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臣都退了三次婚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天蒙蒙亮,田间地头里弥漫着薄薄的雾。 京郊外的村落中,只少数人家升起了炊烟,偶然传来的几声狗叫,伴随着乡间里的虫鸣鸟叫,一片祥和。 “驾!驾!”忽然而来的马蹄声打破了晨间的宁静,引得村子里的狗叫得厉害,勾起一阵骂声。 谢雁归催马,一路向着京都飞驰,到达城外时,城门刚好打开,她没有丝毫停顿,直冲进城中。 “大胆!”身后传来守城小将的呼喝声,她抬手一扬,一块令牌落入小将怀中。 当看清令牌上的“谢”字以及象征着翎羽卫的标识时,他赶忙抬头,面带敬慕地看向谢雁归消失的方向。 虽晨间街道上还没什么人,谢雁归还是放缓了马儿的速度,她估算下时辰,扯着缰绳拐了个方向,等到达宫门前时,手中的包子刚好吃完。 通往巍峨宫殿的宫门前,守卫的将士瞧见端坐马上的人,皆不由得一怔。 那人冷着脸一言不发,长眉连娟,凤眼轻挑,一身红衣劲爽飒练,高束的马尾扬在风中,连日地奔波也未能掩去半分英气。 有认出谢雁归身份的,赶忙冲着她行礼,“谢将军。” “我要入宫。”清丽的声音响起,如珠玉相撞,带着不容否定之意,没等守门的将士应答,她已催马,越过守门的将士们进到宫中。 有将士想要上前阻拦,被认出谢雁归的同僚拦住,“她可是翎羽将军,贵妃娘娘的亲侄女,你敢拦她,不要命了?” “翎羽将军不是正在镇守辽北么,怎的这时候回来?” “你是不是糊涂?陛下为将军赐婚的那位薛家公子,前不久不是被人爆出来养了个歌伎当外室,还生了儿子么?想必将军是回来找陛下和娘娘做主的。” “哎呀呀,这得是将军第三次退婚了吧?” “可不是吗,都二十了还没出嫁……” 不理会身后的议论声,谢雁归一路穿过长长的宫道,直至太和殿外,才从马上下来,拾阶而上。 正是早朝时,明德帝端坐于上首,听着朝臣们的奏禀。 今日没什么大事,可以早些结束,他略微坐直了身体,缓缓开口道:“诸卿可还有事要奏?” 朝中大臣们皆无人进言,就在他要吩咐近侍结束早朝时,殿外忽然传来一句:“陛下,臣谢雁归有本奏!” 随着话音落下,谢雁归进到殿中,她来到登龙阶下,冲着上首的明德帝行礼,“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忽然被打破的平静,让在场的朝臣们不由得面面相觑,明德帝看向跪在下方的谢雁归,惊诧之后,眼中又极快地闪过一丝寒意。 “谢将军,这可是朝堂,你怎能不经陛下通传就任意上殿?”一旁有个留着胡须,身板精瘦的中年官员瞪着谢雁归厉声开口。 谢雁归直起身来,转头看去,认出说话的人是礼部尚书景岫。 她原本似拢着薄冰寒霜的眉头,在此刻轻轻舒展,眼中含笑,就如春雪消融一般,玉人添了生气。 “景尚书这话是怎么说的?你是尚书,一品官,而吾乃陛下亲封的将军,赐号翎羽,等同于一品,你能上殿,我为何不能?” “你……”景岫语塞,又要开口时,听到上首传来明德帝的声音,其中含着笑意,“雁归,你何时归来的?快起身吧。” “多谢陛下!”似乎是刻意给景岫听的,谢雁归起身,声音比之前略高一些,“回陛下,臣是刚回来的。” “才回来的?既是一路奔波,怎地不去休息?”明德帝微微皱眉,言语间满是关切,他打量着谢雁归,仿若寻常人家慈爱的长辈一般,“一会儿去给你姑母请个安,便留在宫里休息,想吃什么就告诉你姑母。” “是,多谢陛下!”谢雁归再度应声,她转头去看景岫,冲着他挑衅地抬了下眉峰。 “陛下,微臣知晓谢姑娘归乃是贵妃娘娘的亲侄女,备受您的宠爱,可她也是我大靖的翎羽将军,怎可如此无理?”被她一激,景岫从队列中出来,上前两步冲着明德帝行礼。 “放……”谢雁归张口似乎想骂,但随即意识到这里是朝堂,她白了景岫一眼,再度冲着明德帝行礼,“陛下,臣有本奏。” 全然将景岫的话给无视了。 明德帝也不欲他们在殿上争吵,于是冲着景岫挥了挥手,看向谢雁归,“谢将军有何事要奏?” “陛下,臣在辽北接到陛下旨意,要为臣与七殿下赐婚,臣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妥,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从怀中掏出赐婚的旨意,谢雁归双手捧着,重新跪在殿中,低垂的眼眸里闪过几分嘲弄。 薛家的腌臜事才出了几天,她和七皇子的赐婚圣旨就密送到了辽北,看来陛下是势必要让她成这个家,交这个权。 找陛下给自己做主?不,她是来给自己和翎羽卫谋活路的。 “谢雁归,你放肆!陛下金口,君无戏言,你怎可让陛下收回成命?”欲回到队列中的景岫立刻上前几步,指着谢雁归喝道。 不止是他,在场不少朝臣皆因她刚才之言出声斥责,殿内登时声音四起,乱糟糟一片。 明德帝坐于上首,目光落在谢雁归身上,他微微垂着眸,无人能看清他眼中的情绪。 “还请陛下息怒,并非是臣想要抗旨不遵,让陛下出尔反尔,实在是臣有些怕了……”毫不理会群臣的指责,反正他们也不是头一回看她不顺眼。 谢雁归双手捧着圣旨抬起头来,眼中一片真诚,看向上首的明德帝,“陛下待臣一向如亲女一般,还曾想赐臣公主封号,臣心知陛下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臣好。” “可臣都退了三次婚了,以至于年已双十,仍没有嫁出去。” “臣想着定是因为臣之前多在辽北,无暇与未来夫婿相处,培养感情,才让他们要么宿在花街柳巷找小倌儿作伴,要么弄个妓子做外室,还生了孩子出来!” “臣幼年虽在宫里住过,可从未跟七皇子有过什么接触,更别提有什么感情,陛下给赐了婚,想让臣风光出嫁,所以婚期定在年末,给了准备的时间。” “但现在才七月,其中还有好长时间呢,臣身为辽北主将,可能无法留在京中与七皇子培养感情,七殿下皇子之尊,总不能去辽北陪着臣,万一其中又生波澜,可就是第四次啦!” 说这些话的时候,谢雁归眼睛亮闪闪的,面上全然一副无辜模样。 在场的朝臣们听着她的话,斥责声渐小。 谢雁归是个什么年纪,又退了几次婚,他们这些人都是清楚的,饶是在场不少大臣们对她不喜,也都明白一个女子退了三次婚着实是不体面。 “那你想要如何?”片刻之后,明德帝的声音才从上首传来,听不出喜怒。 “陛下,到臣这个年纪,自然也是想要成婚的,可让七皇子屈尊配合臣的来去时间,实在不妥。” “不若这样,臣在京都留些日子,听闻京都之中还有不少尚未婚配的郎君,让人去各府画上小像,由臣来挑选。” 言下之意,她可以成亲,但七皇子不合适。 “或是干脆在宫里办上一场相亲宴,也不拘只有臣,这诸位大人家中不是也有未曾婚配的姑娘吗?一道请过来,大家相互见见面,保不齐还能从中出几对有情人,岂不是更好?日子臣都挑好了,后天乞巧节,合适!” 第2章 可算是将这婚事拒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瞧着她跪得挺直的身板,以及面上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难得的,明德帝竟然一时无言,忍不住伸手扶额。 他没话说,殿里的大臣们却好似炸开了锅,无论是派人去各府画小像,还是在宫里面办相亲宴,他们都无法接受。 “谢雁归,你一个女子,怎能说出如此不知廉耻的话来!”有老臣颤抖着手,指着谢雁归骂。 “这怎么能叫不知廉耻呢?古人不是云过吗?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虽然是女子,可十六年前,我的父母兄长皆战死辽北,整个谢家就只剩下我与姑母,我都20岁了,想成亲生娃有什么不对的?” “再说了,您这么大岁数,必然是儿孙满堂了,那不能自己吃饱了饭,就把别人的饭碗给砸了呀!莫不是……” 谢雁归一边说着,跪在地上的膝盖稍微向着老臣的方向挪了挪。 “听说您与尊夫人乃是盲婚哑嫁,这些年因感情不睦没少闹得家宅不宁,我可不想跟您一样。所以我想要好好相看相看,又有什么不对的?莫不是您自己淋了雨,就总想着把别人的伞也给撕了?” “雁归!”听得她越说越离谱,那老臣被她气得都快厥过去了,明德帝不得不开口制止。 谢雁归听到上首的声音,立刻麻溜跪回原位,一副等候发落的模样。 明德帝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圣旨上,思虑片刻后又开口,“雁归啊,你的姑母乃是朕的贵妃,你的婚事当属于家事才对,既然你才回来,且先去见你姑母吧,至于你的婚事……咱们之后再说。” “臣遵旨,多谢陛下。”台阶铺到了脚下,谢雁归也明白什么叫做见好就收,她将圣旨收好,冲着明德帝磕了个头,起身向着殿外退去。 从殿中出来,谢雁归抬手拢住束起的长发,轻轻一甩,大步向着台阶下走去。 如墨藻般的发尾在脑后飘扬,有几丝太过顽皮,飘到脸上,她伸手拂去,黛眉下,一双凤眼里含着笑。 台阶下有小黄门牵马等候着她,谢雁归从袖口里摸出一片银叶子,接过缰绳的同时将银叶子抛到小黄门怀中,“有劳你了,拿去喝茶!” “多谢将军赏赐。”身后的小黄门感激地行礼,她随意挥了挥手,牵着马离去。 宫道之上,来往路过的宫人们瞧见谢雁归,皆会停下来冲着她行礼。 她牵着马缓慢前行,如同散步一般,心里不由得呼了口气,可算是将这婚事拒了。 明德帝非要她成婚,无非是要她手里的辽北兵权。可若是嫁给七皇子,那她的近卫翎羽卫必然也保不住。 兵权上交倒是无妨,辽北不是她一人的,这主将旁人也做得。 可翎羽卫是谢家几代人的心血,她得守着。 边走,她边打量着已不奢靡的大靖皇宫。 至今,大靖建国才不过几十年,从建立之初,先太子便跟太祖皇帝进言,请求朝廷施仁政,让百姓们得以休养生息。 这些年虽有外敌虎视眈眈,好在大靖风调雨顺,百姓们的日子渐渐好过起来。 明德帝登基后,倡导皇宫内与官员们节俭,如今宫里的一切,都是前朝时留下来的。 中宫无后,明德帝也没多少妃嫔,因而后宫中的各项事宜,多数由颇受他宠爱的贵妃谢姮打理。 此时栖凤宫内,宫人们正有条不紊地忙碌着,谢雁归才入皇宫不久,谢姮这边就得到了消息。 她命人搬了把美人椅坐在廊下,有宫女在她身旁打扇,时不时与她一起向着宫门口看去。 “娘娘,大小姐到了!”有腿脚麻利的小黄门从宫外小跑进来,冲着谢姮回禀。 “去看看热水备好了没?”吩咐一声,谢姮从美人椅上起身,理了理鬓间的发,端庄之中却带着万种风情,媚而不妖。 谢家素来出美人,到谢姮这代只有她一个姑娘,当年未出阁时,求亲的人几乎踏破谢家的门槛。 纵然后来入宫,这些年依旧少有人能比得上她的风姿,谢雁归长得像姑姑,但眉眼间更多几分英气。 从前谢氏夫妇在外打仗,谢雁归便一直由她看顾,谢氏一族战死之后,是谢姮看顾着谢雁归长大。 两人之间虽是姑侄却更胜母女。 “姑母!我回来啦!”人还没进栖凤宫,声音就先到了。 谢姮抬眸看去,一袭红色的身影如风一般飘进栖凤宫,见她就站在廊下,便张开手似乳燕还巢扑到她怀里,“姑母,我好想你啊!” “就你嘴甜,快让姑母瞧瞧你好不好?”温柔如水般的声音传来,谢姮轻拍着谢雁归的后背,眼中流露着真切的笑意。 “姑母放心,我一切都好,还长个儿了呢!”谢姮身材高挑,谢雁归比她还要高出一头。 为了方便谢姮打量,谢雁归特意退后几步,左右前后地转着。 “是长了不少。”见她一切都好,谢姮放下心来,“我让人备了热水,你去洗个澡换身衣裳,我去小厨房给你做些你爱吃的。” “是。”谢雁归嘻嘻笑着,随同宫女去沐浴更衣。 谢姮站在原地,瞧着谢雁归的背影,脸上真切的笑意更深几分。 都是该成亲的年纪了,还这么顽皮。 “娘娘,小厨房那边都准备好了,既然大小姐回来,是否要派人去请陛下?”身旁的小宫女行礼,询问她的意见。 她转过身去往小厨房走,慢条斯理地挽着袖子,眼眸轻垂,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 小宫女跟在她身旁,听她幽幽开口:“将我上午做好的点心,用食盒装一些给陛下送去,就说我们姑侄俩要说些体己话,请陛下改日再来。” 偏殿之内,谢雁归被宫女们伺候着沐浴。 皇宫之中自是跟辽北不同,在辽北时,哪怕谢雁归再磨蹭,一炷香的时间也足够了。 可在宫中,洗上半个时辰那是稀松平常,她听着屏风外不断有人进出,不免好奇。 “大小姐不知道,薛家那事出了之后,贵妃娘娘生了好大的气,直说薛家有眼无珠。之后便吩咐咱们,将近一年来给您存的料子都找出来裁了衣裳,还打了不少首饰,就等着您回来了!这不,这会儿全搬过来了。” 小宫女为谢雁归梳理着长发,回应她的疑惑。 待梳理好长发,她取来柔软的布巾,一边擦拭着发尾的水珠,一边不经意地继续开口:“听闻前些日子,大殿下与三殿下还想给大小姐做媒呢!” 第3章 相亲宴定在后天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谢雁归眉心一动,起身时向着小宫女瞟了一眼,她仿若只是顺嘴一说,并没有其他意思。 “那陛下怎的会为我与七殿下赐婚?这事儿姑母是怎么说的?”之前明德帝挑选的那三家,表面看都是簪缨世家,一个赛着一个风光,可内里却都是烂透了的。 而大皇子与三皇子想给她做媒,无非是因为东宫无主,他们俩想借着她的婚事,为自己多一份助力。 这些年她在众人眼中都是一副骄纵无脑的样子,于是就真当她什么都不懂了? “娘娘自是不乐意的,大小姐征战在外,不清楚七殿下的情况,可娘娘能不知道吗?因为这件事,娘娘与陛下闹了好大不痛快呢!但此事乃是兵部陆尚书进言,说大小姐都退了三次亲了,不若从皇子中挑选一人,也不知是谁与陛下提及大殿下跟三殿下的事,所以……就定了七殿下。” 说话的功夫,挡在浴桶前的屏风被撤开,露出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偏殿的衣裳跟首饰来。 兵部尚书陆河?谢雁归眨了眨眼,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由着宫人们取来衣裳跟首饰为她装扮。 等她终于出了偏殿,谢姮也做好了她爱吃的饭菜,姑侄俩一同坐下来,谢姮擦着手打量她,面上十分满意。 “娘娘,”才刚被她派去给明德帝送点心的小宫女在殿外,手中拎着食盒,谢姮答应一声,她进到殿中,冲着姑侄俩行礼,“陛下吩咐送来两壶西域进贡的葡萄酒,给娘娘跟大小姐尝尝。” “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言语淡淡地答应一声,等葡萄酒被摆在桌上,谢姮挥了挥手,屏退殿中宫人。 谢雁归拿起酒壶倒酒,想到小宫女说的话,再看姑母此时的反应,猜想她与明德帝仍在置气。 “姑母,我如今都这么大了,会处理好赐婚的事儿,您就别生气了。”她说着,将倒好的酒放在谢姮面前。 “我如何不气?”谢姮微微皱眉,美人含嗔,着实是赏心悦目,只是面前的人是自己的亲姑母,谢雁归赶忙哄她。 “姑母,气大伤身~”她一边说着,挽住谢姮的胳膊,如同儿时那般,轻轻摇晃着跟她撒娇。 “今日在早朝之上,我已经奏请过陛下,请陛下收回成命。陛下素来疼我,纵然不允我后来出的主意,想必也会酌情考虑我跟周谨的事情。” 谢雁归说这些时,谢姮正用另一只手端着酒杯往唇边送,当听到那句“素来疼我”时,她稍微顿了顿,随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你给陛下出了什么主意?” 谢雁归松开她的胳膊,为她重新倒酒,说起画小像挑选与相亲宴之事。 她本以为姑母会说她胡闹,却没成想谢姮转过头来看她,脸上带着笑意。 “你这法子倒是不错,那你是想要这京都中郎君们的小像,还是想办相亲宴呢?不若一起进行吧,我这就吩咐人去宫外,将未婚郎君们的画像都给你找来,至于相亲宴,就按照你说的,定在后天。” 谢姮说着,抬手就要唤人,谢雁归赶忙按住她的手,“姑母!姑母,陛下还未同意呢!这事儿咱不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呢?你今年都二十岁了,你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二哥都生出来了。陛下那边你不必担心,有姑母在呢。” 用没被按住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谢雁归,谢姮温柔笑着,她执起象牙筷子布菜,“尝一尝,看姑母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谢姮的手艺自是没得说,做的又都是谢雁归爱吃的菜,明德帝派人送来的葡萄酒也不错,只是两壶不够姑侄俩喝的。 既是谢雁归回来,自不会没有准备,殿内还摆有谢姮所酿的花酿酒,足够姑侄俩喝个尽兴。 这酒从上午喝到了傍晚,又是几杯酒下肚后,谢姮已然是醉了。 她拉着谢雁归的手,盛着潋滟水光的眸子含着笑,“我的乖侄女,这一晃眼都这么大了呢!你放心,姑母定会好好护着你。” 在谢雁归的印象之中,姑母谢姮始终是那个耀眼夺目的美人,这些年她在辽北征战,难得回来一次也总是匆匆离去,姑侄俩没什么时间相聚。 今日难得,她们姑侄俩在一处,能好好吃顿饭,说一说体己话。 当年谢家出事时,谢姮才有身孕,谢雁归经了家里的事一病不起,兄嫂侄子之事与侄女重病都赶在一起,累得谢姮小产,至今未再有孕。 这些年,她将全部的心血与疼爱都给了谢雁归。 “姑母,我如今大了,以后该是我来护着您了。”黄昏的光亮自窗棂照入殿中,谢雁归由着谢姮轻柔地摩挲她满是薄茧的手,笑着回应。 却见谢姮轻轻摇了摇头,伸手为她拢着鬓间的碎发,有那么一瞬间,谢雁归似乎从她脸上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神情。 可等她细细端量,瞧见的只有对她的温柔。 “与姑母说一说,这些年在辽北,就没有让你心动的?”手肘撑在桌上支着下巴,谢姮眉眼含笑。 “当真是没有。”喝了口酒,谢雁归无奈地笑着。 “也是,但凡能有一个,你的婚事也不会被如此左右。”谢姮点点头,拿起杯子还想再喝,被谢雁归拦住,“姑母,咱们今日喝得已经够多了,再多便要伤身了。” “好,我听你的。”谢姮笑着,伸手轻抚谢雁归脸颊,“我也的确有些倦了,便去歇着了。” 她一边说着,略有些摇晃地起身,眼看着她将要栽倒,谢雁归赶忙伸手,将她打横抱起,但随即就皱起眉来。 太轻了。 “哎哟,你这小丫头,如今都抱得动姑母了。”谢姮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醉眼朦胧地笑着。 谢雁归将她抱到内殿,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上,她翻过身去,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随意挥了挥手。 从内殿退出,谢雁归招来在谢姮身边伺候的宫人,细细叮嘱几句。 待吩咐完,她扭头向着内殿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离开,去到她在栖凤宫内的住处。 殿内的陈设与她在谢家老宅的住处近乎相同,一应物品全都是经过悉心挑选布置的,一看就知道有人时常打扫。 她已许久没在此住过了。 谢雁归靠坐在软榻上,在心里悄悄地叹了口气。 小宫女的询问声在此时从殿外传来,“大小姐,您歇了吗?” 第4章 他身上的味道意外好闻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谢雁归在殿内答应一句,看着小宫女端着托盘来到她面前。 托盘上摆放着两个碗,一个冒着热气,应当是醒酒汤,另一个内里浮着冰块,是栖凤宫内特制的酸梅汤。 “大小姐喝了不少酒,或许会闷闷的不舒服,喝一些醒酒汤或是酸梅汤,都能舒服不少。”将托盘放在软榻一旁的小几上,小宫女语气恭敬。 谢雁归伸手拿过上面的酸梅汤,小口地喝着,果然是清爽不少。 她常在辽北,酒量早就练出来了,虽是从上午喝到了傍晚,最多也就是有些微醺。 “大小姐一路奔波回来,想也是累了,可要婢子再准备一点安神汤,您喝了好休息?”一碗酸梅汤很快见了底,小宫女询问道。 “这会儿还睡不着。”放下碗来,谢雁归打量着小宫女,认出她是上午伺候自己沐浴的那个,“瞧着你眼生,叫什么名字?” “回大小姐的话,婢子叫予棋,是去年年末的时候来娘娘身边伺候的,您未见过婢子,所以眼生。”小宫女立在一旁,眼神清澈。 “大小姐若是睡不着,婢子有个提议,不若说给您听听?”她试探着说道。 “我跟前没那么多规矩,你坐下说。”谢雁归调整下姿势,一副大开阔斧的样子靠在软榻上,冲着予棋招手。 予棋愣了片刻,冲着她行礼,“多谢大小姐。” 她就近找了把椅子,只挨着边坐下,再度开口道:“婢子听娘娘说过,您喜欢荷花,尤其喜欢在荷花盛开的时候,划着船去到荷塘中央,掐嫩莲子吃。” “如今陶然阁那边的荷花开得正好,前些日子娘娘吩咐人在那边备了艘小船,想着大小姐若是回来,就能够去赏荷掐莲子,娘娘还为您准备了灯,就在那边桌子上放着。” 予棋说着,重新站起身来,指向一旁的桌子,谢雁归顺着她的手看去,果然瞧见一盏灯。 “拿过来我瞧瞧。”她吩咐一声,予棋上前拿过灯来,递到她手中,“这灯做得可真精致呢!” 若只是为了赏荷掐莲子,大可不必这么早预备。 但姑母又不会骗她,于是谢雁归不作他想,将灯递给予棋,由着她帮忙点亮。 “陶然阁的荷塘,我从前去赏过,这会儿的确是开得正好的时候,索性我睡不着,过去转转。” “殿中不必留人,待我回来自行就睡了,用不着伺候,你就去歇着吧。”她吩咐一句,迈步向着殿外走去,身后予棋冲着她的背影行礼。 夏日闷热,纵然到了晚间也不见丝毫凉爽,谢雁归歇息的寝殿内冰块很足,倒是不觉得什么。 可从中走出来,不过片刻功夫,就叫人的额头上见了汗。 热热的风一吹,原本便有些微醺的醉意更被渲染,但谢雁归步履平稳,丝毫不见醉态。 路上遇见了几队巡防的护卫,瞧见她手里提着的灯,倒是没人过来盘查。 陶然阁内现今无人居住,如今这个时辰,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在。 来到荷塘边,谢雁归便看到了停在岸边的船,许是特意为她准备的缘故,并非小船。 船身设有船舱,四周用纱幔挡着,瞧不见里面,看这个大小,想来能放不少莲蓬。 谢雁归想着,等赏完了荷,掐一些莲蓬拿回去,明早让人做莲子羹。 提着灯,她上了船,将灯放在一旁,解开栓好的绳子,划着船往荷塘中央去。 在荷塘之中,闷热似乎淡去几分,只是微醺感尚在,她划了一会儿便开始犯懒,于是四下里打量一番,挑了个有莲蓬又有荷花的位置停下,顺手还摘了几个莲蓬在手里捏着。 她没打算进船舱,只想半靠在船边赏荷吃莲蓬。 坐下来之后,水声静下,只偶尔有虫鸣蛙叫声,直到此时,谢雁归忽然注意到,这船上似乎不止她一个人。 她放下莲蓬提起灯,抬手掀开了遮挡住船舱的纱幔,内里果然有个人,一身月白色长衫,头冲着她所在的方向。 他似乎睡得正香,一只胳膊抬着挡住眼睛,恰好也挡住了她手中的灯照过来的光,这倒是方便她打量。 谢雁归稍微凑近了些,瞧见他挺直的鼻梁与端正匀停的下颌,唇色很淡,唇形分明。 月白色的长衫似有些大,在他身上松松垮垮,身前有些散开,露出好看的锁骨窝来,稍向上一些的颈侧似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船舱内弥漫着淡淡的雪松气息,还有点药香,似乎是男人身上的,竟意外的好闻。 谢雁归又凑得近了些,想看清那颗痣,也想再确定下是不是他身上的味道。 就在此时,挡着眼睛的那只胳膊忽然拿开,男人睁开眼,瞧见悬在自己上方的谢雁归,好看的眸子里露出茫然…… 既是有些微醺,人的反应自然就会慢些,谢雁归着实没料到他会忽然睁开眼,并与她对视。 她本想说些什么,却被对方清醒之后的眼眸所吸引,那当真是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 不拘于眼睛,他这一张脸在谢雁归看来都是极好看的,因而一时间未动。 直到压抑的咳嗽声传来,她猛然回神坐直了身体。 那人撑着身子在船舱内坐起,他背对着谢雁归,咳嗽声不断传来,好一会儿都不曾平息。 瞧着他的背影,谢雁归微微皱眉,她迟疑片刻,试探着伸出手,在他背后轻轻拍着。 “多谢……”终于,咳嗽声渐止,谢雁归听到暗哑的声音传来,却意外地好听,不由得挑了下眉。 她随即意识到这个举动似有些轻佻,见对方要转过身来,赶忙收回手答应一句,“举手之劳,你是何人?怎么在此?” “在下周谨。”他转过身来,好看的眸子与谢雁归对视着,温声开口。 当听清楚对方的名字时,谢雁归有些讶然,也顾不上轻佻不轻佻的,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周谨,与他确认着,“你是……七皇子?” “正是。”大概是缓了片刻,他声音里的暗哑淡了几分,温润的嗓音听着让人很是舒服。 他任由谢雁归打量,片刻之后才开口道:“谢将军。” “你认识我?”谢雁归同他对视着,见他缓缓摇了摇头,“只听说今日朝堂之上,谢将军当众拒婚。” 第5章 好像是她欺负了他似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被拒婚的主角就坐在自己对面,好看的惊人,更重要的是,对方还知晓了自己拒婚之事,谢雁归眨了眨眼睛,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当初她虽在宫里住过几年,认识宫中的皇子与公主们,可对于七皇子,她几乎没什么印象。 因而再接到赐婚的旨意之后,她就命人查了七皇子,知晓他叫周谨,是个病秧子。 据传他去年及冠之时,曾在冠礼上晕厥,太医对陛下进言,说是纵然娶妻,依着他的身体,怕是也无法有子息。 这样的一个病秧子,想来定是面色苍白如鬼,身体瘦弱如柴,她这人最喜美人,尤其爱好看的眼睛,倘若拥有美眸之人再有一副好听的嗓子,纵然长相一般,也能得她三分青眼。 “你……当真是七皇子周谨?”想到今日的拒婚,谢雁归与周谨再次确认道。 “是。”不知是不是谢雁归错觉,她似乎隐隐听到些许笑意,可她与周谨对视着,未曾在他脸上看到笑容。 不过,因为刚才的咳嗽,他这会儿的面色还算不错,唇色也更红更润一些,瞧着似乎就很好亲的样子。 她自进了军营,周遭都是些糙老爷们,自己也是水里来泥里去的,除了姑母外,还没见过如此……如此精致俊美的人。 今日这么一见,还有些害羞起来了。 谢雁归赶紧移开了眼。 “谢将军今日回京,想是一路劳顿,怎的会在此?”目光落在谢雁归身边散落的莲蓬上,周谨顺手捞了个离自己近的,慢条斯理地剥着莲蓬。 “我喝了酒反而不容易睡着,想着这时候荷花开得正好,就过来瞧瞧。你又为何会在此?”这船是姑母特意吩咐人为她准备的,旁人或许不知。 陶然阁又没人住,按理说不该有旁人过来,尤其她刚才打量周谨时,有注意到他的呼吸十分不稳且比寻常人要弱,难怪她最初没有察觉。 “天太热了,我……睡不着。前两日发现此处有船,水边能凉快些,纱幔又能遮挡蚊虫,因而到了晚上就会来这边。” 周谨满脸都写着无心误闯几个字。 他认认真真地与谢雁归解释着,手中动作不停,不多时便剥了一捧莲子,送到她面前。 察觉到药香气靠近,谢雁归转头,正瞧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送到自己面前,手心里盛着一捧莲子,她愣了愣。 “多谢。”并非扭捏之人,她很快回过神来,从周谨手中取走莲子,手指与掌心相碰的瞬间,她感觉到那只手凉得很。 哪怕是在冬日里,她在外练兵之时,手都不曾这般凉过,这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 “可是莲子太苦了?”见到谢雁归皱眉,周谨关切的声音传来,她赶忙摇了摇头,捏起一颗莲子放在口中。 莲子正嫩,入口顿时满嘴生香,她想到他刚才说的天太热了,抬眸看向他,他已经又拿起一个莲蓬,正为她剥着。 谢雁归觉得,或许是直到此时,酒劲儿才涌上来,所以她可能是醉了,否则为何这会儿忽然觉得脸颊与耳朵都有些发热? “你……是你宫里的冰块不够用吗?”她清了清嗓子询问道。 “他们说我身子不好,用不得冰。”他抬眸与她对视着,脸上神情温和,似乎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境遇,又或者是早就习惯了。 “竟是连冰都不给你用?”谢雁归皱起眉来,声音不自觉的提高几分,又紧接着落下去,“是太医说你不能用冰?” “太医说天气炎热,少用一些冰的话,能让我好过一些,或许可以多吃一点东西。”只要是谢雁归询问,他总会认认真真地回答,温润的嗓音之中透出来耐心十足。 谢雁归的眉头皱得更深。 “无妨的,等到了八月,便没那么热了。”又是一捧莲子剥好,被送到谢雁归跟前。 “那还有好些日子呢!”刚才的一捧已经吃完,她从周谨手心里取走新剥好的,眉头依旧皱着,“明天我便与姑母说。” “多谢将军好意,就不要麻烦了,也请将军莫要将遇见我之事告诉贵妃娘娘。” 谢雁归诧异看他。 “陛下为将军与我赐婚,实在是不妥,我这副病躯怕是也活不了多久,岂不是耽误了将军?”周谨手中拿着新的莲蓬,目光落在谢雁归身旁亮着的灯上,声音似有些飘忽。 “只是陛下赐婚,我没有资格置喙,好在将军赶了回来,与陛下拒了这门亲事。”他这般垂着眸子,如羽扇般的睫毛在眼下投上一片阴影,温润的声音之中,重新添了几丝暗哑,直入谢雁归心底。 这一刻,仿若是有只小猫在她心底里挠着,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舒坦。 好像是她欺负了他似的。 “陛下还未同意退婚之事。”她声音硬邦邦的。 “倘若将军能说服陛下,在宫中办相亲宴的话,想来定能挑到合适的夫婿,到时候请陛下将赐婚的旨意稍改一下便是。” “又或者,将军可以请贵妃娘娘帮忙,或许也可说动陛下。”他的声音恢复了刚才,很是认真地为谢雁归出谋划策。 “你不想娶我?”谢雁归盯着周谨,下巴微抬,一副倨傲模样。 打从去了辽北,除却那几桩婚事之外,还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不顺心,事实上,就连那几桩婚事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 “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将军该是翱翔在九天之上的鲲鹏,我这般残躯,若能得将军青眼,便是我之幸,又如何敢奢望娶到将军,是我配不上将军。”周谨依着谢雁归所言,与她对视着。 “行,本将军知道了。”谢雁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他没敷衍自己,冲着他挑了下眉。 “不早了,荷塘湿气重,你身子弱,最好不要在这里睡觉,我送你回去休息,再去给你找冰块。你放心,有我在,以后没人敢短了你的东西!” 她虽然常在辽北,就算回京也很少在宫里住,可她若想办点什么事,就算不惊动姑母,也不至于会办不成。 “好。”周谨答应一声,这次谢雁归听得分明,声音里确实是带着笑意的,她看过去,却只隐约看到唇边的些许弧度。 倘若是在辽北,他并非宫中的皇子,此刻她一定会让他重新笑一个给自己看看。 将船划回岸边,谢雁归先一步到了岸上将船栓好。 周谨提着灯,站在船头看她,她便冲着他伸出手来。 骨节分明的手交到了她的手里,实在是凉得很,谢雁归将人带上了岸,下意识用双手握住周谨的手想给他搓热。 如此自是不妥,可周谨却没动,任由着面前的人往他手上呵气,然后用手捂热。 这一幕似曾相识。 第6章 她的确是有那么点见色起意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被捂在手心里的冰凉手掌终于摸上去让人舒服了些,谢雁归的身体却是猛然僵住,她看着手心里那只极好看的手,眨了眨眼睛。 但随即她抬起头来,状似自然地松开周谨的手,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从他手中接过灯来,“你给我带路吧。” “好。”他低低应声,同谢雁归七拐八绕的,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 门微微敞着,压根就没人发现内里的主人已经出去了。 谢雁归随他一起进到屋中,提着灯打量着内室里的简单。 这间屋子的朝向并不是很好,纵然开着窗,屋内也是格外闷热,莫说是病弱之人,寻常人都受不住,可见明德帝并不将他当回事。 想到他一个人弓着身子在这屋里艰难咳嗽,柔弱不堪的模样,属实有些浪费那等上好的容貌。 现在又被她公然拒婚……谢雁归心里猛得生出来一股子愧疚。 “你在此等着我,最多一刻钟我就会回来。”回过头时,谢雁归的神色已恢复如常,她讲手中的灯塞到周谨手中,仰着头与他叮嘱道。 “好。”他答应着,提着灯看她离去。 屋中的帘子在此刻轻轻动了动,他皱起眉,脸上的温和消失不见,转身向着帘后看去,“出来。” 声音冷冷的,全然不似之前那般温润。 遮挡的布帘后,身穿夜行衣的男子走出来,冲他行礼,“主子,一切按照您的安排,都已经准备妥当。” “知道了。”他答应一声,恢复成刚才的模样,“去吧,别被她发现了。” 男子应了声“是”,极快地消失在屋中。 待到谢雁归回来时,周谨手中提着灯,坐在一旁的软榻上,她不知从哪里弄来好大一块冰,除此外还有个食盒。 抬手不过几拳,硕大的冰块便被击碎,于是她转头看向周谨,“你瞧瞧放多少冰合适?” “一半就够了。”周谨凑上前来回应道,她便只在冰鉴里放入一半的冰,“剩下的我一会儿带走。” 夏日的冰也算是个稀罕物,纵然身在皇宫,可该节俭也是要节俭的,谢雁归将剩下的冰块找了东西盛起来,又将食盒打开。 “这里面是我姑母亲手做的点心,都是容易克化的,就算是睡前吃也不会让人不舒服,再就是你若醒得早觉得饿了,也可以拿来垫垫。”这个时辰,谢雁归也不好去其他地方找冰跟吃喝,索性就回栖凤宫拿了。 “多谢将军。”周谨与她道谢。 “成,时候是真的不早了,我也要回去歇息了。”随意挥了挥手,谢雁归打量着他的屋子,琢磨着把灯留下。 “等你走了我便歇息,用不到灯的,你把灯拿回去吧,也省得贵妃娘娘问起,知晓你我相见之事。”周谨将灯递过来。 “本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才不怕问。”嘴上这样说着,谢雁归还是接过了灯,“那你歇着吧,我走了。” 她不等周谨回应,便大步出了屋子,转眼消失于院中。 周谨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唇边浮出些许笑意来,他轻咳几声,向着冰鉴内的冰看了一眼,缓缓往内室走去。 —— 谢雁归睡得不是很安稳,一会想到自己在朝堂上放言拒婚的场景,一会又感觉周谨冰冷的手指尖正触碰着自己的手心。 她心绪繁杂又想了许多,后半夜才入睡。 待她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谢姮早就起了,听宫人回禀,来到谢雁归住的寝殿。 “姑母。”长发披散着,谢雁归坐在床上,伸手抱住谢姮。 “听说你昨晚去陶然阁赏荷,我一早让人去摘了些莲蓬,给你做了莲子羹,快起来吃吧。”抚着谢雁归的长发,谢姮温声开口。 “待一会儿用过早膳,我陪你去找陛下,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与七皇子的婚事给退了。” 听谢姮提到与周谨退婚之事,谢雁归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那双好看的眸子来。 她想到昨天他回答问题时的那副认真模样,下意识握住了谢姮的手,“姑母!” “你这孩子,怎么一惊一乍的?”谢姮笑着问她。 “姑母,您为何也对周谨如此不喜?可是因为他身子弱?”谢雁归有些不解,她的姑母素来宽和,这后宫之中的皇子与公主们,与她相处得都还不错。 “我并非是不喜他,只是事关于你,态度自然不同。这阖宫的皇子之中,如今只有他婚事未定,自然不止他身体缘故。“ “你自己也说了,姑母‘也’对他不喜,想来是知晓了陛下对他的态度,否则你以为他名字里那个谨字是如何来的?” 谢姮摩挲着谢雁归的手,目光垂下,眉头微微皱着,“谨也,慎也。那么多的字,偏挑了这一个,陛下这是提醒他自己要谨慎,可现在却将你赐婚给他,我如何能同意?” 原来是这样的缘故,谢雁归稍微松了口气。 她昨日见了人,多少是有那么点见色起意的,原想着若姑母是不满意他的身体状况,又或者嫌弃他生母低微的话,着实有那么点难办。 可若是因着陛下的态度,或许还有一些转圜。 再者,她的确也有点自己的考虑。 “说说吧,你又是如何想的?”她正在心里琢磨着,忽然被问起来,于是抬眸跟谢姮对视着。 “姑母,您为何这样问?”谢雁归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意来。 “你四岁被我养在身边,七岁时搬回老宅,之后去了辽北,极少回来。而那老七因为身体孱弱的缘故,哪怕年节都不出来,可你却知晓他的名讳和现状,必然是让人调查过他。” “昨儿个你还在殿上请求陛下退婚,今日却问我为何对他不喜,说吧,你可是见过他了?” 毕竟是她看顾着长大的孩子,肚子里的那点弯弯绕,她还不至于完全不清楚。 “谢雁归,我可告诉你,那周谨身体不好,将来在床事上……咳咳,可能不成,你这大好年华的,别光看脸就不想旁的。” “姑母,我不是那样的人!”谢雁归赶忙问自己辩白,却被谢姮伸手轻点了两下额头。 “打小你瞧见生得好看的在跟前,就能多吃两碗饭。你的心思姑母知道,若你只是贪色,大不了姑母再帮你物色物色,不说好过老七,也绝不会入不了你的眼。” “可你若是图他或许死得早,到时候你能得以解脱,不再被婚姻之事禁锢,那倒是可以考虑一二,不过……” 谢姮微微皱眉,唇边却勾着笑,目光在谢雁归身上打量着,“你……想得到这层吗?” 第7章 死对头的那种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那么好看的人,死早了多可惜! “姑母!”谢雁归从床上跳起,自行拿起一旁的衣裳更换,不再去看谢姮。 她并不知晓,在她起身之后,谢姮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眼眸中露出些许忧色来。 用过早饭,谢雁归要去给明德帝请安,谢姮吩咐人装了些莲子羹,要与她同去。 “放心吧,姑母有分寸的。”见谢雁归欲言又止,谢姮笑着说道。 谢雁归也不希望姑母为了自己跟明德帝置气,因而接过她手中的食盒,一起来到凌云殿外。 才到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门口的小黄门见到是谢姮,不敢怠慢,赶忙去到殿内通禀。 不多时,明德帝身边的近侍彭海从殿内出来,冲着谢姮跟谢雁归行礼,“贵妃娘娘来得正好,陛下才发了好大的火呢!连早膳都未用。” “陛下因何如此?”不急着进殿,谢姮语气温柔地询问道。 “回娘娘的话,今晨有人敲响了登闻鼓,陛下召见了,之后就发了火。”其余的事不好多说,彭海只敢大概提上几句。 “登闻鼓?可是十好几年没人敲过了,本宫知道了。”这才答应一声,谢姮带着谢雁归一起进到殿中。 宫人跟随着进到殿中,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谢姮接过食盒放在桌上,示意谢雁归将莲子羹端出来,自己则走到软榻上,拉住明德帝的手温声细语,“陛下,可要尝尝臣妾新做的莲子羹?” 瞧见谢姮,明德帝脸上的怒意淡了几分,又瞧见桌前将莲子羹跟点心一起摆在桌上的谢雁归,轻轻答应一声。 彭海取来银筷,为莲子羹跟点心试毒,目光往软榻那边瞄了几眼,见明德帝站起身来,稍微松了口气。 “姑父,这莲子羹可好吃了!”待到明德帝坐下,谢雁归笑着开口道。 谢姮嗔瞪了她一眼,“没有规矩,要喊陛下。” “嗳,咱们本就是一家人,她喊我姑父有什么不对的?都别站着了,坐下来说话。”明德帝吃着莲子羹,语气十分温和,仿若只是寻常人家慈祥的长辈一般。 “谢姑父。”谢雁归答应一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谢姮似有些无奈,也跟着坐了下来。 “她昨天在朝上说的那事儿,告诉你了吗?”转头看向谢姮,明德帝询问道。 “说了,臣妾觉得甚好,今日若传下旨意去,明天办相亲宴虽仓促一些,却也来得及。”谢姮点头,话里话外虽不提七皇子,可意思却很明显。 她就是不同意谢雁归跟周谨成婚。 “你姑母因为你的婚事,没少跟朕不痛快,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在宫里办一场相亲宴,到时候你自己相看挑选。”明德帝转向谢雁归,言语间似颇为无奈,充满着对谢姮的宠溺。 “都是我的不是,教姑父跟姑母操心了。”谢雁归赶忙开口,想了想补充一句,“我听说是有人与姑父提议,您才挑选皇子与我赐婚,您现下答应了我办相亲宴,回头不会有人弹劾我,说我恃宠而骄吧?” “反正都是办相亲宴,邀请的是未曾婚配的郎君与娘子们,让人请七殿下一起前往,正好也让我认识认识。若我二人还是看不对眼,那便是没那个缘分,旁人弹劾我,我也有话说,还请姑父成全。” 谢雁归一边说着,一边冲着明德帝行礼。 若是旁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向皇帝提出要求,必会被问罪,可她是备受皇帝宠爱的贵妃侄女。 明德帝没有说话,却用余光扫了扫一旁的谢姮,似是在问,这事你也知道? 谢姮赶忙起身,跟着她一起行礼。 “请陛下恕罪,是臣妾没有教导好雁归,才叫她如此没有规矩,请陛下责罚臣妾。” “咱们一家人说话,你们姑侄俩这是做什么?阿姮快起来。”冲着谢姮伸出手来,明德帝面带笑意。 等到谢姮起身,他才看向谢雁归,“你也起来吧,一天天的就知道折腾你姑母。你刚才说的事,朕可以答应你,只不过……” 谢雁归仍跪在地上,她抬起头来,看向明德帝,“陛下,臣奏请此次相亲宴之后,倘若定下与臣成婚之人,就让钦天监重新推算吉日,尽快完婚。” “既然臣要成婚,再握着冀北军便不妥了,臣自愿将兵符交出,倘若之后再有吩咐,臣愿意随时听诏。如此,想来那些大人也不会再说什么了吧?”话说完,她冲着明德帝行礼,重新低下头去。 谢姮愣了一瞬,目光落在谢雁归身上,微抿了下唇,随即勾起一贯露出的笑容来,仿若十分欣慰。 明德帝也看向谢雁归,垂下的眸子遮挡住情绪,教人看不清他此时的想法。 “也好。”良久,他终于开口,“你姑母一直盼着你成婚,望你有终身依靠,朕亦是如此。” 他抬头招呼一声,守在殿门口的彭海赶忙过来行礼,“传朕旨意,明日在宫中设相亲宴,邀请各府尚未婚配的郎君与娘子们入宫,这宫宴之事,便辛苦阿姮了。” “是。”谢姮与彭海各自应声。 “好了。你也起来吧,之前辽北那场战事,朕知你受了重伤,如今都好了吧?年轻人莫要不当回事,仔细留下病根。”待到彭海退下,明德帝冲着谢雁归说道。 “陛下放心,臣的身子都养好了,多谢陛下关怀。”再度行礼后,谢雁归站起身来,冲着明德帝笑道。 等明德帝用完了莲子羹,又吃了几块点心,谢雁归稍坐片刻,便起身行礼,“姑父,我昨日归来,府中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还请允准告退。” “去吧。”明德帝挥了挥手,谢姮起身拉着她,叮嘱了几句,让她明日早些入宫。 从凌云殿离开,谢雁归直奔着宫门而去,已有小黄门牵着马在此等候。 她照例给扔了片银叶子叫他喝茶,随即骑上马,向着宫外而去。 “吁……”从宫门内出来,谢雁归勒住缰绳,转头向一旁看去。 一身穿内卫服制的男子正将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正仰头看着她,“谢将军好大威风,这朝野上下除了您,还有谁能够如此出入宫廷?” 谢雁归挑挑眉,这是内卫首领魏岩,与她算是老相识。 死对头的那种。 第8章 他除非是想瞎了心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过奖了。魏首领若是瞧不惯,大可去陛下面前参我,不必在此守着,还如此姿态。倘若被翎羽卫误会了,伤到了大人,那可就不好了。”居高临下地看着魏岩,谢雁归笑着开口。 “谢将军放心,内卫也不是吃素的。”魏岩皮笑肉不笑地回应着,他转身欲走,忽觉脑后劲风袭来,抬手持刀拦截。 只听得清脆的声音响起,有什么落在地上,他低头看去,地上有两枚长钉,光线映照之下能瞧见上面淬着蓝光,“谢雁归,你这是何意?” “你再仔细瞧瞧地上的东西,可眼熟否?”谢雁归如此说,魏岩戴上特制的手套,将地上的暗器拾起。 “我从辽北回来之时,曾遭人袭击,这便是他们用的暗器,据我所知,只有你们内卫如此财大气粗,喜欢用精钢做暗器。”谢雁归坐在马上,挑着眉说话,一副轻佻模样。 魏岩紧紧皱眉。 精钢乃是贵物,如谢雁归所言,大靖也就只有内卫才用精钢做暗器,他虽不喜谢雁归,却仅仅是不喜她这副张扬模样。 辽军来袭之际,全靠在辽北的谢雁归领军击退,他除非是想瞎了心,才会派人暗杀谢雁归,还要留下证据来。 更何况,朝野上下谁人不知,谢雁归身边有一只翎羽卫,平日里隐在暗处,从不离身,可敌万军。 “既然魏首领说,内卫不是吃素的,还请尽快给我一个答复,走了。”话说完,谢雁归催马离去。 谢家老宅并不在京都,谢雁归如今的住处,乃是她当年被封为将军时,明德帝钦赐。 宅院所在则是谢姮亲自挑选布置,哪怕她不在京都,也时常会有人去打扫。 因着赐婚的事儿,她先一步回了京都,估摸着这个时候,予书跟予画也该回了京都。 “姑娘!”大门外,谢雁归才勒住缰绳,就听到欢喜地呼声,随即从房顶上飞下一人来,落在她面前,正是她的贴身侍女予画。 “予书,姑娘回来了!”她瞧见谢雁归从马上下来,立刻转头冲着院子里大声喊道。 将缰绳递给一旁的下人,谢雁归瞧着予画兴奋到发亮的眼睛,就猜到应当是与什么吃的有关。 果然就听她同自己说道:“姑娘,我们昨晚到的,在路边买了两个瓜,都放在井里,就等着姑娘回来了!姑娘,咱们快点去吃瓜!” 她无奈笑着,答应一声,随同予画一起进了府,予书迎上前来,冲着谢雁归行礼,“姑娘。” 她答应一声,听予书继续说道:“今早有人敲了登闻鼓,是郾城来的,状告当地官员,但所告之事算不得什么大事,无非是当地官员未经朝廷允准,私自开矿……” “听起来的确算不得什么大事。”听予书说完,谢雁归仔细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无论何种矿山,确实都很珍贵,若是没有朝廷允准,是不许私自开采的,一旦发现,必然会从重处置。 但这是在前朝的时候。 大靖建国至今,对百姓施以仁政,但国家需要发展,除了农业与贸易等事之外,资源开采也很重要。 就算是有官员私采矿脉,只要拿出合理的解释,以及对大靖有利的好处,均可以被免除私自开采的罪名。 所以,这登闻鼓敲的,实在是蹊跷,毕竟通过敲登闻鼓来告状,并非一点代价都没有。 更甚者,可能会丢掉性命。 “姑娘放心,我已派人去查私自开采的官员,究竟是个什么来路。”予书又道。 谢雁归点点头,看着予画头上顶着盘子,里面装着七号的西瓜,两边的手里一边又托着一个,就连胳膊关节处,都能稳稳各放一盘,从屋外走进来。 予书赶忙上前,将她关节处的盘子端走,忍不住嗔道:“怎么跟杂耍似的,回头摔了吃不到瓜,你非得闹脾气不可!” “这不是没摔吗?”予画嘿嘿笑着,将手里的盘子放在桌上,取下头顶那一盘碰到谢雁归面前,“姑娘吃瓜。” 谢雁归拿起一块,咬了最上面那一口,在井中放了一夜,冰凉都沁到瓜中,咬一口凉爽酥甜,当真是舒坦至极,“你们也吃吧。” 她开了口,予画跟予书这才动手,予书吃着西瓜,询问谢雁归昨天入宫的情况。 “昨天朝堂之上,我说起退婚之事,可是给不少人气个够呛,今日应当会更气,陛下已经允准,明日在宫中办相亲宴。” “我还奏请陛下,让七皇子也参加相亲宴,待我择定夫婿,就将兵符奉上。” 谢雁归说完,就见予画瞪起眼来,嘴里嚼着西瓜含糊不清地开口:“姑娘要交出兵符?那冀北军怎么办?” “自然是由新的主帅来统领。”谢雁归笑着,目光落向屋外,“守住辽北的,从来都是冀北军,而不是我谢雁归,能统领冀北军的,可以是我谢雁归,但不能只是谢雁归。” 她心中还有一句话,但她不能说出来。 “听姑娘的意思,想来已经选好了人?”予书在一旁询问道。 “昨日我在宫中见到了周谨,本只是见色起意,可今日姑母说了一句话,倒是给了我提醒……姑母说,倘若是图他体弱命短,能早些解脱婚事的禁锢,可以考虑一二。” 谢雁归转头看向予书,脸上露出狡黠笑意,“对了,再叫人多查一查周谨,昨天见到他时,我人微醺着,脑子不清醒……大概是学予画学久了,总之叫人去查便是。” 予画有些轴,还有些莽,学了她这么多年,谢雁归在众人面前也立成了予画这般又轴又莽,还骄纵的形象。 “姑娘!”一旁,予画不满地跺脚,予书掩唇偷笑,低声答应。 —— 相亲宴的旨意从宫中传出,送到各府,就定在明日,一时间各家各府都热闹起来。 不少人因此事不满,可旨意是宫里面传出来的,就算是骂,也只敢在心里偷偷地骂。 景岫等人得到消息后,就想入宫去找明德帝,倒不是要求他撤回旨意,毕竟昨儿个谢雁归请求将旨意撤回的时候,他们的话都说满了,总不好打自己的脸。 然而,等他们汇集于宫门前时,彭海早就在此等候,“诸位大人若因为相亲宴之事,还请回吧。” 第9章 翎羽将军让您去相亲宴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大伴,陛下对谢雁归也太纵容了!不仅允准她骑马入宫,如今甚至还要为她办相亲宴,折腾一城的郎君与娘子们,这实在是不合礼法!”景岫紧紧皱眉,试图说动彭海,让他们入宫。 “诸位大人,今日在凌云殿,谢将军与陛下请旨,待到相亲宴之后,谢将军便会奉上兵符,尽快完婚,大人们当真要入宫去劝说陛下?”掸了掸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彭海似笑非笑着开口。 “谢雁归当真是如此说的?”景岫一脸不信。 “景尚书这是怀疑咱家的耳朵?还是怀疑……”他话未说完全,景岫已经变了脸色,赶忙冲着彭海拱手。 “彭总管莫要介意,是我心急说错了话,既然陛下已经传旨,我等自然遵从,这便回去了。”他一边说着,看向其他人,众人与彭海彼此见礼,一同离开。 彭海站在原地,瞧着这几位大人走远,这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往回走去。 宫门尽头,一道身影走出,冲着他行礼。 “原来是云宫正,身子可好些了?”瞧见云澜,彭海脸上露出笑意来。 他是跟随在明德帝身边打小长起来的大伴,又兼着近侍总管,身份是摆在那儿的,这皇宫里的人,无论是谁瞧见他,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在这皇宫之内,除却尚书局那几位管事之外,便只有掌管着宫正司的云澜能被他高看一眼。 前些日子,云澜染了风寒,彭海还特意派人给送了东西。 “劳彭总管挂念,都好了。”云澜笑着,白净的面容上满是温和,虽瞧着是相貌平平,可一走一动之间却十分闲适,全然不似一个太监。 他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听着就让人舒坦,可办起事来却着实利落,很得明德帝看重。 “云宫正虽年轻,往后也还是要多注意才是。”与他一起走着,彭海笑着叮嘱,云澜点头应着,状似不经意地询问刚才之事。 “嗨,一群瞧不惯翎羽将军的,总想着在陛下跟前给她上眼药,也不想想陛下宠爱贵妃娘娘,这枕头风一吹,什么眼药能管用?”彭海笑着,将相亲宴之事与云澜说了一遍。 “翎羽将军归来,最高兴的便是贵妃娘娘,明日若真能定下来,想必娘娘会更开怀。”听彭海说完,云澜缓声开口。 “那是自然。”彭海点头,随即冲着他拱手,“这会儿陛下跟前虽有贵妃娘娘在,可我也得紧着回去复命,赶明抽空,咱们俩一起喝酒!” 云澜笑着答应一声。 他站在原地,目送着彭海离去,脸上笑意消失,垂下眸子,顺着小路离去。 才走出几步,就见前方的长乐门中拐出一副仪仗,正是谢贵妃的,他向前走了几步,直到仪仗来到他身边。 “给贵妃娘娘请安。”云澜单膝跪地,冲着谢姮打了个千儿。 “起来吧。”谢姮将胳膊倚在朝着云澜的这一侧,笑着招呼道。 等云澜起身,她又问道:“云宫正的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贵妃娘娘挂念,这两日就能当值了。”他直起身来,垂着眸语气恭敬。 “那就好,本宫奉命筹备明日的相亲宴,便不与云宫正多说了。天热,云宫正病体初愈,还是快去歇着吧。”说完,谢姮挥挥手,宫人们抬着仪仗,往栖凤宫归去。 云澜站在原地,直到仪仗消失在眼角余光之中,才终于转头看了一眼,随即慢悠悠地往住处走。 不过是些宫中的小插曲,自不会被人注意。 谢姮回栖凤宫时,尚宫局的管事已在此等候,她将明日的章程都交代好了,这才让管事退下。 “娘娘不高兴?”予琴从殿外进来,见谢姮靠在美人椅上似在出神,便放缓声音问道。 谢姮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倒不是不高兴,只是……雁归七岁从皇宫搬回了家,十三岁在辽北一战成名,这些年极少能像昨天那般与我喝酒说话。” “大小姐如今真是大了,听予棋说,昨儿个是大小姐将娘娘抱到内殿去的。”予琴轻笑道。 “是啊,个子都比我高了。” 不仅个子长了,心智也长了,竟能在皇帝面前说出那番话,既全了旨意,又给自己留了后路。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说起谢雁归,谢姮脸上总会有几分真切的笑意。“昨儿个她回来,夜里我梦到了兄长与嫂嫂还有我那几个侄儿……” “娘娘,”予琴打断了她的思绪,笑着劝说,“明日的相亲宴可要紧得很。” “你说的是,”谢姮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贯常有的笑意,“陛下晚间过来,一会儿你将内殿的药包拿去给我熬一碗汤。” 予琴打扇的手微顿,微微皱眉却欲言又止,谢姮并不看她,她只好低低应了一声,放下扇子去内殿拿药。 直到她离开内殿,靠在美人椅上的谢姮依旧面带笑意,只眼中没有任何情绪,空洞至极。 —— 夜幕降临,周谨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昨晚谢雁归带来的冰已经用光,殿内十分闷热,他却浑不在意。 院中有轻微脚步声传来,他耳朵稍动了动,却并未睁开眼。 脚步声逐渐靠近,有人小心翼翼地从殿外进来,正是两次为谢雁归牵马还得了赏的小黄门。 盛着冰的器皿在他怀中捧着,胳膊肘处挎着食盒,他本该再早些来的,可明日宫里要办相亲宴,宫人们都得紧着忙活,他也被拉去干活,这会儿才得了空,难免心下不安。 “殿下,奴才奉翎羽将军的嘱托,给您送冰块跟点心。”将器皿里的冰倒进冰鉴中,小黄门转身,这才瞧见软榻上的周谨,吓了他一跳,小声开口。 周谨睁开眼,虚虚咳了两声,“有劳。” “殿下客气了,这点心是尚膳坊新做的,按照翎羽将军的吩咐,奴才挑的都是容易克化的。”见周谨似乎挺好相处,小黄门松了口气,将话说完,“那奴才就走了?” “嗯。”周谨应了一声。 小黄门将食盒放在桌上,向外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了下来,“那个……翎羽将军还说,明日宫中会办相亲宴,让奴才记得跟您说一声,如果您不知道的话……” “我知道了。”直到此时,宫里都没有人来报知此事,但在此之前,周谨已然知晓。 完成了任务,小黄门继续往外走,他再次想到什么,于是又停下来,冲着周谨行了礼,这才小跑着离开。 等跑出去很远,才终于大大呼吸了几口气。 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分明七皇子瞧着病殃殃的模样,看着也挺好相处的,可或许是屋子里太沉闷,刚才的某一刻,他忽然莫名就觉得紧张。 周谨收回看向院门的目光,转头向着屋子里的一处拐角看去,“收敛点,把人都吓到了。” 一个黑衣人从拐角处走出,冲着周谨行礼,“主子,谢将军又派了人查七皇子。” 第10章 就说可以动手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又?”学着谢雁归昨天的模样挑了下眉,周谨咳嗽几声,“就让她的人查。” “是。”黑衣人答应着,将登闻鼓之事详细报与周谨,“薛府那边得到消息后,派人离开了京都,按照您的吩咐,没派人跟随,想必很快郾城那边就会有新的消息传回来。” “你把那个食盒给我拎过来。”周谨吩咐道,黑衣人顿时一愣。 他很快回过神来,将食盒送到周谨面前,想了想动手打开食盒,一股属于点心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他微微皱眉,“主子不是不爱吃甜食吗?” 周谨没理他,从中捻出一块糕点来咬了一口,随即也皱起眉,这尚膳房做的糕点与栖凤宫比起来,实在是差得太远。 慢条斯理地吃完糕点,他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温热的水,“郾城不过是开胃菜,要紧的在京都,派人给那边送信,就说可以动手了。” 天色渐亮,谢雁归打完了一套拳,站在一旁看着予画练刀。 当年她回到谢家老宅时,予书跟予画就到了她身边,那时候予画已经开始练刀,这些年不断地精进,如今在刀上的造诣,在同龄人中怕是已无人能及。 “好!”见她收招,谢雁归笑着喝了声彩,予画将刀拄在地上,冲着她挠头憨笑。 好好一个飒爽秀丽的姑娘,这么一笑就跟个傻大姐似的,谢雁归将干净的布巾抛过去,招呼她去前院吃饭。 “姑娘,宫里面来人了。”才走出去几步,就见予书迎上来,冲着她行礼道。 “这么早?”挑了下眉,谢雁归来到前院。 在前院等候着的宫人瞧见她,便一起行礼,其中一位内侍上前,“大小姐,娘娘吩咐奴婢们接您入宫,娘娘还让奴婢知会您一声,说是小厨房里特意做了您爱吃的早饭。” “知道了。”答应一声,谢雁归转头招呼予书到近前,同她吩咐几句,又抬眸看向予画,“我不在时,你要好好听予书的话。” “姑娘,我知道的。”予画立刻答应着,予书也在旁边附和一声。 交代完了,她招呼人牵马来,内侍赶紧凑过来又说道:“大小姐,娘娘吩咐了,叫您坐软轿入宫。” 想了想,他稍微站直了些,学着谢姮的模样开口道:“告诉她,这一早上的日头也足得很,她自己跟陛下说的要尽快完婚,偏偏黑得快跟个碳头似的,让她这些日子不许骑马了!” 待学完了,他重新含起胸来,冲着谢雁归请罪。 “我知道了。”答应一声,谢雁归坐上软轿入宫,早有小黄门先一步跑回来报信,因而早膳都摆在桌上,她进到殿中正好享用。 “今日的衣裳跟首饰,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一会儿吃完了饭你便去沐浴梳洗。”谢姮坐在一旁,陪着谢雁归用早饭。 谢雁归一边吃着一边点头,偷眼打量谢姮,瞧着她面色红润,眉眼之间似带春意,可瞧着却好像不怎么高兴。 “姑母,您怎么了?”咽下嘴里的食物,她关切询问道。 “如何这般问?”拿起一旁的帕子擦嘴,谢姮似是吃饱了,她用手撑着下巴,笑看着谢雁归。 这样一看,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谢雁归压下心中的疑惑摇了摇头。 “今日能来相亲宴的未婚郎君还真不少,毕竟是陛下传旨,纵然那些个人不乐意,也不敢违背圣意,到时候你好好挑挑。” “不过,除却郎君之外,各府未婚嫁的娘子们也来了不少,你的衣裳跟首饰,我并未挑选太过的,咱们谢家的姑娘不至于靠容貌来吸引郎君。” 伸手为谢雁归拢着鬓间的碎发,谢姮温声叮嘱着。 待到谢雁归用过早饭,宫人们依着谢姮的吩咐,等她歇了一会儿,就伺候她去沐浴更衣。 虽然谢姮说了衣裳跟首饰并未挑选太过的,可等宫人们将她折腾完,也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谢雁归站在殿中,一会儿转个身,一会儿走几步的,由着谢姮打量。 “嗯,就这样吧。”她终于点头,叫谢雁归松了口气。 “这会儿他们应当陆续入宫了,我命人将相亲宴设在长乐宫,你拿着我的千里眼去附近的观景台上,先瞧瞧那些入了宫的。”谢姮说着,立刻就有宫人奉上了她口中的千里眼。 那是个海外的藩国给大靖送来的礼物,一共就两个,另一个在明德帝手中。 “这会儿还早呢,不着急。”谢雁归大咧咧地坐下来,她对相亲宴又不是真的感兴趣。 谢姮靠在美人椅上,拿眼睛斜她,她赶忙嘿嘿一笑,接过千里眼往殿外去。 身后,谢姮的声音传来,“你跟着她去,省得她找地方躲懒。” 谢雁归无奈回头,见予棋跟了上来,只好叹了口气,认命地往观景台去。 —— 已下了早朝,朝臣们三三两两地向着宫外走去,路上瞧见由宫人引着去参见相亲宴的年轻男女们,少不了议论纷纷。 “陆尚书,你说今天这相亲宴,是否真的能有个结果?”景岫走在陆河身侧,瞧着不远处迎面而来的年轻郎君,低声询问道。 “景尚书觉得呢?”陆河不答反问。 “我想着谢雁归既然自己说了,要尽快成亲将兵符交出,就算她选不出来,也会有人帮她选出来。”至于那个人是谁,景岫没说。 “既然景尚书这样想,为何还要问我呢?”陆河笑看着他。 “这不就是顺嘴聊天吗?我听说今日的相亲宴,七殿下也会在,想来那谢将军已经知晓是陆尚书与陛下提起的七殿下,倘若今日见到,她心怀不满,不知是否会来找陆尚书的麻烦?”说起这话时,景岫似笑非笑。 “皇子之尊配她谢雁归可并不吃亏。”陆河笑着,全然不在意。 “那她若是知晓去年七殿下在冠礼上晕厥,又知晓七殿下恐无子息呢?”景岫压低了声音。 陆河一怔,向着景岫打量几眼,神情意味深长,“景尚书的消息倒是灵通。” “嗨,不过是因着七殿下的冠礼,礼部也出了力,我才多知道一些。否则这皇家内帏之事,哪是咱们这些臣子能知晓的?”景岫说着,转头与陆河对视,脸上笑意更深。 陆河闻言并未接话,他转过头继续前行,景岫被他落在身后,隐约听见飘来一句话,“陛下可容不得再出一支靖羽军……” 第11章 明晚挑几个好看的小倌儿伺候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谢雁归手里拿着千里眼,百无聊赖地往宫中各处看着,唯独不去看长乐宫的方向。 予棋跟在一旁,却并不多言。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身后忽然传来笑声,如同琴声铮铮,带着一股子爽利。 谢雁归听到声音,有些惊喜地转头,瞧见身后的女子,脸上笑意更深,“安阳,你怎么来了?” “你谢大小姐在这儿,我如何能不来?何况不是说让京中未曾婚配的男女都入宫来吗?我也不能抗旨不是?” 安阳郡主笑着,上前抱了谢雁归一下,神情露出不满来,“你怎么还长个子啊?这都比我高出一头去了!” 谢雁归哈哈笑着,伸手要去揉安阳郡主的头,被她尖叫着躲开。 “说来,你身边的予画可是越来越出息了。我知晓你回来,想着包下个画舫请你去玩乐,但不知你何时有空,就派了个护卫去你府上,他不熟悉路就落在了后院里,被予画拿着刀追出老远。” 拉着谢雁归坐下,安阳郡主同她抱怨道:“我想着今天要入宫来,索性就亲自问问你,不知谢大小姐可赏脸否?” “能得你安阳郡主相邀,我自然赏脸。”谢雁归笑应着,今早练功时,未曾听予画说起,想来是睡了一觉给忘了。 “那就明晚吧,我让人挑几个好看的小倌儿伺候。”安阳说着,目光落在谢雁归手里的千里眼上,“怎么着,可瞧见顺眼的了?” “对了,我听说你跟陛下请旨,让周谨也参加这相亲宴?你难道没叫人查过他?”提到周谨,安阳郡主微微皱眉。 京都的名门贵女之中,安阳郡主绝对排得上一号,她的祖父乃是乾安老王爷,当今陛下的亲叔父。 打小她没少在宫中小住,对宫内各处自然是熟悉的,皇宫里的那些个皇子与公主们,她当然也都知道。 谢雁归四岁那会儿就被谢姮养在身边,但在这之前就与安阳郡主相识,她当初偷着跑去辽北,安阳没少在背后出力。 “查过的,可架不住你这位七堂弟生得好看啊。”谢雁归靠坐着,笑得轻佻。 “这话倒是真的,他若不是我堂弟的话,哪怕是个病秧子,我也愿意把他收到府里,闲时看看心情也是好的。”安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其实你若是选他也好,一则他生得好看,虽然是病秧子,可立在那儿却着实是翩翩公子模样,招人待见。二则嘛,他身子不好,指不定还能活多久。” “倘若你们成了婚,回头他人没了,你守了寡,大可以从宗室之中挑选一两个孩子到名下,也算给他一个承继。而你呢,成了太夫人,甭管是养着小倌儿还是旁的什么,总不会再有人拿你的婚事来说嘴。” 安阳郡主说着,轻拍下手掌,目光灼灼地看着谢雁归,“到时候咱俩结个伴。” “他好歹是你堂弟,你倒是盼着他点好。”听她说完,谢雁归有些哭笑不得。 “若真能娶了你,那是他的福气,这还不够好呢?”安阳翻了个白眼,“他是我堂弟,可你与他哪能一样,你不仅是我安阳的好友,还是……” 说到这儿,安阳忽然停顿下来,她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一瞬间面色阴沉起来。 瞧着她如此模样,谢雁归也跟着收敛了笑容,拉住她的手,“安阳,十六年了,你早该放下了,若我……我四哥知晓你这般,必定无法安息。” “说什么呢?谁为了你四哥,是我安阳眼界高,这天底下就是没有我瞧得上的男人!反正我祖父早就给我请了旨意,无论我是嫁或是不嫁,这都是我自己决定的事情!” “我才不要守着一个男人过日子,如今这般多好,改明你去我府里,他们学了不少新花样哄我开心,你也见识见识。”安阳郡主白了她一眼,从她手中抢过千里眼,向着长乐宫的方向看去。 “哟,人到了不少呢,我瞧见一个生得不错,好像是纪家老四,他们家老五是不是在你的麾下?” “纪四在京都?”谢雁归起身从安阳手中接过千里眼,也向着长乐宫看去,果然瞧见一个眼熟的人。 “他弟弟的确在我麾下,是个……性子活泼的少年。”提起纪五,谢雁归好像有些头疼。 “我听说那纪五打从被你救下之后,可是闹着非你不娶,他跟纪四是双生子,不会是求了他哥来帮着相亲吧?”安阳将脸凑过来,一副八卦模样。 “纪家人都很好,但不在我的选择之中。”谢雁归说着,将千里眼重新塞给安阳。 安阳拿过来继续往长乐宫的方向看,却未曾再多说什么,显然,她明白谢雁归的意思。 “我还以为你会跟之前那三次一样,将旨意直接接下来呢,没想到你大老远的赶回来,竟然当众拒婚。” “你的性子我还算是了解一些,莫非你此次回京,其实另有目的?” 听到她问,谢雁归转头看她,神情似笑非笑。 安阳感受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跟她对视着,见她似乎要张嘴说,赶忙抬手捂住她的嘴。 “罢了,你若真的有事,怕也不会说实话,倒不如不说。倘若用得到我,尽管知会便是,不说为你谢雁归肝脑涂地,起码我会竭尽全力地帮你。” “我晓得的。”谢雁归笑着应声,从她手中重新拿回千里眼,向着观景台外走去,“人也来的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长乐宫内,三三两两的贵女闺秀们凑在一起,一边偷眼向着另一边的郎君们打量着,一边小声说话。 大靖沿袭了前朝诸多事宜,民风还算开放,对于男女大防并不是太过看重。 本朝的夫妇可以和离,寡妇亦可再嫁,似长乐宫这般的相亲宴,民间这两年常办。 只是官眷们多数在意脸面,通常都是各家各自相看,像是今日的这场相亲宴,也的确是宫中的头一遭。 纪徵立于长乐宫中,目光不动声色地向着贵女们那边扫量,他看得极快,并未在任何人身上停留。 大概是没寻到要找的身影,他微微拧眉,收回目光。 就在此时,长乐宫外传来一阵喧哗,将众人的目光皆吸引过去。 谢雁归与安阳郡主已到达附近,正瞧见长乐宫外景象,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安阳打量了几眼,笑着开口,“陛下为你办相亲宴,让京都内尚未婚配的郎君与娘子们前来,这俩来凑得什么热闹?” 第12章 论如何挑男人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长乐宫外,大皇子周衍与三皇子周煜各自带人,恰在宫门口处相遇。 虽然两位皇子早已经成年开府,但如今东宫未立,因而皇子都得以留在京都。 他们两位的生母在宫中位分不低,手中也算是有实权,因而出行的阵仗都不小。 “哪里是来凑热闹的,分明是想给我做媒的。”将千里眼塞到安阳手中,谢雁归笑着开口。 既然早已得知他们俩都曾想为她做媒,那么此刻他们出现在此的目的,便不言而喻。 尤其谢雁归目力极好,一早便注意到两位皇子身边都跟着人,瞧着穿着打扮与周身气度,显然不是随从之类。 “你还别说,他们挑的这两个倒是相貌不俗,只是我瞧着眼生,不像是京都里的郎君。” 安阳长在京都,又是个爽朗性子,这京都内的郎君与娘子们,便没有她不认识的,无非就是个熟与不熟。 她拿着千里眼,细细打量着两位皇子挑的人,与谢雁归赏评着。 “这欣赏俊俏郎君与欣赏美人是一样的,我瞧着这俩的身形也不错,就是不知体力如何?” “这挑男人,虽说脸与身形都重要,可光有这两样却也不成,若没有真本事,那便是银枪蜡子头,中看不中用。” 瞧着安阳一本正经的模样,谢雁归有些好笑,“你这都是哪里听来的?” “从我祖父那里听来的。”安阳收回千里眼,一副你没见识的模样瞅着谢雁归。 “老王爷还教你这个?”谢雁归挑眉。 “我祖父说,当年祖母便是这样挑夫婿的,所以挑中了他,其实老头儿就是跟我显摆,显摆我祖母眼光好,所以嫁给了他。” 提到老王爷,安阳眉眼弯弯,虽是一副无奈模样,却让人瞧得出他们祖孙俩的感情是极好的。 “他总说我像极了祖母,还说我父亲对家里最大的贡献就是生了我。只可惜祖母过世得早,我并不记得她的模样。”说起此事,安阳有些遗憾。 谢雁归伸出手来,在安阳的肩膀上拍了拍,“你若是想念老王爷,就派人去接他回来,又或者过些日子你出京去,留在那边陪他过年。” 安阳自幼便失了父母,是老王爷将她抚养长大,待到她及笄,老王爷便离了京都,这些年极少回来。 “你不知道,老头儿倔得很,他当初离开京都时就说我已经长大,该学着自己独立,没什么大事别打扰他陪着祖母。” “还说若他哪天觉得自己不成了,自会给我写信,让我过去好将他与祖母葬在一起。”说起此事,安阳皱起眉来。 “我倒是想过去看他,可你不知道这老头儿多气人,竟然在我祖母的长眠之地布阵,我压根就进不去。” 谢雁归眨了眨眼,她倒是知晓老王妃的陵寝是她亲自挑选,并不在乾安老王爷的封地之中。 当年老王爷离京,便是想去亡妻的长眠之地陪伴,以慰藉相思之情。 可布阵什么的,若安阳不说,谁又能想到? “罢了罢了,今日是你的相亲宴,咱们不说这些个。”安阳摆了摆手,重新拿起千里眼,向着堵在长乐宫外的两位皇子看去。 刚才她们俩说话的时候,周衍与周煜也没闲着,这宫里面长大的孩子,心里面都绕着几百个心眼。 甭管是私底下关系究竟如何,面上总归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会在长乐宫外相遇,本就在他们俩的意料之中。 尤其彼此都带了人,于是说话的同时,少不了要打量对方带过来的,也好在心里衡量。 “三弟今日倒是清闲,听闻你府上有侧妃将要生产,你怎的不在家里陪着?”周衍温声开口,一副谦谦君子模样。 “素来听闻大哥消息灵通,竟没想到连我府里内人的事情都清楚,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哥在我府里安了人呢!”周煜笑容爽朗,仿若是跟周衍玩笑一般。 可他这话说的,着实是让周衍笑不出来。 “但无论如何,都得多谢大哥关怀,其实不过就是个侧妃生产,我府里也不是头一遭,都安排妥当了,哪里需要我在跟前陪着?” 见周衍笑得勉强,周煜再度开口道,继续戳他的心窝子,“哦,对了,我倒是忘了,大哥府中的姬妾虽不少,却没怎么经过这些事,没经验难免会大惊小怪。” 周衍的目光暗了几分,他成婚已有多年,除却正妃育有一女之外,其余的要么留不住,要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自是着急,私底下也请过不少大夫,偏就是在子嗣上十分艰难。 近来府中倒是有两个姬妾有了身孕,正好好养着,还不到瓜熟蒂落之时。 “的确是我大惊小怪了,”被杵了心窝子,周衍心里自是不痛快,可他也知道,自己越是表现得在意,就越会让周煜得意。 他很快调整情绪,颇为痛心地点头,随即上前一步,拉住周煜的手,“我府中如今只有一个女儿,不似三弟府中热闹,你可是有什么好法子,不若教教为兄。” “对了,府中侧妃可曾请太医瞧过,我给你家送了那么多千金礼,不知这次是否……” 后面的话不必说,周衍也明白自己杵回去了,他瞧着周煜将手抽走,脸上笑意更深。 “多谢大哥关心,便都准备着吧,反正对我而言是儿子也好,女儿也罢,总归都是我的孩子,家里面多一个孩子就多一分热闹嘛!” “再说了,女儿也没什么不好,我大靖有翎羽将军,保不齐将来我的女儿们也能如此出息。”周煜调整得也快,脸上重新露出爽朗笑意来。 从谢雁归与安阳的位置来看,倒着实是一副兄弟和睦的模样。 “看样子是人都到了,这俩跟个门神似的堵在长乐宫外半天,也不见再有人来。”轻啧一声,安阳手中的千里眼忽然向着右侧方向偏了偏,“才说完就来了一个。” 她并不知晓,在她用千里眼看过去之前,谢雁归的目光已然投过去。 七月的日头正足,来人撑了一柄画着荷的伞,月白色的衣衫有些大,袖口滚落到肘间,露出白皙的小臂与袖口镶绣着流云纹的滚边。 或许是察觉到谢雁归投来的目光,用来遮阳的伞后移,目光看过来,与谢雁归相撞。 正是周谨。 第13章 倘若不止耳根变成红色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刚还说他们挑的那俩倒是相貌不俗,如今这么一比,啧啧……”透过手中的千里眼,安阳赏评的对象变成了周谨。 “嗯。”谢雁归与周谨对视,漫不经心地应答着。 那日相见是在晚上,虽有灯笼照亮,也能够看清,可夜晚看人跟白天看人总归是不同的。 如今离得远,谢雁归闻不到周谨身上雪松混着药香的气息,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可只瞧着他站在那儿,就令人心情愉悦。 “嗳?他手里那伞……是不是你之前在悠然居遗落的那把?”身为谢雁归的挚交好友,只要她在京都,安阳必定会出现。 对于谢雁归的喜好,安阳也算是清楚。 比方说她喜欢相貌出众的,再比方说她喜好荷花,所用的许多物品上,皆能见到画风各异的荷花。 大约在五年前,谢雁归从辽北回来,曾在京都停留半月,正值雨季,安阳去找她时,送了她一柄画着荷的伞。 那日,两人在宫中的悠然居听雨赏景,喝了不少酒。 待到两人喝够了,叫人将她们送回栖凤宫休息时,天已然晴朗,伞便落在了悠然居。 等醒来时派人去找,却已不知伞去了何处。 没想到,竟在周谨手上。 “这周谨……该不会早对你有了心思吧?”偏头打量着谢雁归,安阳一副探究模样。 “怎么说?”谢雁归的目光仍在周谨身上,听了安阳的话,微微挑了下眉。 “我送你的这把伞,虽说用的是人情,可无论制伞的材质还是颜料皆不普通,说是晴雨天都能用,却很不好保存,可你看周谨手里的伞……” 安阳转回头去,透过千里眼去看撑在周谨头上的那把,“无论是上面画着的荷还是伞面,都跟新的一样,要知道我请来画荷的那位,第二年就过世了,他的荷旁人可仿不出来。” “也就是说,他当年拾到了我送你的伞,精心保存至今,这难道还不是有心思?” 谢雁归再度挑眉,眼中闪过几丝兴味,想到那晚被捧在手心剥好的莲子,唇边勾起笑来。 她见周谨收回视线,去到长乐宫前,向着堵在长乐宫外的大皇子与三皇子行礼。 瞧着他略显瘦弱却挺拔的身姿,谢雁归顿了顿,缓步向着长乐宫的方向走去。 “哟,这不是老七吗?你怎么来了?”见周谨行礼,周煜笑着开口,明知顾问道。 周谨尚未回话,一旁的周衍便伸出手来,扶着周谨起身,“七弟病弱,咱们自家兄弟不必如此拘礼。” “多谢大哥。”轻咳两声,周谨开口道谢,随即面向周煜,“陛下在长乐宫为谢将军设下相亲宴,我亦在其中。” “话是这么说,可依我看七弟你压根没必要来,谁不知道那日翎羽将军回到京都的头一桩事,便是去大殿上跟父皇拒婚,你今日来了也是白折腾。” 周衍做足了兄长姿态,周煜亦是不甘示弱,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来。 他站在长乐宫前,周谨若想进去,就得绕过他,可他身边还有侍从跟随,就算绕过他,也绕不过那些侍从。 “是啊,你身子不好,这大热天的折腾一番,若是加重了病情可如何是好?不若我派人送你回去休息吧。”周衍抬手,身后的侍从立刻上前,想把周谨送走。 “多谢两位兄长好意。”向后退了一步,周谨语气温和,但他眉头微皱,似乎在忍耐什么。 “纵然白来一趟,我也还是要来的,还请两位兄长将路让开,让我进去。”说话的功夫,他没忍住咳了几声,虽声音变得嘶哑,但话语中的坚定却表达分明。 周衍跟周煜都皱起眉来。 “老七,你这是何必?”周煜面上仍带着笑,手指却动了动,立刻就有两位侍从上前,来到周谨左右。 瞧这意思,分明是想强行将他送回住处去。 周衍没再说话,既然周煜叫人动了手,他自然乐见其成。 察觉到两人的意图,强压着的咳嗽再也压不住,周谨偏过头去,掩唇咳了起来。 见状,周煜挥手,侍从在两侧伸手,想架住他带走。 下意识的,周谨再往后退,可因着咳嗽,手中的伞脱离掌心,向地面掉落,他赶忙伸手救伞。 一只修长的手越过他,捞起即将落地的伞,谢雁归握住伞柄,将伞重新撑在周谨头上。 她唇边噙着笑,目光落在两名侍从身上,清丽的声音在此刻响起,“我看谁敢动?” 只淡淡一句话,分明是带着笑意的,可莫说侍从,就连周衍跟周煜都感觉到了压力。 别看他们比谢雁归年长,又都是皇子,可面对眼前这个从战场上厮杀回来的女子,光在气势上就要矮上一截。 再者,他们对谢雁归也并非毫无了解,别看她现在面上带着笑,指不定下一刻就会动手。 兄弟俩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几步。 谢雁归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看向周谨,见他咳嗽渐止,但眉仍蹙着,便伸手为他抚背顺气,“没事吧?” 周谨摇头回应,却不想脚下踉跄,谢雁归赶忙伸手,将人抱了个满怀。 雪松的气息混合着药香,谢雁归的脑门贴在周谨肩上,下意识地嗅了嗅。 她随即就察觉到不妥,赶忙抬头去看周谨,却见被她抱了个满怀的人正低头看着她,耳根一片红色。 谢雁归在心中轻啧一声,竟还有功夫去想,倘若不止耳根染上红色……会是怎样景象? “能站稳吧?”收回思绪,谢雁归同他确认道。 见周谨点头,这才松开他,重新看向仍拦在长乐宫外的两位皇子。 此时,无论是周衍还是周煜,脸色都不算好看。 谢雁归才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冲着兄弟俩微抬下巴,“吾之前受伤,军医叮嘱莫要劳累,不若请二位殿下把路让开,免得折腾到我,加重了伤情,如何?” 她这话说完,周衍跟周煜的脸色越发难看,显然,刚才他们俩跟周谨说的那些话,全都被谢雁归给听了去。 “嗯?难道二位还想找人把我送回栖凤宫不成?”见他们不动,谢雁归露出笑来。 几乎瞬间,面前的路就被让了出来。 “安阳,走了!”冲着身后招呼一声,谢雁归撑伞看向周谨,与他相携着往长乐宫走去。 在一旁看足了戏的安阳几步追上来,与周衍跟周煜打照面时,她放缓脚步,冲着两人露出个讽刺十足的笑容来,欢快地应着,“来啦!” 第14章 我想做将军的夫婿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进到长乐宫,各色目光纷纷看过来,瞧见相偕而来的谢雁归与周谨,不免都有些诧异。 毕竟,谢雁归大殿拒婚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得知今日相亲宴上有周谨后,都等着看热闹呢! 可瞧着两人现在这副模样,别说是闹起来,有猫腻还差不多。 窃窃私语声传来,谢雁归毫不在意,她将伞收起,目光在殿内转了一圈,便带着周谨向着一处位置走去。 安阳跟在两人身后进到长乐宫,她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由得轻啧一声。 正要迈步跟上去,身姿挺拔的少年将军出现在她面前,与她见礼,“郡主安好。” 安阳收回视线,抬眸打量纪徵,神情中带着几分不解,“纪将军也安好。” 谢雁归安顿好周谨后,转头去寻安阳,正瞧见她跟纪徵说话,她扬了扬眉,转回头将手中的伞递还给他。 “多谢。”