了,摸着当时仍平坦无异的肚子,我既害怕又高兴。 那时,为人母的喜悦与悲伤,我不敢告诉父王,不敢告诉爹爹,甚至不敢告诉自己丈夫。怕他们会放弃这个孩子。 我去见过父王,确认过朝中之事自有相爷处理,由不得王叔胡来之后便请旨去骊山静养。 我带去的人,全是将军府的亲信。我打算偷偷生下这个孩子,等他归来给他一个惊喜。 那一胎是个女儿。我却很高兴,天历的公主是么? 那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天下,我竹青隐给他生了个女儿,我们母女在这儿等着他凯旋归来。 当我回宫告知父王时,他却淡淡的笑,许久才道,“青隐,你为何要回来?父王恐怕要对不起你了。” 怀中的女儿突然大哭起来。 我一边哄她一边对他说“父王这是说的什么话。” 一直没有跟孩儿取名,想着等他凯旋归来后,让他亲自取,这可是他第一个孩子啊。 那一天,我正巧无事,便挑选出几个字来自己慢慢斟酌。 “小姐,出事了。” 来人是李叔,父亲多年来的亲信。 “爹爹出事了?为何不见奕回告诉我。” “小姐......” “说!” “将军没了。” “李叔你莫要骗我,爹爹前日还在来信告知我在朝中如何打压王叔,况且奕回也......” “小姐”他急忙打断了我,却又不肯告诉我真相,哭了许久,才道“是王子。” 我厉声呵斥道“放肆。” 李叔哭着喊道,“小姐,你醒醒吧!将军他死不瞑目啊!这半个月粮草短缺,将军他甚至十日未食一粒米,把那些所剩无几的粮食留给士兵,每天仍坚持上阵杀敌。最后却落得个通敌腰斩的下场......” 后来李叔说了什么,我再也听不进去了。 我竹青隐的父亲,竹氏的家主,天历的大将军,可浴血上阵杀敌,可扭转朝堂风云,对朝廷忠心耿耿,对将士温和而严厉,深受百姓爱戴,助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甚至有心助他权倾天下。 这样的一个人,他会通敌?我不信,天历的百姓也不信。 孩子正在哭闹,我却再没有心情去哄她。我从未像那天那样的大哭过,那样的声嘶力竭不顾礼仪,那样的绝望不知所措。 可我仍旧对这个我爱了十多年的男人抱有希望。 希望他告诉我他是迫于无奈,告诉我那不过是个误会,告诉我父亲是假死,这一切不过是诱敌之计。哪怕告诉我父亲是病逝了也好啊...... 第三章 长相思兮,长相忆 - 此间谁曾踏花归 - 恨生 十日后,我收到了我人生中他寄来的最后一封信,信的内容却并不是我所愿等的。 “王妃,竹以天通敌,我已亲手正法。” 我将那信一把撕个粉碎。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我相信爹爹,天历的百姓也相信,为何他不信? 他恨我了? 对,他恨我,嫌弃我,还是说我竹青隐一开始就是他牧奕回的一颗棋子,甚至连同我整个竹氏都是他牧奕回权谋的牺牲品? 恨就恨吧,反正已经回不去了。 可是,孩子呢?她不无辜吗?他丝毫未提及这个骨肉至亲啊。 后来的半个月里,我未曾关心过朝堂与战事,甚至对孩子也不闻不问,只是日复一日的饮着酒。 我不再是他牧奕回的妻,不再是天历未来的王后。 书案上仍放着他走那晚写下的誓言 :“长相思兮长相忆。” 我将那字画拿起,将手中我与他一同酿的梅酒一饮而尽,苦笑道“长相思么?思谁,思你么?牧奕回!” 都说年年岁岁望相似,哪里相似了? 即使我日日夜夜心心恋恋的都是他,那又如何? 这些个过往都不过是我的一场幻梦罢了。我如今能做的,就是远离那个孩子,祈祷着将来他不会因我而迁怒于她。 在我远离世事的第二月中旬,李叔从将军府赶来骊山,告知我建宁王谋反。 那时我正在把玩着那些爹爹亲手栽种的虞美人 。 听到这些也不过淡淡一笑道“看在他虽然杀了爹爹却未曾下旨灭我竹氏的份上,青隐还请李叔帮我最后一个忙。” “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 “将我的孩儿给他送去。” “小姐......” “你放心,作为竹家的女儿,该我担起的担子,我不会忘。只求李叔将我的女儿安全送离。” 我看着他对我跪下行礼后带着我的书信慢慢消失在夜幕中。 当初我翘首以待的东西就要来了,我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次日清晨,建宁王派兵上骊山将我押去碧哥阁。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父王居然下旨立他为王,而且此刻父王分明没有一丝被强迫的样子。 我笑道“大敌当前,王叔怎可逼宫?” “逼宫?”建宁王闻言却开怀大笑,“青隐你也想不到吧,我当初不得的东西现在垂手可得啊,王叔还得感谢你......以及你那惨死的父亲。” “放肆!”我生气的呵斥道。 “果然是王后的风范啊,不如,你来做王叔的后如何?” 他一把将我拉过,双手紧掐着我的下巴,听得下人来报,挑了挑眉,冲我笑道“哦,王后,你的夫君来了。” 夫君?我的眉毛颤了颤,那个我日思夜想的男人回来了吗?可是,我已不是他的妻。我眼眶不觉一热。 建宁王命人把我押到栅栏边,捧着茶水对楼下的牧奕回喊道,“看吧,这是你的妻。” 我淡淡的看着他,听得他冷冷的说“此女乃罪臣之后,不配做我牧奕回的妻子。” 曾有万般幻想和猜测,那一刻终于得到证实。心如死灰吗?我终于领悟到了这四个字。 “不是?” 我看着建宁王慢慢的走到我面前,将手中的茶捧高。闭上眼睛,没有茶香,只有带着虞美人味道的痛楚。火辣辣的疼痛。 我将口中的茶水喷了他一脸,“竹家的女儿,岂容你这般侮辱!” 啪~的一声,巨大的冲击使我支撑不住向栅栏撞去。 “够了,建宁。” “王兄!你现在还能管我吗?” 王上却并不与他多谈。对牧奕回喊道“你若杀了妻儿,我便将这三分之一的兵权交给你。” 我抬头望着这位我喊了那么多年父王的男人 建宁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拔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你以为此刻还是你说了算吗?” 他好像没有看见脖子上的剑一般。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看见这位君王如此冷厉的表情,“算不算,不是由你说了就可以的。” 一时间,碧哥阁双方军马拔刀相向。 兵权?金戈铁马中,我静静的看向那个人,现在的我,并不知道他会如何抉择。 孩儿,他会杀了我们吗? 我看着他将怀中的婴儿高高举起,一字一句的说:“不过一个女儿而已。父王何必百般刁难。” 我闭上眼不让眼泪流出,仿佛听到那一声闷响。 曾以为,那几晚已经流干了我所有的眼泪,我以为我的心早死了...... 孩儿,娘亲对不起你。娘亲不该对这个男人抱有希望,不该期盼他可以护你一世周全...... 我扶着栅栏慢慢站起,面对着牧奕回。他的眼中似乎有一种不可言表的忧伤。 忧伤?为什么?我已不想再去追究,我终究不是替他抚眉的那个人罢。 我笑了,指着建城王宫对他说: “牧奕回,你看着你将来的王座。看看啊!将士的孤魂,忠臣的白骨,你的妻儿,都在那里等着你!我诅咒你,诅咒你天历王族,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碧哥阁的高,高的能看清整个建城的风景,甚至是郊外的那一株梅花。 建王突然倒下的那一刻,我从那里一跃而下。爹爹,这是女儿为竹家做的最后一件事。 虞美人之毒。早在建宁调戏我时,我便将那研制的粉末撒入他的杯中。 他脸上有着竹家祖传黑刀的刀疤,那刀疤还是父亲十多年前砍伤他的,无法医治。喷的那口水里,多数是我嘴唇上的虞美人残汁,剧毒渗入五脏,他必死无疑。 这一刻,我不再是为了牧奕回,而是为了天历。 我想要的,是和整个牧氏,再无瓜葛,是下一世,不再遇见他。 耳畔的风里似乎夹杂着那年的梅花香,混着青草和泥土的淡淡清香...... 黑暗,无尽的黑暗。 我意识醒来时已经是一年后了。 在那段沉睡的日子里,我听见声嘶力竭地吼道“竹青隐,你看看,你竹家已被我灭族,这可是你一心守护的东西啊!诅咒我?那我偏偏要你看着,看着我君临天下,看着我如何去创造这四国统一的大端盛世!我要你永远待在这盏琉璃灯里,我要你永世不得超生!你恨我吧,你恨我啊!” 那盏琉璃灯一晃一灭的闪烁着,建城的灯火却家家通明,白衣女子淡淡一笑,“是恨支撑着我残缺的魂魄聚合起来。这么久过去了,我只想要他的命。芣苢姑娘,我求你帮我杀了他。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老天爷是不会帮我惩罚他的了,求求你,帮帮我。” 芣苢沉默许久,稍稍点了点头,“好。” 第四章 寒鸦栖复惊 - 此间谁曾踏花归 - 恨生 是夜, 梅林。 “她既求了你,你为何不像以往一般迅速?” “苏珩,你没看出来吗,此事疑点颇多,我不可冒然下手。” “哦?你说说看。” 芣苢淡淡的看着他,笑道“你要是那么笨的话,当初如何能把我从竹阁的大火里救出来?这时倒装起不懂来了。” 苏珩将手中的折扇一挥,露出扇间的墨梅图样。 看着芣苢面前的紫香炉,笑道“王宫里不可道人的秘密多了去,你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吗?何苦在此烦恼?” “你说,若那竹青隐是他的心尖上的人,那他为何会让她不得好死?”芣苢看着苏珩手中的折扇,倒起了几分戏弄之意。 眉间彼岸花一闪,她已贴近他的脸庞,“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别闹”,他一把将她推开,“我不是他,更不会成为他。” “也罢。”芣苢轻轻理了理衣服,冲苏珩笑道“等我,我去去便会。” 苏珩已经开始准备泡茶,“嗯。给你一柱香的时间。对了,今天喝什么?梅酒还是梅茶?” 眼前却已经没了刚才那位红衣女子,只听得梅林中淡淡飘来两个字“梅酒。” 夜。建城王宫。 牧奕回身着黑衣站在寝殿门前,负手对着夜空中沉思。 芣苢看了看他所眺望的方向,正是那盏琉璃灯。 不觉微微叹了口气。 牧奕回马上警惕的后转,瞧见她眉间的彼岸花,放松了警惕,“清霖。” 芣苢捧起那杯下人早先沏好的茶,放在鼻尖一闻,“王上果然好眼力。” 若是青隐,她倒可以隐瞒,可是面对这牧奕回,却没有这个必要。 身为长世之主,若是对这些异能之辈一无所知的话未免太过悲哀。 “清霖喜欢梅茶,所以青隐喜欢,如今倒是你也喜欢它了。” “清霖,当年那场大火,并非竹将军所放,是......” “够了!正如王上所知,我是芣苢,梅阁的门主!与其向我解释,倒不如去跟青隐解释解释!” “你还不能杀了我。” 芣苢闻言邪魅一笑,眉间的彼岸花瞬时娇艳无比,朱唇微扬,“是么?” 灯火之间,红影与黑影相互交错。 。 。 。 。 梅林 苏珩听得一阵慌乱的铃铛声时正在煮酒,匆忙放下手中的杯具时那红衣女子已从梅树上坠落。 他急忙将那女子抱入怀中,检查完她的脉象之后不觉松了一口气,“傻丫头,你这像是去讨完债的样子吗?” “珩。” 他轻轻的将她放下,低声询问道,“你杀了他了?” 芣苢缓缓闭上了眼,“对。” 苏珩笑道,“别跟我说是他伤了你。” 芣苢却不肯再回答。 过了许久,苏珩才从她口中知道这个完整的故事。 当年牧奕回幼时并非为了贪玩才进入建宁王府,而是尾随的竹青隐。 他对竹青隐的等待,远远久于她所猜测的。 。 。 。 。 幼时在宫宴上我便极为喜欢竹青隐,觉得这女子很有趣,而且极为聪明。 那日尾随她进府,是因为父王从小告诉我王叔很危险的缘故,怕她受到伤害,却不想最后反倒是她救了我。 那次醒了之后父王便问我为何要去那种地方,我如实回答。等待着他的责骂。 他却开怀大笑,“如此甚好,倒不用我日后去撮合你们。只是王儿,竹家家训,儿女绝不可与我王族联姻,你当如何是好?” 我想了许久,才肯定道“孩儿能等。” 后来我便一切都听从父王的安排,不同的是,他是为了竹家兵权,我是为了她。 勤兵厉学多年,我越发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和天下。 她是我活在世上的念想,天下是所有热血男子的梦。 而我也清楚的知道,我得先活着,才能有天下。 与她再遇时确实是意料之外,看着她越发明媚动人,我再也不想等待。 好在,她心里也一直有着我。 “夫君夫君。” 时至今日,我脑海中还不断想起她在梅林中呼唤我的画面。 可是,回不去了,是我害了她。 出征后,塞外黄沙重重,鲜血淋漓。缺水,缺粮,这些问题接踵而至,但我知道,她一定在碧哥阁挑着一盏琉璃灯等我凯旋。 听得探子来报,说她隐居骊山养胎时我竟喜得将手中的笔扔下,想飞奔回去看她。 早些归去的信念越发强烈。 直到她来信说我们有女儿了。 读完信后我脸色苍白,脑海中全是女儿两个字,颤抖着,“怎么会”。 眼前一黑,我便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竹将军还在我身旁,他似乎有些生气,“就算你不喜欢女儿,也犯不着这样吧!” “女儿,”提起这两个字我依旧痛苦不堪,“天历百年一遇的事情倒被我碰上了。” “牧奕回”竹将军提起我的衣领,吼道“给我说清楚!” 天历王族曾有先人下过一个诅咒。从未有外人知道。 天历王后世代单传,如此方可避免皇位的争夺。为掩人耳目,他们会从旁族抱来一个孩子做王子,只是王位的继承永远轮不到他们。就如王叔。 这倒也没什么,可怕的是如果生的是女儿。如果王后生的是女儿,那么她便是有违先族,有违妇德,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也就罢了,死后还会坠入地狱,永不超生。