周谨接过伞,仔细收拢好,放在身侧,谢雁归见他如此珍视这把伞,不由得想起刚才安阳说的话。 “七殿下客气了。”既然已经安顿好周谨,谢雁归准备去寻安阳,她转过身去,瞧见大皇子与三皇子带来的人,一起从长乐宫外进来。 两人都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看得谢雁归翻了个白眼。 她迈步要离去,听见有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殿下,喝杯水吧。” 谢雁归眨了眨眼,转头看去,只见身穿浅蓝色薄纱裙的女子凑到周谨身边。 虽只是一霎,可谢雁归还是瞧见了她眼中的惊艳之色,显然这也是个被美色蛊惑了的。 谢雁归的眼中闪过了兴味,她仔细打量女子一眼,倒是个美人。 美人手中捧着茶杯,含羞带怯地蹲到周谨身旁,看着倒也还算登对,只是不知……周谨是个什么态度? 想着,谢雁归的目光从美人身上转向周谨,却见他仰起头看过来,面上带着试探与征询之意,“谢将军坐下来喝杯水吧?” 在长乐宫外时,他咳了许久,这会儿声音十分嘶哑,听得谢雁归想要皱眉。 她未曾开口,便见周谨拎起面前的茶壶倒了杯水,捧着又看向她,他身旁的美人笑容僵在脸上,一时间进退不得。 “好。”谢雁归答应一声,坐在周谨身旁的位置上,却是接过了美人手里的杯子。 喝了一口之后,她冲着有些诧异的周谨抬眸,“我喝这杯,你刚才咳了那么久,嗓子都哑了,才应该喝点水润润。” 同周谨说完,谢雁归冲着美人举了举杯,脸上露出笑意,“多谢啦!” 她虽是征战沙场的女将军,可相貌着实不俗,今日虽不是刻意装扮,笑起来也是明艳动人。 美人被她的笑晃了下神,见她喝光了自己端来的水,冲着她羞涩一笑,这才起身离开。 谢雁归扭头去看周谨,见他小口喝着水,心里舒坦几分,转头又去看安阳,她仍再与纪徵说话。 “什么时候这两人关系这么好了?”小声嘀咕着,她收回视线时,眼角余光注意到有人靠近。 “翎羽将军安好,在下……” “吾知晓你们是周衍跟周煜带来的人,你们还入不了吾的眼,退下吧。”不等两人说完,谢雁归冷下脸来,打断他们的话话。 她不耐地挥了挥手,连眼神都没给,两人顿时僵在那儿。 谢雁归既是看都懒得看,自然不会像刚才对美人那般给他们台阶,她微微皱眉,声音冷凝,“还不滚?” 两人灰头土脸地走了。 一颗半剥好的葡萄递到谢雁归唇边,她愣了愣,顺着骨节分明的手看去,周谨正看着她。 他似乎丝毫不在意旁人会如何议论他的举动,更不畏惧谢雁归的冷脸,这颗葡萄送过来,更像是安抚谢雁归,让她消气。 殿中的窃窃私语声,也确实是更大了些。 谢雁归脸上的冰霜消融,她低头将葡萄含在嘴里,留下葡萄皮在周谨手中。 “挺甜的。”咬着葡萄,她脸上重新露出笑意来。 “那我继续给你剥,”周谨说着,又捻起一颗,谢雁归也不拒绝,等又吃了一颗葡萄,才开口询问,“你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周谨抬手,在谢雁归面前的茶杯里添了水,继续剥葡萄。 他声音里的嘶哑缓解了不少,声音温润许多,听着教人舒服不少,“还请将军仔细打量下这殿里的人。” 听他如此说,谢雁归以周谨为起点,目光在殿中缓缓过了一圈。 长乐宫内,凡是今日来参加相亲宴的,不拘于是男是女,都被她看了一遍,其中倒是不少相貌不俗的。 谢雁归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周谨脸上,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可有将军觉得不错的?”一颗葡萄又送过来,周谨抬眸看她。 听着声音与刚才似乎没什么不同,模样也是,可谢雁归却好像瞧出了一丝紧张。 她想要挑眉,可瞧着周谨的模样,又给压回去了,只衔走果肉,冲着他点头,“有啊。” “不知……是哪一位?”偏过头去咳了两声,周谨低声问道,没有去看谢雁归。 “就在我跟前坐着给我剥葡萄呢。”瞧着他这副似乎逃避回应的模样,谢雁归眼中含笑。 正如安阳所言,寻常瞧着相貌不俗的,一旦有了面前这人做比对,便高下立见。 旁人再也无法入她的眼。 在谢雁归话音落下的瞬间,就看到周谨转回头来,好看的眸子里也染上了笑意。 原本出众的相貌,因为笑意的添染,更是教人移不开眼。 可真好看啊! 谢雁归在心中暗暗感叹。 虽然旨意是明德帝下的,提议的是兵部尚书,可她认为就算周谨是他们的棋子,也不能对她造成什么伤害。 何况,若跟着她,他往后的日子绝对会好过不少,他瞧着也不是个傻的,自然会知道该怎么选。 “嗯……”谢雁归将肘撑在案上,托着下巴与周谨对视,“你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她将问过的话又问了一遍。 周谨并不知谢雁归心中所想,他喝了口水,缓声开口,“在下不才,虽担着皇子之名,却是个不得圣心的病秧子,自知是配不上将军的。” “只是我心中仍有几分妄想,不知……将军枕席之畔,可愿容我?我……我想做将军的夫婿。” 说话之时,周谨下意识地向着谢雁归微微倾身,与她挨得很近。 他声音温润,是谢雁归所喜,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混合着药香,也让她觉得舒适。 这样一个丰神秀逸的美男子,嘴上说着配不上她,却显然又花了心思想要接近讨好她,谁又能不心动呢? 第15章 起了逗他的心思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哎哟,七殿下这是自荐枕席呢?”没等谢雁归回答,安阳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不知她是何时过来的,又听了多少。 她笑着问完,便坐在谢雁归身旁,拿起她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水,一脸促狭地看着周谨。 “郡主见笑了。”轻咳几声,此时周谨不光是耳根通红,脸颊上也染上了红色。 他端起桌上已经没了水的杯子凑到唇边,似在掩饰着自己的强作镇定。 谢雁归看了安阳一眼,接过周谨手中的杯子,给他添了水。 安阳不理会谢雁归的眼神,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周谨一会儿,这才将目光落到谢雁归脸上,“咱们谢将军想来是愿意的。” 谢雁归不答安阳,笑着看向周谨,“婚期就定在下个月,你觉得如何?” 一旁的安阳也不生气,她伸手给自己剥了颗葡萄,稍稍想了想,“去年钦天监的总管换了人,但你若想将婚期定在下个月,问题也不大。” 谢雁归睨了她一眼,显然是很清楚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她重新看向周谨,却见他看着安阳,似在思虑什么。 “那便劳烦郡主,待之后我必将双倍奉还郡主所花费的银两。”他好像很快就思虑好,冲着安阳拱了拱手,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 安阳挑了挑眉,余光扫了下谢雁归,这才又开口,“哪里需要什么银子?只消你们家谢将军去钦天监走一遭,还不是说哪天就哪天?” 周谨不由一怔,他看向谢雁归,大概是没想明白,于是不解地又看安阳。 他这副模样着实有趣,谢雁归也起了些许逗他的心思,何况又是在长乐宫,形象总是要维持的,便冲着周谨点了点头,声音都大了几分。 “我去一趟便是,那钦天监的管事若是说不出下个月的吉日,便要看我的拳头答不答应。” 周谨一脸讶然地看过来,却没有半分不赞同,甚至隐隐有几分学到了的模样。 谢雁归觉得再说下去不一定会怎样,果断转移话题,询问安阳,“刚才看到纪徵找你,有什么事吗?” 安阳摇了摇头,目光在殿内转了一圈,已然不见纪徵的身影,“我才进来要去找你,他便出现了。” “我还以为他是想请我帮忙,让我劝你考虑他们家老五,但他并未提起此事,我跟他又不熟,所以就又说了一些场面话敷衍他。” “他好像不大高兴,也可能是我看错了,那人似乎一贯冷着脸。”安阳摊了摊手,一副不解模样。 她回应完谢雁归的询问,稍微坐直了些,“贵妃娘娘那边,你可想好该如何交代?” 听安阳问起谢贵妃,谢雁归稍稍迟疑些许,她倒是不担心姑母会不答应。 毕竟那日的灯笼与小船,怎么看都不像是只为她赏荷准备的。 可谢贵妃与周谨彼此间不熟又顾忌的模样,又让谢雁归疑惑。 “不若……由我去找贵妃娘娘吧?”周谨温润的声音传来,谢雁归抬眸看去,见他正看着她,目光清澄。 她摇了摇头。 “姑母那边,交给我便是,她不同意我们的婚事,仅仅是因为担心你的身体,从前你得不到悉心照顾,往后我让人给你好好调养。” 谢雁归一脸郑重,她这人最是护短,面前这人既是自己未来的夫婿,她当然会护好他。 周谨与谢雁归对视着,将她的想法看得分明,心中极快地闪过一丝莫名情绪,他很快收整好,点了点头,“好。” “既然你们俩说定了,今日这相亲宴也就到此为止,我也算是走了一遭,该出宫去了。”安阳站起身来,稍微活动下身体,看向谢雁归。 “好,那我明日去找你。”谢雁归点头,她知晓安阳其实并不喜欢皇宫,所以并未邀请她一起去栖凤宫。 “那我今日出宫便去定下画舫,明日带你一起去玩乐。”冲着谢雁归挑了下眉,安阳一脸坏笑地看了周谨一眼,随即摆了摆手,“走啦!” 谢雁归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等安阳出了长乐宫,她才收回目光,转脸去看周谨。 周谨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谢雁归下意识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拿起周谨身旁的伞来,试探着询问,“我送你回去吧?” “好。”他轻轻答应一声,将刚才谢雁归给他倒的水喝完,这才站起身来。 两人相携着走到长乐宫门口,谢雁归撑起伞,同周谨一起离去。 —— 凌云殿内,明德帝靠坐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本奏疏。 几位机要大臣端坐一旁,随时等候吩咐。 彭海自殿外进来,见明德帝正看奏疏,便安静等候。 余光扫了一眼彭海,明德帝看完奏疏上最后两句话,语气淡淡,“何事?” “启禀陛下,翎羽将军……有了决定。”他这话说完,几位大臣的目光顿时投过来。 “哦?是谁?”明德帝将目光从奏疏上移开,落在彭海身上。 “正是七殿下,”彭海再度开口,将发生在长乐宫内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包括谢雁归的那句要去钦天监的话。 他回禀完退到一旁,明德帝的目光从几位大臣脸上扫过,果然瞧见了怒意。 “陛下,这谢雁归未免太放肆,竟在宫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敢说打人!”其中一位大臣开口,言语中满是对谢雁归的不喜。 “她岂止敢说?陛下,应当派人去一趟钦天监,以免有人遭受无妄之灾。”景岫点头,将话接过来。 几位大臣你一言我一语的,尽是指责。 “这孩子素来口无遮拦,卿等莫要因为她气坏了自己。” 等几位大臣都抱怨完,明德帝这才缓声开口,他脸上带着笑意,言语中似有几分无奈。 “她与朕回禀时就说要尽快成婚,将冀北军的军权交出,看在此事份上,你们也息怒吧。” “陛下,冀北军又不是她谢雁归的,哪里轮得到她来用此当做条件?她纵然是贵妃娘娘的亲侄女,陛下也不该如此纵着她!” 因着明德帝的话,几位大臣对谢雁归越发不满。 “诸卿息怒,”明德帝稍微抬了抬手,“雁归到底是护国公府仅存的血脉,朕与诸卿便是看在这份情谊上,也该对她多几分宽宥。” 似这样的话,明德帝并非头一次说,大臣们已不知听过多少回,几位大臣相互看看,终究是不再开口。 殿内重新恢复安静,明德帝垂下眼眸,遮住其中闪过的阴冷讽意。 护国公府谢家与靖羽军战死辽北已有十六年之久,这情谊,又能用到几时? 第16章 大小姐快跑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栖凤宫内,谢姮得到了比明德帝那边还要详细的消息,她靠坐在美人椅上,好半天才悠悠叹了口气。 “娘娘,这不正是您所希望的吗?”予琴见她蹙眉,开口劝道。 在宫中的这些年,谢姮累积了不少得用的人,但予琴同他们都不一样,她打小就跟在谢姮身边。 说是栖凤宫的掌事姑姑,实则却被谢姮当做家人一般看待,予琴知晓许多旁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许多年前,谢姮曾想放她出宫,让她去过自己的生活,可予琴不愿意,就这样一直陪伴着她。 也亏得如此,才能在许多时候,劝慰谢姮宽心。 “话是这样说,可我到底高兴不起来,何况……”谢姮再度叹气。 她本希望由她来终结所有的一切,谢雁归只需要在她的呵护中成长,始终保持着那颗赤子之心,过去谢姮也是一直这样做的。 可世事无常,有些事终究无法避免。 无论如何,谢雁归都一定会被卷入其中,因为她也是谢家人。 “只希望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我能多护她一些。”谢姮闭上眼,幽幽吩咐道,“将我放在内殿里的三封信送出去吧。” “另外……叫人关了栖凤宫的门,她若想进来,就打出去,动静闹得大一些。” 这样才更能教人相信,她对于这场婚事的不满。 谢姮心中清楚,从密旨发出的那刻起,这件事就已经是板上钉钉。 甭管明德帝在朝堂上承诺什么,又或者答应办相亲宴……都不过是他表现给旁人看的。 事实就是,密旨上的内容,根本就不可能更改。 虽说此次赐婚之事,有他们自己的手笔,却也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予琴微顿,低低答应一声,她去到内殿,找出谢姮要送出的三封信仔细收好,向着殿外走去。 没走出两步,就听到谢姮的声音又传来,“她身上有旧伤,可别真伤了她。” “是,”予琴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随着谢雁归长大,如今留在栖凤宫的,有几个能伤到她的? 更何况现下的这些人,多数是瞧着她长大的,心疼还来不及,哪里舍得真动手? 待予琴将三封信送出去后,栖凤宫便关闭了宫门,与此同时,消息被传到了明德帝耳中。 之前在凌云殿内的大臣们已经退下,明德帝放下手中的奏疏,手指轻敲着桌面,“朕晚些时候去看贵妃。” 一旁候着的彭海赶忙答应。 此时,将周谨送回住处的谢雁归,对于宫中发生之事一无所知。 一如那日,住处内并没有什么人伺候。 正值晌午,本就通风不好的屋子更加闷热,周谨偏头轻咳几声,谢雁归不由得皱起眉来。 那日她出宫之前,托了给她牵马的小黄门来送冰块跟糕点,但今日是相亲宴,那小黄门或许忙着,大概也想不到周谨会这么快回来。 她现在就能去给周谨找冰块跟食物回来,可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他仍得住在这样的地方,每天巴巴地等着人来送东西,如同被施舍一般,谢雁归心里就不舒坦。 她转头去看周谨,见他从袖口掏出一方手帕,却毫不在意自己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伸手过来轻柔地给她擦汗。 手帕上沾染着周谨身上的雪松气息,混着淡淡药香,让谢雁归心中的燥意淡去几分。 她看着周谨,心中有些惊奇,这大热天的,他分明出了不少汗,怎么身上还是这样好闻? 她常年在军中,不打仗的时候就跟将士们混在一起,赶上如今这样的天,那个味道可实在是一言难尽。 “怎么了?”见谢雁归直直地盯着他瞧,周谨低声问道。 “你身上的味道可真好闻!”谢雁归张口就答,见到面前的人再次红了耳根,心情就又好了些。 “你若是喜欢,等成婚之后,我每日都给你熏衣裳。”拉着谢雁归的手一同坐在软榻上,周谨执起一旁的扇子,轻轻给谢雁归扇着。 见他都顾不上给自己擦汗,还想着给她扇风,谢雁归伸手想去接扇子,可周谨不给她,她怕自己不小心用力会伤到他,只好由着他扇。 “不若……我现在就去跟陛下请旨,让你先搬到我府上去,等快成婚时,也能凉爽一些,你再回宫来?”屋子里太过闷热,扇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等赐婚的旨意正式发下来,便不会再有人敢怠慢我,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不差这几天了。”周谨温声劝着。 见谢雁归还想再说,他伸手为她拢了拢鬓间的发,“尚膳坊的点心太过甜腻了。” “那……我常来宫里看你,给你带好吃的点心来,有我常来盯着,你有什么就都告诉我。” 谢雁归心中明白,她可以偶尔仗着‘身份’,跟明德帝额外提一些要求,可这是有限度的。 她可以表现得骄纵无礼、刁蛮任性,只是这样的表现,她必须要拿捏好分寸才行,否则便是要撕破脸了。 “好。”周谨点头,脸上带着笑意,似乎是知晓谢雁归喜欢看他笑。 “这都晌午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取冰,顺便拿一些回来。”她既然带着周谨离开长乐宫,想来消息已经在宫里传遍了,谢雁归想回栖凤宫去看一眼。 “我不挑的。”周谨笑着摇了摇头,谢雁归看着他的笑,想到他刚才说尚膳坊的点心甜腻。 看他如今这般的处境,想来过去也没得挑,谢雁归点头,叮嘱他几句,大步离开屋子。 她也算在宫里长大,加上小时候就跟安阳混在一起,这宫里面哪一处防卫少,她心里门儿清。 顺着小路,她从栖凤宫的后墙翻了进来,迈步往小厨房走。 “大小姐!”有瞧见她的宫人,赶忙叫住她,“娘娘正生气呢,宫门都让人关了,说是瞧见您就要把您打出去呢,您赶紧翻出去吧!” 谢雁归眨了眨眼,有些愣神,不等她说话,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大小姐在这儿!” 她看过去,见一群宫人气势汹汹而来,唬得她转身就跑,几步又翻了出去。 站在栖凤宫外,谢雁归有些发蒙,抬头去看不知翻过了多少次的后墙。 姑母这是……真的生气了? 不应该啊! 第17章 亲都亲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从小到大,谢雁归不是没闯过祸,就算连陛下都惊动了,也不曾这样,可今日这一遭…… 谢雁归微微皱眉,越想越觉得不应该,可事实摆在面前,她伸手挠了挠耳朵。 提醒她的宫人透过栖凤宫的狗洞偷偷打量她,只是她心里面想着事,所以未曾注意。 在栖凤宫外站了一会儿,汗水顺着鬓间滚落,想到还在等她的周谨,谢雁归暂且将疑惑压下,转身换了个方向,往钦天监去。 栖凤宫殿外,谢姮站在廊下,看向前来报信的宫人,“走了?” “回娘娘,大小姐确实走了,就是不知道要去哪?”从狗洞内一直观察着谢雁归的宫人回禀道。 “去哪都无妨,关上宫门本就是不想让她回来,想必消息早传到陛下那儿了,咱们等着就是。” 微微皱眉,谢姮转身回到殿中,予琴跟在她身旁,见她伸手去揉眉心,就知道她又头疼了。 “娘娘莫要担心,您不是说大小姐长进了吗?她必然是明白了您的苦心才离开的。”扶着她坐下,予琴伸手为她按头。 “但愿吧。”谢姮苦笑一声,“这不过是刚开始,往后让人头疼的事情多着呢。” “话是这么说,这不是还有殿下吗?他定能在娘娘看不到的地方,保护大小姐周全,这可是他答应娘娘的。”见谢姮的眉心稍微平复些,予琴继续劝着。 “他最好说到做到,否则……”脸上流露出些许狠意,又迅速消失不见,谢姮闭上眼,不再开口。 —— 钦天监内,已然得到了消息的钦天监新管事,瞧见站在自己面前的谢雁归,脸皮就是一紧。 他连忙露出笑意来,冲着谢雁归行礼,随即又很懂事地开口道,“将军稍后,容我一炷香的时间,必定给您算个好日子出来。” “嗯。”谢雁归满意地点头,在殿中挑了把椅子,大咧咧地坐下来,想了想吩咐道,“你这的冰块倒是足,给我拿一些,我要带走。” 她开了口,宫人哪敢不应,赶忙去给她取冰。 没用上一炷香的时间,钦天监的新管事便将一张红纸奉到谢雁归面前。 红纸上写着三行字,对应了三个日子,最近的就在九天之后,是七月十六,往下则是八月初五,再往下就去了九月。 宫人也取来了冰,谢雁归将写着吉日的红纸收好,冲着新管事灿然一笑,“多谢啦!改日请管事吃酒,对了,既然算出了吉日,劳烦管事派人,给陛下呈上去。” “是,将军慢走。”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新管事陪着笑,将谢雁归送出钦天监。 离开之后,她想了想,亲自跑了一趟尚膳房,挑拣了几道清淡的菜肴,返回周谨的住处。 她并未同他说起自己被拦在栖凤宫外的事儿,只拿了红纸给他看。 “九日之后倒是不错,但未免仓促了些,八月初五正合适,九月就有些远了,反正已经派人呈给陛下,就看陛下是如何选了。” 屋子里有了冰,总算是舒服一些,见周谨放下筷子,谢雁归将剩下的菜全部吃光。 这是她自小便养成的习惯,对食物绝不浪费,哪怕并不好吃。 她吃得很快,举止却并不粗鲁,见她都用完,周谨将手中的帕子递过去。 “我一会儿就出宫去,尚膳房那边我都交代好了,晚间会再给你送些冰块过来,我与安阳明日有约,大概不会进宫来,你若有什么想吃的,晚间来人时,你便吩咐他们。” “待后天我入宫来,给你带一些宫外的点心。”谢雁归没问他想吃什么,毕竟他在宫里都没得挑,对宫外的必定是不了解。 “有约?”周谨看向谢雁归,“是去画舫玩乐吗?” 谢雁归眨了眨眼,她怎么把这件事给提起来了? 可话都说出来了,她只得点点头。 “那你……少喝些酒,身上不是还有旧伤吗?”周谨温声说着,想了想起身去到内室。 谢雁归坐在桌前,看着他很快走出来,手中拿着一块玉佩。 他半蹲在谢雁归身前,将手中的玉佩慢条斯理地系在她腰间。 “我没什么太好的东西,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希望你能喜欢。”待系好后,他抬起头来,清澄的眸子里染着笑意。 谢雁归低头去看玉佩,伸手摩挲几下,抬眸看向周谨。 在他眼中,谢雁归瞧见了自己,“我喜欢的,你送的我都会喜欢,何况这还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安阳包下画舫,说是请我玩乐,可实际上我们就是喝酒说话,没什么的。”想了想,她小声补充一句。 “好,我知道了。”周谨笑着,抬手为她拢发,手指似不经意间碰到谢雁归的耳垂,惹得她偏了偏头,他眸中笑意更深。 这笑实在太过好看,谢雁归瞧着他,也就没注意到两人正越来越近…… 屋子里,周谨仍保持着刚才半蹲的姿势,手指轻抚脸颊,柔软的触感似乎仍在,就是人跑得快了点。 眸中的笑意忽然敛去,他起身转过头去,看向前来回禀的下属。 “主子,内卫也在查刺杀……夫人的那些刺客,咱们先一步找到了人,该如何处置?” 清冷的声音缓缓传来,不复温润,周谨的目光落在屋中画着荷的伞上,“留两个给内卫,其余的……便都杀了吧。” —— 再次走在宫中的小路上,谢雁归伸手揉着仍有些发热的脸,小声嘀咕着,“长得好看就算了,怎么还会勾人?” 她刚才鬼使神差地亲了周谨一口,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自己是头脑发热。 可亲都亲了,跑也跑了,总不能再折回去。 好在该嘱咐的都嘱咐过了,她收起扭捏,大步向着宫门方向走去。 入宫时是坐着软轿来的,这会儿进不去栖凤宫,马也在府中,就只能用走的了。 谢雁归前脚出宫,后脚就有人将消息回禀明德帝。 目光落在钦天监送来的吉日上,明德帝放下手中奏疏,抬脚向着殿外走去。 彭海赶忙跟上,不必问也知道,这是要去栖凤宫,他赶忙派了人先一步前去报信。 待到明德帝的龙辇落在栖凤宫外时,宫门已经打开,谢姮面上带着一贯的笑意,正站在廊下等他…… 第18章 眼见未必是真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天气炎热,怎地又来殿外等?”扶住将要行礼的谢姮,明德帝牵住她的手,同她一起进到殿中。 “已然习惯了,又如何能轻易更改?”谢姮低头轻笑,端得是万种风情,明德帝看着她,握住她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纵然相伴十几载,在看向谢姮时,明德帝依旧会有当年初见她时的心情。 这些年,他常有立谢姮为后的想法,只是种种原因,她仍停留在贵妃之位。 “朕听说你吩咐人关了栖凤宫的大门,不让雁归进来?可是她又做了什么惹恼了你?”拉着谢姮坐在软榻上,明德帝温声轻问。 只听他的语气,仿若谢姮是他在这世间最珍爱之人。 但谢姮心中清楚,许多时候,眼见的未必是真。 “陛下莫不是明知故问?还能是什么事情惹了我?当然是她的婚事!”嗔瞪了明德帝一眼,谢姮将手抽出来,转身背对着他。 之前因着谢雁归的婚事,谢姮与明德帝生了好大的气,如今虽然也在气着,可明德帝知道,这时候的气哄一哄也就好了。 于是他伸出手来环住谢姮肩头,将她拥入怀中,低声与她说话,“之前的事是朕错了,阿姮就不要再生我的气了,此事是小,你若是气坏了可如何是好?” 谢姮耸了下肩,没有理他。 “朕知道,你还气老七的事,可朕思来想去,大概就只有朕的皇子,才配得上雁归,你将她视作亲女,朕又何尝不是?” “既然舍不得让她去别人家,那便留在咱们自己身边。朕想过了,他们成婚之后,雁归也不必跟老七去封地,就让他们小两口留在京都。” 他说着话,打量着谢姮的反应,见她的身体稍微向着他这边侧了侧,知道是将他的话给听进去了。 “这样,朕今日便拟旨,封老七为宁王,把江淮之地给他做封地,婚期定在下月初五,成婚之后他们夫妻俩就住在雁归如今的住处,也不必改府名。” “等到将来新君继位,让他们夫妻俩将你接去封地,待到你百年之后,再回来跟朕葬在一起,好不好?” 他轻轻晃动着谢姮的肩膀,笑着将脸凑到她面前。 “陛下正值壮年,怎能说如此的话?”谢姮转过身来,微微蹙起眉来,瞪着明德帝。 “是朕说错了,朕以后一定注意,阿姮,你不气了好不好?”明德帝凑过来,在谢姮脸上亲了一下。 谢姮似乎还想生气,可瞧着明德帝逗她笑的模样,最终还是笑了出来。 她将自己投入明德帝的怀抱,语气幽幽,“陛下,臣妾……当真是将雁归视作我的亲女,我们的孩子若是还在,如今也该到了嫁人的时候。” 她的话,让明德帝微微皱起眉来,目光不自觉落在谢姮的小腹上。 他们当年,原本是会有一个孩子的,只可惜……那孩子最终没能留住。 而之后……也……再不能有动静。 “朕知道。”明德帝伸出手来,轻轻拍着谢姮的后背,“朕刚才说的,你觉得如何?还是说封雁归为公主,仍此江淮之地给他们,让老七住到咱们为雁归挑的府邸去?” “陛下疼爱雁归,臣妾知道的。”谢姮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但她靠在明德帝怀中,他看不见。 “朝中的诸位大人已经对雁归很不满了,还是按照陛下之前说的,封七殿下为宁王,让他们小两口仍住在京都。” “至于府邸,仍按照之前,是否会对七殿下……”谢姮语气迟疑。 “老七身子弱,钦天监曾推演他的命格,说他不适宜承揽一宫,所以这些年才让他一直住在如今的住处,即使如此,也怕给他开府会对他不利,可咱们雁归是有福气的。” “说到底,是我的儿子要蹭你侄女的福气,没准有了这桩喜事之后,老七的身体状况也会好转,雁归的府邸,你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委屈不了他。” 明德帝如此说,谢姮也就不再多言。 见她又笑起来,明德帝招呼彭海上前,对着他吩咐几句。 半个时辰之后,旨意从宫中传出,正式定下了谢雁归与周谨的亲事。 随着圣旨被众人知晓,很快尚宫局就带了人去到周谨住处,将住处内一应陈设尽量做了更换。 除此之外,还留了宫人在周谨身边伺候,其中一个宫人正是之前受谢雁归所托,来送过冰块跟点心的小黄门。 屋子里的桌上也有了新鲜的水果,角落里的冰鉴按照周谨的意思放置了冰块,也保证屋子里不会太让人难受。 另一边,谢雁归接了旨意,吩咐予书看赏。 等送走宫里的人,她将圣旨摊开,重新看了一遍,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姑娘,陛下当真让七……让宁王搬到咱们府里来?”予书凑过来,有些不确定地询问道。 “你自己看。”谢雁归将圣旨塞给她,到一旁坐下,“陛下对周谨,还真是极度不喜。” 虽然周谨是明德帝的诸皇子中,头一个被封王的人,“宁”字听着是不错,若是细究,可远不止平安、安定之意。 这个‘宁’字之于他们,更像是告诫,要让他们俩安安宁宁地待在京都,不要惹事。 如今东宫无主,各皇子成婚后皆可留在京都,但各自都有专门的府邸。 周谨虽封了王,却要搬到妻子的府邸之中,传出去岂不是教人笑话? 这也更是让旁人明确,诸皇子谁都有可能成为东宫,唯独他七殿下周谨不成。 “也罢,咱们这府邸是我姑母一手布置,住着十分舒服,回头若有人敢笑话他……” “姑娘,若有人笑话姑爷,我拿着刀撵到他喊奶奶!”一旁的予画将话接过,手中的刀往地上一拄,就是一个坑。 “哎哟,你轻点,地都裂啦!”谢雁归无奈摇头,予画低头去看,挠着头嘿嘿笑着。 “姑娘,虽然是让宁王搬到您的住处来,可陛下给宁王挑选的封地,却是不错的。”予书将圣旨收好,捧在手中,同谢雁归说着。 谢雁归笑了一声,却不是什么好笑。 旨意中提到的江淮之地,虽不比江南与扬州,倒也是个富庶之地,也的确算是个不错的封地。 可问题是,江淮临江,且到梅雨季节江水容易泛滥。 寻常还好,倘若赶上接连的阴雨天,或许持续一两个月,那时便会格外潮湿,冬季也就更加湿冷。 谢雁归是习武之人,何况辽北环境恶劣,倒是不怕。 但周谨身子弱,潮湿之地对于他而言,不是什么好休养的地方,催命还差不多…… 第19章 这就是有趣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瞧见谢雁归脸上的笑,予书立刻就想到了周谨的体弱,“姑娘,宁王殿下的身体状况,当真如调查那般吗?” 予书跟予画从谢雁归七岁起就跟在她身边,予画莽撞好武,予书则心思细腻,除却逐渐接手府中事物之外,还跟随过不少医者学习医术。 这些年谢雁归所受的那些伤,全部都是予书来照料,她还学着如何利用药膳来调理身体,效果颇丰。 “的确是体弱。”谢雁归点头,想到那日跟周谨相见,继续开口道,“那天我虽然喝了酒,有些微醺,却不至于半分警惕都没有,可他就在我身后的船舱之内,我起初竟然全无察觉。” 他的呼吸未免太弱了些。 “我曾怀疑他也是习武之人,可以收敛自己的气息,可之后与他的接触,我有刻意去触碰试探他,他的确不像是练过功夫的样子。” “手也凉得很。”谢雁归回忆着与周谨的肢体接触,不免想到自己今日亲了他的脸颊,还挺软的。 “姑娘,你怎么忽然脸红了?”一旁的予画惊奇地打量着谢雁归微红的脸颊,疑惑地问道。 “天太热了!”谢雁归强作镇定,予画还想追问,被予书拉走,支她去做其他事情。 予画爽快地答应着,扛着刀走了。 “姑娘放心,若真是体弱,我定然会想法子为殿下好好调理。”予书不似予画那般没眼色,纵然瞧出什么,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她笑着看向谢雁归,冲着她行礼。 有予书为周谨调理身体,谢雁归十分放心,她心思细腻,许多事情不必额外叮嘱。 “你将之前调查到的与周谨相关之事,再与我说上一遍。”喝了口茶,谢雁归吩咐道。 予书答应一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将知晓的一切娓娓道来。 “宁王殿下的生母原本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宫女,相貌无奇。陛下还是皇子时,一次酒醉便有了意外,先皇并未因此怪罪,可当时还是皇子的陛下却十分自责。” “因此,先太子曾提议询问宁王生母的意愿,是想要留下来,还是拿上一笔银子去想去的地方生活,却不想那一次便珠胎暗结,陛下也只能将人接进府中。” “不过……殿下的生母在府中过得并不是很好,也就导致了宁王早产,其生母也在生下他之后就过世了,太医曾言宁王活不到成年,在他七岁时,也的确生了一场大病。” “从那之后,宁王便更是很少露面,多数只在住处养病,连逢年过节都很少出来,若非临近冠礼的这两年出来走动过,怕是陛下与诸位皇子跟公主们都以为他不在了。” 也可见这皇宫之内,对于周谨其人究竟是有多疏忽,他虽是皇子,怕是连宫人的地位都不如。 “冠礼之上,宁王瞧着就不大好,果然冠礼后便昏厥,太医说他身体太过孱弱,恐无子息。” 予书说到这,忽然停下来,身旁递过来一杯水,她笑着接过,“多谢姑娘。” 喝了一口水之后,她又说道,“您之前吩咐再查宁王,所查出来的跟之前几乎没有出入。” “几乎?”谢雁归挑眉,这个词用得很有意思。 “是,其中稍有不同的事情,要从殿下七岁时说起,我看过殿下当时的脉案,按理说,他根本就活不下来。” 予书精通医术,既是看过了周谨的脉案,自然能够瞧出其中问题,“但也有可能咱们得到的这份,并不是真的。” 皇家的脉案属于隐秘,寻常人轻易看不到,能呈现在外的,极有可能是假的。 “若是旁人的话,或许还有双脉案的可能,可依着周谨的情况,那大概就是真的。”把玩着腰间的玉佩,谢雁归缓声开口。 “可若是真的,我想不通宁王为何还活着?或许等姑娘成婚之后,由我来诊脉,能得到一些答案。”这事儿予书也没底,毕竟是过去了这么多年。 就算得到的事真的脉案,可哪怕只过去数月,脉象都可能有所不同,更遑论是这么多年。 谢雁归对此却不是很在意,她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予书,唇边勾着笑意,“你刚才说,周谨的生母是个相貌无奇的宫女?” “是,殿下的生母是个身材高挑之人,但相貌十分平庸。”予书仔细回想一番,开口回应道。 “那你觉得,陛下的相貌如何?”谢雁归这话问的,予书不由得愣了愣。 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府中看似没多少人,其实暗地里藏了不少的翎羽卫。 旁人若是想得知府中的隐秘,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便不必担心隔墙有耳的问题。 虽是如此,予书还是压低了声音,“我曾随着姑娘入宫,不止一次见过陛下,虽说陛下如今已是人到中年,却不难看出陛下年轻之时是个相貌俊秀的郎君。” “这就是有趣了。”听予书说完,谢雁归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姑娘这话……”予书看向她,心思绕了几转,重新开口,“宁王是个病秧子,又颇受苛待,按理说该是身形瘦弱,面色苍白如鬼……可姑娘见过他之后,就同意了婚事,可见宁王生得多好看。” “那可真是太好看了!”谢雁归感叹道,“他是我除却姑母之外,见过最好看的人。” “姑娘也是极好看的,只是您很少看自己。”予书笑着接了一句,继续说着想法,“若按照父母的长相,宁王不该是个能让姑娘都说好看的人,可这么多年,宫中并未因此有过争论,他能活到至今,也说明他的确是皇子。” “听闻陛下的外祖母常老夫人,年轻时乃是个容貌姝丽的美人,不亚于咱们家贵妃娘娘,或许宁王是随了陛下外祖家的相貌?” 这样倒也说得通,谢雁归点了点头,“常?没听说有姓常的人在朝中当值,各地要紧的位置上也没有。” “姑娘说的是,的确是没有。按理说,常家既是陛下的外祖家,纵然不在朝中有一席之地,也该是提起来便知道的,但似乎并没有,可要查一查吗?”予书问道。 “先不用了。”谢雁归摆了摆手,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要紧。 “是。”予书答应一声,将新收到的消息在心里都过了一遍,挑拣着又说,“还有件事要回禀姑娘,薛家有人去了郾城。” 第20章 随着鼓乐声缠斗在一起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薛家去了郾城?”谢雁归挑眉,露出几分意外的神色来,“郾城的事能与他们家有什么关系?我不去找薛家的晦气,他们倒是自己撞上来。” “姑娘放心,我知晓此事后,立刻就派人往郾城送了信。”予书如此说,谢雁归点点头。 “旨意既已发下,这两天宫里若是没人来,就得辛苦你了。”婚期在下个月,距离如今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到底是与皇子成婚,也是她头一回成婚,总得热热闹闹的。 好在从她及笄之后,一应事情便准备起来,到如今都准备了好几年,所以纵然时间仓促,也绝不会寒酸。 “是,姑娘放心吧。”予书笑着应声,心中有所猜测,笑着劝慰道,“无论娘娘做什么,必定都是为了姑娘着想,姑娘可别多想。” “我知道的,又不是小孩子了。”谢雁归笑道。 她是谢家这一辈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孩子,自小无论是父母还是兄长,都对她极为疼爱,姑母就更不必说。 纵然背负着谢家与靖羽军皆战死在辽北这样的事情,可在谢雁归去到辽北之前,一直生活在谢姮的庇护之中。 她幼时的生活,可以算得上是无忧无虑,也因此虽学到了武艺跟战场上的谋略,心思却始终率真。 直到她去辽北上了战场,见识到真正的残酷,才一点点成长起来,虽说至今没多少年,可她已然有所不同。 “白鹭山那边有消息吗?”站起身来,谢雁归活动着身体。 “没有。”予书摇头。 “那……师姐那边呢?我从辽北回来之前,就给先生跟师姐都送了信,该有消息了。”她微微皱起眉来。 “也没有,许是如今天热,先生寻别处避暑去了,想来您的师姐也是如此。” 当初谢雁归在辽北一战成名之时,只有十三岁,朝中因着她年幼又是女子,压根就不同意她领兵打仗。 亏得白鹭山大儒出面,为她舌战群臣,这才让大靖有了一位女将军。 谢雁归击退辽军之后,抽空回了一趟京都,特意去跟这位大儒道谢,虽是一老一少相差甚大,却也相谈甚欢。 原本大儒已收过关门弟子,却破例允许谢雁归喊他一声先生,算作是关门弟子之外的小徒弟。 既是如此身份,逢年过节之时,又或者谢雁归回京之际,会派人给先生送信,倘若得到回信,便可去白鹭山见面。 若是没有,就说明先生此时不知身在何处。 这些年之中,除却先生之外,被收作关门弟子的师姐,偶尔会跟谢雁归联系,只是这位师姐身份似乎很神秘,所以未曾见过。 两人之间只是书信来往,从这位师姐处,谢雁归学到许多。 “我一直叫人看着,倘若有了消息,一定立即呈给姑娘。”予书清楚这一切,很是明白谢雁归的心情。 “也只能这般。”谢雁归点头,挥挥手向后院走去,声音顺着风幽幽传来,“后天还得入宫,叫人准备两个食盒,一个是姑母喜欢的,另一个容易克化又不会太甜腻。” —— 一早天有些阴,谢雁归既是跟安阳约好了,自不会失约。 她在战场上惯用长枪,可在京都却不好施展,因而带了予画在身边。 安阳的府邸距离谢雁归的住处并不远,马车停在府外,有眼尖地瞧见她,赶忙去到里面回禀。 不多时,就有个俊美少年迎出来,面带羞涩地将谢雁归跟予画带进后院。 安阳的后院布置得别有特色,此时她正靠在软榻上无聊地吃果子。 软榻旁放置着冰块,两名美婢在一旁打扇,让庭中更加凉爽。 “哟,你来得倒是早!”瞧见谢雁归,安阳兴奋地冲着她招手,“来得正好。” 等谢雁归坐到她身旁,安阳拍了拍手,立刻便有鼓乐声响起。 圆滚滚的果子塞过来,安阳冲着她眨眼,脸上带着促狭之意。 不等谢雁归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见两个赤/裸/着上身的健壮青年出现在庭中,随着鼓乐声缠斗在一起。 庭中虽凉爽,可到底是夏日,随着二人的缠斗,汗珠从脸庞滴落,顺着颈间滑落在结实的肌肉上。 看样子势均力敌,两方僵持不下,直到其中一人挣脱出来,扣住另一方的腰身。 明晃晃的肌肉因为喘息不断收缩,看得谢雁归一愣一愣的。 “好看吧?”俊美少年将葡萄送到安阳唇边,她咬着果肉勾住谢雁归的脖子,“比你军中那些糙老爷们如何?” “莫要拿军中的将士玩笑。”又看了几眼,谢雁归收回视线,她并不否认这样的缠斗的确好看,很有力量。 安阳倒是有想法。 只不过……她看上去似乎很是欣赏,可谢雁归瞧得出来,不过都是浮在表面上的。 “是是是,你们都下去吧。”挥了挥手,安阳仍旧软骨头似的,靠在谢雁归身上,“这会儿去画舫还早,你有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谢雁归摇头,从她十三岁起去了辽北,便极少有这样清闲的时候。 就连她在辽北养伤那会儿,成天还要处理各种事情。 她看着安阳,想到刚才那一幕时她浮在表面的神情,张了张口,终究什么都没说。 她与安阳相识多年,相信她自有分寸,所以什么都不说才最好。 安阳一直瞧着谢雁归,眼中浮出几分真切的笑意来,“既然你没什么想法,那咱们出去转转,你谢大小姐即将成婚,我总得送你点像样的新婚礼物才行。” 她一边说着,从软榻上起身,拉住谢雁归的手向着庭外走去。 等来到府外,下人已准备好马车,比起谢雁归的那辆更显张扬。 两人一同上了马车,往西城方向而去,又经过西城的城门离开京都。 “嗳,你之后要怎么办啊?”马车内十分宽敞,安阳却偏要挨着谢雁归,用胳膊肘碰她。 “交了军权留在京都,再寻个地方混上个一官半职。”掀起一角车帘,谢雁归向外看着。 关于究竟去哪混,她心里已大概有了谱。 “你有成算就行。”安阳点头,顺着谢雁归的手向外看。“差不多要到了。” 说话的功夫,马车拐过一条小路,在一处有树林遮挡的地方停下,安阳先一步下了马车,谢雁归紧随其后。 “这是哪啊?”放眼四周,似乎什么都没有,谢雁归有些好奇。 安阳神秘地笑着,拉住谢雁归向前,不等她将人带到地方,就听到身后传来带着冷意的责问,“谢将军与郡主为何会在此处?” 第21章 她素来护短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身后的声音十分耳熟,谢雁归不久前才听过,她冷下脸转头看去,“魏首领是在以什么身份来询问?” “谢将军好大忘性,你留了暗器让内卫查,莫不是忘了?”手搭在刀柄上,魏岩看向谢雁归,冷笑着开口。 “这么说魏首领查到了?”挑了挑眉,谢雁归环顾四周,“哪呢?” “不若将军先告诉我,你们这是要去哪?”魏岩不答反问。 “魏岩,你少在这阴阳怪气,我们去哪与你何干?”安阳拉住谢雁归的胳膊,让她去到自己身后。 她拦在谢雁归与魏岩之间,脸色十分阴沉。 “郡主息怒,在下查案至此,知晓刺杀谢将军的暗器就出在此处,而刺杀之人如今只剩下两个,其余的尽数被杀……偏又恰在此处遇到郡主与谢将军,自然要问上几句。” 魏岩冷声开口,冲着安阳行了个十分敷衍的礼。 “刺杀?”安阳皱起眉来,转头去看谢雁归,她上下打量几眼,见她看着没任何问题,留给她一个之后算账的眼神,又转回头来面对魏岩。 “你说话跟放屁一样,刺杀的就剩俩了,你也查到了这,不抓紧去审问,反而来问受害者,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谢雁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魏岩的脸色则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安阳不再看他,转回头重新看向谢雁归,“我不知此处有什么,说来也是旁人告诉我的,这里有个暗藏的武器坊,制作的许多东西都极为精巧。” 虽然只是郡主,可安阳能享受到的一切,与公主的规制是一样的。 她的府中有专门的护卫,寻常出行亦有人保护。 今日因着有谢雁归跟予画同行,所以没叫人跟着。 安阳也是个张扬性子,虽说功夫不比谢雁归,却也不是娇养的花,她对于兵器有自己的喜好,所以去年经人介绍,知晓了此处。 如今她府中的兵器,全部都是在此额外定做的,她与谢雁归又是挚交好友,当然也会想着她。 “你在这给我做了什么?”谢雁归笑问道。 “打了根簪子,你寻常也不怎么打扮,在辽北又是用枪,可回了京都不方便,虽有予画跟翎羽卫,我也放心不下,你瞧……”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正是要送给谢雁归的簪子,说是簪子,却也是武器,能够杀人的。 “我喜欢!”谢雁归仔细看着图纸上的簪子,笑着点头道,安阳脸上也露出笑意来。 一旁的魏岩被她们俩无视,脸色沉了下去,好在此时内卫押了几个人过来,还缴获了不少东西,呈到他面前。 “嗳,那个给我留下,是本郡主的!”安阳一眼就瞧见了自己给谢雁归定做的簪子,几步走过去,要从内卫手中拿走。 年轻的内卫向后退了一步,让安阳扑了个空。 “怎么?本郡主的东西,魏首领要贪下不成?”安阳转头去瞪魏岩。 “郡主莫说的如此难听,既然是查案查到此处,得到的一应物品都是罪证,岂能郡主说拿走就拿走呢?”魏岩走上前来,将那根簪子拿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罪证?你是不是瞎啊?看不到本郡主手里的图纸吗?还是聋的?这是本郡主送给翎羽将军的新婚礼!”安阳抬手去拿,被魏岩躲开。 只不过,他并非单纯躲开,还‘不经意间’绊了安阳一下,教她差点跌倒。 此处是在林中,地上乱石不少,安阳脚下不稳,向着地面栽去。 谢雁归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安阳的胳膊,见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去到一旁平坦的地面,才将安阳放下。 转头去看魏岩,谢雁归的眸子越发冰冷,她素来护短,魏岩当着她的面如此对安阳,她自不会客气。 眼见着谢雁归袭来,魏岩冷笑一声,两人缠斗在一处。 谢雁归赤手空拳,可魏岩手里却拿着安阳给她做的武器。 一个不防,谢雁归的胳膊被簪子划了一道,顿时出了血痕,这果然是个不错的武器。 “魏岩,你无耻!”一旁的安阳气得不行,想要上前却被予画拦住。 这是谢雁归的规矩,她与别人比试的时候,若没有吩咐,谁都不能插手。 换做平常,魏岩绝不可能伤到谢雁归,但她之前在辽北受过重伤,虽是养好了,可这次回来遭遇刺杀,又牵动了旧伤。 瞅着机会,魏岩在谢雁归的肩上又划了一道,想再添一下时,被她弯身躲了过去。 冷笑一声,谢雁归的招式越发凌厉起来,魏岩不由得心惊,竟有些招架不住。 在谢雁归抬脚踹在他腹部的同时,手中的簪子也被夺了去,但她并未停下,又迅速贴近,手中的簪子在魏岩的胳膊与肩上各划下一道。 “扯平了。”这才停下来,谢雁归从怀中掏出帕子,将上面属于魏岩的血擦干净,随手将帕子扔到地上。 魏岩倒在地上,一脸愤愤地看着她,又因为她嫌弃的举动怒意更深。 “既然魏首领查到了刺客,也找到了此处,务必记得与陛下回禀之时,不要胡说八道。” 睨了魏岩一眼,谢雁归回到安阳身边,“走吧。” “好。”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安阳赶忙答应,她转头瞪了魏岩一眼,这才扶着谢雁归一起回到马车中。 予画扛着刀,也看了魏岩一眼,虽然没说话,可眼中的杀意却很明显。 只是谢雁归不吩咐,她也只好坐在马车旁,同车夫一起赶车往京都归去。 “雁归,你没事吧?”马车里,安阳担忧地瞧着谢雁归,她车里没有伤药,没法给她包扎。 “我没事,只是有些牵动旧伤罢了,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看安阳的模样,恨不得将魏岩给生吞活剥了。 “我还想着去陛下面前告魏岩一状呢!”安阳一边说着,从谢雁归手中接过簪子,帮她簪在头上,“他会不会恶人先告状?” 她车里虽然没有伤药,却有小镜子,她拿过来给谢雁归看,“这簪子很适合你。” “放心吧,他不敢在陛下跟前说见过咱们的。”谢雁归看向镜中,笑着说道,“很好看,我特别喜欢。” 安阳的这个簪子设计得非常巧妙,簪在头上时,瞧着就只是个精巧的饰物,拿下来攥在手里,便是可以伤人的利器。 有她在一旁插科打诨,安阳的脸色终于是好了一些。 回到府中,她本想吩咐人去找太医来,可既然谢雁归不想惊动宫里,便拦住了她。 予画顺着屋顶离开,不多时便将予书抱到安阳府中,给谢雁归看伤。 “咱们晚上……还去画舫吗?”安阳有些迟疑,她担心谢雁归的伤。 谢雁归换了身衣裳,笑着看她,“去啊,都知道你安阳郡主包下画舫请我玩乐,怎么能不去呢?” 第22章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予书,她身上的伤去得成吗?”不听谢雁归的,安阳转头询问予书的意思。 “回郡主,我们家姑娘身上的伤倒是无大碍,只是旧伤有复发之态,”予书冲着安阳行礼,温声答着。 “若是去画舫,只要别再遇见魏首领那般的人便无大碍,再就是……勿要饮酒。”一边回应着,予书向着谢雁归看去,见她扬了扬眉,似有不满。 “姑娘,绝对不能饮酒。”她立刻加重了语气。 “放心吧,我一滴酒都不会让你们姑娘碰。”一旁的安阳立刻保证道。 “你们不必如此,我本也没打算喝酒。”谢雁归坐下来,神情颇为无奈。 “这会儿不找太医,是不想让人知道我受伤,等晚间去了画舫,咱们且先耍会,然后你再派人去请太医来。” 看向安阳,谢雁归冲着她挑眉,见她面露不解,立刻便同她解释道,“既然魏岩抓到了两个刺客,还顺藤摸瓜找到了今日咱们去的地方,迟早是要回禀陛下的。” “在他之前,我便要让人知晓,我回来的路上竟然遇到了刺客,还牵扯起了旧伤。” 无论如何,谢雁归都是陛下亲封的翎羽将军,等同于一品,竟有人想要害她,这事是必须要查清楚的。 谢雁归要将军权交出,手中便没了实权,朝中不少大臣素来瞧她不顺眼,那她挑不出信得过的也是在所难免。 既然无人能让她相信,那她就要奏请明德帝亲自为自己讨还公道,参与到内卫审讯的过程之中。 “就是可惜你为我特意包下的画舫,既不能玩得痛快,又不能喝得痛快。”说完了打算,谢雁归看向安阳笑着说道。 “这有什么的?等你养好一些,能喝酒了,我随时都能再给你包下一个画舫,一切就按照你说的来。”安阳毫不在意,立刻便吩咐下去。 既说了要去画舫先玩一会,索性晚饭就在画舫上用,直到谢雁归点头,安阳才派人前往宫中去寻太医。 依照谢雁归说的,动静闹得稍微大些,不消片刻功夫,宫里就派出了人。 谢雁归就在安阳的住处,也不必刻意伪装,脸色就足够看的,太医为她诊了脉,正要开药方,栖凤宫的人就到了。 “予琴姑姑。”躺在床上,谢雁归低低唤了一声。 予琴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见她唇色都是白的,眼圈顿时就红了。 她给谢雁归拢了拢鬓间的发,这才与太医见礼,询问具体事宜,“不知能否挪动?娘娘的意思是让将军去宫中休养。” 府中要筹备喜事,近来必定十分热闹,谢姮得知谢雁归旧伤复发,恨不得自己出宫来看。 “额……”太医迟疑片刻,不动声色地扫了一旁的安阳一眼。 他这样迟疑,便让予琴误会了,“若是不好挪动便罢了,只是要劳烦郡主,也要麻烦太医每日前来诊治。” “这偌大的府里就我一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予琴姑姑尽管放心就是。”安阳立刻表态,一旁的太医也赶忙发话。 于是,谢雁归养伤的地方就定在了安阳的住处。 太医写好的方子被予琴收下,她会亲自去太医院抓药。 “予琴姑姑,姑母还生我的气吗?”等送走太医,予琴来到谢雁归身边,就听她小声问道。 “娘娘知晓你旧伤复发,吓都要吓死了,哪里还有功夫生你的气?”予琴嗔瞪她一眼,颇为无奈。 “大小姐在路上遭遇了刺客,怎的也不跟娘娘说一声?那天还喝了那么多的酒!”说起此事,予琴的语气忍不住重了些。 谢雁归向着床里缩了缩,如同小时候被予琴教训那般,看着可怜巴巴的,“我怕姑母跟姑姑担心我,这才没说的,何况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数,没关系的。” “那今日又是怎么回事?”予琴忍不住又瞪她,但这股气在瞧着谢雁归的模样后,立刻又消下去了。 “罢了罢了,你且先好好养着,府里的事情有娘娘派人张罗,宫里面你也不必惦记。”这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予琴清楚谢雁归的性子。 “我晓得的,定好好养着,但有件事要劳烦姑姑。”谢雁归吩咐一声,予书上前来,双手奉上一个盒子。 “这里面是冀北军的兵符,请姑姑帮我交给姑母,呈送给陛下,原本是要明日入宫亲自呈于陛下的,可我现在需要养着,还请姑母帮我与陛下说。” 予琴眼中闪过讶然,向着谢雁归又看了一眼,迟疑片刻之后,才从予书手中接过盒子,“放心吧。你被刺杀之事,娘娘也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谢雁归笑了笑,冲着予琴点头。 又留了一会儿,予琴带着兵符跟药方要离开,外面的天色已黑,谢雁归吩咐予画,将予琴送回宫中。 等到予琴亲自去抓好药交给予画,让她带回来在安阳府上熬。 明天太医再来诊脉之时,谢雁归可自行派人跟随去拿药。 予琴离开后不久,明德帝的赏赐的就到了,全都是贵重的药材,拿来给谢雁归补身子,前来用药材的正是彭海。 “陛下请将军安心养伤,必定会为将军讨还公道。”他这话在谢雁归意料之中,她笑着答应。 兵符已经交给予琴,最迟明日就会被谢贵妃呈给明德帝,到那时候再派人送的口信,才是准的。 安阳的府中终于消停下来,谢雁归从床上坐起,虽面色跟唇色还不大好看,可精神却是不错的。 安阳坐在一旁,陪着她说话。 —— 栖凤宫内,谢姮看着盒子里的兵符,眉头微微皱着,“这孩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瞧着大小姐的确是旧伤复发的模样,嘴唇都是白的,不似作伪,可她这会儿巴巴地让您将兵符呈给陛下,必然是有什么用意。” 予琴立在一旁,想法与谢姮一致。 “兵符呈上,她手里便没了实权,我瞧着她之前一切都好,可不像是犯了旧伤的样子,怎么偏这时候倒下了?” 将盒子里的兵符取出,谢姮坐在椅子上,手中摩挲着。 “娘娘刚才说大小姐交了兵符就没了实权,莫不是……她想借着伤,掺和到朝堂之中?”回想着予书呈上兵符时的场景,予琴皱眉道。 “朝堂之事哪是那么容易掺和的?这孩子,我越想让她远离是非,她偏要自己撞过来。”谢姮有些头疼。 予琴的目光落在兵符上,“大小姐如此做,必定是有自己的用意,娘娘如何决断?” 第23章 若她不是谢家女就好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予琴带回来的兵符,并未在栖凤宫过夜。 凌云殿内,明德帝靠坐在软榻上,身旁的小几摆了一摞奏疏,如今又多了一只盒子。 谢姮立在一旁,柔顺的长发只简单挽了个发髻,用明德帝送给她的发簪簪住,她虽未说话,通红的眼圈却已经说明全部。 明德帝已许久未曾见到她这副模样,他的目光从盒子内的兵符上移开,冲着谢姮伸出手。 将手搭在明德帝手心,谢姮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他身边,她微微偏着头,不肯去看他。 “朕知道,你们姑侄俩委屈了,这孩子既然旧伤复发,且先好好养着,这么着急将兵符送来做什么?”揽住谢姮的肩头,明德帝温声细语道。 “还能为了什么呢?”谢姮幽幽开口,声音里带着哽咽,她转过头来,眼中带着难过。 “雁归此次回京是为了她的婚事,也是为了将兵符交出,好叫朝中那些大臣们安心。她是个姑娘,本不必去上战场,但凡那些大臣们家中有争气的郎君,便不需要我家孩子去拼命!” “陛下乃是仁德之君,素来爱惜有才之人,您将辽北放心地交给雁归,雁归也没有辜负陛下的期望。偏那些个大臣看不过眼,对她诸多猜疑。” “雁归回京本是隐秘之事,连我这个做姑母的都不知道,却都能被人知晓,在路上设下埋伏,想要截杀她。也亏得她身边有翎羽卫跟着,只让她旧伤复发,否则如今臣妾见到的,怕只有她的尸骨了!” 谢姮哽咽说着,大概越来越气,脸色有些发白,她伸手捂住心口,无力地靠在明德帝的肩上,急促地喘息起来。 “来人,快传太医!”见此情形,明德帝赶忙冲着殿外吩咐,他将谢姮揽住,从软榻上起身,抱着她往内殿里去。 “阿姮放心,朕必定为你们姑侄俩讨回公道,你消消气,莫要伤了身子。”相伴多年,谢姮在他面前始终温温柔柔。 纵然偶尔会同他生气,也不过是小打小闹,气成如今这样,明德帝也是头一次见。 “陛下……”刚才那一番折腾,谢姮头上的发髻散开,如墨的长发铺在枕上,面色显得更加苍白,她伸出手,抓住了明德帝的衣袖。 “阿姮,你先别说话,等太医来了为你好好瞧瞧。”她这个样子,实在是让明德帝担心,赶忙温声劝着。 “陛下,我们的孩子已经没了,臣妾不能再失去雁归了。”眼角落下一滴泪,谢姮眼中满是伤痛,明德帝不由得一顿,握住她的手。 “朕向你保证,她会好好的。朕知道,你不相信朝中的那些大臣,朕答应你,待雁归的伤好一些之后,让她跟随内卫一起查清刺杀之事。”他轻轻拍了拍谢姮的手,郑重地承诺道。 “臣妾并不是想用陛下对我的宠爱来要挟……”谢姮轻轻摇头,声音里夹杂着些许气音,唇色也更加白了。 “朕知道,朕都知道,朕并非是被你左右,阿姮,你不要再说话了。”握住谢姮的手紧了紧,明德帝转头看向内殿门口,声音里多了怒意,“太医呢!” 彭海带着太医匆匆进到殿中,不等行礼,就被明德帝叫到床边,为谢姮诊治。 此时的谢姮虽睁着眼,目光却有些涣散,明德帝站在一旁,面色阴沉。 太医战战兢兢地为谢姮诊脉,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滑落,滴到眼睛里,却压根不敢去擦。 “贵妃如何?”见太医收手,明德帝立刻询问道。 “回……回陛下,娘娘这是急火攻心所致。”跪在地上,太医语气恭敬。 “急火攻心怎会如此?”明德帝皱起眉来。 “回陛下……娘娘本就体弱,又……又曾伤了身子,前些年虽然用补药调养着,收效甚微,近来想必是饮食不多,又常忧虑,所以才会如此。” 太医吞了口唾沫,越发大气不敢出,可说到‘补药’二字时,却刻意加重了语气。 明德帝的眸中闪过复杂。 被彭海找来的太医,是专门负责明德帝身体的太医院院首,医术摆在那,不需要怀疑。 当初谢姮小产,明德帝特意吩咐他去照料谢姮的身体,她那些年所用的补药,也都是这位太医开的方子。 “去开药吧。”好一会儿,明德帝挥了挥手,太医赶忙应声,从地上起身,去到外面开药。 谢姮已然昏睡过去,明德帝坐在床边,目光看向她仍然苍白的脸色。 纵然如此情况下,这般注视着她,明德帝依旧会感到心动,只不过…… 她若不是谢家女,就好了。 谢贵妃昏迷之事被下令封锁,因而消息并未传出去,至于凌云殿传太医之事,对外只说是明德帝要用些安神的方子。 帝王内帏之事,自是没人敢去窥探。 夜里,明德帝便吩咐了彭海,取消明天一早的早朝,如此也更证实了让太医开安神方子的事。 谢姮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明德帝坐在一旁,一只手握着她的,另一只手则翻看奏疏。 瞧着他眼下的些许乌青,谢姮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她动了动,立刻被明德帝感觉到,转头看来,“阿姮,你醒了?” “陛下,臣妾有罪。”她想要起身,被明德帝按住。 “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见她脸色好了不少,明德帝温声询问,谢姮摇了摇头。 “你昨晚可吓坏朕了,只要你没事就好。”点了点头,明德帝又问道,“可要起来吃点东西?” “陛下吃过了吗?”谢姮看着他,关切问道,明德帝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摇头,“朕陪你一起吃。” 他冲着殿外吩咐一声,不多时,彭海就带了宫人进来,将食物摆在桌上。 明德帝这才伸手,将谢姮从床上扶起,抱着她坐在桌前。 他回身取来谢姮的鞋子,蹲下身要给她穿上。 谢姮坐在放了软垫的凳子上,垂眸看向明德帝的后脑勺,眼中不断翻滚的情绪,让她花费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勉强压下去。 这一切并未被明德帝看到,给她穿好鞋之后,他抬眸看向谢姮,见她带着笑意温柔看他,才起身去洗手。 待他坐下来后,谢姮将盛好的汤递过来,两人正要用膳,听到回禀声传来,“启禀陛下,贵妃娘娘,宁王殿下求见。” 第24章 果然耳朵又红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听到回禀,明德帝转头去看谢姮,见她微微皱眉,显然还是不待见周谨。 想着她昨晚昏迷,这会儿还虚弱着,又是要用膳的时候,明德帝缓声开口,“问问他有什么事?” 殿外答应一声,不多时回禀声又传来,“启禀陛下、贵妃娘娘,宁王知晓翎羽将军旧伤复发,想请令牌出宫。” 皇室里的皇子们,待到一定年纪之后,都能够得到令牌,有出宫的机会。 公主们也可以出宫,但需要提前得到允准,规矩会稍微多一点。 周谨虽是皇子,如今也封了宁王,可这些年一直被怠慢,连日常所需都得不到该有的供应,更别说出宫的令牌。 “赐给他令牌,允准他自由出入,一应规制也别短了他的。”又看了谢姮一眼,见她面色稍霁,大概是满意周谨惦记谢雁归的心思,明德帝又吩咐道。 “是。”殿外再度应声,将明德帝的旨意传达给周谨,自有人陪同他一起去尚宫局,将一应物品配置齐全。 谢雁归旧伤复发的消息,他昨晚就已经知晓,谢姮前往凌云殿之事,他也是知道的。 这个时候前来,是他掐准了时间,果然一切十分顺遂。 马车顺着宽敞的宫道一路出宫,周谨坐在马车内,将手中的字条面无表情地撕碎。 —— 安阳站在谢雁归床边,盯着她将药喝光,见她眉头都不皱一下,便接过碗来,用手指沾了沾碗底的药渣,舔了一下。 “呕……怎么这么苦啊?”她皱着眉,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光,缓解那一点苦涩,“你不觉得苦吗?” “我之前在辽北,喝过比这还苦的汤药,足足喝了三个多月。”那次的重伤,几乎是要了她的命。 安阳顿时沉默。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而且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休养,这副模样可不适合你。”见她难过起来,谢雁归赶忙哄她。 当初消息传回来,所有人都知道她受了重伤,却不知究竟伤成什么样? 谢雁归也不欲挂在嘴上,被关切的人知晓,只会担心难过,而被那些看不上她的知道,大概会在背地里偷笑。 何况,她如今好好地站在这,那就更别必要去说。 “我让人去给你买些你以前爱吃的蜜饯,你再想想今天都想吃什么,一会儿我来问你。” 那份难过没办法很快收起,安阳强作欢笑地说了几句,快步离开屋子。 谢雁归瞧着她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早知道还不如回府里养伤。 “姑娘,该换药了。”予书拿着药箱,放在床边的小桌上,谢雁归答应着,由她帮忙脱掉衣裳。 周谨的马车停在府外,下人将消息回禀安阳,她挑了挑眉,让昨天领着谢雁归进来的俊美少年出去,将周谨带了进来。 “看样子接下来这段时间,我这府上要热闹了。”等人到了跟前,安阳笑着调侃道。 她已经吩咐完下人,见周谨咳嗽了几声,便领着他往谢雁归的房间去。 “你这身子……倘若成婚了,能行吗?”一路走着,时不时周谨便要咳嗽几声,安阳不由得皱起眉来。 “若不然……我叫人送你些东西?这年纪轻轻的,你总不好让雁归独守空房吧?”她说话素来没个正型,若谢雁归在此,必定会拦着她点。 她以为如此说,周谨必定会如同那些个所谓的正人君子一般,指责她身为女子,却如此不检点。 却没想到周谨脚步稍顿后,便冲着她点头,声音虽略显嘶哑,语气却很温和,“有劳郡主了。” 安阳眨了眨眼,难得自己把自己给噎住了。 “咳,雁归就住在这儿,你自己进去吧。”指着敞开的屋门,安阳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周谨迈步进屋,走到内室门口,此时予书正在为谢雁归的肩头上药,她背对着门口,露出后背上的一些伤疤。 有些已经很浅了,可有些仍旧很深,只瞧着便能想象得出当时受伤是怎样光景。 其中一些伤在致命处,伤疤还很新鲜,周谨停下脚步,眸色微深。 目光从那些伤疤上移开,周谨看向谢雁归胳膊跟肩头的新伤,他垂眸,遮住眼中的情绪。 “安阳?”听见脚步声,谢雁归以为安阳回来了,她并未转头,只随口问了一句。 然而并未得到回答,不免有些奇怪,予书为她涂好了药,主仆俩一起转头,瞧见周谨。 “你……你怎么来了?”愣愣地瞧着周谨,谢雁归在心中埋怨安阳。 她倒是不在意自己被周谨看了去,他毕竟是她未来的夫婿,两人迟早会坦诚相见。 可她身上有许多伤,周谨又是个病弱公子,她怕自己身上的伤会吓到他,也不想让他知晓她又受了伤。 “我听说你旧伤复发,担心你。”迈步进到内室,周谨来到床边,目光落在谢雁归的新伤上,“不是说旧伤复发吗?” “额……是旧伤复发。”莫名的,谢雁归竟然感觉到一丝心虚,她伸手将衣服拉上肩头,遮住了才上完药的伤口,“这个是意外。” “谁伤的?”周谨坐下来,偏过头轻咳两声,予书站在一旁,打量着他的脸色。 “没事,不过是皮肉伤罢了,你是怎么来的?有没有不舒服的?”看着周谨,谢雁归笑着转移话题。 见她不肯说,周谨也明白问她是问不出来的,他注意到身旁打量的目光,抬眸看去。 虽然目光温和,予书却下意识地低下头,移开了目光,她随即便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心中讶然。 重新看向周谨,予书冲着他行礼,“给宁王殿下请安。” 再看过去时,只能瞧见苍白的脸上带着温润的神情,刚才隐约感觉到的压迫感,似乎只是错觉。 “这是予书,打小就跟在我身边,颇通医术,回头让她给你瞧瞧,开一副调理的方子,给你好好调理身体,如何?” 谢雁归未曾注意到刚才的那丝暗流涌动,见周谨招呼予书起身,便笑着为他介绍。 “好,听你的。”周谨点头,目光重新落在谢雁归脸上,她的唇色比昨天好不了多少,脸色也有些发白,“我跟陛下请了令牌,往后就能时常出宫。” “那敢情好,等我稍好一些了,带你在京中转转。”从前周谨很少出住处,谢雁归想着他大概没逛过京都。 虽说往后有的是时间,但这会最重要的是把话题从她的伤上绕开。 好在周谨很配合她,没再问起她的伤势,予书是个有眼色的,悄悄从内室中退出。 坐在床边的周谨忽然伸出手来,谢雁归愣愣瞧着,见那双手来到她身前,将她敞开的衣襟轻柔地拉过来,绕到一旁系好,遮住了露出来雪白肤色与肚兜。 她似有所感般抬头,果然,那人的耳根通红一片…… 第25章 远比她想得要好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晌午,周谨留在安阳府中用膳,桌上大部分菜肴都是谢雁归爱吃的。 许是因为逗周谨的时候自己吃了瘪,安阳在饭桌上倒是难得安静,惹得谢雁归看了她好几眼。 毕竟真的是旧伤复发,用过午膳后,谢雁归已昏昏欲睡。 周谨在床边守了一会儿,确定她睡着了,这才从房间离开。 予书会守在一旁,随时等候吩咐。 安阳身为府中的主人,自然要亲自将周谨送出去。 “不知郡主要送给在下的东西,何时给我?”向着府外走去,周谨询问道。 “明日……如何?”安阳呛了一下,转头去看周谨,见他十分认真,是真的想要,便给了确切的时间。 “你不觉得我说这些事不妥吗?”她迟疑着问道。 “有何不妥?”周谨不答反问,见安阳没说话,才又开口道,“食也性也,此乃人之常情,将军愿意让我做她的夫婿,能让她高兴是我所愿。” “也亏得郡主与她是挚交好友,并且愿意帮我们,是我该谢谢郡主才是。” 周谨说得十分认真,安阳看得出来,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我忽然觉得,由你来做雁归的夫婿,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与周谨一同向外走去,忽然听到身边的人又开口道,“是谁伤了她?” 安阳不由一怔,她看向周谨,见他面色如常,但语气却很显然的确定她是知情者。 她犹豫片刻,没有应答。 “雁归不肯告诉我,大概是怕我担心,我也知道自己不过是没有实权的王爷,也做不了什么,可我还是想知道。” 他这话说得太过诚恳,安阳小声叹了口气,“是魏岩,雁归是为了给我出气,说来是我累得她受伤,还牵动了旧伤复发。” 将昨天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安阳看着周谨,复又开口,“雁归素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她不跟你说就是怕你担心,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知道的。”周谨点头,冲着安阳行礼,“多谢郡主告知。” 马车渐渐远去,安阳站在府外,脸上露出几分真切的笑意。 周谨其人,远比她想得要好,她很高兴。 —— “若知晓娘娘昨日那般行事,我必定要阻止的!”栖凤宫内,予琴面带怒意,瞪着靠在美人椅上的谢姮。 昨天谢姮前往凌云殿之前,特意将她给支开了,当时她只以为确实是有事情吩咐,回来后才知道并非如此。 虽然凌云殿封锁了谢姮昏迷之事,可她今日回来脸色如此难看,予琴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您跟大小姐怎的都不叫人省心?”越说越气,可瞧着谢姮缩在美人椅上,面色苍白又可怜巴巴的模样跟谢雁归如出一辙,责怪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了。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就别气了。”稍微坐直了些,谢姮伸手勾了勾予琴的手指。 “娘娘!您那样做太危险了!万一真的出事了呢?”予琴又转过头来瞪她,谢姮重新缩了回去。 “陛下多疑,咱们能看出来的那点小聪明,陛下如何看不出来?”收到兵符后,谢姮跟予琴便有了同样的猜测。 主仆俩为此商议了一会儿,谢姮心里就有了成算,于是决定利用自己来施展苦肉计。 她知道予琴一定会阻止,所以将她支开,然后给自己用了药,前往凌云殿。 “昨日之事,待到陛下细想之时,也会有所猜测,可因为昨日我的昏迷跟他对我的歉意,这件事不会被深究。” “兵符被收回去,雁归也能得偿所愿且不因此更被猜疑,我不过就是昏睡一晚,真的没事。” 谢姮所服用的药物,是早些年明德帝身边那位太医院院首给她开的,适量服用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损害,最多……无法怀孕罢了。 前几年,或许是觉得她年岁已长,也大概是这么多年的伪装,让明德帝对她的戒备淡了许多,给她开的补药已然换了方子。 只是明德帝不知道的是,就算方子换了,谢姮也依然不会怀孕,她不会让自己怀上明德帝的孩子。 关于方子的事,谢姮早就知道,所以她手边藏了一些药,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昨天在凌云殿,她看似昏过去了,实则有些意识在,明德帝与太医说的话,她全都知道。 “娘娘……”予琴红了眼眶,却见谢姮脸上的笑意更深。 她重新坐直了身体,拉住予琴的手,“我真的没事,幸好雁归这几天得休养,不能进宫来,这件事莫要让她知道。” “是。”不必谢姮叮嘱,予琴也知道该怎么做,只是跟随谢姮多年,她实在太过心疼。 说了会话,谢姮面露倦色,于是闭上眼,予琴拿起一旁的扇子,轻轻为她扇着。 明德帝的旨意在傍晚时送到安阳府中,旨意上言明,待到谢雁归身体好转,就可去内卫跟魏岩一起调查她被刺杀之事。 与此同时,明德帝召见了魏岩,询问他审讯的结果。 凡是进了内卫被询问的,就算不死也得脱几层皮。 之前抓到的两个刺客,倒是吐了不少,但都不是什么太要紧的。 刚带回来的那些制作武器之人,也没问出什么来,魏岩又吃了亏,一股火窝在心里。 如今被明德帝问起,他才知晓谢雁归旧伤复发的消息,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越发不好了。 他到底是明德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内卫首领,竟打不过一个有旧伤的,实在教人不痛快。 “她何时与你说了刺杀的事?为何没有回禀?”内卫只听命于明德帝,按理说魏岩得了消息,是该立刻回禀的。 “陛下息怒,翎羽将军第二日出宫便说了此事,只是当时还未调查出什么,才没有回禀,现下虽抓了人,却仍没有进展,绝非刻意隐瞒。” 听了他的回禀,明德帝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明显十分不满。 “陛下,臣有罪。”迟疑片刻,魏岩跪下行礼。 “嗯?”明德帝抬眸看向他,只从鼻子里应了一声。 “臣昨日其实曾见过翎羽将军,她的旧伤……与或许臣也有些关系……” 第26章 一时竟分不清谁才是病人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原本,魏岩是想要隐瞒的,毕竟太过丢脸,但如今之事已经让明德帝十分不悦。 倘若哪天谢雁归自己说了他们俩打斗之事,那时再被知晓,便不止是不悦这么简单了。 魏岩的回禀,让明德帝眯起眼来,情绪在他眼中翻滚,他继续敲着桌面,声音却比之前响了许多。 如谢姮所言,明德帝是个多疑的人。 “你刚才说,昨日去抓人时,见到了谢雁归跟安阳?”敲着桌面,明德帝缓缓开口。 “是,臣也没想到会在查案之事遇见她们,臣与翎羽将军起冲突,是因为郡主。” “昨日……臣与翎羽将军过招的时候,并未察觉她脸色异常,直到动完手,才见她脸色不大好。”不敢再有任何隐瞒,魏岩一五一十地回禀道。 明德帝没再开口,却已将事情全部捋顺清楚。 他猜测谢雁归本不打算提及被刺杀之事,否则回京那日便可开口。 昨天会忽然闹开,要么便是她故意为之,为的就是掺和到朝堂之事来。 要么确实突然,她与魏岩交手,才彻底勾起旧伤,不得不让人知晓。 究其种种,无论何种原因,有了昨晚的事情之后,明德帝都不打算继续深究。 他安排谢雁归去内卫,便是知晓魏岩与她之间的关系,她想要掺和,就让她掺和好了。 他并不觉得谢雁归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待她去了内卫,给朕看好她。”他停下敲着桌面的手,开口吩咐道。 魏岩赶忙应声。 从凌云殿退出,他才终于狠狠喘了口气,快步离去。 —— 在安阳府中将养了几日,谢雁归觉得自己好多了。 她想搬回住处,也想去内卫瞧瞧,安阳自是说不动她,可有周谨在,她好歹能收敛一些。 征得了太医跟予书的同意后,谢雁归挪回住处继续休养。 “如今天热,我这旧伤复发已然没什么大碍,你不必每天都来看我。” 虽然谢雁归是个见到美人就能多吃一碗饭的,周谨又是美人中的美人,很得她欢心。 可瞧着这几日他似乎消瘦不少,谢雁归便有些过意不去。 她已然吩咐予书给周谨诊过脉,根据他的身体开了调养的方子。 也从予书那儿可以确定,周谨是真的体弱。 这样的天气对于他来说,最好是安心养着,哪怕只是从皇宫到谢雁归住处的距离,对他而言都算奔波。 “与来看你无关,就是天太热了,用得少了些,我以后注意。”打从他来看望谢雁归开始,她胳膊与肩头的伤就都是周谨来处理。 起初谢雁归不太乐意,怕周谨身子弱,受不得血腥气,可他上药的手法,竟然比予书还好,她也就欣然接受了。 如今涂的是予书特意调配的药膏,能够不留疤痕。 “要不然……我派人回禀陛下,把你留在府上。”瞧着周谨给她系好衣裳,谢雁归凑到他面前,脸上带着笑。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鼻头相互轻碰,此时若有个人主动一些,就能够亲上。 她如愿地瞧见面前的人被他逗得脸都红了,稍微向后退开,想着他必定不会同意,却未曾想周谨点了点头。 “你刚才是点头了?”谢雁归瞪起眼来,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你想让我留下来陪你,我留下便是。”周谨温和笑着,起身在谢雁归身后放了个枕头,扶着她往后靠坐。 待安顿好她,他才偏过头去咳嗽起来,谢雁归赶忙跳到地上,为他拍背顺气。 “予书,你能不能弄一些适合含着的药丸,可以减轻他咳嗽的?” 有周谨给谢雁归上药,予书都是守在外室的,见他咳得有些厉害,她心中着急,冲着外面喊道。 予书进到内室,手中拿着一本医书,“姑娘莫急,我已经在琢磨了,依我看,要么让殿下住在府中省得折腾,也方便我看诊,要么请殿下在宫中安心养着,别再折腾。” 见周谨止住了咳,谢雁归光着脚去桌边给他倒水,又送到他嘴边喂他喝,予书竟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病人。 她没好气地开口,让谢雁归动作顿下。 见周谨接过杯子自己喝水,她光着脚在地上踱步,“不然我进宫一趟,去找钦天监的管事,重新定个吉日吧。” “陛下圣旨已下,哪里还能改?”将杯子放下,周谨扶着谢雁归坐回床上,予书拿过帕子,熟练地给她擦脚。 “那你就在我府里住下吧,对外就说我强留你陪着我。”谢雁归一拍巴掌,有了决定。 周谨笑着应声,一旁的予书瞧着两人,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原本想着,未来姑爷是宫中不受待见的皇子,自身又体弱,当是个性子沉稳的郎君。 这几日看他能够劝住自家姑娘,予书心里还挺高兴。 可如今这么一看,沉稳是有的,却对她家姑娘也太宠了些,凡是姑娘说的话,只要不是有碍身体,就没有不答应的。 怕是她家姑娘想要天上的星星,这未来姑爷若是能办到,都得摘回来。 她拎着医书摇着头退了出去。 栖凤宫内,谢姮知晓了周谨今日留宿之事,这几日她的气色也养回不少。 “派人去她府上说一声,既然能挪动了,就让她搬到宫里来住,等明日你再亲自去她府上一趟,看看府里布置得如何了?” 予琴笑着应声,听到她又问,“听说今日,陛下发了好大的火?” 谢姮不问,予琴也正要说,“是,说是郾城传回了消息,私自开矿的官员畏罪自尽。” “当真是自尽?”谢姮有些意外,她还未曾收到郾城那边的消息。 “传回来的奏疏是这样写的,究竟真相与否,只能等消息回来。”予琴也觉得很奇怪。 “原本并不算大事,只需呈上奏疏,说明开矿的原因跟用途,甚至都不会减俸,却偏偏自尽了,若说这里面没事,谁又能信?”谢姮冷笑道。 “娘娘,有翎羽卫在郾城,我只怕大小姐被卷入其中,听说薛家也派了人过去。”予琴有些担忧。 “翎羽卫在那边,若是不被发现还好,一旦被人发现,她势必会卷入其中。”谢姮皱起眉来,语气颇为无奈,直到现在,她还不清楚谢雁归回来的真正目的。 直觉告诉她,谢雁归回京绝不仅仅是为了退婚跟求活路,一定还有别的事情。 予琴提到薛家,谢姮的眉头皱得更深,“郾城那边的事情,何时跟薛家扯上关系?他们去了人,这不是正往雁归跟前撞吗?” 第27章 睫毛划过他的掌心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凌云殿内,明德帝靠坐在软榻上,面色阴沉,他身旁小几上摊着几本奏疏,都与郾城有关。 几位机要大臣立在一旁,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谁也没料到一件不起眼的事情,会发展成如今这样。 “诸卿坐下来回话吧。”稍微坐直一些,明德帝面色稍缓,开口吩咐道。 行礼谢恩后,几位大臣一起坐下来,由兵部尚书陆河率先开口,说起对郾城之事的看法,“臣以为当派人前往,详细调查。” 本朝与前朝不同,私自开矿只要说明原因跟用途,就不是大事,前两日郾城送来的奏疏中提到过,开的是铁矿。 铁矿开采用途很多,明德帝与朝臣们提到过此事,认为虽私自开采不对,念在是为民开采,不予追究。 这才过去多久,就传来开采官员畏罪自尽的消息,也难怪明德帝震怒。 陆河提到了派人,另有大臣推荐了人选,景岫坐在一旁,等其余人都说完,才起身行礼,“陛下,臣听说薛家有人去了郾城。” 众人皆看向他,明德帝也看了过去。 “臣以为,既然有薛家人前往,不若陛下派人送去旨意,就让去郾城的薛家人查,若是查清原因,便不追究他们私自前往之过,若是查不清楚,便一并处罚。” 虽然明德帝重新下了旨意,为谢雁归跟周谨赐婚,可到底两人还为成婚,薛家如今仍在风口之上。 郾城出了事情,薛家卷入其中,若不做一些安排,极可能被拿来做文章。 至于拿此事做文章的会是谁,不必景岫说,在场的诸位也都清楚。 “便依照景卿所言。”