受到死去的天历百姓的诅咒。 她那么好的一个人,这样的事为什么会发生在她身上?苍天,真的有眼吗? 那时战事其实已经快接近胜利,之所以不通知王城,不过是想等王叔的动作,好找个罪名将他一网打尽。 灯火闪烁间,竹以天突然跪下,“王子,如果要以魂炼丹的话,请用臣的魂吧!” “将军,万万不可。她视你如生命,怎可让你牺牲自己?” “那你呢?你对她不重要吗?天下呢?百姓呢?” 我一时做不出决定。他却突然夺下我身上的锦囊,将囊中的黑色药丸一口吞下,“战事已成,竹以山求王子成全。” 我连忙伸手去扶他,看见他越渐暗淡的眸子,失声痛哭道“将军!父亲!” 可惜他听不见了。 他是天历的忠臣,百姓的好将军啊! 她该多么伤心啊? 我连夜亲手将竹以山葬于黄沙,将一通敌的死囚腰斩以代替他的尸身,并传旨于王朝。继而向她写信告知。 多日后探子来报,说父王将传位于建宁王。 “果然是我的父王。”我知道,计划成功不了了,竹以山之死已经让他怀疑我了。 违背天意,逆天而行,在他眼里,我已经不配做天历的王。 我若是争了,便是杀父夺位,我若是不争,我和她都不会有好结果。她已经是天历的准王后,无论我成不成王,都无法改变她的命局。 许久,我下令班师回朝。 李叔找到我时他已经身受重伤,女儿已经死了,我救不活她。 “建宁王派出的死士一路追踪我们到这里。” 我看着她的脸颊,多像她啊,长大以后得多可爱啊,我伸手想去逗逗她,却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建宁王?呵,分明是他!他明明那么喜欢青隐,怎么下得去手,就像祖父,明明那么爱宛后。 父王啊,她还是个那么小的孩子,你都能下得去手!青隐要是知道了,得多么伤心啊! 第五章 此时此夜难为情 - 此间谁曾踏花归 - 恨生 碧哥阁下那一眼是我那几年里第一次见到她,我唯一的妻子,她看起来瘦了很多,看得我莫名心疼。 我同时也知道,我若是明着在乎她,必保不了她。而今日,无论明暗,我恐怕都保不了她了。 不承认她是我的妻,将那个已绝气息的孩子摔下...... 我要骗的,不是父王,而是她。 我以为,我不告诉她真相,她便会恨极了我,会想亲手杀了我,会活下去报复我们牧氏一族。 可是,我错了。 终究是我逼死了她啊,这便是我苦心等了那么多年的结果。 我将王叔腰斩于世,将父王囚禁,将这四国作为她的陪葬品,将她追封为天历的王后。 可是,有什么用呢? 她死了,连魂魄都无法聚合!牺牲竹将军换来的聚魂珠也无法帮忙!她已是一心求死,我们没有下一世了! “恨我啊,竹青隐,你恨我就赶快给我醒过来!” 我将竹氏一族迁往长海隐居,以避免仇家追杀,告诉她说我将他们灭族了。 我看着她魂魄一点一点的聚合,最后好不容易成形了,却依旧虚弱,只好将她养在那盏琉璃灯里。 她最爱梅花,在那里,她可以看见郊外的梅林,看见建城的灯火,看见当初我许给她的国泰民安...... 而我也可以夜夜与她相伴。 恨吧,青隐,你恨我吧,我爱着你就好。 那夜清霖来找我,我只知道我不能死,我一旦死了,她不恨了,她就会魂飞魄散。 灵族的幻术人非常人能敌。当那把烈冰剑刺中我心口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极为无力,却又似乎得到了释放。 结束了。 朝中之事我早已交代好,王位的继承者是我精心挑选的,他必定会把这盛世打理好。这一天,我早已准备好。 青隐,我来陪你了。 梅林 苏珩倒了一杯酒,放在鼻尖闻了闻,问,“那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芣苢冲他笑道,“这是我能帮她的最后一个忙了。” 苏珩将那酒给她扔过去,似乎有些不大高兴,“聚魂法本就耗费心力,你身体向来不大好,还如此折腾自己!” 芣苢将手中的梅茶给他扔过去以示回礼,笑道“谁让她是竹青隐,我是忱清霖呢?” 在少年的岁里,我们总是对那些个与我们并肩的人充满祝福,不是吗? 碧哥阁。 “青隐。” “牧奕回,你给我滚!” “叫夫君!” 牧奕回一把将那白衣女子揽在怀里,望向夜色中的建城,望向郊外...... 她不能轮回,他便陪着她。 琉璃灯是他们唯一的家了,没有人能分开他们了。 生不得好生,死不得好死。 这个誓言倒是应验了。 牧奕回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怨道“你这毒妇。”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入我相思门,方知我相思苦。  夜间的梅林比白天更具韵味,安静的似乎能听见不远处山间溪流潺潺。 “苏珩,苏珩。” 苏珩听得梅林间一阵铃铛声乱响,不由得叹了叹气,苦笑道“姑奶奶,你又看上山下老王还是老李的猫了?我马上去给你偷来好不?” “什么叫偷?我梅阁又不缺钱,这叫买。” 苏珩回头看了一眼突然趴在他背上的芣苢,有些无奈,“这次看上的不是猫了?不会是人吧!” “是啊,我看上了一个人。”芣苢调皮的冲他笑道,“来,来看我跳舞。” 苏珩看着梅林间步步生莲的女子,眉间的彼岸花发出淡淡的幽光,在冲她喊道“这魅舞是用来杀人的你知不知道。” “可是我只会这个啊。” 苏珩这才察觉不对,将她揽入怀中,闻着那一身酒气,有些好笑,“偷喝就算了,居然还偷喝到了药酒,你是不是上次摔傻了。” 芣苢仰起她泛着红晕的脸颊,抬头却见他头上有几片刚刚飘落的花瓣,便踮起脚伸出手去给他拿开。 四目相对间,芣苢红着脸轻声喊道,“苏珩,我......” “傻丫头,你喝多了。”苏珩抬掌将她打晕,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回去放在踏上。 忽听得梅林远处传来“在下有急事求见门主。” 苏珩回头看了一眼榻上的芣苢,犹豫半分,仍是快步走出梅林,对来人道,“何事须得惊扰门主。” “苏先生,胡疆、边南交战,边南告急。” “明白了。你叫什么名字?” “回先生的话,在下唤作方生。” 苏珩抬了抬手,“回去吧。以后有急事也莫来梅林,柏棺相告即可。” “苏先生,这是门主的吩咐,恐怕......” 待那门生抬起头来时,梅林中的阵法早已起动,只听得林中淡淡飘来四个字“她听我的。” 那门生不禁拂袖擦了擦汗,叹道,“这两口子,真是的。” 。。。。 估摸着药酒的烈性要过了,苏珩在梅林间摘了些梅花,想着回去等她醒了给她醒酒。 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你倒越发闲散了。” 苏珩转身对那白发老者行了行礼,“师父。” “我只是提醒你,你还有半年时间。” “多谢师傅提醒,徒儿心知肚明。” 。。。。 “我这是怎么了?”芣苢揉了揉吃痛的额头,摇了摇脚踝处的铃铛,“苏珩,苏珩。” 门口传来一阵抱怨声“每次你这样叫我,我总觉得你是在唤狗。” 芣苢莞尔一笑“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说过。” “来,把这茶喝了。”苏珩把刚刚泡好的梅茶递给她,“边南告急。” 芣苢伸手接过他的茶,却没有要喝的打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牧奕回已死,他们以为就能得到解脱,哼,简直愚蠢至极。” “说到底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那又如何。” “你叫他们盯住边南和胡疆,可是有何打算?” “不,边南告急不要紧。想来是那位故友想见我一面,找个借口罢了。” “淅羌?” “对。他从不会为了这些战事找我的。” 芣苢眉间的彼岸花此时发出幽蓝的光,苏珩伸手谈了谈她额头,“把茶喝了,我加了药的。” 芣苢吃了痛,抬头瞪了他一眼,“就是知道你加了药我才不喝。” “那你偷喝酒的时候怎么没发现我加了药?” “......” “喝了。” 芣苢一脸黑线,瞥了一眼手中的茶,悻悻的应了一句,“哦。”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吩咐道,“此去边南,路途遥远。我们得马上启程。” 边南和胡疆比邻而居,原本是一个王国,因内乱而导致国土分离,天历才有机可乘。 “此番宣战,必是想将两国合并,以便对抗天历王朝。人家天历却是打算坐收渔利之利。” “可怜淅羌,守着边南那群利欲熏心的猪头。” 夜色中,红衣女子的铃铛声和着哒哒的马蹄扬尘而去。 边南,将军府。 淅羌守在一张雕满雏菊的床前,床上那名女子眉间泛着点点暗黄,双眼紧闭,不知道是不是闻到了床头的雏菊香味,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淅羌将军” 听得女子的一声呼唤,他连忙起身“芣苢姑娘。” 看见芣苢身后的黑衣男子,冲他点了点头,“苏公子。” 芣苢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似乎明白了淅羌将她唤来的意图。 见芣苢盯这她,忙介绍道,“这是我的妻子,佟桑梓。” “原来她叫佟桑梓。” 芣苢淡淡的看着那女子清瘦的面容和床头的雏菊,“她很喜欢这雏菊吗?” 淅羌答道,“她昏迷之前放在这里的。” 第六章 迢迢星河不问归期 - 此间谁曾踏花归 - 恨生 淅羌回头看着她,眼神中有些疑惑,“你们认识?换句话说,你还记得她?” 芣苢奇怪的望了一眼淅羌,回答道,“去年中元节啊,你不记得了?我忘性也没那么大吧。” 淅羌点了点头,“难为你记性那么好,这恐怕得多亏了苏公子医术高明。” 芣苢闻言转身瞪了一眼苏珩,回头埋怨道,“关他什么事,是你妻子当时吓跑了那只我费尽心思从胡疆王城偷来的猫,我当然记得了。” 见淅羌一直盯住苏珩,芣苢有些按耐不住,“姓苏的,看不出来吗,他在求你救人。” “将军求人的方式好生特别。” 苏珩看了一眼那女子的脉象,叹息的摇了摇头,“回天乏术。” 芣苢闻言皱了皱眉,瞥见淅羌面色苍白,有些于心不忍,“将军放心,我有法子。” 见苏珩回头紧紧的盯着她,忙对淅羌道,“将军回避一下可好。” 房间里只剩下她和苏珩,芣苢想安慰一下他,撒娇的喊了一声,“苏珩。” 那人却并不认账,“芣苢,你想死就直说!上次你耗费心血帮竹青隐,你说她是你姐姐。那这次呢!他淅羌又与你何干?就因为他是名将?” “苏珩!”眉间的彼岸花发出红色的光芒,芣苢面色一冷,冷道,“你若不愿,大可离去。我并没有说过要你苏珩一直陪着我的话。” 苏珩似乎没想到她会动怒,语气稍稍缓和下来,“你的身体还没好,我怕......” “我知道,苏珩,我知道。对不起,我......” “救人吧。”苏珩打断了她的话,“她中了胡疆特有的苗毒。” “可能配出解药?” 苏珩摇了摇头,“我可以用千年灵芝护住她的心脉,但只能维持两个时辰。须得想办法弄到解药,再用你灵族幻术逼出余毒即可。'但胡疆王城离这里起码要五六个时辰。” “胡疆?”芣苢邪魅一笑,“谁说中了胡疆的毒就一定胡疆王朝的人做的?毒,下给淅羌岂不来得更快些?” “你的意思是?” “你我得到消息已经连夜赶来,在这个时间里,如果你是胡疆人,在淅羌那晚为了妻子的病情手忙脚乱的时候,这时你会怎么做?” 苏珩点了点头,却仍旧回答她的问题,“攻其不备。” “这就对了。胡疆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他们本来的目标便是淅羌!那群畜牲。陷害我父亲还不够,居然还想害他!”芣苢看了一眼苏珩,“你守在这里,我去去便回。” 苏珩起身拉住她,“这儿自然会有人守着,我和你一道前去。你不能浪费体力。” 芣苢想了想,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能节约半个时辰。” 边南王宫。 “解药必在大王子手上。那家伙想当王不是一天两天了。” “为了个王位,卖国,值吗?” “那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权利的斗争,想坐上那个位子的人大多都是疯子。”芣苢一字一句道,“还是我去吧。” 等他回过神来时,芣苢早已进入大王子寝宫。 榻上那男子睡得很痴,像是在做着他的春秋大梦。 芣苢在黑暗中不断摸索,不由得感叹,“这些好东西大多都在这里了,这和当王有什么区别。”终于在一个黑色的小匣子里找到了几颗药丸,放在鼻尖处嗅了嗅,将它一并带走。 刚刚踏出寝宫,就听得苏珩问道,“可曾受伤?你杀了他了?” 芣苢有些错愣的看着他,“你不应该问我拿到药了吗?” “没拿到你会出来?快走,还有一个时辰。” 将军府 听得外面似乎传来一阵号鼓声,芣苢微微皱了皱眉,对着床上刚刚醒过来的女子道“醒了?” “你是.....” “梅阁门主。” “是你救了我?谢谢你。”佟桑梓扫了扫周围,并没有找到她想见到的人,不禁有些失望。 芣苢冷冷的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不想他死,却不停的干着能害死他的勾当。” 佟桑梓咬了咬牙,似乎想着要怎么解释,终究还是放弃了,无力的问,“他知道了?” “我没告诉他。你可真是好计谋啊”,芣苢指着她床边的雏菊,“你既已将毒下在花上,为何还要服毒自尽。” “姑娘可还记得去年中元节?” 见芣苢并不打算回答她,她苦笑道,“世人都知道大王子最想要他的命。可事实真是这样吗?王上呢?那个表面待他极好的人才是一心想要他死的人啊。” 功高盖主,这是多少统治者的噩梦啊。 芣苢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若他死在你手里,我梅阁定会踏破你胡疆的城池!