有明德帝派人传旨,薛家前往便是名正言顺。 查清楚就功过相抵,查不清楚便一起收拾。 “陛下,臣还听说谢将军强留宁王殿下在府中居住……”后面的话景岫没说,可瞧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说出来绝不是好话。 明德帝已然知晓此事,他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妥,于是摆了摆手,示意此事揭过。 景岫还想再说,身旁的陆河咳嗽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听闻陛下允准谢将军与内卫一起调查被刺杀之事?” “嗯,既然是与雁归有关,让她自己去查清楚也好,有内卫在一旁协助,想必很快就有结果。”明德帝点头,一副很是纵容的模样。 “陛下,待翎羽将军查明一切后,您打算如何安置她?”陆河又问道。 几位大臣的目光一起看过来,显然都想知道答案。 “诸卿可有什么提议?”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过,明德帝向后靠去,询问他们的意见。 “陛下,内卫直属于陛下,虽内卫首领魏岩与谢雁归不和,臣依旧觉得不妥。所以臣想等她跟随内卫查清被刺杀之事后,不若在六部内找个闲职,将她安置。”陆河头一个说了想法。 “陆大人此言差矣,待她查清真相之时,想来已嫁做人妇,既是如此,当在家安心相夫教子,没必要让她在朝中担任闲职。”景岫一如既往地否定着谢雁归。 “陛下,臣支持陆大人的想法。”另一位大臣开口,见景岫看过来,笑着摆摆手,“我知景大人素来瞧不上翎羽将军,可她毕竟是陛下亲封的将军,等同于一品,这些年在辽北功不可没。” “如今回到京都,虽是要嫁为人妇,可过去的功劳仍摆在那儿,若只当她不存在似的,岂不是教那些将士们寒心?” “倒不如在朝中找个闲职给她,给予一定自由,愿意来上早朝便来,不愿意就闲时到她任职的地方走一走露个脸,旁人也就说不出什么来。” 其余三位没开口的大臣一起点头,也认同这个说法,明德帝思虑片刻,缓声开口,“便按照几位爱卿所言,到时挑个职位给她。” “至于去哪,就劳烦诸卿瞧一瞧手底下的空缺,整理好之后呈给朕。” —— “这个院子你觉得如何?”旁人对她的商讨跟议论,谢雁归毫不知情,她站在府中的一处院落内,询问身旁的周谨。 “离你所在的院子很近。”向着院外看了一眼,周谨温声答道。 他在谢雁归的府中留宿,住的是她院子里的一个房间,几步路就能见面。 此处离正院很近,大小与正院差不多,院子里倒是整洁,只是没什么花草。 “去屋里看看。”谢雁归领着他,一起进到屋中。 屋中也很整洁,看得出时常有人打扫。 房间里的通风极好,比他在宫里的住处要强得多,此时日头偏西,夕阳能够照进来,采光也不错。 “你喜欢这个院子吗?”见他认真打量着,谢雁归询问道。 周谨转头看她,神情中带着些疑惑,“你……我们成婚后,你不想与我住在一处?” “当然不是!”谢雁归立刻摇头,“这个院子同咱们成婚后要住的院子差不多,府中只有此处没精心布置过,你若觉得不错,便按照你的意思布置起来。” “咱们成婚后当然要住在一起,可万一哪天我惹你不高兴了,你暂且不想看到我,就可以来这边住,这个院子是专属于你的。” “或者,也可以在府外给你额外置一处宅院,可我想着还是留在府里吧,不然我不放心。”她耐心地同周谨解释。 与谢雁归对视着,周谨的眼中闪过讶然,这的确是他没想到的。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眸子里染上笑意,向着她走近一步,“那若是我惹你不高兴了呢?” “怎么会?瞧着你我就很高兴。”谢雁归笑着,眸子里清澄一片,她这般纯粹,让周谨在心中暗叹一声。 他伸出手来,揽住谢雁归的腰身,向着她贴近,两人的鼻尖无意识地轻碰,柔软的触感落在唇上,叫她瞪大了眼。 周谨的手臂微微用力,使两人更加贴合,另一只手抬起来,轻轻捂住谢雁归的眼眸。 鼻端尽是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她闭上眼,纤长的睫毛划过周谨的掌心,在这样黑暗之中,感官被越发放大。 热度顺着腰间蔓延到了后背,谢雁归觉得自己的半边身子都要麻了,她在周谨的掌心中重新睁开眼,伸手抵在他胸前。 察觉到她的举动,贴着的唇瓣后退,周谨停了下来,他仍揽着她,低着头看来。 眼前又亮起来,谢雁归眯起了眼,目光落在周谨通红的耳根上,她虽看不到自己的,想来也好不到哪去。 感觉到他身体处的某些异样,谢雁归向后退去,轻咳一声, “那个……这院子你到底觉得怎么样啊?” 第28章 也该慢慢好起来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都听你的。”周谨低沉的笑声从耳边传来,谢雁归抬手抓了抓耳朵,向着屋外走去。 “那……那就……你自己……怎么布置你说得算,到时候交给予书就行。”她磕磕绊绊地说着,走出去几步,听到身后传来咳嗽声,于是又停下来。 转身去看周谨,夕阳之下,束起的长发被谢雁归甩在身后,有几缕顺着她的动作飘向前来,幽长的光罩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她冲着他伸出手,眸色极亮,“天色也不早啦,咱们先回去吧。” “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到那层金色开始变淡。 周谨眸中含着笑,几步上前来,冰凉的手牵住了谢雁归带着薄茧的手掌。 他看着谢雁归握住他的手拉到身前,用另外一只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搓着,直到冰凉变得温热。 “不知今年是否会有秋猎,若有的话,到时候猎些皮子给你做手笼,你是想要兔子的还是鹿的?不然我将围城里那头狼王给你弄来如何?” 大靖沿袭着前朝的一些规制,会在春秋之际挑选一个合适的时间,去围城狩猎。 通常都是选在秋季,尤其是各地将要收获之时。 从京都出发,一路上能够看到不少农田,见到丰收景象,无论是君王还是臣子们,都会为之高兴。 因着辽北战事,朝中已有三年未办过秋猎,现今辽北安稳,今年也算是风调雨顺,或许会办上一场。 两人说着话,一起回到正院,予书迎上前来,将栖凤宫提前派人送来的消息,说给谢雁归听。 “是该进宫去看看。”点了点头,那日谢雁归离宫,没有见到谢姮。 这几日,她因为旧伤无法入宫,可心里面却一直惦记着。 既是要入宫,便要将周谨一并送回去,谢雁归转头,同他叮嘱道,“回宫后你可以将想法或写或画在纸上,到时候我带给予书。” “要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来,莫要勉强,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大婚之前,你便按照予书的方子好好调养,我定会常去看你。” 周谨点头,他已料到大婚之前,他不可能真的在谢雁归府上住下。 这些日子从宫中往来,她的身体确实是有些吃不消,继续下去的话,恐怕大婚时会无力支撑。 没想到她全部都看在眼里。 能在宫中调养一些日子也好,予书给他开的那些方子,倒还算是适合。 他也该慢慢好起来了。 —— 清早,简单用过早饭后,谢雁归与周谨同乘一辆马车进了宫。 昨晚周谨有些发热,谢雁归放心不下,入宫后亲自将他送回住处。 如之前看到的那般,屋子里没什么人伺候,但屋中的陈设与冰鉴里新添的冰块,又彰显了不同。 将周谨安置在软榻上,谢雁归打量着他,因为发热的缘故,他的脸色并不算好看。 虽然额头上尽是汗珠,头发也有些松散,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添了几分别样的感觉。 “没事的,只是有些发热而已。”周谨的嗓音也有些哑,他昨晚睡得并不安稳,“许是昨日情绪波动有些大,所以才会如此。” 说这话的时候,周谨眸中带着笑,目光从谢雁归的唇上扫过,教她不由得一僵。 “那……那你先休息,我晚些时候来看你。”挠了挠耳朵,顺着敞开的窗户,谢雁归瞧见她托付过的小黄门,冲着他招呼一声。 待到小黄门到了跟前,谢雁归塞给他两片银叶子,叮嘱几句后,才不大放心地离开。 直到她身影消失,周谨才收回视线,虽然神情依旧温和,可小黄门莫名就不想在屋子里待着。 “下去吧,我这边不必伺候,午膳之后你再来门口守着。”周谨语气淡淡,小黄门赶忙答应一声,向着屋外退去。 走出几步后,他捏着手中的银叶子停下来,迟疑地向着周谨看了一眼,快速去到桌前,拎起茶壶摸了下,确定里面有温水,这才退了出去。 倒是个负责任的。 顺着小路,谢雁归从栖凤宫后墙翻了进去,一如那日。 不同的是,这次有宫人瞧见她,也只会恭敬地喊一声大小姐,再没有气势汹汹撵着她的。 谢姮靠坐在殿中的美人椅上,听说谢雁归是从后墙翻进来的,就知道她先将周谨送了回去。 等见到了人,她板起脸来,冲着谢雁归招手,“小兔崽子,还不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虽是如此,可眼中的关切却掩饰不掉,谢雁归嬉笑着凑到谢姮跟前,前后左右地转着,方便她打量。 “脸色看着还不大好,予琴在小厨房里给你熬了汤,这两天你安心住下,好好补一补。”打量完毕,谢姮稍微放心一些,拉着谢雁归坐在身旁。 “姑母放心,我没什么事的。”坐下来之后,谢雁归看向她,目光中带着疑惑,“倒是我瞧着您的脸色不怎么好,好像是瘦了些?” “那是你眼花了。”抬手在她额前轻轻点着,谢姮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御前端着托盘从殿外进来,她顺势转移话题。 谢雁归喝着汤,偷偷看了她好几眼,将疑惑暂且压在心中。 既然要在栖凤宫内住上几日,不愁弄不清楚。 知晓她入宫,晌午之时,明德帝派人赐下几道菜。 前来送菜的宫人特意跟谢雁归回禀,说是周谨那边也赐了菜。 这是做给她看的,她心知肚明,面上却仍表现得十分高兴,除却让宫人帮忙带话之外,还额外多给了赏赐。 宫人欢欢喜喜的走了,谢雁归陪着谢姮一起用午膳,直到她午睡后,才往周谨的住处摸去。 此时,周谨靠坐在软榻上,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松垮地穿在身上,露出颈部线条。 面前的小几上摆着纸笔,上面有写写画画的痕迹。 他手中拿着一张字条,一旁立着一名身穿宫人服制低着头的护卫。 “可查清人是谁杀的吗?”看过字条,周谨压下咳嗽,哑着声音问道。 “此事十分蹊跷,仍在调查之中。”以目前调查的结果来看,既不是得到他们通知的合作者,也不是翎羽卫或者薛家,所以才说是蹊跷。 周谨面无表情地将字条毁掉,想了想添上一句,“吩咐下去,给魏岩找些麻烦。” 第29章 呼出来的气息喷在脖颈上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周谨忽然地吩咐让护卫不由得一愣,跟随了多年,这还是他头一次听见主子说要找谁的麻烦。 以往,他们只是在背后做推手罢了,能够让他们动手的,都是与旧事有牵连之人。 可内卫的魏岩与他们之间,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护卫正要开口询问,忽然察觉到什么,赶忙闭上嘴退到一旁。 就在此时,得了周谨吩咐的小黄门从屋外进来,瞧见立在一旁的护卫,不免有些莫名。 他到底是没敢问,冲着周谨行过礼后,便安静守在门口。 小黄门才站好,就见谢雁归从院外进来,走到门口时瞧见他,脸上便露出笑意来。 “辛苦你了,且去歇一会儿吧,大概半个时辰后回来就行。”一边说着,她又塞过来一片银叶子,将才站在此处的小黄门又给支走了。 进到屋中,谢雁归瞧见了立在软榻旁的人,原本浮在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她向前走了几步,横在周谨与护卫之间,目光不断在他身上打量。 饶是周谨的护卫是个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在面对谢雁归时,也感受到了压力,他竟有些大气都不敢出。 可他越是这样绷着,谢雁归的神情就越发严肃。 她可以感觉到,立在那的人虽然穿着宫人的衣裳,却绝非寻常人,也根本就不是宫人。 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儿,谢雁归眼中的探究更深。 “你也下去吧。”温润的声音在此刻忽然响起,周谨从软榻上起身,拉住谢雁归的手。 察觉到手心的温度比寻常更凉,似乎能感觉到汗意,声音听起来也更虚弱,谢雁归皱起眉来,终于收回落在护卫身上的目光。 她看向周谨,伸出另外一只手,落在他额头上,手掌下的温度让她越发蹙眉,“怎么这么热?是不是很不舒服?” 一旁的护卫屏住呼吸,向着屋外挪动。 “站住!”清丽的声音响起,听着冷冷的,谢雁归的眼角的余光扫着他,“你叫什么,在哪当差?” “回夫……将军的话,小的叫阿予。”他小心翼翼地回应道,却避重就轻。 谢雁归眯起眼来,“阿予?姓什么?” 阿予下意识想去看周谨,可想到自己一直被盯着,赶忙控制住目光,犹豫片刻后小声道,“小人常予。” 常? 谢雁归挑起眉来,转过头去看他,没等细究,忽然感觉到身旁的人将全部力量都压向她,她赶忙伸手抱住,重新去看周谨。 他闭着眼睛,头靠在谢雁归的肩窝上,呼出来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上,灼热得惊人,已然是昏过去了。 “快传太医!”顾不得再去深究常予,谢雁归吩咐一声,抱起周谨向着内室走去。 有她在此,太医很快赶来,他给周谨诊脉时,谢雁归看向出现在屋里的宫人,已不见常予的身影。 好在,周谨虽因为发热而昏迷,可对于他当下的身体状况而言,却不算什么大事。 太医给施了针又开了药,便告退离去。 谢雁归坐在床边,她本想过来待半个时辰就回栖凤宫去,可现在这般情况,她吩咐人回去告知一声,便守在周谨身旁。 小几上的写写画画被她拿在手里,虽然看着简单,却也挺舒坦的。 谢雁归的目光重新落在周谨脸上,想到那个常予,些许莫名的情绪在她眼中翻滚。 可细想想,常予若是常家人的话,也该找个母族相对看得过去,皇子也身强体壮的,没道理来找个病秧子。 她不止一次让予书确认过,周谨的身体状况确实是不好,否则这会儿也不会因为发热而昏迷。 若那人只是恰好姓常,又为何会出现在周谨的住处?他们之间可是有什么关系? 周谨醒来时,谢雁归就在他身边,她背着光,瞧不清脸上的神情。 见他睁开眼,她稍微坐直了些,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来,“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一边问着,一边去桌边倒了杯水,单手扶着周谨起身,将杯子送到他嘴边。 就着谢雁归的手,他一边喝水一边打量她。 本以为她或许会问些什么,可谢雁归什么都没问。 她留在周谨的住处,陪着他用了晚膳,又看着他喝了药,才离开他的住处。 栖凤宫内的小厨房里,一直热着留给谢雁归的食物。 已然过了晚膳时间,所以炉子上煨着的是容易克化的宵夜。 谢姮靠在美人椅上,看谢雁归慢悠悠吃着东西,“怎么了?可是他惹你不高兴了?” “那倒没有。”谢雁归摇了摇头,端着碗坐到谢姮身边,“姑母,你对周谨了解多少?” 她问完话,便低着头去吃东西,因而没注意到谢姮眼中的诧异。 等她再看过去时,谢姮的神色已恢复如常,“为何这么问,你觉得我会对他了解多少?” “周谨出生之时,姑母还未入宫,听闻他七岁时重病一场,那时姑母与我都在宫里,我对他没什么印象,不知道姑母有没有?” 吃光了碗里的食物,谢雁归将碗放在一旁,伸手接过谢姮手里的扇子,轻轻给她扇风。 “是有些印象的。”盯着谢雁归看了一会儿,谢姮这才缓缓开口,似乎是回忆一般,同她说着。 “不过那会儿你时常生病,我也没有太多精力去管旁人,只记得当时太医说他活不成了。” “那之后呢?”谢雁归追问道。 “之后……”谢姮笑着,“之后的周谨如今不是与你定婚了吗?” 谢雁归微微皱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姑母刚才的停顿里,有着许多东西。 可细究之下,又似乎是她的错觉,或许只是因为要回忆,所以才会停顿。 “你怎么想起来问他过去的事情了?”谢姮笑着问道。 “也没什么,毕竟是我未来的夫婿,总要多了解一些。”谢雁归也笑起来,她倒不是刻意隐瞒,只是觉得还没到让谢姮跟着操心的地步。 况且,她离谢姮坐得这样近,便很明显地察觉到她的呼吸的确比平时要弱。 这就说明她所看到的气色不是太好,人也有消瘦并非错觉。 她旧伤复发的这几日,必定发生了什么。 如今,她的旧伤已休养了些时日,有些事也该提上来。 谢雁归给谢姮打着扇子,脸上露出讨好的笑意来,“姑母,我明天想去内卫一趟。” 第30章 更像是来砸场子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内卫既直属于君王,自然在京中占据了一处不错的位置,作为内卫司衙门。 除却一部分留在皇宫护卫君王安全之外,其余的或留在内卫司衙门,随时等候调派,或被派往各地,执行或明或暗的任务。 京都之内,无人愿意跟内卫司衙门打交道,毕竟若真的要有什么交集,多半是没有好事。 凡是进了内卫司衙门的,就算不死,也得扒掉两层皮。 据传言内卫司衙门内部里关押犯人的牢狱,比诏狱还要恐怖,跟走一趟十八层地狱也差不多少。 许多犯人被押入牢狱之后,甚至不需要行刑,只拖着在里面走上一遭,就什么都招了。 此时正是清晨,内卫司衙门难得的清闲时间,一些年轻的内卫凑到校场中,热热闹闹地比试着。 魏岩已经到了,他今日心情还不错,于是坐在一旁,看着手底下的小崽子比试。 “谁若赢了,我便赏他五十两银子!”他冲着内卫们喊道,引来一片喝彩。 内卫财大气粗,就连一些武器都是精钢打造,五十两银子对于寻常内卫而言,也不算是什么。 可这话是魏岩喊出来的,银子多少事小,能被他瞧见,就意味着或许很快就能出头,单独负责一个小队。 那样一来,莫说是五十两银子,五百两都是轻轻松松。 眼见着年轻的内卫们越发卖力,蒸腾的汗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滚落,却只会让他们干劲更足。 魏岩就喜欢看到这样的场景,唇边难得勾起几分笑意来。 谢雁归正是在此时,进到了内卫司衙门,旁人害怕跟他们打交道,她却是不怕的。 这一点,只从门口的内卫都没敢拦她,就看得出来,也实在是她进到内卫司衙门时,看着太过张扬。 她不像是来协同查案的,更像是来砸场子的。 谢雁归知晓,魏岩特别讨厌她的张扬,所以今日出门的时候,特意挑了一套红衣,头发束起了高马尾,却用了华丽的金冠,脸上也难得多了几分明艳的妆容。 出门的时候,连谢姮都觉得她像是要去打仗。 她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瞧了会,无趣地打了个哈欠,于是顺手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子,瞅准机会向着人群中的几位年轻内卫扔去。 就算身上还有旧伤,指哪打哪这点事儿对于她而言也是小菜一碟,被她打中的内卫们忽然失去平衡,一个人便带倒几个,不多时,校场内便躺倒一片。 魏岩眯起眼来,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谢雁归,她正冲着他招手,脸上带着让人牙痒的笑。 “魏首领好清闲啊,不知我那案子查得如何了?我想着过去了这么多天,应当已经查清楚了吧?” 等魏岩到了近前,谢雁归笑着开口,校场内倒下的年轻内卫们都已经站起身来,她此时的反应,仿佛对于刚才的事情一无所知。 “如果没有刚才的事,我会认为谢将军来此是为了你的案子,可经过刚才,我觉得谢将军像是来找茬的。”瞪着谢雁归,魏岩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反感。 “我觉得你应该自信点,把觉得去掉。”脸上笑意更深,谢雁归拍了拍魏岩的肩膀,烦得他后退了两步,抬手掸去肩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尘。 他听出她言语中就是来找茬的意思,脸色越发难看,可没等开口,就听到谢雁归的声音又传来,“别废话了,带我去看看刺客,我一会儿还得回宫呢!” 魏岩一口气就噎在了那,他见谢雁归已经转身走了,不得不跟上去,以免她去到不该去的地方。 “啧啧,内卫的牢狱果然名不虚传。”才进到其中,各种难闻的味道混合着血腥气传来,教谢雁归皱起眉来,但除此之外,她再无其他反应。 魏岩看了她一眼,见她并非强撑,难得高看她一眼,他将谢雁归带到关押两名刺客的牢房,让人打开牢门。 谢雁归越过他,直接进到牢房之中,查看已经不成人样的两个刺客,“他们都招了什么?证词呢?” 正说着话,就有人送上了证词,不仅仅是这两个人的,还有之后抓的那几个。 谢雁归就站在两个不成人样的刺客身边,一张一张地翻看完毕,冲着魏岩吩咐道,“再带我看看其他人。” 魏岩站在原地没动,还奉送了谢雁归一双白眼。 “有劳魏首领。”到底是在人家的内卫司衙门,谢雁归拉长声音,不甚正经地又说了一遍。 魏岩仍是很烦她,却也知道若还是不动,后面可能就要动手了,她身上有旧伤,怎么都是他吃亏,于是领着谢雁归又去了关押其余人的地方。 比起那两名刺客,这些人的状况要好许多,有些人的身上看着似乎没什么伤。 谢雁归已然看过他们的供状,她从中挑了几个人,换了不同角度反复问了几个问题。 魏岩站在一旁,听到她审问这几个犯人的角度,眼中不由得闪过诧异来。 他素来知道谢雁归在战场上是能打的,也善奇谋,可日常之中,却实在是个莽撞之辈,且性情张扬跋扈,十分不得他待见。 却不成想,今日似乎看到了另外一面。 “郾城那边的事,魏首领知道多少?”谢雁归忽然开口,让他一愣。 “此事与郾城有何干系?”他并未回复,开口反问道。 “不过是闲聊几句,魏首领何必如此紧张?”谢雁归有翎羽卫在郾城,那边的情况她虽然病着却也知道不少。 “我听说郾城那边开了个铁矿,看似是制作一些铁器,供应各地百姓,实则却利用铁矿来提取钢。”她站起身来,转头去看魏岩。 此事魏岩也已经知晓,因而并无惊诧之意,他看着谢雁归,似乎想要弄清楚她这么说的原因。 可谢雁归却没再开口,她盯着魏岩看了一会儿,笑着移开目光,她忽然发笑,让他心里发毛。 “谢将军有什么就直说,什么时候这般扭捏?”他没好气地斥责道。 “这不是扭捏,而是……就不想告诉你,反正你知道的也不告诉我,不是吗?” 笑着睨了他一眼,谢雁归才不在意他的训斥,她重新拿起牢狱这群人的证词,认真又看了一遍。 魏岩没好气地攥了攥拳头,用理智告诉自己不跟谢雁归动手,他注意着她的反应,她似乎是有什么额外发现。 “谢雁归,你若发现了什么就告诉我,作为交换,我也会告诉你一些情报,如何?” 第31章 五十军棍买个教训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当真?”谢雁归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魏岩,她这副模样,气得他袖子里的拳头攥得更紧。 谢雁归将两边的证词收好,迈步向着外面走去,魏岩几步跟上,神情露出不耐,“你倒是说句话!” “魏首领,我好歹是个正在养伤的人,你总不会如此刻薄,连杯水都不让我喝吧?还是说……”谢雁归停下来,环顾着牢狱内的一切。 “你这人有什么癖好,就愿意在这样的地方谈事情?”她如此说,魏岩顿时一僵。 他向着谢雁归看去,瞧见她脸上的戏谑,顿时明白这是在戏耍他,于是一拂衣袖,大步向着牢狱外走去。 谢雁归轻笑着,不紧不慢地跟着出了牢狱,身后负责看守的内卫瞧着她将证词带走,却不敢说话。 反正人都在这儿,大不了再问一遍。 随着魏岩来到正堂,谢雁归挑了把椅子,大咧咧地坐下,有人端来茶点,放在她身侧。 喝了口茶,谢雁归捻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立刻皱起眉来,这东西难吃得很,可她又不是个浪费的人,只能硬着头皮吃下。 魏岩坐在一旁,瞧着她这副模样,不免皱起眉来,他们内卫的糕点虽比不上宫里,却也不至于难吃成这样! 他想着,便学着谢雁归的模样拿起一块相同的糕点,才咬了一口,一股有些酸苦的味道直冲味蕾,他好悬直接吐出来。 再看谢雁归,已然吃完了一整块,正在喝水漱口,他转过头去,向着端来茶点的内卫看去。 小内卫正有些惊恐地看着他,大概是没想到他也会吃,毕竟整个内卫都知道,他们首领并不喜衙门里的糕点。 之所以一直有准备,是为了一些办差顾不得吃饭的兄弟,在回衙门的时候,可以先吃点果腹。 内卫司衙门中用的糕点,是京都内有名的糕点铺子出产的,味道确实不错。 可小内卫端给谢雁归的,是之前剩下来要扔掉的。 他是想着既然糕点是坏的,谁吃到了都会直接吐出来,哪里能想到谢雁归竟然都吃下去了,还引得魏岩也跟着尝了一块。 “怎么?魏首领吃不惯你们内卫自己的糕点?我觉得这糕点甚好啊,一会儿我带走,拿回去给陛下跟我姑母尝一尝。” 看到魏岩跟小内卫的反应,谢雁归岂会不明白这是故意整她。 她如此说,魏岩还未有反应,一旁的小内卫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翎羽将军恕罪,是小的鬼迷心窍,将坏了的糕点端给您,您要处置就只处置小的吧,跟其他人真的无关!” 魏岩起身,倒是难得的冲着谢雁归行了个礼,“这件事的确是底下人做错了,还请将军高抬贵手,你自行下去领三十军棍!” 谢雁归坐在那儿,没有吭声。 “五十!”魏岩再度开口,谢雁归瞟了那个小内卫一眼,他应当进到内卫没多久,五十军棍下去,不说伤筋动骨,起码短期内是别想起来了。 “谢将军,你想要他的命?”见她仍不开口,目光在小内卫身上打量,魏岩的语气有些不好。 “不至于。”收回视线,谢雁归笑道,“就按照魏首领说的,五十军棍买个教训吧。” 小内卫被带了下去,桌上坏掉的糕点也被撤走,换上了新的。 正堂之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魏岩等了一会儿,见谢雁归始终不开口,只得先出声,“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魏首领这话说的,既然是你提议要交换情报,那你是否应当有诚意一些,先将你的情报告诉我?” “不然回头我说完了,你却不告诉我,那我不是吃亏了吗?”谢雁归一副有些嫌弃的样子看向他。 “你!”魏岩瞪着她,她理直气壮的模样,最终让他败下阵来。 “原本薛家是自行去的郾城,后来是几位大人给陛下出主意,才让他们变成了奉旨前往,想来你的翎羽卫会盯着他们,那我就没必要同你说他们的事情了。” “刺杀你的这批刺客,如今只剩下这两个,而通过他们的证词带回来的这批人,跟郾城那边开采的铁矿一直都有联系。” “是他们给那边提供了如何利用铁矿才提取钢这件事,所以他们才会有很充足的材料来制作一些武器跟暗器,刺杀你时用过的长钉,是有人专门定制,与内卫无关。” “至于他们制作出来的其他东西,多半是被像安阳那样慕名而来的买家买走,各地的都有,不拘于只是京都内的。” 说到这,魏岩停下来,看向谢雁归,似乎是等她开口。 “没了?”谢雁归挑眉看他,“就你刚才说那点东西,完全可以出现在证词上,可你却当个情报藏起来了?” “什么叫我藏起来了,这件事是才问出来的,还没来得及整理。”魏岩瞪着她,一副被冤枉的模样。 “堂堂内卫首领,撒起谎来都不眨眼的。”冷哼一声,谢雁归起身向着外面走去。 “谢雁归!咱们说好的情报交换!”魏岩起身追上来。 “你刚才不是说,这是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证词?既如此,我为什么要跟你情报交换?”谢雁归斜眼看他,脚下不停,她走出几步后,忽然停下来。 “有件事忘了告诉魏首领。”她含着笑的模样,让魏岩意识到她接下来的话,恐怕会更让他生气,“我本来也没打算跟你交换情报,否则干嘛让你先说?” “谢雁归!”他站在正堂门口,怒瞪着已经回过身去的谢雁归,她正一边走一边摆手。 清丽的声音伴随着夏季的热风飘来,“就当是开玩笑嘛?如此糕点的事就算是彻底扯平了。” 从内卫司衙门出来,门口停着马车,是谢姮给谢雁归准备的,离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得好好养着。 “回我府上。”吩咐一声,谢雁归进到马车,她的确是有些发现的,结合刚才魏岩说的,也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发现。 马车一路回到她的府邸,予书跟予画都在,正与栖凤宫派来的人一起布置府上。 “姑娘怎么回来了?”予书迎上前来,从谢雁归手中接过证词。 进到屋中,她立在一旁认认真真地都看了一遍,看向谢雁归,“姑娘发现了什么?” 第32章 他的确是用了心思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谢雁归跟予书说话的功夫,予画端着府里做的绿豆汤放在她手边。 “结合魏岩说的那些,开采的铁矿大部分用来提取钢,以钢制作的武器或是暗器,则被个人购买,分布到各地之中。” “但无法确定,这些分散出去的武器,是否最后会被人收拢,都到了一个人的手上。” “我觉得这个概率很大,那些矿石并非都能提取成功,虽然如此,可废掉的材料却并非完全没用,甚至还可以用来制作其他的武器,并且十分好用。” “但我从未听说哪个军营引入了一些废料制作的武器,铁矿的开采并非一两日之举,那么多的废材料,究竟去了哪里?” 在看到那些证词的时候,谢雁归就想到了翎羽卫的回禀,从而更加明确这伙人与郾城有关。 有了魏岩的证实之后,她越发担心,因为那些废料足以制作的武器数量,倘若落到了外面,后果将不堪设想。 “姑娘担心有人收拢了这些东西,想要伺机谋反?”予书压低声音,说出了谢雁归心里的担忧。 “并非没有这个可能。”大靖建立还没有多久,前朝依旧有余孽存在。 也不仅仅只有余孽。 “让翎羽卫往深了挖。”谢雁归知道,魏岩迟早也会想明白这件事,并且回禀给明德帝。 但这并不妨碍她让翎羽卫调查,她已然交出军权,但仍需一些主动权在自己手上。 “对了,查一查……常家吧。”她喝了口绿豆汤,冲着予书吩咐道。 之前予书曾提议过,只是那会儿谢雁归觉得没这个必要。 如今她主动提起,予书虽心中疑惑,却还是答应下来。 —— “宁王殿下。”予琴站在内室中,冲着周谨行礼,“娘娘听说殿下病了,特意遣我来看看。” “有劳姑姑,还请帮我多谢贵妃娘娘。”原本周谨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如今在病中,就更显苍白。 他轻咳几声,嗓音略显嘶哑地同予琴说话。 “殿下喝些水润润喉咙吧。”予琴倒了杯水,送到他面前,目光在内室快速转了一圈。 角落里的冰鉴有少许冰块,能让屋子里舒服一些,外室的门口有宫人守着,周谨若是有什么吩咐,只消唤上一声,便会有人进来。 “昨日大小姐从殿下这里回去,问起娘娘关于殿下幼时的事情。”待周谨喝完水,予琴才又开口道。 “她今天……”迟疑着开口,已然快到晌午,他没能等来谢雁归,却等来了予琴,显然她此时不在宫中。 “大小姐去了内卫,至于今日回来后,是否会来探望殿下,那就要看她的意思了。” “我知道了。”周谨点头,昨天谢雁归离去时,未曾同他说过今日会来,也没说过何时会来。 倘若予琴不过来的话,他还不知道她已经去了内卫。 “不知娘娘让姑姑来此?”予琴乃是谢姮的心腹,轻易不会被派出来办事。 纵然是‘关切’未来的侄女婿,也不必让她前来。 显然,是有别的事情。 “娘娘想知道,殿下究竟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怎么会让大小姐问起您过去的事情?可是她在你这里发现了什么?” 周谨问起来,予琴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将谢姮托付给她的话问向他。 “待到下月便是我们大婚之际,她对我多一些了解,难道不好吗?”周谨不答反问。 “殿下,咱们当初可不是这样说的,难道您这就要反悔吗?”予琴的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笑意,可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冷冰冰的。 “姑姑莫恼,我自然记得当初是如何跟娘娘承诺的,也请娘娘与姑姑放心,无论如此,我都不会伤害她。” “况且,让她对我多一些了解,也是我经过思量后决定的,这样万一将来她发现什么,才不会难过。”周谨说着话,忍不住偏过头去咳了起来。 予琴站在一旁,瞧着他咳嗽的模样,不由得皱起眉来,“殿下这是……” “无妨。”好一会儿,周谨缓过来,重新喝了口水,“我能活到现在,要多谢娘娘,请你们放心,我绝不是恩将仇报之人。” “我明白这些话有嘴便说得,但请你们相信我,我愿以亡母在天之灵起誓。” 听周谨提到亡母,予琴的神情松动了几分,她叹了口气,从腰间掏出一个小药瓶来,“这其中的药可以缓解殿下的疼痛,您太胡来了。” “没关系的,总是要有这一天的,倒是比我想得要痛苦些,但总要慢慢好起来才行,多谢姑姑。”他拿起药瓶,却并不急着吃药。 予琴明白,周谨并非是不相信她的药,而是其中的药丸没有多少,而他的痛却要持续很久。 他大概是想省着,等到成婚之后再用,如此一来,疼痛缓解的时间就能增长一些,他可以用相对好的状态,去陪伴谢雁归。 他的确是用了心思的。 “话已经带到,殿下好好休息。”福了福身,予琴退了出去。 周谨将药瓶收起,重新躺回到床上,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疼痛,让他额头上很快便见了汗,可他却面色如常,仿佛感觉不到一般。 但他的脸色,却也因此更加苍白。 谢雁归回到宫中时,予琴早已经回来,也跟谢姮谈过了,两人当着她的面,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内卫那边可查到了什么?”若她去办其他事,谢姮是不会问的。 可事关她被刺杀之事,她总得问问才安心。 “没有,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谢雁归摇了摇头,忽然想起自己有件事忘记问魏岩了。 有了今日的事,只怕之后去问他,他也不会回应,谢雁归在心里轻啧了一声。 她是想问问关于刺客的事,之前魏岩说过,刺杀她的刺客只剩下两个,其余的都被杀了,人不是翎羽卫动的手,也不是内卫,这让谢雁归有些奇怪。 直觉告诉她,杀掉其他刺客的人,绝对不是单纯的寻找,会留下两个活口跟内卫,似乎也是可以留下来的。 可她没有证据。 “想什么呢?”谢姮插了块西瓜,送到谢雁归唇边。 “嗯……姑母,我想去看看周谨,他昨天昏迷了,也不知道今天情况如何?”谢雁归回过神来,嘻嘻笑着。 谢姮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收回西瓜自己吃了起来。 谢雁归笑着凑上前去,啪叽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姑母,我去看一眼就回来,陪您一起用膳,好不好嘛?” 第33章 也不知跟谁学来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谢雁归来到周谨的住处时,他正靠在软榻上向窗外看着,似乎是在走神,所以并没瞧见她。 直到她站到他身边,周谨才似有所感般回过头来,脸上露出笑意,“来了?” “脸色这么差,怎么还坐在这儿?”谢雁归挨着他坐下,让他可以将身体靠向她,坐得舒服一些。 “躺久了也累得慌,想着在这里或许能看到你来,没想到走了个神便错过了。”虚虚咳了几声,周谨抬手将小几上摆着的点心,都挪到了谢雁归这边。 他还想伸手给她倒水,被她给拦住,“你本就不舒服,这些事我来就来。” 她顺手给周谨也添了水,虽然不饿,却还是捻起一块点心,“栖凤宫来人了?” “嗯,贵妃娘娘派人来探望过,给带了点心。”周谨答应着。 谢雁归点头,却并未多问,在她看来自己与周谨是未婚夫妇,姑母纵然再不喜,如今木已成舟,派人来关切一下也很正常。 她吃完手里的点心,才再度开口,“我今天去了内卫,不然就早些来看你了。” 她同周谨解释着才来的原因,见他只轻轻点点头,没有询问什么的意思,于是再度开口,将没跟魏岩说的那些话,同他都说了一遍。 说那些事的时候,谢雁归与周谨对视着,她瞧着他,眼见着他的神情一点点变得莫名。 那副样子意外地可爱,谢雁归忍不住笑起来,凑过去在周谨脸上亲了一口。 她想要退开时,一只手扶在她颈后,将她重新拉回来,干燥的唇覆在她的唇上,轻轻辗转着。 上一次的亲吻,让在千军万马前都毫不畏惧的谢将军险些溃不成军,重来一次,她似乎镇定许多。 见她闭上眼,周谨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染上了笑意,他将谢雁归揽得更近一些,舌尖轻轻抵住她的齿关,小心翼翼地闯入。 顿时,她瞪大眼,好似受惊的猫儿一眼,直愣愣地瞧着周谨。 她看着周谨抬手,微凉的指尖在她眼皮上触碰,好像是有魔力一般,让她又重新闭上眼。 舌尖一寸寸地靠进,柔软异常,当触碰到她的,便不由分说地缠了上来,与她追逐嬉戏。 直到谢雁归逐渐感觉到缺氧,周谨才终于松开了她。 也不知是因为还病着,还是怕她跑了,他亲完人,便将大半力量都压在她身上。 淡淡的热气呵在她的颈上,有些痒痒的,可谢雁归并不想躲,她也没打算跑。 她偏过头去,瞧着近在咫尺的侧脸,小声嘀咕着,“怎么又亲人?” 周谨偏了偏头,轻笑一声,在她的颈上落下一个有些湿润的吻来。 谢雁归:算了,也问不出个啥。 她答应了谢姮要回栖凤宫用晚膳,如今时候差不多了。 迟疑片刻,她才缓声开口,“这几日我大概常会出宫,可能都得这个时候来看你,明晚我再陪你一起用晚饭。” 她如此说,周谨的呼吸似乎顿了顿,好一会儿才从谢雁归的肩膀上离开,闷闷地答应一声。 瞧着可怜巴巴的。 仿佛她是个亲完就跑的负心汉。 谢雁归看着他,实在是无法将他跟刚才那个亲得她几乎无法呼吸的人联系到一起。 可她的确被亲得难以招架。 也不知这个人是跟谁学来的? 还是说,天生的?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周谨的唇上,因着刚才两人的亲密,他的唇色红润了许多,看上去更好亲了。 她赶忙又移开目光。 “那我走了?”她站起身来,眼角余光见周谨也要动,赶忙补上一句,“不必送我,你在屋子里看着我走就好。” 周谨在她身后答应一声。 走出屋子,谢雁归几步来到院门口,离去前,她转头向着窗户看去,周谨坐在那儿,冲着她露出一个好看的笑。 谢雁归笑着冲他摆了摆手,这才离开。 屋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周谨收回目光,端起刚才谢雁归给他倒的水,小小喝了一口。 房间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出现一名护卫,却不是之前谢雁归见过的那个。 “她已然发现了郾城那边的端倪,想必那位很快也会知晓,在线索全部断开之前,想办法不动声色地送到翎羽卫手上。” 放下杯子,周谨冲着护卫吩咐道。 换作从前,对于谢雁归的发现,或许他会稍有讶然,可接触这几日后,他发现过去的许多印象,早已不能用在她身上。 随着年龄增长,她在许多事情上是有长进的,只是过去不在京都,所以遮掩得好。 “额外派几个人跟随,别让她跟翎羽卫发现,做好收尾。” 谢雁归身上的转变,是周谨乐见其成的,只可惜是在京都。 这生活在京都里的,都是一个心眼绕着一个心眼,她的那些个小心思,在那些人面前多数是透明的。 这会让她的处境在某些时候,变得非常危险。 “是。”护卫得了吩咐,行礼后准备退下,周谨又吩咐了一句。 “让常予不必自责,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就算被她查到也无妨的。” 以往都是常予过来,今天换了人,周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护卫再度应声。 —— “你觉得,那些废料可能会到哪去?”如谢雁归预料的那般,魏岩很快也想明白,在捋顺得差不多之后,立刻就进了宫。 明德帝忙于朝务,直到此时才有功夫见他,听完他的回禀后,他手指轻敲着龙案,缓缓询问道。 魏岩回答不上来。 他虽然在内卫司衙门仔细捋顺过了,可正因为想不出那些废料究竟去了哪里,才赶忙入宫来回禀。 “但请陛下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按照之前的消息,那处矿山开采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而从铁到钢,这其中需要不少工序,也会产生许多废料。 这些年他不仅仅只关注着京都之内的各种事情,京外的事情他也是要关注的,尤其是各个军营。 有部分内卫会潜入各地军营,从士兵做起,既方便探查军中的一些情报,也为了其他安排。 从未听说有哪个军营新得了许多来历不明的兵器,如此才更是让他心惊。 “此事关系重大,让人多盯着谢雁归,郾城那边不是也有内卫吗?连同薛家一起都看好了,朕倒是想看看,是谁要兴风作浪!” 第34章 我想到一个主意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你怎么又来了?”一大早就在内卫司衙门见到谢雁归,魏岩不免有些窝心。 谢雁归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没听到一般。 她低着头,好像是在观赏什么。 “谢雁归,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又来了?”昨天她来过一次,带走了审讯的证词,魏岩还以为她这两天都不会再来了。 谢雁归还是看都不看他,只瞧着地面,他憋着一股气,横在她面前。 “魏首领可知礼貌二字?还有,你挡光了。”谢雁归坐的那把椅子,正好有阳光从屋外照入,能落在她的脚面上。 她今日依旧是穿着张扬,尤其脚上的那双鞋,光线照耀下,显得金闪闪的,仿若上面有金粉一般,格外好看。 这是谢姮吩咐人给她做的,换作往常,她必然舍不得穿,可如今她坐马车出行,才舍得穿在脚上。 听到谢雁归的话,魏岩下意识向着一旁让让,随即想到自己刚才被无视,又重新站了回去。 对此,谢雁归倒也不在意,她收回脚,端起一旁的茶喝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瞧着魏岩,“刺杀之事,魏首领还没给我一个交代,我不出现在这,要出现在哪?陛下跟前吗?” “证词你不是都看到了?”魏岩皱眉。 “是看到了,但上面没写指使人是谁,刺杀我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谢雁归一脸莫名地看着他,“魏首领觉得,这便是查清了?内卫就是这么办事的?” 魏岩顿时语塞。 无论是那两个刺客,还是根据他们的供词带回来的人,不管怎么审问,都问不出其他与刺杀相关的事情。 但依照着他们的证词,似乎是指向了郾城那边,内卫在郾城有人,已经吩咐继续调查了。 调查结果何时能送回来,现在还不知道,也确实如谢雁归所说,还没有调查清楚。 既如此,她继续出现在内卫司衙门,倒也十分正常。 “之前魏首领说,刺客只剩下这两个,那你手底下的内卫可曾查过其他的人是怎么死的?又是被谁所杀?因为什么?”谢雁归又问道。 她看着魏岩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不由得嗤笑一声,“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内卫是吃干饭的吗?” “谢雁归,你别太过分了!这些事都有在查……” “只是还没查出来而已?”谢雁归将话接过来,她当着魏岩的面伸手,挨个扒拉自己的手指头,“过去这么多天,一点线索都没有,你还怪我过分?” “难道魏首领不知,事情发生之后,越快调查越容易有线索?你拖到现在什么都没有,莫不是……你们根本就不想查清楚?” “你……你……”在谢雁归跟前,魏岩极少能讨到好去,这也让他越发讨厌她。 可明德帝不止一次的吩咐过,让他看好谢雁归,他就算烦得不行,也只能压住火气。 眼见着魏岩的神色渐渐恢复如常,谢雁归在心中叹了一声。 她刚才多少有些故意找事,为的就是激怒魏岩,本以为要成功了,没想到他自己又压下去了。 看样子,昨天的事情他已经捋顺过了,并且入了宫,将发现回禀给了陛下。 大概是陛下跟他吩咐了什么,他才能如此忍耐。 说来,刺客的事,翎羽卫也有调查,同样没查出什么来。 这次刺杀的背后,藏了不少的东西,并非一下子就能挖出来的。 谢雁归心知肚明,却还是要来内卫司衙门,是因为有些东西,她想看看能否在此找到。 “魏首领,咱们中午吃什么?”她忽然开口,不再说刺客的事儿,让魏岩一愣。 “怎么?内卫司衙门不吃午饭?”见他不说话,谢雁归站起身来,向着屋外走去。 “谢雁归,你站住!”魏岩赶忙追上去,“你……不是应该回宫去吗?” “是啊,那你总得让我吃了饭再走吧?又或者这会儿离晌午还远,你带我在内卫司衙门转转吧,我还没转过呢!” 她将魏岩落在身后,被他几步追上来,两人仿若比赛一般,在内卫司衙门追逐起来。 来往路过的内卫们瞧着两人如此,皆不由得驻足查看,对于他们素来冷静沉着的首领被逼得如此,而感到惊诧。 “没什么意思,我走了。”快速转了一圈后,谢雁归停下来,也不管魏岩是个什么反应,便向着外面走去。 在她身后,魏岩几次想要冲上来,都用理智拉住了自己。 他不好冲着谢雁归发火,便看向一旁看热闹的内卫们,“都看什么?来校场让我考验一下!” 从内卫司衙门离开,谢雁归坐上马车,她眉头轻蹙,回想着刚才所看到的一切。 明面上看,内卫司衙门中有不少可供内卫们办公的地方,要想将这些地方都摸一遍,还不被发现,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谢雁归也无法确定,她想找的东西是否在其中,更不知会在哪一处。 眼下可以确定,只要是她来此,魏岩就一定会跟着她,因为那是陛下的吩咐。 她必须要想办法将魏岩的耐心全部耗光,才有机会去其他地方好好瞧瞧。 “去安阳府上。”想了想,她冲着车夫吩咐道。 要说一些整人的损招,光她自己想得还不够,叫上安阳一起,必然事半功倍。 —— “气魏岩?那法子可是多得是,你想把他气到什么程度?”拉着谢雁归坐下,安阳一边给她喂果子,一边询问道。 “最好是让他连我的面都不想见的程度,但又不能拦着我去内卫司衙门。”回应着安阳的话,谢雁归的目光落在她身后。 上次她来安阳这里时,是个俊美少年跟在左右,今日换了一个,相貌依旧出众,身上的肌肉也很出众。 “瞧着不错吧?你若是喜欢就让他跟你回去。”注意到她的目光,安阳笑着说道,谢雁归赶忙摆手。 “怎么?还没成亲你们家殿下便要管你了?”安阳凑过来笑着调侃,被谢雁归轻轻推了回去。 她毫不在意,重新靠了回来,没骨头似的把手搭在谢雁归肩上,“我想到一个主意,就从我这里挑个人,随你一起去内卫司衙门,保管不出一天,魏岩就得躲着你走!” 第35章 似乎是受了大刺激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魏岩其人,虽然年纪比谢雁归长不了多少,为人却十分古板,就如同朝中那些老臣一样。 这些年,谢雁归张扬跋扈的名声在外,又常做一些莽撞事,魏岩自然瞧不上她。 除此外,他同谢家之间也有一些恩怨,所以才更与谢雁归势如水火。 偏偏他越是瞧不上谢雁归,在她回京都的时候,就越是能够遇见。 而无论斗嘴还是跟谢雁归交手,他总是被压一头。 有了昨天的事情后,今早魏岩来到内卫司衙门时,比平时要晚一些。 他以为谢雁归会跟昨天一样,坐没坐相地在正堂之中,却没想到他来的时候,谢雁归并不在。 这让魏岩不由得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落下去,就听到身后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魏首领早啊!” 他稍好一些的心情顿时就不好了。 转过身,魏岩瞧见了谢雁归以及她身边跟着的……男子? 只看了一眼,他便皱着眉挪开视线,冷声质问道,“谢将军,闲杂人等怎可带来内卫?” 跟在谢雁归身边的人,是经过了安阳精挑细选后才决定的,唤作覃彦。 他轻功极好,长相有些雌雄莫辨,是安阳身边的近卫,但并未‘以色侍人’的那种。 被安阳选中之前,她们俩特意征询过覃彦的意见,所以他此时的穿着在魏岩这般的人看来,便是有伤风化。 “这是我的一个近侍,素来崇拜魏首领,我就带他来见见世面,覃彦,快来给魏首领见礼。” 谢雁归笑着开口,覃彦立刻上前,走到魏岩身边冲着他行礼。 他不仅仅只是行礼,还冲着魏岩伸出手来,似乎要抚摸他,这可给魏岩吓了一跳,赶忙后退两步。 “你做什么?”他仿若见鬼一般瞪着覃彦。 “魏首领躲什么?覃彦对你十分爱慕,所以才想要触碰你的,你们都是男子,你不要这么小气嘛!”瞧着魏岩的模样,谢雁归脸上笑意更深。 不仅她开口了,一旁的覃彦也跟着开口,说话轻轻柔柔的,根本不似寻常男子那般,听得魏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一边说着话,还一边向着魏岩靠近,那一身好轻功,让魏岩几次差点躲不开他。 “魏首领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听闻你尚未娶妻,我亦是如此,或许你内心深处喜欢的便是如我这般的人,不若停下来,咱们好好确认一番?” 既然就是为了给魏岩添堵来的,覃彦索性超常发挥,不仅仅在举动上让魏岩躲闪,言语间也没放过他。 魏岩虽是内卫首领,这些年见识过不少大场面,可被男人追逐着实是头一回,实在是遭不住。 他掏出暗器,便想要伤害覃彦。 “魏首领,覃彦虽然现在是我的近侍,但他实际上可是安阳的人,你若是伤了他,我可不会给你求情!” 谢雁归瞧见了,赶忙开口说道,魏岩拿着暗器的手,顿时僵在那儿。 他心里很清楚,谢雁归难缠,安阳也不是好相与的。 也就是这会儿功夫,覃彦便靠近了他,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啪叽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啊!啊!”魏岩瞪大了眼,一脸擦着脸,一边向着外面跑去。 魏岩的叫声太过凄惨,覃彦停下来,转头看向谢雁归,“将军,是不是有些过火了?” 谢雁归也没想到魏岩能吓成这样,眨了眨眼,“看来伤得不轻。” “那还要再追过去吗?”覃彦不确定道。 “想来是不用了,我感觉今天是不会再看到他了,明天都不一定。”说完,她笑看着覃彦,与他道谢,“刚才有劳你了。” “将军客气了。”覃彦回了礼,介于一切都不确定,他换了身衣裳,隐在暗处跟着谢雁归。 若魏岩去而复返,他便再次出现,若是明日不来,他再回安阳府中。 如谢雁归所料,第二日魏岩未曾出现,依照盯着他的翎羽卫回禀,他似乎受了大刺激,回府之后就没出来过。 虽是如此,等谢雁归再来内卫司衙门时,能明显感觉到有人盯着她,且不止一个,想来是魏岩特意吩咐的。 这倒是无妨,只要魏岩不在,有些事就会方便许多。 况且,有他们盯着她,她能更好将自己摘出去。 魏岩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谢雁归装着游手好闲的模样,成天在内卫司衙门打转。 偶尔试图破坏一两样看着不起眼却很贵重的物品,引得内卫们乱作一团。 而就在此期间,翎羽卫会在她将内卫们的视线吸引走的同时,尽快地将他们办公的地点悄悄搜一遍。 只可惜,谢雁归想要找寻的东西,似乎并不在此处。 原本她怀疑是内卫司衙门之中设有暗道,而那处暗道可能只有魏岩知晓,所以才找不到。 可依照翎羽卫得来的新消息表明,内卫司衙门没有特殊暗道。 —— “怎么了?”将养了几天,周谨的精神好了许多,见谢雁归似有心事,便关切问道。 “你说那么大的内卫,怎么连个暗道都没有?他们就没有秘密吗?”听到周谨问,正走神的谢雁归回过神来,皱着眉回道。 见她一副如此苦恼的模样,周谨伸出手来,为她抚平着眉宇间的褶皱。 “内卫司衙门直属于陛下,就算有秘密,也不会放在内卫的,既如此,又何必留暗道呢?” 他今日没有咳嗽,因而嗓音更加温润,谢雁归眨了眨眼,心中颇为苦恼。 原想着若能在内卫找到些线索,那是再好不过,可既然没有,她接下来该去哪找呢? 最初,谢雁归想的是在六部之内寻一个差事,最好是各部都能接触到的那种。 但因着旧伤复发,索性顺理成章地先去了内卫,现下想从内卫再转到六部,似乎不那么容易。 除非这个时候出点什么事情,最好是跟她有点什么关系,她就能借着由头再来上一个顺理成章。。 周谨坐在一旁,瞧着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虽然没说什么,但他大概猜得到她的想法。 仔细思量片刻,周谨握住谢雁归的手,温声开口道。 “听闻郾城那边官员自尽之事仍在调查之中,有人在官员的住处附近看到了翎羽卫,薛家也在那边,他们不会对翎羽卫不利吧?” 第36章 没想过要分开住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谢雁归不由得一怔,她正想着该找个什么由头,这不就有了吗? 瞧着她眼神发亮的模样,周谨的唇边勾起笑意来,他握住谢雁归的手,继续温声说道。 “这件事你不要自己直接就去找陛下,朝中有许多大人都对你有意见,你要学会如何加以利用。”他说着话,喉间染上痒意,于是再次咳了起来。 谢雁归赶忙给他倒了杯水,一边为他顺气,一边思量着周谨刚才的话。 她心中有了一个人选,至于该如何利用…… “不必你自己亲自出面,又或者你出面也可,但不需要做别的,只是在你挑选的那几位大人面前晃一晃,表现得张扬一些就行。” 喝了口水,咳嗽稍缓,周谨说完了刚才未曾说完的话。 谢雁归若有所思的听着,下意识问道,“如此就可以了?” “对。”周谨点头。 既然是他给出的主意,其余的事情自会有人处理,并不需要谢雁归额外操心,她露面或是不露面,都不会影响结果。 但他之所以说给她听,是希望她可以从这件事之中吸取到什么对她有用的东西。 在周谨看来,谢雁归能多次利用奇谋击退辽军进犯,可见聪慧。 只不过,战场上的谋略与人心与权利的谋略跟人心是不同的,需要慢慢培养与引导。 “就按照你说得办。”谢雁归点头,她并未询问其他多余的话,只将周谨的手捂在手心,轻柔搓热。 “对了,你画好的图纸我已经交给予书了,回头等一切布置妥当,你亲自去看看。若有什么不妥的,也好在咱们大婚之前都修缮好。” 距离两人成婚的日子越来越近,谢雁归府上的各处均已经布置妥当。 如今只差按照周谨所画的图纸,将专属于他的院子也收拾好。 周谨对此倒是不甚在意,反正成婚之后,夫妻俩是要住在一起的。 他画归画,但他没想过要跟谢雁归分开住。 —— 有了周谨给提供的思路,接下来几天,谢雁归每天仍会出宫,却不是去内卫司衙门,而是专等着大臣们下朝之后,出现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她按照周谨所言,也不特意做什么,只是穿着张扬、行为也张扬地让几个尤其讨厌她的大臣瞧见她,便算是目的完成。 她不往内卫司衙门去了,倒是让内卫的人松了口气。 魏岩确定她不再去,也没人在内卫等着他,便恢复了以往去办差的时间。 只不过,关于那天他被人追着还亲了一口的事,在内卫司衙门中成为了一个禁忌。 谢雁归的转悠并没有白费,两天之后的早朝,就有大臣参了她跟翎羽卫一本。 据说是郾城那边有消息送回来,虽然‘自尽’官员的真正死因还未完全查出,但在此之前,有人曾在那官员的府邸之外,瞧见过翎羽卫。 “陛下,听闻内卫的调查结果指向郾城,臣等怀疑翎羽卫先一步有所发现,因而动用私刑。” 景岫冲着明德帝行礼,这两日他总能瞧见格外张扬的谢雁归,是以心中更加不满。 如今得到一些消息,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谢雁归拉下水,不说旁的,起码让她消停些,别总出现在他眼前。 “内卫调查的结果,确实有指向郾城,可在此之前,郾城那边已经出了事,未必就是翎羽卫所为。”明德帝坐在上首处,语气淡淡地开口道。 “陛下,据郾城那边的钦差送回的消息称,他们也不止一次见过翎羽卫,纵然并非翎羽卫所为,也该对他们有所约束。” 另有大臣站出来,他跟景岫一样对谢雁归不喜,这两日也总能看到她。 明德帝没有说话,他坐在上首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着,不知是思虑什么。 早朝上大臣们所言,他从郾城送来的奏疏上也看到了。 郾城不止有翎羽卫在,内卫也在,从内卫的回禀来看,翎羽卫所做的都在规矩之中,并未越矩。 翎羽卫去过的地方,内卫也曾去过,只是他们恰巧被人瞧见而已。 对于翎羽卫,明德帝有些心思复杂,毕竟跟靖羽军有关。 但好在数量并不是很多,并且时常会被分开,不聚在一处,倒也不足为惧。 眼下谢雁归交了军权,倘若这个时候对翎羽卫做什么安排,恐怕会引发额外的事端,所以明德帝暂时不想做处置。 “诸卿稍安勿躁,此事待朕问过翎羽将军后,再做定夺。” “陛下!”景岫等人还想再说,却见明德帝挥了下手,只得将话都咽回去。 早朝散去后,他便派人询问谢雁归所在,得知她已出宫,便吩咐了几句。 原本,谢雁归今日不打算出宫,可昨晚去看周谨的时候,他提议今天去府中看看院子布置得如何,所以吃过早饭后,两人便一起出了宫。 周谨已然猜到,今日朝堂之上会有人请旨,倘若谢雁归留在宫中,被传唤的时候,就可能会横生枝节。 倒不如跟以往那般,照常出宫,等到回宫之后再去面圣。 予书的办事效率极佳,属于周谨的院子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房间内仍需要一些时间。 周谨难得出宫,因而看过府中的布置后,谢雁归便带着他在京都游逛。 “郾城那边,陛下必然不会让你去,你可想好该如何了?”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周谨询问道。 谢雁归点头,事关翎羽卫,她当然不敢马虎。 早在决定好以翎羽卫为由头时,她就已经想好了之后的安排。 “咱们相亲宴那日,纪徵也在,他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又是个武将,正好适合去郾城那边,保不齐会有意外收获。” 她已然让安阳帮忙,给纪徵送了消息,想必他更会领情。 “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周谨点头,他这里也有人选的推荐,可既然谢雁归挑中的也不错,他便没有多说。 在宫外游玩了半日,两人一起回了宫,谢雁归得到消息,前往凌云殿请安。 凌云殿内,正在批阅奏疏的明德帝瞧见谢雁归,脸上露出笑意来,他免去了她的礼,招呼她坐到近前。 谢雁归笑着应声,坐在明德帝身旁的椅子上,随即脸上便露出委屈来。 “姑父,听说今日朝堂之上,有人参了我与翎羽卫一本,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第37章 更像是一拍脑袋想出的馊主意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好,给你做主!”瞧着谢雁归委屈的模样,明德帝笑意更深,“那你说说,让朕怎么给你做主啊?” “这……我也不知道,一切都听姑父的!”谢雁归似乎一时语塞,她仔细思量片刻,随即又开口道。 “你这孩子,就知道给朕出难题。”明德帝呵呵笑着,抬手虚虚点着谢雁归。 “我自小在姑父与姑母跟前长大,素来受了委屈都是找姑父跟姑母给我做主的,这次可是叫人冤枉大了,不找姑父又能找谁呢?” 谢雁归嘻嘻笑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明德帝瞧着她,似无奈的摇了摇头,遮去眼中的探究。 “放心吧,朕今日在早朝之上,并未做什么处置。”他再度开口,说起内卫之事。 “朕听说你将魏岩折腾得不轻?内卫办事不力,你心里不痛快也是难免,他好歹是内卫首领,还是得悠着点。” 魏岩倒是没来告状,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却并不妨碍会被明德帝知晓。 “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跟魏首领开个玩笑罢了。其实我并未责怪内卫,这事儿好像是挺麻烦的,如今不少线索都指向郾城,偏偏翎羽卫又被告了偏状,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若不然……我亲自去一趟郾城,尽快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看谁还敢乱说!” 谢雁归一副想出了好主意的模样,可她这副样子在明德帝看来,更像是一拍脑袋就想出来的馊主意,根本就不能采纳。 她会如此表现,自不是真的就这样想,毕竟在马车里也跟周谨聊过了。 谢雁归十分清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她去郾城,她心目中去郾城最好的人选是纪徵。 但她必须要像现在这样表现出来。 “你这孩子,下个月便是你大婚,若这时候朕让你去了,你姑母又得跟朕生气。”明德帝又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那怎么办?朝中那些大人们各个瞧着我不顺眼,若是叫他们去了,我怕是成天都要心神不宁了。” “姑父,您刚才还说帮我跟翎羽卫呢,您不仅是君王,更是君子,绝不会食言的。” 谢雁归站起身来,要冲着明德帝行礼,被他拦住。 “是,朕答应你了,当然不会食言,且让朕想想……”在谢雁归来此之前,明德帝心中已有了人选。 现下见她如此,他一副认真思虑的模样,“朕这里还真有个人选,你觉得让纪徵去,如何?” “姑父不说,我险些忘了呢!相亲宴那日,还曾见过纪将军,若他去的话,我没有意见。”谢雁归一副恍然模样。 “只是……朝中那些大人们会同意吗?”随即她又露出迟疑。 “朕传旨让纪徵去,朝臣们如何会有意见?那就将此事交给他办,让他务必给你跟翎羽卫一个交代。”明德帝一边说着,吩咐彭海拟旨。 谢雁归立在一旁,一副乖巧模样为明德帝磨墨。 “姑父,雁归还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说?”等到彭海将旨意带走,谢雁归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说就是了,你又怎么了?是闯祸了,还是瞧上朕这里的什么了?” 明德帝笑看着她,目光中却极快地闪过一抹对她想得寸进尺的不喜。 “没闯祸,也不是惦记您的什么东西,只是想着今年也算风调雨顺的,不知朝中是否要办秋猎,想跟您要个准信。”谢雁归重新坐下,笑着开口。 “朕还当是什么事,原来就这点小事?”才涌上来的不喜尽数散去,明德帝有些无语。 “在您这里自然是小事,对我来说却挺大的,我答应宁王殿下,回头猎个好皮子给他做手笼用。”说起周谨,谢雁归难得露出一些小女儿神态。 “你与老七相处得倒还不错。”打量着谢雁归,明德帝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 “陛下您是知道的,打小我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宁王殿下仪表不凡,很得我喜欢呢!” 她如此大方的承认,倒让明德帝有些好奇,他虽为两人赐婚,可实际上却连周谨长成什么样子都不记得。 当时会赐婚,也是因为有朝臣提起了周谨,才让明德帝记起自己还有这么个没婚配的皇子。 “所以陛下,今年会有秋猎吗?”谢雁归再度问道。 “既然你都开口了,自然是有的,回头你便准备起来吧,到时候也给你姑母做个手笼。” 明德帝笑着答应,谢雁归赶忙欢喜地行礼。 —— “雁归去了陛下那儿?”栖凤宫内,谢姮靠坐在美人椅上,微微蹙眉。 “娘娘放心,想来不过是寻常说几句话,何况今日大小姐是与殿下一起回来的。” 予琴立在一旁,从予棋手中接过熬好的酸梅汤,送到谢姮手中。 “听说今日早朝,那些个大臣又找麻烦,将郾城那边的事赖到翎羽卫身上,大小姐会被问话也是难免。”一旁的予棋补充道。 “好端端的,怎么就盯上了翎羽卫?”谢姮小口喝着酸梅汤,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予琴,“你刚才说雁归是跟宁王一起回来的?” “是。”予琴回应道,向着予棋看了一眼。 “娘娘,这几日大小姐不都是一天陪着您用膳,一天陪着殿下吗?”予棋又补充道。 “难怪那孩子这几天穿得格外张扬,敢情是有人在背后出谋划策。”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谢姮眉头舒展,轻轻摇了摇头。 “这样也好,能教我省点心,一会儿装些点心,给宁王送过去。”这话是对着予棋说的。 别看她来到栖凤宫的时间不长,却很得谢姮跟予琴的信任,否则也不会为她赐名予棋。 以往有些什么消息传递,都是她来做,只有极少数的时候,会让予琴亲自前往。 “是。”予棋应声道。 谢雁归回到栖凤宫时,予棋的点心已经送过去了。 而此时的皇宫之外,看似只是带人逛街的安阳郡主,‘恰好’偶遇了从巡防营出来的纪徵。 “郡主。”巡防营所在南城,这边有安阳的产业,就算纪徵与她相遇,也不会多想什么。 旁人自然也是如此。 但安阳心里清楚,她会出现在此并且遇到纪徵,可绝非偶然,她乃受人所托。 “纪将军,好巧。”笑着同纪徵打招呼,安阳从马车上下来,脚下忽然踉跄。 她身边跟了人,却似乎都没反应过来,纪徵上前几步,扶住了她。 一张字条顺着安阳的手,到了纪徵手中,他稍微愣神之际,安阳已离开他的怀中,冲着他眨眼,“多谢纪将军。” 第38章 图文并茂的小册子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目送着安阳离开,纪徵并未急着去看字条,他大步离去,直到回了府上,才将字条展开。 字迹是安阳的,但看字条上的口吻,却并不是她的。 她是受人所托,意思自然是谢雁归的。 字条上并未提及为翎羽卫讨还公道之类的事,只说了矿山中的蹊跷,以及叮嘱纪徵注意废料的去处。 谢雁归由废料所展开的种种联想,同为武将的纪徵在知晓后也想得到。 他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纪徵将字条认真看了几遍,记住了上面的内容之后,才把字条损毁。 宫中的旨意已经送到他手上,他没有耽搁,稍作整理之后,便携带旨意离开京都。 朝臣们也很快得知了明德帝将纪徵派出的消息,不少人对谢雁归有意见,但对其他武将是没有意见的。 因而纵然得知消息,也没有人想着要奏禀什么。 除了给纪徵的旨意之外,明德帝还让彭海传下另一道旨意,便是今年将会举行秋猎之事。 对此,朝臣们同样没有意见,秋猎也的确是有几年没办了。 —— 栖凤宫内,谢雁归没什么样子地靠坐在椅子上,谢姮坐在她对面的美人椅上,手中翻着她的嫁妆册子。 “再给添上一对玉如意,其他的就差不多了。”转头对着予琴吩咐一声,谢姮看向谢雁归,“想什么呢?” “姑母。”回过神来,谢雁归稍微坐直了些,“也没想什么。” 她刚才是在思索辽北那边的事,但既然兵符都交了,再说出来反而叫人担心。 “明天你便搬回府上去吧,若是没有陛下传召,就在府中待嫁,成婚之前尽量不要跟宁王见面了,不吉利。” 大靖的民风虽然还算开放,一些规矩也还是有的,比如未婚男女婚前尽量不见面,又或者一些其他的什么。 谢雁归住在宫里的这几天,说是将养,可要么出宫办事,要么去到周谨那边,全然没什么闲着的时候。 距离他们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两人的婚服都已经准备好,其余各事也都妥当,只等着吉日到来。 “姑母舍得我?”谢雁归从椅子上起身,去到谢姮身边坐下,挽住了她的胳膊。 “你只是出宫待嫁,又不是往后见不到了,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谢姮笑着轻点她的鼻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眼中的确是有些不舍。 这一转眼,当初只有自己两个巴掌大的小娃娃,如今就要嫁人了。 虽说嫁了人也还是住在她亲自布置的府邸之中,那也会有些别扭。 “白鹭山那边,你可派人送了消息?”谢姮询问道。 当初若非白鹭山的大儒出面,为谢雁归舌战群臣,她想成为大靖第一个女将军,怕是还得不少波折。 之后谢雁归虽然没有正式拜入门下,却也算是大儒关门弟子之外的弟子,这些年没少在书信中提点。 既然她要嫁人,如此重要的事情理应写信告知。 “姑母放心,早就写过信了,先生与我师姐那边,我都让人送了信,只是不知他们都在那里云游,何时能收到我的信?” 谢雁归说起‘师姐’时,并未注意到谢姮的眸光闪了闪。 “信送出就好,无论何时收到,总归是会知道的。”伸手给她拢了拢鬓间的发,谢姮继续说道。 “等你明日出宫,也需得记得我的叮嘱,眼下你婚期将至,出行记得用马车。”瞧着谢雁归露出来的肤色,谢姮有些无奈。 谢雁归倒是全然不在意,却还是听话地点头。 “还有一样东西,我需得提前交给你。”清了清嗓子,谢姮招招手,一旁的予琴将盒子递过来。 “这是什么啊?”谢雁归一脸好奇,将盒子接过放在膝上,随即打开。 里面放着几卷小册子,她顺手拿了一个展开,顿时愣住。 “这个……你且看看吧,至于能不能用上,便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像这样的事情,原本该是未婚夫妇各自的父母将东西交给他们,然后再说上几句。 周谨那边自不必说,明德帝肯定不会想到,而谢雁归这边,她自小长在谢姮身边,姑侄俩如同亲母女一般。 所以,这教导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了谢姮身上。 可她也没什么教导的经验,索性让予琴找了一些图文并茂的小册子,看上几眼或许也就明白了。 谢雁归眨了眨眼,耳朵有些烧得慌,她略显镇定地将小册子收起,心里想得却是没人的时候再好好看看。 因着明日要出宫去,晚间谢雁归在栖凤宫陪同谢姮一起用膳。 暮色降临,如今已是月初,天边只剩一弯月牙,谢雁归提着灯,走在宫中的小路上。 谢姮发了话,让她在成婚之前尽量不再与周谨见面,可她要出宫去,总得告诉他一声。 拐过小路,她忽然听到些许声音从不远处的假山传来,于是驻足向着假山方向看去。 那似乎是哭声,她心中奇怪,于是提灯走过去。 待到了假山前,哭声已然停止,她探头看去,却见一个面容白净的男子手中提着灯,照向倒在地上的人。 在他身旁跟着两个小黄门,微微弓着腰,等着他吩咐。 “拉去乱葬岗吧。”淡淡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冷冰冰的,谢雁归在宫里住过几年,还从未见过如此情形。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那个男人抬起头,向着她所在的方向看来,她也不躲避,与那人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从那人的脸上,谢雁归看到些许惊讶,等她仔细再看时,却似乎只是错觉。 那人又看了她一眼才挪开视线,两个小黄门抬着倒在地上的宫人,顺着另一边小路离去。 待到他们走远,面容白净的男子才提着灯离去。 谢雁归站在假山后,在这皇宫之中,敢明目张胆处置人的,大概只有宫正司。 她想到那个男子,猜测他应当便是那位云宫正。 说来,谢雁归曾不止一次听到过云澜的名字,可与他相见却是头一次,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她在战场上不知曾见过多少死人,并不会因为一个死去的宫人受到惊吓。 可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她从那哭声之中,似乎隐约听到了‘栖凤’二字。 云澜用灯去照那死去的宫人时,她仔细确认过,不是栖凤宫的宫人。 莫非,刚才听错了吗? 第39章 怕是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云澜已然走远,谢雁归也不好追上去询问。 况且,她并不觉得能问出什么来。 提着灯,她向着刚才宫人倒下的方向又看了眼,这才转身往周谨的住处去。 她并未与他提起路上之事,只说了要出宫待嫁的事。 如今,就算她不是每天都来探望,宫人们也不敢怠慢周谨。 毕竟栖凤宫那边偶尔会派人送点心过来,这边什么情况,他们都看得到。 谢雁归坐在周谨身旁,目光在屋子里扫量一圈,她其实有些好奇,自己从姑母那里收到的小盒子,他有没有收到? 想着他平时耳根通红的模样,谢雁归猜测他若是收到的话,怕是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找什么呢?”注意到她的目光,周谨笑着询问。 谢雁归赶忙摇头,她想归想,可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的。 她不肯说,周谨倒也没有追问,他只又问了几句她今日见到明德帝说的话。 知晓谢雁归是按照他们商量的那样说,便放心下来。 她并未在周谨的住处待太久,见他面露倦色,叮嘱了几句后,便提着灯离开。 不过片刻,常予便出现在屋中,冲着周谨行礼。 虽然谢雁归没提自己来的路上所遇到的事,可她的反应却让周谨有所猜测。 他问了常予几句,知晓了她遇到云澜的事。 “那个宫人是怎么回事?”通常情况下,宫正司处理宫人,都是在夜幕之后,但有专门的地方。 像是这样处置了宫人,还叫人撞上,实属少见。 “那宫人似乎曾在栖凤宫当过差,但手脚不怎么干净,所以被贵妃娘娘身边的予琴姑姑找了个由头打发了,大概是拿了什么东西,被云宫正知晓。” 宫人偷窃,在宫中算是比较重的罪,但罪不至死,最多是把人发配到浣衣局或是其他做重活的地方。 可云澜却处死了那名宫人,看样子他从栖凤宫拿的,并非寻常之物。 只是人已经死了,除非云澜开口,否则旁人不会知晓究竟拿了什么。 周谨不欲继续探究,于是吩咐了几句,便让常予退下。 常予行礼,向着黑暗处后退,他忽然想到什么,便又开口道,“主子,黔南的沈将军这两日会回京。” 一个将军回京述职本不是什么大事,之所以常予特别提起,是因为他听说这位沈将军对谢雁归颇有好感。 周谨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常予站在一旁,半天都没得到什么话,便抻头去看周谨,他似乎没听到一般,根本不理他。 耸了耸肩,常予退了下去。 —— 谢雁归回府待嫁,最高兴的当属予画,每天早上练功的时候,有人能陪着她了。 “姑母知晓你爱吃她做的点心,特意让我带给你的。”将手中的食盒交给予画,谢雁归笑着说道。 “多谢娘娘,多谢姑娘。”兴高采烈地接过食盒,予画去到一旁品尝,予书上前来,将新得的种种消息回禀谢雁归。 其中,当属郾城的消息最多。 近来这段时间,翎羽卫似乎有如神助一般,常能发掘到一些新的消息,还都是相对比较重要的。 但他们并未掉以轻心,全都认真核查之后,才让人送回到京都来。 郾城那位自尽的官员,的确是被人所杀,但究竟是谁,翎羽卫也没能查出。 消息就好像被人斩断了一般,又或者说是凭空消失,根本无从再查。 除此之外,翎羽卫有了一项新的发现,那便是官员有所隐瞒。 除却铁矿之外,郾城还存在一座规模不大的铜矿。 但这件事情,之前一丁点消息都没有,翎羽卫也是恰好发现。 “开采的进度如何?”得知竟然还有一座小铜矿,谢雁归的眉头皱得更深。 与铁矿不同,铜矿的开采可不是解释清楚就可以的。 大靖之内流通的钱正是铜钱,倘若郾城那边能够得到官方通用的模具,就可以以此制作铜钱。 这样做出来的钱,根本无从辨认真伪。 而市面上倘若大批量流入这批铜钱,势必会扰乱当下的许多事情。 既然是郾城当地的官员,那他必然知晓,所以会被灭口也是难免。 “那处铜矿的把守十分严密,瞧着像是……江湖人,翎羽卫多次想要靠近,却没能成功。” “不过,从发现到咱们接到消息,未曾见到有矿石被运出,想来他们没有官方的模具,或者说还没来得及开采?” 这些也只是予书的猜测,她也无法确定,但这是她所希望的。 “若是如此就好了。”谢雁归同样也这般期望,她想了想,吩咐几句,让予书给翎羽卫送信。 无论如何,还是得想法子知晓那座铜矿的确切消息,她让翎羽卫得到信后,将此消息透露给纪徵。 “依照姑娘吩咐,翎羽卫查了常家,除却是陛下的外祖家之外,常家还曾出过一位侧妃,但已经去世多年。” 回禀完郾城那边的事,予书说起常家,谢雁归挑了挑眉,“侧妃?谁的侧妃?” 既然是当今陛下的外祖家,会出个侧妃也不足为奇,只不过皇室之中,能拥有侧妃的宗亲并不算少。 “先太子的侧妃,是当年先皇所赐,听说在府中颇得敬重,只是突发重病,之后便一直养着,直到过世都没再出来露面。” “那位常姓侧妃是在先太子之前过世的,先太子为此十分悲痛,也加重了病情。” “从那位侧妃之后,常家似乎就彻底没落了,也可能因为是陛下的外家,所以刻意低调,如今才不在朝堂之上。” 翎羽卫调查的还算详细,如今常家大都分布在何处,都一并查出来了。 但就如调查所言,常家似乎彻底没落了,这些年也没听过出什么人才或是做下什么事情。 “至于常予……并不能确定是常家人,或许只是占了个姓氏,查不到其他。” 无论是常氏一族的嫡系还是分支,若真是常家的,总会有些线索。 但除了常予这个名字之外,翎羽卫并未发现什么,因而推断只是占了个姓氏。 谢雁归点了点头,她对于这件事,已然不放在心上了。 “姑娘,还有件事呢。”予书再度开口,谢雁归抬眸看她。 “沈将军从黔南回来了,您即将成婚,他若见到殿下,不会……说什么吧?” 第40章 还是撞见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沈怀亦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谢雁归一脸诧异,现下并不是回京述职的时候。 “我怀疑是听说姑娘要成婚,所以沈将军找了个由头回京都来。” 他对谢雁归有好感这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朝中那些个大臣们不喜欢谢雁归,不代表武将们也不喜欢她。 谢雁归年少成名,不仅仅是谢家遗孤,更是个功夫好长相俊的姑娘,军中有不少人都是喜欢她的。 不往远了说,只说在辽北时,就有不少小将对她表明过心意。 但无论如何,谢雁归都不会从武将之中挑选未来夫婿。 并非是她身为武将却瞧不上武将,而是她心知肚明,无论是明德帝还是朝臣们,都不会允许她嫁给一个武将。 甚至于族中稍有些出息子弟的人家,都不会成为她的挑选。 “罢了,回来就回来吧,我已有许久未曾见过他了。”谢雁归想着,就算沈怀亦回来,也未必有机会见到周谨。 毕竟周谨如今虽是宁王,却仍住在宫中,他们之间没什么机会见。 就算见到了也无妨,沈怀亦不会对病人动手,再说了,不是还有她在吗? 正想着,府中管事脚步匆匆地从屋外进来,冲着谢雁归行礼,“姑娘,门口来了好多辆马车,说是给您添妆的。” “给我添妆?谁呀?”谢雁归有些诧异,迈步向着府外走去。 她的府邸既是明德帝所赐,位置自然是顶好的,来往路过的道路十分宽敞,足以容纳两辆马车通行。 饶是如此,管家口中的好多辆,还是含蓄了些。 那些装着大箱子的马车从府门口一直排到了巷尾,站在门外根本望不到头。 “雁归!”一匹白马从队伍中小跑而来,身型壮硕的青年坐在马上,瞧见谢雁归,登时眼前一亮,笑着招呼她。 沈怀亦到了近前,从马上一跃而下,便跳到了谢雁归身边,他抬起手来,将她抱起来转了个圈,“你这丫头,怎么又长高了呢?” 沈怀亦是标准的武将身材,生得十分高大,他单手就可以抱着谢雁归转圈,于是腾出来的另一只手便拍在她的后背上。 他这么一拍,谢雁归觉得自己的旧伤又快犯了,忍不住咳嗽起来。 “哎哟沈将军,我们姑娘身上还有旧伤呢!”予书赶忙开口,沈怀亦这才收回手,将谢雁归放下。 “雁归,你没事吧?怪我怪我,实在是看到你太高兴了,没收住劲!”打量着她,见她脸色还算好,沈怀亦这才安心。 他转过身去,抬手指向那一溜马车,“这是我们家给你的添妆,有上好的药材,还有顶好的皮子,不过布匹什么的比不得京中的,回头你自己瞧瞧喜不喜欢。” “这也太多了。”目光从巷尾收回,谢雁归看向沈怀亦,笑容中带着无奈。 “哪有姑娘家嫌自己嫁妆多的?要不是担心路上太耽搁时间,这些还不够呢!”沈怀亦瞪着她,大手一挥,便招呼人将箱子从马车上卸下。 予书向着谢雁归看去,随即同管事一起引着人进府,将那些箱子一一安置。 “你回京来,可曾去见过陛下?”谢雁归拉着沈怀亦的胳膊站到一旁,关切地询问道。 “自是见过了,否则怎会来看你?我还未曾吃饭,你府里有没有吃的?”沈怀亦笑着,也不跟谢雁归见外。 “府里怕是要忙活一阵,咱们去外面吃吧?”这么多的箱子,要整理归纳好,怕是得花费近一个时辰。 同他说完,谢雁归转身要吩咐人准备马车,却忽然身体悬空,被沈怀亦抱在怀中。 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马上。 沈怀亦翻身上马,将她圈在怀中,低声问她,“你想去哪吃?” 谢雁归眨了眨眼,一时间没能回神。 “怎么了?”身后的人又问道,她顿时回过神来,转头看他。 “如今日头正足,我姑母吩咐我出行要坐马车。”她说完,就想从马上下来,却察觉到沈怀亦的胳膊稍微收了收。 谢雁归不解,再次看向他,却见他的目光落向前方,不知瞧见了什么。 顺着沈怀亦的目光,谢雁归看到了立在马车旁的周谨,他手中撑着那把画着荷的伞,正向着他们看来。 “周谨?”不由得一怔,谢雁归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出宫,更没想到会撞见现下这一幕。 她稍微用了些力气,将沈怀亦的胳膊挪开,从马上跳下,快步向着周谨走去,“你怎么来了?” 目光从沈怀亦身上收回,周谨自怀中掏出手帕,手中的伞向着谢雁归倾斜,为她遮住光。 他抬手给她擦着额头上的汗,缓声开口,“就是想来看看你。” “雁归,这位便是宁王殿下吧?”没等谢雁归开口,身后传来沈怀亦的声音,他从马上下来,站在她身后。 虽然与周谨的长相比不了,但沈怀亦也算是个美男子,比起周谨的病弱来,他跟谢雁归站在一处更显般配。 打量着周谨,沈怀亦的眉眼中带着挑剔,他伸出一只手来,搭在了谢雁归肩上。 “是,他便是我未来的夫婿,宁王周谨。”谢雁归应声,抬手拍了沈怀亦一下,同周谨站在一处。 “阿谨,这是我的好友,黔南主将沈怀亦。” “宁王殿下安好。”扫了谢雁归一眼,沈怀亦向周谨见礼。 “沈将军安。”周谨轻咳两声,缓声开口道。 他跟沈怀亦说完话,转头看着谢雁归,“刚听到你们要去吃饭,想好去哪了吗?” “沈兄是黔南人,口味要重一些,”谢雁归本想带沈怀亦去天香居吃饭,可眼下周谨在,他更适合清淡一些的口味。 “听闻天香居的菜式更偏向黔南,不若就去那吧?”周谨温声提议道。 见谢雁归似有些犹豫,便握住她的手,“虽说是客随主便,但沈将军难得回来,何况近来都吃得太清淡了,我也想换换口味。” 他如此说着,谢雁归转头去看沈怀亦,“那咱们就去天香居?” “我听你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打转,沈怀亦应声道,他站在那儿没动,似乎也想坐马车。 于是,三个人一起坐到了周谨的马车中,谢雁归在正中,两边分别是周谨跟沈怀亦。 饶是周谨的马车还算宽敞,多了一个身型壮硕的沈怀亦,也显得有些拥挤。 但好在周谨个子高,沈怀亦在马车中倒是不至于很憋屈。 两人对视着,让夹在中间的谢雁归感觉到马车内的氛围不同寻常,她几次想要开口,却不知说些什么…… 第41章 等着娶她的可多得是呢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看沈将军的样子,似乎比我还要年长几岁,可曾娶妻?” 谢雁归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周谨开口,打破了马车内的诡异气氛。 只是他这一开口,气氛似乎更诡异了。 “未曾。”沈怀亦回应道,“我确实比殿下跟雁归都要年长些,但我与殿下不同,我征战在外,难免顾及不到自身。” “听闻殿下去年行了冠礼,皇室之中似殿下这般年纪的,怕是孩子都能满地跑了吧?” “是,皇室之中的人与寻常百姓没什么不同,大都十五六岁成婚,然后便有了孩子。” 周谨轻笑着,仿若是跟沈怀亦话家常一般,他握住谢雁归的手,继续说着,“是我身体不好,所以婚事耽误到了现在。” “但也幸亏如此,才叫我有机会成为雁归的夫婿。”他一副十分庆幸的模样,让沈怀亦觉得很是碍眼。 “殿下的确是幸运,正因如此,可千万要多保重身体才是。”目光在周谨略显苍白的脸上扫了一圈,沈怀亦稍微坐直了些。 他身上的衣服不同于周谨的松松垮垮,而是恰到好处的合身,他稍微坐直一些,夏日里轻薄的衣料便贴在身上,凸显出他的身体线条来。 沈怀亦身为武将,身上的肌肉却并非是那种大块纠结的模样,这般身形恰是安阳所说的那种,男子最好的身形。 穿上衣服格外好看,脱掉衣服也格外好看,还很得用。 但显然,这般的身形是周谨所没有的。 谢雁归夹在两人中间,听着他们的你来我往,不免有些头疼。 周谨说话看似温和,却话中带刺,绵里藏针。 而沈怀亦瞧着是大大咧咧的,实则拿着刀子直往人心上捅,哪个都不省心, 偏偏她这个引起话题的人,一句都插不上。 好在,她府上距离天香居并不算远,马车停下来,她也松了口气。 沈怀亦率先下了马车,冲着谢雁归伸出手来。 谢雁归对着他笑笑,从马车上跳下来,回身去接周谨。 “雁归,我想吃那边小摊上的糕,你去帮我买点,我扶殿下就行。”沈怀亦往谢雁归身边一挤,就把她挤到了一旁。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谢雁归瞧见那边卖糕点的小摊,不等她过去,就听到周谨的声音传来。 “不劳沈将军,我自己能下马车。”他说着,从马车上下来,将手中的伞撑在谢雁归头上,“日头足,我陪你一起去。” 沈怀亦站在马车旁,眼睁睁瞧着两人相携而去。 谢雁归买糕点的时候,周谨转头向着他看来,虽然脸上神情温和,可沈怀亦莫名感觉到自己被嘲笑。 他衣袖下的拳头轻轻攥了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待到两人回来,沈怀亦从谢雁归手中接过糕点,同他们一起进到天香居。 此处有安阳包下的雅间,这会儿没有人,伙计便领着三人去了雅间。 “雁归,你尝尝这糕点,还是咱们从前吃过的味道。”沈怀亦捻起一块糕点来,送到谢雁归唇边。 “这样的糕点,我还是头一次见。”站在谢雁归另一旁的周谨说道,他一边说着,还轻声咳嗽起来。 谢雁归赶忙转过身去,为他拍背顺气,等到周谨缓过来一些,她倒了杯水送到他唇边。 沈怀亦捻着糕点的手僵在那儿,他不动声色的收回,将糕点放到自己嘴里。 等周谨喝完了水,似乎顺了气,谢雁归捻起一块糕点来,送到他唇边,“那你尝一尝,这个糕还挺好吃的。” 周谨点头,他当着沈怀亦的面,就着谢雁归的手吃下糕点,“确实味道不错。” 说着,他也捻起一块来,喂给谢雁归。 沈怀亦瞧着他,略微挑了下眉,他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是身在他大哥家。 沈家门风清正,并不允许男子纳妾,但他大哥是家中特例,拥有两位妻子。 沈怀亦的两个嫂子乃是好友,虽然嫁给同一个男人,却并不影响她们之间的感情。 只不过,在餐桌上,难免会暗流汹涌,一个给他大哥夹菜,另一个定然也要。 一个将果子喂到他大哥嘴里,另一个必定也会送到唇边。 沈怀亦觉得此时的场景,就像极了他嫂子们给大哥喂果子的场景。 不同的是,坐在那儿的人变成谢雁归,想给喂果子的,一个是他另一个则是周谨。 他们两个既不是好友,更不是熟人,但显然,他们的喜好是同一个,此时的想法……都差不多。 “你想吃什么,尽管跟伙计说。”谢雁归点了几道菜,笑着看向沈怀亦。 “好。”回过神来,沈怀亦点头应声,他问了伙计几句,又添了几道菜。 从下马车买糕点开始,沈怀亦就一直趋于下风,等到伙计将菜端上来,他又开始发力,想着压过周谨一头。 在他看来,虽然谢雁归与周谨是未婚夫妇,可两人的婚事最近才定。 他与谢雁归相识已有数年,怎么着都该比周谨更了解谢雁归。 然而,每当沈怀亦想给谢雁归夹菜的时候,周谨总会先他一步,将菜放到她跟前的盘子中。 显然,他对谢雁归的了解并不比沈怀亦少。 “沈兄,这家的菜可还合你口味?”谢雁归看向他,关切问道。 “还不错。”沈怀亦点头,正要说话,就听到周谨又咳了起来。 如谢雁归之前所说,天香居的口味要稍重一些,她与沈怀亦吃着还好。 但对于周谨而言,就算是最清淡的菜肴,也还是有些受不住。 他压根就没吃多少,一直在谢雁归身旁给她布菜,又或是倒水,将她照顾得妥妥当当。 见他没吃什么却还是时常咳嗽,沈怀亦皱起眉来,“宁王殿下的身体也太差了些。” 虽说是处处跟周谨‘作对’,但沈怀亦是有分寸的,他清楚这是谢雁归的未来夫婿,她显然还是挺在意他的。 所以沈怀亦就算看在谢雁归的面子上,也不会太过火。 况且周谨对于谢雁归的照顾,他还是满意的。 但他也确实不满周谨的身体状况,他心仪谢雁归,自然是希望她可以有一个好的归宿。 “抱歉,让沈将军见笑了。”又咳了几声,周谨哑着声音开口,他这般说,反而让沈怀亦不好继续说下去。 “雁归,给你的那些添妆之中,有不少好药材,回头你让予书整理了,她不是擅长调理吗,给宁王殿下好好调一调。” 看向谢雁归,沈怀亦叮嘱道,他瞧着桌上的菜肴,将清淡的都挪到周谨面前,硬梆梆地说道。 “宁王殿下既然是雁归的夫婿,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否则,等着娶她的可多得是呢!” 第42章 遗憾总归是有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你们夫妻俩成婚后不住在一起啊?” 吃过饭,沈怀亦随同谢雁归跟周谨回到府中,他跟在他们身后,看到了已然布置妥当的院子。 得知是为周谨特意重新布置的,沈怀亦一脸诧异地询问道。 “自然是要住在一起的。”谢雁归看向他,开口解释着,“只是想着舌头哪有不碰牙的,万一我哪天惹了他,他便可以来这个院子住。” “也是。”沈怀亦点点头,“咱们这些做武将的没那么细的心思,我瞧着殿下对你的态度,想来只有你惹他的份。” 他如此说,谢雁归点点头,一副你果然懂我的模样。 周谨没有说话,他将屋内的陈设细细看过一遍,没有任何意见。 “说来,陛下果然是疼你,分明是娶新妇进门,可宁王殿下在京中的住处,却是你的府邸。”打量着屋内的陈设,沈怀亦又开口道。 谢雁归挑了挑眉,笑着没有说话。 无论是谁来看,都会觉得陛下当真是疼她,不仅常对她有求必应,还总在朝臣们面前维护她。 就算将她赐婚给皇子,所下的旨意也是让她占便宜,仿若她才是亲女一般。 可事实上呢? 帝王的心思又岂是那么容易瞧出来的? “可还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收回思绪,谢雁归笑看向周谨。 “都挺好的,没什么需要添置的了。”周谨与她对视着,温声回应道。 “那我送你回宫?”见他面上露出倦色,谢雁归又问道。 大婚在即,这时候他不可能再病倒了。 “陪我到门口就好。”拉住谢雁归的手,周谨看了一眼沈怀亦,“你与沈将军难得见面,该好好说说话的。” 他如此说,沈怀亦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谢雁归点头,吩咐人将沈怀亦带到正厅,她则将周谨送到门口,扶着他上了马车。 “这两天好好休息,咱们大婚之日再见。”已是八月初,他们的婚期在初五。 周谨答应着,自马车里伸出手,给谢雁归拢了拢头发,冲着她笑笑。 车帘放下,马车向着皇宫的方向归去,直到瞧不见了,谢雁归才返回正厅。 已有人呈上了消暑的绿豆汤,沈怀亦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见她从外面进来,便招呼她坐到近前。 “当真是想好了?”他开口问道。 “当然。”这桩亲事一开始是赐婚,但最终的决定的确是她做下的。 “我瞧着他对你倒还算用心,只是身体太差了些。”沈怀亦心中清楚,若非是谢雁归想好了,这门亲事不会定下来。 他心中总有些遗憾,但也清楚与她之间到不了这一步,终究是有缘无分的。 “慢慢调养着便是。”谢雁归笑道,她看着沈怀亦再度开口,“眼下并非回京述职的时候,你究竟是因何回来?” 黔南虽与辽北不同,却也是大靖的重中之重。 予书说起他回京时,戏言道他是知晓她成亲,才找了由头回来。 但谢雁归知道沈怀亦纵然喜欢她,也绝不会为了儿女情长便会失了分寸。 他回京都一定是有事情,给她送添妆只是顺便。 “我回京都是跟陛下要粮的。”现下只有他们两个,沈怀亦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要粮?今年各地还算风调雨顺,黔南虽不是产粮之地,应该也足够百姓跟将士们吃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谢雁归皱起眉来。 “各地的情况确实还不错,今年当是个丰年,但黔南去年的收成就不大好,军中的粮食只是勉强供应。” “今年的雨水仍是不好,有些区域还闹了点虫害,只怕今年的粮食供应百姓们都有些困难,更别说送到军中。” “我们守卫黔南,是为了让黔南的百姓们过得安稳,没道理为了我们吃饱饭,从他们的嘴里夺食。” 既然其余各地的收成都能不错,今年算是个丰年,那么请求朝廷给黔南多派一些粮食,便是理所应当。 “除却粮食的事情之外,也是要回禀下情况的,黔南近来并不太平,戎狄屡屡试探,只怕今年有仗要打。” 所以,沈怀亦回到京都,确实是有事要办。 “黔南都需要朝廷额外拨粮供应,也难怪戎狄会按捺不住。”谢雁归缓缓开口,说着她的想法。 这些年她虽一直在辽北,可其余各处的情况,也并非一无所知。 戎狄与辽军的作战方式很像,都是尤其擅长骑兵。 前朝之时,没少因为两方的骑兵而吃败仗。 到了本朝,自然是要吸取教训,加强骑兵对抗以及训练骑兵之事,便是谢家起的头。 是谢家人摸索出了训练的法子,以及对抗骑兵的种种办法,才减少了辽北跟黔南的伤亡。 曾经提起靖羽军,就足以让辽军闻风丧胆,可谁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十万靖羽军连同谢家的儿郎们,都会死在辽北。 当年之事,最初众说纷纭,是明德帝平息众议,为谢家与十万靖羽军正名。 如今辽北与黔南沿用的许多战术,便是当年谢家留下来的。 谢雁归去到辽北后,还曾根据那些战术做了一定改进,再加上她善奇谋,更是屡次击退辽军。 “可要我帮你谋划一二?”虽然没去过黔南,可若是沈怀亦说一说情况,谢雁归还是能帮上一些忙的。 “现下还不需要,等到需要的时候,我自会派人给你送信。”沈怀亦预感到将有仗要打,但毕竟还没打。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是谁也不确定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何况,沈家驻守黔南的年头也不短了,对于戎狄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若需要的话,随时给我写信。”谢雁归点头,他们之间无需太过客气。 沈怀亦回到京都,住在京都内的驿馆之中,又留了一会儿,他同谢雁归约好明天再见,便离开她的府邸。 “姑娘想什么呢?” 坐在正厅内的椅子上,谢雁归的手指轻敲着扶手,不知在思虑什么,予书瞧见了,关切地问了几句。 “也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是否有一天,我会有机会去黔南帮忙?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 “沈家驻守黔南多年,戎狄与辽军相比虽不亚于他们,却也不至于让沈家求援。” 谢雁归心里清楚,她既然回到京都,交出了兵符,便几乎没有再执掌的可能。 要说遗憾,总归是有点的,可若是能查清楚她心里的一些疑惑,那些遗憾也就不算什么了。 第43章 她心里竟有些紧张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雁归,听说了吗?昨晚上魏岩……哈哈哈,魏岩让人给打了!” 大清早的,谢雁归吃过早饭,才要出门时,安阳的马车便停在了府外。 瞧着她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谢雁归有些诧异,“魏岩让人给打了?” 她有些不信。 魏岩到底是内卫首领,虽说功夫比不上她,可能坐到那个位置上,他的功夫是不弱的。 京都之内,能够将他给打上一顿的人,怕是少之又少。 就算是有,轻易也不会对他动手,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真的!”安阳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后笑着又说道,“我开始也不相信,派人去打探一番,竟是真的!” “说是昨晚魏岩回家的路上,被当着不少人的面,叫两个女子给打了,哎哟,那脸挠的,都开了花了!” 谢雁归越发震惊,“那两个女子什么身份?因何打他?魏岩没还手吗?” “没还手,我估摸着是他理亏,至于因何不得而知,只知晓那两个姑娘是香满楼的,大概是魏岩去吃了酒,少了人家的香粉钱!” 安阳嘻嘻笑着,这件事如今已在京都内传开,不少人都知晓魏岩让两个姑娘给挠了。 反正猜什么的都有,许多人都在说,内卫纵然想要阻止,也不能把人都给抓起来。 总是,现下魏岩算是丢尽了脸面,听说都不肯出门了。 “嗳,你这是要去哪啊?找沈怀亦吗?我可以是听说了,他给你送了好多东西!”瞧着谢雁归一副要出门的打扮,安阳询问道。 她跟沈怀亦不熟,但曾通过谢雁归见过,昨天传得热热闹闹的事,除了魏岩的事情之外,便是那一溜街的添妆。 若非昨天安阳有些头疼,早就过来了。 “你要去吗?”谢雁归跟沈怀亦约好了,自不会食言,可安阳来了,她也不能把她给丢下。 “一起呗,正好我再多听听那些个议论,这几天的笑话可是不缺了。”挽住谢雁归的胳膊,安阳同她一起往外走。 到达驿馆时,沈怀亦已在门口等候,瞧见安阳,便冲着她行礼。 “沈将军莫要多礼,我与雁归是好友,你叫我安阳就是。”安阳是个爽朗性子,她如此说,沈怀亦笑着应声。 有安阳在,去哪儿便不需要谢雁归跟沈怀亦操心,只需要跟着就行。 三人到了一处饭庄,其中有安阳包下的雅间,坐在其中,隐约听得到隔壁的声响,正谈论着魏岩被打的事情。 “不知陛下会是怎样脸色呢?”安阳听了一会儿,笑着说道。 内卫直属于君王,如今内卫的首领被打了,还是被两个香满楼的姑娘给打的,传什么的都有,怕是明德帝的脸面也挂不住。 谢雁归没有说话,她并不在意魏岩会如何,反正内卫那边她已经不需要去了。 安阳又说了几句,目光落在沈怀亦腰间,“沈将军钱袋子上的花样倒是好看。” “是我家长嫂绣的。”沈怀亦低头看去,笑着答道。 “能让我仔细看看吗?”这是京都没有的花样。 安阳爱美,京都之内的穿着打扮,又或者首饰纹样,她总能成为领头的那个。 谢雁归在辽北的时候,时常会把那边的一些新样子送回来给她,安阳便挑选些特别的,或是让绣娘用在衣服上,或是绣在帕子上。 沈怀亦从腰间解下钱袋子,交给安阳查看,她吩咐一声,让伙计找来了纸笔,想把上面的花样画下来。 征询了沈怀亦的意见后,她将其中的银票跟银钱都取出来,她拿着钱袋去到一旁认真画着。 谢雁归的目光落在桌上,她抬手拿起一枚铜钱,在手上掂量着。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沈怀亦钱袋子里的钱,跟她钱袋子里的不大一样。 “怎么了?”见她蹙眉,沈怀亦关切问道。 谢雁归从自己的钱袋子里取出一枚铜钱,与沈怀亦的做对比,这样粗略一看,倒是没什么区别。 “这是我上月才发的军饷,有什么问题吗?”他认真瞧了几眼,没看出什么来。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们黔南的军饷跟辽北的有没有不同。”谢雁归笑道。 “能有什么不同?莫说是黔南跟辽北,就算京都与咱们的都是一样的,你若是觉得我钱袋子里的铜板好看,那就拿走吧。” 沈怀亦从中挑出全部铜钱,都放在谢雁归手上。 “成啊,那我留点你黔南的铜钱做念想。”谢雁归也不客气,将钱收到自己的钱袋子里。 他们俩说话的功夫,安阳描好了花样,她将画好的纸摊在一旁,把刚才取出的银票跟银子装回去,送回沈怀亦面前,“多谢沈将军。” “郡主客气了。”将钱袋子重新系在腰间,沈怀亦回应道。 安阳吩咐一声,伙计将饭菜端上来。 有了刚才铜钱的事,谢雁归同他说起了郾城。 “你回去之后,稍微留意一下,看是否有什么武器落到了黔南,若有消息,一定写信告诉我。” 虽有纪徵去了郾城,可多留意一些,总归是没错的。 “放心吧,若我有所发现,必然会派人告诉你的。”沈怀亦应下。 他能在京都停留几日,恰好可以赶上谢雁归的婚礼。 三人在饭庄吃过了饭,由安阳带着又去了别处。 或许是内卫有所行动,关于魏岩被打这事,已然听不到有人议论。 安阳靠在画舫的栏杆上,向着谢雁归看来,“明天你是留在府上,还是要进宫去?” 后日便是谢雁归大婚,她府中已经收拾妥当,但安阳并不确定她是从宫中出来,还是在府中办完喜事后,再去宫中谢恩。 “周谨来府中接我,我们一道入宫谢恩,但酒席是在我府上吃。”大婚那日的流程,这两天予书总跟她念叨。 “那我明晚来你府上陪你,到时候我便是头一个看到你穿嫁衣的。”安阳笑着,一旁的沈怀亦喝了口酒,没有说话。 谢雁归点头,虽然已经退了三次婚了,可这次是正经要出嫁,她心里竟稍有些紧张。 若有安阳陪伴,想来紧张会淡去些。 只不过,她得把姑母送她的小盒子藏好了,否则让安阳看到,非得调侃不可。 “待我明日来找你,再给你带点好东西!”有沈怀亦在,安阳不好说的太直白,便冲着谢雁归眨眼。 不消说,谢雁归也大概猜得到是什么,看来,那小盒子不必藏了。 第44章 要不要准备点床上用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画舫的酒吃到了半夜,京都是有宵禁的,可像是谢雁归与安阳这般的人想要回府,也还是有门路的。 只是沈怀亦不欲节外生枝,加上安阳寻的画舫并不算小,让他们各自休息不成问题。 于是,安阳随着谢雁归去到一个房间,沈怀亦则另找了一间住下。 “想什么呢?”沐浴过后,安阳喝了醒酒汤,她披散着长发坐在谢雁归身边,“这些铜钱有什么可看的?” 将谢雁归手中的铜钱拿过来,安阳在手中反复掂量,也没看出什么稀奇来。 “或许是我多想了。”嘴上这样说着,可谢雁归心里却并不这么想,等到明天回府,她会吩咐予书去查的。 “喝点醒酒汤,你也去洗个澡,明天先陪我回一趟府里,咱们再一起去你府上。”将另一碗醒酒汤递过来,安阳笑着说道。 谢雁归接过来一饮而尽,起身去沐浴。 两人从前喝完酒也时常宿在一处,或是说一说辽北那边的事,又或者聊些其他的。 今日也不例外。 只不过,虽然喝过醒酒汤,但今天都没少喝酒,所以才聊了几句,便各自沉沉睡去。 一觉便是大天亮。 沈怀亦已然离开,谢雁归陪着安阳回府,直到临近傍晚才一起回她的住处。 明日便是大婚,府中越发的热闹,趁着安阳招呼人抬她从府里带来的箱子时,谢雁归将铜钱交给了予书。 主仆俩知晓郾城有铜矿的事,所以谢雁归提了一句,予书立刻就明白她的意思。 “这个给你。”从安阳府里拉过来两个马车,如今被她捧在手里的箱子,是马车上的其中一个。 只是这个箱子最小,其余的箱子与沈怀亦送来的那些添妆箱子个头大小差不多。 早先,安阳已经给谢雁归添过一次嫁妆了,如今又再加了一些。 谢雁归伸手接过,不必打开也大概猜得到是什么东西。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向着她的房间走去。 房间之内不同于前两日,今日多了不少新的布置,屋子里多了嫁衣,还有明日要戴的首饰与凤冠。 安阳凑上前去,细细打量着谢雁归的凤冠,那是谢姮盯着人打造出来的,十分的精致华丽。 嫁衣亦是谢姮亲自盯过的,当时宫中的绣娘全被栖凤宫征用了,只为了这一件嫁衣。 如今摆在屋中,嫁衣上的金银丝线在光线的照耀下,尤显夺目。 “真好看呀!”安阳在一旁感叹道。 她也曾给自己准备过如此耀眼夺目的嫁衣,只可惜,她甚至没有试穿过,那件嫁衣就被压在了箱底,再没有拿出来。 那个有机会见到嫁衣的男子,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笑着喊她安阳了。 “安阳。”察觉到好友瞬间的情绪,谢雁归将手搭在她肩上。 “干嘛?明天可是你的好日子,咱们今天要早点睡,不能喝酒,等到明天啊,非得不醉不归!” 安阳转过头来,脸上带着笑意,仿若刚才的一切是谢雁归的错觉一般。 可谢雁归知道,那不是错觉,刚才的一瞬间,安阳是真的在难过。 她明白她因为什么而难过,那个人又是谁。 可惜,与她一样,她也再见不到那个人,听不到他喊自己小雁归。 “打开我给你的箱子看看。”安阳冲着她眨眼。 谢雁归坐下来,将箱子打开,露出里面的画卷,如她所想,果然跟姑母送给她的一样。 不过,瞧着画风似乎更加精致一些。 谢雁归取出一副画卷,展开看着,确实更显精致。 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材质,又或者怎样的技巧,不同的光线下,上面的姿势竟然还会变动。 “还有个画轴呢,回头让人装上,等到晚上启动上面的机关,你这屋子里就都能是那些景象,哎哟,那个有趣哦!” 显然,安阳曾让人装上瞧过。 谢雁归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将画卷装了回去。 “干嘛,不好意思了?”安阳笑着用胳膊肘怼了怼她,“你都要成婚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上面的回头让周谨好好学学,他那个小身板,就……” 安阳还想再说,被谢雁归抬手捂住嘴,由着她继续说下去的话,指不定还能说出什么来。 她这么一拦,便也拦住了安阳后面的话,错过了知晓是谁教了周谨一些花样这事儿。 —— 栖凤宫内,谢姮站在廊下,向着天上看去。 才是月初,天边的月牙稍有了些弧度,繁星闪烁,明日会是个晴天。 “娘娘睡不着了?”予琴来到她身后,递过来一碗安神汤。 “是啊。”谢姮点头,接过安神汤喝了一口,“待她成婚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有娘娘在呢。”予琴劝慰道。 “话是这样说的,可谁知我究竟能护她到几时?又是否能撑到那一天呢?”谢姮苦笑着。 “娘娘!”她的话让予琴皱起眉来,语气都比往日重了些。 “大喜的日子,不说不吉利的。”谢姮笑着,将安神汤一饮而尽,转身回到殿中。 皇宫之中,睡不着的不止谢姮一人。 常予陪在周谨身边,时不时偷偷打量他一眼。 周谨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却没有理会,他把玩着手中的软鞭,那是他特意吩咐人给谢雁归寻来的。 与安阳一样,他亦知晓谢雁归在战场上用枪,如今回到京都,长枪并不方便携带。 安阳送给她的簪子,周谨已然见过,可她并不是常能用到,所以簪子对于谢雁归而言,仍是不方便携带的。 周谨为她寻来的软鞭,可以缠在腰间,能作为装饰,也可以当做武器。 他曾经见过谢雁归耍鞭子,为她寻来的这一支,也与寻常软鞭不同,这是可以用来杀人的。 “主子,夜深了,还是早些睡吧,虽然也睡不了多久……”常予从袖口掏出一个药瓶,递到周谨面前。 “您吃一颗安神丸,这是给您特制的,也能显得您气色好一些,另外……辛大夫让我问您,要不要准备点床上用的?” 周谨看向他,目光冷冷的,常予立刻后退了一步,“不是我要说的,是大夫让问的……” 这话说的有些心虚,常予已经做好了随时溜走的准备。 周谨盯着他,手中的鞭子轻轻甩了下,顿时,常予的身影消失在屋中。 将鞭子放到一旁的小几上,周谨迈步向着内室走去,他床边放着一个药瓶,是之前予琴交给他的。 从中倒出一粒药丸来,他仰头咽下,大婚之日,确实应当气色与状态都好一些…… 第45章 大婚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天蒙蒙亮,谢雁归就醒了,她转脸看向身旁,安阳正熟睡着。 轻手轻脚地起身,她从屋中出来,去找予画。 “姑娘?”予画已经起了,正要练刀,瞧见谢雁归,顿时露出少许诧异来。 “一起吧。”虽是她大喜之日,可既然醒了,闲着也是闲着。 予画素来没什么心眼,她知道今日是自家姑娘成婚,但既然听到她说一起,便不会多想其他。 于是两人站在一处,一起打拳。 待谢雁归收了招式,予画才拎起刀来,练给她看。 “哎哟姑娘,您怎么在这儿啊!”天亮了不少,府中的下人们忙碌起来,予书带人去到房间,却没找到谢雁归。 她估摸着是来找予画练功了,赶紧领着人过来,瞧见谢雁归,立即招呼人将她带走。 予画收了招式,有些发愣,予书走在后面,转头瞧向她,“姑娘今日成婚,你也赶紧收拾一下。” 她离开予画的院子,予画眨了眨眼,手中的刀无意识地比划了几下,这才转身去梳洗。 谢雁归被拉回房间中,下人们伺候她沐浴洗漱,宫里面也来了人,正等着给她开面梳头。 安阳已经收拾妥当,她打着哈欠进到屋中,瞧着谢雁归因为被绞脸而龇牙咧嘴的。 “旧伤复发也不见你如此,”她笑着调侃。 “就不是一回事。”好不容易挨过这一遭,有吉祥嬷嬷上前来给她梳头,说着吉祥话。 安阳坐在一旁,认认真真听着。 这一番折腾,日头已然升得老高,皇宫内的迎亲队伍,正向着府中来。 周谨一身红衣,坐于马上,无论是精神还是气色,瞧着都比前两日好得多。 皇室迎亲,到底是与寻常百姓不同的,虽然如此,敲敲打打依旧必不可少。 已陆续有人向着谢雁归府上去,待到这一对新人进宫行了礼,拜过长辈之后,还要回到府上来。 喜宴设在府上,甭管是与谢雁归交好的,又或者不喜她的,看在赐婚旨意的份上,也都要来此祝贺。 谢雁归并不在意那些不喜她的人,但府中该准备的也还是准备了,毕竟不差这顿饭。 她已然收拾妥当,只等着吉时到来,同周谨一起入宫。 平日里见他多是浅色衣衫,谢雁归还未曾见过他穿红衣。 她大概想了想那个样子,觉得应该会很好看。 “姑娘,姑爷到了!”予书从屋外进来,冲着谢雁归回禀道。 若按照规矩,她此时应该盖上盖头,等着周谨进来带她出去。 可她却没这样做,她手中拿着盖头站起身来,看着周谨从屋外进来。 他一身红衣,果然如她所料那般,更显俊逸,那是一种不同于平时的好看。 进到屋中,周谨一眼便瞧见了站在那儿冲着他笑的谢雁归,她平时也喜好穿红衣,可嫁衣穿在身上,却是格外的与众不同。 嘴角下意识上扬,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迈步来到谢雁归身边,温声开口,“夫人,我来接你了。” 周谨的声音本就为谢雁归所喜,寻常他或是唤她将军,又或者雁归,听他喊一声夫人,感觉着实不同。 谢雁归脸上的笑意更深。 安阳站在谢雁归身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但看着一双璧人站在那儿,心里由衷的高兴。 谢雁归抬手,将盖头交给周谨,由着他盖在自己头上,与她十指相扣,向着屋外走去。 乐声响彻府中,谢雁归与周谨一同坐上明德帝赐下的喜轿,进到皇宫之中。 今日没有早朝,谢姮收拾妥当后,便来到了凌云殿。 她与明德帝接受拜见的地点并不在此,两人相携着来到未央宫,等候一对新人前来。 “一会儿你可要换一身衣衫?朕陪你一起去雁归府上。”明德帝笑看向谢姮,询问她的意思。 谢姮心中一惊,面上却只是微微诧异,“陛下要出宫?” “今日是雁归成婚,朕想着你定是想去她府上的,便陪你一起,也是许久未曾同你出宫了。”握住谢姮的手,明德帝的眼中含着宠溺。 谢姮其实并不希望他陪着她出宫,因为她而被加注在谢雁归身上所谓的疼爱,已经太多了。 但她心里清楚,既然明德帝说出来了,她若是拒绝,反而不妥。 毕竟,她本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多谢陛下。”谢姮只能接受,“一会儿还请陛下容臣妾去换一身衣裳。” 身上的吉服太过厚重,既然怎么都是要出宫,不若让自己舒服些。 明德帝笑着点头。 谢雁归的府上距离皇宫不远,饶是按照规制走了远路,也并非花费太多时间。 喜轿一路来到未央宫,周谨与谢雁归执手,一同进到殿中。 彭海向着明德帝看去,见他微微点头,便展开手中圣旨宣读一遍。 待到旨意读完,两人一同冲着上首的明德帝与谢姮行礼。 谢雁归与周谨成婚,既是陛下恩典的赐婚,又算得上是晚辈听命成婚。 因而行礼谢恩之后,两人一同起身,还要依照着家礼给明德帝跟谢姮敬茶。 早在之前,明德帝与谢姮便各自准备了礼物,等到喝过茶,自有宫人代替一双新人接过礼物。 谢姮坐在明德帝身边,笑看着谢雁归,她打量着侄女穿着嫁衣戴着凤冠的模样,眼中隐约有水光闪过。 “兄长、阿嫂,这第二件事,我已完成。”她在心中默默说着。 当初噩耗从辽北传来,谢姮照料谢雁归并失去孩子的同时,就在心中暗暗起誓。 其一,便是尽量护着谢雁归,让她可以按照她自己的想法长大,不坠谢家风骨。 其二,便是看着她按照她自己的心意成婚。 谢姮心中还有其他未完成的心愿,如今正在一点点展开。 身旁的明德帝握住了她的手,谢姮立时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贯的笑意,她同明德帝对视一眼,目光复又落在谢雁归身上。 行过礼之后,谢雁归与周谨将要出宫去。 “陛下,容臣妾回去换一身衣裳。”待目送着喜轿远去,谢姮行礼道。 明德帝答应一声,等谢姮走远了,他返回凌云殿,也换了一身。 喜轿之内,谢雁归与周谨肩挨着肩,盖头仍在凤冠上,遮挡住她的视线。 透过缝隙,她看得到两人十指交扣的手。 稍稍用了些力气,她隐约感觉到周谨正看向她,“可是饿了?” 一边说着,周谨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纸包来,送到谢雁归手上,“我特意给你装了些糕点,你先垫一垫。” 第46章 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低头看向手中的小纸包,谢雁归有些发愣。 周谨会给她藏糕点这事,着实是她没想到的。 从早上起来直到现在,她的确没用什么东西,甚至连水都没顾上喝,如今确实是饿了。 打开小纸包,盖头下的谢雁归露出笑意来,这其中装的点心都是她爱吃的。 随手捻起一块放在口中,点心入口即化,很快缓解了她的饥饿。 喜轿回到谢雁归府上时,府中已然十分热闹,在不少人的簇拥下,一双新人回到后院的新房之中。 内室的喜床已被重新布置过,床上撒了不少代表吉庆的果子。 谢雁归与周谨一同坐下,由宫人呈上绑着红绸的喜杆,让周谨以此挑起谢雁归头上的盖头。 其他一应的规制,也都是按照民间的习俗来,只是因着谢雁归与周谨的身份,没什么人敢闹洞房。 待到观礼的一应人都退出新房后,自有人上前来,服侍他们俩换了身衣裳。 明德帝与谢姮便是在此时来到了谢雁归的府上,换好了衣裳的两人得到消息,赶忙一起迎出去,随同前来恭贺的众人一同行礼。 “今天大喜之日,诸卿不必拘礼,都快起身吧。”明德帝笑着开口,招呼众人起身。 众人谢恩之后,才各自坐回到座位上,谢雁归与周谨则跟在明德帝跟谢姮身边。 直到此时,明德帝才算真正认真打量了几眼周谨,眼中略微闪过些诧异。 虽然一再听人说,谢雁归同意这门婚事,主要便是因为周谨的长相。 可因明德帝早已记不得周谨是什么模样,所以纵然猜想过,也没能想到他会是这个样子。 他诧异地多看了周谨几眼,这才收回目光,面色如常的拉着谢姮一起坐下。 前来贺喜的众人,无论是与谢雁归交好的,还是只碍于面子来的,都因为明德帝的到来,越发感觉到帝王对她的疼爱。 哪怕谢雁归的夫婿是被封为宁王的七皇子周谨,他们依旧如此认为。 毕竟,无论是大皇子成婚,又或者三皇子与五皇子之类,都未曾见到明德帝亲临。 至于周谨,要不是这次赐婚,怕是许多人都不知道宫中还有这么一号人。 所以,明德帝前来,除却对贵妃的宠爱之外,主要便是因着谢雁归。 甭管其他人如何想,又或是谢姮与谢雁归脸上的笑意如何,但实际上,姑侄俩的心里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高兴。 谢雁归与谢姮一样,其实并不希望明德帝来此,但她心里同样清楚,任何人都没有立场跟合适的理由拒绝。 此事无论是否是姑母提起,只要陛下想来,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对她们姑侄俩的疼宠。 所有的一切,终将归到她的身上。 喜宴热热闹闹的,过了晌午,明德帝与谢姮一同离开,不久后,那些个看不惯谢雁归的朝臣们也都离去。 直到傍晚,府上才渐渐恢复平静,谢雁归站在院中,她微微垂着头,在黄昏光线的映照下,教人看不清神情。 “夫人。”周谨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今日的热闹,他并没有全程跟下来,还不到晌午,便被送到新房去休息。 知晓前院已经散去,谢雁归迟迟未归,他便找了过来。 听到温润的声音,谢雁归转过头去看他,“身体可还撑得住?” “歇到现在,已然无妨了。”周谨温声回应着。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可好?”谢雁归走近他,认真打量着他的脸色,见确实还不错,便再度询问。 周谨点了点头。 拉住他的手,谢雁归向着马厩而去。 这段时日,她出行都是马车,马儿被养在府上,已有些时日没见到她。 瞧见了她,马儿欢快地打了个响鼻。 将马牵出来,谢雁归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拉着周谨。 府中的下人们看到他们,只冲着行礼,没有人多嘴询问。 待出了府门,谢雁归松开周谨,翻身上马后,冲着他伸出手来。 周谨将手递给她,借着她的力道也上了马,他坐在谢雁归身后,伸手拉住缰绳,将她圈在怀中,他并未询问要去哪。 “惊羽,回家去!”他听到谢雁归对马儿如此说道。 被唤作惊羽的马‘吩吩’地叫了两声,顺着宽敞的街道向着城门方向而去。 此时还未到城门关闭之时,出城之后,惊羽渐渐加快了速度。 夏日的风卷着热气袭来,道路两边的景色不断后退,谢雁归的一只手搭在周谨的胳膊上,因为惊羽的疾驰,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 周谨抓着缰绳,他虽然体弱,可早先吃过了药,所以状态还不错,他垂眸看向怀中的谢雁归,大概猜得出是要去哪。 惊羽一路奔袭,在临近午夜时,终于渐渐放缓了速度,最终,它停在了一座依山傍水的宅院前。 大门紧闭着,门上挂着两盏红灯笼,此时发着微光,隐约照出了匾额上的‘谢’字。 “惊羽,你在这里等着。”从马上下来,谢雁归对惊羽叮嘱一声,它打了个响鼻,似乎是在回应。 “这个时辰,咱们只能翻墙了。”老宅之中是有人的,但谁能想到大半夜的会有人来? 好在谢雁归出门的时候,带了个灯笼,她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将灯笼点亮,牵住周谨的手,顺着正门往后转。 “这处是最好翻的。”她停在一处院墙前,想了想将灯笼递给周谨,“你抱住我,我带着你翻过去。” 周谨接过灯笼,抬手环住了她。 “算了,这样不方便。”谢雁归比量了一下,两人身高的差距,让她放弃了之前的想法。 她曾在周谨晕倒时将他抱起过,于是便按照那日的方式,将他打横抱起,一跃上了墙。 轻落在谢家老宅内,谢雁归将周谨放下,“你不会生气吧?” 她那样抱人的方式,若是周谨晕着还好,分明醒着,便有些别扭。 周谨笑着摇了摇头,谢雁归这才放心,接过灯笼牵着他向前走去。 老宅之中除却打扫看顾的人之外,是有巡夜人的,只是隐在暗处,轻易不会出来。 见到有人来,他们便戒备起来,可看清楚来人之后,又藏了回去。 因着家中喜事,老宅之内同样亮着红灯笼,只是深夜里没什么人,喜气之中难免透着些诡异。 谢雁归与周谨十指相扣,停在了一处院落前,此处尤显清幽,并非寻常院落。 向着周谨看了一眼,谢雁归提着灯,迈步往院中走去…… 第47章 或许周谨并不喜欢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进到院中,谢雁归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待站在关闭的屋门前时,她迟迟没有推门。 周谨站在她身旁,看着她的目光十分温和,至始至终,他一句都不曾询问,只任凭她引导着。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谢雁归抬手推开屋门,檀香的味道霎时扑面而来,屋中微弱的烛光,让站在门外的人得以看清其中。 也难怪刚才那一刻,谢雁归会迟疑,这个院落,这处屋子,果然不同寻常。 屋中摆放着许多灵位,显然是供奉之地。 “走吧。”声音略有些暗哑,谢雁归迈步进到屋中,“谢氏一族的宗祠离京都甚远,所以此处另外供奉了牌位,是我姑母吩咐的。” 谢雁归从宫中搬出来时,老宅中便设了这个院落,这些年,谢姮曾来过几次。 将屋中的烛火点燃,屋内顿时亮堂许多,周谨站在那儿,透过摇曳的烛火,看向那一排排灵位。 供奉在此处的灵位,除却谢雁归的父母与兄长之外,还有靖羽军的。 只不过十万靖羽军,显然没办法一一写下,便以整队的方式刻在牌位上。 周谨注意到,有一侧摆着不少没有刻字的灵位。 因为没有任何的字,所以并不清楚代表着谁。 或许,这一切只有谢姮才知晓。 “咱们在此一拜,就当是拜过父母兄长了。”谢雁归转头看他,眼中隐隐有水光闪过。 “好。”周谨点头,同谢雁归一起跪了下来。 “爹,娘,我带着我的夫婿来给你们磕头,请你们在天之灵保佑,一切顺遂,身体康健。” 谢雁归说完,便听到身旁传来周谨的声音。 “请岳父大人与岳母大人放心,我会照顾好雁归。” ‘不会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后面的这句,周谨并未说出来。 他们一起冲着牌位磕头。 起身后,夫妻俩一同点燃香,再度行礼后,插/到香炉之中。 香烟渺渺,飘荡在屋中,谢雁归与周谨在此站了一会儿,才从屋中退出。 关好门,谢雁归借着手里的灯笼打量周谨,见他脸色有些发白,便牵着他的手往另一处院落去。 “咱们在此歇息几个时辰,明天一早再回京都。”明天一早,他们俩要入宫请安,可周谨的身体,怕是撑不住连夜奔波。 “我没关系的。”拉住谢雁归的手,周谨不同她往另一处院子去。 “昨日陛下来了府上,你我若是到了晌午才入宫请安,必然要被人说你恃宠而骄。” “虽然夜里归去要辛苦一些,可请过安之后我就能好好休息,不差这几个时辰,撑得住的。” 谢雁归微微皱眉,似有些迟疑。 “我们不是才祈求过爹娘的保佑吗?他们会保佑我们的。”周谨转头向着他们才去过的屋子看去,笑着开口。 谢雁归愣了愣,随即也露出笑容来,“你若是不舒服,定要告诉我。” 周谨应声,牵住她的手来到他们翻进来的院墙前,他接过谢雁归手里的灯笼,等着她把自己抱出去。 重新落在院墙外,惊羽已在此等候,谢雁归将周谨放下,凑过去摸了摸它的头。 “咱们回去吧。”翻身上马,她冲着周谨伸出手,如来时一般,被他圈在怀中,向着京都归去。 城门初开之际,惊羽没有丝毫停顿,直冲进城中。 守城的小将正是谢雁归回京那日遇到的,他见怪不怪地看着惊羽远去,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一路回到府中,予书正候在院门口,瞧见夫妻俩归来,赶忙迎了过来,“还以为姑娘要等晌午才回来呢!” “早饭跟热水都准备了吗?”惊羽已被人牵去马厩,谢雁归转头打量着周谨,询问予书。 “都准备好了,我还额外给姑爷准备了提神滋补的药膳,是现在用还是沐浴之后再用?” 昨晚见谢雁归去牵马,予书便猜到她是想回一趟谢家老宅,但她不确定两人是否会连夜赶回来,所以做了两手准备。 “你先给姑爷瞧瞧,看是先用些药膳还是先沐浴,我先去洗澡。” 比起昨晚,周谨的脸色更显苍白,但有予书在,谢雁归没什么不放心的。 予书答应一声,请周谨去到一旁坐下,为他诊脉,谢雁归则跟随下人去沐浴更衣。 诊过脉之后,予书将准备好的药膳呈上,“姑爷,先用药膳吧。” 周谨答应一声,接过药膳慢条斯理地吃着,对于‘姑爷’这个称呼,显然没有任何意见。 说来,他其实还挺喜欢的。 待他用完药膳,谢雁归也收拾妥当,她坐下来少用了些,周谨则随着下人去沐浴梳洗。 夫妻俩入宫请安的时辰刚刚好。 此时明德帝才下早朝,正在凌云殿内更衣,知晓谢雁归与周谨来请安,便吩咐人让他们进到殿中。 早朝上没什么事,明德帝面上带着笑,招呼夫妻俩同他一起用膳。 虽然在家吃了,可谢雁归跟周谨都没多用,便是想到入宫后可能会有这一遭,行礼之后,两人一同坐下来。 “之前雁归与朕说想要秋猎,到时候猎些好皮子给你做手笼,你们小夫妻俩感情好,朕便放心了。” 昨晚的事,明德帝已然知晓,他打量着周谨的脸色,笑着说道。 “姑父!”一旁的谢雁归嗔道,明德帝脸上笑意更深。 “该改口了,要叫父皇,但想来你喊姑父都习惯了,便由着你吧。” “我也觉得还是叫姑父亲切呢!多谢姑父!”谢雁归笑着应声。 其实于她而言是否改口并不重要,但她隐约觉得,对于父皇那样的称呼,或许周谨并不喜欢。 他们俩在一处的时候,他从来都是称呼陛下,她还未曾听他喊过父皇。 “你们俩别吃太饱,想必贵妃正等着你们,等你们去了必然还要留饭的。”明德帝贴心地叮嘱道,谢雁归再度应声。 在凌云殿用过膳后,谢雁归与周谨一同冲着明德帝行礼,随即相携着往殿外走去。 有宫人脚步匆匆地从殿外进来,显然是有什么急事。 谢雁归看在眼里,与周谨如常地走出殿中,向着栖凤宫而去。 反正无论是何事,等她回到府中,予书自会回禀。 栖凤宫内,此时宫人们有条不紊地忙着,予棋从殿外进来,冲着正等待谢雁归跟周谨到来的谢姮行礼。 “娘娘,内卫的魏岩出事了,说是香满楼的两个姑娘昨晚身亡,似乎是他的手笔……” 第48章 这事有蹊跷啊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这个魏岩,怎的偏这个时候出事?”听予棋说完,谢姮皱起眉来。 “娘娘放心,魏岩是内卫首领,纵然出事也影响不到大小姐。”一旁的予琴开口劝道。 “话是这样说,可依着雁归的性子,我怕她得去横生枝节。”谢姮叹了口气,她如此说,予琴仔细想了想,无奈地摇头。 毕竟打小是在她们跟前长起来的姑娘,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正说着话的功夫,就有宫人进来回禀,不多时,谢雁归与周谨相携进入殿中,一起冲着谢姮行礼。 “快起来吧。”招呼小夫妻俩起身,谢姮脸上露出笑意来,仿若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予琴向着予棋看了一眼,予棋会意,往殿外退去。 谢雁归不知刚才的事情,坐在谢姮身边,倒是周谨,看了予琴跟予棋一眼后,站在了谢雁归身旁。 转头看了他一眼,谢雁归伸出手来拉住谢姮,轻轻地晃了晃。 “快给宁王搬把椅子来。”谢姮吩咐一声,有宫人搬来了椅子,让周谨得以坐下。 “姑母,我昨晚带着阿谨回了老宅,有件事我一直没问您,那些无字的牌位,供奉的是谁?” 见周谨坐下,谢雁归倒是直接,开口询问谢姮,让她不由得一怔。 “你们……回老宅了?”京都与老宅的距离,谢姮自然清楚,若是昨晚回去,今早赶来请安,需得连夜往返才行。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周谨一眼,见他气色还算可以,才将目光重新落在谢雁归身上。 “嗯,我想着既然跟阿谨成了夫妻,总要带回去给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们瞧瞧。” “昨晚忽然生出这个想法,索性就带他回去了,为了不耽误请安,到现在还未曾休息过,倒是辛苦他了。” 谢雁归虽有旧伤,却也比周谨要强,莫说一天一夜不睡,就算再多几天几夜也无妨。 从前在辽北打仗,为了把握那须臾时间的战机,好多天不曾合眼是常有的事。 “也好。”听谢雁归说完,谢姮点了点头。 “姑母,您还没告诉我呢,那些无字的牌位,供奉的是谁?”她既然开口问了,自然一直记得,不问出个什么来,便会一直询问。 “是故人,你并不认识。”谢姮轻描淡写道。 她显然只愿意说这么多,谢雁归了解她,知晓继续问下去也没用。 她能知道是故人,就已经算是得到了一个答案,于是点了点头。 “既然连夜回了老宅,未曾好好休息,那便赶紧吃些东西,回府上好好睡一觉。” 谢姮吩咐一声,宫人们立刻行动起来,将早膳摆在殿中。 夫妻俩在家里用过,在凌云殿也用了些,好在都知道稍留着点肚子,所以在栖凤宫又吃了一顿。 谢姮倒是不在意他们吃多少,也猜出来凌云殿那边应该留过饭。 等到他们俩放下筷子,谢姮吩咐予琴将食盒提过来,让谢雁归跟周谨带回府上用。 “怎么了?”马车中,见谢雁归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周谨关切问道,“在想娘娘的故人会是谁?” “嗯。”回过神来,见周谨猜到了她的想法,谢雁归也就没隐瞒,“姑母说是故人,可那么多的无字牌位,都是故人的话,莫非是一大家子?” 供奉牌位的房间里,当属谢家人的最少,靖羽军则最多,无字牌位的数量在中间。 这倒也正常,毕竟靖羽军足有十万,就算以整队的方式刻在牌位上,数量仍是不容小觑。 而那些紧挨着谢家人的无字牌位,谢雁归曾经数过,足有几十个。 若与谢家的牌位一样,便是几十口人,大概是一大家子的数量。 可若是跟靖羽军一般,以整队的方式为一个牌位,那么几十个牌位,便是一整支的队伍。 谢姮不肯多说,谢雁归能猜测到的十分有限。 “或许只是如今还不到时候,以后贵……姑母会告诉你的。”谢雁归猜不出端倪,周谨的心里却隐隐有了答案。 那几十个无字的牌位,所供奉的确实是一大家子人,他们不仅仅是谢姮的故人,亦是周谨的故人。 只是如同他刚才跟谢雁归所说,如今还不到时候,所以还不能告诉她。 “嗯。”谢雁归点头,不再探究此事,她看向周谨,打量着他的脸色,“回府之后你便好好休息,我瞧着这会儿脸色又不太好了。” 周谨笑着应声,他往谢雁归的身边挪了挪,与她肩膀挨着肩膀。 马车回到府上,谢雁归安顿好周谨之后,唤来了予书。 “魏岩出事了?怎么会?”听完予书的回禀,谢雁归一脸诧异。 虽然她跟魏岩十分不对付,算得上是死对头的那种,可对于他的一些为人,谢雁归还是认可的。 纵然是传言说他被两个香满楼的姑娘给挠了,是因为他欠人家的香粉钱,可谢雁归心里知道,他不是差这个钱的人。 并且,那魏岩就不是个会去逛花楼的人。 他挨打这事,本来就有蹊跷,可就算是再恼火,最多也只是会让香满楼开不下去,或是让两个姑娘无法留在京都,不至于杀人。 可偏偏如今的消息,便是那两个伤了他的姑娘,被他杀死,而他则畏罪潜逃,不知所踪。 这绝对不是魏岩的行事方法。 退一步说,就算魏岩真的因为挨打而杀人,也不可能会逃跑。 以他内卫首领的身份,无论是给两个姑娘捏造罪名给自己脱罪,还是干脆认下罪名,对他其实没那么大的影响。 “这事……有蹊跷啊!”在心里暗自盘了一遍,谢雁归皱起眉来。 “我知晓这个消息后,也觉得其中有蹊跷,陛下已经派人去查了,无论事情如何,总得先找到魏首领再说。” “不过,因着近来的这些事,只怕内卫首领要换人做了。”予书说着自己的想法,谢雁归点头。 确实,就算魏岩是明德帝一手提拔,发生了这些事情,在明德帝眼中他也是不中用的了。 内卫的首领是一定会换人的,至于魏岩,被找到并且查清后,还不知会被如何处置。 “想来几位皇子应对此虎视眈眈。”只是究竟花落谁家,谢雁归也说不准。 京都之内,几位皇子之间的局势,她远没有那么了解,只是知道一些。 皇子之间的争斗,她没打算掺和进去,无论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翎羽卫。 第49章 如愿地抱到了她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不管怎样,无论是花落谁家,都让人盯着点。不过我想着,或许谁都无法得逞。” 内卫直属于君王,以明德帝多疑的性子,怕是不会让皇子们往内卫首领的位置上安插/人。 “姑娘放心,我知晓该怎么安排。”予书应声,打量着谢雁归的脸色,“到底您身上还有旧伤,也去歇会儿吧?” 谢雁归点头,她确实有些乏了。 迈步向着屋外走去,她忽然想到了铜钱的事,“你派人去一趟驿馆,我还有些事要找沈怀亦,就定在明天吧。” 虽然还没查出结果,可她心里就是别扭,总觉得该提醒沈怀亦一些事情。 谢雁归离去后,予书这才去忙。 而此时在府外不远的位置上,身形相近的两名男子站在树荫下,正向着敞开的府门看去。 其中一个正是常予。 从前周谨住在宫里时,身边没有人伺候,他们有什么消息想要回禀,随时都可出现。 就算被赐婚后,周谨的住处多了人,他们也能不让人察觉,就出现在他身边。 可就在昨日,周谨与谢雁归成婚,正式搬到了宫外,他们再有消息想要回禀,就变成了一件难事。 无他,实在是谢雁归的住处被把守得太过严密,翎羽卫的本事绝不是说说而已。 “现下该怎么办啊?”常予苦着一张脸,不知该如何混进府中。 既然周谨在宫中都无人照拂,就更不必说出宫之后。 就连他所用的物品,也不过是装了几个箱子,如今都已经运到府中。 周谨在谢雁归府上能支用的人,都是府里的下人,不需要他操心,予书自然会安排好。 “也没什么法子,只能等主子那边安排,给咱们消息。”比起常予来,常修格外淡定。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要我说咱们还是得想法子混进去才行,不能这么干等着!”常予瞪起眼来。 “嗯。”常修点点头,打量着自己的亲弟弟,“你功夫怎么样?” “我功夫怎么样你不知道吗?你打的还少吗?”常予没好气地开口,并不明白亲哥如此问的原因。 却见常修再度点头,随即示意他抬头,向右前方的屋顶上看。 常予不明所以,按照常修的指示看过去,只见右前方屋顶上,一个姑娘拄着一把刀,正向着他们看来。 “夫人身边唤作予画的姑娘,刀法在同龄人之中怕是无人能及,反正我是打不过。”常修颇有认知,转身往巷口走去。 他怕再在此处站上一会儿,予画就会拎着刀过来。 常予看向常修的背影,复又去看予画,见她手中的刀动了动,赶忙向着亲哥追去。 “予画,干什么呢?还不下来?”予书经过廊下,隐约听到有刀环碰撞声响动,于是绕出来向着屋顶看去。 瞧见予画,她冲着她招手,看着她落到面前,“怎么了?” 见予画神情有些严肃,予书掏出帕子,一边给她擦额头上的汗,一边询问道。 “府外有人盯着大门,现在走了。”予画回应道。 “确定是盯着咱们的吗?”予书有些诧异,予画郑重地点头。 她刚才在屋顶上看了好一会儿,绝对没错。 “暗处有翎羽卫守着,不必担心,若是他们也注意到了,必然会去追踪。”予书倒不是很担心。 给予画擦完汗,她将帕子收好,想了想叮嘱一声,“如今天热,你莫要去屋顶上晒着了,小心中暑。” “我晓得了。”予画点头应声,她知道予书还有事要办,于是扛着刀离去。 见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予书迈步离去。 —— 新房之中,脱掉了外裳的谢雁归轻手轻脚地进到内室,却见周谨正看着她。 “睡不着吗?”有些诧异地开口,她快步走到床边坐下。 “有些乏,但不敢睡,怕晚间会睡不着。”握住谢雁归的手,周谨轻笑着。 他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如此情况,却让谢雁归微微皱眉。 “我昨天不该冲动的。”她知晓周谨体弱,天太热会吃不下什么东西,但确实没想到他的睡眠也如此差。 瞧着他现下强撑的样子,谢雁归心中有些自责。 “并不冲动,咱们本就该去拜见父母,何况是我坚持要回来,怎么能怪你?”握住谢雁归的手微微向着自己的方向用力,周谨如愿地抱到了她。 他的手是凉的,身上的温度也比寻常人要凉一些,谢雁归靠在他怀中,听着他略有些弱的心跳声。 “予书配置的安神汤效果还不错,等晚间你试一试,若是睡不着,到时候我陪着你。” 一同躺在床上,她又是被周谨揽在怀中,他身上雪松气息混合着药香,不断涌入谢雁归的鼻子,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她抬手搭在周谨身上,一下下轻轻拍着,小声同他说道。 “好。”她隐约听到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整个人便陷入了梦乡。 周谨低头,看向怀中已经熟睡的人,眼中的笑意更真切了几分。 或许是受到谢雁归的影响,倦意不断袭来,他闭上眼,不多时也终于睡去。 他做了一个许久都不曾做过的梦,梦中的他被人抱在怀中,不过几岁的模样。 只有灯笼微弱的光亮照着地面,他们穿过了长长的黑色通道,最终进到高耸的宫墙之中。 耳边隐约有人在说话,他仔细去听却怎么都听不清,他猛然睁开眼。 “醒了?”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周谨转头看去,见谢雁归站在桌边,正跟予书说话。 见他坐起身来,她倒了杯水走到床边,将杯子递给他,“喝点水吧。” “是做梦了吗?”周谨的额头上满是汗珠,眉头仍微蹙着,见他喝完水,谢雁归为他轻拭着额头上的汗,关切问道。 “记不清了。”摇了摇头,他慢吞吞回应着,刚才的梦境确实已经模糊了。 他心里是记得的,毕竟之前所遭受的痛苦,跟这么多年的病弱,都是为了那一天。 只是这些事,如今都不是告诉谢雁归的时候,她知道的越少,对她而言就越安全。 “那就不要想了,刚才予书给你诊了脉,等晚间你试试她给你配置的安神汤。” 谢雁归笑着,为周谨取来一套新衣裳,两人才刚成婚,她一袭红衣,给他准备的也是。 “现在的话,要不要出去转转?咱们晚饭去外面吃,如何?” 第50章 的确是她特意安排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马车载着谢雁归与周谨,顺着宽敞的大路从门前离开。 不多时,便有两道身影追随而去,却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跟着。 他们并不知晓,当他们从藏身的地方出现,跟随上马车的时候,有人正拄着刀在暗处注视着他们。 “予画,快下来吧!”予书站在下方,冲着她招呼一声。 “姑娘如今出门,怎的都不带咱们?”予画跳下来,将刀扛在肩上,神情不大高兴。 “姑娘与姑爷出府,本就是特意安排,自然不能带咱们。”予书笑着开口,见予画仍是不高兴,便继续说道。 “姑娘出门之前特意交代我,她与姑爷从宫中带回的食盒,让咱们记得吃了。” 她如此说,予画顿时眼前一亮,重新高兴起来。 有了谢雁归的特意吩咐,就连暗中跟随的翎羽卫都有所减少。 马车停在长庆楼外,谢雁归率先跳下来,转身冲着周谨伸出手。 同天香居一般,长庆楼在京都之内也是出了名的,相较而言,口味清淡一些,更适合周谨。 出行之事,的确是谢雁归刻意安排,但她也确实有心想带周谨出来转转。 只是原本定的并非今日。 她比周谨早醒了半个时辰,醒来后便立刻找了予书,让她根据周谨的脉象配置安神药。 于是得知了有人在府外徘徊之事。 谢雁归心中清楚,京都之内会有人对她不放心,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派人到府外明晃晃地盯着。 既如此,就说明被予画发现的人,应当不是谁特意派来的,而是另有目的。 她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在宫中时,见到的那个叫常予的年轻人,他并非侍卫,也不是宫人,极有可能与周谨有什么关系。 周谨在宫中的住处情况,谢雁归还算是清楚,似常予那般的人想要出入十分容易。 可来到她府上便不同了,想要悄悄潜入府中,不说比登天还难,也差不了多少。 那般想着的时候,谢雁归往床上看去,周谨仍在睡着,只是睡得并不安稳。 她当下便决定,等到周谨醒来后,带着他出府去转转,到时候给出一些机会让他们见面。 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她仔细想过,觉得周谨应当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 否则的话,那两个人也不会轻易让予画发现。 她身边有翎羽卫这事,也实在算不得秘密。 就算那两个人不知晓予画,起码也会知道只要她在府中,就会有翎羽卫在的事情。 周谨的手交到谢雁归手上,一双璧人站在长庆楼外,引得不少视线。 “安阳在此也有个雅间,咱们直接去就是。”与周谨十指相扣,两人一起进到长庆楼,立刻便有掌柜迎上来,亲自将夫妻俩送到雅间之中。 “刚才来的路上,我瞧见一些许久未尝过的小吃,你且等我一会,我买完就回来。” 点好菜之后,谢雁归给周谨倒了杯水,笑着说道。 周谨点头,目送着她离开雅间,他向着窗外看去,瞧见她从长庆楼走出,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似乎真的去买什么东西。 周谨却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门口,雅间的门打开,常家兄弟从外面走进来,“主子。” 常修还好,并不担心周谨责怪他的模样,倒是常予,显得鬼鬼祟祟的。 注意到周谨的目光,常修转头看了常予一眼,抬手揉了揉眉心,这才走上前来回禀。 除却魏岩的事情之外,他还回禀了一些跟黔南相关的事情,周谨认真听完,眉头微微蹙起。 与谢雁归一样,他也不觉得魏岩是那种会恼羞成怒愤而杀人的。 起先得知魏岩的事,他还以为是常家兄弟的安排,毕竟他曾吩咐过,要找魏岩的麻烦。 可如今来看,显然并不是。 不必他刻意吩咐,常家兄弟也知道该怎么做。 对于兄弟俩而言,当下要紧的是以后要如何通消息。 “让常予留下来吧。”思量片刻后,周谨开口道。 常修对此没什么反应,倒是常予,登时瞪起眼来,一副以为自己听错的模样。 “主子,您不怕夫人知道啊?她之前可是见过属下的!” “无论是七殿下周谨还是常予,她都已经让人查过,我从未阻拦,所以有什么可担心的?”看向常予,周谨语气淡淡。 “你以为夫人没发现咱们吗?你觉得咱们今日为何能见到主子?”常修无奈开口,常予挠了挠头。 昨晚周谨被谢雁归带出京都,常修跟常予是知道的。 这一大早地赶回来,兄弟俩也都知晓。 按照以往谢雁归对周谨的看顾,今日本不会再带他出府,而是会让他好好修养。 可晚间两人却一起出门,甚至于暗处的翎羽卫都有所减少,说明正是故意安排。 周谨心中清楚,常修也是看得明明白白,只有常予一头雾水。 但他这人素来随遇而安,这一点倒是跟予画有些像。 既然想不明白,他索性就不想,周谨吩咐让他留下,那他便听话留下。 周谨又交代了几句后,才让常修离开,常予留下来,就站在他身旁,看上去有些不踏实。 谢雁归从外面回来时,手中提着几个油纸包,其中既有点心又有蜜饯。 她回来的正好,掌柜已经开始吩咐伙计传菜了。 进到雅间之中,她瞧见了站在周谨身旁的常予。 “这个蜜饯的味道不错,等回了家你尝一尝。”面色如常地坐在周谨身旁,同他说完之后,谢雁归这才看向常予。 周谨的目光也看过去,常予眨了眨眼,有些不知所措,却没忘记给谢雁归行礼,“常予给夫人请安,夫人安康!” 因着紧张,他嗓门着实不小,乍然出声,给谢雁归吓了一跳。 “你也安好。”她的胳膊护在周谨身前,正是刚才那一嗓子的下意识举动。 “常予的兄长叫常修,他们俩便如同予书跟予画一样,从很小就跟在我身边,但他们并非宫人,所以你去的时候看不到他们。” 抬手按下谢雁归的胳膊,将她的手握在手中,周谨温声解释道。 “之前就想让他见你的,但那次太过意外,所以没来得及。如今出了宫,往后让他跟在府上,成吗?” 第51章 就让她先误会着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虽然谢雁归猜测到周谨在一些事情上,对她有所隐瞒,但她并不介意,她同样也有秘密。 也正因如此,她愿意给周谨一些包容,让他保留自己的秘密,却没想到他愿意将心腹之人透露给她。 常予随同他一起回到府上,就意味着有些事情,她将会慢慢知晓。 在予书的安排下,常予在谢雁归的府上有了自己的住处。 此时,周谨正靠坐在软榻上,身旁的小几摆着新鲜的果子,以及谢雁归新买的糕点跟蜜饯。 “夫人,这些箱子等我明日自己整理就好。”地上摆着属于他的几个箱子,见谢雁归要亲自整理,周谨赶忙开口道。 他如此说,她要开箱子的手顿时停下,谢雁归看了看周谨,又瞧了瞧箱子,想着其中或许是有什么秘密,便没有坚持。 “并非是有什么怕你看的,只是几个箱子而已,我可以自己收拾的,我其实没那么柔弱。”怕她误会,周谨赶忙解释道。 然而,对于他说的箱子里没什么怕看的,谢雁归是相信的,但对于周谨说的没那么柔弱,她半点都不信。 只看周谨此时比寻常人显得苍白的脸色,再看他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中衣,以及时不时地咳嗽,还有因着咳嗽染上些许红意的眼尾,怎么看都很柔弱。 可既然周谨表示能自己收拾,谢雁归尊重他的意见。 “姑娘,姑爷的安神汤熬好了。”门外传来予书的声音,谢雁归答应一声。 屋门推开,予书端着安神汤进来,放到周谨手边。 “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早点休息。”谢雁归大婚,虽说府中有宫里来的人帮着打理,最辛苦的仍非予书莫属。 予书笑着答应一声,冲着两人行礼,从屋中退出,将房门关好。 谢雁归看着周谨喝安神汤,忽然意识到,昨晚当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可因为去了老宅,便没有洞房,而现下,已到了该休息的时间。 莫名的,谢雁归的目光落在软榻上摞着的两个小箱子上。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目光,喝完了安神汤的周谨将目光也落在那两个小箱子上。 其中一个箱子上雕着的纹样,他瞧着非常眼熟。 他猛然之间想起,安阳曾让人送给他的小箱子。 可他记得分明,自己的那个应该被压在地上这些箱子中,只是不知在哪一个的底部。 “没……没什么,咱们上床休息吧。”被他问起,谢雁归支吾着回应。 然而话说出来,怎么听都觉得别扭,她赶忙去看周谨,见他正看着她,耳朵隐隐发红,脑海中便忽然涌出一些场景来。 周谨忽然轻笑了一声。 没等谢雁归反应过来,他已然起身来到她身前,她所喜欢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似将她整个人缠绕。 她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被那双微凉的手环住了腰身。 “夫人……”温润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嘶哑,谢雁归抬头看向周谨,美色当前,她竟有些没出息地吞了下口水。 脸颊的热度让她不由自主地吸了口气,她被周谨带着,向内室而去。 吉庆的红色被她压在身下,谢雁归的一只手与周谨十指相扣,被压在她的耳边,他另一只手撑着,悬在她上方。 本就松松垮垮的衣服越发松散,露出好看的锁骨来,谢雁归再一次瞧见了周谨颈边那颗小小的红痣。 当初在船上看到的时候,她就很想触碰。 而如今,她的一只手被周谨所掌控,于是便伸出另一只手扣住他的脖子向她拉近。 顺着她的力气,周谨与她之间的距离,便只剩下了两人身上的衣服,他感觉到薄软的唇落在颈间,激起一片战栗。 谢雁归的那只手松开了他,周谨稍微拉开些两人的距离,目光与她对视着,他似乎看到了渴望,于是重新低下头去。 微凉的唇触碰到软热一片,周谨含住她,将那声急促的喘息堵了回去。 刹那之间,如同星火燎原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红色的衣衫散落在地上,纠缠成一片。 交扣的十指分开,化成点燃一切的引子,触碰的唇温柔辗转,又迫切地追逐彼此。 原本微凉的唇同样变得温热,谢雁归觉得自己已然无法思考,不由自主地想要吸气。 她又听到了周谨的轻笑声,呼吸在这一刻又变成了她自己的。 她抬眸看向他,从他眼中瞧见了自己,以及未曾见过的情绪。 那张同样染上些许绯意的脸靠过来,谢雁归被翻了个身,后背贴着周谨,被他圈在怀中。 很陌生的东西正抵着她,能够感觉到灼热,似乎还动了一下。 谢雁归愣愣地眨了下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有些不自在地想往前挪一挪,可周谨却将她抱得更紧。 她隐约听到极小的一声叹息,于是转过头看向他。 目光相撞,谢雁归从周谨的眸子里看到一抹复杂之意,不由得挑了下眉。 果然是因为身体缘故,所以……不大行? 仿佛是理解了什么,谢雁归伸手在周谨环住她的胳膊上轻轻摩挲着,虽然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周谨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可这事的确是不好解释,索性就让她先误会着。 温香暖玉在怀,还有只手不怎么安分,这个滋味并不好受。 周谨的额间隐约有些青筋跳动,背对着他的谢雁归未曾看到。 终于,那只手慢慢停了下来,怀中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周谨小心翼翼地往后挪动,让两人之间有了些许距离。 垂眸看向怀中熟睡的面容,他眼中再度闪过复杂。 周谨的心里十分清楚,于谢雁归而言,成婚不过是为了降低明德帝与朝臣们对她的戒备,也是为了翎羽卫。 她并不真正明白成婚的意义,对他更多的也只是见色起意罢了,而那所有的一切,还都在他的精心谋划之中。 她对他的维护,也仅仅是因为她护短。 但从她昨天带他去谢家老宅来看,她成婚的另一层意义,大概就是她可以借助婚事,顺理成章地回到京都。 而她想回来的真正目的,周谨尚未弄清。 他的身体的确需要一定时间恢复,且这段时间漫长而又痛苦,但在某些事情上,他还是可以的。 只是他所思虑的太多。 摩挲着温软的唇瓣,周谨平复了气息,再度将谢雁归圈在怀中。 安神汤的效用很好,倦意逐渐袭来。 —— 天还未亮,加急的快马来到城门外,叫开了城门,一路往皇宫疾驰而去。 不过半个时辰,旨意便送到驿馆,得到了消息的沈怀亦在一炷香后,便快马离开京都,向着黔南归去。 第52章 未必不能有想法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黔南军报?”谢雁归得到消息时,沈怀亦已然离开京都。 原本约好的今天见面,显然是见不成了。 “现下不过八月,戎狄未免也太按捺不住了,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谢雁归紧紧皱眉,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些许不安。 “准备衣裳,我要入宫!”她身上穿着练功服,原是要跟予画比量几招。 见她向着后院去,予书赶忙跟上,“姑娘,黔南的事情……” “咳……黔南的事情,你先不要掺和。”轻咳几声,周谨出现在谢雁归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如今有常予在府中,但凡有任何消息,都能尽快送到周谨手中,所以他得到消息的时间,与谢雁归相差不多。 他素来浅眠,谢雁归起身的时候,他便醒了过来。 常予将消息送到他手中时,他已然梳洗妥当,猜测到谢雁归可能有的反应,他便出门来找她。 果然就瞧见了她。 “为何?”看向周谨,谢雁归仍蹙着眉,见他又咳嗽起来,这才松开眉头,上前为他轻抚后背。 予书递过来一杯水,谢雁归接过,等周谨不再咳嗽,才送到他嘴边。 “现下黔南虽送回了军报,沈怀亦加急赶回去,可黔南有其他沈家人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你才交出辽北的兵符,这时候并不适宜掺和到黔南的事情之中,何况能不能打起来,还不能确定。” 黔南的情况,昨天常修已然回禀过,按照周谨分析,也知晓戎狄可能会生事。 但就像谢雁归刚才提到的那般,现在才八月,无论是黔南的最终收成,还是边关之外的情况,如今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倘若这个时候谢雁归掺和进去,难免会被人拿来做筏子。 反正黔南有沈家人在,沈怀亦也会赶回去,等有了确切的消息之后,再说其他也不迟。 在周谨看来,纵然让谢雁归掺和到其中,也得等到黔南那边战事严峻,向京都求援之时。 那时候,该让朝臣们自己想起谢雁归来,主动请求陛下让她参与其中才行。 总之,不能让她主动搅和进去。 听他说完,谢雁归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事实上,就算没有周谨劝说,她自己也能想明白。 只是刚才一时情急,才会想要入宫。 纵然是换了衣裳出府,不等抵达皇宫,她就能捋顺明白。 到那时,她或是会直接入宫去找谢姮,又或者调转方向,去找些吃的。 而有周谨在,她便不需要折腾一通,可以留在家里吃早饭。 谢雁归抬眸,向着周谨看去,她打量着周谨,一时间没有说话。 周谨站在那儿,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身上,这会儿还不太热,倒是挺舒服的。 他任由着谢雁归打量,一副随时等她询问的模样。 可谢雁归什么都没问,拉着他坐到一旁的树荫下,冲着予画招手。 予画立刻扑了过来,两人缠斗在一处。 予书立在一旁,目光看似落在缠斗的两人身上,实则却用眼角余光打量周谨。 她不止一次地为他诊脉,还算清楚他的身体状况,知晓他并非习武之人。 可诊脉也仅仅是能诊出这些,无法得知一个人的经历跟他的头脑如何。 刚才周谨所说的话,予书全听见了,昨天为常予安排住处的时候,她曾试探过。 得出来的结论便是,传闻中的七殿下周谨,似乎并不简单。 也难怪,他们家姑娘不止一次吩咐去查七殿下,显然早就有所察觉。 对予书而言,只要周谨不伤害到谢雁归,甭管他是复杂或简单,都无所谓。 她会遵从他们家姑娘的吩咐,为他好好调养身体。 可他若是背叛了他们家姑娘,药膳能治人,便也能杀人。 有那么一瞬间,周谨感觉到些许凉意,似乎是来自于身边。 他并未去探究,只神情专注地看着谢雁归跟予画对打。 寻常情况下,谢雁归未必打不过予画,但她身上的旧伤对她有所限制,所以又过了几招后,她主动跳开,结束对战。 周谨上前来,用帕子为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谢雁归从予书手中接过杯子,笑着问他,“好看吗?” “好看。”周谨点头,“若你没有旧伤,应当可以分出胜负。” 谢雁归挑眉,一旁的予书跟予画都看了过来。 周谨面色如常,并不在意主仆三人的打量。 “我先去沐浴,等吃饭的时候咱们再商量今天如何安排。” 将杯子递给予书,谢雁归同周谨交代一声,迈步往后院去。 予画同谢雁归较量完,还要继续练刀,周谨在此又看了会儿,估摸着时候差不多,才往正厅去。 坐下来之后,就见常予从外面进来,冲着他行礼,“主子,早朝之上说起了内卫首领的事,几位大人都做了举荐,但并未被采纳。” 朝中的大臣们并不都是中立的,如今东宫之位空悬,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的,可不止一位皇子。 之前在长乐宫外拦住周谨的大皇子与三皇子,都是极有利的竞争者,他们必然是想掺和一脚的。 “陛下当然不会采纳,指不定哪位大人的推举,实则是受了哪位皇子的示意。” 清丽的声音自屋外传来,周谨跟常予一起看过去,见谢雁归从屋外进来,长发披散着,发尾还是湿的。 “怎的不擦干?”周谨微微皱眉,叫人取来布巾,为谢雁归轻轻擦拭发尾。 他并不在意跟常予的对话被她听见,刚才谢雁归所说的,与他想法一致。 “内卫首领的位置,你可有打算?”谢雁归转头看他,周谨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擦拭头发的手顺着她的力道转换位置,不会扯疼她。 “我对内卫不感兴趣。”他温声回应道。 谢雁归挑了挑眉,内卫首领的位置,若是自己人,许多事情就会变得方便又有利。 但想归想,她可没打算掺和进去,会询问周谨,也仅仅是因为他也是皇子。 就算是个病弱皇子,不似那些人有外家做靠山,对于那个位置也未必不能有想法。 予书带着人呈上早膳,谢雁归的头发已干得差不多,她从怀中掏出安阳送的簪子,将头发简单挽起来。 用勺子搅和着碗里的粥,她抬眸看向常予,“魏岩的下落还没找到吗?” 第53章 这是他特意寻来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忽然被谢雁归问到,常予一脸讶然地转头去看周谨。 周谨坐在谢雁归身旁,他的早饭跟她不太一样,是予书专为他配置的药膳,味道还不错。 他并未给出任何回应,这让常予有些纠结,但他很快就想到常修之前的叮嘱。 ‘若夫人当着主子的面问你话,你知道的就如实回答,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 “回夫人的话,还没有魏首领的下落,但他似乎并未离开京都,想必也藏不了多久了。” 如今就连内卫都在奉命搜查魏岩,若他离开京都,除非一直在外,不进任何城镇,否则就一定会被发现。 依照当时发生事情的情况,他若是逃出京都,必然没有太多准备。 可京都之外还没有魏岩的消息,守卫城门的将士也没发现过任何异常,这就意味着他可能还在京都。 以当下的情况,他现在想离开,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若还在京都,依着内卫搜寻的手段,必然藏不了多久。 听常予说完,谢雁归若有所思地点头,向着予书看了一眼。 “姑娘,咱们这边也没有消息。”予书立刻回应道。 “郾城那边有什么消息吗?”这次问话的是周谨,昨天常修回禀时,未曾提到那边的情况。 “目前没什么新消息。”予书福了福身,回应周谨的问话,一旁的常予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他的回应跟予书是一样的,所以说不说也就不那么重要。 “你们也去吃早饭吧。”谢雁归吩咐一声,转头去看周谨,“想到一会儿去做什么了吗?” “从宫里带出来的箱子还没整理,里面有我想送你的礼物。”虽然不记得安阳送他的小箱子压在了哪个箱子底下,但只要打开,他大概就能想起。 到时候藏得好好的,不给她看到。 “还有礼物?那咱们就在家。”三两口喝掉碗里的粥,谢雁归有些期待。 等周谨用完药膳,两人一同回到房间。 既然他说可以自己整理,谢雁归便坐在一旁的软榻上看着。 打开的第一个箱子里,就放着送给她的软鞭,周谨拿出来,交到谢雁归手上。 “我瞧你时常将头发都束起,安阳郡主送你的簪子便用不上,软鞭可以缠在腰间,既能够自保,又可以伤人。” 这是周谨特意寻来的,纵然利器也无法将鞭子割断。 谢雁归曾用马鞭做过武器,但因为长度,所以并不顺手。 她反复看着周谨送她的软鞭,这个长度缠在腰上不会影响什么,拿来做武器却会很好用。 “谢谢,我很喜欢。”她站起身来,将软鞭卷好,试着挂在腰间,随即又取下来缠在腰上。 无论是哪一种,都很方便携带。 见她喜欢,周谨脸上的笑意深了些,他继续整理其他的东西,一部分放在他们的房间之中,另一部分则放到府中属于他的院子里。 安阳送给他的那个小箱子,被压在箱子底部,搬到了那边院中。 —— 凌云殿内,明德帝靠坐在软榻上,手中翻看着奏疏,他一言不发,脸色有些阴沉。 彭海立在一旁,微微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殿外,宫人的回禀声传来,“启禀陛下,云宫正求见。” “让他进来。”明德帝放下奏疏,语气淡淡地吩咐道。 云澜从殿外进来,白净的面容上看不出神情,他来到明德帝近前,恭敬地冲着他行礼。 “起吧。”挥了挥手,明德帝吩咐道,云澜应声,垂首站在一旁。 