你好自为之!” “姑娘。”佟桑梓无力的摇了摇头,看着芣苢远去的背影,叹息道,“如今这光景,已经是举步维艰了。” 夜,边南城久天客栈。 苏珩将那桌上的茶端起闻了闻,不禁皱了皱眉,默默的将那茶放下。 芣苢托腮看着眼前这位玄衣男子的一系列动作,不禁觉得好笑,调戏道,“公子世无双用来形容你倒是合适。” “你倒是尽说风凉话。你老实告诉我,佟桑梓已经救活,她也不会伤害淅羌,你为何还要潜伏在此?” “淅羌命里有一劫,此劫会令他死无全尸。他救过你我一命,此恩当还。” 苏珩一惊,抓着她的手腕问,“既是命劫,你如何得知?” 芣苢看着苏珩有些过激的反应,有些惊讶,却并不相问,沉默不答。 苏珩却越发用力,死死盯着她道,“你又窥探天机?芣苢!问啊,你问我啊!问我是谁!问我为何救你!我为何如此待你!” 芣苢有些吃痛,却依旧笑道,“我答应过你,永不相问。” “芣苢,你知不知道我......” 芣苢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以为他是想感叹一番,一时间急忙打断他的话,“我相信你。” 苏珩一脸黑线,心下嘟疑,这丫头笨的永远不是时候。 却也只好放开她的手,嘱咐道,“切莫违天意。” 芣苢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不愿信这东西。”却见苏珩腰间的灵珠发出淡淡的蓝光,冲苏珩笑道,“她来了。” 第七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 此间谁曾踏花归 - 恨生 “喂,高大个,你怎么了?”我伸手去扯他的衣襟不放。 他倒是一个涵养极好,摸了摸他手中的宝剑,示意我放手。 我调皮的冲他吐了吐舌头,“我才不信你会对我下手。” 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大步向前走去,我连忙提起自己的绿罗裙追上他。 他却对着面前的红衣女子莞尔一笑,“清霖,你怎么来了?” 那红衣女子眉间竟有一朵红色的彼岸花,衬着她白皙的脸颊,显得颇为妩媚动人。再想想自己的脸,心下认怂,她确实比我漂亮。 目光转向她怀中的那只黑猫,心生一计。 “淅羌,什么时候有个小尾巴了?”那女子淡淡的对着我笑道。 淅羌,原来是他! 淅羌是边南国的战神,是边南国的神话。上至王朝下至百姓,都没有一处不称赞他。 可是我却听得父亲说过,他处境极为艰难。这是他忧伤的原因吗?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转身对着红衣女子笑道,“她对我没有坏处,你莫要伤她。” 那女子只是笑着摸了摸自己怀中的猫,对着身后的人笑道,“这东西怕是认主。” 我从衣间丢出一颗黑色的药丸,那猫突然发了狂抓向那女子,雪白的手臂上露出条条血丝。 那白衣男子失声喊道,“清霖!” 那女子面色渐寒,“苏珩,我无碍。” 苏珩冷冷的看着我,“你做什么!” 淅羌亦是冷冷的看着我,却仍旧为我求情,“清霖......” 清霖笑道,“无事,大哥若是喜欢,清霖必不会伤她分毫。” 我蓦然抬头,竟见他红了脸,抱歉的对着清霖笑笑,心下早已乐开了。 自那以后,我不顾父亲的反对,一心缠着他,从军营一直缠到将军府,他也早已习惯。 令我意外的是,几日后父亲突然改变的主意,竟未经我的许可直接上将军府提亲。 我成了这长世第一个女方提亲的神话。 他竟答应了! 我虽对父亲的做法很生气,却很高兴这个结局。 婚后的日子里,他在月色下练剑,我素手抚琴,或许这便是夫妇和鸣。 闲时,他会教我剑法,教我用兵之道,教我如何持家。 晨间,他会亲手为我描眉,为我梳妆,晚间,他会与我秦瑟相合。 他是这世间最好的夫婿吧,我淡淡的想。 他依旧处于那些关乎权利的明争暗斗之中,每每见他眼中含有淡淡的忧伤时,我会为他吹起幼时阿娘哄我的那首曲子,直到他眼中含着笑意。 我不在乎他的结局,也不在乎他的选择。无论他做什么,我一定会陪他走下去,上至碧落下至黄泉,我都不在乎。 原以为日子就会如此过去,却不想父亲急书让我回府,了。待我赶到时,父亲站在佟家的列祖列宗面前,以死相逼,令我杀了他。 我震惊的看着我敬爱了一辈子的父亲,失神的问,“你让我嫁给他,为的就是这一天?” “桑梓,你为何还是不懂?王上一心要他死,他的日子会好过?还是说你觉得他还能活个一年半载?”父亲伸手过来将我扶起,“桑梓,王上下令,他若不死,我佟家就得满门抄斩!算是父亲求你,救救佟家吧!” 我一把推开了他的手,惊恐的看着他,“你们这群利欲熏心的疯子!”,惊慌失措的跑回将军府。 我很清楚,他这几年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每每向王上求旨隐退时,边城总会出现战事,我知道,这一定是他们搞的鬼 。 明明不待见他,却又不舍得让他离去。 或许,死对于他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我决定先走一步,在奈何桥上等等他。 可是,我还是存了些许的私心,为了佟家,我还是在床头的雏菊里下了毒。 直到醒来时芣苢说他命不久矣,我才幡然大悟,我不会让他死。 我休书告知父亲他已身中剧毒,问他接下来的打算。 王上向来心狠手辣,竟想杀他于无形。边南好几座城池已经失陷,他必定不会抗旨不去,去了,便是死路一条,不去,也是难逃一死。 淅羌,你想要的做的事情我会替你去完成,你给我好好活着! 我接过苏珩递给我的药丸,一口吞下,听得他道,“佟姑娘,请珍重。” 我笑了笑,从小到大,偷鸡摸狗的事情我也绝没少干过,唯有这次,倒有几分觉得自己像个侠义之士,“芣苢,清霖,我将他交给你了。” 我不敢再看他一眼,时间紧急,我一跃上马,再月色中对苏珩和清霖行了行礼,策马向边城赶去。 淅羌,这辈子就先到这里吧!我不求来世了,来世你也莫要再遇见我,我配不上你。 夜月不复,初日仍新,我祝愿你足下的这片山河永不褪色,愿你尘世安康无忧,淅羌,永别了! 白衣男子坐在马车前淡淡的对着身旁的女子笑道,“芣苢,我倒是越发不懂你了。你既救他,为何必不将他带走?” 芣苢闻言看了他一眼,目光继而转向远方,“你不必懂我。” “你莫要和我置气,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做,对于佟桑梓,可是失信了。” “苏珩,你也说了,淅羌他早已身中剧毒,命不久矣。虽然将他带回梅林还有一线生机,可是,这些都不是他所想的。我想,最后的选择,得由他自己决定。” “你们在说什么?为何要将我带走?桑梓呢?”马车里的人不知何时早已醒来,却依旧有些虚弱。 “淅羌 ,她活不了了。但你的生死,我要你自己决定。” “清霖......” “活着,以后为她报仇。或者,同她一道赴死。” 芣苢看着淅羌扬尘而去,不禁叹了一口气,“他一点都没变。” 这个很明显的选择,他宁愿陪她去死。 苏珩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你知道他刚刚同我说了什么吗?他说‘她其实很胆小,夜里怕黑,可是她从不说。所以,无论在哪里,我都会陪着她。好好照顾我妹妹。’” 芣苢的眼角却已有些湿润,“你别抱我。” 她用力的想要推开他,那人的臂膀却越发用力,“放手!放开!你给我滚啊!” “芣苢,你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你若是想哭就哭吧,我在这里。” 人不能太过依赖温暖吧,过的太过舒坦,就会越发容不下遗弃。 芣苢停止了挣扎,失声痛哭起来,许久,才道“去吧,现在赶去可以为他们收敛尸骨。” 边城。 “将士们!你们都是我边南国的好男儿!是我淅羌的好兄弟!无论援兵到还是没到,我们都要为自己城中的妻儿浴血奋战!生死无畏!” 佟桑梓看着眼前随她一并高呼的将士,或许此刻,她反倒明白了他做这一切的意义。即使此刻在他们眼里她是他。 保家卫国,战死沙场,这才是好男儿的志向! “淅羌在这里谢谢大家!” 其中一人道,“将军,你莫要再说了!这么多年来,你都待我们大家伙如兄弟,即使不是为了家人,为了国土,单单是为你,我们也万死不辞!” 听得门外阵阵呼喊声,我高声喊道,“开城门!” “兄弟们,冲啊!” 一阵阵的号鼓声响起,我看着那些战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呵,以两千新兵去敌胡疆的一万精英部队,此战,不过一死而已。 第八章 此生可待成追忆 - 此间谁曾踏花归 - 恨生 到战场上还剩大约一百号人浴血奋战的时候,桑梓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即将破碎的城池。 那城墙上分明站着两个人,王上和大王子,两人眼中带着不同意义的笑意! 以一座城池,换一个英雄的死,值得吗? 一刀一刀的伤痕不断累积在她身上。 幸好,来的不是他。 她拼尽力气想要向敌军主位攻去,心口却传来阵阵痛楚,她费力的转过身看着身后拿着剑的那个人。 竟是王军长!他在军营里的好兄弟。“为什么?” 她震惊的问道。 “大哥,对不起。王上许了我你的位置。” 桑梓苦笑道,权利这种东西,原来真的可以收买人心。 她也与他接触颇深。待人真诚,谦虚谨慎。这样的一个人,也会贪恋权位? 幸好,来的不是他,他不会再受伤了。 一些敌军趁此机会将一些液体泼在她身上,这味道,竟是油! 淅羌,原来你的命这般值钱。 佟桑梓拼尽最后的力气想要射出三只箭,对准敌军首领,一箭发出,她蓦然转身,将最后两支箭对准城墙上的两个人。 他们根本不配做君王,只要他们一死,淅羌便不会再有危险。 敌军首领已中箭倒地,眼看城墙上那两人快要中箭,却有一阵寒光将它打落。 竟是他的父亲!父亲啊,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罢了,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熊熊烈火,难以承受的巨热不断袭来。 结束了,淅羌,一切都结束了,忘了我吧。 巨大的烈火不断的燃烧,佟桑梓终于有些支撑不住,缓缓的倒下,眼前却似乎看见那位白衣男子。 她竟期盼至此了吗? 她却看见那人冲进火海,终于闭上了眼睛。 到此为止了吧,淅羌,我不会再念着你了。 那人缓缓将她抱起,见她满身伤痕,竟嚎啕大哭起来。 可是,这一切,她不会知道了。 她死了,死在他的理想之下。 墙上的人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切,眼里却依旧泛着笑意,即使刚刚死去的那个人不是他,他也活不了了。 淅羌悲愤的抬起头,捡起地上残留的箭,向城墙上的两人射去。不同的是,佟将军并没有向以往一样保护他们。 他们震惊的看着自己胸口的箭,缓缓的从城墙上坠下。 淅羌笑了,二王子秉性善良,待民和善,怎么都会比眼前这两人好!他以前不是不知,而是不愿,不愿背弃主上。 可如今呢?一切都自食恶果了。他紧紧的将她抱住,任大火吞噬他们的身躯。 死生不负,桑梓,你等等我。 芣苢淡淡着看着眼前的一切,眉间的彼岸花时而闪烁时而暗淡,许久,才对身后的人道,“苏珩,我们回去吧,不用给他们收尸了。” 苏珩急忙追了上去,“芣苢,你莫要太过伤心。这是命,你由能奈他如何?” “命?”芣苢闻言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他,嘴角却迁出一抹戏谑的笑,“我如果踏平了衡元山,我看天下谁敢跟我说命!” “忱清霖!”苏珩却突然发怒。 “生气?你为何要生气?你凭什么生气?”芣苢眉间的彼岸花却发出红色的光芒。 苏珩知道,那是她杀意的代表。 杀了他? 苏珩苦笑道“你就要为了这句话杀了我?” “苏珩!”芣苢一掌向他拍去。 苏珩被摔出好几里,一口血吐出来竟衬得他白衣处的芳华。 “苏珩!你给我听着!佟家是胡疆的奸细,佟桑梓早前便提醒了我说你师出衡元。既是仙人,何故在此陪我奔走东西!”芣苢说这话时,眉间的彼岸花较之刚才越发妖艳。 苏珩连忙吃力的站起来,摇着他腰间的紫铃铛, “你心脉不稳,莫要动怒,听我解释!” 芣苢听着那阵阵铃铛声,心下倒有些平静,“你若是敢骗我,我要你生不得好生,死不得好死。” 苏珩一把将她抱入怀中,“清霖,那日我救你,并没有丝毫的企图,你大可放心,我此生绝不负你。” 这时天早已黑尽,夜月渐明。远处寒鸦声不断,那一红一白的身影在月色中紧紧相依。 上至碧落下至黄泉。 苏珩? 他陪她看尽花开花落,数尽繁花朵朵。在江南的渔乡里莺歌曼舞,在大漠黄沙中生死相依。 这便是苏珩。 而佟桑梓和淅羌,便是她此生看过的最好的结局。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世间的缘分和情路,总是让人难以琢磨,而大多数人总是情深缘浅。 有不得已的欺瞒,有深爱却相疑的揣测,也有苦尽甘来的陪伴和冥冥之中的一见钟情。 这些东西,难免会迷惑世人的眼睛,尤其是信任。 是谁说过呢?如果爱,请深爱。 珍惜你踏遍山河换来的守候与相守,随他或她一道,看尽天涯梦断魂归处。 都说思君令人老,对于有情人来说,却只记得岁月已晚。 荒烟依旧归平楚,归来仍是此生恨。 我亦知道,所有的岁月终究会老去,扶桑也终会凋谢,我也不介意,不介意和他执手相看流年,不介意和他共赏万千年华。 芣苢往他怀里靠了靠,感叹道,“杨柳岸边,碧波纸扇,此生而已,我期许的可不只是此生。