殿内的气氛有些沉闷,云澜尚能沉得住气,可一直承受着如此氛围的彭海,着实有些吃不消。 豆大的汗珠顺着鬓间滚落,他快速地擦了擦,目光向着殿内角落的冰鉴看去。 里面的冰块还有不少,并不需要添冰。 云澜是明德帝派人叫过来的,彭海也不知是有何事,左右与他无关,所以他也不敢多嘴。 他清楚的知道,此时明德帝的心情不怎么好。 不仅仅是因为黔南的军报,更是因着魏岩以及翎羽将军谢雁归。 今日早朝之上,有大臣提起了对谢雁归该如何安排。 再怎么说,都是明德帝亲封的翎羽将军,虽然交了兵符嫁了人,可若就那么闲在那儿,总归是不妥当的。 究竟如何安排她,明德帝还未想好。 太要紧的位置肯定不行,不要紧的位置也不太好,他询问了朝臣们的意见,却没人答得上来。 这其中,就有之前被明德帝吩咐过的几位大臣,过去这些时日,他们也没能想出给周全的安置。 也难怪明德帝会不高兴。 另一桩糟心事,便是内卫首领魏岩。 至今还未找到,也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是他杀的人,反正人跑了,没事也有了事。 既然内卫直属于君王,明德帝心中自然会做打算,可朝臣们却想着插一杠子,帮助自己站队的皇子,往他眼前安排人。 明德帝的心中越发恼火。 历来他都是一副仁君模样,所以在朝堂之上,他并未将情绪发泄出来。 直到回了凌云殿,整个人才沉下来。 “云卿,”终于,明德帝缓声开口,云澜应了一声。 “若朕将内卫暂且交给你,你可能打理好?” 身为宫正司的总管,云澜掌管着皇宫内的刑罚,这些年一直很得看重。 明德帝的话让他似有些诧异,微微抬了下头,又很快垂下,“奴才会竭尽所能。” “嗯,尽快找到魏岩,无论生死。”明德帝点头,殿中的气氛因为云澜应下差事,稍微松缓了些。 “是。”云澜再度应声,冲着明德帝行礼后,向着殿外退去。 “给栖凤宫传话,朕晌午去陪贵妃用膳。”又一声吩咐传来,彭海赶忙答应,也跟着退了出去。 “恭喜啊,云……首领!”从殿中出来,他几步跟上云澜,笑着跟他贺喜。 “多谢彭总管,眼下怕是许多事要忙,之后再请彭总管喝酒。”云澜拱了拱手。 刚才在殿中的吩咐,彭海听得分明,知道他需得尽快找到魏岩,于是笑着应声。 两人在小路上分开,云澜向着宫正司归去,彭海则亲自去栖凤宫传话。 得知明德帝要来用午膳,谢姮吩咐予琴给彭海端来一碗消暑的酸梅汤,随意问了几句。 知晓今日早朝之事,她倒不是很在意,可当彭海说起云澜将代管内卫时,她稍愣了愣。 送走彭海后,谢姮坐在美人椅上,微蹙起眉。 予琴从殿外进来,笑着开口,“娘娘何必如此在意?这些年咱们与云宫正之间并无龃龉,此事也影响不到什么,就当是桩喜事,送些礼去恭贺不就成了?” 第54章 反正不打算讲理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话是这样说……”谢姮仍蹙着眉,言语间欲言又止。 予琴是她的心腹,两人之间素来是没什么秘密的,她还是头一次看自家娘娘如此。 “娘娘可是有什么顾虑?”她关切询问道。 “算不上是顾虑。”谢姮摇了摇头,“说来,咱们入宫已有十几年,云澜在宫中的时间,并不比咱们长多少。” “从前不知其人,等知晓他的时候,他已然成为了宫正司的总管。” 谢姮隐隐记得,那时候谢雁归还在宫中。 也就是说,不过短短几年时间,云澜就从一名普通宫人,跃到了宫正司总管的位置上。 “如今又被陛下额外委以重任,将内卫交给他代掌,可见此人的不一般。” 这些年,栖凤宫与云澜之间虽交集不多,却也是打过交道的,对于此人,谢姮一直都看不透。 “娘娘如此说,我倒是想起一桩事来。”予琴若有所思的摸了下耳垂,缓声开口。 “皇宫虽大,可也总有能碰到的时候,从前遇到云宫正时,他冲着娘娘行礼的模样,总觉得格外恭敬。” 予琴的话,让谢姮不由得想到上一次在路上遇见。 当时他大病初愈,冲着她行礼的样子,确实十分恭敬,予琴的声音再度传来。 “我还以为他便是如此行事,直到有一次,我在小路上远远地看到他冲着贤妃娘娘行礼……” 说到这里,予琴稍有停顿,似乎是在斟酌字句,她想了好一会,才又开口道。 “那样子很是敷衍,在之后不久,就是您生辰去梅园醒酒的那次,咱们又遇到云宫正,他请安的模样仍是很恭敬的。” 当时回想起来,予琴还以为那天是自己看错了,或许云澜已经行过礼,只是回应问话,才看着敷衍。 但后来她不止一次瞧见过云澜跟其他妃嫔行礼,的确是敷衍的样子,就只有遇到栖凤宫的轿辇时,才会有所不同。 “哪怕当时娘娘在轿辇之中,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云宫正也都是恭恭敬敬的。” 听予琴说完,谢姮不确定地猜测道,“或许……因为本宫是贵妃?又或者,因着我是谢家的人。” “大概因为娘娘是谢家人吧?从前您是淑妃的时候,云宫正只是宫人,看到您也都是恭恭敬敬的。”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到其他理由。 予琴的记性很是不错,今日既然说起云澜,过去的一些记忆也就被慢慢唤醒。 在宫里的这些年,她们其实有过很多次遇到云澜的场景。 只不过,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不会叫人放在心上。 总之,只要是碰到了,他行的礼一定是不同于旁人的,是很恭敬的那种。 “罢了,无论是何原因,你都准备一份厚礼,给他送去吧。”谢姮摆了摆手,不再深究。 明德帝要来用午膳,她的叫人准备起来。 —— 云澜代管内卫的消息很快便传到宫外,得知代掌之人竟是个宫人,无论谢雁归还是朝臣们,都感到诧异。 谢雁归曾在宫中见到云澜,但对他并不熟悉,于是询问周谨。 可周谨虽一直在宫中,跟云澜也没有过什么接触,所以知道的并不多。 既然能够掌管宫正司,又被委任代管内卫,足见明德帝对他的信任。 谢雁归并未再想,比起谁来掌管内卫,她更在意自己之后的去处。 收拾完周谨的箱子后,夫妻俩坐在屋中的软榻上,一人占据一边。 屋里的冰鉴中放着对周谨而言适量的冰块,谢雁归伏在小几上,一边啃着果子,一边写写画画。 周谨向小几上看了一眼,瞧清楚上面的内容,学着谢雁归的模样挑眉,“你想去户部?为何?” 谢雁归是从军之人,周谨还以为她应该想去兵部,好在他没有擅作主张。 “户部掌管钱财,我有一些疑惑,或许去了户部能够得到答案。”之前想找的线索未能从内卫找到,谢雁归希望自己别再扑空。 “疑惑?”周谨打量着她,试着询问,“什么疑惑?” 谢雁归停下笔来,抬眸与他对视,却没有说话,有些事她还不知该如何开口。 除非证实其中一样,她才能顺着继续查下去,否则便不能说出来。 似看出了她的为难,周谨笑着开口,“你若不想说,那就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若我能帮到你,必然尽力。” 周谨如此说,谢雁归点了点头,低下头去继续写写画画。 她是在谋划着该如何迂回地去到户部。 朝中有不少大臣都看她不顺眼,之前按照周谨教给她的法子,曾很迂回地达成过她的目的。 谢雁归想着,这一次也可以用迂回之法。 她算是个有自知之明的,清楚那些战场上的奇谋,不适宜用在京都之中,她要学的还很多。 周谨看着她写在纸上的内容,大概猜出了她的想法。 虽然并不清楚谢雁归想去户部的目的,却并不妨碍他帮着她想办法。 何况,他是可以在背后做推手的,到时候就能够按照她所想,让她进到户部去。 只是此事暂时不好跟她说,毕竟当下在他身上的一些事情,已然不好解释。 思及此,周谨身体前倾,一只胳膊撑在小几上,另一只支着,冲着谢雁归勾勾手指。 “你这个法子虽是迂回,但稍显刻意,很容易会被看穿,不若你亲我一下,我另教你个法子。” 谢雁归抬头看他,美色在前,就算他不教什么法子,亲他一下也不是啥大事。 于是她探过头去,在周谨的脸颊上‘啪叽’亲了一口。 耳根有些发红,周谨笑着,就势握住谢雁归的手,低声说了几句。 两人挨得很近,淡淡的雪松气息萦绕着谢雁归,她认真听周谨说着,眼睛一点点亮起来。 细细思索之后,她发现比起自己的法子,周谨的确实更妥当些,得她心思。 若用几个字来总结,那便是‘蛮不讲理’,但偏偏很符合她的风格。 “就按照你说的,反正咱们都已经不打算讲理了,择日不如撞日,明天我就去殿上!” 身为明德帝亲封的翎羽将军,谢雁归拥有去殿上的资格,之前要退婚时,她便是直接上殿。 她如此说,周谨松开她起身,向着内室走去,谢雁归不明所以,于是跟了进去。 只见周谨打开衣柜,从中挑选出一套十分华丽张扬的衣裳,又到梳妆台前,选好了首饰后,转过头来看她,“穿这一身,如何?” 第55章 她才是真的心知肚明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栖凤宫内,明德帝牵着谢姮的手坐在桌前。 宫人们呈上饭菜,待到彭海亲自验过之后,明德帝执起筷子,先给谢姮夹了她爱吃的菜。 “多谢陛下。”脸上带着一贯的笑意,谢姮柔声开口,吃着明德帝夹给她的菜。 可实际上,早在很多年之前,那些她曾经喜爱的,已不再被她所喜。 只是明德帝不知道罢了。 如往常那般吃着饭,偶尔闲聊几句,说着说着,明德帝将话题引到了谢雁归跟周谨身上。 “虽说雁归交了兵符,也嫁了人,可朕想着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当在朝中安排些事情给她做,但一时又想不到该安排去哪,不若你帮朕参详一二?” 再次给谢姮夹菜,明德帝笑问道。 “若陛下问我后宫之事,我倒是能说几句,前朝相关的那些,臣妾哪里能参详?” 嘴上如此说着,谢姮心中有些惊疑,她笑着吃明德帝夹给她的菜,不动声色地关注着他的神情变化。 虽见他面色如常,仿若真的只是让她参详,可谢姮不敢掉以轻心。 她在心中暗暗过了几遍,思量着自己素日里的言行,再想着所知晓的谢雁归在宫外的举动,似乎并无任何不妥。 可以明德帝的性子,既然问到她面前,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需得打起精神应对。 “不过就是咱们夫妻私底下闲聊,雁归既是你我看着长大的,如同咱们的女儿一般,如今又嫁给老七,亦是我的儿媳。” “既是自家人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便是,不涉及朝堂。” 明德帝笑呵呵的,亲自动手给谢姮盛了一碗汤。 “陛下既如此说,那我可就畅所欲言了。”谢姮笑意更深的模样,却仍在心中斟酌字句。 “要我说,既然雁归已经出嫁,眼下最重要的当时调养好身子,尽早生个孩子才是。” 这当然不是谢姮的心里话,却应当是谢贵妃该说的。 明德帝不由得一愣,随即摇头失笑。 “是了,你从前就总念叨着让她尽早成婚,若有了孩子你就帮着带,如今她真的成了婚,你可不就惦念着?” “这事儿朕会吩咐太医院,为他们夫妇调养身体,你安心等着便是,我瞧着雁归还是挺喜欢老七的,夫妻感情好,想必孩子来的也快。” 虽说过去不记得周谨其人,可大婚那日,他曾认真打量过几眼。 之后又找来了太医,特意问了几句。 关于周谨的身体状况,他心知肚明。 “那是再好不过。”勺子在汤碗里搅拌着,谢姮一副很期待的模样。 而事实上,比起明德帝来,她才是真的心知肚明。 话说到这个份上,明德帝也就不再询问谢姮的意思,转说起了秋猎之事。 以往秋猎,他必然会带谢姮一起去,今次也不例外。 殿内的氛围如同往常一般和乐融融,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声帝妃情谊深厚。 —— 昏暗的地室之中,魏岩的四肢被牢牢绑着,眼睛上蒙着布条,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嘴里倒是没堵着东西,可被一直关着,最多来人给他灌上些许米汤,他也没什么力气张口。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得罪了谁,又是谁有这个本事,将他从家里打晕带走,他只知道自己大概是完了。 纵然被人发现救出来,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他是明德帝的内卫首领,可他一再失利,便会失去活着的资格。 并非没想过求死,但他心有不甘,总想着再挣扎挣扎。 哪怕最后依旧得死,倘若能把害了他的一起拉着,也算是值了。 隐隐有声响传来,他耳朵动了动,脸向着传来声音的方向转去。 一阵风吹来,伴随着脚步声,魏岩知道是有人进来了。 那人向着他靠近,来到他身前,似乎是蹲了下来。 魏岩的下巴被来人捏住,左右转了转,不知是在打量什么。 “你到底是谁?”被松开后,他立刻询问道,却只听到一声冷笑。 “你到底是谁!”他挣扎着又喊,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感觉到那人起身,脚步正远离他。 “你不要走,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他继续挣扎着,隐隐有种认知,那便是今日来的人,不是以往给他灌米汤的那个。 可对方没有应答,门打开又关闭,地室之中只剩下他粗粗喘气的声音。 —— 清早,练过功之后,谢雁归沐浴更衣,命人将惊羽牵来。 周谨站在门口,将手中的马鞭递给她,这也是他让人新寻来的,比她之前的顺手。 冲着周谨灿然一笑,谢雁归催马向着皇宫而去。 此时正是早朝,朝臣们如同往常那般,将各项事务回禀。 黔南那边今日没什么消息,倒是郾城有消息传来,明德帝坐在上首,听完回禀后,询问朝臣们的意思。 “陛下,依臣之见虽发现了铜矿,却不算十分紧要,除非已被开采。”户部尚书张鸣上前一步,冲着明德帝行礼。 如今传回京都的消息,与谢雁归跟周谨之前得到的差不多。 他们尚且不清楚进度,所以这次传回来的消息也未提及。 相比之下,谢雁归知道的能多一些,因为她见到过沈怀亦,从他的钱袋子中拿走了一些铜钱,命人调查。 如今尚在调查之中,想来也快有消息了。 “倘若已被开采,需得查明用途,若是被制成铜钱,必须立刻弄清去向,若还未开采,便征为朝廷所用。” 铜矿开采之事可大可小,明德帝皱着眉,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 “此事朕已吩咐下去,不日消息便会送回。”比起郾城送折子回来,内卫的消息要提前不少。 明德帝也早知了此事,并且吩咐内卫详查,除此之外,他还让内卫给纪徵送了消息。 “诸卿可还有其他事要奏?”张鸣退回到队列之中,明德帝的目光在朝臣们身上掠过,缓声开口。 不等有人反应,殿外传来清丽的声音,如同一个月前,“臣谢雁归有本启奏。” 顿时,殿中不少大臣都皱起眉来。 衣着华丽而又张扬的谢雁归自殿外进来,眼角眉梢中带着笑意,她大步上前来到登龙阶下,冲着上首的明德帝行礼。 “臣谢雁归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56章 何必多此一问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大殿之上,谢雁归一身华服,着实显得格格不入,偏她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让在场不少朝臣看得牙痒。 “雁归啊,快起来吧。”明德帝也被她这副张扬模样看得一愣,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笑着招呼她起身。 “多谢陛下!”再度行礼,谢雁归站起身来,她倒是直接,张口就要说自己的来意。 可在场的朝臣们也不是吃素的,既然瞧她不顺眼,当然得说上几句。 “谢雁归,你到底懂不懂规矩?朝堂之上你乱闯也就罢了,朝服都不穿,这一身张扬是穿给谁看!” 朝臣之中,景岫是最看不惯谢雁归的,自然也就成了开口第一人。 “景大人这话说的,吾兵符都交了,如今只顶着翎羽将军这个虚名,哪来的朝服给我穿?” 转头看向景岫,谢雁归笑嘻嘻地,丝毫不在意他一脸怒容。 “再说了,我才成婚,正是欢喜的时候,不穿得漂漂亮亮的,难道要穿一身素服?景大人莫不是诅咒吾的夫婿?” 说到这儿,她脸色顿时沉下来,纵然是一身华丽张扬的装扮,那股气势也绝非一般人扛得住的。 景岫瞧着她,哪怕她身上未着任何兵器,也被那股子杀气冲得下意识后退一步。 “咳,雁归……”明德帝的提醒声从上首处传来。 “是,陛下!”冰雪瞬间消融,谢雁归的脸上重新露出笑意,那变脸的本事,着实叫人自叹不如。 “陛下,臣再回给景大人一句话,就一句。”她笑眯眯地比出一个手指,随即转头又去看景岫。 “刚才景大人问吾懂不懂规矩?您不是素来说我不懂规矩吗?何必多此一问?” 白了他一眼,谢雁归重新面向明德帝,再度行礼,“陛下,景大人指责臣不穿朝服,臣干脆借着这句话,跟陛下讨个差事。” “等臣有了差事,往后定好好穿着朝服上朝,以免有些人再说些有的没的。” 她这话让站回原位的景岫皱起眉来,有心开口,可刚才已领教过她的伶牙俐齿。 如今谢雁归又是借着他的话来讨要官职,他怕自己说些什么,再给了她机会。 “朕本就打算给你个差事,如今你既提及,不若先说一说,想要个什么差事?” 明德帝笑着询问,全然没有平日里在朝堂上的帝王威严,他微微垂眸,遮住眼中寒意。 “启禀陛下,臣既然是从军出身,想着干脆去兵部任职,也用不着太高的官职,仅次于侍郎就成。” 她身为明德帝亲封的翎羽将军,位同一品,要个二品以下的官职并不过分。 可她提到了兵部,这显然是明德帝与朝臣们不会允许她去的地方。 对此,无论是谢雁归还是周谨,都心知肚明,却刻意如此提出,为的正是之后能顺利达成目的。 果然,在她开口之后,立刻就有大臣出声斥责,“谢将军当真是好大的口气,兵部岂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就是,你身为女儿身,虽说在辽北屡立战功,可被封为翎羽将军已经是破格,怎还能想着到兵部去撒野?” “谢将军虽位同一品,到底不是真正的一品,其实想要给二品的官职并不过分,可兵部不是玩耍之处,当谨慎对待才是!” 一句接着一句的指责声传来,朝臣们愤慨不已,倒是上首的明德帝,因为谢雁归的话,眼中的寒意淡了几分。 这才是他所熟知的谢雁归,如此的莽撞,如此的……没什么脑子。 倘若她一开口便要了个合适的官职,又或者私底下去同他说,明德帝还真的要好好掂量掂量。 可这大殿之上,当着这么多文武百官的面,她提出如此不合时宜的要求,只能说明她的那点小聪明,实在不足为惧。 当然,这也可能是她故意为之,刻意以退为进,可明德帝自认看着她长大,并不认为她拥有多少聪慧。 就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聪明而已。 明德帝并非没有想过,其中或许有谢姮又或是别的谁在旁指点。 可昨日他去栖凤宫用膳,已然试探过谢姮,而谢雁归身边,如今只多了个周谨。 他虽然对周谨不甚了解,可一个活不长久的病秧子,他不觉得能让人有所顾忌。 “诸位大人说够了吗?”清冷的声音传来,谢雁归面向在场的朝臣,眉眼被冰霜凝结。 “吾率军击退辽军时,可不见诸位大人的能说会道起了什么用!若只凭着你们那张嘴,就能击退辽军,减少将士们的伤亡,莫说你们骂我,杀了吾都成。” “一群只会动嘴皮子的窝囊废,像你们这样的,若在战场上,吾甚至用不着一刀一个!抬脚便能踩死你们。” “女子又如何?难道在场的诸位都是男儿所生?哪个来证明一下,吾得敬你是条汉子!” “呵,一个个……死不要脸,呸!” 目光冷冷地扫过在场的诸位朝臣,谢雁归轻笑一声,眼角眉梢中尽是对这些人的瞧不上。 她重新转回身上,面上的冰霜虽消融了几分,却还是看得出很不高兴。 身后有大臣还想开口,谢雁归未曾转身,只淡淡说了一声,“吾可记得每位大人的所在,望那位大人在开口之前,掂量下自己那一两重的骨头,是否撑得住吾的一拳?” 顿时,殿内安静下来,好似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被听到一般。 “臣无礼了,请陛下降罪。”谢雁归冲着明德帝行礼。 她素来便是个张扬的性子,但在朝堂之上像今日这般却从未有过。 既然是头一次,那些大臣们说话也着实不中听,明德帝自有理由不去怪罪。 “雁归啊,你快起来吧,朕不怪你。”温声开口,他的言语间尽是安抚之意,“除了兵部之外,你可还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他这话看似是问询谢雁归的意思,实则是将她‘想’去兵部的路彻底堵了。 以此作为台阶,明德帝是想让谢雁归就着这个台阶下来,以不去兵部为前提,将刚才的一切揭过。 “臣听从陛下安排。”朝堂之上可能发生的一切,在家中的时候,周谨都跟谢雁归盘过。 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既有周谨教给她的,也有她自己依着性子刻意发挥。 如今的一切,都在小夫妻俩的意料之中,那句借坡下驴的话,也是在家就商量好的。 明德帝点了点头,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似在思量。 此时,兵部尚书陆河从队列中出来,冲着他行礼,“陛下,臣倒是有个提议。” 第57章 她不能拒绝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哦?陆卿说来听听?”目光落在陆河身上,明德帝缓声开口。 “前些日子臣与刑部万尚书闲聊,提到一些案子,说起如今提牢厅(注1)主事空缺,不若让翎羽将军去补了那个位置。” “只不过,这提牢厅主事的品级不高,不过三品,有些委屈谢将军。” 陆河口中的提牢厅属于刑部分管,是大靖沿袭了前朝的规制后,额外设立的机构之一。 除却提牢厅之外,还有减等处、赎罚处、律例馆等,几处的主事都位从三品,所分管之事各有不同。 减等处负责掌控各省以及现审各案遇赦免等事,赎罚处自不用说,掌罚罪事,律例馆则负责掌修订法律。 陆河所提出让谢雁归去的提牢厅,比起其他几处,所分管的事情要多一些。 除了掌管秋审以及朝审各案之外,还负责稽查南北所监狱的罪犯,发放囚衣、囚粮以及药物之类。 细究起来,提牢厅可算不上是闲差,甚至还是个挺重要的位置,可其中琐事极多,倘若接手的话,着实得忙上一阵。 纵然将一切捋顺清楚,明年也还得汇总不少事情。 虽是如此,提牢厅的主事不需要上早朝,也不必完全待在办公处做事,甚至有机会到处走动,对于谢雁归而言,是个不错的去处。 可这并非是谢雁归想去的地方,她是想去户部的。 偏偏在这个时候,她没办法开口。 “提牢厅……”重复着陆河的提议,明德帝微微蹙眉,手指在扶手上敲得重了些。 “雁归,你觉得如何?”片刻之后,他心中有了答案,笑看向谢雁归。 看他的意思,似乎是给出了选择,可实际上,谢雁归根本没得选。 毕竟,这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差事。 谢雁归若是拒绝,重新挑选究竟去何处事小,她很可能会被猜疑。 “臣听凭陛下做主!”心中快速思虑,虽有些无奈,可她还是笑着行礼。 “那便依照陆卿所言,封翎羽将军谢雁归为提牢厅主事,另赐出入朝堂之权,所有规制皆按照从前,不必更改。” “至于俸禄,仍按照将军之职发放,诸卿相见,皆要以将军之职相待。” 以往谢雁归出入朝堂,皆是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甚至可配剑履上殿。 只是谢雁归常用的兵器中并无剑履,加之不愿横生枝节,因而从不佩戴兵器。 如今她将要去提牢厅,位从三品,但一应规制仍按照过去,谁都不能给她委屈。 明德帝当着朝臣们的面如此安排,实在是给足了谢雁归恩宠。 “臣谢雁归叩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娘娘,大小姐来了。”栖凤宫内,谢姮正为之后的秋猎做准备,予琴从殿外进来,冲着她回禀道。 她已然知晓谢雁归入宫去到朝堂之事,只是尚不知是因为何事。 听到予琴回禀,谢姮放下手里的东西,向着殿门口看去,谢雁归从殿外进来,几步来到她跟前,冲着她行礼。 打量着谢雁归,谢姮瞧得出她并不是很高兴,“怎么了?谁惹你了?” 拉住谢雁归的手,让她坐在身旁,谢姮吩咐予琴去小厨房,将日常准备的糕点跟酸梅汤呈上来。 都是谢雁归爱吃的,打从她回京之后,栖凤宫日日都准备着。 “也没什么,只是陛下给我分派了差事,我要去提牢厅任主事。”摇了摇头,想到自己要去刑部而非户部,她就高兴不起来。 原想着按照她在家中跟周谨商量的,最后肯定能顺利到户部去。 谁能想到兵部尚书陆河横生枝节,一杆子给她支到刑部去了。 对于提牢厅主事这个职位,谢雁归并不清楚,目前也就知道是个三品。 但既然明德帝吩咐,一应规制都按照她过去来算,她现在仍算是位同一品之人。 但这并不能让她高兴起来,她一点都不想笑。 “提牢厅……”重复着谢雁归的话,谢姮细细思量一会儿。 谢雁归不清楚那个职位的分管之事,她却是知道的,那是个不错的差事。 尤其对于谢雁归而言。 “这不是挺好的吗?”谢姮笑着开口,摩挲着侄女带着薄茧的手,“莫要不高兴了,虽不知你是想去哪,可提牢厅主事的位置,定比你想的要好。” “姑母这话是怎么说的?您知道这个职位都要管什么?”谢雁归看向她,神情中有些许不解。 毕竟在她看来,谢姮身为宫中贵妃,当对前朝之事并不了解。 可她说的话,显然是了解的。 若非陆河在朝堂上提起,谢雁归甚至都没听过提牢厅。 这倒是怨不着她不去了解,实在是过去在辽北的时候,除却领兵打仗,她身为主将有许多要做的事情,根本顾不上其他。 打算回京后,她已经尽量去学习了解。 有了今日之事,回府她就让予书帮着好好补一补,往后都要弄得明明白白才行。 “之前去凌云殿与陛下用膳,听到人提起过一些,说是可以利用职务之便,到南北各处监狱行走,还听说管着不少事情,能帮你多长点见识。” 被谢雁归问起,谢姮意识到自己失言,但她立刻就有了应对,只说是自己在凌云殿听到的。 “你如今回了京都,这些事情慢慢了解,总会都知道的。”她清楚谢雁归不那么清楚这些事的原因,笑着劝慰她。 “我知道了。”谢雁归点头,心里的郁闷淡去了几分。 予琴端着栖凤宫内特制的酸梅汤,还有谢雁归爱吃的小点心进到殿中,放到她手边。 “才刚娘娘筹备着去秋猎之事,还惦念着大小姐,大小姐的府中可也筹备起来了?”予琴笑着问道。 “已经吩咐予书去准备了,到时候猎些好的皮子,给姑母跟予琴姑姑做手笼。” 说起秋猎之事,谢雁归的脸上有了些笑模样。 “不是说要猎好的皮子给你那夫婿做手笼,原来还惦念着我与你予琴姑姑啊?” 谢姮在她身旁笑着,她跟予琴三言两语的,便将谢雁归心中的不郁驱散。 留着她在栖凤宫用过午膳,谢姮这才让她离开,待谢雁归离去后,她看向予琴,颇有些不解。 “提牢厅主事着实是个好差事,陛下怎会将这么好的位置给了雁归?” 第58章 为夫定知无不言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与谢姮一般,予琴对于谢雁归任提牢厅主事一职也颇为不解。 “娘娘,待我去打探一下,看今日朝堂之上,是哪位大人提此建议?”冲着谢姮福身,这是予琴能够想到的一种可能。 “也好。”点了点头,谢姮也有此想法。 予琴向着殿外退去,谢姮靠坐在美人椅上,眉头仍微蹙着。 —— 出宫之后,谢雁归并未急着回府,她去街上转了一圈,买了些周谨应当未曾吃过的点心,又给予书跟予画也带了些。 予书并非重口欲之人,没什么特别喜爱的,但也没什么不喜欢的。 倒是予画,对于果子糕点一类的尤其喜欢,属于是看见了便挪不动道的。 买好了东西,谢雁归骑马向着府中过去,街上有不少行人,因而惊羽的速度不快。 穿过当下这条街,行人逐渐减少,她才要催马,就见迎面过来一辆马车。 马车之上并无任何标记,可无论是拉车的马还是马车的用料,都彰显着坐在内里的人身份并不一般。 谢雁归催马向一旁,端坐于马上,目光注视着马车由远及近,从她身旁路过。 她有些好奇坐在里面人的身份,却未打算探究,瞧着那辆马车走远,她这才催着惊羽向府中归去。 谢雁归并不知晓,在她催马要离去时,马车一侧的车帘掀开了一角,露出一张无奇而又白净的面庞来,他向着谢雁归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复又放下车帘。 回到府上,谢雁归亲自将惊羽送回马厩,给它添了些草料,又叮嘱几句,这才拎着东西往后院去。 路上瞧见了予画,顺手将买给她的零嘴儿给她,还得特意叮嘱一声,“可不许贪嘴都吃了,这些最起码要吃三天。” 在辽北时,予画就曾因为贪嘴吃坏过几次,偏这妮子不长记性,就得特意叮嘱。 “知道啦。”予画憨憨一笑,欢喜地拎着零嘴儿要离去,谢雁归的声音又传来,“你让予书去找我。” 见到予画点头,谢雁归回到后院,一眼便看到正在房间里看书的周谨。 他半靠在临窗的软榻上,身体略微倾斜,支起了大半的窗户遮住日头,让阳光晒不到他。 窗边不远处放着一个冰鉴,里面有少许的冰块,在他跟前的小几上,摆着果盘跟茶水,方便他取用。 打从他自宫里搬到谢雁归府上,别的不说,这生活质量是大大提高,跟过去根本无法比对。 似乎察觉到谢雁归的目光,周谨抬眸看来,唇边勾起笑意,他放下手中的书,似乎要起身迎她。 “不要动了,我这就进屋来。”谢雁归赶忙开口,快步进到屋中,“买了些新的糕点,你试试好不好吃?” 将手中的油纸包放在小几上,谢雁归挨着周谨坐下,向他手边看去,“兵书?” 谢雁归的府上有个大书房,其中不少藏书,但很多她都没看过。 倒是家中的兵书,她几本都翻了个遍,并且熟读运用到战场之上。 虽说京都之内的权谋,她运用并不娴熟,甚至很轻易就会被人看穿。 可在战场之上,她却如鱼得水一般,兵书之中的那些计谋,被她灵活所用,常让身边的将士们都措手不及。 偏偏却有奇效,令人赞叹不已。 “闲来无事,便顺手挑了本,我瞧着这本被翻过最多,想来是你看过的,就拿来看看。” 慢条斯理地解着小几上的油纸包,周谨轻笑着解释。 油纸包打开,露出里面的糕点,他捻起一块送到谢雁归唇边,看着她咬了一口,才拿回来慢慢吃着。 虽然两人未在一处用午膳,但谢雁归知晓,有予书在府上,会按时提醒周谨用膳。 “这个不如你昨天买的好吃。”吃完手里的糕点,他喝了口茶,压下嘴里的甜腻,开口点评道。 谢雁归握住他的手拉过来,就着他喝过的茶杯喝了一口,点了点头。 确实是太甜了些,更像是予画所喜欢的那种。 “今日在早朝之上的结果如何?”等她喝完,周谨放下茶杯,轻声问道。 谢雁归微微蹙眉。 “不顺利吗?”周谨有些讶然,“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按照他们俩在家所商议的,加上他的吩咐,暗中之事必然已经进行。 没什么意外的话,谢雁归是可以进到户部的。 “算是吧。”点了点头,谢雁归将在早朝上发生的种种事宜,全都说给周谨听。 “提牢厅?刑部?”听她说完,他立刻就清楚了她将要任职的去处。 对此,谢雁归倒是不觉稀奇,毕竟随着接触,她越来越能发现周谨与她想象中更有不同。 正说着话,屋外传来予书的声音,“姑娘,我来了。” “进来吧。”答应一声,谢雁归稍微坐直了些。 予书从屋外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两个瓷碗盛着汤羹,是她特意准备的。 “听予画说姑娘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将瓷碗分别放在谢雁归跟周谨面前,予书关切询问道。 “想让你帮我补一补。”虽说谢雁归对于一些事情还不是那么了解,可予书却与她不同。 很多消息都是先送到予书手中,之后再回禀给她。 也因此,予书对于很多事情都清楚,纵然有不懂的,也会尽快弄明白,以免跟她回禀的时候说不清楚。 让予书来给她补一补那些她不甚了解的事情,还是很合适的。 “补一补?姑娘是要调养身子,还是……其他?”她毕竟擅长医理,谢雁归又有旧伤,予书先想到的自然是调理。 “朝堂上的事情,比如六部之中各处的官职,所分管的事情,甚至京都之外的一些事,陛下让我任提牢厅主事,就先从刑部开始了解吧。” 谢雁归笑着解释道,予书恍然,正要开口说话,周谨温润的声音传来,“夫人,这些事情你可以问我。” “问你?”谢雁归看过去,眉尾微扬。 “嗯。”周谨点头,偏头咳了几声,复又转头看她,“为夫定知无不言。” 立在一旁的予书冲着两人福了福身,识趣地退了下去。 —— 虽然首领出了事,可因着之前魏岩定下的种种规制,如今的内卫依旧能有条不紊地执行各项任务。 马车停在内卫门口,车夫将脚凳放下,伸手掀开车帘。 云澜从马车内出来,站在马车旁抬首向着内卫的匾额看去。 稍许,他顺着台阶缓步向上。 守在门口的内卫瞧见他,才要阻拦,就见他从袖口掏出一枚令牌,连忙将路让开。 云澜执着令牌,一步步进到内卫衙门中…… 第59章 绝对会让她有不好的联想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房间内的书桌上摊着几张宣纸,上面均有写写画画的痕迹。 谢雁归坐在周谨身旁,认真翻看着每一张,原本朦朦胧胧的一些印象,瞬间便清晰起来。 不得不说,周谨的确是个好老师。 若只是用言语来描述各部各职位之间所负责的事情,以及各项关联,恐怕她要消化好一阵子,才能够完全捋顺清楚。 可对于当下的她而言,尽早清楚一切才更有利。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清润的声音自身旁传来,谢雁归摇了摇头。 周谨只用了这么几张宣纸,就将提牢厅所负责之事,以及提牢厅跟刑部之间的关系,还有刑部各处的职责与关联,讲得明明白白。 或许最初听到的时候,她稍有些不了解,可这么反复看过几次后,她已然记在心里。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刑部与三皇子周煜之间,是有些关联的。 “那今天就只讲这些,之后你想知道什么,什么时候想知道就告诉我,我再讲给你听。”放下手中的笔,周谨端起一旁的杯子喝了口水。 为了给谢雁归捋顺清楚这些关系,他着实费了不少心思,才能以如此的方式,让她尽快了解。 事实上,以周谨的身体状况而言,静养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现在的他并不适合劳心劳神。 可许多事情,不是想不想的问题,他需要尽快恢复身体,也需要让自己成为谢雁归的智囊。 他很清楚,在许多事情上,她需要一个人来指引,才能更好的学习与成长。 他既然承诺过会保护好他,这对于他而言,就是职责。 “好。”谢雁归点头,听出周谨的声音中多出几分暗哑,于是转过头看他,“你的脸色不大好,是不舒服吗?” 一边说着,她放下手中的宣纸,起身将周谨也扶起来,向着内室走去,“你歇一会儿,我让予书来给你瞧瞧。” 周谨被扶着坐在床上,抬手拉住谢雁归,“不必找予书,我歇一歇就好。” 此时身体内涌出些许疼痛来,虽然已经很熟悉,却还是让他的后背生出冷汗。 可他与谢雁归说话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让人无从察觉到他的痛楚。 “虽然你说已经明白了,但既然决定好明天去提牢厅看看,便再去熟悉一下,我睡一会就好。” 周谨十分清楚,这一波浅缓的痛意过后,会有更剧烈的痛楚等着他,他并不希望被谢雁归看到。 “好,那你睡会。”见他面露倦色,谢雁归不疑有他。 扶着周谨躺下后,她特意倒了杯温水,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这才从内室离去。 听着脚步声走远,他皱起眉,微抿的唇将所有痛意都压在口中,一声都不肯泄出来。 谢雁归坐回到书桌之后,抬眸向着屋中的屏风看去,微微蹙眉。 刚才还不觉什么,可这会儿细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细究起来,她一时间却无头绪,她屏息倾听,未曾听到什么动静,于是低下头去,继续梳理着刑部与提牢厅的一切。 等到她成竹在胸,觉得一切已然掌握,已接近傍晚,谢雁归起身,轻手轻脚地进到内室中。 冰鉴内的冰块已经完全融化,但房间内通风很好,所以不觉闷热。 谢雁归走到床边,见周谨正睡着,眉心微蹙,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不免有些讶然。 她掏出帕子,轻轻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手指触到额头时,她动作微顿。 幸好周谨的呼吸还算是平稳,不然刚才触碰到的温度,绝对会让她有不好的联想。 她坐在床边,执起扇子给他扇风,就见他眉心动了动,睁开眼看过来。 “醒了?”手上不停,谢雁归笑问道。 他似乎是才醒的缘故,眼神之中还有些茫然,瞧见了她,便不错眼地盯着,神情有些怪异。 “阿谨?”见他如此,谢雁归放缓声音,轻声招呼他。 她对周谨有好几个称呼,不一定会叫什么,有时候喊他殿下,有时唤作阿谨,极少时会唤他夫君。 相较而言,她更喜欢唤他阿谨,觉得这样更亲昵些。 “我不是……阿谨。”他的眼神仍有些茫然,似呓语一般回应一句。 “什么?”谢雁归没太听清,下意识凑近他,低声询问道。 周谨猛然清醒过来,眼中的茫然淡去,恢复了往日的平和,他看着离他很近的谢雁归,抬手轻抚她的脸颊,“夫人。” “你刚才……”与他对视着,谢雁归张口想问,却最终没有问出来。 “嗯?”周谨有些不解,学着她平时的模样挑眉。 “该吃晚饭了,要起来吗?”谢雁归笑着问道,周谨答应一声,撑着床边坐起身来。 因为之前的疼痛,他出了不少汗,这会儿后背还有些潮湿,他稍稍调整下坐姿,不想被谢雁归知道。 “厨房还备了热水,等吃过饭可以沐浴,我今天出了好些汗呢!”隐隐注意到了周谨的举动,谢雁归只当不知,笑着开口。 两人相携着从内室出来,予书已经带人在门口候着,听到吩咐,领着人进到屋中,将菜肴摆在桌上。 晚间是些清淡小菜,配着一碗汤,于周谨而言吃着舒服一些。 别看谢雁归在人前张扬,其实私底下的吃穿用度却并非如此。 她从十三岁起就去了辽北,这些年多数生活在辽北,那是边关之地,与京都无法相比。 见周谨放下筷子,谢雁归将盘中剩余的菜肴吃光。 下人们进来收拾,她拉着周谨坐到廊下消食,等稍晚一些,他去一旁的房间沐浴时,谢雁归才找到予书。 “姑爷的身体状况?脉象上看还算稳定,药膳对于他的调养是有效果的。”打量着谢雁归的神情,予书不解询问,“姑娘缘何如此问?” “说不上……”谢雁归摇头,说起周谨为她讲完刑部之事后的一些反应,以及他醒来前后的一些发现。 “姑娘莫要担心,姑爷的身体与您不同,所以才会有这些体现,慢慢调养着,等身体没那么虚了,便不会再如此了。” 予书如此说,谢雁归挑眉问道,“都是正常的?” “是。”予书笑着点头,她这才放心下来。 院子里并非只有一间屋子可以沐浴,周谨去了一间,谢雁归便去到另外一间。 因着有予书的解释,她再未多想。 一夜无梦。 早起,她如往常一般习武,又陪着周谨用了早饭。 马车停在府门前,谢雁归坐在其中冲着周谨摆了摆手,这才吩咐道,“去刑部。” 第60章 多看看对她总归没坏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此时正是早朝,刑部尚书与侍郎皆在朝堂之上。 但昨日圣旨已经传出,虽不知谢雁归何时会来刑部,万尚书还是做了安排。 也亏得如此,今日谢雁归来到刑部,才没让一些人失态。 不在意旁人的态度,随便找了个人问过后,谢雁归直奔提牢厅所在。 依照昨日周谨所讲,除却谢雁归这位新主事之外,提牢厅内当有二十人左右供她支派。 之前没有管事,所以此间的所有人暂归刑部统筹调派,即便如此,也不会都派出去。 谢雁归并不确定今日能见到几个人,当她进到堂中,只有两人在。 “你是……”留着胡须的中年官员个头不高,说话带着些许口音,不大好分辨是哪里的,他打量着谢雁归,神情有些迟疑。 “是谢将军吧?”另一位官员十分年轻,瞧着也就刚及冠,听口音是京都人士,“卑职万枫,任司狱一职,见过大人。” 万? 谢雁归挑眉,她清楚地记得,刑部尚书正是姓万,看样子,这个叫万枫的年轻人,应当是与他有些关系的。 “原来是谢将军,卑职章炜,任郎中一职,见过大人。” “两位客气了,不必拘礼。”抬了抬手,谢雁归的目光在堂内转了一圈,确定只有他们两人。 “虽知晓将军接了任职,但尚不知将军何时会来,因而如今只有卑职跟章郎中,其余的诸位同僚或是外派出京,或是有其他事情在忙,并非怠慢大人。” 注意到谢雁归的目光,万枫开口解释道,章炜点头,看样子倒像是以万枫为主。 可实际上,在提牢厅内,章炜的郎中之职比万枫的司狱要高出一个品级,两人分管也有所不同。 按照昨日周谨的讲解,提牢厅内官职最高的,当属谢雁归这位主事。 在她之下是两位郎中,郎中之外设有司狱六人,经承两人,医生两人,员外郎则无定员。 其中,郎中与员外郎不仅仅负责提牢厅内部之事,因提牢厅属于刑部的内部机构,所以郎中跟员外郎多数是从其余各司中挑选出来的。 他们主要负责秋审与朝审之案,出具看语,呈堂核定,汇刊成册,分送其他各处以待汇审。 司狱以及经承、医生等人,则是主要负责稽查刑部监狱南北所的罪犯,以及领取发放等事宜。 “吾并非那般在意规矩之人,不必都来迎接。”谢雁归点头,随便挑了把椅子坐下。 经过万枫提及,谢雁归想到如今虽是八月,但到十月之时,便要向南北所发放所需物资。 现在正是清点之时,等全部清点完毕,还需要审核领取,这并非轻松的差事。 来之前,她心里已有了些底。 不过,一个员外郎都没剩下,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近来有许多要审的案子吗?”她看向章炜询问道。 “大人恕罪,咱们提牢厅的郎中与员外郎都是……”章炜开口,似乎是想解释,却见谢雁归冲着他抬手。 “吾知晓郎中与员外郎虽是提牢厅的人,但也归刑部管,不必解释。” “吾今日来,也无甚大事,就是过来瞧瞧,熟悉一下,你只回应吾的问题便是。” “是,回大人的话,近来没什么是咱们提牢厅负责的案子。”也就是说,那些不在的员外郎,都在忙着刑部的事情。 谢雁归再度点头。 “我若想多了解提牢厅内部之事,当如何做?”这些周谨已经教过她了,但她仍想问问这两位的意见。 “将军想要了解提牢厅,最好的办法便是查看以往文书,如此待到各项公文送到将军面前时,才更好知晓是否合理。” 万枫如此回应,谢雁归打量他几眼,点了下头,“那就劳烦二位帮我整理一下,觉得我该从什么时候入手,便挑出那时候的文书交予我。” 昨日,周谨也是如此说,他也建议谢雁归多看看相关文书,不拘于时秋审还是朝审,又或者发往南北所的记载。 多看看对她总归没有坏处。 “是。”万枫答应一声,却并未离去,他思量片刻,再度回禀道,“大人,卑职等需要一些时间,不若您明日再来,到时候我等会整理出一些,供大人先行查看。” 整理文书这种事,素来是劳心劳力的,的确不是说了立刻就能做到。 谢雁归答应一声,从椅子上起身,她并未立即离开,而是打算在此转一圈,熟悉熟悉。 “大人,可要我等陪同?”章炜得到些示意,行礼询问道。 “不必,你们尽管去忙,我自己到处看看就好,此处应当没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吧?” 她虽未看到万枫的示意,目光却还是在两人身上多扫了几眼,她面上带着笑,却仍能让人有压迫感。 “您是提牢厅的主事,自然没什么事您不能看的。”万枫回应着,神情倒是还算淡定。 谢雁归笑意更深,迈步离去。 “万大人,咱们真的要整理文书给她吗?”待到再也瞧不见谢雁归的身影,章炜这才询问万枫。 “她既是主事,你我就算不整理,她若是想看,也总能看得到,倒不如给她整理好,也省得节外生枝。” 没有去看章炜,万枫转身就走,他如此说,章炜也只能听从。 提牢厅内的大部分人,确实如同万枫所言,或是外派出京,或是有其他事情。 但不管是万枫还是章炜,都是被特意留下来的,为的就是应付谢雁归。 转了一大圈之后,谢雁归从提牢厅离去,她并不急着走,于是在刑部内转悠起来。 “哎哟,这不是翎羽将军吗?还以为你过几天才会来呢!”带着讶然的爽朗笑意传来,谢雁归抬眸看去,瞧见了正向着她走来的万尚书。 “卑职见过万大人。”明德帝在朝堂上金口玉言,谢雁归虽成为提牢厅主事,规制却仍按照将军之职。 但名义上,万尚书是她的顶头上司,所以谢雁归冲着他行了个礼。 “谢将军这就太见外了,不必如此拘礼,咱们都是刑部的人,自在些便是。”万尚书笑意更深,引着谢雁归向前走。 “不知谢将军喝不喝茶?我这里有些好茶,你今日才来,不若咱们喝些茶,随意聊聊?” 第61章 究竟是好是坏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好呀!”面对万尚书的邀请,谢雁归爽快答应,虽然她并不知晓自己跟他有什么可聊的。 说来,这六位尚书之中,最讨厌她的莫过于礼部尚书景岫,那位兵部尚书陆河,谢雁归并不完全确定他的态度。 说他对她全无恶感?提及赐婚皇子之事却与他有关。 可若说他与景岫一般,偏偏提起让她来提牢厅的正是陆河。 所以他究竟是个什么态度,谢雁归也闹不清楚。 至于户部尚书跟工部尚书这两位,态度更接近景岫,但能比他强点有限,起码这两位在朝堂之上,很少直接斥责于她。 至于私底下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谢雁归并不在意,毕竟说那些话的人,远不止他们俩。 吏部尚书相对中立,起码谢雁归未曾从他那听到过什么恶言恶语,但同样的,他对谢雁归也没什么好感。 而这位刑部的万尚书,之前没怎么接触,她以为是跟吏部尚书差不多,可现下瞧着,好像不大一样。 他这般热情的模样,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十分欣赏谢雁归。 到底是掌管刑部之人,在刑部之内,有个专属于万尚书休息的地方。 谢雁归随同他进到屋中,看着他亲自忙活起来。 “谢将军,这水可是京都之外的珈蓝寺中打来的泉水,用以冲泡茶叶再好不过。” 他显然是个懂得泡茶的,虽然身形壮硕,一个人便能将椅子占据得满满当当。 可谢雁归坐在一旁,哪怕是不懂,瞧着他泡茶时的举动,也会觉得挺耐看的。 精挑细选的茶杯被放在她手边,谢雁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虽是喝不出个所以然来,却还是夸赞了几句。 从她喝茶的模样,万尚书就知道她并不懂茶,但这并不要紧,他又不是真的请她来喝茶的。 “实在是没想到,能有同翎羽将军一道品茶的机会。”他笑呵呵开口,同谢雁归随意聊着。 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若非想知晓他究竟适合目的,谢雁归真想让万尚书少说废话。 好在,万尚书是个有分寸的,很快便将话题引到他想说的事情上。 “谢将军能来刑部任职,万某非常高兴,原本为将军准备了礼物,却未曾想将军今日来此,所以未曾带来,稍后必定让人送到府上去。” 谢雁归看着他,觉得他要说的应该不是这个。 “万尚书。”她笑着开口,索性直截了当,“若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吾虽是女子,但战场上待久了,实则粗人一个,更喜欢直来直往。”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万尚书脸上的笑意有了片刻僵硬,但他很快恢复正常,哈哈笑了几声。 “谢将军果然爽快!”他给谢雁归添了茶,“那万某也就不绕弯子了。” “如今将军不仅仅是陛下亲封的翎羽将军,更是宁王殿下的王妃,说到底是皇室中人,三殿下知晓将军来了刑部,也是格外高兴。” “万某为将军准备贺礼时,三殿下也为你准备了一份,他是真的欢迎将军来刑部。” 谢雁归挑眉,她现在还记得周煜带到相亲宴上的人,是个什么模样。 说来,他们之间一直没什么交集,但他可是一直都想掺和她的亲事。 她心中明白,周煜是想拉拢她,昨天周谨提到刑部跟周煜之间的关系时,她还有些讶然。 如今看来,这关系还真是非同一般。 周煜怎么敢的呢?不怕陛下知晓吗? “将军?”见谢雁归不说话,但唇边勾着笑意,不知怎的,万尚书有些不安。 “万大人,你帮着周煜拉拢吾,就不怕吾告知陛下吗?”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万尚书,开口问道。 “谢将军这是什么话?三殿下与万某不过是为将军准备了一些贺礼,万某是出于同僚之谊,三殿下则因你嫁给宁王殿下,是一家人,怎么成了拉拢呢?” 干笑着开口,无论如何,万尚书都不可能承认刚才的话是拉拢。 何况,这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不管谢雁归说什么,他只要矢口否认,便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了,要给她的礼还没送到府中,随时都可以调整,他所挑选的,可都是令人找不出错处的。 虽然筹备万全,可被谢雁归提起来,他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原来不是拉拢啊……万大人且放宽心,我不过就是随口问问。” 谢雁归笑意更深,“时候不早了,吾便先行告退,宁王殿下还在家里等着我吃午饭呢,在此多谢万大人的茶跟贺礼。” 将杯中的茶喝光,谢雁归笑着起身,走出几步后,她停下来转头看他,“我如今虽只是个小小主事,有些话却也不必多说,况且现在便说拉拢,还是早了些。” “陛下已经传旨,今年将办秋猎,我等着看诸位殿下的表现。” 说完,她迈步离开。 万尚书坐在椅子上,将刚才的一切捋顺一遍,想到谢雁归离去时说的话,眉头微微蹙起。 刚才的一瞬间,他确实以为她是在威胁,认为她大概是中立的,只听从陛下吩咐。 可她离开前说的话,显然是可以站队的,只是如今的诸位皇子中,有力人选并非周煜一人。 素来武将们做抉择,都是要看哪方表现更好,谢雁归虽是女子,但如她所说,她是武将出身,自然会同那些个武将一样,等待着抉择。 喝了口茶,他狠狠吐了口气。 —— “娘娘,已然知晓朝堂上举荐大小姐去提牢厅的,乃是兵部尚书陆河。” 栖凤宫内,予琴冲着谢姮行礼,将得来的消息回禀给她。 “陆河?”这倒是出乎谢姮意料,“之前提起为雁归赐婚皇子之事的也是他。” 虽后宫不允许干政,可谢姮并非寻常后妃,对于前朝之事,她从来都是知晓的。 依照她得到的消息,陆河身后既不是大皇子周衍,也不是三皇子周煜,更非周谨。 “赐婚之事或许是误打误撞,可这去提牢厅的差事,我总觉得并非巧合,可他能是得了谁的授意呢?“谢姮越发不解。 “我已经想办法去查了。“予琴赶忙开口,栖凤宫与陆河之间绝对无半分交集,谢姮知晓的那些,予琴也都知道,她同样也想不通。 无论是谢姮还是她,都隐隐觉得背后还有一只她们不知道的手,在暗中操作。 可这究竟是好是坏,现在都未可知…… 第62章 为了他能活得长久些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这陆尚书背后……究竟会是何人呢?“不止谢姮跟予琴疑惑,周谨对此也很困惑。 这会儿谢雁归不在府上,常修跟常予兄弟俩都在他面前。 他靠坐在软榻上,手边的小几摆着茶水点心以及各种小零嘴儿。 常予偷眼往小几上瞧着,心中不免啧啧称奇,面上却是半点不敢流露出来。 这知道的,晓得是谢将军心疼自己的新婚夫婿,但尚且不够了解,所以才多多准备。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大小姐养在深闺,但是个馋嘴的,所以才备了这么多。 “主子,会不会是贵妃娘娘?”常修没常予那些活跃的小心思,他看向周谨,说着自己的想法。 “不会。”周谨摇头,“贵妃娘娘疼惜雁归,希望能保护好她,但却不会过多干涉她的想法跟选择。” “雁归想去的是户部,若陆尚书真是她那边的人,就不会去提牢厅任职。” 再者,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陆尚书真的站在他们这边,没道理他一点消息都没有。 “既不是咱们这边的,又不是贵妃娘娘那边的,陆尚书为何要帮夫人?莫非……陆尚书也跟了三皇子?” 周谨等人已然可以确定,刑部的万尚书跟三皇子周煜之间有关联,昨天他也跟谢雁归说过。 倘若兵部也被周煜拉拢过去,不管对谁而言,都是大大不利。 “应该不是。”周谨再度摇头。 “之前赐婚之事,原本该是景尚书在背后推手,可实际上在陛下面前开口的,却是陆尚书,反而景岫成了跳脚的。” “薛家的事情过去后,周煜一直想要掺和雁归的婚事,倘若陆河是他的人,又如何会提起我?” “想来,贵妃娘娘那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们且让人注意些,看看陆河究竟是谁的人?” 这世间之事,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关谢雁归,无论如何周谨都必须要弄清楚,才能确保她是否安全。 常修答应一声,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主子,不管怎么说,夫人进了提牢厅是好事,那虽是三殿下的地盘,可有夫人在,还不一定会如何呢。” “话是如此说,可她想去的是户部,其余的事情,我不想让她掺和到其中。” 只要被搅进去,就意味着不能全身而退,这并非周谨想要看到的。 关于他的想法,他不止一次提到过,所以常修跟常予做事的时候,就会格外小心,避免将谢雁归牵扯进来。 可现在这般不是他们不想,就能够不牵扯的,常修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什么来。 “内卫那边情况如何?”看出常修的欲言又止,周谨并未多问,他信任常修,知道他是个有分寸的。 云澜去到内卫之事,周谨已然知晓,只是现下还没什么消息。 “目前还没什么情况,听闻是内卫之中有人不服云澜,但他到底是宫正司的管事,想必很快就能摆平那些人,就会有消息了。” 他们与云澜之间没有任何交集,可既然过去在宫中,关于他的一些行事手腕,他们还是有所知晓的。 周谨点点头,忽然皱起眉来,他的手搭在小几上猛地攥紧,手背以及小臂上爆起了青筋,额头上立时冒出汗来。 “主子!”常修赶忙上前一步,查看周谨的情况,常予站在一旁,也是十分关切。 疼痛令周谨根本无法开口,他不断调整着呼吸,等这波疼痛渐渐淡去。 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声音开口,“没事。” “主子,若不然您还是……再少用一些药,慢慢减少,否则这样下去,我担心您会撑不住。” 虽不知会是怎样的疼痛,可常修跟常予都曾见过连周谨这般的人,都忍不住会出声的痛楚模样。 不仅仅是在他停药之后,从他尚且年幼就开始用药之际,他们就一直看在眼里。 除却周谨本人之外,他们是知晓最多的人。 当年吃药时尤其痛苦,如今要停药慢慢恢复,只会比当年还难以忍受。 “不必。”此时疼痛只是暂缓,后面还有更强烈的,周谨咬着牙开口,喉间有淡淡的腥甜味。 他勉强将那股感觉咽下去,抬眸去看常修,“回头准备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隔三差五……地带我出府去,莫要让夫人知晓。” 他说上一句话,要喘息数声才能继续说下去,待说完话,痛意再度袭来。 周谨用全部自制力来忍耐,才没有将小几掀翻,上面的一切都是谢雁归为他准备的,他勉强动动手指,示意常修将小几挪走。 常予赶忙动手,将小几挪走之后,无措地站在软榻旁,看着已然躺倒的周谨。 他背对着兄弟俩,看不到他的神情,可只从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就能知晓他此时有多痛苦。 可无论常修还是常予,都没有任何办法,他们只能期盼着这股疼痛快些过去,同时希望谢雁归不要在此时归来。 否则,依着他们家主子的性子,就算再痛苦,也会咬着牙让自己看着正常,那样的折磨,比如今还难以忍受。 谢雁归回到府上时,已过了晌午,她原本是想回来陪周谨用膳的,可路上被事情耽搁了。 想着这会儿过了午膳,周谨应当在午睡,她没回后院,而是去找了予书,吩咐一些事情。 “姑娘,今日那兄弟俩一起去找了姑爷,按照您的吩咐,撤掉了后院的护卫。” 原本予书是不赞同的,她觉得还不能弄清楚新姑爷究竟有没有威胁。 可谢雁归给了周谨足够的信任,她如此坚持,予书也只好听从。 “嗯,往后只要是那兄弟俩去找姑爷,就把人撤走,有他们在,姑爷有什么吩咐他们自然会去做。”谢雁归点头,并不是很在意。 “对了,依着他如今的身体状况,秋猎出行会不会有影响?”秋猎的时间已定,就在这个月,她不太放心周谨的身体状况。 “姑娘放心,到时候我跟着你们,必然不会有事,您简直要把姑爷当成易碎的宝物,就差供起来了。”予书玩笑似的开口。 “嗯……其实也差不多少。”最初是见色起意,却也没指望他真的能做什么。 成婚后的第二夜,显然已说明一切。 他那么好看,又那么聪明,若真的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 所以当下,周谨对于谢雁归而言,就如同是个易碎的宝物,得好好呵护着。 不为了旁的,就为了他能活得长久些,让她看着心觉欢喜,这便就是最好的。 第63章 他从未感受到杀意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醒了?”谢雁归靠坐在软榻上看书,听到有脚步声,未曾抬头便笑着出声。 她没得到回应,于是抬头看去。 周谨的外裳披在肩上,里面的中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许是才醒的缘故,身前的衣襟有些散开,露出大片脖颈来。 他倚在内室的门边,正向她看来。 谢雁归放下了手中的书,与周谨对视着。 不知为何,分明他脸色苍白,身形较常人相比偏瘦弱,可刚才她抬眸那一瞬,莫名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说不上来的危险。 似……猛兽蛰伏…… 从软榻上起身,谢雁归走到周谨身前,抬起头来看他。 他仍倚着门不动,只是唇边勾起了笑意,垂着眸看她。 她蓦地伸出手,手指拂过周谨的喉结,向一旁滑动,带着茧子的虎口卡在他脆弱的脖颈上。 只消她用一点点力,这脆弱之处便会折断在她手中。 要害就在谢雁归的手里,他唇边的笑意不变,仍垂着眸子看她。 见他毫不畏惧,眼眸中全然是对她的信任,谢雁归轻笑一声,食指挪动到周谨颈边的那颗小痣上,轻轻摩挲几下。 屋内的气氛顿时多了几分旖旎,谢雁归收回放在周谨颈间的手,带着他向软榻走去。 挨着坐在软榻上,她收回手,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周谨伸手接过,借着喝水的空当,不动声色地打量谢雁归。 刚才那一瞬间,虽然看似危机四伏,可实际上,他并未从她身上感受到杀意跟威胁。 若说试探?似乎也没有。 虽不知刚才谢雁归用意为何,周谨并不打算询问,他喝光半杯水,询问起她今日去刑部与提牢厅的感受。 “我觉得有点意思。”从周谨手中接过杯子,谢雁归挑眉看他。 她未曾隐瞒,将今日去到刑部跟提牢厅发生的种种,都跟他说了一遍。 “万尚书与万枫之间确实有些关系,他们是叔侄,万枫的父亲跟万尚书乃是一母同胞,他会成为提牢厅的司狱,与周煜有些关系。” 是万枫的父亲先投靠了周煜,所以万尚书才会被拉到他的阵营中。 当然,万尚书也不是傻子。 若非周煜的生母是宫中的四妃之一,外家在朝堂之上也有一席之地,他自己手中又有些实权—— 万尚书既然选择了周煜的阵营,就说明他还是很看好周煜的。 否则就算亲兄弟投靠了周煜,万尚书也会想办法把自己给摘出去。 这本身就是一场豪赌,手中的筹码越多,胜算就越大。 所以无论如何,万尚书都会尽量帮助周煜去拉拢谢雁归。 哪怕今天碰了钉子。 “你表现得很好。”谢雁归说了全部,所以周谨知道她后面给万尚书埋的钩子。 就算她没那个意思,也会被万尚书认为是一种激励。 待到秋猎之时,他们去到围场上,三皇子必然会好好表现自己。 “既然周煜能把刑部拉到自己的阵营中,那周衍呢?他背后的是谁?” 得到周谨的夸奖,谢雁归笑意更深,她顺手从小几上拿了个果子,一边啃一边问道。 “周衍背后的是工部,听着似乎不如刑部,可实际上周煜对他十分羡慕。” 工部是掌管着营造事项的地方,既然涉及到营造建设,必定会跟各种巨额银两相关。 所以,将工部拉拢到自己阵营里的周衍,较其他皇子而言,手头格外宽裕。 “他们……”谢雁归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了口,“他们不怕陛下知晓吗?” “这种程度……他是默许的。”周谨忽然冷笑一声。 明德帝当然知晓,但只要一切在他掌控之中,他并不会出手干预。 可若是哪一位皇子超出了他的掌控,让他感受到了威胁,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想来周衍跟周煜也知晓这些,所以他们拉拢归拉拢,私底下也会有小动作,却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时不时的,他们会到明德帝跟前表表孝心,证明自己一直被掌控着。 “原来如此。”谢雁归点头。 纵然身为皇子之尊,可依着明德帝的性子,他只会将自己的皇子们如同养蛊一般,将他们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他要在自己的掌控内看着他们厮杀,还要保证他们翻不出自己的掌心。 如此手段,却偏偏被称作是难得的贤明之君,只能说明德帝掩饰得实在太好。 思及此,谢雁归不由得想到自己跟翎羽卫。 外人看来,明德帝对她这位翎羽将军已不仅仅是恩宠,甚至时常超出她这个身份该有的规制。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并非恩宠,而是捧杀。 但她只能装作乐意接受一切、却什么都看不穿的模样,做张扬而又莽撞的翎羽将军。 好在,她掩饰得也还不错,起码当下,翎羽卫跟她都是安全的。 长出了一口气,她转头看向周谨,明日她将会得到一部分文书,想再问问他的意思。 “你且先看看万枫给你整理的文书,再说不迟。”其实周谨心中有些想法,但他并不想用来左右谢雁归。 等到她明日翻看过后,或许自己就会有想法。 —— 翌日,谢雁归来到提牢厅时,万枫跟章炜已整理好一部分文书。 “将军可以按照这上面的提示来翻看,卑职与章大人就在一旁,也可以问我们。” 万枫递过来一张宣纸,待谢雁归接过之后,抬手指向书案上的几摞文书,开口说道。 “有劳。”谢雁归看过去,微微颔首,实则满心郁郁。 她完全没想到会整理出这么多。 依着她看文书的以往,想要将这些全部翻完,最少也要几天,还得是她早来晚归的那种。 但这仅仅只是提牢厅内的一部分…… 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就算不喜欢看,也只好认命地坐在书案前。 谢雁归按照标注,挑出其中一本翻看。 不得不说,万枫与章炜整理得很好,谢雁归翻看文书时,倘若遇到与之前关联的记载,只需要按照标注寻找,就能在几摞文书之中找到相应的那本。 不知不觉之间,谢雁归将全副心神沉在文书中。 一旁的万枫与章炜对视一眼,皆有些讶然。 —— 常予站在院外,正要进去时,正遇到同样前来回禀的予书。 打过招呼后,他们一同进到院中,在屋外回禀。 房间内,周谨一手拿着书翻看,另一只手搭在谢雁归因看文书而酸疼的后颈上,轻轻给她揉着。 听到屋外的回禀,他答应一声。 予书向着常予看了一眼,见他未动,便率先回禀道,“姑娘、姑爷,找到魏首领了。” 第64章 实是一大乐事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找到了?在哪里找到的?”看向予书,谢雁归有些讶然。 “回夫人的话,说是人就在京都,找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一旁的常予接过话来,目光悄悄落在周谨修长的手指上。 饶是屋子里多了两人,周谨的动作也未曾改变,他仍在为谢雁归揉着后颈。 大概是对魏岩的消息并不感兴趣,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手中的书上。 常予悄悄看过去时,他刚好翻了一页。 “死了?”谢雁归蹙眉,这倒是她未曾想到的,“是……怎么死的?” 既然是在京都之内找到,说明出事之后,他一直都在京中。 虽说跟魏岩并不对付,可谢雁归自认对他还算有些了解,他绝不是会自我了断的人。 可她还是想要问一句。 “似乎是自戕。”予书回应道,“有见到魏首领尸身的,说是已然脱了相,想必这段时日东躲西/藏,日子不好过。” “除此之外……”常予再度出声,他看向予书,见她轻点点头,便继续说道。 “魏首领会自戕,极可能是因为生前中毒或者受伤,又或者生了一场大病,加之处境不好,才走上绝路。” 常予说的这点,予书收到的消息中也有提及,既然他提到了,她便没再补充。 谢雁归若有所思。 “不愧是得陛下倚重的,云宫正果然有本事。”周谨终于开口,他放下手中的书,收回已然酸疼的胳膊。 谢雁归调整坐姿,让自己靠坐在软榻上,她顺手捞过来周谨的胳膊,轻轻给他捏着。 他说的话,她十分认同。 既然魏岩一直都在京都,就算他熟悉内卫,躲开了内卫的搜寻模式,可京都之内,不止内卫在找他。 偏偏都没有找到魏岩。 云澜代掌内卫,不过几天功夫,就找到了他。 哪怕人已经死了,可找到了尸首,也算是有个交代。 “陛下那边有什么消息吗?”谢雁归又问道。 “还没有,但经此一事,或许云澜会正式接掌内卫。”常予最快,率先开口道,一旁的予书点了点头。 最初云澜到内卫时,不少人对他都是不服气的。 就算他是宫正司的管事,可他毕竟是个太监。 但云澜手腕强硬,不过一天的功夫,就叫那些不服气的内卫都闭上了嘴。 这才几天,谢雁归在提牢厅的那几摞文书刚看完,魏岩就有了消息。 “落在他手里倒也不错,这几年周衍跟周煜都曾试着拉拢他,却始终没能成功,他只效忠于陛下。” 内卫仍掌管在君王手中,总比落到大皇子或是三皇子的手里要好。 “可知魏岩的尸首会被如何处理?”找到的已是尸首,最好的结果是能被埋葬。 “陛下已然吩咐,赐他一口薄棺,由内卫下葬。”如此总比被扔到乱葬岗上,被野狗啃食要好。 谢雁归点了点头,“回头打听下葬在哪里,给他烧些纸钱。” 予书跟常予退下后,谢雁归转头看向周谨,他已然收回胳膊,关切地看着她,“脖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左右活动下肩颈,她脸上露出些许愁容,“这还只是一小部分,我大概看过,足足几间屋子的书简,不知要看到猴年马月。” “倒也不必都看。”周谨轻笑着宽慰她,想了想补充一句,“实在不行你拿回来,我帮你一起看。” 他若帮忙,不仅仅能提高谢雁归看文书的速度,更能从中挑出不少事例,结合着六部以及朝堂之事,一起讲给她听。 “那我下次带一些回来。”她倒是没真想着让周谨帮忙,只是在提牢厅看文书,累了一抬头,左边是万枫,右边是章炜。 若回到家中看,累了的时候,转转头就能瞧见赏心悦目的周谨,实是一大乐事。 说来,这几天看文书并非全无收获,谢雁归翻到过一本书简,年头有些久远,竟是先太子还在时的记载。 文书上的一些记录,勾起她一些兴趣,但她不打算让万枫跟章炜整理这部分,她想找点由头,自己亲自整理。 这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 大殿之上,此时氛围有些凝结。 郾城新传来消息,所发现的铜矿已被开采,并且制作了一部分铜钱。 所用的模具与朝廷的几乎一般无二,若不仔细辨别,根本分不出来。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制作的那批铜钱不知所踪,完全不清楚流向何处,如今在谁手里。 明德帝端坐于上首,目光从朝臣们身上掠过,神情中隐隐带着些许薄怒,于朝臣们而言实在难得。 但他们全都明白,为何上首的帝王会是如此,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 “陛下,既然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是派人接管铜矿,将其纳入朝廷管辖,并销毁那些模具,至于流出去的铜钱,虽不知所踪,也要尽力追查。” 户部尚书上前一步,冲着明德帝行礼道。 “自是要如此办,可假铜钱流向不明,若只是流入市井倒还好说,倘若……”轻敲着龙椅扶手,明德帝缓声开口。 他虽未说完全,可不少朝臣却仍能领悟他的意思。 “陛下,可送密旨到各处边关军营,让诸位主将自查军饷,倘若没出问题,自然最好,若真的出了问题,也好处理。”户部尚书继续说道。 真有问题的话,派人秘密把那些铜钱收走,将国库之中的铜钱重新发给他们便是。 再或者,既然那批将要损毁的模具与朝廷所用的几乎一致,流出去的也并不是很多,就干脆当作是朝廷发行下去的,倒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此事就交给许卿来办,务必将损失降到最小,事关各处军营,陆卿从旁协助。”明德帝有了旨意,两位大臣立刻行礼应声。 同样的消息也分别送到了谢雁归跟周谨手中。 相比之下,谢雁归的动作要快一些,因为她曾见到沈怀亦,从他那里拿走了一些她觉得不太对的铜钱,并且让翎羽卫去调查。 所以,她得到了双份消息,一份来自于郾城,另一份则来自于黔南。 来自郾城的消息与朝堂之上提到的大差不差,而来自黔南的消息,却着实称得上是个坏消息。 前往黔南的翎羽卫,在调查此事时发现,曾发到军中的军饷来源于郾城。 但如今,那些军饷已被人不知不觉地回收,却无从得知去向。 第65章 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魏岩……是真的死了吗?”软榻上,周谨揉着眉心,脸上露出一丝疲倦。 “主子的意思是……”常修有些迟疑,他们得到的消息是魏岩被发现时,人已经死了。 至于发现的尸首究竟是不是魏岩?并真的探究过。 “想来云澜也不敢利用假尸首来欺骗陛下,何况他也没有理由。”想了想,常修补充一句。 “话是这样说……”松开揉着眉心的手,周谨仍皱着眉,他今日头疼得厉害。 “可无论巡防营还是内卫,亦或是翎羽卫跟你们,都没能找到一直在京中的魏岩,怎么云澜就如此顺利找到?” 之前得到消息时,周谨就有此疑问。 如今,明德帝的诏令已下,云澜正式接掌内卫,成为新的内卫首领。 周谨闲暇之时细细捋顺过,这是他的习惯,喜欢将一些事情反复捋顺,确保当中没有纰漏。 可此事他捋顺过后,却始终觉得其中藏着什么。 云澜此人,着实让人有些看不透。 “主子,是否要做安排,会一会这位云宫正?听闻此次秋猎,云宫正是留在京都的。”常修说起新得到的消息。 “他留在京都?那便让人暗中盯着些,一定不要被他察觉,此人似乎格外敏锐。”重新揉着眉心,周谨的脸色有些发白。 “主子,您还是歇一歇吧?像这些小事,我会看着办的。”瞧着他的脸色,常修忍不住开口。 周谨摆了摆手,他现在并不想说话,头疼的缘故,他甚至有些恶心。 可有些事情,一旦想起来了,再想停止也实在是不容易,这就导致他头疼得更加厉害。 “主子,您吩咐的马车跟小院都准备好了,您随时可以跟夫人说,到时候接您出府。” 常修更细心些,他大概是想到了什么,立刻说起别的事情,去转移周谨的注意。 “夫人在提牢厅内一切都好,但她似乎……翻到了一些过去的文书,好像还另有打算。” 谢雁归吩咐过予书,若是常家兄弟在,便撤走守护院子的护卫,不必探听他们会说什么。 周谨则吩咐了常修,稍微盯着点刑部那边,他担心谢雁归会遇到什么事情。 所以,对于谢雁归在提牢厅内的情况,除却她自己告知的之外,还会有常修的回禀。 “什么时候的……文书?”周谨的注意力终于被转移些,勉强开口道。 “似乎是先太子在时的一些记载。”常修迟疑片刻,这才回禀。 周谨曾想过,谢雁归可能会接触到一些有危险的文书,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好在马上秋猎了,她会随驾离开京都,过去的事情,接触起来对她太危险了。” “那要制止吗?”常修询问他的意思。 “怕是无法制止,等到圣驾出京……她的翎羽卫便能如鱼得水。”周谨苦笑一声,“让人继续盯着,倘若有什么纰漏,帮着修补了便是。” —— 周谨对于魏岩的死有疑惑,谢雁归也有,只是两人疑惑的点不同。 她并不相信魏岩会自戕,哪怕是陷入绝境。 在辽北时,谢雁归也曾有过陷入绝境的时候,但她能想到的,只有如何从绝境中脱困,求得生机。 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更为了辽北的将士们和谢家的翎羽卫。 在他们之后,更有着大靖千千万万的百姓,那是谢家与靖羽军曾守住的,她身为谢家女,理应承继他们的遗志,护住那万家灯火。 魏岩虽没什么家人,可他似乎并非全无牵挂,谢雁归与他相识数载,还曾一起共事过。 虽说算是死对头,一直都不对付,可在某些事情上,他们是一样的。 所以,他不该是自戕。 “姑娘是怀疑一切是云宫正自导自演?”予书听懂了她的意思,思虑片刻后问道。 “并非没有这个可能。”谢雁归挑眉,她没跟云澜真正接触过,对他并不了解。 可她知晓人对于权利的追逐,是可以不择手段的。 “要……查一查吗?”予书稍有些迟疑,不仅仅因为云澜既掌管宫正司,又执掌内卫。 她觉得,若真的是云澜自导自演,贸然调查可能会有很大危险。 “听说此次秋猎云澜会留在京都,稍让人盯着点,别被他发现就行,一旦察觉危险,立刻撤回,绝对不要勉强。”谢雁归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给翎羽卫做。 “是。”予书应声道。 于是谢雁归继续开口,说起了她更在意的事情。 最初接触到提牢厅的文书,她曾从中看到了先太子在时的记录书简。 由此,她想到提牢厅内或许还有其他记录,比如有关于靖羽军。 但她身在京都,哪怕没有人在暗处盯着她,可她身上仍有不少眼睛。 所以她不敢轻举妄动。 可即将到来的秋猎,却是个不错的机会。 她已然摸清之前的那些书简,大概在哪个屋子,放置书简的书架又大概在什么方位。 等到她随驾出京之后,翎羽卫可以按照她提供的信息,去寻找相关书简。 不拘于是先太子的还是与靖羽军相关的,总之若找到,便尽量誊抄下来,或是传递给她,或是等她回来再看。 这件事说起来挺容易的,但做起来并不容易,其中必须好好谋划,以免被人发现什么。 “姑娘放心,此事我们必然慎重。”听谢雁归说完,予书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风险。 翎羽卫之中有不少擅长动脑之人,大家一起集思广益,想来不会有什么纰漏。 “姑娘,姓常的那个哥哥走了。”予画从屋外进来,冲着谢雁归回禀道。 她口中姓常的哥哥,说的是常修。 如此称呼,倒不是予画对常修有什么好感,实在是她觉得不算要紧的人,所以懒得去记名字。 “知道了。”笑着答应一声,谢雁归看向予书,“你们俩也别总在府里待着,没事出去逛逛,做几身新衣裳也好,买些爱吃的也行,总不能回了京都就没了自由,银子我来掏。” 在辽北时,予书总会带着予画出门,主要是为了给谢雁归配置调理的药材,顺便逛一逛。 回到京都后,上好的药材可着予书挑选,压根不用出门。 “姑娘放心,我们亏不着自己的。”予书笑着应声,一旁的予画也跟着点头。 得到她们俩的回应,谢雁归起身离开,向着后院归去。 常予守在院门口,远远瞧见她正走过来,顿时大惊失色,赶忙窜回屋中,看向仍在头疼得周谨,“主子,夫人回来了!” 第66章 竟能抱得动她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姑娘,白鹭山来信了!” 谢雁归才到院外,身后忽然传来予画的声音,她转头看去,脸上露出惊喜来。 许久未曾收到信,她心里一直惦记着。 “是师姐的信。”从予画手中接过信后,谢雁归迫不及待地展开,一眼就认出是谁的字,心中越发惊喜。 她并未被白鹭山大儒正式收为弟子,可自从帮着她在朝堂上舌战群臣之后,就一直与她有所往来。 也因此,谢雁归结识了大儒唯一的关门弟子。 这些年虽未能见到,但时常来往的书信,仍让她们之间的关系十分亲密。 每逢年节之时,谢雁归派人送往白鹭山的礼物,从来都是两份。 一份孝敬先生,另一份则给未曾蒙面过却很是投缘的师姐。 她也时常会收到师姐的礼物,不一定来自哪里,都被她珍藏着。 “还以为师姐要回白鹭山,有机会能够相见。”看过书信后,谢雁归叹了口气。 “姑娘,信上说什么了?”予书跟予画也很喜欢她的这位师姐,她们俩也常能收到来自师姐的礼物。 “看落款,这信写得较早,想来师姐知道会耽误许久才能送到我手里,所以嘱咐的是如今的事,让我多注意身体,小心旧伤。” 谢雁归征战在外,身上旧伤许多,有一些虽看不到,可每逢时节都会难受。 在辽北时,虽有药物能缓解,但气候缘故,多数还是要靠自己硬抗。 京都比起辽北要舒服一些,所以谢雁归至今还未曾吃缓解的药。 “可曾随书信送了什么?”以往来信,都会有所附赠,这次也不例外。 惦记着师姐随信送来的东西,谢雁归跟予画一起往前院去。 屋子里,常予等了好半天,都不见有人进院,他有些奇怪,向着靠在软榻上闭目假寐的周谨看了一眼,轻手轻脚地向外走去。 他来到院门口,探头探脑地打量,却丝毫不见谢雁归的身影。 “夫人呢?”他很确定自己刚才没看错,可现下没有人也是真的。 他松了口气,想了想没敢回屋去。 周谨靠在软榻上,起初是想借着假寐,让谢雁归以为他睡着了,便不会太注意到他的异样。 可人没回来,他被头疼折腾许久,身体十分乏累,竟真的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头疼已经减缓不少,他人在床上,想必是谢雁归回来,见他睡在榻上,就把他给抱进来了。 触手可及的小几上放着一杯水,他伸手触碰杯子,还是温的。 也不知他睡了多久,这杯子里的水又被换了几次? 身体的缘故,予书建议周谨喝温水,所以只要他想喝水的时候,杯子里的水就都是温的。 而这一切显然是谢雁归的吩咐,他睡着的这段时间,进来更换温水的,必然也是她。 周谨不由得轻笑一声。 他觉得谢雁归这是把他当成易碎的珍宝来供着了,可他并不希望如此。 大概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谢雁归绕过屏风进到内室,“醒了?” “我睡了多久?”夕阳从后窗照进屋中,他这一觉着实睡了很久。 “比你平时午睡的时间要长,是哪里不舒服吗?”见周谨想起身,谢雁归上前搭了把手。 与他同床共枕已有些时日,谢雁归知晓他是个觉轻的。 可她将周谨从软榻上抱起,直到放在床上,他都未曾睁眼,只眉心微蹙,像是不舒服的样子。 所以她找来予书为他诊脉。 “之前是有些头疼,现在已经没事了。”拉住谢雁归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一下,周谨笑着看她。 “你……你这人……”她算是发现了,这人颇会顺杆爬。 他明明知道她喜欢看他笑,偏在这个时候笑给她看,摆明是故意的。 “下次再有不舒服,或是派人告诉我,或是让人找予书,总有法子缓解,莫要自己硬挺着。”谢雁归瞪起眼来,假装生气。 “嗯,好。”周谨答应着,低头在谢雁归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这还不够。 微凉的唇挪动着,谢雁归下意识闭上眼,感受到温度落在她的眼皮上,再到鼻尖,最后落在唇上。 如蜻蜓点水一般,浅尝即止。 她重新睁开眼,瞧着眼前的人,在心里叹了口气。 予书并不会每天都给周谨诊脉,上一次诊脉是在三天前,当时并无任何异常,从脉象上看,他的身体正在好转。 可今日,予书从脉象上察觉到一些异常,是她过去没有诊到的,不像是因病导致的,更像是……中毒。 因着如此,予书很不放心,特意给谢雁归也诊了脉,她的身体并不异常,只有周谨的。 但府中不可能有人给周谨下毒,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他在宫里的时候就中了毒。 若是如此,依着予书的医术,不可能这么久诊不出来,到今日才发现。 也就是说,周谨的毒,大概会在某种情况下才被激发,从而显现,被予书察觉到。 这样一来,想要给他解毒,或者极度困难,又或者根本就不可能。 一想到这些,谢雁归就高兴不起来。 “我真的没事,别担心。”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周谨忽然伸手,将她整个人环抱起来。 脚尖离了地,谢雁归讶然地瞪大眼睛,她没想到周谨竟能抱得动她。 她是习武之人,看着是瘦,但其实分量不轻。 “夫人,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柔弱。”抱着她坐在床上,周谨将谢雁归整个人环在怀中,“说来,有件事想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她转过头来看他。 “我可能需要偶尔出门办些事情,常修跟常予会跟着我,无论何时出门,晚饭前我都会回来。” 现下他的那些疼痛,还都不算什么,之后的只会更加猛烈。 可再过些日子,他就要随同谢雁归出行,到时候两人共乘一辆马车,周谨担心会有忍受不住的时候。 所以,除却日常偶尔想躲出去,不被她看到痛苦外,他需要去见辛大夫,让他根据当下的情况,给他配一些药丸。 “这些小事你其实不必特意告诉我,你亦是这个府上的主君,无论是在府中还是出行,你都可以做主。” 谢雁归早就吩咐过予书,额外给周谨准备马车,方便他出行。 除了马车之外,还有一匹马,倘若他想骑马出门,也是可以的。 虽然那匹马比不上惊羽,却也是谢雁归精挑细选的良驹。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无论是要用银子,还是需要护卫随行,只需你吩咐一声。” 第67章 我的命,攥在你手里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你不问问我去办什么事情吗?” 谢雁归的信任,触动着周谨心中的柔软,那本就是为她所生的。 “问什么?”她显然是明知故问。 “我是皇子,你就不怕我会做什么害你的事?”周谨将额头抵在谢雁归的肩膀上,轻咳了几声,也以此遮住了眼中对她的无奈。 “你不是说永远不会伤害我吗?”一手环着他的脖子,谢雁归伸手端起小几上的杯子,送到他嘴边。 周谨将她环抱怀中,腾不出手来,便就着她手中的杯子喝水。 “万一呢?”他当然不会伤害她,可随着相处,他却再无法保证,能够一直克制自己。 “万一啊……”水杯放回小几上,谢雁归同周谨对视着,凤眼中含着笑。 她抬起手来,带着薄茧的掌心划过他的喉结,落在那颗小痣上。 “那我就杀了你。”她似笑非笑、半真半假地说着。 在谢雁归看来,既成了婚,周谨便是她的人,他想做什么就去做,解不解释都无妨。 可他若背叛,那她也绝不会留情。 周谨笑着,确定自己一只手便能抱住谢雁归后,抬起另外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 他牵着她的手搭在自己颈间,随即将手覆在谢雁归的手上微微用力。 顿时,颈间便传来一些束缚感,那滋味并不好受,可周谨仍笑着,同谢雁归对视,“我的命,攥在你手里。” 谢雁归一时语塞,她愣愣地瞧着周谨,这是她未曾见过的模样—— 却意外的,仍吸引着她。 “师姐给我送了些东西,你跟我一起瞧瞧。”手从周谨的颈间离开,谢雁归就势握住他的手,两人一起走出内室。 师姐随信送来的箱子,就放在外室厅中的桌上,箱盖敞开,露出里面装着的东西。 周谨大致扫了一眼,未曾说话,便听到谢雁归的声音传来,“我师姐是白鹭山大儒的关门弟子,常年在外云游,也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 眉心微动,周谨的目光重新落到箱子中,将里面整理得井井有条的各样物件,仔细看了一遍。 这其中的东西,的确来源于各处。 可有一样物品应当是最近才准备的,不超过一个月,就放在箱子角落,并不起眼。 对于谢雁归的师姐,周谨只知道一些,不是很了解。 “或许你师姐近来回了白鹭山?又或者离京都不远。” “怎么会?”谢雁归笑道,“素来师姐给我送信,都是先准备好东西,再给我写信。” 她一边说着,从怀中掏出书信来,展开给周谨看,“落款上的时间是三个月前,那时候我还在辽北呢。” 书信上的字迹,莫名让周谨觉得眼熟,他仔细确认了落款处的时间,的确是三个月前。 可箱子里的东西…… 他从信上移开视线,伸手将放在箱子角落里的东西拿出来。 周谨可以确认,这是济州当地的特产,只每年的七八月时才会有。 因不好保存,所以想要得到的话,只能这个时节去济州。 济州离京都很近,快马不过半天就能到达。 三个月前的书信,以及该是三个月前便准备好的礼物,却夹带着距今不超过一个月的时节特产…… 这位师姐,有些蹊跷…… “怎么了?”见他出神,谢雁归凑过来问道。 “没什么。”显然她还未曾发现其中的问题,周谨并不确定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她。 他想回头找个机会,让人问一问宫中的贵妃,看她对于这位师姐了解多少? 若确定师姐对谢雁归无害,再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他可以帮忙遮掩。 周谨觉得,能有熟悉且信任的寄托,是件好事。 —— “让纪徵回来吧,郾城那边的事情,内卫接手即可。” 凌云殿内,明德帝坐在软榻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云澜立在一旁,得到吩咐后,低低答应一声。 “陛下,听闻薛家有人在郾城?”他语气轻柔,其中透着些许困惑。 “怎么?”明德帝看向他。 “属下只是觉得,薛家去得太巧合了些,纵然郾城出事,也轮不到他们家的人去调查什么,若非翎羽将军,薛家也得不到钦差的任命。” 原本谢雁归的亲事落在了薛家,是薛家自己有眼无珠。 薛家有人去了郾城,偏翎羽卫也在,要不是怕最后会闹起来,明德帝也不会下旨。 “之前不知铜矿的事,只想着不过是有人开了铁矿,做了些东西,确实不算大事,虽说出了人命,可也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 “但有了铜矿这件事,薛家前往郾城的意图……属下总觉得这世间其实没那么多巧合,不过都是蓄意谋之罢了。” 明德帝的手指轻敲在小几上,若有所思。 云澜说的这几句话,细想下来确实如此,薛家前往郾城的动机,着实可疑。 “查。”他停下敲击的手指,冷声吩咐道。 “是。”云澜应声,恭敬站在一旁,彭海从殿外进来,冲着明德帝行礼。 “陛下,胡美人求见。” “让她进来吧。”身体向后靠在软垫上,明德帝觉得自己此时需要一个消遣。 这位胡美人,是前几天周煜进献的,颇得他的心思。 “云卿,你也退下吧。”既然要招美人相伴,就算彭海跟云澜都是太监,明德帝也不希望他们在跟前。 “是。”再度应声,云澜向着殿外退去,他与进到殿中的胡美人相遇,从她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掀起眼皮极快看了一眼,眉心蹙起又很快松开。 从凌云殿出来,云澜转头向着敞开的殿门看了一眼,彭海跟在他身后,脸上带着笑意,“云宫正,不,云首领,晚上喝点?” “大伴不在陛下跟前伺候吗?”既招了胡美人侍寝,晚间必定会有吩咐。 “嗨,不必,这胡美人啊……不一般,有她伺候,就算咱家不在跟前也没事。”彭海凑近云澜,压低声音道。 “既如此,那我便恭候大伴前来。”云澜应声,唇边勾起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 彭海在闲时喜欢喝一口,但他并不贪杯。 身为幼时便跟随明德帝的大伴,他偶尔喝上几口也不会被怪罪,甚至明德帝还会赐酒给他。 也正因如此,他才敢找云澜一起喝酒。 与彭海在凌云殿外分开后,云澜拐进了前往宫正司的小路。 想到刚才看到的那张极似故人的脸,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第68章 说到底只是个棋子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栖凤宫内,谢姮靠在美人椅上,翻看着尚宫局送来的账簿。 予琴从殿外进来,冲着她行礼,“娘娘,昨晚陛下招幸了胡美人。” 谢姮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她,眉心微蹙,“是有什么问题吗?” 明德帝的后宫并不多,虽谢姮代掌六宫,可这类的事情,她素来不屑于听。 她既无所谓对方是谁,也没兴趣跟人争宠,予琴是知道的。 可她特意提及胡美人,就说明其中有些什么。 “娘娘还未见过那位胡美人吧?”予琴来到她身旁,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但谢姮与她是一起长起来的,一眼便看穿了她的不高兴。 “到底怎么了?”区区一个美人,莫说是被招幸,就算被专宠都算不得什么,总不可能被立为皇后。 谢姮虽未见过胡美人,却听说是三皇子进献的,既如此,就更不可能了。 “我之前也没把她放在心上,今日偶然相遇,她竟然……竟然……”予琴几次开口,都没能说下去。 谢姮不免好奇,她正要开口,殿外传来宫人的回禀声,“娘娘,胡容华求见。” “位分升得倒是快。”笑着说了句,谢姮伸手拍拍予琴,让她消气,随即冲着殿外吩咐道,“请她进来。” 不多时,胡容华进到殿中,步履婀娜地向着谢姮走来。 在看清她的那一瞬间,谢姮不免有些恍惚,而随着胡容华越来越近,她明白了予琴生气的原因。 “免礼吧。”她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 “多谢贵妃娘娘。”胡容华不明所以,站在殿中有些无措。 “你来栖凤宫可有什么事?”声音依旧冷着,谢姮垂下眸子,不再去看胡容华,以免压不住心里的愤怒。 予琴站在她身后,刚才还气得不行,这会儿反而担心起她来。 怕谢姮气坏身子,她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为她揉捏着肩膀,提醒她消气。 “回贵妃娘娘,妾才进宫,又得陛下恩赐升了位分,特意来给娘娘请安。” 胡容华会来栖凤宫请安,确实是经人提醒,那是个有些眼生的宫人。 她听说谢贵妃最是温和,从不会为难后宫妃嫔以及宫人们。 她想不通为何自己得到的却是一副冷脸。 “本宫受了你的礼,退下吧。”目光重新落回到账簿上,谢姮冷声吩咐。 胡容华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敢多说,福身之后向着殿外退去。 她才离开,谢姮便砸了手里的杯子。 “娘娘息怒,莫气坏了身子。”予琴也还气着,她很清楚自家主子生气的原因。 “周煜可真是好呀,竟找了个这样的人献给陛下!”仍然无法消气,谢姮的眼中满是戾气。 倘若此时周煜在她面前,恐怕会被她给打上一顿。 “或许是……三殿下已然不记得了,所以才……”予琴弱弱开口,却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她心里清楚,就算三皇子周煜记不得了,陛下也不可能不记得,可他还是将人收进了后宫,甚至还晋了位分。 “怎么会不记得呢?她性子那么好,对待子侄们如同亲子一般……”想起故人,谢姮的眼圈红了起来。 “陛下……还真是没有心呢。”她抿起唇来,眸中一片冰冷。 “呵,也是啊,他若是有心,又怎会……” “娘娘慎言。”予琴赶忙拉住她的手,制止了她后面要说的话。 谢姮闭上眼,深深吸了几口气,再睁开眼时,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娘娘,可要……除掉她吗?”胡容华是被周煜送入宫的,说到底只是个棋子。 倘若她不是生了一张那样的脸,就什么事都不会有,偏偏是像极了,却承欢于明德帝,这让谢姮无法忍耐。 “她……”揉了揉眉心,她有些疲惫地开口,“秋猎之时,陛下必不会带她,到时候找个由头,将她远远送走就是。” “是。”予琴应声道。 —— 凌云殿内,几位机要大臣坐在一旁,等候明德帝吩咐。 各地才送上来折子,如同预料那般,今年大抵是个丰年。 沈怀亦曾回京请求朝廷给黔南拨一些粮食,他打算将此事提前落实。 对于此事,几位机要大臣自是没有意见的。 毕竟黔南那边正有战事,这个时候将粮食送去,也可振奋军心。 再与几位大臣商量过后,明德帝确定了都从何处调粮。 圣旨拟定,从各部过了几道之后,送出了京都。 “万卿,雁归在提牢厅可还适应?”说完了正事,明德帝端起小几上的茶喝了一口,笑着问道。 “回陛下,翎羽将军在提牢厅一切都好,才去那日,臣还请她喝过茶呢。” 被忽然问道,万尚书一边在心中雕琢言语,一边笑着回应。 喝茶不是什么大事,但还是要说出来,否则之后被知晓,指不定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万尚书心知肚明,他站在三皇子那边的事,陛下是知道的。 “那孩子可不懂什么茶,你的好茶怕是要浪费了。”明德帝呵呵笑着。 “秋猎在即,朕即将出京,到时候京都内的许多事情,便要辛苦陆卿与许卿了。” 此次秋猎,兵部陆尚书跟户部许尚书都会留在京都。 除却郾城那边的事情之外,各地送来的奏疏,他们都要一一筛选。 若是紧急的,便快马派人送到明德帝手里,若不是什么要紧的,就等圣驾回銮再做处理。 “能为陛下分忧,实乃臣等幸事。”陆河赶忙起身开口道。 “坐下吧,这会儿不是在大殿上,就只当闲话家常。”明德帝摆了摆手,“说来,朕倒是没想到,你会举荐雁归去提牢厅。” 此事已是板上钉钉,谢雁归连提牢厅的文书都看了不少。 本以为已然揭过,陆河没想到明德帝竟会忽然提起。 “陛下提及之时,臣便开始思虑此事,六部之中的位置不少,可合适的却是寥寥无几。” “当时谢将军提及想来兵部,其实有合适的位置,可臣想着还是不让将军来兵部的好,礼部倒有几个合适的位置,可景尚书……” 陆河没说得太明白,在场的人却都清楚他的意思,景岫不由得冷哼一声,态度十分明确。 “工部不大适合谢将军,吏部与兵部一样,臣思来想去,就落在了刑部。” “提牢厅琐事众多,谢将军虽为人张扬跋扈些,却是个负责的,必然会好好做主事,如此便腾不出多少时间,再给陛下出难题了。” “臣正是如此想着,才举荐谢将军去了提牢厅,倘若不妥,还请陛下恕罪。” 第69章 她真正要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陆卿思虑周全,朕怎会责怪?”明德帝笑着开口,眸中隐含的打量尽数散去。 “打从雁归去了提牢厅之后,可是有段日子没有入宫了,好在即将去秋猎,否则贵妃必然要跟朕念叨。” 秋猎从京都出发,前往青丘围场,路上要花费大半月的时间。 明德帝出行,谢贵妃必然跟随。 谢雁归作为也一定会去秋猎的人选,到时候有不少时间能去陪伴谢姮。 “无甚事,诸卿便退下吧。”随手拿起一本奏疏,明德帝吩咐道。 几位大臣一同起身,行礼后向着殿外退去。 出宫的路上,景岫凑到陆河身边,压低声音开口,“陆大人当真是怕我与谢将军起冲突?” “自是如此。”陆河看向他,似乎是提醒,“景大人可莫要忘了,在朝堂之上谢将军说的话。” “什么话?”景岫皱眉,思虑片刻之后,似乎有了答案,不由得冷哼一声。 “我确实不够她一拳打的,但我还真不信,她谢雁归还敢殴打朝廷命官?” “此次秋猎,景大人不是也要随行,到时候多注意些,万一围场内弓箭无眼,伤了可就不好了。” 陆河似笑非笑地说着,景岫顿时瞪起眼来。 “嘿,我还就不信了!”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可景岫老早就想好了,等去了围场,他就跟在陛下身边,哪也不去。 倒不是害怕什么弓箭无眼,他这人会骑马,但他就不会射箭! 他是个正儿八经的文官! —— 马车顺着谢雁归府上的后门离开,内里坐着周谨。 这会儿他脸色不大好看,也就懒得说话。 负责赶车的是常修,常予坐在他身边,偶尔掀起一角车帘看向里面。 周谨能够感受到他的目光,却不想理会,他闭着眼,等待着身体内的疼痛过去。 有谢雁归的吩咐,并无任何护卫跟随,马车停在一处宅子前,这里离府上不远。 辛大夫正在屋中等候,见到周谨的瞬间,便皱起眉来。 “坐过来。”他招呼一声,待他坐下后,为他诊脉。 予书从周谨的脉象上隐约能察觉到有中毒,但仅此而已。 辛大夫与她不同,可以说从周谨生下来开始,便一直是他给看的。 所有周谨吃过的药,全都是他经过多方调配跟试验,才拿给他吃的。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周谨的身体状况。 “啧……”好半天,辛大夫没好气的出声,他从一旁拿起药瓶,递给常修,“取一粒给你们家主子止疼。” 常修赶忙照做,辛大夫收回手,打开药箱从中取出银针来,“吃完药把衣服脱了。” 周谨现在的情况,必须要用银针,否则之后越来越疼,哪怕是有止疼的药物,人也是遭不住的。 “一下子就把药给停了,你是真不怕自己被活活疼死。” 等到周谨趴好,他没好气的开口,将银针扎在穴位上。 如同被虫蚁啃噬一般的感觉,正逐渐扩散到周谨全身,偏他动弹不得,汗珠顺着额头滚落。 他将脸埋在枕头上,却是一声都不肯吭。 这副模样,让辛大夫不由得想起他小时候。 那时候的周谨才只有四岁。 因为要用药物为他催长,他小小年纪便要忍受常人都无法忍受的痛苦。 只有四岁的孩子,尚且懵懂,他不知道自己都背负了什么,却必须要忍耐那些疼痛。 那时候的他,纵然哭哑了嗓子也只能被迫承受。 有段时间,他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辛大夫已然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如今这般,哪怕疼得再厉害,也一声不吭。 周谨的后背已满是银针,就连头上的要害大/穴/都不被放过。 他似乎已然失去知觉,可若细看,仍能看出他醒着,且正在忍受。 “孩子,你若是难受,可以出声的。”这样的话,辛大夫说过许多次。 周谨的手动了动,没有说话。 刚才吃下的止疼药,似乎有了些作用,他已不似刚才那般动弹不得,于是偏过头去,目光落在屋中角落。 一刻钟后,银针被收回药箱,不知是哪个起了作用,周谨的气色瞧着好了不少。 “这个药你拿着,是贵妃娘娘特意吩咐给你配置的,她对于你停药之事很不赞同,但她尊重你的选择。” 周谨点了点头,将药瓶接过,他的气色虽然好了,但仍没什么力气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都得来施针,直到随驾出行。 —— 予书为周谨诊脉,打算根据当前的脉象重新配置药膳,她心中有些疑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写好了更改的药膳方子,她亲自去配药。 这会儿谢雁归不在府上,所以予书离去后,周谨便靠着软榻继续翻看未看完的书。 “主子。”常修从屋外进来,冲着他行礼,“夫人她……” “怎么了?”提起谢雁归,周谨的目光从书上移开。 “夫人似乎从提牢厅内发现了什么线索,已然吩咐了翎羽卫,我们不敢探听,怕被夫人发现。” “但根据夫人之前翻看过的那些文书,推测她想探寻的,与先太子无关。” 谢雁归曾跟周谨提起过,翻看文书的时候,看到了一些先太子在时的记录。 她想要探究一些过去的事情,周谨是知道的,她好像还有其他想法,但他尚不清楚。 所以就吩咐了常修暗地里盯着,为她填补疏漏。 “与先太子无关……”重复着常修的话,周谨细细思索起来。 辛大夫的银针跟药丸十分有效,只要不思虑过度,他的头就不会疼得厉害。 “既然……既然能够看到先太子时的记载,那么就说明能看到的不仅仅只有先太子在时的东西,还有……靖羽军。” 这句话出口之后,一直困扰着周谨的迷雾终于全部散开。 当初谢雁归才回京时,周谨以为她归来除却解决婚事外,更是为了她自己跟翎羽卫。 但相处之中,他察觉到谢雁归回京还有其他意图。 她说起想去户部时,周谨心中疑惑更深,就如同迷雾一般,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他没办法完全想清楚谢雁归的意图。 可就在刚刚,他忽然明白了。 谢雁归回到京都,的确是为了婚事,也为了她自己跟翎羽卫,但这些其实不是主要的,更不是她真正的目的。 她怕是……对当年谢家跟靖羽军之事起了疑心,所以才会回到京中。 她真正要的,是查清当年真相…… 第70章 现在还没到那一步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这……太危险了。”周谨低声轻喃,眉头紧蹙。 “主子,当年辽北之事已经过去了十六年,为何如今夫人会起疑心?”常修有些不解。 当年谢家出事时,谢雁归只有四岁,她在宫里长到了七岁才搬回谢家老宅,十三岁去到辽北,一直相安无事。 常修是觉得,若对当年之事起疑,该早做调查,而不是等到现在,才想要弄清楚。 也就是说,让她怀疑的契机,是近来才有的。 “因为她是辽北主将。”靠在软榻上,周谨又开始头疼。 就在刚刚想清楚一切的瞬间,他的脑海中有太多想法涌入。 他仍在思虑着,脸色开始发白。 “主子?”常修赶忙找出药丸,给周谨服了一颗,刚才得到的回应,并不能为他解惑。 但周谨已不打算解释。 当年的事情,早已经尘埃落定,想要弄清楚谈何容易? 更何况,过去了十六年之久。 对于辽北战事有疑惑的,又何止谢雁归一人?可当年那些想要真相的,如今已所剩不多。 他们大都……死于‘意外’。 “太危险了。”周谨再度出声,却全然想不出该如何阻止谢雁归继续调查。 头痛欲裂,他的手撑在小几上,几乎要捏碎那一块桌角。 “主子,您还是先缓缓再想吧,不然夫人没事,您先危险了。”一旁的常予忍不住开口。 常修瞪了他一眼,周谨也看向他,他缩了缩脖子,退到一旁。 “常予说得对。”笑了一声,周谨拿过药瓶,又倒了一颗药。 常修想要阻拦,可瞧着他此时的模样,便也随他了。 好一会儿,周谨终于缓过来些。 他伸手揉着眉心,思虑着等到谢雁归回来,先同她聊一聊。 依着她的性子,想要阻拦是不可能的。 再者,当年之事关乎到她的父母兄长,又如何能够阻拦? “主子,若不然……跟娘娘说一声?”此事关乎谢家,可谢家并不只剩谢雁归一人。 周谨看向常予,摇摇头说道,“娘娘的性子,你们不清楚吗?倘若她知晓雁归在查当年之事……怕是后果不堪设想,现在还没到那一步。” “姑爷……”院外忽然传来予画的喊声,吓了常家兄弟一跳。 回过神之后,常予从屋子里出来,招呼予画进屋。 “姑爷,刚才姑娘派人传话回来,说是要去安阳郡主府上,今晚不回来啦。” “府中的一切都已经收拾好,让姑爷今晚早些休息,明天一早随着马车出行便是,到时候再见。” 素日里予画从来都是手不离刀,这会儿却是空着手,她的刀在院外。 予书得了消息,让她过来传话,她牢记着谢雁归的吩咐,若常家兄弟在,便不要太过靠近。 可她有话要传,所以才会站在院外大声喊,予画怕吓到周谨,因此刀都没拿进来。 “姑爷可有什么要吩咐的?”她看向周谨问道,“一会儿我要去郡主府上找姑娘,可以帮您带话。” “倒没什么别的,让她少饮酒。”端起放在小几上的糕点,周谨递了过去,笑着说道。 “多谢姑爷。”予画也不客气,接过来盘子答应一声,从屋中离开。 “主子,夫人今日不回来,这如何是好?”确定予画走远后,常予询问道。 这不知不觉之中,竟然已到了将要秋猎出行的日子。 “常修留在京都,且先看看翎羽卫能从提牢厅得到什么线索,常予负责来往传递消息,不要出现在人前,有事随时书信联络。” 事已至此,他需得好好想一想,既然无法阻止,如何能在这危机四伏之中,护她周全。 幸好常修等人收尾的能力极强,有他们跟着翎羽卫,就算出现纰漏,也能尽快抹平,不被人察觉。 “还好有这场秋猎。”既是帝王出行,必定会带走大部分人。 到时候,留在京都的眼睛就会相应减少,行事会方便许多。 “小心云澜。”到底是明德帝所倚重的,他如今执掌内卫,内卫的行事作风必然有所改变。 尚不知他到底什么根底,周谨不希望身边的人有所折损,特意多叮嘱一句。 “是,主子放心。” —— “哎哟,稀客呀!稀客!”瞧着坐在身旁的谢雁归,安阳笑着调侃道。 从她成婚至今,两人头一回见面,明日便要出行,安阳也在其中,所以让人去提牢厅找了谢雁归。 府中之事都已经妥当,予书表明周谨的脉象暂无异常,正好她也有事要找她,便随着府上的人来了。 “你知道的,我最近在刑部当差,所以才没来找你。”从面容俊逸的少年手中接过杯子,谢雁归笑道。 “知道的,我们翎羽将军如今还是提牢厅的主事,虽然只是个三品,但还是要庆贺一下。” 安阳嘿嘿一笑,拍了拍手,顿时从厅外走进来一名相貌英俊的男子,手中提着重剑,随筝声起舞。 谢雁归无奈摇头,每次来安阳府上,总有各种花样。 “你瞧着他怎么样?”她凑过来低声问道。 谢雁归挑眉,仔细看了几眼,“嗯,能把重剑舞成这样,他手底下必然有些真功夫。” “谁让你看这个了。”安阳轻推了她一下,“你再好好看着,这长相,这身形,不好看吗?我原还想着将他送给你,现在看来,白搭。” 谢雁归哭笑不得,赶紧转移话题,“我正有事想找你。” “什么事?”安阳立刻正经起来,她挥了挥手,筝声与剑舞一同停下。 “不是什么大事。”谢雁归解释道,“去围场的路上,倘若我没被姑母叫走,你便派人去找我。” “你跟周谨吵架了?”安阳打量着她。 “没有。”谢雁归摇头,他连性命都能交付给她,必然事事向她妥协,如何能吵起来? “那你不跟自己的新婚夫婿在一起,让我找你做什么?”安阳有些疑惑,但她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瞪起眼来。 “莫不是……莫不是他真的不成,所以你们才新婚就淡了?那不正好吗,你把他带走。”安阳指向厅中才刚舞剑的年轻男人。 “别闹。”在安阳的胳膊上轻拍了一下,谢雁归继续说道,“他近来身体不适,常躲出府去,等好些了才回来。” “从京都到围场要走上大半个月,到时候再难受起来,他在我面前怕是会硬抗,我若不在,或许能让他舒服些。” 第71章 究竟为何回京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你……有点喜欢他?”安阳眯起眼来,在谢雁归回答之前,冲着厅中挥了挥手。 顿时,厅内伺候的一众人全都退下去,只剩下她们两人。 谢雁归靠坐着,神情若有所思,半响后摇了摇头,“我觉得还算不上。” 她好像有些困惑,接过安阳递过来的酒杯,喝了一口,“我从十三岁起就去了辽北,你也知道,军营之中尽是男子,除却练兵就是打仗,我不知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样。” “听闻我爹跟我娘是恩爱夫妻,可惜出事那年,我只有四岁,又常在姑母身边。” “陛下恩宠姑母,外人都道帝妃情谊深厚,可……不知为何,我看着他们,常会觉得满心别扭。” 安阳听她说着,喝了口酒,忽然笑起来,“我倒是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她喝了口酒,另一只手拎着酒壶,似回忆一般。 “看见他的时候,你会满心欢喜,望着他的眼眸中都带着笑,看不到时便觉得想念,会惦记他在做什么?有没有像你一般,也在想着。” 她的目光看向厅外,眸中逐渐涌出一抹悲伤来。 “知晓他要出征,便始终牵肠挂肚,直到有消息送回来,心才能落到原处。” “他征战归来,总会带一些不起眼的小玩意,甚至可能根本用不着花钱,但你却格外欢喜,仿若得到的是世间仅有的珍宝一般。” 安阳放下酒壶,抬手摩挲着颈间衣服下的一小块凸/起。 那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产自于辽北,却被她戴了十几年。 可偏偏,这么多年过去,这块早已经被她摩挲得失去棱角的小石头,成了她的珍宝。 “你可以与他生气,冲着他发脾气,甚至给他一拳,可若是旁人哪怕置喙一句,你都跳着脚地想给他讨公道。” 仿若当年之事就在眼前,安阳的唇边勾起一抹笑,眼中却有水光浮现。 谢雁归转头看她,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了,继续说说你们俩吧。”随手在脸上擦了两下,安阳重新拎起酒壶,给杯子里添了酒,“就说说你们俩是怎么相处的,我帮你判断一下。” “应该……挺正常的吧……”谢雁归扯了扯耳垂,挑了些日常的琐事说给她听。 “谢雁归,你这到底是夫婿,还是祖宗呀?简直是把他给供起来了!”听她说完,安阳一副惊诧模样。 “予书也是这样说。”谢雁归笑着,颇有些无奈似的,“可他那么弱,不好好养着,万一死了怎么办?” 那么好看的人,她……舍不得。 她看向安阳,“像你刚才说的,生气时候给他一拳,他那个体格,我一拳下去,你就能来我府上吃席了。” “啧,也是。”安阳微微皱眉,她这位堂弟确实娇弱。 不过…… 她想到周谨曾向她讨要东西时的模样,一脸探究地打量谢雁归,“那你们俩……” 她倒是没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养伤那会儿,他来看你,我故意拿话激他,他可是从我这拿走了一箱子的好东西,就跟我送你那箱子差不多。” “什么?”谢雁归猛然咳了起来,安阳赶忙放下酒壶,给她拍背顺气。 好一会儿,她终于缓过来些,转过头盯着安阳。 被谢雁归盯得不自在,她嘿嘿笑着,“我这不是想着他虽身子弱些,可你们毕竟是小夫妻……是吧?” “再说了,我就是逗逗他来着,哪想到他真开口跟我要?那我还能不给?”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谢雁归眨了眨眼,一想到周谨也有那样的一个箱子,在想到他们有过的那几次亲吻…… 她赶忙咳嗽几声,将话题转移,“我们俩的事,你就不要探究了,反正就按照我说的,到时候记得找我,大概早饭过后一个时辰。” 虽然谢雁归吩咐护卫不必跟随周谨,但他何时出府,几时归来,予书等人都瞧得见。 原本她以为周谨是出去办事,可予书从他脉象上已看不出中毒迹象。 而他每次出府后,状态跟气色都有不同,谢雁归猜测他出府跟身体有关。 联想到发现他有中毒迹象的那日,他曾说自己头疼,谢雁归便确定,周谨应当不希望她知晓或是看到他的不舒服。 “好,我知道了。”安阳答应着,重新往杯中倒酒。 予画在此时来到安阳府上,她将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回禀。 听到她说进屋时,周谨脸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谢雁归下意识皱眉。 见予画回禀完,安阳笑着招呼她去吃东西。 她也知道予画的小毛病,特意叮嘱她,“每样只能吃两小口,不能多吃。” 予画欢欢喜喜地去了隔壁屋子。 安阳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谢雁归,语气十分肯定,“你就是有些喜欢他的。” “不过……你们俩的事我就不探究了,但你随时都可以问我。” 她凑到谢雁归跟前,神情变得认真,“我现在有另外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说是我要问你,倒不如说是我祖父让我问你的,他前些日子派人给我送了一封信。” 谢雁归不由得一怔。 乾安老王爷在老王妃的长眠之地陪伴,就连身为孙女的安阳,都很少能得到他的消息,缘何会写信来问她? “老王爷让你问我什么?” 安阳与谢雁归对视着,一字一句地说着,“祖父让我问你,究竟为何回京?” “我……”倘若是旁人如此问,她必然会拿话遮掩,可安阳与其他人不同。 “这是我祖父的信,你自己看吧。”安阳说着话,将收在袖口的信递给谢雁归。 “我也曾问你,回京可是另有目的?但我仅是想想,不欲深究,因为我知道,你大概不会说实话。” “可如今连我祖父都让我问你,那必然不是小事,雁归,你告诉我,你回京……究竟是因为什么?” 谢雁归看完了信,她听着安阳的话,好一会儿才幽幽叹了口气,“我做了辽北的主将。” 安阳皱起眉来,并不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要问,却听到她的声音又传来。 “这些年,我在辽北打了许多仗,最难的那次差点要了我的命……” 谢雁归将手抚在心口,那里有一道致命伤,只差一点,她就会死在辽北。 “但我活下来了,守住了辽北,也击退了辽军。可是……我领兵的能力不比我父兄强多少,我手边也没有十万靖羽军,如今的辽军也并不比十六年前要差!甚至他们的主将要更强一些!” 天边隐隐有雷声滚动,屋外带着水汽的风吹进屋子里,一道闪电划过,映照在谢雁归的脸上。 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摔了个粉碎,安阳看着谢雁归,听到她有些颤抖的声音传来。 “为什么……我能够活下来,而我的父兄与十万靖羽军却全部死在辽北,一个不剩?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第72章 你知道靖羽军的由来吗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一声炸雷响彻天际,犹如给天幕撕了道口子,雨瞬间落下,打湿地面。 厅中有些昏暗,安阳坐在谢雁归的对面,愣愣地瞧着她。 脚步声自她身后传来,大概是下人见屋中太暗,想进屋将灯点亮。 安阳张了张嘴,刚要把人给骂出去,谢雁归捏了捏她的手。 厅内亮了起来,来点灯的下人悄悄退下。 屋外暴雨如注,屋顶的瓦片被雨水拍打,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这就是……你回京的目的?」安阳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嗯。」谢雁归点头。 当时在战场上,她撑到了最后一刻,亲眼看到进犯的辽军被她率军彻底击退。 她是在听到了将士们的欢呼声之后,才倒下去的。 于是,在数度挣扎于生死之间的时候,她的脑海中不断涌现出许多疑惑。 「我醒来之后,那些疑惑不断在我心中问询我。我试着在辽北找寻一些线索,却没有任何相关的东西。」 就算曾经真的有什么,已经过去了十六年,也早就随着时间消逝,又或者被销毁。 所以,谢雁归想要寻求答案,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回到京都之中,一点点地查。 也就在那个时候,赐婚的密旨送到她手里,给了她绝佳的机会。 她现在还没有多少线索,因为身在京都,处处都是眼睛,她不敢贸然行事。 但接下来的秋猎,会是一个机会。 帝王出行,京都内的眼睛会少许多。 无论是从提牢厅,还是从户部,或许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安阳,我……」她再度张口,却猛然被安阳抓住了手。 「不行!不行!」安阳摇着头,抓着她的手很紧,甚至让她感觉到了疼。 谢雁归看过去,在安阳脸上看到了惶恐,「雁归,这太危险了!」 她不由得一怔。 打从谢雁归认识安阳开始,她便是个如火般明媚的女子。 虽说谢家出事的时候她还小,可后来的几年,她总能看到安阳伤神的模样。 她因为四哥的死而痛苦不已,甚至一度走不出来。 谢雁归还从未见过她如此,猛然意识到什么,「安阳,你……你是知道什么吗?」 安阳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我并不知晓当年的事,但我曾……怀疑过,祖父得知我的意图后,明令禁止不允许我继续探究,我从未见祖父发那样大的脾气。」 「雁归,我当时听从了祖父的话,没有继续探究,可……我怎么忍得住呢?」 老王爷去了老王妃的长眠之地后,安阳曾试着寻找真相,她借着一些荒唐之事,暗暗展开调查。 很快,她便彻底偃旗息鼓。 因为她发现,那些曾对辽北战事有所疑问之人,皆死于「意外」。 「倘若只有我自己,死便死了,可我不能牵连祖父,雁归,请你原谅我的懦弱。」 这些年她看似潇洒,实则一直都很痛苦,她觉得自己实在虚伪。 嘴上说着爱,却连爱人的死因都不敢探寻。 「安阳!你在说什么啊?」谢雁归晃了晃被她紧紧抓住的手,「你才不懦弱,你是我在这世上,见过最勇敢的女子!」 安阳愣愣地抬头看她。 「周沐安,你给我听着!你要好好活着,那才是我四哥最期盼的,他一定不希望你为了他去涉险!你是安阳郡主,是乾安老王爷唯一的孙女,你理应先想你自己!」 谢雁归将手从安阳的手中巧 妙挣脱,抬手抱住了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这些年她虽不常在京都,可她知道,安阳一直清醒地痛苦着。 「安阳,我四哥已经死了,你应该向前看,所以不要再责怪自己,你没有任何的错。」 靠在谢雁归怀中,安阳仍愣着,可就在忽然的瞬间,她仿佛才醒神一般,放声痛哭着。 屋外雷雨交加,好像是代替她将藏在心里十几年的伤,都尽数宣泄出来。 谢雁归轻拍着安阳的后背,心中有些酸涩。 「可是……你让我向前看,那你呢?」半晌,她听到怀中的人抽噎着问道。 「我呀……」谢雁归轻笑着,「我也在向前看,你看我都成亲了呢。」 安阳抬手捶了她一拳,红着眼从她怀中离开,「说正经的呢!」 「是正经的。」谢雁归摸了个果子,啃上一口,「安阳,你知道靖羽军的由来吗?」 「听过一些。」刚才哭了那么久,安阳的声音有些哑,「当年大靖初建,辽军来犯,先帝御驾亲征,你祖父率大军随行。」 「正值秋季大雁南归,雁羽自天而降,落在先帝的马上,于是先帝执起那支羽毛,说「大雁南去,待来年必归,实乃出军时的吉兆,寓意着将士们必凯旋而归,因此为大军赐名靖羽军」。」 「那一次,靖羽军大败辽军,伤亡极少,先帝回京之时,恰逢春季,于是又遇雁归,此事一度传为佳话。」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又抽噎一声,不解谢雁归的用意。 「我的名字,是从靖羽军而来的,「大雁南去,待来年必归」。」谢雁归笑看着她。 「姑母常说,我是谢家的意外之喜,因为我上面有四个哥哥,母亲怀我时,与怀他们一样,本以为也是个小子,没想到竟是个姑娘,全家欢喜得不得了。」 「那一年靖羽军再度伴着大雁凯旋而归,于是便为我取名雁归,希望能将这一份吉兆赐予我,也寓意着每次出军,靖羽军与谢家人都能如同大雁秋去春回,凯旋而归。」 谢雁归出生后的那几年,谢家与靖羽军几乎无往不利,甚至极少伤亡。 可就在她四岁的时候,她的父母与兄长,还有十万靖羽军,全部都死在了辽北,再没有归来。 「既然我心中有所疑问,那我便要寻个明白,倘若他们真的只是战死,那便罢了。」 谢雁归轻笑着,忽明忽暗的光照在她脸上,此时此刻的她眼中含着杀意,仿若索命的修罗一般。.. 安阳看着她,听到她又开口,「倘若不是,我便要寻个公道。」 「你放心,我不会把自己给搭进去的,待弄清一切,我会亲自找人去做个道场,到时带着我的父母兄长以及那十万靖羽军的英灵……归家。」 第73章 无题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你可知,你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那背后的又是谁?」 虽然谢雁归与她保证,会保护自己周全,可安阳压根无法相信。 能让那些心存疑惑之人,以各种「意外」方式死去,足可见背后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安阳知道,谢雁归并非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莽撞,是个聪明的。 可一想到要对上的那个人是谁,她就心惊肉跳。 「我知道,这样的事情与你说冷静有些荒谬,可谢雁归,我还是得同你说要冷静。」她拉住谢雁归的手,身体微微颤抖着。 「我都知道的。」谢雁归轻笑着,不同于安阳的惊惧,她靠坐在那儿,周身透着些许闲适。 「知道你还……」 安阳越发着急,却见谢雁归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 「战场上刀剑无眼,历来行兵打仗之人,皆做好了去而无返的准备,没有人生来便无所畏惧,怕死乃是人之常情。」 「可纵然如此,那些在战场上的将士们依旧奋力拼杀,因为在他们身后,是万家灯火。死在战场上,但拦住了敌人,护住了身后千千万万的百姓,那叫死得其所。」 「可若不是死在敌人手中……那就是死不瞑目。」 谢雁归的目光落向厅外,雨还在下着。 安阳听到她清丽的声音又传来,带着不容否决的坚定。 「这世间总会有一些明知不可为却要为之的事,总要有人去做这样的事,我足够冷静,亦,纵死无悔。」 「那……那你想过贵妃娘娘吗?这件事要不要跟她说?万一你出事的话,她要怎么办啊?」安阳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哭腔。 「哭什么?」谢雁归笑看向她,「我说纵死无悔,又不是我真的要去寻死。」 在决定回京之前,所有的一切,谢雁归就已经细细想过。 甚至回来的路上,她都在翻来覆去的想。 「姑母那边,我没打算要告诉她,就算我真的出事,也不会牵连到她,依你所言,若真的被察觉到,我也只会以「意外」的方式死去。」 「那时姑母一定会难过,但那一定比她知晓了真相要好过得多。」 从前是姑母护着她,如今该由她来守护姑母了。 若……真的是死不瞑目,这多年来的种种,该让姑母如何面对? 谢雁归明白,清楚与不清楚都是痛苦的,但她希望,可以将伤害降到最小,又或者……推迟到最后。 「安阳,过了今夜,你便将咱们说的话全都忘记,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是最安全的。」 她当然知道,这是个忘不掉的事,可她将这件事跟自己的安危绑在一起,安阳就一定会听。 「你这人,长得比我高就算了,怎么还这样给人出难题啊?」安阳再一次哭出声来。 她实在是生气,扯过谢雁归的衣袖,将鼻涕眼泪都蹭上去。 谢雁归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发泄,好一会儿,她听到带着哭音的回应传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 雨势渐缓,天边隐隐有雷声滚动,谢姮站在殿门口,出神地看向远方偶尔闪现的亮光。 「娘娘。」予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走到谢姮身边,将一件外裳搭在她肩头,「明日便要出行,早些休息吧。」 「我睡不着。」目光仍落在远方,谢姮笑着回应道,「这次出行便不带你了,你留在宫里,一则解决好胡荣华的事,再者……我心里不踏实。」 这些年,凭借着一些直觉,她避开过不少危机之事。 近来这段时间,她总觉得心慌 ,原本也是要将予琴留在京中,如今却想多交代几句。 「娘娘放心,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会谨慎对待。」予琴应声道,又劝她去休息。 谢姮摇了摇头。 不知从何时开始,若是不用安神汤,又或者饮些酒,她便无法安眠。 常常要到深夜,才会有些倦意,可睡着之后却并不轻松。 偶尔能梦到少年时,或是在家中,或是在外随同先生四处云游,那是她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时候。 可这样的梦境极少,大多数都是并不愉快的梦境,她甚至时常会被梦魇,在心悸之中惊醒。 「那孩子去找辛大夫了?」终于收回看向远方的目光,谢姮坐回到美人椅上,冲着予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是,辛大夫行了针,想来能为他缓解不少痛楚,您特意准备的药丸也交给了他。」 大婚之前,予琴曾给过一瓶,也是谢姮吩咐准备的,但那瓶的药效与新给的这个完全比不了。 「从京都到围场,起码要走上大半个月的时间,若中途有什么事情,就得更久一些。」新 周谨的情况,其实谢姮也是清楚的。 当年看到他们将药喂给他时,她便已然了解过全部。 「娘娘分明也是心疼殿下的,可每次见到殿下都没什么好脸,尤其是殿下来跟您谈过大小姐的事情后。」 想到这些,予琴掩唇轻笑,却又随即想到了自己。 得知周谨要娶谢雁归之后,她也没给过什么好脸。 这也怪不得她,就算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要拱自家的白菜,心思也是复杂的。 「我……我不是跟他生气,我只是……」谢姮叹了口气,没能继续说下去。 予琴抬手给她拢了拢鬓间的发,「我懂的,娘娘其实是心疼他。」 谢姮笑了一声,眼中泛起苦涩,她长长出了一口气,幽幽开口道。 「雁归打小是在我跟前长大的,她还是孩子的时候,我便将选择的权利交给她,只要是她想做的,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 「若前路有危险,只要是她自己过得去的,我从不干预,总是要经历些磨练才能长大。」 「可若太危险的,那我便稍微为她开开路,再让她自己走过去。」 「但那个孩子不同,从他降生到这个世上,便再也身不由己……」 殿外,雷声再度响起,雨势又来,予琴起身去到门口,将殿门关闭。 谢姮端起美人椅旁放着的酒盏,喝了口里面的果子酒,那是她自己酿的,不会醉人,却能帮着她入睡。 予琴办事,谢姮是放心的,可因着心中的不安,她今日破天荒的多叮嘱了几句。 「娘娘放心,我都记住了。」予琴也不嫌她唠叨,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答应着。 谢姮忽然笑了一声,她似乎察觉到自己紧张过度,又喝了口果子酒,稍微坐直了些,她问出了一句许久不曾问过的话。 「京都内的翎羽卫,近来在做什么?」 第74章 姑爷不会知道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众人皆知谢雁归身边有一支翎羽卫,护佑她的安全,只受她的调派,是得了陛下允准的专属于她的亲卫。 可外人并不知晓,翎羽卫之所以会存在,是因为谢家大小姐谢姮。 她是谢家那一辈之中唯一的女孩,亦是那代谢氏门中最天资聪颖的存在,她的父母兄长皆以她为傲。 因她年少便跟随先生四处读书云游,谢老将军不放心女儿,所以从靖羽军之中分化出一支护卫,以保护谢姮周全。 最初谢老将军只分出了十人,可在谢姮手中,翎羽卫越发出色,最终成了一支近乎百人的精锐小队。 谢雁归出生之后,谢姮便传令下去。 自那时起,翎羽卫要保护的人就从谢姮变成了谢雁归。 此事做的极其隐蔽,因谢家人常年在辽北,谢雁归被她养在身边,所以家里人都不曾知晓,更遑论他人。 直到谢家出事,谢姮才在权衡利弊之后,利用谢家之事,让明德帝同意她为谢雁归「挑选」一支亲卫。 「挑选」的过程看似漫长,其实早有预谋。 在谢姮的精心谋划之下,待到谢雁归十三岁那年,翎羽卫与她在辽北崭露头角。 外人只道是明德帝恩宠谢雁归,才有了这支亲卫的存在。 可实际上,连谢雁归自己对于翎羽卫都没那么了解。 她一直以为,翎羽卫是谢家几代人的心血,是需要由她来守护的。 可她才是真正被守护的那个。 但她理解的也不算错,毕竟翎羽卫是从靖羽军当中分化出来的。 如今,十万靖羽军已然不在,只有翎羽卫传了下来。 谢雁归并不知晓,能调动翎羽卫的,不止她一个,谢姮也是可以的。 这些年她征战在外,许多事情谢姮都是通过翎羽卫知晓的。 只是她从来都不干涉谢雁归的选择。 「娘娘怎么忽然想起问翎羽卫了?」予琴有些讶然。 「说不上,就是想问一问。」谢姮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果子酒。 「大小姐给翎羽卫安排了一些事情。」予琴思虑片刻,决定将得到的消息回禀。 谢姮放下酒盏,挑眉看向她。 「如今大小姐去了提牢厅,既然是要熟悉,便要查看很多文书,于是看到了先太子还在时的文书存档。」 「此次秋猎,不少内卫随同陛下出行,京都内的那些眼睛,便会因此减少,所以大小姐吩咐翎羽卫,在提牢厅内探查过去的存档。」 予书也是没想到,先太子之时的存档,竟然可以留到现在,她还以为早就都被销毁了呢。 「探查存档?」谢姮皱起眉来。 既然能够看到先太子还在时的文书,那么能看到的便不仅仅只有这些,或许还会有…… 「或许还会有靖羽军的存档。」谢姮眯起眼来。 朝中有不少大臣都瞧不上谢雁归,谢姮是知道的,毕竟过去,哪怕谢家与靖羽军战无不胜,却仍有人暗中诋毁。 「她……她这是……」眉头皱得更深,谢姮一时间竟无法言语。 就算谢雁归不告诉她,连周谨都想先将此事遮掩,以免被她知晓后,有什么不可估量的后果。 可他们都想不到,谢姮是可以通过翎羽卫得到消息的。 谢雁归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几乎瞬间就想通了她回京的真正目的。 不止谢姮,予琴也想到了。 「娘娘,大小姐怀疑当年之事,已经有了行动,可这事太危险了,您打算要如何做?」 谢姮沉默着,此刻,她的神情 有些复杂。 予琴陪在一旁,与她一起沉默,却忽然看到她笑了一声。 「这样,也挺好……」 「娘娘?」予琴不解地看向她。 「雁归的要求,翎羽卫必然照做,虽不知能查出什么来,但陛下不在京都,确实是个好机会。」 「对我来说,也是个好机会。」 这些年,予琴在谢姮脸上看到过很多种笑容,刻意的居多,真心的很少。 她此刻浮现在脸上的笑,是予琴未曾看到过的。 不知为何,予琴有些心慌。 「娘娘,您……您要做什么啊?」她试探着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很开心,孩子长大了呢。」许是喝了果子酒的缘故,谢姮掩唇打了个哈欠。 予琴有心再问,却心知她什么都问不出来。 若非京都之内还有事情需要她办,她很想提出来,要跟着一起去围场。 只有陪在自家主子身边,她才能及时察觉到其中的问题。 「我倦了,要去睡吧,你也早些休息。」随手抚了下肩上的外裳,谢姮缓步向着内殿走去。 予琴站在原地,瞧着她的背影,心中的不安不断扩大…… —— 雨近乎下了一夜,到天亮才终于停歇。 京都之内,不少路上都有积水,以至于行人难走,马车难过。 周谨坐在马车内,掀开一角车帘向外看去。 有路人踩着不知是谁在地上垫的石块,小心翼翼地走着。 还有的被身旁快速经过的马车溅了一身水,忍不住叉着腰骂街。 因他特意吩咐过,马车行进的速度不快,不会溅到行人,更不会惹骂。 好在,穿过这条街后,路便好走了,马车的速度逐渐加快,向着城门方向而去。 秋猎出行,队伍从皇宫出发,跟随前往的可以自行选择,或是去皇宫外等候,或是等在城外。 周谨选择在城外等待,所以出行之前便派了人去告知谢雁归。 此时,谢雁归与安阳都还在睡着。 她们昨晚喝了不少的酒,临近天亮才睡。 予画手中拄着刀,招呼安阳府中的下人们准备两大桶热水,她先是拎起安阳放到水中,吩咐一声,「看着啊,别淹死了。」 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谢雁归,也放到浴桶之中,怕她迷迷糊糊地沉下去,就提前将刀放在脚边,两只手扯住衣裳。 「哎哟,雨下这么大啊,我家都淹了?」安阳在蒸汽腾腾的热水中醒来,她低头看着,迷糊的语气里带着讶然。 「傻安阳,咱们俩是在浴桶里呢!」谢雁归也醒过来,听到安阳的话,忍不住笑她。 「松手吧。」吩咐一声后,她整个人沉到浴桶之中,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人越发清醒。.. 「姑娘,昨儿个姑爷让我告诉你少喝来着,我给忘了。」一旁的予画闷闷说着。 瞧着她不太高兴的样子,谢雁归笑着宽慰她,「没事,现在说了也算说,洗了澡换了衣裳就没酒味了,姑爷不会知道的。」 第75章 好像什么气都没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明德帝醒来时,怀中搂着一位美人,正是胡容华。 今日出行,原本他昨晚不打算招幸,偏胡容华冒雨来送汤羹,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将人给留了下来。 「彭海。」冲着外殿吩咐一声,他坐起身来,准备更衣出行。 「陛下……」轻柔的声音传来,胡容华直起身子,大半锦被滑落,「您这就走了吗?不能带妾一起吗?」 「听话,待朕回来就去看你,」敷衍的宽慰一声,明德帝甚至没看她一眼。 胡容华心中不满,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好将锦被扯起,重新躺了回去。 收拾妥当,明德帝简单用了些早膳后,带着彭海离开凌云殿。 他知道谢姮必然会亲自做一些糕点,带在路上吃,估摸着此时她已在车辇内等候。 然而,当明德帝进到车辇之中,却并未看到谢姮的身影。 正当他疑惑时,彭海带着惊叹的声音从车辇外传来,「陛下,贵妃娘娘来了!」 明德帝掀开一角车帘,向侧方看去,不觉一愣。 他素来知晓谢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仍没有人能比得过她的风姿。 可毕竟看了十几年,虽偶尔还是会被她所吸引,却不再有过去那种心情。 但今日,当谢姮向着他走来时,他却怎么都移不开眼。 这种感觉,比当年他初见到她的时候,还要强烈。 没等谢姮到他面前,他就从马车上跳下,快步向着她走去,「阿姮,莫要多礼。」 「多谢陛下。」被明德帝拉住手,谢姮也就没再行礼,两人相携着坐上马车。 彭海从予棋手中接过食盒,正要拿到一旁查验,就听到吩咐声传来,「贵妃拿来的东西,不必如此。」 「陛下,规矩还是要有的。」谢姮的声音传来,彭海拎着食盒,听到明德帝应了一声,赶忙拿到一旁草草验过,便送到车辇之中。.. 「出发吧。」车辇内吩咐一声,彭海答应着。 他向着一旁走出几步,这才冲着等候的队伍喊了一声,「出发!」 「陛下缘何一直看着臣妾?」车辇向着皇宫外行驶,见明德帝时不时看她,谢姮笑问道。 「阿姮今日与平时不同,况且,朕一直就喜欢看着你。」 拉着谢姮的手放在手中,明德帝越是看着她,越觉得视线移不开。 随同出行的妃嫔并不只有谢姮一人,可唯有她能与明德帝同乘车辇。 她亦有车辇,就跟在后面,而在她之后,分别是贤妃与淑妃。 这两位,一位是大皇子的母妃,另一位则是三皇子的母妃。 此次出行,大皇子与三皇子都在其中,他们俩是东宫之位最有利的竞争者,手中都有一些实权。 除却他们之外,五皇子跟十皇子以及五公主也在队伍之中。 五皇子生母早逝,虽比不得大皇子与三皇子,却在明德帝面前也有些脸面。 十皇子生得晚,与五公主乃是一母同胞的龙凤胎,兄妹俩今年才刚满十岁。 虽然他们的母妃出身不高,却因着生了一对龙凤胎得以封为嫔,并跟随出行。 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宫外,大皇子、三皇子与五皇子同诸位随行的大臣,皆在此等候。 车辇一路向前,并未停留,皇子们跟随,大臣们在之后。 既是帝王出行,自不同于寻常,原本该在三天之前,由内卫清理出一条道路来,方便队伍出城。 可因着明德帝的吩咐,内卫昨天才行动。 空荡的街面偶有积水,却并不影响车 辇顺利通过。 —— 谢雁归与安阳收拾妥当,并未奔着宫门而去。 算算时间,她们俩已然有些迟了,索性由谢雁骑马带着安阳,向着城门口疾驰。 好在那条被清出来的道路离安阳的府邸不远,纵然有内卫把守,龙辇还未出现,对她们也没什么影响。 安阳府上的马车早早便出发了,因而不必担心。 「吁……」城门外,谢雁归一眼便瞧见了等着她的周谨,她勒住缰绳,立时从马上跳下,向着他奔去。 「谢雁归!你重色轻友!」身后,还在马上的安阳忍不住骂人,好在这是惊羽,就算主人不在马上,也不会摔了她。 嘿嘿笑了两声,待到周谨跟前,谢雁归扭脸向着安阳看了一眼,她知道摔不着的,否则也不会跳下来。 她看向周谨,打量着他的气色,关切问道,「等很久了吗?」 「没多久,可曾用过早膳?」周谨摇头,见她头发还在滴水,抬手捻起一缕,微微皱眉。 「没呢,想跟你一起吃。」她笑着回应,实则是根本就来不及吃。 安阳的马车里装了些吃食,她估摸着予书也会准备,所以不怕没得吃。 实在不成,等到龙辇从京都中出来,她去姑母那儿寻一些,总不会亏了自己。 「喝了多少?」极为温和的询问声,谢雁归笑着想要装傻。 「她喝了好几坛子,还闹着要看我府上的人舞剑,她还夸呢!说人生得好看身形也好看!」安阳催着惊羽过来,满嘴地胡说八道。 谢雁归转头瞪她,却见她在马上冲着她得意地笑。 「郡主,这匹马可是惊羽,你把缰绳握紧了。」一旁的周谨看了看马,这才抬眸,出声提醒道。 「啊?」安阳一脸茫然,下意识攥紧缰绳。 还没等弄清周谨的意思,谢雁归已来到惊羽身边,摸了摸它的鬃毛,露出笑意来,「惊羽,去溜溜!」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惊羽「吩吩」叫了两声,顺着路向前方奔袭。 带着薄雾的清晨之中,安阳的惊叫声不断回荡。 「给你带了银耳羹,你先用一些垫垫。」马车内放着食盒,周谨只字未提喝酒跟舞剑的事,将装着银耳羹的碗送到谢雁归面前。 「你别听她的,」接过银耳羹喝了一口,她同周谨解释着,「我没喝几坛子,而且舞剑的是她找来的,我只说他手底下有些真功夫,没看别的。」 「嗯。」周谨答应着,手中捻着一块桂花糕,送到谢雁归嘴边。 「你那么好看,我看你就好了!」瞧不出他高不高兴,她咬了一口桂花糕,含糊不清地说着。 「好。」周谨抬起另一只手,拭去她唇边的碎屑。 「你是不是生气了啊?」平时与他说话,极少有这种惜字如金的时候,谢雁归吃完一块桂花糕,将银耳羹喝完,凑到他跟前问道。 周谨是有些气的,却不是因为酒跟舞剑的人,谢雁归的头发仍在滴水,便直接束起,又吹着风,很容易头疼。 头疼的滋味并不好受。 他正要说话,带着桂花香的柔软落在他唇上,轻轻含了一下。 谢雁归搂着周谨的腰,眼中含着笑,仰起头来看他…… 一瞬间,好像什么气都没了。 第76章 不想自找麻烦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伤风败俗!不知廉耻!」京都的城门外,在此等候送别的老臣冷哼一声,将头别到一旁。 「柳大人这话说的忒难听,人家才新婚的小夫妻,自是如胶似漆的,虽说大庭广众之下不大妥当,却也不至于是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身旁忽然传来的说话声,让已上了年岁的柳大人不由得一愣。 他转过头去,瞧清楚身边的人是谁,顿时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景尚书不是要随同陛下出行吗?怎的在此?」 秋猎的队伍从宫中出发,与随行的大臣们不同的是,前来送别的臣子们大都等在城外。 像是谢雁归与安阳那般平日里极少循规蹈矩之人,出现在城外并不稀奇。 谁也没想到景岫竟也在城外,他还帮着谢雁归说话。 陆河向着景岫瞟了一眼,神情若有所思。 「毕竟我要随同陛下出行,这十天半个月的都回不来,总得将礼部的各项事情交代清楚,才能放心离开。」 捋顺着胡须,景岫看向柳大人,一副少见多怪的模样。 他这话乍然一听没什么毛病,可架不住细想,因为跟废话没什么区别。 颇有种人家问东他说西的意思。 柳大人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景岫也懒得跟他搭话,毕竟柳大人年岁大了,万一让他气出个好歹来,柳氏族人可是不少,他不想自找麻烦。 目光越过柳大人,他向着前方看去。 此时,惊羽已然回到谢雁归身旁,安阳终于也落在了地面上。 她抬手锤了谢雁归一拳,笑骂了几句。 「消消气,喝碗银耳羹,予书的手艺。」安阳并未用力,谢雁归笑着将银耳羹端给她。 「哎,早知道我该带个好看的来,这样我喝银耳羹的时候,也有人给我喂糕点。」用胳膊肘怼了怼谢雁归,安阳喝了口银耳羹,促狭地笑着。 刚才惊羽将她带走,起初她有些不适应,惊叫了几声。 待她适应之后,并不急着回来,惊羽对她十分熟悉,因而听从她的,在路上跑了几圈。 安阳坐在马上,回头看过来时,正瞧见周谨给谢雁归喂桂花糕。 「吃你的吧。」谢雁归捻起一块桂花糕,塞到安阳嘴里。 她转头去看周谨,他就站在她身旁,虽面色如常,耳根却有些发红。 说话的功夫,开道的锣声传来,提醒着等候在城外的人们,圣驾将至。 安阳将嘴里的点心咽下,用银耳羹顺着以免噎着,她将碗还给谢雁归,抬手抹了抹嘴,向着城门口靠近。 谢雁归手中的碗交给一旁的予画,她同周谨走在一起,跟在安阳身后。 城门外,等候送别的大臣们如同默契一般,各自动手整理完身上的衣服后,垂首站立在一旁。 谢雁归与安阳也挑了个位置站好,周谨与她们一样,随便往那一站,既不扎眼又让人挑不出错来。 前行开道的队伍从城门中出来,没有任何停留,一路向前出发。 龙辇出了京都,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停下,车帘被宫人掀开,露出其中坐着的明德帝与贵妃谢姮。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贵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大臣们似习以为常,冲着龙辇内的两人行礼,明德帝抬了抬手,招呼众人起身。 「朕即将出行,京都之内的事情,便劳烦诸位大人。」脸上露出笑意来,明德帝简单交代几句,略微抬了抬手。 车帘放下,彭海冲着队伍招呼一声,伴随着大臣们的「恭送陛下」,龙辇再次出发。 景岫从队列中出 来,不动声色地向着谢雁归跟周谨所在看了一眼,这才坐上马车。 谢雁归转头看向安阳,她正踩着脚凳进到马车中,丝毫没有叫她的意思。. 「夫人,咱们也走吧?」周谨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谢雁归收回视线,笑着答应一声。 她偷眼打量着周谨的脸色,再度确定他现在看上去很好,没什么不舒服的。 「我没事。」牵住谢雁归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他略微偏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 他知晓今日出行,何况大半个月的路程,早就吃了药,大概不会有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 进到马车中,谢雁归快速打量一番,心中满意。 她早早嘱咐过予书,挑府中最大的马车,将里面好好布置一番。 如此,无论是出行还是歇息,马车内都是个能随时休息的地方。 她坐下来,顺手打开手边的小抽屉,里面放着蜜饯盒子,再打开一个,则是几个油纸包,看样子应当是点心。 她向后倚去,身后的垫子很是松软,坐着也十分舒服。 周谨在谢雁归身旁坐下,从手边的抽屉里取出一块棉布巾招呼她,「坐过来些。」 「不用了吧,八月里的天还热着呢,一会儿就干了。」谢雁归摆了摆手,并不在意。 周谨没说话,只手中拿着布巾温和地看着她,她受不住那个眼神,于是坐到他身旁。 抬手给谢雁归拆掉头上的发箍,长发散下来,透着一股水汽,带着淡淡的桂花香,让周谨顿时想到刚才的那个吻。 喉结轻动,他收敛思绪,用棉布巾为她擦拭着发尾。 直到水珠全被吸干,他才拿起抽屉里的梳子,为谢雁归通着头发。 「我都要睡着了。」他的动作十分温柔,并不会扯疼她,梳子划过头皮,力度正好,谢雁归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 她昨晚本就没睡多久。 「那你就睡会。」周谨将梳子放到一旁,伸手揽着谢雁归往自己怀中靠。 马车内足够大,谢雁归顺着他的力气躺下,正好在他肚子上,他呼吸之间,她都能感觉得到。 又往下蹭蹭,谢雁归将头挪到周谨腿上。 他以手代替梳子,在她头上轻轻按着,不多时,平稳的呼吸声传来。 停下手中的动作,周谨低头看向枕在他腿上的人,他伸出手,手指轻轻滑过谢雁归的唇,不自觉地描绘着唇形。 谢雁归小声嘟囔了一句,精准地抓住周谨的手,拉住环在她身上。 马车之外,马蹄声与车轮声交织,伴随着田间地头的虫鸣鸟叫,却不觉吵闹。 马车内,周谨向后靠着倚在垫子上,胳膊在谢雁归身上虚虚拢着,防止道路颠簸时会影响到她。 他的一条腿曲起,另一只胳膊搭在腿上,手边有一本书,他却没有拿起来的意思。 目光落在谢雁归脸上,细看之下尽是温柔。 第77章 好在没有物是人非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陆尚书,那一会儿咱们宫里面见?」送走了秋猎的队伍,在城门外的大臣们或快或慢地向着城中走去。 户部尚书许巍放慢脚步,等陆河到了他身旁,开口询问道。 明德帝出行秋猎,将朝中大小事情托付给留在京都内的尚书们。 除此之外,许巍跟陆河还要一起解决铜钱之事。 户部与兵部所在相隔不远,可他们要帮着明德帝筛选奏疏,在宫里面相见是最方面的。 最好的也是将奏疏放在宫中处理,以免到时候出现什么纰漏。 万一赶上奏疏被带出宫处理时发生问题,那可真就有嘴都说不清楚。 「好,待我处理完兵部的事情之后,便入宫去。」陆河点头答应道。 他们将在距离大殿不远的太极殿内处理各项朝务,自会有人提前将需要处理的各项奏疏汇总好,送到太极殿中。 又闲话几句后,他们坐上自己停在城中的马车,各自离去。 此时,这条被刻意清出来的道路仍没有行人,待到晌午之后,才会将把守之人撤走。 这倒是方便了乘坐马车或是骑马的大人们,不必担心会伤到行人,行路的速度比以往要快不少。 陆河吩咐一声,马车穿过巷子,走向另一条街道。新 他从这边倒也能去兵部,只是早上为了来送圣驾,还不曾吃早饭。 虽然已是兵部尚书,朝中的一品大员,可陆河不是个张扬的人。 等到了热闹的街道上,他直奔一处小摊子,要了一碗咸香的豆腐脑,又要了一碟包子,就坐在路边的小凳子上吃了起来。 他先是喝了口豆腐脑,然后才夹起包子来。 陆河身上未着官服,来往路过的行人纵然瞧见他,也不会在意,只当是个上了些年岁的长者在吃早饭。 「陆大人。」温润的声音传来,马车停下,一个面容白净却相貌无奇的人踩着脚凳下来,走到陆河身边。 一旁有许多空着的位置,他随便挑了个坐下,要了一碟包子跟一碗甜香的豆腐脑。 「竟没想到能在此遇见……是该称呼云宫正呢?还是该称作云首领?」 陆河咬着包子,看向云澜面前的那碗甜豆腐脑。 「不过就是个称呼,大人随意即可,称呼在下为云澜也行。」云澜也是先喝了一口豆腐脑,这才夹起包子。 除却口味与陆河不同之外,他的包子都是素馅的,不似陆河那般,吃的是肉包子。 「那便唤作云大人吧。」陆河笑了一声,他本就是个随和的人。 「听大人的,倒是没想到会在此遇见大人。」云澜笑着应声,重复着陆河刚才说过的话。 听着就好像强调什么似的。 「别看这小摊子不起眼,却已然存在许多年,滋味好得很,若我没时间,便遣着下人过来,买上一碟包子,再要一碗豆腐脑。」 陆河转过头去,向正忙活着的夫妻俩看去,从前在这个小摊子上是一对老夫妻,如今变成了他们的儿子与儿媳。 一时间,他不由得有些感慨,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快。 「在下知晓此处,是当时有旧友带我来的,他极力向我推荐他从前吃的口味,没成想确实不错。」 「之前没什么机会出来,也是时常惦记着,偶尔赶上谁出来办事,就让他们带一份回去,如今倒是方便了。」 之前身为宫正司的主事,云澜没什么机会出宫,如今他兼着内卫都得首领,时常能出宫来。 到底是自己亲自过来吃的味道更好一些。 偶尔,他也会尝一尝自己过去爱吃并推 荐给旧友的口味,今日吃的这份,是昔日里故友极力劝说他品尝的味道。 「看来云大人也是个念旧的,好在没有物是人非。」吃完最后一口包子,陆河从怀中掏出帕子擦擦嘴,「云大人慢用,我先走一步。」 「陆大人请。」云澜笑着应声,目送陆河走远,他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饭,目光落在桌上还未收走的碟碗。 原本放在碗前的碟子被挪到碗后,筷子与勺子分开放着,各有指向。 他又看了一眼,收回视线。 吃过早饭后,云澜乘着马车来到内卫。 虽然首领从魏岩变成了他,但规矩与过去并无什么分别。 他已然收服了内卫司衙门的这些人,没必要再来个新官上任。 没在内卫停留太久,只做了一些吩咐后,他便坐马车回到宫中。 比起在内卫,宫正司衙门里有更多的事情要他去忙。 尤其眼下明德帝出宫,总管彭海不在,许多事情干脆便压到他这。 好在他是个耐心十足的,就算有再多的琐事,也能够一件一件耐心地解决掉。 「我不在时可有何事发生?」靠坐在廊下的椅子上,云澜语气淡淡的问道。 一旁伺候着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黄门,跟在他身边已有两三年,虽然实在不太机灵,却胜在听话。 他会按照云澜的吩咐办事,从不节外生枝。 也因此,云澜若是想让他做什么,必须一件一件交代清楚让他去做,倘若没告诉到,就算摆在眼前,他都不会动一下。 「回宫正,您不在的时候栖凤宫的予琴姑姑去过一趟太医院,凌云殿没什么事情,那位胡在住处里抱怨,陛下没带她去秋猎。」 他一字一句的说着,等到说完,稍微停顿片刻,似乎是在考虑什么。 半晌后,他摇了摇头,「没有了。」 「嗯,给你买的果子在桌上,拿着回屋吃去吧。」吩咐一声,云澜从椅子上起身,向着外面走去。 小黄门答应着,也不问他去哪,还有什么事情吩咐,只转身进到屋中,拿着装着果子的油纸包,向着他的住处走去。 出了宫正司,云澜顺着高耸宫墙下的阴凉处,向着前方走去。 相较于六宫其他各处,宫正司的所在较为偏僻,毕竟是掌管宫中刑罚的地方,确实应当不起眼些。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云澜这才停下,此处有座假山,因在背阴处,偶尔宫正司在此行刑,所以极少有人过来。 向着周围打量一眼,他进到假山之中,不过片刻就另一边穿出来,走向一条小路。 倘若此时有人学着云澜的样子如此走上一遍,就会发现穿过假山之后,只要穿过他正走的那条小路,就能到达太和殿附近…… 第78章 她当时是不设防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临近晌午,前往围场的秋猎队伍,在彭海的吩咐中停了下来,恰好前面有一处树荫,适合歇息。 待到彭海来报,明德帝从马车中出来,转身冲着谢姮伸出手。 谢贵妃嫣然一笑,将手搭在明德帝手心,缓缓落到地面上。 转头向着身后看去,她扫了几眼,却未曾瞧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想来雁归在马车中,朕吩咐人找她过来。」不必谢姮开口,明德帝也知道她的意思。 「陛下。」谢姮喊住他,「既在马车之中,想来宁王也在,便不要打扰他们小夫妻了。」 她如此说,明德帝似有些恍然,爽朗一笑,「那就不找她了,让他们小夫妻俩好好培养感情。」 之前他试探谢姮,询问该将谢雁归安置到何处,然而得到的回应,却是希望她能尽早有个孩子。 虽说出行路上很不方便,可小夫妻俩在一处,的确是培养感情的好时候。 哪怕明德帝知晓周谨的身体状况,也还是会顺着谢姮的话去说。 毕竟此时的她,激起了明德帝一些年少情怀。 他牵住谢姮的手,向着树荫下走去。 至于身后的妃嫔以及皇子公主们,他并未看过一眼。 马车之内,谢雁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鼻间尽是混着雪松气息的药香味。 周谨的一只胳膊仍环在她身上,她不知何时翻了个身,脸朝向他的肚子。 谢雁归转头去看,周谨靠坐在软垫上,头向着她所在的方向微微倾斜,闭着眼似乎正睡着。 她躺着倒是睡得很好,可他这样的睡姿,不用想都知道不舒服。 偏偏他并未叫醒她,甚至好像都没有动过。 小心翼翼地伸手,谢雁归将周谨环在她身上的胳膊挪到一旁,支起身子来,向着他靠近。 她想试着将他抱起来一些,让他能够躺在马车里睡。 然而,手才搭在周谨的肩膀上,他便睁开眼,不同于平时看向她的目光,那种带着些许杀气的冷意,让谢雁归不由得一顿。.. 「你醒了?」几乎瞬间,周谨便清醒过来,他复又睁眼,杀气与冷意顿时消失不见。 若非谢雁归对杀意十分熟悉,几乎要以为是她看错了。 她知晓周谨过去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因着身体的缘故,他在宫内仿佛是个不存在的人,没有人能想起他。 若非赐婚,或许他会如同那些深秋里的花,悄无声息地凋零在他的住处中。 这后宫之中,原本不该有人想要他的命…… 谢雁归这样想着,忽然又想到他身上的毒。 虽说现下从脉象上察觉不出,可予书发现的时候,他们成婚已有些时日。 据予书说,那并非是才中毒的脉象。 这段时间他频繁出府,必然是知道自己的问题。 那究竟会是谁,想要对他不利呢? 以他之前的情况,该无法对人造成威胁才是。 谢雁归可以确定,如果不是周谨体弱,刚才那一瞬间,凭借着他眼中那股杀意的狠绝,或许她已经伤了。 她当时是完全不设防的。 「夫人?」带着试探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谢雁归回过神,向着周谨看去。 「下次叫醒我,我睡得快,咱们可以躺下一起睡,你那么坐着,回头脖子要疼了。」她脸上露出笑意,仿若刚才无事发生。 可就算没有她出神的反应,周谨也知道他曾迷糊了一下。 他坐着便睡着了。 因着身体的缘故,他休息得并不算好,哪怕有予 书给准备的安神药膳,也比过去强不了多少。 但在刚才,他的确是睡着了,不仅如此还做了一个梦。 那并不是什么好的梦境,他有些梦魇,所以才在谢雁归触碰到他的那一瞬间睁眼,还透露出杀意。 但随即,他的潜意识束缚着他,他知道眼前的人是他想要保护的,所以他清醒过来。 若换做旁人,或许真如谢雁归所想,已经受伤了。 「要下去走走吗?」周谨听见她问道。 「好。」他动了下,顿时僵在原处。 从京都城外出发直到此刻歇息,他的腿一直被谢雁归枕着,几乎动都未动过。 其实早就麻了,十分不舒服,可他最擅于忍受不舒服,竟然生生忍了下来,直到变得麻木。 现在这么一动,那些被忍下去的不舒服,一下子都涌上来,如同被什么啃噬一般,他皱起眉来。 「是不是麻了?」瞧着他的反应,谢雁归立刻明白过来。 要说她这个人细心,在某些时候确实心思还算细腻,但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个心粗的,所以一时间没有想到。 如今看见了周谨的反应,她连忙想办法为他缓解不适。 谢雁归伸出双手,以手掌紧贴周谨的小腿肚,试着旋转揉动,她知道这个滋味并不好受,可这样能够很快缓解。 「嘶……」周谨抬起一只手,扶在车壁上,他很快发现谢雁归的法子确实管用。 「要重一些吗?还是要轻一点?」她是个习武之人,手上有把子力气,谢雁归看着他询问道。 「可以轻一些。」随着腿上的不适缓解,周谨渐渐能够感受到她的力气,开口回应道。 谢雁归立刻放轻了动作,继续给他揉腿,时不时问上几句。 安阳站在马车外,神情略有些古怪,她转头向着四周看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看向手边的帘子。 只要她一伸手,就能掀开。 「安阳?」感觉到马车外有人,谢雁归轻唤一声。 车帘掀开,安阳瞧见谢雁归抓着周谨的腿,旋动的手法十分眼熟。 「好端端的,腿怎么还麻了?」她笑着问道。 谢雁归用的那个法子,正是安阳教的。 而她之所以会,则是源于谢雁归的四哥,如今被用到了周谨身上。 「已经好了。」周谨的声音传来,听着比刚才轻松许多,谢雁归扶了他一把,让安阳帮忙搭手,两人一同从马车里出来。 「看他精神挺好的啊,你确定回头让我找你?」安阳在马车上也睡了一觉,这会儿想去方便,就拉着谢雁归往林中去。 周谨站在马车旁,并未跟随,于是安阳凑过来问道。 「嗯,明儿个记得来找我。」谢雁归应声,扭头向着周谨看去,予书正走到他身旁,将手中的油纸包递给他。 「哎呀,路途遥远,你回马车里再看,我有点急。」安阳扯着谢雁归进到林中。 「对了,我刚才瞧见了贵妃娘娘,她……好像变了。」 第79章 竟难得感觉到紧张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你是还没醒酒吧?」看向安阳,谢雁归一脸莫名。 虽说这几日她未曾入宫,可在城外行礼的时候,她特意往车辇里看过一眼。.. 谢雁归从小就在谢姮身边长大,纵然去辽北多年,也能一眼看出她的变化来。 分明还是那般光彩照人,风姿无人能及,没胖也没瘦,哪里就变了? 「不是那个变了。」安阳整理着衣裳,同谢雁归往回走着,「就是……一种感觉。」 「分明在那里的就是贵妃娘娘,可就是觉得哪里不一样,不信你一会再看看。」 她如此说,谢雁归挑了挑眉,这会儿是休息的时候,正好可以去请个安。 她停下来辨别着方向,随即拉住安阳,往队伍前面走去。 树荫下,明德帝与谢姮并肩而坐,在他们身旁不远,是其他妃嫔与皇子们。 虽然大部分注意力都在谢姮身上,但这会儿明德帝也没忘了问其他人几句。 大皇子与三皇子在各自母妃的身边,五皇子独自坐在一处,低着头吃手里的东西。 十皇子与五公主依偎在林嫔身旁,显得十分乖巧。 「你瞧瞧,贵妃娘娘是不是感觉变了?」安阳扯着谢雁归的衣角,压低声音问道。 谢雁归看了过去,恰好谢姮的目光正投过来,瞧见她,脸上便露出笑,一如往常。 「没觉得有什么变化,我倒是瞧着陛下有点变化。」谢雁归冲着谢姮招手,同样压低声音道。 虽然离得还远,可以她的目力,足可以注意到明德帝的反应。 「我没看出来。」安阳将目光投过去,小声回应道。 两人说着话,已然来到近前,明德帝正高兴,看到她们两个,立即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雁归啊,刚才你姑母还惦记着你呢,怎么就你自己过来了?」收回看向五皇子的目光,明德帝笑问道。 谢雁归与安阳过来的时候,他正要跟五皇子说话。 「回陛下,郡主与臣才从林中回来,想着要来请个安,便顺路过来了。」谢雁归笑着回应,与安阳一起凑到谢姮身旁。 「饿不饿?」一大早出发,现在已是晌午,从栖凤宫离开时,谢姮带了食盒,路上与明德帝用了些。 她招了招手,予棋便拎着另一个食盒过来,这是特意给谢雁归准备的,放在后面的车辇之中。 「谢谢姑母。」谢雁归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来,「陛下,姑母,那臣先回去啦?」 「你这孩子,哪里是来请安的?我看你就是惦记你姑母给你留的食盒。」明德帝笑着,一副拿她没法子的模样。 谢雁归没过来的时候,明德帝与皇子们说话,都不曾如此笑着。 可面对谢雁归却实在不同,仿若她才是皇室所出。 五皇子斜眼看向她,手里稍用力了些,将捏碎的食物送到口中,狠狠嚼着。 谢雁归未曾注意他,她拎着食盒,冲着明德帝嘿嘿一笑。 「去吧。」明德帝挥了挥手。 —— 「哟,陆大人,你怎么去了那么久?」许巍从面前的奏疏中抬头,关切地看向陆河。 「看得有些累,就顺道透透气。」重新坐到案后,陆河神情自然。 他如此说,且面色看着十分正常,许巍也就没有再问。 事实上,陆河借着方便的功夫,从太和殿递了一封信。 这里毕竟是皇宫,哪怕太极殿是专为他们所设,也需得防备隔墙有耳。 好在能够传递书信,但必须额外谨慎。 就好像他分明是在太 极殿处理奏疏,送信却利用了极少开启的太和殿。 说来,这还是陆河在宫中头一次以这样的方法送信,现在想想,竟难得感觉到紧张。 幸好,让他愿意冒险去传递书信之人足以信任,否则他也不敢如此。 直到傍晚,在太极殿处理朝务之人,才得以出宫。 他们并非每天都是如此。 —— 秋猎出行的队伍一路顺遂,每天早饭过后,谢雁归都会被安阳派人叫走。 起初周谨以为是安阳在马车中无事可做,所以叫上谢雁归,或是去马车中闲聊,又或者一起跑马。 可在经过几次之后,他看出了其中的伎俩。 谢雁归这是因为他,才特意避出去的。 周谨去找辛大夫的那几次,都是在早饭后出行,午饭后又或者晚饭前回来,主要根据他的身体状况决定。 虽说没有府中的护卫跟随,可现在想来,他既然出府,总会有人能够看到。 谢雁归必然也知晓,加之他不舒服时会尽量避开她,不想让她知晓或看到。 所以她将那个时间视作为一个规律,认为早饭后不久,他或许就会不舒服,她提前避开,他就不必隐忍。 周谨摇了摇头,他觉得该找个时间,跟她好好地谈一谈。 过去不说,是因为他还不知道谢雁归回京的真正目的。 他身上的确有不少秘密,触碰到就可能会受伤,他不希望她受伤,所以选择自己承担。 如今既然猜到了她为何回京,知晓她可能随时置于危险之中,那便要跟她好好聊一聊。 不仅要说她的事情,也要说说自己的,让她能多一些了解。 「骑马的时候还不专心,你也不怕摔下去!」安阳的马跟在惊羽身边,见谢雁归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抬手拍了她一下,「怎么了?」 「没什么。」谢雁归摇了摇头。 「是担心周谨?若不然你便不要找理由出来,你们到底是夫妻,有什么不能谈的?」 说到这里,安阳刻意压低了声音,「正好,你也有秘密,他也有秘密,做个交换。」 