苏珩,我芣苢想要的可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你若是给的起,我不相信我们走不到这长世的尽头,你若是给不起......” 他急忙将芣苢抱紧,在她耳边说道,“芣苢,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我呢?我想和你看尽江南槐花落,听断雁门江亘两相依,待离客皆返,待残琴再歌岁月。” 我突然想起一句话: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第九章 夜来幽梦忽还乡 - 此间谁曾踏花归 - 恨生 江南。 苏珩淡淡的看向船上的那位红衣女子,她坐在他的对面,手中拿着他最珍爱的那把折扇,轻轻的敲打着她的鼻子,眼中的笑意却已是无比的单纯。 芣苢,对不起。 我已时日无多,奈何不能告诉你真相,只能用这种方式将你带来。 离魂散,也只能暂时抹去你那些记忆,这一切之后,你就不会再看见我了。 “那位公子。” 苏珩闻言打断了思绪,回头看向身后那船上的一对青衣夫妇,嘴角微微一笑以示礼貌。 那女子却道,“公子,是这样的,我们这船刚刚突然裂开了,能否借借你们的?” 芣苢将那折扇放下,看向那女子,“好端端的,怎就破了?” 那青衣男子一把将他妻子拉过,“我夫人性子顽劣 ,还望夫人行行好。” “清霖?” 芣苢冲苏珩莞尔一笑,“我听你的。” 苏珩冲那两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过来。 这一下,小船倒显得特别挤。 那青衣男子首先介绍道,“在下楚旖,这位是我的夫人,温嫤。” 芣苢看着他说这话时紧紧的抓着他旁边女子的手,不等苏珩回答,她便抢答道,“我是清霖,这位是我未来的夫君,苏珩。” 苏珩闻言淡淡一笑,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这个幼稚的女人。 温嫤冲清霖招了招手,“未婚夫?要不,去我家坐坐?” 清霖抬头看了看苏珩,苏珩道,“这怕会麻烦两位。” 楚旖笑道,“家里世代经商,若是公子不嫌弃,大可在我家住下。” 温嫤接着道,“看两位不像本地人,想来是来游玩的吧。” 苏珩笑着点了点头,将清霖抱入怀中,“清霖她想来看看江南,我便陪她来。” 楚旖笑笑,将他娘子拥入怀中,“苏兄好兴致。” 待船靠岸时,温嫤对着身旁那人道,“夫君,我累了。” “好,”楚旖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蹲下来示意要背她。 清霖看着眼前这对夫妻,又看了看自己旁边的白衣男子,不满的嘟嘟嘴。 苏珩宠溺的敲了敲她的鼻子,轻声说,“人家可是夫妻,你这也想比?” 清霖闻言不禁红了脸。他与她,并非夫妻。抬头认真的问道,“那我们现在算是情人吗?” 苏珩一愣,低头看着她一脸认真,只觉得好笑,没了那些责任,她竟是这般? 见他许久未答,清霖有些生气的向前走,想要追上那对夫妻,苏珩却一把将她拉回抱住,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当然算。凡你所想,我都会成全。” 清霖只觉耳朵很热,一把将他推开,快步追上那对夫妻。 苏珩看着她不好意思的躲着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到了”楚旖轻轻的将背上的人放下,那人却一溜烟跑进大门,冲苏珩二人招手喊道,“清霖姑娘,快来。” 楚旖回头冲他二人笑道以示歉意,“娘子性子顽劣,还请见谅。请进。” 看着前面那个拉这清霖蹦蹦跳跳的女子,楚旖一脸黑线,“嫤儿。” “夫君。”温嫤回头笑道,“这可是在家里,我有必要装贤淑吗?”看了一眼清霖,又指了指苏珩,“你们玩你们的,不行吗?” 清霖觉得有些好笑,不禁瞥了一眼那位黑衣男子的表情,嗯,不错,很是难看,难得他不高兴了。 只得冲他笑道,“苏珩,我去了。” 温嫤将她拉去后花园,指了指池子里的荷花,“你看,清霖,你喜不喜欢荷花?” 见清霖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园中的一棵梅花树,问道,“梅花呢?你喜不喜欢?” “梅花倒是挺喜欢的。”清霖看着那棵梅花树,与梅林中的梅花恰是一个品种,只觉异常亲近。 “我见你那未婚夫似乎忒别喜欢你,你们何时成亲?” “成亲?”清霖回头看着温嫤,一脸狐疑,“你要干嘛?” “我夫君说只有成了亲才能将对方牢牢抓住。” “你家夫君错了。” “错了?哪里错了?” “他心里若是有我,在不在一起都是无所谓的。” “你骗人,怎么会无所谓呢。”温嫤嘟嘴道,“就像我啊,我要是没了夫君背我,我就得累死。” 清霖闻言不禁愣了愣,心下想道,这姑娘,怕是傻子。 见清霖不回答她,她又继续说道,“真的,怎么会无所谓呢!” “清霖。” 清霖闻言看着那黑衣男子,又想起方才温嫤所言,不禁有些害羞。 那人又道,“愣着干嘛,过来。” 清霖走了两步之后又觉有些不对,“我干嘛听你的。” 待清霖说完这话,苏珩身后已出现那个青影,“嫤儿,过来。” 见温嫤一路小跑到楚旖身边,清霖一脸黑线。有些尴尬。 倒是苏珩唤道,“还不过来。”又对楚旖道,“还望公子见谅,我们晚些回府。” 不等那人回府,苏珩便一把将清霖拉入怀中。一红一黑的身影消失在楚府的墙上。 温嫤笑着对楚旖说,“这下好了,不用叫人留心着给他们开门了。” 楚旖只是笑着看着她,并不说话。 “苏珩,你看看,大门你不走,偏要翻什么墙,看看,你这一身。”清霖将他方才翻墙时留下的灰尘一边拍去,一边说道。 苏珩只是淡淡的看着她的动作,许久才开口道,“你怎么不叫我珩了?” “你不嫌肉麻啊?”清霖一脸嫌弃的说。 “芣苢......” “你还是叫我清霖吧。” “我们成亲吧。” 清霖闻言一怔,抬头呆呆的看着他,许久,才小声的说了一句,“我不会。” 苏珩将她因为害羞而别过的脸转过来,低头对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你见过哪位纯情少女说她会成亲的?” 清霖经不得他这般调戏,用力推开他,却支力不稳,向地上栽去。 苏珩打开手中的折扇把玩,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他是故意的! 清霖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向他脸上扔去,“我要去找温嫤,你给我滚。” 夜 ,楚府。 青衣男子和黑衣男子并肩而立。 “楚兄家业雄厚,必是经商的翘楚。” 楚旖闻言微微叹了一口气,“那是我父亲的功劳。” 苏珩心下思索,“楚老爷,他......” “被奸人陷害,抑郁而终。” “抱歉。” 方才饭间那碑位之上,分明写着,‘楚天亦’三字!这楚家,竟是当年忱府的追随者,也是背叛者! 清霖经那场大火之后有些记忆是残缺的,所以才没能认出他们来。那,如果认出来了,她会怎么做? “苏珩。” 听得那女子的声音,楚旖和他一并回了头。 那女子却面色极寒,眉间的彼岸花忽闪忽灭。苏珩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楚旖,你可知道你父亲干的都是些什么勾当!” “清霖姑娘......” “知道我叫什么吗?我叫忱清霖。忱将军唯一的女儿,灵族主脉唯一的继承者!” 苏珩却挡在了楚旖面前,“清霖,你听我说。他父亲已死,他楚府如今也未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 楚旖却突然跪下,“清霖姑娘,当初父亲并非不肯相救,那边南国奸相抓了我和我娘,我们......” “都给我闭嘴!” 清霖似乎有些想要克制她的怒气,苏珩见状心下暗叫不好,那红衣女子却已经不堪重负,他急忙将她抱住,“对不起,我......,清霖!你怎么了?” 第十章 醉梦误将尘世隐 - 此间谁曾踏花归 - 恨生 苏珩大惊,急忙将她抱住。 她竟然已经虚弱至此?就因为他的药? 楚旖见状连忙起来吩咐下人叫大夫,苏珩拦住了他,“这世间没有比我更好的大夫了,包括我师傅。” 温嫤不知何时出现这里,看着苏珩怀中的红衣女子,“这是怎么了?” 日间。 “清霖,你醒了?” 清霖揉了揉自己疼痛的额头,看着眼前的青衣女子,推开她想要扶起她的手,“苏珩呢?” “他让我告诉你,他得回去给你拿药。” “哦。”清霖闻言停止了想要起来的动作,慢慢的躺下,“他来了记得叫醒我。” “吃点东西吧,你已经....” 温嫤端起东西想要劝她吃点东西,她却已经侧过身不再理她。 温嫤只得默默的摇头离开,替她把门关好。 待她下午来时,她仍是一点东西都没动过,“清霖,你这样能等到苏公子回来吗?” 见那人依旧没有反应,温嫤只得叹息道,“我知道,你不想杀他。可是这样你又对不起你死去的家人,何必呢?你这样只是折磨自己而已。如果你想杀了报仇,我也不会怪你,我只想你跟从自己的心。” 许久,清霖才淡淡对那人说了一句,“东西给我。我还要等他回来。” 待温嫤离去之后,清霖慢慢起身,取下屏风后的白色披风,在夜色中隐去。 “夫君,清霖她......” 楚旖伸手捂住她的唇,将温嫤慢慢拥入怀中,“无妨。当年如果不是为了救我我,灵族不会沦落到此。父亲也不会抑郁而终。因果是得循环的。” 房檐上那披着白色披风的女子淡淡的看着这二人,悄然离去。 “若不是楚公子宅心仁厚,照今年的收成,边南那边恐怕会饿死不少人吧。” “何止是边南!就是在江南,有哪个能说没有受过楚公子的恩惠?” “是啊!楚老爷便是个好人,这楚公子也是如此啊。” 清霖淡淡的看着旁边饭后闲谈的二人,直到他们消失在夜色中。 喉中一热,她急忙伸手去捂住,那血滴顺着她的指缝流出,却被拥入一个黑色的怀中,那人将一颗药丸送进她的口中,将她紧紧抱住,“你这样,我怎么放心离开。” 清霖鼻子一酸,“你回来了。” 那双手却又用了几分力,“是的,我回来了。” 那人将她横腰抱起,轻声道,“我们回去。” “回楚府吧。” “好。” 一红一黑的身影在月色中慢慢离去。 次日清晨。 楚旖低头轻轻唤着床上那女子,“嫤儿,起来了。” 见那女子慢慢起来,便将早前准备好的东西拿进来给她洗漱,“昨夜,清霖和苏珩一道回府了。想来,她必是放下了。” “真的?” “早前便听说梅阁并非作恶的地方,她必定也是个好人,自然不会杀了我。” “那便好。”温嫤转过身来将他抱住,“她若是杀了你,我不会恨她。但是,楚旖,我是一定会随你去的。请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我,好吗?” “傻丫头。”楚旖摸了摸她的头,“我怎么会放弃你呢?” 后来的几天里,清霖的伤不见好,需得调养。苏珩依旧在后院里陪她赏梅煮酒,共听风声和雨声,这和他们在梅林的生活并无二致。 偶尔后院会传来阵阵笛声,那是楚旖吧。 清霖叫过苏珩,“我们去看看。” 在后院的树下见着他们时,楚旖正在伸手去摘那书上的果子。 楚旖摘了一把便递给身旁的青衣女子, “以前游玩时你便喜欢这种野果,如今怀孕了想必更想吃吧。” “倒是如此,多谢相公。”温嫤将那青色的果子一颗一颗放入嘴中,“你说,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楚旖低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尽是宠溺,“有何不同,都是你我的孩子。” “好了,你别摘了。地窖里几乎全是果子了。”温嫤腾出一只手去扯了扯他的衣带,示意他别摘了,“反正我要清霖做这小家伙的干妈,那个苏珩做他的干爹。” 楚旖将她从地上扶起,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把玩着爱妻的头发,笑道,“他们还没成亲呢!” “你去敲打敲打那个苏珩吧,怎的如此不争气。” 清霖闻言不禁看了看身旁面色不好的男人,取笑道,“怎的如此不争气?” 苏珩敲了敲她的额头,自觉有些好笑,却并未说话。 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我现在若是娶了你,将来你必会恨我。” 清霖并不回答他的话,转身缓缓离去。 苏珩紧跟了上来。 听得那人的脚步声,清霖回头看着他,那些梅花正在飘落,看着他从梅树下过来的画面,她想起了梅林里他们相依为命的日子。 许久,才指着那棵梅树道,“如果我对天发誓,我不会后悔呢?你愿意向我求亲吗?” 苏珩低着头,并不回答。许久,才道,“你会的。” “苏珩。”清霖踮起脚去捧起他的脸,“如果我说我没被你下药呢?如果我告诉你我从始至终都是我,是芣苢,也是清霖呢?” 苏珩有些震惊,竟踉跄了几步,“对不起,我骗了你。” 清霖觉得有些好笑,“我一直想问你,你想陪我来,为何非要给我下药?为何不能直接来?” 苏珩并未回答,许久才道,“清霖,芣苢,你可愿意嫁给我?” “我愿意。”她回答的毫不犹豫,“我想楚旖和温嫤他们一样。花前月下,对月流珠。” 苏珩似乎有些惊讶她的回答,快步将她揽入怀中。 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句,“如此甚好,倒不用我和嫤儿多费心思了。” 清霖松开了苏珩,想起方才温嫤骂苏珩的话,心中甚是愉悦,轻声问道,“几时怀了身孕?” 温嫤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应该是遇见你们那天吧。” 清霖愣了愣,她怀了孩子,若是她杀了楚旖呢?她连带着孩子,都不会恨她吗? 苏珩似乎知道她想起了什么 ,轻声道,“无妨,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幸好,她没有一时怒气杀了他。 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苏珩,一字一句问道,“何时成亲?” “你急什么。” 清霖一脸黑线,不用想都知道他比她着急好不?还给她装清高。 苏珩连夜回去将我放在梅林的步摇取来,那是我所珍藏的娘亲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了,其余的,都随那场大火消失了 。 来回往返不过一天的时间,足够了,足够她在那件简单的喜袍上绣几多梅花了。 清霖以前好歹算半个千金,那针线活也是不差的,根根丝线在她手中来去自如。 已是晚间了,她看着早已完工的衣服,开始想象他穿上会是什么样子。 他素爱黑色和白色,从未见过他红衣的样子。不像她,自那场大火之后便只穿红色了,那是她告诉自己要坚强的唯一要求。 在灯火闪烁间,她似乎看见当初他不顾生死将她从大火中救出的样子,哪怕她从未见过他,她也不怀疑他的动机。 “清霖!” 听得那声急切的呼唤,清霖看着急忙跑来的青衣女子,想到她有身孕,急忙伸手去扶,“怎么了?如此着急。” 温嫤却突然跪下,眼角带着泪珠,“我知道你的伤还未大好,不宜奔波。可是,我求求你,救救我夫君吧!” 清霖伸手去将她扶起,“你慢慢说,怎么了?” 温嫤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急忙说道,“以往他支持边南国,是因为淅羌将军,也是因为边南国边城方向的收成几乎年年都不好。如今淅羌虽然死了,他也仍是救济边城百姓。为何现在天历王要拿他性命?” “以通国之罪?” “对。” 清霖低头不语,天下四国,早已合一。通国之罪又如何来得?边南难道不是天历的部下吗?是想杀鸡儆猴? 清霖看了一眼那件喜袍,拿起那件白色的披风,对着清霖嘱咐道,“他如果回来了,你让他等我便是。我去去就回。” “温嫤谢过清霖姐姐。” 楚旖被抓走应该有些时候了,温嫤也是发现他夜不归宿才想起去询问,想来必是那人封锁了消息。 何故如此?避免别人救他?怎么会?如果是想给边南国警告的话,大可直接下旨昭告天下啊! (以下换成芣苢相称女主) 芣苢加快了脚上的力度,一马一人在夜色中扬长而去。 第十一章 西风总扰离人愁 - 此间谁曾踏花归 - 恨生 芣苢曾闻,新王身份极为神秘,却颇有治国才能,他的身份,也足够让群臣臣服,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手段和背景? 上官璟么?你的目标是梅阁还是灵族? 前面是一片树林,芣苢拉住了疆绳,空气中竟有几分龙檀香味,芣苢摸了摸腰间的玉笛,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邪魅一笑,“人都来了,还等什么?” “姑娘果然机警过人。” 那黑衣男子缓缓从林中走出,腰间的王令却十分闪耀,即使在夜色中,芣苢也能凭着月光看清那是何物。 芣苢冷笑道,“费尽心思引我来,这是何意?” “忱清霖,有意思。” 芣苢这才注意到,他竟和牧奕回有些许的相似,难道..... 她依旧笑道,“上官璟,即使你是天历旁支又如何?你当真以为牧氏正脉后继无人你便可以坐稳这长世的王位了吗?” “我是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凭什么?”芣苢冷笑。 “凭你姓忱,你是灵族主脉正主。凭你的灵族在长世人人追杀。” 芣苢掏出腰间的玉笛,“就凭你?也配?” 灵珠的容身之处?看来牧奕回终究也是想要保全她的,这倒也不负她费尽心力救她! “我不配,那么他呢?”上官璟拍了拍手,便有黑衣人架着一个青衣男子出来,上官璟看着她拿起又放下的玉笛,冷笑道,“他配吗?” “你到底想怎样?” “帮我杀个人,我放了他。做我的杀手,我还你灵族清白。” “杀谁?”芣苢挑了挑眉,若非坏人,她又怎会下得了手? “上官璟。” 芣苢大惊,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是上官璟? “姑娘没猜错,我并非上官璟。可是我却顶替了他。” “你既已经得到了他的身份,为何还要他命不可?” “是啊,我是王上亲笔立的王。可是,如果我并非牧氏最尊贵的旁支,那群迂腐的家伙怎么会认可我?” “你占着人家身份那么多年了都不见得他想来夺你的位置,你现在慌什么?” “未免夜长梦多。” 芣苢想了想,应道,“好。” 听动静,林中起码有两千精兵。且不说她身体尚未痊愈,楚旖还在他们手里,若是交手,怕是两败俱伤。 “但我要你放了他。” “你急什么。这上官璟,如今可是梅阁的门主,你要杀他,容易吗?” 见芣苢的面色骤冷,以为她害怕,“你幼时见过他的。” “你怎么找到的我?” “灵族后人,我靠着先王留下的破血瓶自然能寻得你。” 芣苢淡淡道,“你既可找到我,不如将他放了,我若是跑了,你大可昭告长世追杀我灵族残部。” 那人想了想,许久未回答。 芣苢邪魅一笑,眉间的彼岸花越发妖艳,“你若是不肯,今日你我两败俱伤也不大光彩。况且,若是动起手来,我一定先取你性命。” “放人。” 楚府。 芣苢将那男子扶着 ,冲门口的青衣女子道,“怎的坐在这里等了。” 温嫤接过那男子,吩咐下人将他扶走,对芣苢点了点头,“多谢姐姐。只是,苏珩他尚未回来。” 芣苢并不多说,将袖中的药递给她,“每两个时辰服一次,直到他醒来。” 温嫤小跑过去帮忙扶住楚旖。 芣苢有些疲倦,向后院走去。推开房门时见那耀眼的喜服,心下有些刺痛,红袖一挥,那喜服已被她扔在门口。 门已关上。芣苢听得那脚步声,知道他回来了,将屋里的灯火熄了。 那人就一直站在门口,许久,才开口说道,“清霖,芣苢,我知道你没睡。你是不是知道了?” 见里屋没有任何动静,他只好继续说道,“我是上官璟,可是清霖,我早已和上官家,和牧氏没有任何瓜葛。我自幼便被送去衡元山,后来救你,也没有任何企图。我救你,也仅仅是因为我上官璟是你的未婚夫,我亦是真心待你,从幼时便是如此。” 芣苢擦了擦眼角的泪珠,顿了许久 才说道,“你走吧,我不杀你。如今我身体已经大好,他杀不了我,就是整个长世,也毁不了我梅阁。苏珩,你到底是骗了我的,你走吧。” 门外的身影一晃,似乎有些支撑不住,芣苢大惊,他受伤了?她压抑着想要去看他伤势的冲动,苦笑不已,他可是神医啊。 那人弯下腰,似乎是把喜袍捡起了,仍继续站着。 待天快亮时,芣苢听得他颤抖的说道,“步摇我放在门口了。芣苢,我走了。” 芣苢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她竟如此伤心? 待天大亮时,楚旖过来与芣苢商量对策,她却只道无妨。 看着楚旖和温嫤恩爱的样子,芣苢心下有些刺痛,问道,“你们怎么会在一起的。” 楚旖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仍旧是温和的说:“我说你一见钟情,姑娘信不信?” 芣苢不禁叹了口气,看着园中的梅花出神,“自然信。” 就像牧奕回和竹青隐,就像淅羌和佟桑梓。 芣苢闭上眼睛,只手托着额头,“你继续吧。” 楚旖让温嫤躺在他怀中,顺手摘下一朵扶桑花别在她额头。 “嫤儿最爱扶桑花。我和她初遇时她正安静的睡在郊外的扶桑花海旁,也不怕危险。很天真,也很美丽,比我见过的世间所有的女子都要美丽。” 。 。 。 。 那时我还不知道她是谁,是否婚配,就那样守着她,直到她醒了,还把她吓了一跳。 我笑着伸手去将她拉起来,“你既然害怕,为何还要睡在这里?” 她一把拍开我的手,“我是野孩子,我又喜欢这里,当然睡在这里了,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野孩子’三字时,我不禁皱了皱眉,“怎的如此这样说自己。” 她突然抬头冲着我笑,在扶桑花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美丽动人。 我想把她带回家,却又怕唐突了她。 她竟笑着同意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那句话已经打动了她。 和以前那些故事不同,爹娘并不介意她的身份,我们不久便成亲了。 我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做到了。 我许她永世安康,我也做到了。” 芣苢半眯着眼看着他们,并不说话。 这是她见过的最平淡,最安全的相遇和相守。 温嫤从楚旖怀里挣扎着起来,摇这芣苢的袖子撒娇道,“姐姐还没给我的孩子取名字呢。” 芣苢莞尔一笑,拉过她的手帮她查看脉象,“既然是个女儿,那就叫楚温情吧,当然,你若是觉得不好,换了便是。” 楚旖拉着温嫤,起身给我行了一个大礼,颔首道,“救命之恩自然是涌泉相报。这名字也是个好名字,我夫妻二人,在此替温情谢过姑娘。” 芣苢冲他们抬了抬手,示意他们起来。她下意识摸了摸袖中的那支步摇,拿起那支她苏珩送她的玉笛,起身笑道,“耽搁多日,我也该走了。” “姑娘......” 芣苢以为他想说上官璟的事,打断他道,“你们是安全的。” 苏珩会解决好的,她也会护他们安全。 楚旖看了看怀中那女子,解释道,“我们说的不是这个。苏公子和你的事,我们既不知道,也不便多管。但请姑娘一定要跟着自己的心走。” 芣苢看着眼前这对璧人,只是笑着摆了摆手,“走了。” 第十二章 何当共剪西窗烛 - 此间谁曾踏花归 - 恨生 芣苢并未回梅林,告别了楚旖夫妇后,她便直奔梅阁,她要他上官璟的所有底细! 看了一眼山外的重重嶂雾,红袖一挥,那红衣女子便隐入了山中。 听得一声悦耳的铃铛声,众人连忙在堂中聚集,对着那红衣女子拜了三拜,“参见门主。” 芣苢对着最首那人吩咐道,“从今以后,你来顶替苏珩的一切事务。” 方生有些惊讶,“门主......” “废什么话!你叫什么名字!” “苏先生的弟子,我叫方生。” 弟子? 芣苢挑了挑眉,怎么,他早就算到了有这么一天?所以连同他的大小事务一并教给了这个徒弟? “方生。” 芣苢突然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温柔了几分,缓了缓神,“你去找找所有有个上官璟和衡元山的典籍记载,我马上要看。” 天历王想要杀他,他就难以存活!而上官璟为何又入得了衡元?他为何要接近自己? 原来如此...... 天历王素爱宛后,宛后却因生了女儿而难逃宿命,天历王将所有的内疚都补偿给了那个不为人知的女儿。 赐姓上官,以后世代皆以上官为姓,以示恩宠。 上官一族便是牧氏最为庞大,最为尊贵的一脉。 上官璟是天历公主唯一承认的孙子,整个上官家族都以他为尊。 上官璟自幼聪明机警,就是牧奕回的父亲,也对他十分看好。 他却心不在朝堂,整日喜欢游荡。一次游玩时险些遇难,为衡元掌门所救,从此拜在门下,为衡元大弟子。 那年他十岁。 而他在衡元所有的消息,随着他下山而中断。 那现在的天历王,也只能是当初上官家族为了稳住牧氏的替代品。 上官璟的堂兄,上官邺。 他的才能极好,朝中大小事务都你处理妥当,牧奕回选了他,倒是个正确的选择。 而上官璟,有着牧氏较为正统的血脉,有着幼时名震天下的旗号,有着衡元山派弟子的荣殊。上官邺刚刚登基,朝纲不稳,想要杀他倒也说的过去。 最重要的是,上官邺的父亲,竟是他上官璟亲手所杀! 为何? 芣苢不禁叹了一口气,那上官邺的父亲,便是当年假借竹以山名号放火烧了忱府的人。 可原来,他是死在了放火当夜! 上官,牧氏,以及长世,他们容不得的究竟是灵族的幻术?还是他们迷恋着的权势? 上官璟,你又是为何要杀他?为何要救我?为何护了我这么多年? 灵族定天下。 呵,多么可笑的传闻。竟也有人信!他呢? 苏珩,你究竟是为的什么! 芣苢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来人。” 来人是方生。 芣苢淡淡的吩咐道,“他既然教给你了。我倒也放心。有事柏棺相告即可,不必去梅林惊扰我。还有,下令众人监视上官......天历王的一举一动。” “是。” 芣苢连夜赶回梅林,不知为何,她忒别希望能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而此时,她心下早已暗做决定,只要她在梅林看见他,无论他是谁,他干过什么以及想要干什么,她都会原谅他。 只要他在那里等着她。 没有,林中没有,溪边没有,湖亭也没有,他不在。 他没回来。 芣苢眼中似有着不尽的悲伤,眉间的彼岸花再次发出诡异的光芒。嘴角却带这邪气的笑容,红袖一挥,将他辛苦为梅林设的阵法换了一个方位。 苏珩,不怪我不曾给你机会,你如今不必回来了。 林中的梅花四季不谢,那些缤纷的花瓣也日夜不断。可是,如今少了一个人,它看起来竟有些寂廖了。 芣苢推开他的屋子,书案上放着他刚作完的画。她慢慢凑近去看。 画中那眉间带着彼岸花的红衣女子在一片梅林中翩翩起舞,白衣男子在茶案前煮着茶,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眼中似乎有不尽的爱意。 芣苢抚摸着那幅画,苦笑道,“苏珩,你让我如何是好?” 腰间他送她的玉笛突然发出淡蓝的光,芣苢莲步一移,脚下竟生出朵朵红莲,恍惚间,那女子已经坐在林中。 红袖一挥,眼前似乎出现一面镜子,镜中的人正是方生。 “何事?” “门主。苏先生在建城遭遇了伏兵,是否派人去救?” “救?”芣苢黛眉一挑,“他需要你们去救?” 