「周沐安!」谢雁归转头看她,语气十分严厉。 安阳赶忙食指交叉,放到嘴唇前面,她的唇轻微蠕动,仔细听的话,隐约能听到她的碎碎念,「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下次。」见她如此,谢雁归面色稍霁,安阳赶忙点头,将手拿开。 「正好要问你,给老王爷的回信送出去了吗?」是老王爷写信问起她,才让安阳彻底起了疑心。 谢雁归很想知道,若乾安老王爷得知她回来的真正目的,是会当作不知?还是…… 「送了的,你放心,只要有回信,我一定立刻告诉你。」安阳保证道。 谢雁归点头,仍是微蹙着眉,安阳看着她,再度猜道,「你是……因为贵妃娘娘?」 第80章 她还看过呢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大……大小姐?」予棋从林子里出来,被谢雁归堵了个正着。 她略有些迟疑地转头去看,确定什么都看不到,这才收回目光。 「大小姐可是有事要吩咐?」虽心中诧异,可她面上却算得上是镇定。 谢雁归打量着她,神情若有所思。 才回京时,她曾接触过予棋,分明她到栖凤宫的年头并不长,却能得予棋这个名字,可见姑母对她的信任。 这次秋猎出行,予琴被留在宫中算是意料之中,能够跟随着的心腹,必然知晓不少事情。 「倒是没什么要吩咐的,就是随意聊聊。」谢雁归笑着,并没有将路让出来的意思。 显然,这是要在这里说,她没等予棋回应,便开口道。 「有件事一直困扰我,却没什么人能问,就请你来为我解惑。」 予棋眨了眨眼睛,冲着谢雁归福了福身,「大小姐请讲。」 「除却予琴姑姑之外,你平时在姑母跟前伺候的机会多不多?」这个问题还是很重要的,关乎到予棋之后的回答。 「回大小姐,婢子有幸得娘娘信任,所以常在娘娘跟前伺候。」予棋在心中斟酌着,她并不清楚谢雁归想问什么。 可她曾得到过吩咐,若是旁人问起关于栖凤宫或者贵妃娘娘,便灵活应变,可若问她话的人是谢雁归,就尽量实话实说。 「嗯,这样最好。」点了点头,这次谢雁归没再绕圈子。 她心中的疑问困扰了她一些时日,一直没能得到解答。 「我旧伤复发那几日,姑母可曾出了什么事?为何我入宫时,感觉她有些憔悴?」 在宫里住的那段日子,谢雁归就想把这件事给弄清楚,奈何那段时间在跟前伺候的是予琴,她什么都问不出来。 这次倒的确是个机会。 予棋不由得一愣,实在是没想到,谢雁归问的竟是这个。 「大小姐旧伤复发那几日……」似回忆那般,实际却是在斟酌。 这个问题并不适合实话实说,她只能是尽量回答。 「婢子想起来了。」予棋装出一副恍然的模样,见谢雁归看着她,便继续说道。.. 「大小姐旧伤复发的那些日子,虽说天正热着,可实在是不赶巧,娘娘夜里贪凉,竟得了热伤风,这夏日里伤风最是难受,足足折腾了几日,才慢慢恢复。」 「所以大小姐入宫时,见娘娘还有些憔悴。这事娘娘不让我们告诉您,怕您会担心,影响到旧伤恢复。」 她说话的时候,谢雁归一直打量着她,予棋说得十分恳切,像是实话。 「可我为何没在太医院的脉案上瞧见这一段?」她试探着问道。 「大小姐久不在宫中,更不在京都,也难怪不知道。从很早之前,娘娘的脉案就一直是两份,到底是贵妃娘娘,怎能轻易就让人看了去?」 这一次,予棋立刻便笑着回应,谢雁归点点头,她其实早知此事,刚才是在试探。 予棋毫不迟疑地回应,让她彻底信了,「还有一件事。秋猎出行之前,栖凤宫可曾有过什么事情?」 「事情?」予棋的脸上露出茫然,她不记得前段时间栖凤宫出了什么事。 虽然她不如予琴,可栖凤宫内大部分事情她都是可以知晓的。 尤其这次带她出宫,会额外交代她一些事情,她没听说出过什么事。 「你再仔细想想,我……我总觉得姑母近来似乎……感觉不太一样,所以才这样问你。」 既然予棋是姑母跟予琴都信得过的,谢雁归也愿意多给她几分信任。 「不太一样 ……」予棋再次重复着谢雁归的话,这次她想了好一会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婢子也不知道这件事算不算?出行之前,在陛下跟前新得宠的胡容华曾到栖凤宫请安,娘娘见到她之后,很不高兴。」 胡容华去请安那日,予棋在栖凤宫中,她并未进到正殿,可这一来一往她都看到了。 胡容华在正殿内并未待上多久,走的时候脸色也不大好看。 从予棋在栖凤宫当差到现在,还从未见谁来请安时是这样的。 「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胡容华?」明德帝后宫里的妃嫔并不多,但谢雁归仍是毫无印象。 「大小姐不认识的,胡容华乃是三殿下进献给陛下的美人,入宫之初为美人,侍寝几次后,便升了容华。」 后宫之中,妃嫔们想要晋封,大都是有规制的。 像胡容华这般只侍寝几次,就得了晋封的,也算是少见。 「那也不应该啊。」谢雁归微微蹙眉,无论人是谁进献的,又或者是否得宠—— 在她看来,都不可能引起身为贵妃的姑母有所反应。 问题必然不是出在身份上,可她未曾见过那位胡容华,所以无从推断。 「我知道了。」想着之后让予书给京都送信,查一查胡容华究竟是什么身份,又长得什么模样,或许也就清楚了。 「咱们往回走吧。」她笑着说道,予棋答应着,在心中松了口气。 从林中出来后,谢雁归跟予棋分开,向着停在后面的马车走去。 依着她与周谨还有安阳的身份,他们的马车是可以靠前的。 可无论他们之中的哪一个,都没有这样的意思。 谢雁归去林中找予棋时,安阳并未跟随,她觉得这是姑侄之间的秘密,就算关系再好,也没必要全都知道。 她靠在马车旁,同坐在马车边上的周谨搭话。 时不时的,她会用眼角余光打量几眼,以确定身旁的人没什么不舒服的。 「嗳,我送你那个箱子,你没用啊?」压低声音,安阳询问道。 「还没有。」周谨微怔,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起这个。 「那你看过里面吗?」安阳继续问道,同时向着林子的方向看去。 她觉得以谢雁归对周谨宝贝的态度来说,这话就得避开她问,不然啥也问不出来。 「看过,郡主准备得十分周全。」周谨还不知道,安阳给谢雁归也送了一份。 并且,比起谢雁归的那份,给他准备的那个箱子,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准备周全。 「我悄悄告诉你啊,谢雁归也有一份。」安阳猛然砸下一个大雷,「她还看过呢。」 第81章 你想出去吗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从林中归来,不知为何,谢雁归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前面的队伍传来消息,即将再度出发,她也就没多想,待周谨进到马车后,也跟着坐了进去。 安阳站在马车旁,向着前面谢雁归的马车看去,她心中暗自庆幸,消息来得及时,她跑得够快。 虽不知周谨会不会把刚才的事情告诉她,反正躲一时是一时。 前方队列中,谢姮靠坐在自己的车辇内,看向坐在一旁的予棋。 虽说歇息的时候,她一直跟明德帝在一起,可予棋出去许久,她还是注意到了。 所以将要出行时,她推说略有些乏累,要回自己的车辇休息,就此跟明德帝分开。 这一路上,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一起。 谢姮回了自己的车辇后,明德帝吩咐人找了林嫔,让她带着十皇子与五公主一起过来。 「怎么去了那么久?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丝毫不在意明德帝的龙辇中去了谁,谢姮关切地询问予棋。 「回娘娘,婢子遇见大小姐了……」予棋并未隐瞒,将林中被堵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她并未添油加醋,也不曾隐瞒,待说完之后,她看向谢姮,「娘娘,婢子如此回应,不知是否妥当?」 「挺好的。」谢姮笑着,她有些惊讶于谢雁归的敏锐。 细细回想一番,她觉得应该与安阳有关。 大概是她发现了什么,谢雁归才也注意到。 思及此,谢姮唇边的笑意更深。 一方面是笑谢雁归发现后将予棋堵在林中,不仅问起现在,还问到之前。 谢姮以为掩饰得还错,没想到侄女有所察觉后,竟能藏在心中这么久。 可转念一想,心中有所分明。 倘若谢雁归不是个心中能藏住事情的人,她想知晓当年真相这事,怕是早已让她丢掉性命。 就连她这个做姑母的,都是因为翎羽卫才能猜想到,可见她藏得有多深? 再一方面,谢姮笑得是自己的身边人。 她既然有心筹谋,当然会有一点改变,但实际上她的改变并不明显。.c 外人看来,只会觉得她纵然已到中年,却风姿仍在,难怪会得圣心多年。 只有真正与她亲近之人,才能注意到并非如此。 她的枕边人,大靖的皇帝陛下,理应与她最亲密之人,却与外人没什么分别。 他根本就没注意到其中有什么不同。 这样倒也挺好,计划能得以顺利实施。 「下次她若再问你什么,你便还是尽量实话实说。」谢姮估摸着,谢雁归应当不会再找予棋了。 除非,她发现了另外一桩事。 —— 昏暗的地室之中,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这是多日以来才形成的。 四肢仍被牢牢绑着,眼睛上也仍然蒙着布条,可被绑着的人,眼下却没什么挣扎、挣脱的心思。 他知晓自己在外已经「死」了,尸身被内卫的人以一口陛下「恩赐」的薄棺,不知埋在何处。 这世上,已再无内卫首领魏岩。 比起之前,他其实会好过一些,好歹送来的吃食之中,偶尔会有肉食。 可他被这样绑着,吃喝拉撒都在这个屋子里,在这样下去,他一定会疯掉。 将他关起来的人,偶尔会来看他,说话的语气倒是十分温和,隐隐的有那么点耳熟。 可他被蒙着眼睛,实在猜不出对方究竟是谁,将他如此困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哪怕沦落至此,他依旧想要活 着。 虽说这境地让人想要发疯,可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万一有能够逃出去的机会,他就不会轻易赴死。 隐隐有声响传来,伴随着脚步声,那人又来了。 只不过,他大概很嫌弃这里的味道,所以似乎只站在了门口。 「你想出去吗?」他听到温和的声音问道。 「你说呢?」魏岩冷哼道。 就算内卫的魏岩已死,他也不会放弃这个名字,毕竟,这是他活在人世上,头一次得到一样属于他自己的。 已然记不清是谁为他取得名字,反正有了名字之后,他的日子也逐渐好过起来。 随着他的回答,那人进到屋中,来到魏岩身前,没等他反应,一粒药丸被塞到他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根本容不得他反应,几乎瞬间,他就感觉到身上仅存的力气全部消失不见,随即脑袋一沉,晕了过去。 「带走。」吩咐一声,来人迈步向外走去,待他出去后,有人进到此处,将魏岩松绑带走。 —— 皇宫之内,胡容华靠坐在观景台的凉亭中,纵然美景在前,也免不了唉声叹气。 被送进宫的那一刻,她心怀忐忑。 她知晓宫中有一位贵妃娘娘,哪怕已是中年,却仍风姿不减,纵然是如今的京都,亦是无人能及。 有这样的美人在侧,她想着应该没人可以入陛下的眼,却没想到陛下在见过她之后,当晚便留她侍寝。 不过短短几日,她就从美人升到了容华,本想着借助秋猎跟随出行,再多讨讨陛下欢心,封妃都指日可待。 但不管她如何劝说,陛下都不肯带她出宫。 她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胡容华并不知晓,在她靠在凉亭上叹气的时候,有人已经盯上了她。 她所在的观景台设在宫中高处,在此能够看到不少美景。 她不习惯身边有人伺候,加上此处离她住的地方不远,用不上一盏茶就能走到,所以她并未叫人跟随。 有人自她身后靠近,可她仍沉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未能及时发现。 等到察觉之时,胡容华只觉得身后有人重重推了她一把,她惊叫一声,顿时从栏杆翻了出去。 将她推下去的人并未上前查看,转身离开此处。 「予琴姑姑,出事了!」小黄门略显慌张地进到栖凤宫,见予琴正在廊下浇花,赶忙上前行礼。 「怎么了?」掌管后宫的贵妃娘娘不在宫中,如今的大小事宜皆是育有公主的德妃代掌。 予琴身为谢姮身边的掌事姑姑,只负责栖凤宫内大大小小的事情。 但后宫之事,仍在她掌控之中。 前来报信的小黄门并不在此当差,在这后宫里,极少有宫人不喜欢来栖凤宫,所以他在得了消息后,立刻就偷着跑了过来。 「陛下新封的胡容华从观景台上摔下来了,如今生死未知!德妃娘娘下令要彻查呢!」 第82章 要不找机会再用个美男计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什么?」手中的浇花壶偏离了方向,浇了一地的水,予琴满是诧然,几乎以为是她听错了。 「胡容华在何处?可还活着?」观景台是有多高,予琴是知道的。 依照她所想,从那里跌落,只怕是活不了了。 果然,小黄门的声音低了些,「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断气了。」 「多谢你将消息报给我。」将浇花壶放下,予琴来到小黄门身旁,给了他一片银叶子。 起初他还想推辞,他来报信是想给栖凤宫留个好印象,可予琴坚持,他只好收下。 再度冲着予琴行礼后,他离开栖凤宫。 予琴回到廊下坐在椅子上,想着小黄门的回禀,眉头微微蹙起。 既然德妃下令要彻查,就说明不知凶手是谁。 胡容华好歹是个有品阶的妃嫔,出行的话身边至少该有两个宫人跟随,却偏偏从观景台跌落…… 也就是说,她出事的时候,身边的人或是被她支走,或是没有跟随。 关于这件事,等之后找来胡容华宫里的人问一问,也就知晓了。 予琴心中奇怪,虽说她也打算对胡容华下手,可她没打算要她的命。 除非胡容华实在是棘手,否则她只会消失在这宫中。 但现在,她还没有下手,胡容华就出了事。 这后宫之中,她究竟是惹了谁,才有了这杀身之祸? —— 马车内,谢雁归靠在软垫上,一条腿曲起,胳膊搭在上面,另一条腿折过来,脚心冲着曲起的那条腿。 虽说于女子而言,这样的坐姿豪放了些,尤其她还穿着裙子,可周谨并不在意。 他同样靠在垫子上,双腿盘着,其中一只手执书,目光落在书上。 他能够感受到谢雁归的目光不断在他身上扫量,那种眼神,颇有些不怎么正/经的意味。 虽然周谨的目光落在书上,可实际上半天没有翻页,他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他手中的这本书上是配着画的,这是一本山水集。 可只要他看向书上画着的图像,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响起安阳的声音,「谢雁归也有一份,她还看过呢!」 这话,已经在他脑子里绕了好半天了。 难得的,他无法将注意力集中。 索性,周谨放下手中的书,转头看向谢雁归。 她的目光正落在他脸上,他恰好转过来,两人目光相撞。 这一瞬间,马车内顿时萦绕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氛围。 谢雁归稍稍挪了挪目光,看到了周谨通红的耳根。 她有些奇怪,于是低头看向自己。 尚不到九月,天还热着,尤其是晌午,所以她今日穿的是月白色的裙子,与周谨素日里穿的长衫很是相配。 虽说她的坐姿不如周谨那般,却也什么都露不出来。 可这好端端的,他为何耳根红了? 谢雁归心中疑惑,却不知如何开口询问。 大概只有在周谨面前,她才会有这样的小女儿心态。 「是……安阳郡主。」周谨的声音传来,谢雁归抬起头,有些不明所以。 「她与我说,送了你一个箱子,你打开看过,她……也送过我一个,我也看过。」 原本他发现了谢雁归时常被安阳叫走的用意,是想要跟她谈一谈的。 可当下的情形,根本就谈不了什么。 周谨索性将这件事摊开到谢雁归面前,他长到这么大,极少有什么事情如此无法掌控。 「箱子?箱子!」 谢雁归猛然明白过来,在心中暗骂了安阳几句。 她刚才还在疑惑,为何安阳看到她从林中出来时,脚底跟抹了油似的,走得倒是快。 敢情是这么个缘故。 看着周谨依旧通红的耳根,她忽然升起些逗他的心思,「所以呢?」. 「所以……」重复着谢雁归的话,周谨的眼中似有茫然。 正是因为他不知该如何所以,这才选择先把这件事情摊开。 可就算是摊开了,他还是不知道。 谢雁归忽然轻笑一声。 贴着曲起那条腿的脚心向后翻去,以此为支点,她单膝跪在马车内,双手撑在周谨两侧,俯首亲了过去。 原本透着茫然的眼睛瞬间睁大,虽然这并非他们第一次亲吻,也不是谢雁归头一回主动。 可当下正说着箱子与看过的事,她忽然来这么一遭,着实让周谨没有想到。 马车之外,马蹄声与车轮碾在地面的声音交织着,伴随着林中的虫鸣鸟叫声,将内里的一切遮掩。 马车之中,谢雁归躺在铺得很厚实的垫子上,一只胳膊搭在头顶上方,笑了几声。 饶是她再大胆,也不可能跟周谨在车里发生什么。 何况她始终顾忌着他的身体,总觉得好好养着才行,旁的事情做不得。 但这些并不是最主要的,要紧的是,她尚且不能完全弄清楚自己的心思。 谢雁归已然知晓自己对周谨是动了心思的,可这样的发现,是安阳告诉她的。 这份心思里的真意究竟有多少,她如今图的是色,还是他这个人? 谢雁归并不知晓。 只是很多时候觉得他这个人乖得很,很得她心思。 她还不知道周谨是怎么想的? 原本他们俩的婚事算得上是各取所需,在许多事情上,周谨是在为她让步,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而且以周谨的反应来看,他显然并不是个会被欲/望支配的人。 否则在刚才她故意使坏,扯他衣襟的时候,他不会抓住她的手,还脸红着说「夫人,不可如此」这样的话。 想到这,谢雁归起身坐回到原位,她觉得马车内的氛围有些别扭,于是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周谨倚靠在软垫上,此时他的耳根通红,连带着脸一起烧着。 端起手边已经放凉的茶,他喝了一口,渐渐平息着。 他刚才制止了谢雁归,表面看着似乎没什么,心里却有些后悔。 虽然刚才看到她正在笑,但他不确定她究竟是笑什么? 而且她只笑了一会就坐起身来,不知想了些什么,便回到另一边,掀开车帘往外看。 周谨不知道她是不是生气了?又或者误会了什么?想问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放下杯子,用余光偷着往身边看,心里更乱了。 一方面,周谨怕谢雁归误会,虽然上次的误会是他纵容的。 但这个误会并不会让他心乱,周谨真正担心的是谢雁归会觉得他对她无意,所以制止。 从前他心有惦念时,人不在身边,也只能是想想。 可如今近在咫尺,却横了太多东西在中间,尤其他分明知晓,当初让她同意赐婚时,他利用了自己的相貌与声音。 要不……找机会再用个美男计? 第83章 怕是不能就这么算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予琴正在殿中,手边放着一壶热茶,杯子里的水已经空了,可这会儿她看书入迷,便顾不上添。 不过就是一本民间的话本子,倒是十分有趣,之前谢姮看的时候就夸来着,也是她极力推荐给予琴的。 今日恰好无事,她便顺手翻翻,确实很有意思。 「嗳,你们是谁啊?怎敢擅闯栖凤宫?」 忽然传来的喧哗声让她抬起头来,予琴起身,将话本子放到桌上,迈步向着殿外走去。 栖凤宫内来了十几个宫人,一个个气势汹汹的,瞧着有些眼生。 后宫之中,若说待宫人最宽厚的,莫过于谢姮。 虽然她近来不在,可这里毕竟是她的寝宫,栖凤宫内的宫人怎会由得旁人乱闯? 「怎么回事?」淡淡开口,予琴询问道。 见到她出来,阻挡着那些宫人的小宫女们赶忙跟她告状,「予琴姑姑,不知哪来的人,瞧着咱们娘娘不在,竟然就敢擅闯!」 「还不快让开,我们可是奉德妃娘娘之命来的!予琴姑姑,你可能得跟咱们走一趟!」 闯入栖凤宫的宫人之中,有个身形格外壮硕的,大概是德妃宫里的粗使太监,所以与其他人不大一样。 予琴瞧着他,并不把他当成一回事。 素来没什么能耐的人,一旦手中得到些许权柄,便立刻扬起来。 可往往这样的人,死得也最惨。 予琴不吭声,刚才开口的那个太监顿时沉下脸来。 他的确只是德妃宫中的粗使太监,唤作娄牛,因他平时干活利索,所以被德妃身边的总管太监赏识。 难得今日交给他差事,让他来栖凤宫抓人,他当然得好好表现。 打量着予琴,娄牛眼中闪过一些莫名的意味。 他是粗使太监,平时很少能到殿前来,在德妃宫中,他也只是偷着看过德妃的模样。 刚才带着人冲进栖凤宫,他便瞧着小宫女们都挺漂亮。 如今看到予琴,只觉得刚才看着漂亮的小宫女们都没了颜色。 可她并不把他当作一回事,这让娄牛觉得有些没脸。 「怎么?你不想好好走过去?还是说,你要违背德妃娘娘的意思?」他开口质问道。 刚才娄牛的打量目光,予琴看到了,可这样一个人,还不配让她计较。 「不知德妃娘娘找我何事?」她身为栖凤宫的掌事姑姑,更是贵妃谢姮的心腹,自不能谁说一声,就问都不问的跟着走了。 且不说她并未做下什么错事,就算做下了,也得问个清楚才行。 「如今德妃娘娘代掌后宫,娘娘要找你,你就得去!你若不走,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娄牛向前一步,心里面暗暗做好打算。 一会儿带着人冲到予琴身旁时,他要亲自动手抓人,到时候……还不是要听他的? 「若德妃娘娘未曾吩咐过因为什么,恕我无从跟随。你们擅闯栖凤宫之事,待贵妃娘娘回来,自有分晓。」 「来人,将他们赶出去。」十几个宫人看上去气势汹汹,可若栖凤宫内的宫人们都聚过来,这些人压根不够看的。 刚才说话的功夫,已经有小宫女去后殿找人了。 随着予琴令下,赶来的宫人们将小宫女们护在后面,拦住了这十几个宫人。 一时间,栖凤宫内闹得不可开交。 「放肆,还不给本宫停手?」德妃的声音传来,予琴蹙眉,抬头向前方看去。 德妃脸色阴沉,目光透过殿前的混乱,落在予琴身上。 「不愧是贵妃宫中的掌事姑姑,竟连本宫这个 从一品妃都使唤不动呢!」 因着德妃到来,娄牛与他带来的十几个宫人都退到一旁。 许是有了靠山,他们看向栖凤宫内宫人们的目光中带着幸灾乐祸之意。 「德妃娘娘这话,奴婢实不敢当。」从台阶上下来,予琴横在了宫人们的身前,冲着德妃行礼。 「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万安。」随着她规矩周全地行礼,栖凤宫内的宫人们也跟着一同请安。新 予琴的声音继续传来,「并非奴婢不能被娘娘使唤,实则是娘娘身前的这些宫人擅闯栖凤宫,让奴婢不得不命人将他们赶出去。」 「再者,他们无礼在先,偏又说不出娘娘是何缘故要找奴婢。奴婢在宫中十几年,素来知晓德妃娘娘宽厚,因而对他们的话有所怀疑,更不敢贸然随同。」 予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语气不卑不亢,她礼数做足,又姿态恭敬,让德妃挑不出半分错处。 不仅如此,她将擅闯栖凤宫这个帽子扣下来,倘若德妃承认是她让人来闯的,之后必然许多麻烦。 可若是不承认,这些宫人怕是都活不了。 擅闯一品贵妃的寝宫,这可是大罪。 想到这儿,德妃恨恨地瞪了身旁的总管太监一眼,她将事情交给他办,竟办成这个样子! 「哎哟,娘娘恕罪,一切都是奴才之过,是奴才没跟这帮蠢人交代清楚,让他们冲撞了予琴姑娘!」 总管太监王明是个机灵的,他立刻跪下来,一边扇着自己巴掌,一边将事情都揽下来。 但他这话说的,罪责摘了个干干净净,全在娄牛等人身上。 「既知是你的过错,还不赶紧将这帮蠢材都带走!」德妃呵斥几句,扭脸看向予琴,露出些许笑意来,「刚才只顾着说话,你们快都起来吧。」 王明也赶忙应声,想起身招呼娄牛等人。 「王总管。」予琴与宫人们一同起身,目光落在王明身上,笑着开口,「听王总管刚才的话,是您交代他们来栖凤宫的?」 声音忽然传来,王明还未站起,便跪在地上看她。 「那哪能呢?我……德妃娘娘吩咐我,派人来栖凤宫请予琴姑娘过去,我当时忙着,便吩咐了娄牛,让他来找你。」 「这小子是个粗人,怕是把我的意思给听错了,所以才有了如今的误会。实在是对不住,还请予琴姑娘见谅。」王明脸上赔着笑,从地上站起身来。 「王总管这话客气了,我不过是个奴婢,不值当与我道歉,但他们擅闯栖凤宫,还打伤了人,此事怕是不能就这么算了。」 予琴说着话,从身后拽出来两个宫人,一个小宫女,脖子上有块指甲盖大小的划痕,另一个是个小太监,手背上淤青了一片,看着有些吓人。 她同王明说完,重新看向德妃,「如今德妃娘娘代掌六宫,还请娘娘为栖凤宫主持公道。」 第84章 竟然被男人给拒绝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栖凤宫内发生的事,前往围场秋猎的人们自是无从知晓。 谢姮靠坐在车辇内,向着外面看去,瞧着似乎只是观看风景,实则心里惦念着翎羽卫与宫里的情况。 尚不知翎羽卫从提牢厅查到了什么,又或者在户部是否有所收获? 也不知宫中那位胡容华,如今可离开皇宫? 今日过了晌午,她便回了自己的车辇,毕竟随同前往的不止她一个。 何况与明德帝在一处,远不如她在自己车辇里自在。 谢姮心中清楚,纵然她将机会给了旁人,也还是架不住会有人看她不顺眼。 这也难免,她本就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 再者,她分明没有子嗣,却能占据贵妃之位,常得陛下召见,有人眼红并不稀奇。 「娘娘,随行的是贤妃。」予棋放下车帘冲着谢姮回禀道。 同样是往外看,她们两人的关注点却并不相同。 谢姮答应一声,并未在意。 上一次她回自己的车辇时,陛下召见随行的是三皇子的生母淑妃,再上一次则是孕育了十皇子跟五公主的林嫔,怎么着也该贤妃了。 只不过,贤妃的这个封号,与她的性子着实是不搭,连她养出来的大皇子,都是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相较而言,谢姮觉得淑妃更真实些,她有什么会当面发作,而不是在背后捅刀子。 收回看向车外的目光,谢姮打了个哈欠,予棋将一旁的软枕放好,扶着她躺下。 「不用打扇子,我没那么热,抽屉里有话本子跟点心,你自己拿着吃,自己玩就行。」见予棋拿起扇子,谢姮摆了摆手,她翻了个身,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从宫中出来到现在,眼看着就要到围场了,这些日子她睡得并不好。 好在从宫中带了些安神丸,晌午能补补觉,气色还算看得过去。 —— 周谨坐在与谢雁归的马车内,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又被安阳给叫走了。 原本是想要跟她谈一谈的,让谢雁归对他多一些了解。 可那日之后,两人之间总有些怪怪的。 周谨几次想要开口,总会被谢雁归给岔过去,这便罢了,她好似躲着他一般,连他想用美男计都用不成。 「哎!」周谨再一次叹气。 另一边,安阳的马车内,谢雁归也叹了一口气。 安阳靠着软垫,双腿盘起,胳膊支在腿上,斜眼看着她,「嗳,你不痛快别扯着我啊,来我这就叹气,那你回去啊!」 谢雁归白了她一眼。 她倒是想回去。 虽说安阳长得也挺好看,瞧着养眼,可真的比较起来,她更喜欢看周谨的那张脸。 可那天之后,他总是一副想跟她说什么的样子。 「你说……他到底是想跟我说什么啊?」谢雁归忍不住询问安阳。 「我哪知道?你连那天发生了啥都不告诉我。嘶……咱们俩之间还从来没有过秘密,如今却有了,你让我猜猜……」 「莫不是,他与你说起了箱子的事,然后你与他……他拒绝了你?」 还别说,在这方面上,安阳的八卦素来准得惊人。 谢雁归再一次白了她一眼。 「还真是啊!」安阳讶然地瞪大眼,她上下打量着谢雁归,口中啧啧出声,「堂堂谢家大小姐,竟然被男人给拒绝了,这可是辽北多少狼都拱不到的大白菜啊!」 她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谢雁归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收住笑,清了清 嗓子,「说点正经的。」 「以你的性子,定是觉得他拒绝你是因为对你无意,偏偏呢,你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他,所以……受到了刺激。」 「你不敢回去,是怕他跟你说明想法,到时候什么「我听夫人的啊」,端着银耳羹喂桂花糕啊,这些就都没啦!」 安阳说的实在是准,谢雁归有些沮丧地点了点头,她倒也不是贪图那些,就是单纯的不想听他拒绝。 「我跟你讲,我在战场上都没这样过,遇到敌人来了,甭管他有多少人,干就得了。」 「感情之事,怎么这么难啊?」她端起一旁的果子酿,颇为郁闷地喝了一口。 安阳坐在一旁看着,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难的,反而瞧着他们俩觉得十分有趣。 她曾爱过人,知道那是什么样子。 以她来看,周谨对谢雁归绝对有意,他那副样子,跟当年谢四看她可没什么区别。 要说当时拒绝了她…… 定是觉得马车里太过随意,不够庄重。 再者,他不能确定谢雁归的心意,怕贸然做了什么,回头某位将军翻脸无情。新 果真都是当局者迷,这俩倒是般配。 安阳咧嘴笑了起来。 「还笑!」谢雁归曲起手指,在安阳头上轻轻弹了下。 「你刚才说,还是在战场上好,甭管对方有多少人,干就得了?要我说啊,感情之事也可以如此。」 捂着被弹过的额头,安阳眼中闪过狡黠,她笑着开口,冲谢雁归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 待人到了近前,安阳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到时候我帮你安排好一切,你只需把人带去就行。」 「这样……能行吗?」谢雁归的脸颊有些发热。 「有什么不行的?你俩可是交换了庚帖,明媒正娶的新婚夫妻。」安阳瞪着她。 她伸出一只手来,拍了拍谢雁归的肩膀,「感情这种事嘛,本来就是要培养的,不亲近……怎么培养?」 她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只是谢雁归正被她刚才的那些话冲击着,一时间没有注意。 「实在不行我可以先帮你准备着,你再好好想想。」身为谢雁归的挚交好友,安阳很清楚她的性子。 对于她这种无法靠自己开窍的人,不推她一把,只怕他们俩得一直在原地打转。 或许,周谨那边也该推上一把…… 安阳倚回到软垫上,若有所思地琢磨着。 —— 栖凤宫内,德妃的脸色已不止是难看,她实在是没想到,予琴竟如此难缠。 一时间,她有些想打退堂鼓,可转念想到什么,她也只好咬着牙坚持。 看向予琴,德妃冷声开口,「予琴,本宫派人来找你,是有要事要问你,想来你已经知晓了胡容华被谋害之事……」 第85章 她好像十分痛苦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德妃娘娘的话,恕奴婢听不懂。」予琴冲着德妃行礼,脸上满是讶然。 她的确知晓胡容华死了,也猜到她是被人谋害,但凶手尚且不知。 可在外人面前,她就该是不知道的。 她一个栖凤宫的掌事姑姑,素来只在栖凤宫内,除非得了吩咐,才会离开栖凤宫。 这些日子,她曾去过一次太医院,一次尚宫局,除此外就只在宫中。 既如此,她又如何知晓胡容华是被人谋害的? 德妃眯起眼来。 若此时,予琴不在栖凤宫,而是在她的住处,她定有法子让她认罪。 偏偏在此不能动手,她又滑不溜丢。 「德妃娘娘刚才说有事问奴婢,便是此事?胡容华被人谋杀?敢问娘娘,胡容华被人谋杀,为何要问奴婢?」 予琴向前迈了一步,眉头微微皱着。 「本宫在调查胡容华死因时,得知你曾去太医院,翻看过胡容华的脉案。」纵然德妃心中不悦,也还是开口回应道。 予琴的眉头皱得更深。 她除非是疯了,才会去太医院翻看其他妃嫔的脉案,还叫人知晓。 她的确是去过太医院,可仅仅是因为一些小毛病,开了些调养的方子。 予琴意识到,既然德妃如此说,就说明太医院中有人这样告诉她。 也就是说,有人想要害她,甚至因此牵连栖凤宫。 就如同她刚才揪娄牛的错处一般,底下人犯了错,都会被人想到他们听从之人。 娄牛之上是王明,王明之上则是德妃。 同样的,予琴身为栖凤宫的掌事姑姑,她的主子乃是谢贵妃。 秋猎出行之前,胡容华颇为受宠,甚至很快晋了位分。 或许外人觉得,纵然栖凤宫的主人已是贵妃,也难免会有错主意的时候。 如今又赶上陛下没让胡容华出行,而予琴身为栖凤宫的心腹却被留在宫中,这可不就是绝好的动手机会? 思及此,予琴在心中冷笑一声。 这栽赃的手段,未免太低劣了些。 「予琴,你可还有话说?」见她许久未曾说话,德妃略微松了口气,她以为予琴没话说,于是开口质问道。 「自是有话说的。」予琴又一次行礼,「奴婢的确是去过太医院,但不曾翻看过任何人的脉案。」 「奴婢在宫中十几年,这点规矩不会不懂,怎可能明知故犯?不知是谁与娘娘诬陷奴婢,奴婢愿意与他对峙。」 此事不仅关乎她自身,还关系到栖凤宫,予琴当然不会退缩。 「呵,还嘴硬呢!人都死在了你栖凤宫附近,哪来的人跟你对峙?」王明已然起身,忍不住冷哼一声。 予琴顿时有些讶然。 「是谁?怎么死的?」她疑惑地问道。 「这些事情,咱们可以慢慢说,眼下既是本宫代掌六宫,出了这样的事情,线索又指向了你,你就跟本宫走上一趟吧。」 「倘若你真的是无辜的,自然很快会放你回来,可若不是……本宫也只能按照规矩办事。」 不欲再跟予琴多说,德妃挥了挥手,示意王明上前将予琴带走。 予琴站在原地,看着王明靠近,却并未有任何举动。 不知栖凤宫附近出了事,是她的疏忽,所以才会让她忽然陷入被动之中。 但她确实是被陷害,德妃这般气势汹汹,被她的人带走,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可眼下,她似乎没什么理由能够拒绝。 就在予琴心中暗暗思量,而王明的手即将 碰触到她的时候,温和的声音忽然传来,带着不容否定之意,「且慢!」 短短两个字,似乎没什么特别,却让在场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予琴抬头看去,身穿内卫首领服制的云澜,出现在德妃身边。 在他身后跟了几名宫人,他扫了予琴一眼,又看了看王明,最终将目光落到德妃身上,「给德妃娘娘请安。」 「云宫正?」对于云澜的出现,德妃感到十分意外。 宫正司掌管后宫刑罚,是大多数宫人们的噩梦,所以在见到云澜后,在场的不少人脸色都不好看。 哪怕未曾去过宫正司,只听着那些个传言,就足以让人害怕。 予琴倒是没什么特殊感受,但她跟德妃一样,因云澜的到来而意外。 「听闻娘娘正在查胡容华被害一事,我这里有几个宫人,恰好知道一些事。」 云澜说着话,往身旁扫了一眼,立刻站出来几个宫人,一起冲着德妃行礼。 「除此之外,我这里还有一个人,他知道另一桩事的内幕……」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又站出一名宫人。 云澜带来的人全部都冲着德妃行礼,这样的场面,是德妃没有预料到的。 「可是……」她有些迟疑地开口。 「待娘娘派人审问过这几个人之后,自然会清楚一切。虽说贵妃娘娘不在宫中,一切是德妃娘娘执掌,可若因误会让两位娘娘之间生了嫌隙,反倒不好。」. 「想来,娘娘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对吧?」云澜的目光落在了德妃脸上。 他似乎毫不在意德妃的身份,脸上并无多少恭敬。 予琴站在一旁,忽然就想到了那天跟自家主子的谈话。 一时间,她心中有古怪闪过。 但当下的情形,容不得她去想别的,予琴看向德妃,见她站在原地未动。 她的脸上露出了迟疑,不知是在顾虑什么,这让予琴的眼中生出几分探究来。 「德妃娘娘,」云澜忽然向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他的话只有他们俩能够听见。 就在他说完后退的时候,予琴看到了德妃脸上的神情,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受,她好像十分痛苦。 「多谢云宫正。」片刻之后,声音有些暗哑的德妃挥了挥手,命人将云澜带过来的宫人全部带走。 她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转头看向予琴。 她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什么来。 栖凤宫内重新恢复了平静,予琴吩咐一声,让宫人们散去,各回其位。 她向前几步,冲着云澜行礼,「多谢云宫正。」 若非云澜,她必然会被带走,但她能否安然回来,却是未可知。 「予琴姑娘客气了。」温和的声音传来,云澜白净的脸上没什么神情。 他忽然向着予琴走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德妃也是受人胁迫,或许姑娘能代贵妃娘娘施以援手。」 第86章 容他徐徐图之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云澜离去后,予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直到有小宫女靠过来问了她几句,她这才回神。 摆了摆手,予琴思虑片刻,转身回到殿中。 她要让人查一查死在栖凤宫附近的那个人,以及为何出了这样的事情,她竟然不知道? 除此之外,还要派人好好打听一下,究竟德妃是被何人胁迫? 她到底是从一品德妃,还为陛下孕育了公主,已然成年出嫁。 按理说,没人能够胁迫她。 可云澜不会无缘无故地说那些话,何况当时他凑近德妃说话时,予琴虽听不到说的是什么,却能看到德妃的变化。 眼下时辰尚早,加之今日出了这些事,她需得等到晚上,才好将消息送出去。 坐回到刚才的椅子上,予琴想着云澜其人,心中有许多疑惑闪过。 如今谢姮不在宫中,又不方便给她写信,予琴也只好将此事暂且压在心里。 —— 秋猎的队伍终于抵达围场,与此同时,谢雁归收到了京中的消息。 「胡容华死了?因为什么死的?」讶然地看向予书,谢雁归询问道。 在路上时,她曾将予棋堵在林中,知晓了胡容华后,便立刻吩咐予书派人回京都去查。 然而负责此事的人才回去,就得到了胡容华已被谋害的消息。 他立刻就将消息送回来,所以予书收到的消息中,暂且没提到胡容华的死因,只说了她的死状。 「姑娘莫急,待过段时间必然还会有消息传来。」予书如此说,谢雁归也就没有继续探究。 围场内此时正是热闹。 通常情况下,到达围场的第一天,有精力的人都会去林子里转上一圈。 如此,等到傍晚升起篝火时,就有新鲜的野味可以吃。 不过,来的第一天大都没什么彩头,得等到第二天秋猎正式开始,才会知晓彩头是什么,也更让人干劲十足。 谢雁归转头去寻安阳,想找她去林中转转,却在回头的时候,看到了正走向她的周谨。 脸上扬起笑意来,谢雁归脚下动了动,向着他的所在走近了几步,「累不累?要不要随我去林中转转?」 那天与安阳聊过之后,谢雁归自在了不少,她这个人就是如此性子,纵然纠结,也只是一阵。 周谨发现了她的变化,原本想说的话被他暂且压下,想着之后再提。 毕竟出行秋猎,游玩才是目的之一,她若是心事重重,他看着心里也不会舒坦。 她已是他的妻,往后的岁月还很漫长,他可以慢慢将自己剖开给她看。 哪怕如今,谢雁归对他仍是见色起意,起码在她心中,他尚有可取之处。 容他徐徐图之。 「不累。」周谨笑着回应道。 头顶的树丛并未遮住秋日的阳光,露出来的是晴天,很适合去林中转转。 见他应下,谢雁归冲着予书招招手,很快,她便牵来一匹马。 虽非惊羽那般的宝马,却也是一匹良驹,黑色的皮毛被养得油光锃亮,两只前蹄踏雪,十分特别。 「这马不错,我很喜欢。」从京都出行时,周谨是从府上走的,进到马车之前,他曾往车列中看过一眼。 当时并未瞧见这匹马,想来是谢雁归故意藏着,要给他一个惊喜。 「你喜欢就好!」如周谨所想,这的确是谢雁归特意为他挑选的良驹。 她吩咐了予书,所以在周谨坐上马车之后,才让人从府中将马给牵出来。 等到城门外时,有人专门将马 牵到一旁等着,这一路上便坠在后面跟随,直到抵达围场,才牵到周谨面前。 精心准备的礼物能被收到礼物的人喜欢,这本就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但随即,谢雁归想到了什么,「你……会骑马吗?若不然你先拿惊羽练练手,然后再骑自己的?」 良驹虽好,可到底没惊羽这般通人性,周谨若不会骑马,拿惊羽练手也不必担心他会摔下来。 以他的身体,谢雁归担心他万一摔了,要多遭一些罪。 「不必,我会骑马。」伸手接过良驹的缰绳,周谨抬手摸了摸它的鬃毛,见它性格温和,踩着马镫翻身上马,动作出奇的利落。 谢雁归站在一旁,惊讶地看着他。 「这马还未起名吗?」马鞍之上,周谨低头看向她,笑着询问道。 他本就生得好看,又是一身白色长衫,质感极好。骑在油光锃亮的黑色马匹上,林中透进来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宛若谪仙一般。 谢雁归特意多看了好几眼,而这正是周谨的目的。 「既是送给你的,自然要等着你取名。」目光仍落在他身上,她笑着回应道。.. 这样仰着头看他,着实是有些辛苦,可又实在好看,谢雁归不想挪开目光。 大概是注意到了她的不适,周谨从马背上下来,站到她跟前。 谢雁归又是一阵讶然,「咳,你能不能……再来一遍。」 周谨翻身上马时,动作格外清逸,感觉轻飘飘的就落在了马背上。 而他下马时,与旁人不太一样,他的右腿从马儿头上轻扫过,却不会触碰到,随即另一只脚也从马镫脱离,一起落在地面上。 周谨的年龄比谢雁归要大一岁,素来十分沉稳,可他刚才的样子,却有种很独特的少年感。 令人心动。 予书站在一旁,听到她们家姑娘提出来的要求,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偏偏被她要求的人温和的答应着,没有丝毫迟疑,翻身上马随即又从马背上跃下,甚至还问了一句,「要再来吗?」 「最后一次。」谢雁归伸出一根手指,周谨又重复了一遍。 到底是身体的缘故,接连几次,他稍微有些许喘,但好在脸色不错,谢雁归赶紧凑上去,关切地问他。 「夫人,要去林中跑一跑吗?我带着你。」眼角余光注意到安阳正在走近,周谨伸手揽住谢雁归的腰身。 「嗯?好呀!」此时她的鼻尖萦绕的都是雪松混着药香的气息,根本没注意到安阳过来。 周谨要带着她去林中跑一跑,她当然不会拒绝。 谢雁归再次看到周谨利落地上马,冲着她伸出手来。 她一跃来到马背上,被周谨圈在怀中,向林中奔去。 安阳快走了几步,来到予书身边,她很确定刚才周谨看到了她。 「嘿!」瞧着已进到林中的两人,她有些生气地双手叉腰,予书赶忙笑着劝她,才让她消了气。 「咱们也去林中转转?」自己一个人无聊,安阳邀请予书一起。 予书还有事要做,正想着如何委婉拒绝,身旁忽然传来声音,「郡主若不嫌弃,在下愿意陪同。」 第87章 没想到这便死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忽然传来的声音莫名耳熟,安阳回过头去,当看清是谁时,脸上露出诧异,「纪徵?」 与她说话之人,正是在谢雁归相亲宴上遇到的纪家四子,纪徵。 在纪徵离开京都之前,安阳曾跟他在街上「偶遇」,帮着谢雁归给他传了话。 她与纪徵之间算不上很熟悉,所以并不是很关心他的所在,也就不知明德帝传旨招他回京之事。 「你……怎么来的?」安阳打量着纪徵,他大概是才梳洗过,身上还透着一股皂角的气息。 「回京途中,陛下传旨招我来围场,我便快马赶来了。」听到安阳问,纪徵立刻回应道。 他在路上没怎么休息,才能与前来的队伍几乎同时到达。 抵达后,他先去见了明德帝,随后找了一个帐篷沐浴梳洗,这才出现在安阳面前。 「郡主,可要一起去林中转转?」他再度问道。 「啊?」安阳不由得一愣,随即想到她才邀请予书来着,她转头向着身旁看去,「嗳?人呢?」 「刚才郡主问话时,予书姑娘冲着郡主行了礼,随即便离开了。」他回应道。 「这样啊。」安阳点了点头,就在纪徵以为她会拒绝时,却见她点了点头,「那咱们走吧?」 她招呼一声,立刻有人牵来她的马,这次倒换成是纪徵愣住。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牵着自己的马,看到安阳翻身上马后,才终于确信没有听错。 纪徵跟着上马,与安阳一起向着林中而去。 此时,谢雁归与周谨已然进到林中,跑了一会之后,速度渐渐慢下来。 围场内的树林中危机四伏,但仅限于深处,他们所在的地点几乎没什么危险,只偶尔能看到野鸡或是兔子。 谢雁归与周谨同乘一匹马,在他们身后,惊羽背着箭篓跟随而来。 它凑到两人近前,「吩吩」地叫了两声,大概不太高兴。 「咱们再往里进一些,看是否有鹿跟狐狸,我还想猎些皮子给你跟姑母呢。」 等到明日秋猎正式开始,再往林中深处去也不迟。 「好。」周谨点头,勒住了缰绳,惊羽就在身侧,谢雁归纵身一跃,便去到惊羽背上。 她转头向着周谨看去,见他的马上也有箭篓,足够自己使用,便与他一起催马继续向前。 —— 「贵妃娘娘已在陛下跟前,两位娘娘……」彭海站在帐外,瞧见不约而同来请安的贤妃与淑妃,笑着开口道。 虽说没有直接撵人,意思却也十分明显。 贤妃的脸上仍带着笑,倒是淑妃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既如此,那本宫且先回去,之后再来给陛下请安。」贤妃温柔出声,转身往自己的帐篷去。 待回到帐中,她挂在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不见,跟在身旁的宫人们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母妃?」帐外传来大皇子的声音,贤妃回过神来,脸上复又露出笑意。 她答应一声,看着大皇子进到帐中,冲着她行礼。 「快坐下。」一边招呼大皇子起身,一边吩咐宫人准备他喜欢的茶点。 她关切的问了几句,母子间的氛围倒是不错,直到贤妃开口,说起了子嗣之事。 「为娘寻了一些方子,回头你与王妃还有府上的侧妃们试一试,你是皇长子,倘若能尽早有个皇孙,这位置也能更稳一些。」 关于东宫之事,朝臣们总会提起,可明德帝将此事压着,所以最终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明德帝还是皇子时,就已经有了大皇子等人。 可直到现在,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三皇子,又或者五皇子等人,都没能生出皇孙来。 尤其是大皇子,这最是他的痛处,虽说三皇子也没得皇孙,可他家里接连生了好几个女孩,起码还是有希望的。 不像是他,这些年没少努力,结果的却少之又少。 「母妃!」周衍沉下脸来,语气也重了些。 「衍儿,你也莫怪为娘多嘴,我……」贤妃还想再说,大皇子站起身来,冲着她行礼。 「母妃,孩儿还有些事,先告退了。」说完,也不等贤妃回应,便退出帐中。 他向着自己的帐篷归去,路上遇见了五皇子,脸上勉强又有了笑意。 周衍关切地问了五皇子几句,这才跟他分开。 五皇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背影,待他回了帐篷,才收回视线向着明德帝的帐篷看去。 虽然只能看到帐篷,瞧不见里面的人,他脸上的表情也还是灵动不少。 好一会儿,他才收回目光,重新回到自己的帐篷中。 从来到围场后,三皇子周煜就没从自己的帐篷里出去过。 他坐在椅子上,将放到面前的字条一一展开,每看过一张,眉头便紧蹙几分。 胡容华被谋害的消息亦在其中。 对于她的死,周煜倒是没什么感觉,他的确是特意寻来的人,送到了明德帝面前。 原想着应当能派上些用处,没想到这便死了。. 如此也只能说明她是个无用的棋子,死了也就死了,还能再找其他的。 「殿下,淑妃娘娘请您过去。」帐外传来回禀声,周煜答应着,将字条全部销毁,起身向外去。 比起其他的妃嫔与皇子们,林嫔与十皇子跟五公主倒是安静。 他们一直在林嫔的帐中,由林嫔取出带来的书本,念给两个孩子听。 林中,安阳与纪徵停在了外侧,没办法,他们俩都忘了带箭篓,不敢贸然再进。 外侧相对安全,两人各自下马,沉默着散步。 这样实在无趣,安阳只好自己找寻话题,「嗯……你去郾城可还顺利?」 「挺顺利的。」纪徵点头,因为安阳传给他的话,他到达郾城之后,表面上是按照明德帝吩咐办事,实则却悄悄注意了其他事。 也正因如此,他额外得到了一些情报。 「哦,那就好。」两人之间再度陷入沉默,安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箭矢破空的声音忽然传来,安阳尚且没有反应,却见纪徵耳朵轻动,瞬间拔出佩剑,挡在她面前。 他挥动着手中的剑,将差点伤到安阳的箭矢破成两断,掉落在地上。 纪徵浑身透露着杀气,戒备地看向箭矢飞来的方向。 安阳被他护在身后,愣愣地瞧着他的背影。 在某一刻,两道身影似乎重合在一起,她张了张嘴,喏喏出声,「四哥……」 第88章 可他不能伸手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纪徵乃是习武之人,尤其听力格外敏锐,安阳尚且没反应,他就已经护在她身前。 因此,他听到了安阳的声音,脊背不由得一僵。 可当下情况未明,他必须收拢思绪,以免再出现意外。 「哎唷!」林中忽然滚出来一个「球」,嘴里哎哎叫着。 当他停下来时,正好面向纪徵与安阳,脸色顿时一变。 他瞧见了断开在纪徵脚下的箭矢,与他手里拿的那支一模一样,就算想狡辩都无从辩起。.. 「哎唷,对不住对不住!没伤到吧?」赶忙开口,因着身形实在圆润,也就是几步路的功夫,他都喘得厉害。 安阳看清了人,眉头微微皱起,「周子墨,你想死吗?」 这位差点误伤了安阳的小胖子亦是皇亲,虽说他不比安阳小几岁,可若按照辈分来算,他得称安阳一声小姑姑。 听到安阳问话,周子墨停下来,小心向后挪了一步。 他小时候可没少因为调皮被安阳收拾,看到她就觉得屁股疼。 他好不容易来围场玩一趟,一时得意忘形,没想到射/出去的箭会撞到安阳面前。 好在没伤到人,否则他非得在家躺上三月不可! 「小姑姑,我不是故意的,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别告诉我爹娘,也别告诉我祖父。」哭丧着脸,周子墨团起手来冲着安阳作揖。 「算了。」因着刚才那一瞬间,安阳心情正不大好,懒得跟周子墨追究。 「多谢小姑姑!」松了口气,周子墨就想脚底抹油,虽然他溜不快,但他腿脚倒腾得勤。 安阳瞧着他,还是多叮嘱了几句,「小心点,莫真伤了人。还有,你要么少吃点,要么多动动或者看看大夫,走几步就喘,身体受得了吗?」 「是,是,我晓得了,小姑姑再见,小姑父再见!」安阳说话的功夫,周子墨已经倒腾到了林子边上。 待她说完,他一边往林中「滚」,一边回应道。 「嗳!你给我站住!」听着他对纪徵的称呼,安阳一瞪眼,迈步就想追。 可经过纪徵身边时,她鬼使神差地向他看去,与他目光相撞,脚步顿时停下。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安阳自不会这么快就把刚才的口误给忘记,可那一瞬间,她真的好像看到了她的四哥拦在她面前,为她挡住危险。 可她心里面明白,她的四哥再也回不来了。 纪徵虽然在家行四,但他实际是比安阳要小上许多的。 「刚才……谢谢你了。」良久之后,安阳有些不自在的开口,她开始后悔答应跟纪徵一起来林中转转。 「那个……咱们也没带箭篓什么的,这么转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回去吧?」她继续说道。 纪徵站在她身旁,低头看着她。 安阳的个头在女子之中算是出挑的,可若是与谢雁归相比,就要矮上一头。 而纪徵的身高只比周谨差出半头来,所以安阳站在他身旁,正好到他胸口。 只要他伸出手抱住她,她便会贴在他的心上。 可他不能伸手。 「好。」纪徵淡淡答应一声,将地上断掉的箭矢拾起。 见他答应,安阳在心里松了口气,她快速上马,正看到纪徵将箭矢收好,她有些莫名,却不敢询问,两人沉默着往回走。 相较于纪徵跟安阳那边,林中的谢雁归与周谨要自在得多。 这会儿功夫,谢雁归收获颇丰。 可或许是因为他在身旁,谢雁归总要分神去看顾他,准头便不如以往。 想着还要再猎几只,正好周谨的马背上也有箭篓,里面的箭矢还未动过。 谢雁归停下来,冲着他伸出手,于是看到他将手交到她的手掌之中。 他毕竟是男子,就算是病弱之躯,手掌也比谢雁归要大。 他的手放在谢雁归手里,看着十分好笑,这样的场景之前也有过。 捏了捏周谨的手,谢雁归笑意更深,「我想要你的箭篓。」 周谨也笑了声,他收回手,将箭篓摘下来交给谢雁归。 从进到林中狩猎开始,一直都是谢雁归打猎,他在一旁跟随。 虽然周谨会骑马,可或许是因为他之前的处境与身体缘故,她未曾问过他要不要打猎。 他倒是并不在意,难得能与谢雁归多一些相处的机会,何况如今猎来的这些,多数是因为他,周谨乐得陪着。 「差不多了,回吧。」待周谨的箭篓也空了,谢雁归将手里的弓挂好,颇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 她确实收获不小,不仅能给周谨做两个手笼,还准备了谢贵妃的。 倘若安阳闹着也要,手笼是没有了,一条抹额加一副毛皮鞋垫应该问题不大。 就是依着安阳的样子,可能不会要,还会追着谢雁归要锤她。 周谨向马鞍后面挪了挪,冲着谢雁归伸出手。 「嗯?」她不由得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低头笑着。 来的时候谢雁归与周谨同乘一匹马,回去的时候他也想如此。 这又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她将手交到他手中,重新被周谨圈在怀中,向着林外而去。 惊羽跟在他们身后,「吩吩」叫了两声,它很快便追上他们,冲着他们打响鼻,随即将两人远远落在身后。 谢雁归与周谨回到营地时,其他进到林中的人正在清点各自的收获。 有的只拎了个兔子回来,有的倒是收获不错,正与人吹嘘着。 然而在瞧见谢雁归之后,炫耀的人顿时闭上了嘴。 明德帝听着帐外的声音,招呼谢姮陪同着,来外面瞧热闹。 「哟,雁归这是拔了个头筹。」看到地上的猎物,他笑着夸赞。 谢雁归看到他们走近,特意挑出为谢姮猎的那只鹿,放到一旁的空地上。 「姑母,这个给您做手笼,您瞧瞧怎么样?不喜欢的话,回头我再去寻别的。」她笑着冲谢姮招手,带着点撒娇的意思。 「这个就不错。」虽说今日谢雁归的准头不大好,可一旦射/中猎物,必然是从眼睛穿出,如此便不会破坏皮毛。 明德帝对此也很满意,尤其见谢姮也高兴,便笑看向谢雁归,「你这孩子有孝心,我与你姑母都很高兴,虽说今日本没有什么彩头,但朕要给你额外的奖赏。」 「这样吧,你自己说说,想让朕赏给你什么?」 第89章 何不顺水推舟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随着明德帝的话音落下,在场不少人小声议论起来。 虽说已有几年未办秋猎,可之前又不是没办过。 以往未正式开始的第一天,出彩的并不在少数,可唯有谢雁归一人,被当众询问想要什么赏赐。 「啧,这翎羽将军可真是得陛下恩宠啊!」 「谁说不是呢?谁让她好命生在了谢家,又有那样一个备受恩宠的姑母?」 「这话说得可不妥当,谢贵妃人品端方,纵得陛下宠爱,却从未听说她仗着恩宠有试图扰乱朝纲之事,没必要将她牵扯进来。」 「话是这样说,但谢雁归自小被她养在跟前,养成如今这般骄纵莽撞的性子,可与她脱不开干系!」 「就是,再说这枕头风的威力,诸位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跟随前来秋猎的,并不只有朝中大臣,还有不少宗亲跟世家子弟。 他们远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又或者说,未曾真正见识过谢雁归的拳头。 哪怕他们压低声音说话,以谢雁归的耳力,也足以听得分明。 她借着给明德帝行礼的功夫,向着传来话音的方向看去,记住了那几张脸。 待收回目光,谢雁归重新露出笑意来,「陛下,臣尚未想好,可否容臣想好了再说?」 她的确是没想好要什么赏赐,可硬要说也不是说不出来,她就是故意的。 谢雁归心中明白,明德帝在此时出现,又独独赐予她恩赏,正是做给旁人看的。 既如此,她何不顺水推舟?等之后想好了再开口? 反正那些人怎么都会瞧她不顺眼。 「行,依你。」如她所想,明德帝笑着答应。 无论是他脸上的笑意,还是说话的语气,都与平时没什么两样,谢雁归快速向着谢姮扫了一眼,她脸上也带着笑。 只不过,无论是明德帝的笑,又或者谢姮脸上的笑,她都无法彻底看透。 君臣两人似乎都没有意见,可在场的众人却因为这样的对话,再度议论起来。 在他们看来,陛下赏赐乃是恩宠,谢雁归理应感恩戴德,偏偏她在这个时候还讨价还价,实在是不知好歹! 然而,谢雁归对此却并不在意,这些年说她的人不知有多少,她若各个在意,只怕会被累死。 但是…… 可以说她,不能说她姑母。 明日秋猎将正式开始,今日嘴贱的那几个,回头她要挨个收拾。 看过了外面的热闹,也施与了想让众人瞧见的恩宠,明德帝笑着又吩咐几句,这才跟谢姮离开。 见他离去,围在此处的众人也渐渐散去。 带回来的猎物,大部分会在今晚变成食物,但在此之前,会有掌握着专门手艺的人过来,将需要处理的皮毛打理成所需的样子。 这般场景,谢雁归本不想让周谨看到,可他大概是没见过,又或者还不想回去休息,因而两人留了下来。 「啪!」身后忽然传来抽动鞭子的声响,两人一起回过头看去。 只见之前议论纷纷的那几个,也不知是傻大胆,还是有别的什么倚仗,竟然还未离开。 他们就站在不远处,时不时地向着谢雁归跟周谨看过来,倒是没说什么话,可脸上的神情却写满了恶意。 在他们身后,安阳手中执着鞭子,目光不善。 「安阳郡主可是要过去?」其中一人的脸上露出笑意来,开口询问道。 他并不知晓安阳在此站了多久,又听到些什么? 可瞧着安阳脸色不善,他便立刻想到了她与谢雁归之间的关系。 但他到底是世家子弟,自问没说什么过分的话,连不远处的谢雁归都未曾来找他,想必有什么也轮不到她安阳郡主来讨还公道。新 一边说着话,他向着一旁让了让,留出足够安阳通行的距离来,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啪!」安阳手中的鞭子挥舞,看着离说话的人甚远,实则鞭子的尾部却刚好扫过他脸上。 几乎瞬间,此人脸上便出现一道红痕。 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差点叫出声来,他怒瞪着安阳,抬起手来指她,「我敬你乃是皇家郡主,可我亦王氏嫡系,也不是能随意让人拿捏的!」 大靖之中,不少世家都是前朝时便存在的,王氏更是其中翘楚。 然而最近这些年,却隐隐有败落之相。 这位王氏嫡系的公子,在王氏宗族中还算是出息,否则也没有跟随秋猎的机会。 「拿捏?」安阳冷笑一声,回手抖了下鞭子,吓得王宇不自觉地后退了好几步。 他见安阳慢条斯理地将鞭子收拢回手中,刚才不过是吓唬他罢了,顿觉更失颜面。 还不等他说话,就听安阳的声音再度传来,「凭你也配本郡主拿捏?」 一边说着,安阳向前走了两步,与王宇处于同一处位置上,她看着他,目光自上而下地打量,脸上讽意十足。 「长得跟个豆芽菜似的,连我府上倒夜香的都比你强,呵……」 「你……」王宇怒瞪着她,从小到大,因他是王氏嫡系,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何曾受过如此屈辱? 如果说他刚才尚且能记着安阳的身份,晓得自己其实不怎么惹得起,那么此刻,他已然没了那份理智。 在说完他之后,安阳便迈步往前去,她压根没把王宇放在眼里,所以未曾看到他脸上的怨毒。 除此外,安阳也的确是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她就在谢雁归的目光所及之处。 她扬起头来,冲着谢雁归挑了下眉,眉眼间带着笑意。 谢雁归与周谨站在一处,手中捏着的小石子已准备好,倘若王宇有所举动,便会立刻出手。 可她的准备并未用上,就在王宇的脚才挪动一步的时候,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他身旁,手中的利刃横在王宇颈间,声音冷冽,「再动一下试试?」 利刃与颈间的距离只在咫尺,透出来的寒意,足以惊得王宇腿软。 他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一股刺鼻的味道从他身上传出,让那几个原本想搀扶他的人赶忙捂住鼻子后退。 安阳听到身后的声音,转头去看,与纪徵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纪徵?他何时来的?」谢雁归的脸上露出讶然,刚才那一瞬间,他忽然就从侧方出现。 周谨在她身侧,瞧着纪徵与安阳对视,神情若有所思。 第90章 不枉费他精心挑选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前有安阳,后有纪徵,饶是这些世家子弟足够张狂,在有了王宇做例子后,一个个也都夹起尾巴来。 纵然嫌弃,他们还是掺起地上的王宇,灰溜溜地走了。 纪徵将软剑收起,来到安阳身边,同她一起向着谢雁归跟周谨走去。 「纪徵,你何时回来的?」待两人到了近前,谢雁归笑问道。 「今日。」冲着周谨行过礼后,纪徵开口回应道。 他冷着一张脸,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跟谢雁归不和,可实际上,他就是如此的性子。 谢雁归十分清楚,笑着点了点头,「你回来得正好,咱们俩明天比一比,如何?」 整个围场之中,如今能被谢雁归视作对手的,只有纪徵一人。 安阳与她是好友,岂会听不出谢雁归话里的意思?立刻瞪着她,「嗳,你也别小看我啊!」 「好。」纪徵用余光瞄向身旁的安阳,唇边勾起些许笑意来。 十分细微的弧度,倘若不仔细看,根本就不知道他这是笑了。 他也不觉得会有人发现,然而在收回余光的瞬间,纪徵注意到了周谨看他的目光。 不自觉地,他身体稍微一僵。 好在,周谨很快移开视线,仿若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一般。 纪徵知晓自己的感觉不会错,却也还是松了口气。 他眉尾稍微动了动,看着周谨的目光中带着些思量。 安阳说话的时候,谢雁归已到她身旁挽住了她,得了纪徵的回应后,她招呼两人到她与周谨的帐篷中去。 纪徵才从郾城回来,她尚有些事情想问问他。 留了个府里的人在此处等候,谢雁归一边与安阳聊天,一边向着帐篷走去。 在她们身后,周谨与纪徵缓步跟上。 他们离开后不久,不远处的树后闪出一道身影,目光紧紧追随着谢雁归。 —— 来到围场的第二日,才是秋猎正式开始,昨日还只是随便穿穿的人,今天大都换好了适合林中狩猎的劲装。 谢雁归也不例外,她惯来束在脑后的简单马尾,被予书从侧边编了几股小辫,末尾用发饰固定住,与马尾汇在一处。 今日要去林中狩猎,她所用的发饰虽然简单却胜在别致,这是出行之前,周谨特意为她选的。 她原本舍不得戴,怕在林中丢失,可她动手想要拆掉的时候,却被周谨握住了手。 此时,谢雁归站在惊羽身旁,转头去看周谨,他就在她身侧,一身劲装趁出宽肩窄背,与她身上的衣服色系相同。 这还是她头一回见他如此装扮,不同于往日病弱书生的模样,竟意外添了几分……勾人的意味。 谢雁归赶忙移开视线。 在她挪开目光后,周谨的视线才看过来,他垂眸遮住眼中的笑意,看向自己身上的衣裳。 倒是不枉费他精心挑选,还亲自动手更改。 也还要感谢安阳,若非她将人叫走,他怕是也没有机会。 思及此,周谨装作不经意的模样,越过谢雁归向她身侧看去。 以她们俩交好的程度,安阳自是在她身旁。 周谨将视线放远,看到了在安阳不远处的纪徵,他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笑意,准备将目光收回。 可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注视,于是将目光投过去。 他并未看到什么人,投来那道目光的人似乎怕被察觉,已然隐藏到人群之中。 周谨收回视线,垂眸遮住了其中的探究。 他思量着刚才的一切,却实 在不好推断出对方的身份。 毕竟在这围场之中,对谢雁归报以恶意的人,远不止一两个。 秋猎正式开始的时辰,通常经过钦天监推演,待到差不多时,明德帝才从帐篷中出来。 在他身旁的是贵妃谢姮,其余的妃嫔们则跟在两人身后。 因十皇子跟五公主还小,他们跟随在林嫔身旁,并俩不在队列中。 两个孩子的身量尚小,巴在他们母妃的左右,好奇而又兴奋地看向等待明德帝发话的众人们。 虽然在朝堂之上与人前,明德帝素来是个贤明的君主,但好在他并不啰嗦,只简单说了几句,便吩咐人将彩头拿上来。 那是一张重弓,瞧着并不起眼,却是先帝曾使用过的宝弓。 当初曾被赐予先太子,在先太子过世后,最终落在了将要继承皇位的明德帝手中。 如今,这张弓被拿出来作为秋猎的彩头。 大臣们对此或许并没什么感觉,毕竟不少文臣,这弓既然是先帝用过的,就算得了也只能供在家里,还要担心损坏。 可对于在场的一些人而言,这却是个非得到不可的东西。 比如大皇子与三皇子。 他们目光灼热地看着被宫人们抬着的重弓,纵然无法拉起使用,也想要得到。 在他们看来,得到这张重弓,就意味着半边身子住进了东宫。 这不仅仅是一张弓,而是权利交接的象征。 谢雁归的手搭在惊羽的鬃毛上,她好像忽然感觉到什么,转头去看周谨。 他的目光正落在那张重弓之上,脸上的神情似有些古怪,但在她细看之时,又恢复了正常。 耳边隐约有些说话声,谢雁归一边打量着周谨,猜测他刚才的反应,一边分心听着身旁的人说话。 「这张弓,若哪位皇子得到了,必对获得储君之位有益。」 「是啊,虽说先帝当年是为自己准备的,可实际上最适合这弓的却是先太子,陛下也是得到这弓之后,继承了皇位。」 「嘘,可莫要提先太子。」说话的乃是皇室宗亲,他们将声音压得很低。 若非谢雁归离他们很近,还真就未必听得清他们说些什么。 不知怎地,她忽然愣了愣。 隐约间,谢雁归觉得从刚才的话语中,她好像提取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没容得她细想,明德帝已然发话,秋猎正式开始。 手上的动作比脑子要快,谢雁归牵住缰绳翻身上马,她调转马头,便向着林中而去。 在她身后,不少反应十分敏捷的年轻人们各自催马,也都向着林子里去。 「得,咱们俩都被落下了。」安阳催马来到周谨身旁,笑眯眯地开口。 周谨也在马背上,转过头来看她,随即又透过她,看向林子方向。 安阳并未注意到,直到现在,纪徵才刚进到林中去。 唇边勾起些许笑意,周谨与安阳对视着,「她会等着我的,倒是郡主,可是有什么想与在下说的?」 第91章 这冲击力实在是不小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你果真敏锐。」安阳笑看向周谨,以她与谢雁归的相识程度,她若想跟上去,必不会被留下来。 倒是周谨,他是真的被落下的那个。 「郡主有什么直说便是,莫让我夫人在林中久等。」嘴上如此说着,周谨却并未停下。 他催马向前,速度缓慢地往林中去。 既然他如此说,安阳索性也不绕弯子,「雁归这个人,有时候心细如发,有时却粗枝大叶得让人头疼……」 说起谢雁归来,安阳的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意。 两人进到林中,她忽然勒住缰绳,神情认真地看向周谨,「我且问你,你可是真心喜欢谢雁归?」 「是。」周谨也勒住了马,他没有丝毫迟疑,便开口回应道。 「是有多喜欢?」安阳又问道,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周谨,似乎是想从中看出什么来。 其实她心里知道,嘴上说得再好,都不如看周谨如何去做。 可当下的情况,以周谨的地位与身体状况,安阳并不觉得他能做什么事情。 但她就是想问一问,看看他的态度。 莫说是京都内外,放眼整个大靖,除了祖父之外,她如今最牵挂的便只有谢雁归。 安阳无法得到的幸福,她希望能够全部叠加起来,都落到谢雁归身上。 「在下明白郡主心中所想,请郡主放心,倘若有一日,能以我死换她生,我定毫不犹豫。」 与安阳对视着,周谨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语气亦十分坚定。 但他心中同样知晓,在这世间,承诺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他亦知晓,安阳不过是想要他的一个态度。 只是说起这话,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与谢雁归相处时的一个场景。 那时,他已将自己的命,都交付到了她的手中。 安阳同样坐在马上,她看到周谨的唇边忽然勾起一丝笑,他缓缓抬手,虎口的位置恰好卡在颈间,虽没用力气,可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她蓦地想起京都之内那些乱七八糟的圈子里,流传出来的一些东西。 安阳眨了眨眼,忽然开始为谢雁归的某些生活而担忧。 周谨自是不知,他竟让安阳郡主如此误会。 放下手,他的目光重新落到她身上,「郡主今日如此问我,可是我夫人与你说了什么?」 「是说了些。」安阳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吩咐下去的事,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笑意来,「但我不告诉你。」 「也好。」他们是夫妻,有什么大可以两个人关起门来慢慢说。 安阳本以为他会追问,见他如此,一时间还有些发愣。 想了想,她还是补充了一句,「我刚才便说,雁归这人有时候粗枝大叶,难免就会有当局者迷的时候,若没有外力推上一把,靠她自己怕是不好参透。」.. 话说到这,安阳觉得以周谨的敏锐,必然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想着等她安排好一切,小两口必然是两情相悦的水到渠成,她脸上笑意更深了些。 「多谢郡主提醒。」周谨也确实是理解了一点,但有限,不过他并没有将安阳留下来继续为他解惑。 抬头向着不远处的林中看去,哪里隐约有道身影,不愧是行军之人,身形隐藏得很好,已等候多时。 周谨收回视线,笑看向安阳,「有劳郡主为我们夫妻操心,我亦有一个提醒要给你。」 「嗯?」安阳已经做好了随时冲入林中的准备,周谨如此说,她转过头来疑惑看他。 「没什么。」原本周谨是想提醒安阳,偶尔也向身边看一看,毕竟逝者已逝, 生者的日子还要继续。 可话到嘴边,又被他给咽了下去。 一则这样的事情由他来说,还是不太妥当,二则有些事情,旁人既没经历过,其实说得再多都是空话。 「那我走啦!」安阳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倒也不是太在意,她摆了摆手,催马向着林中去。 周谨的目光再次落向不远处,随着安阳走远,那道身影也跟着消失不见。 「走吧,找我夫人去。」收回目光,他笑着拍了拍马儿的背。 —— 「都……死了?」栖凤宫内,予琴坐在椅子上,眼神中流露出震惊来。 那日,以娄牛为首擅闯栖凤宫的十几个宫人,全部没了性命。 其中以娄牛最惨,毕竟他是那些宫人之中的领头者。 「因为何事?跟栖凤宫有关吗?」忽然想到什么,予琴又问道。 「这一点请姑姑放心,奴才打听过了,跟咱们栖凤宫没有半点关系,那些个奴才啊,一个个的不守宫里规矩,所以才被收拾了。」 来报信的是个小黄门,胡容华从高处坠落之日,也是他来给报的信。 最近这些日子,予琴忙着整理翎羽卫从提牢厅得到的一些消息,便没顾得上旁的。 若非小黄门前来,她差点就把那些个人给忘在脑后了。 如今忽然得知,这冲击力实在是不小。 「有劳你了。」抓了一小把银叶子,予琴塞到小黄门手中。 「哎哟姑姑,这可太多了,用不着,真的用不着!」小黄门赶忙推拒,可予琴坚持,他也只好收下来。 他四下里看看,确定殿门口的人应当听不到他说话,忽然压低了声音,「还有件事……奴才听说啊,德妃娘娘近来很难过呢!」 「德妃?」予琴忽然想起,那日云澜跟她说过的话,她已派了人去打听,也不知有没有消息送回来? 「德妃娘娘为何难过?」既然眼前的小黄门提起,她试着询问道,同时眼中闪过了探究。 这个小黄门着实是机灵,她想过之后要将他收到栖凤宫来。 可现在瞧着,这孩子未免太机灵了些,让她不免有几分怀疑。 或许,这孩子来给栖凤宫报信,是受了谁的指使…… 「奴才也只是听说,不确准嗷。」小黄门不知予琴心中所想,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继续说着,「似乎是与长乐公主有关。」 「长乐公主?」予琴又是一愣,她当然知晓小黄门说的是谁。 明德帝的后宫并不算多,孩子倒是不少,长乐公主正是德妃所出,已然成年出嫁。 「长乐公主的夫家乃是陛下所指,听闻嫁得十分不错,缘何德妃娘娘会因为公主而难过?可是出了什么事?」 第92章 直奔着她的面门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是这么一回事,可有些事情姑姑是不知道的。」 小黄门笑着开口,随即就意识到自己这样说不对,赶忙正了正神色。 「予琴姑姑,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也就听人说的,准不准成还不知道呢!」他赔着笑装傻,予琴也不深究。 「那你便同我说说,让我也知道一下是怎么回事?」她的态度一如往常那般温和,还给小黄门递了块点心。 见她当真没有怀疑什么的意思,小黄门咬着点心,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他快速吃完点心,继续说道,「长乐公主的婚事,确实是陛下挑选的,外人也都觉得公主嫁得不错。」 「这能尚公主的人家,本来门户也低不到哪去,谁也没想到,驸马家里竟然跟贤妃娘娘家里有亲戚!」 大皇子的生母贤妃,母家在朝堂上的地位着实不低,本家亦是极有底蕴的世家。 而驸马家中亦属于世家,但听闻他们这一支过去出了些事情。 具体是什么事情,外人并不知晓,驸马家中当然也不会随意往外说。 如今他们这一支算是已自立门户,且有出息的不在少数,所以明德帝并不追究过往,将公主指给他家。 可谁都没有想到,有一天驸马家里的人,竟意外跟贤妃家里相认。 予琴听小黄门说着,心中快速绕了几个弯,却还是没想通其中的关键。 她只好看向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她估摸着倘若已经收到了与德妃母女相关的消息,应当与这孩子说得差不多少。 「听闻驸马那一支原是当初做了错事,被逐出了本家,原已毫无干系,可如今本家表示愿意让他们重回宗族,重上宗谱。」 「家中尚有年老的长辈,自是喜不自胜,晚辈如何忤逆长辈,也只能听从。」 「贤妃娘娘在宫中虽然……不怎么受陛下待见,到底也是生了皇长子的人,家族如今地位显赫,拿捏一支重回宗谱的远房宗亲,还不就是手到擒来的事?」 「纵然长乐公主身为帝姬,身份尊贵,可她嫁了人,又没住在公主府,而是住在了夫家,那不就是砧板上的鱼了吗?」 无论宫中又或者世家,都有着许多见不得人的阴私手段,那些手段能让人无所觉察便没了性命,也能叫人悄无声息就病入膏肓。 贤妃的家族,显然就有这个实力。 他们拿捏住驸马一家,攥着了全族老小的性命,在这种情况,哪怕明知是犯上,他们也必须听命行事。 而在这时,德妃成为了代掌六宫之人,他们再以长乐公主相要挟,德妃如何能不就范? 「难怪……难怪那日瞧着德妃,总觉得她好像十分痛苦。」自己拼了命生下的孩子,如命一般,被人攥在手里,怎能不痛苦? 「多谢你让我知晓。」予琴笑看向小黄门,再度跟他道谢。 「予琴姑姑实在是客气,没什么事的话,奴才就先走了?」任务达成,小黄门冲着予琴行礼,很快离开栖凤宫。 在他走后,予琴立刻便整理起还未整理完的各种消息,果然在其中夹杂着与德妃相关的信件。 她立即展开,认真看了两遍,与小黄门说的大致相同。 「这件事,可能真的只有我能帮她们了。」如今皇宫之内,就只有予琴能够支使翎羽卫帮忙。 而翎羽卫若是出动,必然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将长乐公主送回宫中。 一旦长乐公主回宫,任何手段再想要实施,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到时候若还有人敢做什么,想对长乐公主造成不利,这失去了威胁与禁锢的德妃,绝不是好 对付的。 思及此,予琴立刻动笔,想法子给翎羽卫送了信。 待到信送出之后,她坐下来,想到今日才看清楚的小黄门,不由得再次想到云澜。 予琴越发觉得,萦绕在云澜身上的迷雾,当真是越来越多的。 目前可以确定他对栖凤宫并无危害,可究竟是为什么呢? 宫中已经公布了残害胡容华的乃是她的宫人,予琴却并不相信。 胡容华入宫的时日尚短,没理由跟自己宫里的人结下这么深的怨。 就算是害她,大概也是受了谁的指使,有人因她之前得宠,而心生嫉妒。 在这后宫之中,予琴也实在是想不到会有谁这样做? 经过今日之后,她倒是想过贤妃与淑妃,可细想一想,又实在是没这个必要,不该也不可能是她们。 胡容华的死,如另一道迷雾一般,予琴只能等到谢姮回来,与她说一说,看是否可以解惑? 至于死在栖凤宫附近的那名宫人,多少与德妃宫里有些关系。 原本还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如此,现在倒是知道了。 —— 谢雁归也没想到,惊羽这一冲,竟然就到了林中很深处的位置。 她本想立刻去找周谨,却被很快跟随而来的三皇子绊住。 好不容易摆脱了三皇子,又见到了大皇子。 这两位皇子的意图都很明显,希望可以得到谢雁归帮忙,拿到陛下的头筹——那张重弓。 显然在他们两人看来,整个围场之中,也就谢雁归有这样的本事。 何况他们两个一直都想拉拢谢雁归,而之前在刑部与万尚书说话时,她的说辞也被认为成是一种暗示。 终于,她把大皇子也给甩开了。 与三皇子跟大皇子说话的功夫,她闲着无聊,实在是懒得听他们说话。 便装着模样去听,实则搜寻附近的猎物。 还别说,真就有了一些收获,无论是三皇子还是大皇子,都因为她的举动变了脸色。 偏偏,无论他们内心多不高兴,对谢雁归也只能忍耐。 「猎物拿好,我去迎一迎姑爷。」同跟随她来的人吩咐一声,谢雁归催着惊羽快些往外去。 大概是因为她跟周谨接连几次将它给扔下,惊羽似有些闹脾气,哒哒哒地慢慢走,一点都不着急。 见它如此,谢雁归也只好哄着它,它这才肯好好走路。 往林外去迎接周谨的时候,谢雁归的手上的箭矢也没有停过。 依着现在的情况,她的名次大抵是在前面。 谢雁归不由得想到那张弓被拿出来时,她所瞧见周谨的反应,她莫名觉得,那张弓就应该属于他。 她已然打算好,等迎到了周谨,就与他一起重返林中深处,到时候多猎一些,务必拔得头筹,拿到那张弓。 她要将那张弓作为礼物,送给周谨。 「惊羽,咱们快一些,一会儿好进来大杀四方!」从前在战场上,谢雁归常跟惊羽这样说。 它大概很喜欢「大杀四方」这样的词,终于不再闹别扭,向林外小跑起来。 然而就在这瞬间,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直奔着谢雁归的面门…… 第93章 踮着脚亲了上来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换作往常,这样的事情基本不会发生,刺客们都是蜂拥而至,不会在背后放冷箭。 毕竟暗处有翎羽卫在,冷箭这种东西,对于谢雁归无用。 可此次出行,她身边并未跟随多少翎羽卫。 一则是因为此次乃跟随明德帝出行,二则谢雁归另有安排。 饶是如此,这样一支冷箭对于她而言也不算什么。 惊羽小跑着,它本就不同于寻常的马,速度也会更快一些,谢雁归索性向后倒去,仰面躺在马背上,看着箭矢飞过。 起身时,她顺手抽了一支箭矢,倘若再有,直接对箭便是。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大概是个弓箭好手,第一次不成,就立刻改变了策略。 