方生似乎有些为难,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芣苢怒道,“怎么,你们还听他的不成?滚!” 红袖一挥,眼前已无那镜子。 林间却起了一阵风,许多花瓣在她眼前飘落,她伸手抓住了一把,眼中竟已满是泪珠。 芣苢拿着一把锄头,将他早前酿的酒挖出。 她抱这那坛梅酒在梅林间穿梭起舞,舞步却甚是诡异。 腰间的玉笛再次发出阵阵蓝光,芣苢生气都冲着镜中那人道,“都说了他用不着我们去救,滚!” 方生似乎有些惊讶芣苢醉了,却也不敢违背她的吩咐,只得默默退下。 待到那坛梅酒被她饮尽时,眉间的彼岸花发出红光,她仰天怒吼,“苏珩,你给我回来。” 她使劲摇着腰间的铃铛,却依旧不见那人,她早已满脸泪痕,“苏珩!” 她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气,而此时许多梅树已随着她那声怒吼不断倒下。 她是那些怨气的收集者,却不是一个好的容纳者。 她,不过是个容器而已。毕竟那场大火里,她死了一次了不是吗? 芣苢看着眼前不断倒下的梅树,似乎恢复了意识,看着眼前破败不堪的梅林。 她将腰间的玉笛掏出,悦耳的笛声不断在林中穿梭。方才那些倒下的梅树竟一棵棵重新站了起来。 芣苢唇边已有血珠不断冒出,这逆生的幻术,几乎能要下她的命。她却似乎感受不到自己力量的消逝一样,依旧吹着那玉笛。 待梅林恢复如初时,那红衣女子终于支撑不住,缓缓的倒在了梅林间。 是梦。有一场大火,很大的火。即使她爹爹的幻术也无法保着周全。她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一个烧死在自己面前。 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量,大火从她衣袖间燃起,她早已忘记了痛楚,只是不断的哭着。 她感受到自己全身皮肉的灼烧,似乎都能闻到那股焦糊味。 那黑衣男子却在那大火间走过来,将身上的锦袍小心翼翼的给她披上,待他将她缓缓抱起的时候,她仿佛看见了他眼角的泪水。 他哭了。 苏珩! 芣苢猛的睁开眼,眼前却并没有那位白衣男子。 她看着手中的玉笛,它却突然失去了光泽。她猛摇着脚踝处的铃铛,却再也摇不出声。泪水不尽的涌出,她含泪启动铜镜,“方生,苏珩呢?” 方生的脸色却是不大好,“门主,苏先生已经被天历王困住一天了。” 芣苢有些呆住,他是出事了吗?上官邺能动得了他吗? 方生看着眼前芣苢失魂落魄的样子,犹豫再三,仍旧开口道,“门主,你还是去看看苏先生吧,探子来报,苏先生.....似乎不大好......” 镜中却已没了那红衣女子,只剩一片寂静的梅林。 她伤的有些重,已不能启动幻术赶去。只能快马加鞭赶去建城,希望还来得及! 建城郊外的梅林散发出阵阵白光,芣苢却认得,那是个难缠的阵法,他是在那里吗? 她拼尽全力打开那阵法,林中却没有那人的身影。一时着急,竟体力不支,吐出一大口血来。 方生却已赶到,一把将她扶住。 她一把拉着方生的衣领,眼中带着根根血丝,一字一句问道,“他呢?把他给我救回来!” 方生看着眼前芣苢的样子,不由得悲从中来,不敢看她的眼睛,别开脸道,“门主。你别这样。” “方生,我问你。苏珩呢?他在哪里?” “苏先生......没了。” 芣苢将他摔在地上,冷笑道,“什么叫没了!” 方生挣扎着跪在她面前,低头悲怆的说,“门主恕罪,我们赶到时。苏先生已无气息......” 〈全卷完〉 〈作者寄语:亲爱的亲们,你们这样无声的寂寞着总让我觉得没人看我的芣苢啊。这样苏珩估计可怜活不过来了......求点评论和鲜花....@-@〉 第十三章 相思一夜梅花发 - 此间谁曾踏花归 - 恨生 芣苢显得有些慌乱,流苏都显得极为松散,她再次拉着方生问道,“苏珩呢?” 方生担心她再次失控,自作主张将那银针趁她不备插入她颈部。看着芣苢缓缓倒下,他急忙伸手去扶住,“门主,对不起,这是苏先生的意思。” 梅阁。 “方生,为何门主还未醒?” 方生再次查看了她的脉象,虽无异常,却已是半月未醒。看着那女子苍白的面容,不由得叹息道,“门主怕是难过苏先生这一关了。” “既然如此,门主为何不让我们救苏先生?” “所以她才悔不当初,一心求死,不愿醒来吧!苏先生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还需一日方可送到。” 方生挥手示意那人和自己一道退下,“但愿那东西能救她一命吧。” 从芣苢昏迷到现在,梅阁的大小事务在方生手里也处理的井井有条,仿佛苏珩还没有死一样。 可是,大家都明白,这世上决不能少了他们二人。 一个心怀天下,是灵族唯一的希望,也是长世的救星。 一个医术高明,心胸宽广、聪明绝顶,是她活着的最大希望。 每个人都在心里祈祷她能醒来,能度过这一劫。梅阁的气氛也越发沉默。 直到有人快马加鞭把苏珩死前叫人带到的东西送来。 那竟是紫铃铛!即使主人已经死了,它却光彩依旧! 苏先生他究竟在铃铛里留了什么东西? 方生将那铃铛放在手中端详许久,并未查看出任何异象。他只好用灵力催动那铃铛,将它放在她的枕边。 那铃铛一靠近她,便开始发声,“清霖,芣苢,快醒醒,我回来了。” 芣苢的眉毛动了动,却仍未醒来。 那铃铛里继续传来苏珩的声音,“傻丫头,你还要我等你多久?” 众人不禁留下了眼泪,苏珩和她这些年来的相知相惜,他们全都看在眼里,面对他们的生死永隔,又岂能不为之动容? 听得一声微弱的呼唤,“苏珩。” 众人发现芣苢已经慢慢睁开了眼睛。 方生带着众人一并跪下,“门主。” 芣苢看了看枕边的紫铃铛,再看了一眼众人,不由的泪流不止,这始终不是梦。 他走了,真的走了。 她含泪不断的摇着那铃铛,它却不再发出任何声响,就如同她脚踝处的铃铛一样,失去了光泽,变的死一般的沉寂。 芣苢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珠,对着众人吩咐道,“无碍,你们都下去吧,各司其职就好。方生留下。” 待众人都退去,她仍旧紧紧握着那铃铛,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它出现血珠才松开,开口询问,“方生,苏珩.......的尸体呢?” 方生急忙跪下,似乎想要劝她,却无从开口。 只好答道,“属下猜想门主不会将苏先生下葬。便自作主张将苏先生的遗体放在冰窖,还请门主责罚。” “起来吧,你做的很好了。带我去看看他吧,我许久未见他了。”芣苢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没有任何力气。 方生连忙起身去扶她,“你已经昏迷大半个月了,自然没有力气。” 半个月?她竟睡了如此之久! “也罢,给我准备点东西。” 不用说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他看了必定又恼了。 芣苢叫方生将她扶到铜镜旁,开始梳妆。 依旧是那极为简单的流苏髻配着玉簪,依旧是他喜欢的青黛眉和口脂。 看着自己眉间失色的彼岸花,芣苢不禁暗自苦笑,将那红衣慢慢穿上。 明明都已经变了,可是,我怎么察觉不到哪里变了? 她将方生刚刚让人送来的饭菜狼吞虎咽的吞下,她得活着啊! 他希望她活着! 吞下最后一口饭菜,芣苢笑着对方生说:“好了,方生。带我去看看他吧。他许久都看不见我,该着急了。” 方生看着她的笑极为悲戚,不由得有些担心,“是。” 芣苢远远的便看见那冰棺上的黑衣男子,心如刀绞。 “没动过他的身子吗?” “从发现他到现在,没动过。” 芣苢在那冰棺前慢慢趴下,认真端详着他的脸,伸手在他耳边摸了摸, 没有,没有易容。 她又去探了探他的脉象,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了,他死了。 苏珩死了。 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他将他冰凉的身体紧紧抱住,哭道,“苏珩,我们成亲吧!你不用再等着我了。” 方生慢慢的退下,将那女子独自留在冰窖。 人生最可怕的东西,其实是悔不当初。 许久,她才开始查看他的死因。 没有中毒的现象,没有致命的伤口,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死? 芣苢暗暗催动自己的灵力,却查探不到他的魂魄,连一丝残魂都没有,他竟是魂飞魄散,再无来生! 芣苢的眼泪再次汹涌的流出,捧着他的脸哭道,“苏珩,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是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她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他没有来世了,此生一别,便是永别。 她终于在他耳朵半寸处发现了一颗银针。 那是无毒的,根本不足以造成致命伤。 芣苢将它放在手中端详着,却发现上面有些刻纹,那文案,竟和那日她在他房里见的无异! 他竟留了东西给她? 苏珩,我们回梅林吧!我们成亲吧。 芣苢擦干眼角的泪珠,快步走出,对着门口的方生吩咐道,“准备马车,把他带回梅林。” “门主......” “他生前服用过腐生丹,尸体不会腐化,我要和他一起回去。你既是他的徒弟,大小事务交给你我也放心。吩咐下去,梅阁一切照旧,谁敢怠慢一点,我必饶不了他!” 方生抬头看了一眼现在的主子,那股狠劲与平时无异,也有些放心。 芣苢让方生把苏珩放在梅林外,“你不用进去了。” “是。” 芣苢将苏珩慢慢扶起,闭上眼催动灵力,那眉间的彼岸花瞬间绽放出诡异的光芒。 树下凋零的花瓣突然有了生命一般,围绕着苏珩的遗体,将他送进梅林。 方生看着芣苢慢慢隐入梅林的身影,不禁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离开。 芣苢将他放在她门口的藤椅上,自己去寻找他留下的东西。阳光照射在他脸上,竟让他面色显得稍许红润些。 芣苢找到了银针上的图案,那是一封留音信。 他提前预知了这一切,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 她急忙打开那封信,信中传来他的声音: 清霖,再三衡量之下,我觉得你还是做芣苢吧。做那个心怀天下,聪明机警,永远不会被别人欺负的女子。 原谅我骗了你,我不能娶你。我只剩这最后几天的日子了。所以我故意暴露出我上官璟的身份去引开你,相信你也不会生我的气了,因为.....我已经死了。 芣苢,你还记得你平阳湖坠水吗? 如果我告诉你,当年救你的并不是前来天历游玩的淅羌,而是我,你信吗?信与不信其实也没什么。毕竟,淅羌和我,都不在了。 你幼时贪玩,一时不慎落入湖中。 那时我正从桥上路过,我在宫宴上见过你,本以为你是忱将军之女,水性不会差,你却挣扎几下便没了动静。 我那时本患有寒疾,不宜下水,却没敢多想便跳下去救你。你那时可真笨,居然一个劲的把我踢开,一直到你晕过去,我才把你救出水。 后来淅羌路过,我寒疾也刚好发作,只好托他将你带回。为避免天历王生疑我有拉拢忱将军之心,我只好托他隐瞒此事。心里想着,我总会再见你的。 听到这里,芣苢不禁笑了笑。 世事如此,人能奈何? 第十四章 一梦前尘负我韶华 - 此间谁曾踏花归 - 恨生 那年她醒来时,只听得父亲告诉他,送她回来的是淅羌。从那时起她便缠着淅羌要做他妹妹,一直到忱氏灭族。回想起那段可笑的日子,芣苢总是暗自发笑。 可是,原来,救她的人,是他上官璟! 信里又继续说道:我也没料到寒疾发作会要了我的病,幸得师父相救我才能保住一命。 可是,他的要求是要我入衡元学艺,以挡灵族倾天下。 那时,我还不知道忱氏竟是灵族。 一直到我奉命下山寻药,回家拜访祖母时,我才意识到忱氏所面临的灾难是什么,以及上官氏和牧氏即将做什么。 我却只来得及将你救出那场大火。 与叔父争斗间,我失手杀了他,以致上官邺他现在如此恨我。 好在,我终是救得了你。 原谅我不能详细告诉你这桩往事,天意如此,你须得自己去发现。 去胡疆吧,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芣苢,我在那里等你。 芣苢听得最后一句,不禁笑了笑,“苏珩就是苏珩,一切都算计好了的啊。” 怕她求死,就拿这桩往事来给她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他既以师出衡元,为何会性命堪忧? 四国和灵族,究竟有什么关联? “苏珩,你赢了。”芣苢看了一眼藤椅躺着的那个白衣男子,不禁笑了笑,“知我者,莫若你苏珩。” 芣苢走到他身边,慢慢靠近他的脸,邪魅一笑,“为何不能成亲?你如今死了,成不成亲,还不是我说了算。” 芣苢漫步入房中,对着铜镜描眉,将那步摇插入发髻之中,换上一件胸下绣着梅花,袖口加缀流云的白衣,走到他身旁,慢慢跪下,看了一眼他苍白的脸,笑道,“苏珩,我要嫁给你了。你肯定很高兴吧。” 她却得不到任何回答。 “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来,我们来拜堂吧。” 芣苢对着梅林拜了三拜,看着没有任何反应的他,终于哭出声来,“苏珩,你能不能陪着我。你陪我说说话也好啊。” 梅林一片寂静,她听得自己哭了许久,才擦干眼泪,冲他笑道,“你总是喜欢这样逗我玩。正经点好不好?” 她随手抱起一坛他酿的梅酒,一饮而下,“苏珩,我跳舞给你看吧。这次不会伤着人了。” 芣苢继续抱着那坛酒,脚步却已开始迈动。 白衣翩翩舞尽倾城,这是他当初开玩笑告诉她的话。 而此时,那位眉间带着红色彼岸花的女子,却是担得起这句评价的。 她就那样一直跳着,随着花瓣一起在林中飞舞。玉步生莲,所到之处,红莲隐约绽放着。 生也不得,死也不得。 苏珩,原来,什么都由不得我们。 胡疆与边南国地界相邻,上次因为淅羌的事,她来得急走的也急,也没来得及探探当年的往事。 主要的原因是,她不想牵连别人。该死的人都死了,如今活着的,还有必要报仇吗? 这百年来,四国之间相互厮杀,可当年四国联手诛杀灵族族人,却是百年来四国最为和谐的一次。 芣苢至今仍未查明当年事。 一是当年存活下来的族人,大多都是被父母舍命保下来的孩子,很多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灵族后人,就连她也是如此。而那些老一辈的君王,早就已经死了。 不是她不记仇,而是报仇本就无路。 那种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活活烧死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被大火烧焦,以致能闻着自己肉发出的香味的场面,那种恨与痛苦,她毕生难忘。 最重要的是,她得知道为什么,为什么灵族会被诛杀?甚至是衡元那种不与世争的门派都想要他们死? 芣苢将苏珩移放在里屋,“苏珩,此去恐怕得耗些时日,你且等我便是。” 她盯着他看了许久,猜将他送她的玉笛一并放下穿着她与他拜堂那日一样的黑衣,回头冲他笑道,“玉笛没了灵性,我暂时用不了它了,就先放这儿吧。”她依旧俯身去摸他的脸,“你为什么出去总喜欢穿黑衣呢?如今我倒想学学你了。” 芣苢看了看脚踝处的铃铛,又回头看了苏珩一眼,终于快步离开梅林。 胡疆,天悦客栈。 那披着斗笠的黑衣女子将手中那把一看就很名贵的佩剑放在桌上。 邻桌眼尖的人一眼看见了剑上刻着‘残魂’二字,正想看清来人的打扮时。那黑衣女子一把拉开自己的斗笠,残魂却已架在他脖子上,“姑娘饶命,在下只是好奇你的佩剑明明是把好料子却没听过姑娘大名。还请姑娘见谅。” 芣苢冷冷的说:“下次你最好管好你的眼睛。” 这客栈里的人大多是边南和胡疆的商人或剑客,她虽不想露出容貌,可刚才那番打扮确实容易引起怀疑。她一把将头上的斗笠拿下,众人不免好奇的瞥过来。 那女子有着一张精致的脸蛋,妆容却是极为浅淡极具风情。 青黛眉下那双极为冷淡的凤眸却让人难以靠近,唯独眉间的红色彼岸花在她黑色的罗裙的衬托下显得极为摄人心魄,极为诡异。 有了方才那人的教训,那些人大多不敢多看几眼那女子。 芣苢将方才小二端上来的一坛竹叶青倒了一碗,闻了闻,嘴角淡淡一笑。 边南与胡疆这样的地方,自然是酿不出梅酒的,不过这竹叶青到还不错,回去时可以给苏珩也带一坛。 想起苏珩,她不禁苦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留下的东西,必和那银针上的图案有关,我又该如何寻得? 日月交错,正是边南和胡疆交界的标志,也就是这个客栈。 芣苢扫了一眼这个客栈,与其它客栈并无不同。 那不同的便是,这里的人--这些背地里做着不好勾当的人。 芣苢淡淡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日月交替?突然,芣苢注意到靠窗那一桌的两个老者。 一黑一白,衣领处分别绣着太阳和月亮。 原来如此! 芣苢起身走到他们面前,双手作揖,“两位前辈。” 那两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显得有些疑虑。 芣苢笑道,“二位前辈看着是在等人,难道不是在等我吗?” 那黑衣老者道,“小姑娘,你不应该穿红衣吗?” “红衣?”芣苢笑了笑,“苏珩怕是失策了。” 听得苏珩的名字,那两位老者也不再疑惑。起身跪下,沉声喊道,“门主!” 芣苢也不再做礼,应道,“起身吧,这里人多。”她自己也顺道坐下。 “二位并非我阁中人,不必行此大礼。” “门主不知。我二人毕生忠于璟公子,前日璟公子却下令让我二人追随你,我二人......也有所疑惑。” 芣苢端起那茶,小呡一口,将那茶杯微微抬高,示意他们不必拘礼。“上官璟他......受了伤,他既信任我,你二人也放心,阁中必不会亏待。” 不是她有意撒谎,只是事到如今,她仍无法相信那个事实。 “姑娘有事吩咐便好。” “关于灵族的那场围剿,你们知道多少。” 那白衣男子显得有些疑虑“这......” 黑衣男子抢先道,“公子既然让我们跟着她,就该给她办事。姑娘,此地不便,移步吧。” 芣苢点了点头,拿起残魂,吩咐道,“柏棺。” 芣苢在城中看见了那个挂着大红灯笼的棺材铺,快步进入店中。 那老板迎上来,“几位是买还是卖。” 这是柏棺的暗语。 卖者,开棺。 买者,卖棺。 “看看这是什么。”芣苢将那残魂拔出,剑尖竟然刻着一朵梅花。 那人急忙行礼道,“拜见门主。” 芣苢微微抬了抬手,冲他吩咐道,“找个安静的地方,我和他们有事商量。” 老板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人,应道,“后院可行。” 芣苢点了点头,跟着那人一起进入院中。 第十五章 他日星辰如梦晓 - 此间谁曾踏花归 - 恨生 “说吧。”芣苢冲他二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必拘礼。 那黑衣男子才将这个故事缓缓道来。 那年,他们亲眼看见许多无辜的灵族百姓被诛杀,看着他们惨死在眼前,却找不出理由去救他们,这些事也让我们惭愧至今。 而这一切,都源于四国之王的一场梦。 正是这场梦,才让不停厮杀的四国有了一个短暂的停和。 在四人的梦里,都有一个白发老者不停警告他们,“灵族侵合天下”还告知这四人灵族的灵力根本无法控制,是长世的一场噩梦。 在那晚之后,四国国军都分别派使者出使试探。确认过后便开始下旨屠杀灵族。 听到这里,芣苢不禁苦笑,“侵天下?灵族的族人,从生下来便是集天地灵气而生,生来便不会为恶人的他们,还能侵天下?” “门主有所不知。侵天下,或许不过是屠杀的一个借口而已。” 灵族的灵力,有一半是血脉,另一半,自然靠的是修行。 在那场灵族的屠杀中,还有更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些奉命屠杀的士兵,会屠杀掉那些男子。 但是对外宣称的是全部屠杀。 可是那些女子和小孩呢? 他们强抢那些灵族女子,将她们囚禁,以便强行合欢怀孕。 他们以为生下来的孩子一定会不凡。 可灵族后人的封印非灵族主脉又怎么能解的开?于是,他们便下令杀死那些初生的孩子,烧死那些姑娘和孩子。 为了防止他们的怨魂回来讨债,他们还请衡元道长亲手封印怨气。 芣苢袖中的手紧紧握着,嘴角有些发白,“当时我父亲被困府邸,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当是建宁王作乱,他一直期盼着他的君王凯旋 。结果等来的却是火烧忱府的旨意。到死那一刻,他还不曾反抗片刻。是我母亲和众人用灵力护住我的性命才让我有机会逃生。” 上官邺的父亲,上官刃宣读完圣旨,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一家人,眼中尽是藐视,“怎么样,我忠心卫国的忱将军?” 我想起身反抗,却被母亲拉住。 我知道,我们全府都在等父亲的主意。 可是,他却笑着起身,伸手接住那圣旨,“接旨。” 我有些惊讶,“父亲!” “闭嘴。” “你这是愚忠!”我拼尽全力喊道。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话,转身大步进入主屋。母亲拉着我,安静的坐在父亲身旁。舅父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坐下。好像他们等来的不是死亡,而是庆功宴。 那些下人本不必陪我们赴死,却一个个的跪下,“尔等愿随忱将军共生死,求王爷成全!” 上官刃淡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示意下人加大火力,烧了整个府邸,邪魅一笑“本来也没打算放了你们。竹将军的人呢?上来啊,看看你们将军的至交是怎么死的。” 我看见父亲终于发怒,“你怎能如此!他们是无辜的。” 大火已经燃起,上官刃站在门口,看着在大火中起身的父亲,冲我父亲笑道,“忱府众人,抗旨不遵,全部诛杀!” 父亲突然使出灵力,想要救出那些无辜的人。 上官刃突然喊了一声,“看,我们忠心耿耿的将军,要反抗了呢!” 父亲手中淡蓝色的光芒逐渐消失,他慢慢闭上眼。不再听门外的那阵惨叫声。 大火已经烧进屋来,我看着他们一动不动的坐着,突然觉得好笑,却始终笑不出来,只是一个劲的哭,看着大火吞噬他们。 母亲存了私心,用灵力将我护住,那些亲人都希望能活下来,唯独我的父亲,安静的坐在那里,仿佛大火烧的不是他自己,不是他的亲人。 直到他们都死了,灵力消失。我也被大火吞灭,一直到苏珩出现。 那时估计他们还不知道那些封印需要主脉才能打开吧!不然也不会直接烧了我们。 因为一场梦,整个灵族几乎全军覆灭,这是多么荒唐啊! 芣苢忍不住苦笑。 “门主。” “无妨,你继续。” “后来,主子曾打探过。当时他神情极为难看,也不肯告诉我们,只是急忙赶回衡元山,说是有要事。” “事有猫腻?”芣苢不禁挑了挑眉,邪魅一笑,“苏珩不可能只是想让我知道一个真相,而是一场血腥的阴谋。” “禀告门主,在下还有一事相告。” 芣苢点了点头,示意他开口。 “胡疆王下葬时,据说还用了灵族的一个神物陪葬。至于是什么,因为陵墓封印太强,还无法得知。” 芣苢喃喃道,“神物?” 她虽贵为主脉,但灵族出事时她还对灵族一无所知。那些典籍,大多数都被摧毁,关于灵族,她知道的也不过是传说而已。 看来,她还得闯一闯这胡疆王城。 是夜,陵墓。 芣苢摸了摸自己的残魂,对着身后那人道,“还不出来。” 那黑衣男子只好走出来,笑道,“姑娘果然好眼力。” 芣苢冷冷的看着他,将手中的残魂握紧了几分,时刻警惕着。 他带着黑铁面具,方才发声用的也是内力,分明是一个高手。 他为何在此?而他身上的气味,她总觉得在哪里闻过,是熟人? “你是何人?” “要你命的人。” 芣苢冷笑道,“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话语间,残魂已经出鞘。那男子急忙出剑来挡,芣苢却见那剑有些眼熟,急忙收回残魂,“我们认识。” 那男子却并不留情,在她犹豫间,招招毙命,“你们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也配跟我认识。” 芣苢眉间的彼岸花再次闪烁。 东西?这倒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她,冷道,“那就拿命来。” 东西?她的确半人半鬼,以前有苏珩,他担心她杀人会遭到反噬,事事都会替她出手,可如今呢?反噬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她将那剑背在身后,“你竟是牧氏的人!” 她不禁苦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如此,伤他便是必然,邪魅一笑,“没见识过我灵族术法吧。” 谈笑间,那女子的彼岸花发出耀眼的红光,身后开始出现巨大的红莲,燃着巨大的火光。 那男子伸剑去挡,将那剑向芣苢刺去,芣苢却大惊。 那是凝魂!苏珩救她那晚用过的佩剑! 她却很快冷静下来,躲过那男子的攻击,“他的佩剑为何会在你这里?你是谁?” “你不配知道。” 芣苢看着眼前这男子,低头看着脚踝处的铃铛,依旧毫无光彩。 不,他不可能是苏珩!她握住残魂,手指开始不停的滑动,一剑刺中那男子腹部。 听得一声闷响,那男子终于发出真声,“不过蛊惑人心的妖术,我还当你有什么本事。” 芣苢本欲将他抓住,再想出剑时听的那声音,握住残魂的手停了下来,她早已泪流满面,颤抖的唤道,“苏珩。” 那男子感觉到她的停顿,急忙逃了出去。 芣苢有些站不稳,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不,这不是苏珩。 她伤不了苏珩,苏珩的性子也不会逃跑。 她不断告诉自己:他只是身形和声音与他相似罢了,芣苢,莫要耽误了正事。 那些封印在她面前竟然不堪一击,难道这个陵墓不是针对灵族的?怎么可能! 过了最后一道封印时,芣苢才发觉不对。 那墙上的粉末,能减弱她的灵力,到这最后一个封印时,她的灵力已经完全起不来作用了。 果然够奸诈! 芣苢定了定神,她如今不人不鬼,自幼又是习的江湖武术,自然不是只有灵力才能为她所用。 她慢慢靠近那棺材,却见一道黑色的身影跃过,立在她面前。 待她看清那东西时,不由害怕的后退。 那是蛇! 她芣苢何时怕过什么? 唯独这水和蛇,却是她毕生的噩梦。 那蛇却不靠近她,反而后退,将那棺材打开,将东西拿给她。 她有些疑惑,看见它嘴里含这一个紫色小铃铛,终于把手伸过去接住那东西。 苏珩早就帮她来过了?那为何,不把这东西直接拿给她? 芣苢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切,喃喃道,“苏珩,你要的,到底是什么?如今哪怕你死了,我也依然看不破你。” 第十六章 不若归去寻醉婳 - 此间谁曾踏花归 - 恨生 芣苢忍不住苦笑,原来她对他多年来的信任,换来的也不过是他的苦心经营和隐瞒罢了。 那是一条上古神蛇,认主,满身都散发着灵气,它为何会认定苏珩?苏珩,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蛇慢慢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芣苢双手一挥,那红色的漆棺慢慢打开,一股红色的光却缠绕着残魂,直到她想运法赶走它,它却已经与残魂融为一体。 这股力量,竟然能加强她的灵力!但,这是她要找的东西吗? 她凑近去查看棺内,早已空空如也。 只有一封书信,芣苢却一眼认出那是苏珩的字迹! 芣苢眉间的彼岸花再次发出耀眼的红光,那是杀意的象征。她也不再去拿起那信,只是盯着那信,用灵力将它打开,只有一行字:对不起 芣苢闭上了眼,动用灵力,将那信烧了,快步离开。 回到柏棺时,她见那在门口候着的二人,盯着他们,动用灵力将他们捆绑在一起。怒道,“谁给你们的胆子!居然骗到我头上来了!” “门主.....主子他......” 听到这里,芣苢加大了灵力,残魂飞出指着他的心口,一字一句道,“这世间,没有人可以左右我!即使是他苏珩!” 那白衣男子却挣扎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古籍,想要递给她。 芣苢也解了气,将他们放开,“说。” “门主,如今主子也不在了,我们也没什么顾忌了。说句不该说的话,你不该如此对他。” 芣苢眯着眼看了一眼说话那人,“我需要你管吗?” “你又怎么会知道他夺取这本古籍受了多重的伤,花了多少心血?步步为营?身不由己?苦苦周旋?他只是为了让你少受些苦罢了!” 听到这里,芣苢眉毛不禁颤了颤,却始终不说话,也不去接他递上来的书。 那人继续说:“他是瞒着你,或者骗了你,可是他从未对不起你过。古书的确是他吩咐留给你的,陵墓那里残留的东西,也不过是他毕生的一半法力而已。骗你过去,也是怕你不肯再接受他的恩惠啊!” “够了!”芣苢将那古书拿过,“退下吧。” 芣苢看着手中的古书,颤抖的抚摸着。 他受过伤?她为何不知? 哦,不是不知,是她不曾过问过这些。 所有她即将面临的东西,他都会一一帮她提前试过,这是他的习惯。 喃喃道,“苏珩,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 她在灯火下翻看那本记载着整件事情的古籍,这一切的一切,原来竟是衡元前任掌门死前的托梦! 因为他的一场梦,整个灵族都该为之陪葬? 笑话,天大的笑话! 那时候衡元也并非是不理世事的门派,作为仙门世家的他们,向来对四国争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也会对不平之事插插手。那后来为何会宣称不再理会世事? 按道理说他应该比较长寿,可这位掌门似乎死的有点早,或者说,是死的奇怪。 而他死前,却留下了灵族侵天下的预言。 芣苢指尖微弹,那本古籍突然燃烧起来。 “来人。” 进来的是那老板,他依旧面无表情,对她,到也不唯唯诺诺,芣苢这才发现他面相清奇,骨骼惊奇,心下暗叹灵族果然与众不同。 “他们二人呢?” “他二人说是违背了苏公子的意愿,待他不起,愿守着苏公子的遗体。” “哦?”芣苢挑了挑眉,“他们知道苏珩在哪里?” “说是曾在哪里与苏公子碰过面,让门主不用担心。” 芣苢沉思许久,叹道,“也罢。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似乎有些惊奇她会问起他自己,终于抬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答道,“门主唤我安怀便可。” 芣苢冲他笑道,“我这几日恐怕都会在边城待着了,许多事情,恐怕还要劳烦你。” 安怀抬头看着眼前这位极为平和的女子,又想起传闻,心下有些好奇,便大着胆子说道,“门主有事吩咐即可,这是安怀分内之事。不过,在下有一疑虑。” “说。” “传闻中 ,门主你脾气暴躁,心狠手辣而且蛮不讲理。” 芣苢淡淡的笑笑,“难道不对吗?你的意思是我很温柔了?” 安怀汗颜,急忙跪下,“在下不敢。” “起来,退下,我要歇息。” 芣苢看着那盏灯不断闪烁着,脑子里全是陵墓里那人的背影,不知为何,她明明很确定那人不是苏珩,脑海里却还是一直萦绕着那人的身形,久久不去。 这便是入骨相思吗? 芣苢淡淡的笑了笑,拂袖将灯火熄灭,在月色中渐渐睡去。 次日清晨,芣苢唤过安怀,将往后几天的行程安排给他。 芣苢微微叹了口气,“安怀,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愿意在这里替我守着柏棺,而不是安稳的度过余生呢?” “门主。”安怀抬起他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看着她,“并非在下不想,而是不能。” “不能?”芣苢挑了挑眉,并未说话。 安怀继续道,“生为之者,安稳皆梦。” 芣苢突然想起苏珩说过的一句话:想民生之苦,寝食难安。 即使是很平凡的人,也都会想着替苍生而战。 “目前为止,我可能很难在胡疆王室找到我想要的线索。这几日,还得劳烦先生陪我多出去走走。” 胡疆人多眼杂,难免会碰到那些想探取她武功门路的人,多了安怀,想必会更为方便些。 “姑娘?” “苏珩的那本古籍,只有一半,另一半我估摸着他还没来得及找到。我们还得慢慢来。” 安怀跟着芣苢一同在街上闲逛却没见到任何有利的消息,小声问道,“姑娘可有所发现?” 芣苢伸手挑开自己的斗,淡淡一笑,“胡疆地处荒芜,人口却众多,这是为何?” 安怀想了想,“有外人供应。” “外人?天真!一个国家,会把生死攸关的事情交给一个外人?” “姑娘的意思是......” 芣苢将斗笠放下, “旁支这种东西,不一定只有天历才有。如果有人可以有那个能力去藏着下半部分,那也就只有他们了。” “这,想来他们一定会很隐蔽,这可如何是好?” 芣苢莞尔一笑,快步踏入眼前的客栈,“天悦客栈到了,走吧。” 安怀看了一眼那招牌,心中也有了些许的答案,却仍疑惑不止。 天悦地处交界,这个地方,会是旁支所藏处?那为何那些来往的刺客来此时却不见得被发现?或是粮草的买卖也未曾符合过胡疆的事宜? 再者,胡疆边界乃是商贸之地,如此这般的店铺数不胜数。天悦,只是独独占了地利而已。 看着眼前极为镇定的黑衣女子,安怀来不及多想,急忙跟上那女子的脚步。 芣苢依旧挑着那日的地方坐下,将斗笠揭开放下 。她今日的黑袍在红色里衣的称托之下显得格外娇艳,只是,眉间已经没有那彼岸花图样。 “小二,来坛上好的竹叶青。”芣苢将那残魂一把放在桌上,扯着嗓子喊道。 自打她死而复生之后,那彼岸花图样就一直在她身上,即使是动用灵力,也无法将它消除。 幸得苏珩的功力相助,它才敢如此明目张胆。 这些人在这里来来往往,注意力不在她身上,除了那朵异于常人的彼岸花会给他们留下印象,如今倒是不一定了。 待得那小二给他们倒酒时,芣苢假装轻笑道,“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啊?” 安怀微微一愣,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将手中的佩剑抽出,露出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态,“随时都可以,也不看看我是谁。” 那小二不经意的耸耸肩,将那就递给他们,谄媚道,“二位一看就是高手,也不像是我胡疆人。” 芣苢挑了挑眉,打趣道,“胡疆?”她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群,故意放大声音回答他,“难道这胡疆还有能敌得过我师兄的人吗?” 安怀一脸黑线,这主子,该不是想玩个大的吧。 客栈里的人闻言都窃窃私语,不断的打量着他二人的装扮。 有几个粗糙的大汉想站起来宣战,却被身旁的人拉下。 那小二看了看现在的场面,只得讨好道,“姑娘自是能人,但还请误伤了和气。” 芣苢一把将他按在桌上,将那酒从他头上倒下,踩着他的手指,狠狠的说道,“你算什么东西。敢拿这酒来糊弄老娘!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那小二明显想反抗,却终究是忍住了,痛苦的回了一句,“姑娘,掌柜的不在啊....啊..真不在,你轻点。” 芣苢更加用力踩着他的手,“给老娘废什么话,叫你掌柜的出来!” 人群中不免嘀嘀咕咕,就她刚才的表现而言,摆明了就是来闹事的。 芣苢邪魅一笑。 她刚刚那番言辞,就是为了得罪这些侠士,让他们不愿插手罢了。对付这些人,刚好奏效。 〈求求评论啊和介意@-@……〉 第十七章 野有蔓草,情深至烈 - 此间谁曾踏花归 - 恨生 这时却听得人群中传来一声微小的声音,“姑娘大可不必如此为难人。” 众人慢慢的给那轮椅上的男子让出一条道来。 芣苢淡淡的看了一眼来人。 温文尔雅,一股书生气,竟也撑得起这偌大的酒楼。“你这等残废之人,也配跟我说话?” 她脚下那人闻言却突然暴怒,一把挣开了她的束缚,“你这荒诞无稽之徒,也配如此跟掌柜的说话!”话语间,那男子却是招招毙命。 轮椅上那男子立马喝斥道,“胡闹!退下!” 芣苢看了一眼那位不甘退下又不得离去的小二瞪了她一眼,觉得有些好笑,但终归得忍着。 她看了一眼安怀,示意他起身和自己一道向轮椅上那人拱手笑道,“可算是见着公子了,我等已寻公子多年。” 那人却依旧只是笑着,“姑娘这是认错人了吧。还请看清楚再说。” 安怀急忙应道,“不是,公子你……” 芣苢突然打断他,“公子说错了,那便错了吧!师兄,我们走吧。” 安怀有些惊讶,摸不清楚她到底想干什么,只好顺从她的意愿。 芣苢看向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他似乎,认得她! 芣苢来不及多想,拿起桌上的残魂,冲那人笑了笑,“无端叨扰,还请公子见谅。告辞!” “慢着!” 安怀担心他们想出手,急忙站在芣苢面前,“公子有何见教?” 却只听得那人道,“姑娘的剑,可是把好剑。是从何而来?” 见他眼中似乎有着一闪而过的慌乱,芣苢有些惊讶,他难道还识得此剑? “一位故友所赠,公子怕是多心了。” “二位方才不是说那酒不好吗?不如来庭院坐坐,我也好招待二位。” 安怀回头看着那女子,见她微微点了点头,也就随那人进去。 刚过庭院时,芣苢察觉这园中竟藏有几名高手。武功皆在安怀之上。 听得一丝风声的异动,芣苢提了提神,却并不打算出手。 眨眼间,她和安怀的颈部都架上了利剑。 安怀担心的看了她一眼,却听得她笑道,“这便是公子的待客之道吗?” 那人转过轮椅看着她的眼睛,“你不配和她拥有这样一双相似的眼睛。” 芣苢这才发觉,他的身后挂着一副女子的画像。 白衣飘飘的女子正在河边戏水,那女子算不得倾城,却也算是清秀。 关键是,她看了女子,竟有些眼熟。 不,那女子身旁的东西,是残魂! 那是她自己! 芣苢认真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确实想不起来自己见过他,只好应道,“若我说我是那女子,公子你信么?” 方才那小二却突然跪下,“公子,莫要相信这妖女的话,她的目标很明显是我们天悦啊,她……” “敢问公子尊名?” 那人似乎有些惊讶她的胆识,终归还是应道,“玉衡。”罢了,他抬了抬手,“女的留下,男的……杀!” 芣苢有些无语,正想办法救他时,听得一女声从身后传来,“哥哥,莫要杀他!” 安怀闻声却突然面色聚冷,怒喊,“滚!玉戈你给我滚!” 芣苢心下狐疑,却能让安怀失控,这女子好能耐。 玉衡冲她二人身后那人抬了抬手,示意他们退下。目光依旧淡淡的扫过她的身上,“戈儿,过来。” 玉戈看了一眼安怀,突然跪下,“哥哥,戈儿,求你放了他。” “哦?”玉衡挑了挑眉,“他就是安怀?” 玉戈却并不说话。 安怀苦笑道,“果然。位高权重的人就是不同啊,杀了人也是不愿偿命的!” 玉戈哭道,“安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为何不相信我呢?” “相信你?”安怀突然拔出身旁那仆人的佩剑,一招向地上的玉戈刺去,剑尖在她心口处却突然停下。安怀颤抖着说:“为何不躲?” “安怀……”玉戈强忍着泪水,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会再解释了,你若是不信我,杀了我便是。” “你以为我不敢吗?” “住手!” “你敢!” 安怀并不搭理玉衡,只是痴痴的看着芣苢,“姑娘,安怀别无他求了,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要她死!希望姑娘成全!” 芣苢看了一眼此时的安怀,怕是已经被怒火迷了心智,只好弹指将他手中的剑打落。 安怀回头怒道,“姑娘!” 芣苢手中却突然多了一把玉箫,来不及多想,园中便传来阵阵悦耳的箫声。 安怀和玉戈双双倒下。 玉衡依旧淡淡的看着她。 芣苢回头笑道,“玉公子不该担心自己的妹妹吗?” “你不会 。” 第十八章 烟尘流年错芳华 - 此间谁曾踏花归 - 恨生 第十九章 惊起情深正当年 - 此间谁曾踏花归 - 恨生 第二十章 兰因如梦空嗟叹 - 此间谁曾踏花归 - 恨生 第二十一章 枫林晔晔谁人染 - 此间谁曾踏花归 - 恨生 第二十二章 笛声空鸣声涩哑 - 此间谁曾踏花归 - 恨生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