箭矢再一次破空而来,由一支变成了三支,也不知对方是如何操作的,三支箭矢分别从不同方向来,各个都冲着谢雁归的要害。 她倒也不慌,弯弓搭箭将正面而来的箭矢击落,随即双手一张,抱住惊羽的脖子趴下,感受另一支箭从她背部飞过。 第三支箭则被惊羽完美躲开,连谢雁归的头发丝都没伤到。 她并不生气有人要暗箭伤她,反而来了兴致,觉得十分有趣。 离开辽北之后,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哪怕回来的路上遭遇了刺杀,都不如现在这般。 谢雁归将此当成了一种游戏,因着对方刚才的三支箭,她也从箭篓之中抽了三支出来,搭在弓上。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林中有反应。 「就这?好歹刺杀也搞得认真点啊!」她有些不满地嘟囔着,惊羽似乎也如此觉着,接连打了几个响鼻。 又等了一会儿,谢雁归有些失望地拍了拍惊羽,「走吧!」 惊羽甩了甩马尾,加快些速度,向着林外奔去。 谢雁归坐在马上,手中的箭矢已经放回箭篓,因着刚才的事,这会儿她有些心不在焉。 她知晓此次来参加秋猎的那些人中,不少都瞧她不顺眼,偏又拿她没有办法。 可不管怎么说,对她放冷箭也不该是轻易能做出的决定。 狩猎正式开始前,谢雁归曾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止今天,昨天也有,只是她懒得探究。 从刚才的冷箭来看,箭术是真的不错,若不是遇到她,换个人的话,可能真的会受伤。 正想着,谢雁归的耳朵忽然动了动,她抬起头来,再一次看到了向她飞来的箭矢。 这似乎是经过了特别改进的,竟然近乎无声。 原来对方一直未曾离开,而是寻找机会,直到此刻。 因着有些走神,谢雁归的反应稍微慢了些,然而身体的本能尚在,她下意识向着左侧倒去,脚勾着马镫,整个人悬在惊羽身上。 她慢了一丁点,感觉到脸颊有轻微疼痛,想来是被箭矢擦破了皮。 她就那样半挂着,抬手摸了摸脸,轻微的湿润,血是红色的。 箭上无毒。 然而,她这样的姿势,显然给了对方一个好机会。 只是这一次,谢雁归眼看着箭矢飞到一半,就在中途被击落。 她在心里小声叹了口气。 本来是想陪着对方玩一会儿的,不知是谁给破坏了。 大抵是因为出现了别人,再也没有冷箭从林中出现,谢雁归腰腹用力,重新坐直在马背上,偏头看过去。 她想知道是谁射出了击落冷箭的箭矢。 身穿劲装的青年端坐在马背上,手中持着弓箭,略显苍白的脸上神情冷凝,隐隐透露着杀意。 些 许阳光透过头顶的树林落下,恰罩在他身上,此刻的他仿若是个索命的银面修罗。 那是谢雁归从未见过的模样。 「阿谨?」她想过许多可能,唯独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周谨。 听到她的声音,周谨放下手中的弓箭,转头看来。 他面上仍带着冰霜,尤其是看见谢雁归脸颊上的血痕时,眼中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似乎能将周围的一切凝结。 「夫君?」谢雁归又唤了一声,她注意到周谨的目光,抬手胡乱在脸上蹭了蹭。 周谨不由得一怔,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听到谢雁归如此唤他。 几乎瞬间,他的耳根便开始发红,杀意与冰霜迅速褪去,索命的修罗回到了人间。 「嗯。」他轻轻答应一声,唇边勾起些许笑意,可一看到谢雁归脸上的红痕,又收敛起来。新 周谨催马向前,来到谢雁归身旁,他从怀中掏出带着药香的帕子,轻轻给她擦拭脸上的血迹。 伤口并不大,已经开始结痂,从残余的血迹来看,箭是无毒的,这让周谨安心不少。 天知道他来找谢雁归,正瞧见她向着一旁栽去时,是怎样感受? 他甚至没注意到谢雁归勾住马镫的脚,便立刻弯弓搭箭,准备将林中之人射杀。 可惜,让对方给逃了,但他已然知晓了他的身份。 「别气,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本来觉得挺好玩的,所以……」 谢雁归想哄一哄周谨,可她发现自己这一张口,他的脸色更难看了,于是赶忙闭嘴。 「夫君……」她扯住他的衣袖,再度唤了一声。 他没有答应,谢雁归正想再唤一声,却见周谨从马背上落下,冲着她伸出手来。 她不明所以,将手递给他,于是也落到了地面上。 秋猎的围场之中,到处都是树木,尤其越靠近深处,树木便越发粗壮。 谢雁归被困在一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大树下,后背抵在树干上,一只手与周谨十指相扣,另一只抓着他的衣裳,防止自己滑落。 她几乎无法喘息。 唇上忽然一痛,她猛然瞪大眼,终于被身前的人放开,牢牢抱在怀里。 直到此刻,她才隐隐感觉到,怀抱着她的人,似乎正微微颤抖。 「阿谨?你……你怎么了?」顾不得控诉他竟然咬她,谢雁归以为周谨不舒服,想要看看他的脸。 可周谨牢牢地抱着她,她虽然能够挣脱,却只是伸出手来,轻轻拍着他的背。 谢雁归猜想,虽然她觉得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小儿科,闹着玩似的,没什么关系。 可对于在意她的人而言,那一点点的危险,都会被无限放大。 在意? 她不由得愣了愣,脑海中的一些东西,开始渐渐清晰起来。 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蓦然萦绕心头,似有些甜,又带着点酸涩感,这是她未曾拥有过的感受。 「我以后一定小心,再也不拿自己冒险了。」她压低声音,跟周谨保证道。 好半天,她听到闷闷地一声,「嗯。」 周谨将谢雁归整个人抱在怀中,只有这样真切的实感,才能让他逐渐平静下来。 在谢雁归看不到的地方,他因为想要虐杀而发红的眼睛,终于恢复了往日里的冷静。 哪怕只是那么一小道伤口,他都想将刚才放冷箭的人碎尸万段。 他稍微松了松手,向着谢雁归看去,她也看向了他。 忽然,谢雁归伸出手来,捧住他的脸,踮着脚亲了上来…… 第94章 不过给些教训罢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啧……」安阳看似嫌弃的啧了一声,实则脸上带着笑,她调转马头,向纪徵看去。 与周谨分开后,她便进到林中,不多时「恰好」遇到了纪徵。 因着昨日的事,她本不想与他结伴同行,可纪徵开了口,她若是拒绝,倒显得她心虚似的,索性也就一起走了。 「咱们先去里面,估摸着他们俩亲完就该追上来了。」安阳笑着说道。 纪徵点点头,跟在她身侧。 林中,与周谨再度分开的谢雁归清了清嗓子,「咱们拿了今日的魁首,如何?」 虽是她主动的,却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她转头往刚才安阳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想要那张弓?」周谨的声音有些暗哑,低声问道。 「我只是觉得,那张弓应该属于你。」谢雁归正了正神色,向着周谨看去。 他有些微怔。 「怎么了?」她关切问道,周谨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见谢雁归的唇上有一抹殷红,那是他刚才咬的,周谨伸出手来,轻轻摩挲了几下。 「嘶……」谢雁归抬眸瞪他,却并不生气,周谨笑着俯身,轻轻亲了下。 夫妻俩各自上马,由谢雁归带路,重新向着林中深处去。 经过了刚才的事情后,她已然知晓了周谨的箭术。 今日的魁首,就算只有她自己,也定能拿得下,如今多了个周谨,更是板上钉钉。 已有不少人往林中深处来,找寻安阳的路上,谢雁归顺手射/出几支冷箭。 遭殃的不是旁人,正是昨日嘴贱的那几个。 她既然记住了他们的模样,自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不同于刚才遭遇的那些箭,她的箭矢上是有标记的,谢雁归丝毫不在意被人发现就是她做的。 她又没打算要他们几个的命,不过就是给些教训罢了。 倒是那个叫王宇的,昨天被安阳用鞭子抽过,又被纪徵吓得尿了裤子,今天干脆摔断了腿,想必以后不会再来围场秋猎了。 「纪徵,来比一比!」与安阳跟纪徵汇合后,谢雁归笑着招呼他。 待纪徵答应后,她转头跟周谨交代了几句。 围场之中,越深处就会越危险,但以谢雁归跟纪徵的本事,自保没有任何问题。 安阳跟周谨的骑术与箭术虽也不错,但他们若是跟随进去,反而容易成为拖累。 此处的猎物也足够他们俩挑的,所以两人并未跟随。 瞧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更深处后,安阳看向周谨,促狭地笑着。 也就只有在谢雁归面前,周谨才容易红了耳根,面对安阳的调侃,他神情自然。 安阳不免又啧了一声,她觉得是自己小看了周谨。 正想着,就见端坐在马上的青年抽出一支箭矢,弯弓搭箭。 那姿态着实好看,让安阳有些惊讶。 更让她惊讶地还在后面,她亲眼看着周谨的箭矢飞出,正中一头鹿的眼睛。 立刻有人上前去收猎物,安阳收回目光,探究的视线落在周谨的身上。 —— 休憩的营帐之内,明德帝处理着京都送来的奏疏,谢姮陪在一旁,颇有几分红袖添香的意味。 打从离开京都,大多数时候,谢姮都伴在明德帝身旁。 她偶尔会回到自己的车辇中,可要不了多久,彭海就会奉命来找她。 来到围场后,谢姮的帐篷就在明德帝一侧,但她还未曾去到属于她的帐篷看过。 知情的只以为是帝妃情谊深厚,不知情的怕是还以为谢 姮是明德帝的新宠,才如此离不开。 谢姮的目光扫过摊在书案上的奏疏,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奏疏上呈报的倒也算大事,却不是什么顶要紧的,否则以明德帝的性子,谢姮未必能够扫到。 她心里清楚,所以见他又摊开一本奏疏后,连看都懒得看。 她其实挺想去林中跑一跑的。 「阿姮,要去林子里转转吗?」明德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姮转头看他,面上装出诧异模样,「陛下怎知臣妾心中所想?」 「你我夫妻十几载,若这点了解都没有,朕这个夫君未太失职了。」明德帝笑着,抬手拍了两下。 很快,彭海带着人从外面进来,手中拖着托盘,上面放置着为谢姮准备的骑装。 显然,是按照明德帝的喜好来准备的。 「多谢夫……多谢陛下。」装出一副很喜欢的模样,谢姮去换了衣裳。 明德帝坐在帐中,想到刚才她唤了一半的称呼,微微皱起眉来。 并非是生气,他只是因着没能听到完全的称呼而莫名失落。 他曾试着让谢姮唤他夫君,却被她婉拒。 她虽然是贵妃,可毕竟与中宫皇后无法相比,算不上是明德帝的妻。 打从入宫以来,谢姮就是个守规矩的,虽然偶尔会在明德帝面前耍些小脾气,跟他生气,却也都是有分寸的。 她与明德帝说得是,倘若叫顺嘴了,在大臣们面前失言,她倒是不怕被朝臣们弹劾,却不希望明德帝因为她,而有任何烦恼。 时至今日,明德帝仍然记得谢姮当时认真的神情,每每想起,心中总是一动。 她其实……是想要唤他做夫君的,只是身份不够。 屏风后传来响动,更换了骑装的谢姮走出来,明德帝转头看她,一时间再次有些恍惚。 他脸上的神情,正是谢姮想要看到的,她走到明德帝身前,冲他露出一抹笑意来,仿若当年。 帝妃同去林中,阵仗自不会小,很快便惊动了其他帐内的贤妃与淑妃等人。 相较而言,淑妃只是翻了个白眼,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倒是贤妃,表面带着笑,实则心里却一直在骂。 她帐里的宫人们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生怕被殃及到。 —— 自打从臭气熏天又几乎无光的地牢被提出后,魏岩就再也没见过那日的人。 只是他被提出来之前喂了药,一身的功力尽散,压根使不出力气来。 好在吃喝与热水能常供应上,他终于能把自己收拾干净,也再次有了吃饱喝足的感觉。 可这样一直被关着,他也有些受不住。 偶尔,他会试着站在锁住的门前或是窗前,对着外面小声喊几句。 再一次无果后,魏岩小声叹了口气,坐在地上。 挂着字画的墙面上忽然有了些动静,魏岩转头去看,大概是墙后开了个口子,一道卷轴掉落在地上。.. 他赶忙起身扑过去,可掀开的字画后,却什么机关也没瞧见。 若非地上有个卷轴,他几乎要以为是错觉。 重新坐回地面上,他捡起卷轴展开,不过扫了几眼,脸色顿时一变…… 第95章 替我守住这个秘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从前魏岩还是内卫首领时,与谢雁归一直不对付,虽说对于她的功绩还算认可,却还是跟朝中许多大臣一样,是瞧不上她的。 之所以如此,源自于魏家跟谢家的一些恩怨,魏岩身为魏家人,一开始便带着偏见看人,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可他刚才看到的那张卷轴,颠覆了他的认知,那些过去他所以为的真相,似乎都是假的。 「呵,骗人的把戏!」将卷轴扔到一旁,魏岩冷哼道。 看上去他的神情仍然镇定,实则内心已经乱作一团。 若这卷轴上说的事情是真的,那他一直以来做的一切,跟白眼狼差不多。 他仔细回想着从小到大所听到的一切,忽然之间察觉到,魏家与谢家之间的种种,从来都是别人嘴里说出来的。 这世间的一切,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是经过了人,就极有可能会变。 原本的意思,再经过了一些人的口口相传后,就变成了另一件事。.. 而他,对于那些却始终深信不疑。 魏岩坐在地上,直到暮色深沉,都未曾动过。 —— 「昨日你说的那些,可都是真的?」围场深处,再也不必担心众多耳目,纪徵忽然问道。 「骗你作甚?」瞄准猎物,谢雁归松开手指,开口回道。 若是在安阳与周谨那个位置,必定会有人前来帮忙收走猎物。 可处在谢雁归与纪徵的位置上,想将猎物带走,就只能依靠他们自己,又或者出去之后,吩咐人结队而来。 昨日见到纪徵,谢雁归问了些与郾城相关之事,听着没什么不能说的,内里却是暗藏玄机。 加之谢雁归相邀,要与纪徵比试狩猎,这更是一种暗号。 「我与沈怀亦曾聊过这些,他回黔南已有数日,想必也快有消息再传回来了,但这次……是什么消息还未可知。」 打从沈怀亦回了黔南之后,常会有消息传到京中,但都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一切似乎尽在掌握中。 虽然在朝堂之上,谢雁归谋略不足,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 可论起在战场上的敏锐,怕是没几个人能够比得过她。 这大概是她身为谢家人的天赋,又或者是几经生死后,磨练出来的本事。 谢雁归隐隐有些预感,黔南将要出事。 虽然沈家世代驻扎黔南,无论是那边的地形还是敌人都十分了解,可现在好像有一张网,正不断张开。 倘若到了一定地步,极可能会把沈家网在其中,到那个时候…… 纪徵皱起眉来。 「我该如何做?」好一会儿,他开口问道。 纪徵亦是武将,可在同龄人之中,他只服谢雁归一人。 这也是为何谢雁归让安阳帮忙传话时,他二话不说就答应的原因。 「确切的说,是你们纪家。」若黔南真的出事,只纪徵一人,可实在做不了什么。 与谢家一样,纪家大都也是征战沙场的武将。 不同的是,纪家的人大都分散在各处,最高也不过与谢雁归平级。 他们如同许多将士一样,并非战无不胜,也会有吃败仗的时候。 偏偏就是这样,才更让人心安。 「没准到时候,你就能与纪徇相见了。」看着纪徵,谢雁归的眼中闪过笑意。 果然在她说完这句话后,纪徵的眉头皱得更深。 他与纪徇乃是双生子,比谢雁归要小一岁。 纪徵是哥哥,性子沉稳,纪徇身为弟弟,格外欢脱。 与纪徵不同的 是,纪徇去了辽北的军营,成为谢雁归麾下的一员小将。 毕竟是双生子,虽然纪徵很少提纪徇,可在辽北的纪徇却时常说起自己的双胞胎哥哥。 也因此,让谢雁归对于纪徵更多了几分了解。 纪徇常言甚至不用他张嘴,只要站在他亲哥的面前,就足以让纪徵的眉头皱起,恨不得夹死个蚊子。 过去,谢雁归并不是很能理解纪徇说的话。 她也曾有过兄长们,虽没有谁跟她是双生,可印象之中,只要她出现,她的哥哥们一定会露出笑容来。 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哥哥们都会抢着为她去做。 只可惜,所有的一切都停在她四岁那年。 但后来,谢雁归明白了纪徇的话,那要从她救下纪徇说起。 在辽北,就没有不喜欢谢雁归的,一则她有才能,叫人愿意服从,二则长得好看,哪怕成天风吹日晒,也还是惹眼。 纪徇初到辽北,便对谢雁归心生敬慕,被她从辽军手中救下之后,就发展成了想以身相许。 也不知道纪徇从哪里听来的,以身相许要足够主动。 在他的精心谋划下,回到帐中的谢雁归,瞧见了洗得干净、身上还擦了香粉,用薄被将自己裹起来的纪徇。 「倘若真有一日,调令到了纪家人手中……可多问问纪徇,他跟在我身边的时候不短,是个聪明的。」 虽说辽北与黔南有很大差别,但在战场之上,许多战术可以灵活运用。 纪徇去辽北的时候,算是挑了个好时候,他见证过不少谢雁归创造出来的奇迹,也学到了不少。 他倒也生了一副好相貌,只是谢雁归对于同样从军之人谢敬不敏,否则,没准纪徇还真有机会。 「我知道了。」点了点头,纪徵一脸郑重。 谢雁归再次收获一只猎物,重新抽出一支箭来,「我四哥是安阳心里的痛,虽然过去这么多年,她却始终无法放下。」 忽然听她说起安阳,纪徵不由得一僵,手中的箭失去了准头,扑了个空。 「你是个好儿郎,倘若你真能让她从中走出来,我对你们乐见其成。可你亦是沙场的将,你若真对她有意,一定要活着回来。」 「我晓得。」纪徵沉默片刻,再度开口。 谢雁归收回视线,重新挑中猎物,该说的都说了,她还想拔得头筹呢! —— 明德帝与谢姮回到营帐时,已有不少人陆续返回。 借着想要梳洗的由头,谢姮终于坐在属于她的帐篷之中。 予棋打量着她的脸色,找出一颗药丸,送到她面前,却见她摆了摆手,神情疲惫地靠在榻上。 「娘娘?」迟疑地开口,予棋有些无措。 她手中的药丸,是离宫时予琴交给她的,特意嘱咐一定要让谢姮服用,如今却遭到了拒绝。 看向予棋,谢姮唇边勾起淡淡笑意,「不过是少吃几次,死不了人的,替我守住这个秘密,好吗?」 第96章 要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好。」最终,予棋答应了谢姮的请求。 虽然她到栖凤宫的时间不长,却是打从心底里喜欢谢姮这位新主子。新 她仍然负责为两边传话,以及探听各种情报,可若是关乎到谢姮,她总会衡量一二,再做决定。 对于手中的药丸,予棋并非一无所知,何况是予琴交给她的,她知道这东西不会害了谢姮,但她同样也知道,如果一直不吃,谢姮会死。 她的身体内有一种毒,是早年间为人所害,原本可以清除干净,偏偏她身在皇宫。 予棋虽知道这些,亦希望谢姮能好好活着,可既然她拒绝服用缓解毒性的解药,那就一定是有她的道理。 「但是娘娘……您要让奴婢知道,您想做什么?」予棋跪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极其认真。 「你这孩子,这么多礼做什么?说来,你还没有本宫的侄女大呢。」予棋的样子逗笑了谢姮,她稍稍往里挪了挪,拍了拍自己的身前,「你坐下来,咱们好好说话。」 予棋稍有些迟疑,最终还是起身挨着边缘坐下。 「放心吧,本宫对自己的身体有数,我只是啊……要做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情罢了。」谢姮说着话,从一旁摸了个果子,放到予棋手里。 「你予琴姑姑那边,回头我会跟她说,她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的。」 呈给谢姮的果子都经过精挑细选,果型极其圆润,予棋捧着果子,舍不得吃。 「娘娘,那您什么时候才会好好吃药?」她心里明白,定是问不出她一直以来想做的,究竟是怎样的事情? 可她想知道一个确切的时间,也好心里有数。 「嗯……七天后。」 没等予棋再开口,帐外忽然十分热闹,似乎与谢雁归有关。 谢姮从榻上起身,趿拉着鞋子向帐外走去。 予棋将果子跟药丸都收好,赶忙跟了上去。 谢雁归与安阳等人归来,着实让营地里彻底热闹起来,不少人惊叹于他们带回的猎物。 往年秋猎,谢雁归多在辽北,能在围场拔得头筹者,纵然令人惊叹,却也做不到这样的程度。 这知道的是谢雁归跟纪徵有本事,进到最深处,才猎得一些稀罕物。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几天加起来的总数量呢! 「姑母!」谢雁归从马上跳下,几步来到谢姮跟前,挽住她的胳膊,「又给您添了个帽子跟一条毛领,今日的头筹必然是我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未注意到谢姮眼中闪过隐隐地担忧。 身为一路都陪在明德帝身边的人,对于他为何会将这张重弓拿出来,谢姮心里还是有些谱的。 她并不希望谢雁归掺和进来,可当下的情况,很显然,头筹就是她的。 饶是纪徵也很厉害,与谢雁归不分上下,却还是输给了她,究其原因,与此时站在他身旁正笑着的安阳脱不开干系。 谢姮的目光向周谨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他正看过来,与她的目光相撞。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罢了,这弓本来就该是他的。 「姑母,您瞧这些拿来给您做帽子跟毛领好不好?这些给陛下用!」 姑侄俩说话的功夫,明德帝从帐篷内出来,正好听到谢雁归清丽的声音。 他笑着夸赞了几句,就让人将那张重弓抬来,赐予谢雁归。 谢姮向他脸上看去,尤其着重注意着他的眼睛,见他并无半分不悦,心里稍微踏实一些。 也仅仅只有这一些。 她已然打算好,晚间休息的时候,倘若彭海奉命来请她 ,她便试探几句,若是没有来,那她也就知道了。 重弓落在谢雁归手中,当着众人的面,她毫不费力地拉满,射/出一支箭矢。 箭矢正中前方的一棵大树,将一只蛾子钉在树上,引得在场的人为她惊呼。 谢雁归注意到,人群之中有个一个人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是五皇子周烁。 周谨的目光也看了过去,瞧见五皇子的瞬间,眼中便有杀意闪过。 因众人的目光大都汇聚在谢雁归与那张重弓上,所以没人注意到他。 感受到杀意的瞬间,周谨身边的人也只是忽然觉得有些冷,却寻不到缘由。 晚间,营地内一片热闹,彭海奉命来找谢姮,请她去明德帝身边陪同。 谢雁归与安阳凑在一处喝酒,纪徵沉默地坐在一旁,时不时将烤好的肉堆在小碟子里,方便她们取用。 「周谨呢?」此时已是热闹过半,安阳喝了不少酒,眼神中露出茫然。 「我怕累着他,让他先回去歇着了。」谢雁归也喝了不少,但眼神还是清明的。 实则是周谨说觉得有些累,所以先行离开。 谢雁归只当他是想回去好好看看那把重弓,便没有阻拦。 「他累?我瞧着他可是不一般呢。」凑到她耳边,安阳压低了声音,「他那个箭术,比我可强多了。」 谢雁归与纪徵进到围场深处后,安阳眼看着周谨一箭一个,次次命中猎物要害。 若非身体缘故,他时常要停下来歇一歇,安阳怕是比不过他。 「我知道。」谢雁归露出笑意来,她忽然想到,周谨常与她说的话。 「夫人,我其实没有那么弱的。」 「夫人,我可以的,你不要总觉得我太过柔弱。」 她听过几次,可一次都没放在心上,只以为他是怕她担心,才那样哄她。 原来,是真的没那么弱。 许是喝了点酒,又或者恰好就想到周谨平时的模样,谢雁归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周谨穿着劲装,趁出了宽肩窄背的模样来。 唇上忽然一痛,她赶忙回神。 安阳正用手指沾着酒往她这边弹,见落到她的唇上,顿时露出坏笑来。 「我已然吩咐人去准备了,到时候你就……」她凑到谢雁归身旁,用她自以为不大的声音,吼着她的安排。 若非谢雁归及时捂住她的嘴,指不定她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纪将军,安阳喝多了,劳烦你帮我把她送回帐篷去。」她现在这副张牙舞爪的模样,谢雁归一个人确实弄不住她。 纪徵答应一声,放下手中烤着的肉,伸手就将安阳打横抱起。 就在谢雁归以为他下一刻就要挨打的时候,安阳忽然双手捧住纪徵的脸,似乎辨认一般,随即就笑了起来。 「嘻嘻,四哥,我又看见你了,我一喝多就能看见你呢……」 第97章 甘愿被她困住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要不然……还是我抱她吧?」见纪徵被错认,谢雁归伸手,想将安阳从他怀中接过来。 「我不!我要四哥抱!」安阳立刻双手圈住纪徵的脖子,拿眼睛瞪她。 她的腿还不老实,抬起来想用脚把谢雁归扒拉到一边去。 「请谢将军带路。」纪徵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如此说,安阳又是那般,谢雁归只好为他引路。 路上,两人皆是沉默无言,唯独安阳的嘴一刻都不闲着。 她一会儿念叨纪徵走得不够稳,一会儿又嫌谢雁归长得高,一会儿干脆哼起了小调。 若非身上的手帕是周谨留给她的,谢雁归很想拿来将安阳的嘴暂时堵上。 倒不是嫌弃她一直说话,实在是她那个调子……不堪入耳。 谢雁归是能够接受的,毕竟在安阳府里听过,可抱着她的是纪徵,这就很尴尬了。 好在纪徵是个冷脸,也不像周谨那般容易耳根通红,他看上去面色如常,好像压根没听见一般。 终于,他们将安阳送回帐中。 「纪将军,劳烦了。」见安阳带来的人上前服侍,谢雁归将纪徵送出帐中。 他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直到他确定谢雁归再看不到他,才加快脚步进到林中,他靠在一棵树上,整个人的表情既有茫然,又有震惊。 从小到大,他活了将近二十年,这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荤调。 倚着树,他深深呼出几口气,让心跳渐渐平稳下来,脸上也逐渐恢复了往日里的面无表情。 正当他想要离开时,从林中隐约传来的声响,让他顿住脚步。 纪徵向着树林的方向走了几步,侧耳聆听。 刚才的声音似乎幻觉一般,他站了好一会儿,确定再无声音传来,这才又看了黑漆漆的林中一眼,转身离开。 谢雁归从安阳的帐篷离开时,她已然全部收拾妥当,终于沉沉睡去。 此时,营地之中也安静下来,热闹过后的人们各自回帐篷内休息。 今日才是秋猎的头一天,之后还有数日。 既然谢雁归已拔得头筹,明天大概就能轮到他们,毕竟几天的时间,总不至于都被一个人拿下。 明德帝的营帐内,谢姮身着中衣,袖口挽起,露出白皙皓腕,她的长发简单挽着,用一根簪子固定。 淡淡馨香传来,她一边为明德帝煮茶,一边与他闲聊。 说着说着,就说起了那张重弓。 「有雁归在,朕其实也没想到旁人,纪徵倒是也有可能,但他到底比雁归差了些。」目光落在谢姮脸上,明德帝笑着说道。 他仿若是真的欣赏谢雁归,所以不做他想,可谢姮知道,根本就不是这样。 若今日是纪徵拔得头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若是周衍又或者周煜…… 明德帝必然会疑心谢雁归,认为有她帮忙,她或许是做了选择。 「陛下就是向着雁归。」谢姮依旧笑着,只是明德帝看不出什么分别,「那重弓落在她手上,已无甚用处,宁王又体弱,根本用不到那张弓,分明是她争强好胜,想在第一天拔得头筹。」 明德帝笑了起来,谢姮知道,这件事是彻底过去了。 「你说起宁王,朕倒是想起来……宫人回禀说,他还猎了几只,只是那皮子已经惨不忍睹,做不得东西,也只能烤些肉来孝敬。」 晚间呈上来的食物中,就有周谨的「猎物」,明德帝看过宫人处理的皮子,的确没法看。 这自然是周谨的刻意安排,毕竟一个常年被人遗忘的病弱皇子,会骑马能射箭 已经很让人惊讶了。 倘若被明德帝知晓周谨实则箭术精湛,必然会生出许多事端。 甚至,周谨会真的活不长久。 —— 谢雁归回到帐篷时,周谨已然梳洗妥当,正靠在榻上看书。 全然是不同于白天时的模样,略显宽松的中衣自然敞开,露出锁骨,他听到声响,偏头向谢雁归看来。 光亮就在他身侧,映照出颈边的那颗小痣,他唇边勾着笑,身上的雪松气息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似乎整个帐篷内都是。 仿若受到了蛊惑一般,谢雁归不由自主地走到床边,她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才进帐篷时,距离刚刚好,周谨只要一偏头,就能够将她整个人都收到眼中。 如今这般,他只得放下手中的书,仰起头来看她。 谢雁归喝了酒,自觉神思清明,不似安阳那般。 酒壮人胆,她的目光从周谨的眼眸落在唇上,又从喉结看到锁骨,自然敞开的中衣,让人看得分明。 伸出一只手指,谢雁归轻佻地勾住周谨的下巴,大拇指凑过来,在胡茬上摩挲了两下。 毛毛刺刺的感觉,她笑眯了眼。 到底是有些醉了的。 盯着周谨看了一会儿,她忽然放任自己,向榻上倒去,被他抱了个满怀。 「姑爷?」予书的声音自帐外传来,他答应一声,让人进来伺候。 他倒是并不嫌弃谢雁归满身酒味,可依着她的性子,倘若明早满身酒味的在他身旁醒来,她肯定要不高兴的。 予书进到帐中,瞧着被周谨抱在怀中,正闭着眼睛嘻嘻笑的谢雁归,就知道自家姑娘这是醉了。 好在她并不像安阳醉后那般难缠,听到予书唤她,谢雁归靠在周谨怀里睁开一只眼,接过醒酒汤豪迈地一饮而尽,随即起身,去屏风后沐浴更衣。 长发是周谨一点点用布巾擦拭干净的,脸上的伤痕也被妥帖处理,谢雁归已然熟睡。 瞧着她的睡颜,周谨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小心翼翼地把人揽进怀中。 才入怀,谢雁归整个人便缠了上来,也说不上是谁困住了谁。 周谨垂眸看她,笑着叹了一声,倒是甘愿被她这样困着。 这一夜,大多数人睡得不错。 临近天亮,惊呼声传来,将睡梦中的人们惊醒。 圣驾在此,却有这样的喧哗,醒来的人立刻从帐中出来,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赶去。 待到瞧清楚发生何事时,一个个不免目瞪口呆。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距离营帐不远的地方,有人被破衣烂衫的吊在树上,离地还挺高,头发披散着,暂时看不到脸。 「这……这是谁呀?」人们仰头往上看着,却似乎没有将人放下来的意思。 直到明德帝移驾至此,人终于落到地面上。 直到此时,不少人这才看出来,被吊在树上的那个人之所以破衣烂衫,是因为身上有不少用箭矢划出来的血痕,连同衣服一起划破,已然结了痂糊在身上。 有人将他披散着的头发掀开,露出一张肿如猪头的脸来,正是五皇子周烁。 第98章 还请夫人到时莫要糊弄我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哎哟?周烁?怎么是他啊?」安阳的胳膊忽然搭在谢雁归肩膀上,向着露出脸的五皇子看去。 许是还未完全醒酒,安阳整个人就像是要长在谢雁归身上一般,大半力气都压在她身上。 说完话,她掩面打了个哈欠,转过头来,「我昨晚没干什么吧?」 谢雁归冲着她翻了个白眼。 「***什么了?」安阳稍微站直了些。 被吵醒时,她特意询问过,知晓昨晚是谢雁归跟纪徵将她送回来的。 若只是在谢雁归跟前,无论怎样她都无所谓,可她跟纪徵没那么熟,总觉得应该注意些。 笑了一声,谢雁归凑到安阳耳边,小声哼了几句。 顿时,安阳站直了身体瞪着她,「当真?」 「真的。」谢雁归点头。 「哎哟,要死要死!我这就让人准备,我要回京!」安阳捂着脸,再也顾不上看热闹,趿拉着鞋转身就跑。 谢雁归在她身后,瞧她这副模样,脸上笑意更深。 「夫人刚才……唱的是什么?」耳边忽然传来的询问声,让她的笑意僵在脸上。 她刚才哼给安阳的,是那首小调中最「不堪入耳」的小段。 谢雁归刻意压低了声音,旁人若是不注意她们这边,根本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可周谨就站在她身旁,又格外关注她,于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额,也没什么,就是……童谣,对童谣。」谢雁归转回头来,笑着看他。 「哦,童谣。」周谨点点头,似乎是相信了。 谢雁归暗暗松了口气,还没等这口气落下,周谨便凑过来,低声说道,「我自小到大,未曾听过童谣,待只有你我时,希望夫人能完整哼一遍给我听。」 「啊?」谢雁归瞪大眼睛。 「为夫已然记住了刚才那一小段,还请夫人到时候莫要糊弄我这个没听过童谣的人。」他特意补充道。 皇子在围场之中被打,甚至吊在林中直到天亮,这实在不是件小事。 明德帝震怒,下令传旨彻查。 谢雁归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恢复自然,她看着宫人将受伤的五皇子抬走,神情若有所思。 周谨陪在她身旁,神情闲适,但因身体缘故,时不时会咳嗽几声。 五皇子被人抬着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他垂眸看了一眼,没人注意到他眼中的冰冷。 「咱们回去吧。」太阳已然升起,林中薄雾未散,听到周谨咳嗽,谢雁归拉住他的手,同他一起向着帐中归去。 往回走的路上,谢雁归一直没有说话。 「予书,姑爷的药膳好了吗?」等回到帐外,她才终于开口。 「好了,我这就端过来,姑娘的早饭也好了。」答应一声,予书带着人将食物送进帐中。 她向着谢雁归的脸上打量一眼,虽没瞧出什么,却直觉自家姑娘有话要说。 「你在帐外守着。」果然,等到其他人退出去后,她得到了吩咐。 帐中只剩下谢雁归与周谨,她并不急着说什么,而是如同往常一般,招呼他一起吃饭。 周谨也看出她有话说,也大概猜到她想说什么,他沉默着吃完药膳,坐在小桌前偏头咳嗽起来。 「怎么回事?」从离开京都到现在,谢雁归很少再见他这样咳嗽。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来到周谨身边,为他拍背顺气。 咳嗽声仍不断传来,随着那一声声的咳嗽,周谨的面色由稍有红润逐渐转白,连唇色也都跟着白起来。.. 顿时,谢雁归有些着急,她 转头想唤予书进来,却忽然被拉住手,听到略显嘶哑的声音传来,「夫人,我错了。」 她顿时一怔。 说完那句话之后,周谨仍会咳嗽,但比起刚才终于是好了些。 谢雁归下意识给他倒了杯水,递到他嘴边,看着他就着她的手,喝了一些水。 「夫人,我知道错了。」周谨又开口道,因着喝了些水,声音听上去能好一点却十分有限。 显然刚才的咳嗽让他很不好受。 见谢雁归没动,周谨拉着她的手,让她从身后绕出来,坐到他身前。 他与谢雁归对视着,再一次开口,「夫人,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莫要生我的气。」 接连听了三遍道歉,越发证实了谢雁归的猜测。 她刚才看到五皇子的模样,就想到了昨天林中放冷箭的人。 谢雁归还未腾出手来追究,反正都在围场之中,早一点晚一点的都无所谓。 她本想今天抽点时间,问一问昨天跟进林子的翎羽卫,却没想到已有人动了手。 谢雁归更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是周谨。 他不仅把五皇子周烁弄成一张猪头脸,还用箭矢在他身上划下许多伤痕,将人吊在林中足足一夜。 周谨选择将周烁吊起来的位置,可以说非常巧妙。 倘若周烁的运气不好,他的血会吸引来林中的猛兽,哪怕他被吊得足够高,也未必能够安全。 「是……你自己一个人做的?」谢雁归一直以为,周谨是个病弱美男。 昨天已然颠覆了她的认知,今天已不止颠覆那么简单,她根本就是看走了眼。 「嗯。」他身体确实病弱,可从小该学的东西,一样也没少。 只不过,他想要跟别人一样,就要付出更多的辛苦。 但因为他体内的毒素,他虽习武,却没办法留住太多内力,这也是为何无论谢雁归还是谁,都瞧不出他有些功夫在身上的缘故。 这亦会造成他身体上更重的痛楚,他只能忍受。 「昨天我挡住他的箭时,就知道是周烁,他伤了你,我没杀了他已然是手下留情。」 周谨语气淡淡,隐约透出几分冰冷杀意。 他确实是手下留情了,否则他有很多法子让周烁死在猛兽的撕咬中。 谢雁归不由得伸手扶额。 「夫人,你能不能不生我的气?」说完了周烁,周谨的语气又恢复到平时与谢雁归说话的温度,甚至还多了些可怜的意味。 谢雁归顺着被他握住的手,抬眸看他—— 周谨正低着头,眉心微蹙,眼角有些轻垂,透露着难过。唇轻轻抿着,几乎与苍白的脸色融在一起,嘴角也耷拉着,看上去可怜巴巴。 谢雁归往旁边转了转头。 如果说她刚才还有那么点生气,那么在瞧见他如今的模样之后,什么气都消了。 以她的脾气,就算从翎羽卫那里知晓,昨天的人是五皇子,她也不会轻易放过。 毕竟昨天在林中时,每一支冷箭都是冲着她的要害来的,五皇子显然是想要她的命。 他们无冤无仇,他都能下这样的手,周谨的那些手段,的确已经手下留情了。 她并非不知好歹的人。 只不过…… 第99章 一会儿就去把他胳膊掰折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许是谢雁归半天没说话的缘故,周瑾的头越来越低。 刚才瞧着是可怜巴巴,这会儿简直周身透露着落寞,谢雁归隐约注意到,他的眼尾似有些发红。 「不会是哭了吧?」她在心里暗暗想着。 「那个……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她赶忙开口,半蹲在周谨身前,向他脸上望去。 「昨日在林中放冷箭之人是周烁,他的箭术着实不错,箭矢也经过他刻意改造,我其实是有些后怕。」 「你身体不好,需要慢慢调养,万一他伤到了你,可如何是好?」谢雁归放缓声音,小声哄着他。.. 周谨别开头去,小声嘟囔一句,「那个废物,下次还把他吊起来。」 谢雁归没太听清,向他靠近了些,「什么?」 「夫人没有骗我?真的没生气?」周谨的声音稍微大了些。 谢雁归觉得与刚才那话的字数似乎对不上,但显然是问不出来了。 她索性不再追究,郑重地点头,「没骗你,我并非不知好歹之人,若我下手,他肯定伤得更重。」 周谨终于放心下来。 昨晚,他借口说有些疲乏,提前离开谢雁归身边,紧接着就将周烁弄到了林中。 对他动手的时候,周谨有数次是想直接杀了他的,但想到随之而来的麻烦,才换了一种办法。 他用林中拾来的箭矢,在周烁身上留下许多伤口,又将他吊在树上,倘若他命大,或许当晚就会被发现,又或者第二天早上。 若是倒霉,夜里会吸引来深处的猛兽,大概连个全尸都不会有。 做完一切,周谨才又回到帐中沐浴更衣,等着谢雁归回来。 昨晚上,他就已经思虑过,第二天如果周烁活着,谢雁归极可能会猜到是他做的。 他的手段比起一般人来,是有些残忍的,就算周烁活下来,也多半会成为废人。 周谨最担心的,就是谢雁归觉得他手段残忍,从而远离他。 可若还有下次,哪怕她会生气,他还是不会放过伤害她的人。 「夫人。」他忽然轻唤一声。 「嗯?」谢雁归仍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抬眸看他。 周谨的唇边蓦地勾起些许笑意,他张开手,将谢雁归拥进怀中。 「关于我的事,你随时都可以问,我都会告诉你,但你……不要嫌弃我。」 他的声音仍有些暗哑,声音透过胸腔的震荡,传给靠在他怀中的谢雁归。 谢雁归先是一愣,随即也笑出来,「好,不会嫌弃你。」 「查不到我身上的。」周谨又补充了一句。 他就是不想引起后来的麻烦,才只是将人打了。 哪怕下令彻查,周烁也只是跟周谨一样,在明德帝心中没什么地位,彻查就只是一句话。 他丝毫不担心。 谢雁归再度应声。 既然知晓是周谨做的,就算留下了蛛丝马迹,她也会让人清理干净,不会查到他身上。 「姑娘。」帐外传来了予书的声音,周谨这才松开她,看她站起身来。 安阳自帐外进来,已然收拾利索,看不出一点宿醉的痕迹。 「不走了?」谢雁归笑着问她,她冲着帐外吩咐一声,予书为安阳端来早饭。 「走了更丢脸。」安阳闷声说着,一边吃早饭,一边说起了五皇子的事。 她颇有些幸灾乐祸,「也不知是谁做的,下手可是够重的了,估摸着回京之后,他才能够见人。」 谢雁归坐在周谨身边,语气淡淡,「我让人做的。」 她向着周谨看去,他脸色仍不大好,偶尔还会咳嗽,这让她不由得蹙眉。 周谨听到她的话,转头与她对视,冲她伸出了手。 谢雁归握住他的手,稍有些凉,她将另一只手也覆上来,给他捂着。 周谨笑了一声,勾起手指挠了挠她的手心。 「你做的?」没眼看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安阳翻了个白眼,有些惊讶,「为何?」 「他昨日在林中对我放冷箭,想要杀我。」谢雁归依旧是淡然模样,只是声音里多了些笑意。 但显然,是因为周谨。 「嗯?」安阳看过来,眉头皱起,「那你这打得有点轻啊?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去把他胳膊掰折。」 「现在这般已经足够了,若到时候查到我这边,你帮着我遮掩就行。」谢雁归笑道,安阳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 空荡的房间内,放着一张仅仅铺了薄薄被褥的木板床,不知多久没浆洗过,已然透出味道来。 窗户从屋外被封死,内里完全打不开。 只其中的一扇窗户上,开了个四四方方巴掌大的口子,在白天的时候能让些许光线透进来。 紧闭的屋门底部也有个口子,平时是锁着的,只有送饭菜时才会打开。 曾经,这屋子里有过哭声,也有过骂声,可如今只剩下一片沉寂。 屋顶忽然有些许声音传来,却并未引起缩在角落里的人注意。 她仿若已成了行尸走肉一般,将头埋在双臂之中,一动不动。 瓦被掀开两片,屋顶的人向着屋里看来,被透出来的刺鼻味道熏得皱起眉来。 他目力极好,很快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人。 站在屋顶上,他四下里看看,随即冲着下方的同伴打了个手势。 一直等待他消息的同伴,将钉在后窗的木板一块块卸下,他动作极快极轻,不注意的话根本就听不到。 很快,后窗从屋外被打开,刺鼻的味道冲出来,屋子里有了风,也多了些光亮。 角落里缩着的人仍是一动不动,哪怕有人从后窗进来,来到她跟前。 「长乐公主?」声音传来,她哆嗦了一下。 「殿下,我来带你离开,送你回德妃娘娘身边。」声音十分温和,再度传来。 长乐迟疑着,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已不成人样的脸来。 她不过双十出头,正是如花朵般的年纪,可如今看着却像是个老媪。 她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殿下,走吧。」一只手试探着伸过来,见她没有抵触,这才将她从地上扶起,抱着往后窗走去。 没有人嫌弃她脏乱不堪,也没有人嫌弃味道刺鼻,一件披风轻柔地落在她身上。 长乐的眼中有热泪涌出,她颤抖着伸出手,扯住身上的披风,仿若是拉住自己最后一丝体面。 她双肩轻微颤抖着,却始终没有哭出声。 前来营救她的翎羽卫将一切恢复原样,悄无声息地将她带离囚禁多日的地方。 查到此处,着实费了些功夫,但好在,人救出来了。 第100章 实则拒人于千里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长乐公主已然不记得,自己究竟被关了多久,入夜,她在接连不断的梦魇中尖叫醒来。 屋内燃着烛火,屏风后出现一道身影,声音温和,「殿下,你已经没事了。」 长乐靠坐在床上,像平日里缩在角落那般,双臂环住蜷起来的腿,目光惊疑不定,身体微微颤抖着。 被解救之后,她来到此处宅院,长乐并不知晓这是何处,但她有了热水能够沐浴,也有了人能够吃的饭菜,而非泔水一般的残羹。 可她心中仍有惊惧,她担心只是将她换到另一处地方囚禁。 加之过去的阴影萦绕心头,长乐无法安眠。 「殿下莫怕,待到明日便能送你回宫与德妃娘娘团聚了。」温和的声音透过屏风再次传来,她抬眸看去。 「真的吗?」十分轻缓的询问声,这是长乐被救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只是许久不曾出声,她十分不适,立刻便捂着嗓子皱起眉来。 她知道自己刚才的声音很小,几乎就是气音,很担心屏风后的人会听不清楚,顿时有些懊恼。 极小声地叹了口气,长乐将脸埋在手臂上,很快,那里便洇湿一片。 「殿下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吗?」屏风后的声音再度传来,长乐摇了摇头。 她随即意识到对方看不见,于是重新抬起头,红着一双眼,「没有。」 「殿下若有什么,尽可吩咐。」温和的声音又传来,「也请殿下放心,明日定能送你回宫,让你见到德妃娘娘。」 长乐诧异地瞪大眼,她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听到了她的气音。 「听到了呀,真好。」她在心中暗暗跟自己说道。 载着长乐的马车入宫时,已是晌午。 直到此刻,囚禁了公主的人还不知晓长乐已被救走。 关着长乐的屋子几乎没什么光,饭菜从来都不是按时送去,甚至有的时候只是残羹剩饭。 并非每次送去的食物都会被长乐吃掉,只有她饿得实在是受不了,又不想就这样死了时,才会挑一些能勉强入口的东西吃下。 也亏得如此,就算有人送去饭菜,见之前的没被动过,也不会太过在意。 昨日德妃就知晓了消息,一整晚都没睡好。 饶是她内心已做足准备,在看到长乐的那一刻,也近乎崩溃。 不止是德妃,宫里面伺候着的老人也都心疼得直哭。 明德帝的几位公主中,长乐的性子是最好的,她亦是公主之中头一个获得封号的。 身为皇家的公主,出身尊贵,可她没有一丝骄纵,连宫人们都很喜欢她。 「母妃,长乐没事。」宽大的斗篷披在长乐公主身上,将她显得小小一团,她强忍着眼泪,努力挤出笑意,宽慰着面前的德妃。 「长乐啊!」德妃小心翼翼地抱住女儿,现在的她太瘦了,好像一阵风就能够吹跑,她甚至害怕自己一用力,就会将她折断。 长乐伸出手来,宽大的袖子滑落肘间,露出上面的淤伤,她并不在意,轻轻给德妃拍着后背。 德妃忍不住放声痛哭。 她怎么也没想到,与陛下一起为长乐千挑万选的夫家,竟差点要了她的命。 「娘娘,好在殿下回来了,还是快请太医来,给公主好好瞧瞧吧?」 如今能在殿中伺候着的,都是跟在德妃身边许多年的心腹,他们擦拭着眼泪,低声说着。 德妃轻轻拥着长乐,稍有些迟疑。 她当然想找个太医给长乐好好看看,细细调养一番。 毕竟她好好的女儿,正值花朵一般的年纪,却 被折磨成现在这样。 可她又实在是担心,若请了太医,就会被人知晓长乐回宫的事,万一…… 万一贤妃家里又或是长乐的夫家找来…… 「娘娘,云宫正求见。」殿外传来宫人的回禀声,德妃不由得一怔。 她很快回过神来,吩咐人将云澜请进殿中,德妃低头看向怀中的长乐,想了想将斗篷为她盖好。 长乐仰着头看她,努力挤出一个宽慰她的笑意来。 德妃的眼泪顿时又落下,她赶忙自己擦了擦,不想让女儿因此难过。 「给娘娘请安。」进到殿中,云澜随意行了礼,他身边跟着人,手中提着药箱。 德妃微微皱眉,目光在拎着药箱的人身上打量,觉得十分眼生。 「请娘娘放心,这是太医院新进的太医,姓荀,医术十分不错,想来娘娘正需要。」 才进宫的太医,多数没什么根底,不担心会是哪一家的,又或者被人收买,暗地里做什么手脚。 德妃感激地看向云澜,她心中清楚,长乐能够回宫,必然有云澜跟栖凤宫的手笔。 只是那两位之间从不见有什么联系,没想到会一起帮着她。 想归想,德妃并不会去探究,她带着长乐坐在榻上,请荀太医上前诊治。 「不知该如何感谢云宫正?」太医为长乐公主诊脉时,德妃低声问道。 「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娘娘不必放在心上。」云澜立在一旁,毫不在意地开口道。 他神情温和,声音轻缓,看似很好相处,实则拒人于千里。 德妃是真心想要感谢他,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栖凤宫……」打量着云澜的神情,她迟疑道。 「在下与栖凤宫之间就如同跟娘娘宫中一样,娘娘问在下无用。」云澜看向她,神情坦然。 「但倘若娘娘想问在下的意见……」他话才说一半,德妃立刻开口,「云宫正请讲。」 「娘娘与栖凤宫之间从前如何相处,以后就继续如何相处,不必被人知晓是谁帮了娘娘,公主能回到娘娘身边,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德妃愣了愣,随即恍然,到底是她当局者迷,如今经云澜这么一说,她心中豁然开朗。 「本宫明白了,再次多谢云宫正。」跟云澜道谢之后,她转头向着长乐看了一眼,「还有件事想要劳烦云首领。」 云澜的眼中闪过些许不易察觉的笑意,「娘娘请说。」 「如今陛下不在京中,公主却出了如此大事,倘若有无理之人,还请云首领携内卫相助。」 「另,请云首领帮忙,本宫亦会派人给陛下送信,无论如何,都要为公主讨还公道!」 第101章 你自己没有夫人吗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说起要为长乐公主讨还公道时,德妃眼中的恨意几乎能将人吞噬。 「请德妃娘娘放心,不会再有人伤到公主。」云澜点头,同她保证道。 两人说话的功夫,荀太医起身去到一旁开方子,德妃赶忙上前询问情况。 经过这样一番折磨后,长乐公主已然伤到了根底,但好在她尚且年轻,细细调养着,总能慢慢地补回来。 只是太医开方,只能够治好身体上的伤痛,她内心深处的恐惧,最终只能依靠自身与时间来淡忘。 送走云澜跟太医后,德妃陪伴长乐一起用膳,又陪着她沐浴,为她涂药。 她看着长乐身上大大小小的淤伤,掌心几乎被指甲掐烂。新 德妃将长乐公主留在自己的寝殿内,直到看着她睡去,才起身给明德帝写信。 她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写出一封能够看清的书信,地上与书桌上尽是废纸,全都是她的眼泪。 有云澜的内卫相助,书信很快被送出京都。 等有人发现长乐公主已不在被囚禁的屋中时,无论贤妃的娘家,又或者长乐的夫家,皆乱作一团。 —— 自从出了五皇子的事情后,围场内的秋猎暂时停止,明德帝下令彻查,跟随而来的内卫与宫人们就忙碌起来。 然而接连查了几天,都没什么线索。 五皇子已然清醒,他心中大概有所猜测,认为是谢雁归做的,可他压根就不敢对任何人说他的猜测。 毕竟,先在林中放冷箭的人,是他。 与其他人一样,就连五皇子自己都不会想到,将他打了一顿吊在树上,又让他几乎变成废人的,会是周谨。 虽然秋猎暂时停止,却并不妨碍谢雁归与安阳等人没事去林中转悠。 今日天气不错,两人结伴而行,身后跟着周谨与纪徵。 「是王爷做的吗?」看向周谨,纪徵压低了声音。 五皇子出事那天,他曾在林中,隐约听到过声响,只是没去查看。 这几日他瞧出安阳的些许不对劲,他并未套安阳的话,只是从她对五皇子的态度中,猜想到与谢雁归有关。 可那日,他与谢雁归一起将安阳送回帐中,她没时间出手。 纪徵曾想到过翎羽卫,但很显然,翎羽卫不会那样下手,所以他能想到的,就只剩下周谨。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能够感觉到周谨并非表面那般病弱。 「嗯?」周谨转头看他,神色淡淡,他并不意外纪徵能够猜测出来。 安阳与谢雁归交好,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但她在外人面前的表现,却是滴水不漏的。 唯独一点,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那就是在纪徵跟前,她会真实些。 所以纪徵通过安阳的反应与表现,猜到谢雁归身上,再联想到他,不过是早晚的事。 「在下无意探究王爷。」纪徵立即开口,他表面看上去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心里却隐有波澜。 刚才周谨那淡淡一句,听着温和平常,他却能够感受到一种压迫感。 那是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威严,他曾从明德帝与自己的父兄身上感受过。 纪徵实在是没有想到,周谨会有如此能力。 果然,他如同所想那般,并不简单。 纪徵的目光向着前方看去,先是落在安阳身上,随即才扫了一眼谢雁归。 身旁的人顿时将目光投向他,压迫感更足。 「王爷放心,在下什么都不会跟谢将军说的。」他赶忙解释道。 可周谨的视线却并未移开,纪徵只得 收回目光,转头与他对视。 就在他以为,会受到什么警告的时候,却见周谨皱着眉白了他一眼,「别人的夫人,你少看。」 纪徵:???? 「想看就看自己的夫人。」那声音又传来,并且是从他前方。 周谨催马向前,不跟他走在一处。 就在纪徵有些茫然时,风里飘来最后一句,「哦,你没有夫人,那也不许总看我的。」 纪徵:????? 莫名有点扎心是怎么回事? 纪徵勒住缰绳,在原地愣了一会,随即狠狠皱眉。 这宁王怕不是病得久了,脑子有问题吧? 走在前面的谢雁归与安阳并不知晓身后发生的事,她们随意聊着,忽然说到了五皇子。 「内卫跟宫人那边一直查不到线索,陛下这几天发了好大脾气,亏得有贵妃娘娘在,否则咱们怕是不能这样出来逛。」 这次的事情中,周谨不仅自己将一切收拾干净,翎羽卫也另外做了点收尾,就连安阳都没忘记再来个查缺补漏。 内卫跟宫人若能找到什么线索,那才是见鬼了。 「你怎么了?」安阳说完话,见谢雁归一副沉思模样,关切问道。 「没事。」谢雁归摇头,想到今日出来之前,她曾去请安时看到的人,眉头微蹙,「你有没有觉得,我姑母最近……有些变化?」 「变化?没有啊!」安阳摇头,「你怎么了?我之前说娘娘有些变化时,你瞧不出来,现在换成是你觉得有变化了?若不然,将予棋找来问问?」 上一次就是找了予棋问,还知晓了一个胡容华,可胡容华已经死在宫里了。 京都再次送来了消息,将胡容华的死因跟凶手都写明了,甚至还提到了栖凤宫的事。 「回头试一试。」谢雁归答应着,心里却隐约知道这次未必能问出什么来。 「估摸着过了今天,秋猎就会重新继续,总不能就办那一天,陛下对周烁……未见得有多关心。」安阳压低了声音。 谢雁归挑眉,她也觉得明天会重新继续,周烁的事,也只能这样不了了之。 尤其如今已然可以确定,他几乎成为了废人。 这是谢雁归未曾想到的。 那天瞧见吊在树上的周烁,她确实看到了他的惨状,可当时只是看了个大概,并不清楚实际情况。 直到太医诊过之后,谢雁归才知道周烁成了废人,而这一切,是周谨的手段。 她转过头向着身后看去,长身鹤立的青年端坐在马上,一身月牙白色的长袍,衬得君子无双。 似是感觉到谢雁归的目光,周谨抬眸看来,冲着她露出一抹温熙笑意。 「可真好看呀!」谢雁归在心中暗自叹道。 —— 营帐之中,予棋陪在谢姮身旁,眉头紧紧皱起。 还未到七天,可最近几日,她明显能感觉到主子正慢慢虚弱。 予棋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娘娘,您之前是不是骗我的?」 第102章 那你为何要瞒着我呢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骗你?」谢姮睁开眼,笑看向予棋,声音温和,「骗你作甚?」 「或许旁人瞧不出来,可婢子成天在您身边,感觉最是明显不过,娘娘若是没骗我,为何您会日渐虚弱?」 予棋的眉头皱得更深,语气又快又急,「今儿个您若是不与婢子说清楚,我可就要告诉大小姐跟予琴姑姑了!」 「你这孩子,倒是个急脾气。」丝毫不在意她的「威胁」,谢姮稍微坐直了些,伸出手来为她捋顺着眉宇间的褶皱。 如此温柔,让予棋不由得一滞,她看着谢姮此刻明显的憔悴,脸上露出难过来。 「莫要难过,你且放宽心就是,我自己的身体最是清楚不过了,现在的一切不过是暂时的。」 「我之前不是与你说了七日,那便不会诓你,何况……不是眨眼间就要到了吗?」 「娘娘的意思是,待您重新用药,就会恢复到之前?不会继续虚弱下去了,是吗?」予棋试探着问道。 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谢姮,不敢错过她脸上的神情。 「大概吧。」谢姮收回手,唇边挂着浅浅笑意。 她的目光落在随风晃动的挡帘上,「想来雁归还会找你,她问你什么,你自己掂量着说就是,我信你。」 嘱咐完,她似乎十分疲倦,掩唇打了个哈欠,也不等予棋回应,便靠回去闭上眼睛。 予棋几次张嘴,纵然心中还有许多问题,可瞧着谢姮此时的模样,最终将话都咽了回去,低低应了声「是」。 她扯过一条薄毯,轻轻盖在谢姮身上。 如谢雁归与安阳所料,五皇子的事,最终不了了之。 不仅如此,明德帝还传旨,命人将五皇子提前送回到京都去。 以他现在的样子,留在围场确实不如提前回去,反正也做不了什么,现在这幅样子也不适合见人。 再者,其中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原本出来秋猎是高高兴兴的事,偏偏因为他失了皇家体面,还添了晦气。 五皇子被送走后,秋猎继续。 大概是为了掩盖之前的晦气,明德帝特意吩咐,额外准备了一些新彩头。 虽说与谢雁归得到的那张重弓无法相提并论,却足以让其他想要拔得头筹的人们振奋精神。 —— 「云宫正请了太医去到德妃宫中?长乐公主一切可好?」.. 栖凤宫内,予琴面上的案上堆着一摞账目,她手中提着笔,询问前来报信的小黄门。 这并非是之前的那个,而是予琴另外寻来的。 倒不是为了旁的,栖凤宫历来与各宫不同,格外惹人注意。 若常用一个不属于栖凤宫的宫人,难免会被人注意。 栖凤宫倒是不怕什么,可若因此给没什么根基的小宫人带来麻烦,那便不好了。 「听闻殿下病了一场,有些伤到根底,但好在年轻,慢慢调养着便是,说是云宫正带去的太医,虽是新进到太医院的,医术可是很好呢!」 小黄门的手中拎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着栖凤宫独有的点心,他脸上露出欢喜,回应着予琴的问题。 「公主殿下无碍就好。」予琴点点头,想了想又问了一句,「新进太医院的太医姓什么啊?」 「好像是姓荀。」小黄门略略思考片刻,再度回应道。 予琴不由得一愣。 「姑姑?」接连唤了她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小黄门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没别的事了,点心拿回去吃,若是喜欢下次来的时候,我再给你装一些。」予琴回过神来,面色 如常地笑道。 「多谢姑姑。」小黄门拎着食盒,冲着她行礼,笑呵呵地离开栖凤宫。 殿内重新恢复安静,想着新晋太医的姓氏,予琴微微蹙眉。 过了一会儿,她将提着的笔放下,起身向殿外走去,她要去太医院瞧瞧那位新太医。 同时,对于云澜的身份,予琴越发好奇。 —— 「陛下与贵妃娘娘的感情当真是好,这么多年还时常形影不离。」 「是啊!若非秋猎有皇子跟随,怕是陛下压根不会召见其他娘娘,只与贵妃娘娘在一处。」 「只可惜,贵妃娘娘就算专宠多年,却一直没有子嗣,否则的话……那后位……」 「嘘!不要命了?这话可不敢乱说!」 「这有什么的,我听说啊……陛下正有此意呢。」 窃窃私语声不断传来,让原本正闭目假寐的周谨睁开眼,他坐直身体,微微皱起眉来。 从京都出发时,他曾瞧见坐在龙辇内的谢贵妃,这一路上也确实常能看到帝妃相伴。 但这并非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无人不知谢贵妃风华无二,颇得陛下宠爱,这么多年都是只增不减。 可周谨还是从中察觉到不对劲。 他知道谢雁归也有察觉,只是她有所顾虑,才没有动作。 此刻,谢雁归并不在营帐之中。 昨日,围场深处的狼王曾在外围出现,还伤了人。 秋猎又进行几日,已接近尾声,明德帝传旨,命人围堵狼王。 在京都时,谢雁归就惦记着这头狼王,如今有机会能猎到它,她当然要去。 但此事危险,她到底不放心周谨,因而只让安阳跟纪徵与她随行。 周谨倒是没什么意见,索性就留在营地之内,等待他们归来。 如今,这倒是成为了一个机会。 周谨打量四周,并未瞧见予书的身影,于是起身向着帐后绕去。 很快,他就来到要找的帐篷外,确定无人发现,顺了张字条进去。 他并不担心会被外人拾去,旁人若看到字条,也只会以为是张废纸。 「主……殿下,贵妃娘娘有请。」他正打算换了方向离开,却忽然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 周谨转过身,向着予棋看去,片刻后,随她一起来到谢姮帐中。 「就知道你会来找我。」吩咐予棋倒水,谢姮笑看向周谨。 也正是因为有所预料,此刻她才会在自己帐中。 「娘娘,您……究竟要做什么?」周谨坐下来,没有寒暄的意思,直截了当道。 一旁倒水的予棋手腕不由得一抖,壶中的水溅在了桌面上。 「你这孩子,这么严肃做什么?把我的人都给吓到了。」稍稍抬手,谢姮示意予棋退下。 周谨的目光在予棋身上扫过,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出,赶忙向外退去。 「不必紧张,也别吓唬人,本宫并未做什么。」谢姮执起壶来,接替予棋将周谨面前的杯子添满。 她似乎并不打算回应周谨的问题,将杯子向着他那边推了推,轻笑着看向他,「你想让我回答,那便先回应我。」 周谨微微蹙眉,心中有所猜想,果然听到谢姮的声音又传来,「你分明知晓雁归真正要的是查清当年真相,那你为何要瞒着我呢?」 第103章 来得实在是蹊跷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娘娘话里的意思,请恕我愚钝,无法参详。」虽然已经猜到,可周谨面色如常,根本不打算承认。 谢姮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笑意更深了些,她就这样静静看着他不说话,似乎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人。 良久,她终于笑着开口,「你这点道行,骗我还早了些。」 见周谨要张嘴说话,她稍稍抬手打断了他,「什么都不必说,我自有分寸。」 待说完这句,她似有些感慨,「这一转眼,你们都是大孩子了,越发有自己的主意。」 谢姮笑着感叹完,目光重新在周谨身上打量,将话题岔开,「虽瞧着你的气色还算不错,可你的身体状况我是知道的,要多保重才是。」 「是。」周谨答应着。 他微微蹙眉,虽然谢姮不让他多说,可周谨还是想要叮嘱几句。 然而话还未出口,就听到帐外传来予棋地回禀,「娘娘,彭总管来了。」 彭海来找,定是奉了明德帝旨意,谢姮带着笑意应声,再看向周谨时,脸上的表情就淡了几分。 彭海进到帐中,正听到一句稍显冷淡的叮嘱,「雁归身上有旧伤,你莫让她多操心,照顾好自己,下去吧。」 周谨向着帐外退去,路过彭海身边时,冲着他微微颔首,这才离开。 「娘娘,陛下有请。」彭海很快收回目光,面向谢姮时,脸上重新露出笑意来。 —— 「蠢材!都是蠢材!」愤怒的吼声自屋中传来,无论是候在院中的族人,亦或是守在此处的下人,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在外面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滚进来!」一只茶壶顺着屋里扔出来,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饶是等候在外的人心中畏惧,却不得不迈过碎片,进到屋中。 身形瘦长的中年人冲着主位上的长者行礼,声音里都带着颤抖。 「三爷爷息怒,是晚辈们办事不利,才出了这样的事情,如今……」 然而不等他的话说完,就被坐在主位、看上去年纪与他相仿的「三爷爷」给打断,「如今什么?长乐公主已然回到宫中,陛下迟早会知晓,你可知是什么后果?」 「知……知道。」擦着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冯铭结结巴巴地回应道,「三爷爷,我们已经想好主意了。」 见主位上的人没有打断,冯铭提心吊胆地继续说道,「关着公主的宅院是冯家的,他们一族老小的性命都捏在主家嫡支手中,那还不是由着咱们捏扁揉圆?」 「只需将一切推到冯家身上,自可以将咱们摘出来,反正当初所谓的「认祖归宗」、「重上族谱」都是做给他们看的,并不当真。」 冯铭颤巍巍地说完,抬眼偷偷打量着坐在主位上的人,他大气都不敢出,鹌鹑似的站在这里等待回应。 「可是有人知晓他们一家跟咱们冯氏一族沾亲带故。」终于,主位上传来一句话。 「知晓又如何?咱们家有姑娘在宫里面做娘娘,还生下了皇子,自是有人想要巴结。这天底下姓冯的多得是,总不能都是咱们家亲戚吧!」 「反正,只要是咱们不认,外人谣传什么,又有何相干?」 冯铭奓着胆子说话,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况且,咱们不是还找了那位大人帮忙吗?陛下素来倚重他,有他帮忙,必定事半功倍。」 「嗯。」主位上的声音听起来终于是少了几分怒意,这让冯铭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既是劳烦了那位大人,待到事情结束,记得送一份厚礼过去。」声音再度传来,冯铭赶忙应声。 他站着等了一会儿,确定再没有任何吩咐,这才小心翼翼 地避开地上的碎片,从屋中离开。 是夜,京都之内大多数的人们皆在沉睡。 曾关押着长乐公主的宅院内,一部分冯家人在此处等待,各个愁眉不展。 打从知晓长乐公主不见后,他们便陷入惶恐之中。 今日会来此处,是因为收到了冯氏主家嫡支的消息,要商讨关于公主之事。 然而等到现在,却还是没有人来。 正当有人等得不耐烦时,屋外忽然传来很奇怪的响动。 像是在同一时刻,有人一起在屋外落锁,伴随而来的,是略显刺鼻的味道…… 「不好!」率先发现不对劲的人惊叫一声,瞬间扑到门口,想要将门拉开。 然而屋门已被人锁住,窗户亦无法打开。 就像是当初他们关着长乐公主一般,现今关着他们的屋子,让被困在里面的人求生无门。 屋外亮起了火光,与洒在各处的火油相碰,烟雾顺着缝隙钻到屋中,连同那些哭喊与求救声一起吞噬。 同一时间,曾经的尚了公主的冯家宅院也燃起了火光,已然沉睡的人们被惊醒,敲锣打鼓地救起火来。 好在今夜无风,虽烧了起来,却能在殃及到其他地方之前,被人们齐心协力地扑灭。 纵然别处也有些损失,好在无人伤亡,不似冯府一般,几乎都烧成了焦尸。 原本风光的驸马府冯家,一夜之间只剩废墟与残骸。 云澜带着内卫来到此处时,天已大亮。 冯府外有不少人探头探脑的,不知是想从中找出些什么,还是仅仅看个热闹。 「好好搜一搜。」挥了挥手,云澜站在距离冯府不远的荫凉下,冲着内卫吩咐道。 得了吩咐的内卫们四处散开,纵然清楚烧成这样不会再有活口,却没人敢怠慢。 因着有内卫的加入,周围看热闹的人们渐渐散去,生怕会被波及。 随着日头不断升高,一辆马车由远及近,停在云澜身侧。 陆河自马车上下来,看着烧成废墟的冯府,微微蹙眉。 长乐公主的事,他已有所耳闻,这场火来得实在是蹊跷。.c 「陆尚书。」云澜起身,冲着陆河行礼。 「云首领如何看?」陆河不甚在意地拱了拱手,目光仍落在冯府的废墟上,开口问道。 「昨夜城中有两处着火,恰好都与驸马府有关,与其说是巧合,更像是有人纵火。」云澜缓声开口,语气温和。 「纵火?」陆河捋顺着胡须,随即似乎意识到什么,将手放下,「那云首领以为,纵火之人会是谁呢?」 第104章 有人特意送过来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陆大人,内卫也是讲究证据的。」温和的声音响起,却似乎绵中带刺。 陆河转头看向云澜,正待开口,忽然听到回禀声传来,「大人,找到一样东西!」 随着声音接近,有内卫来到云澜跟陆河身边,他戴着特制的手套,手中捧着一个丝毫无损的盒子。 看样子,这盒子也是特制的,否则也不会在大火中留存下来。 「打开。」目光落在盒子上,云澜打量一番后,开口吩咐道。 内卫答应着,将盒子放在地上,他先是检查了一番,这才动手去开。 既然是在大火中都无法烧坏的盒子,自是有所蹊跷。 好在发现这个盒子的内卫是个精通机关之人,最终还是将其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块丝绢,若是遇火,瞬间就会化成灰烬。 「大人,似乎是一封血书。」将丝绢展开,内卫快速过了一眼,同云澜回禀道。 在他解锁箱子的时候,云澜就已经戴好了特制的手套,听完回禀,他伸手接过,认真看了一遍。 陆河站在他身旁,将丝绢上的内容尽收眼底。 这是一封认罪书,落款的名字乃是冯远璋,正是长乐公主的驸马。 「陆大人有何高见?」云澜手执认罪书,侧身看向陆河。 「我一个兵部尚书,不懂查案,既然内卫是讲究证据的,不若云首领先说一说。」清了清嗓子,陆河开口道。 「在下没什么要说的。」将丝绢收好,重新放回到箱子中,云澜看向捧着箱子的内卫,对他吩咐道。 「去查一查这是否是驸马的笔迹,另外派人搜索,查看冯府可还有人存活。」 「是。」得了吩咐的内卫捧着箱子离去,云澜冲着陆河拱了拱手,向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陆河站在原地,看着云澜上了马车,将目光转回到冯府的废墟之上。 他注意到,刚才云澜吩咐内卫时,用得并非疑问的语气。 又站了一会儿,陆河坐回马车,交代车夫前往另一处。 冯府被烧的消息,很快传到宫中,同一时间内,有快马离开京都,向着围场而去。 德妃知晓冯府的事,立刻吩咐宫人们,让他们尽量保守秘密,以免影响长乐公主休养。 随即才笑出声,她觉得这是冯家的报应。 栖凤宫内,予琴听闻此事后,立刻皱起眉来。 与陆河一样,她也觉得此事蹊跷。 倘若冯家当真有心认罪,大可由家中的耆老出面,或是去刑部自首,或是利用手中的令牌,去德妃宫外跪着。 甭管最后会被如何处置,总不至于一家老小都丢掉性命。 虽然驸马府冯家这一脉不算人丁兴旺,可族中亦有不少年轻人以及尚未长起来的孩子。 就算是明白后果严重,心里面再害怕,也不会不顾及族中的年轻人与孩子们。 夜里烧起来的两场火加上认罪书,说是以死谢罪,倒不如说是被人灭口。 与此同时的冯氏宗祠内,冯铭跪在地上,周身透露着茫然。 他已经计划好了,要将一切事情都推到驸马府冯家身上,将本家嫡支摘得干干净净。 本是万事俱备,只差临门一脚,偏偏冯家人在这个时候死了! 不仅如此,更留下一封认罪书,这事现在怎么能看,都不像巧合。 他就算再蠢,也绝对不会用这样的法子!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冯铭苦着脸,百思不得其解。 —— 京都的快马,将 消息送到了围场。 并非是送到明德帝手里,得到了消息的人乃是三皇子周煜。.. 起初他对于京中的消息并不在意,他如今的心思都在狼王身上。 虽然明德帝没有直接说出来,可任谁都知道,他这是将狩猎狼王之事,定为本次秋猎的收尾。 不管是谁拿下狼王,都会让其龙颜大悦。 倘若这个人是皇子,那好处不言而喻。 「嗯?」目光再次落到字条上,周煜认认真真看了一遍,确定没有看错。 他咧起嘴来,费了不少力气才没有大笑出声。 「老大啊老大,你可是落到我手里了!」将字条收好,周煜冷笑一声,迈步离开帐中,向着淑妃的帐篷走去。 与此同时,谢雁归也得到了一些消息,其中包括长乐公主的事。 她跟长乐公主无甚交集,倒是安阳,在诸多的皇子与公主中,长乐算是能得她另眼相看之人。 谢雁归去到安阳帐中,将信交给了她。 「遭瘟的冯家,这是瞎了眼吧?长乐那般好脾气的人,他们竟敢磋磨?」若非是在围场,安阳现在就能拎着鞭子冲到冯家去。 与三皇子得到的消息不同,谢雁归的消息中只说了长乐公主被翎羽卫营救之事,未曾提及冯家被烧。 她手里的消息送出来时,冯府还好好的在京都,没有成为废墟。 而三皇子得到的消息,显然是有人特意送过来的。 可以说,如今围场之中,三皇子是唯一得到最新消息的人。 只是这件事,除却送消息的人之外,无旁人知晓。 「消消气,好在长乐已经回到宫中,待咱们猎到狼王,回到京都之后,为她报仇也不迟。」拍着安阳的肩膀,谢雁归宽慰道。 虽说与长乐不熟,却并不影响谢雁归为她打抱不平。 只是想要早些回京都,必须要尽快拿下狼王。 这狼王十分狡猾,这几日的围猎,竟然始终未能擒获它。 对于狼王,谢雁归志在必得,她已然有了周密的计划。 「你帮我把纪徵找来,咱们一起商量商量。」挑了把椅子坐下,谢雁归同安阳说道。 「我啊?」安阳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她本想让谢雁归找别人去,可瞧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只好自己去找纪徵。 周谨进到帐中时,谢雁归正微微蹙眉,不知想些什么。 「夫人,可是京都有什么事情?」他知晓她得到消息的事,低声询问道。 未曾得到回应,周谨的目光落在谢雁归手边,看完了信上的内容,挑了下眉。 消息是翎羽卫送来的,不单只有长乐公主这一件事,只不过,其他的回禀瞧不出什么,唯独营救长乐公主这件事上,稍有些让人疑惑的地方。 周谨正想着,谢雁归回过神来,「嗯?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才,你在想事,没听到我说话。」坐在谢雁归身旁,周谨伸手在信上点了点,「你是因为这个发呆?」 第105章 不由得松了口气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嗯。」既然周谨看到了,谢雁归也不打算隐瞒。 信中所言,翎羽卫会去营救长乐公主,是因为予琴。 她传递了消息,让翎羽卫证实了贤妃的娘家与冯家之间的关系,找到了囚禁长乐公主的宅院,将她救出来送回德妃宫中。 关于这件事,在京都的予画毫不知情,倘若翎羽卫不回禀此事,恐怕谢雁归也不会知晓。 「既然信上说了,就表明予琴姑姑没打算瞒着你,此事与栖凤宫有些关联,她会让翎羽卫帮忙,也在情理之中。」.c 「以往你不在京都,京中可曾留过翎羽卫?」周谨温声询问道。 「京都有翎羽卫,但只是为我与姑母传递消息用。」谢雁归点头。 「既如此,予琴姑姑找到翎羽卫帮忙,也是理所应当。」周谨再度说道。 「嗯,我知道的。」她刚才确实因为予琴能调派翎羽卫而感到疑惑。 毕竟翎羽卫跟随她多年,素来只听从她的调派。 可细细想来,留在京都的翎羽卫早已对栖凤宫跟予琴熟悉,她遇到了事情求助,翎羽卫当然会管。 谢雁归想通了这些,心思重新放到了狼王身上。 然而坐在她身旁的周谨,却与她的想法截然不同。 或许外人看来,翎羽卫会存在,是因为陛下的恩赐,谢雁归是在七岁之后,才拥有了这支护卫。 周谨与旁人不同,对于翎羽卫知晓得会多一些,却也有限。 那天去见过谢贵妃后,他心中生出许多疑惑,如今倒是全部捋顺了。 难怪贵妃娘娘会知晓谢雁归回来的真正目的,原来她才是最初掌管翎羽卫之人。 关于这件事,怕是如今掌管着翎羽卫的谢雁归,都全然不知。 思及此,周谨转头看向她,她不知从哪找来了纸笔,正写写画画。 「夫……」他有些犹豫,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安阳的声音打断。 纪徵随同她一起,从帐外进来。 「快来,我想到了该如何擒获狼王!」谢雁归未曾注意到周谨刚才的话音,她冲着两人招手,与他们说着自己的计划。 周谨坐在一旁,瞧着此刻神采飞扬的她,眼中闪过笑意。 罢了,还是先不告诉她。 —— 「母妃。」周煜从帐外进来,屏退了帐中伺候的人。 「什么事这么高兴?」略有些疑惑的从他手中接过字条,淑妃认真看了一遍,「竟有这种好事?是真的吗?」 「母妃放心,消息的来源绝对可靠。」周煜坐下来,随手拿了个果子,「我正愁怎么抓他的把柄,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呵,贤妃那个***,分明我们位分相同,可她仗着自己先生了皇子,总想踩我一头,如今我倒要看她怎么倒霉!」 淑妃又看了一遍字条,脸上露出得意笑容来,「这件事咱们可得好好筹划一下,你有什么想法?」 「母妃,我是想着找个人将这件事捅给父皇。咱们知道归知道,但事情不能从咱们这里透出去。」 「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先将狼王拿下,让父皇高看我一眼。」周煜心中已有些成算,听到淑妃问,立刻回应道。 「嗯,确实不能由咱们说出来,否则待你拿下狼王,你父皇愤怒之余,没准还会疑心你。」淑妃点头。 她入宫多年,虽说不如谢姮那般时常伴驾,却也自认对明德帝有些了解。 「此事交给为娘来筹划,你且专心去布置,务必将狼王带回来!」看向周煜,淑妃一副自在必得的模样,仿若他已经将狼王拿下。 「母妃放心。」将字条留给淑妃,周煜行过礼后,向着帐外退去。 淑妃靠坐在椅子上,思量了好一会儿,冲着帐外招呼一声。 她带来的心腹进到帐中,凑到她跟前,听她小声吩咐着。 临近傍晚,营帐之内。 明德帝靠在榻上看书,在他身旁的小几上,谢姮正在练字。 彭海自帐外进来,脸上带着喜意,同帝妃行礼,「启禀陛下,贵妃娘娘,猎到狼王了!」 「哦?」明德帝放下手中的书,笑着与谢姮对视一眼,「是谁这么有本事?」 「是……宁王妃。」彭海笑着回应道。 明德帝先是一愣,大概正思量着宁王妃是谁,随即明白过来,脸上习惯性地笑意更深。 「这孩子,秋猎的头一日拿了那般好彩头还不够,怎的又来出风头?」谢姮始终观察着明德帝的反应,瞧见他更深的笑意,立刻开口道。 「嗳,雁归这孩子有本事,就该着她出风头。」明德帝笑着同她说了声,转头又看彭海,「她现在何处?」 「就在前面的空地上!」彭海立刻回应道。 「好,那咱们去看看。」从榻上起身,明德帝冲着谢姮伸出手来,纤长玉手交到他手中,两人相携着向外走去。 营地内的空地上,因谢雁归带回了狼王,此刻正热闹着。 谢雁归站在硕大的狼王身旁,目光向着人群中扫量,瞧见明德帝与谢姮时,立刻大步向前。 「陛下,多亏了纪将军与安阳郡主帮忙,宁王与我才有机会擒获狼王,请您查验!」 计策是谢雁归所想,陷阱也是她设置的,纪徵与安阳说是帮忙,其实也没做什么。 倒是周谨,在谢雁归与他们说着如何狩猎狼王时,多说了两句。 「原来是你们四个的功劳。」看到狼王的那一刻,明德帝在心中绕了几绕,琢磨着该如何奖赏。 如今谢雁归将功劳归到了他们四个身上,而不是只有她一人,这事儿反而好办了。 明德帝到了近前,脸上带着赞赏的笑意,谢姮跟在他身边,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不动声色地瞄了周谨一眼,他一袭长衫,站在纪徵与安阳身旁,微微垂着眼。 虽然脸上露出了恭敬,可谢姮猜得到此时的他眼中未必有情绪。 也不知雁归刚才说得那几句话,是她自己想的,还是他教的? 谢姮收回目光,看向地上的狼王。 它照比寻常的狼要大上几圈,身下的血洇在空地上,锃亮的毛皮此刻略显黯淡。 想要捕获它,着实是不容易。 一阵风袭来,带着淡淡的血腥气,直扑面门,谢姮皱起眉,忽然有些眩晕。 「姑母!」她听到一声惊呼,抬眸想向着谢雁归看去,却软倒在明德帝怀中…… 第106章 也不是没有可能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营帐之内,气氛极为沉闷。 秋猎出行,从太医院跟来了几位太医。 如今正为谢姮诊脉的,乃是素日里专门负责明德帝脉案的太医院院首王信。 因着明德帝的吩咐,谢雁归与周谨得以留在帐中,等待太医回禀。 可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眼看着王太医的眉头越皱越紧,却没有开口的意思,谢雁归不免有些着急。 「如何?」她还未曾开口,明德帝率先询问道。 「陛下恕罪。」王太医退到一旁,冲着明德帝行礼请罪,「臣……有些拿不定,请常为娘娘诊脉的陈太医来看一看。」 陈太医立在一旁,闻听这话有些诧异,他没敢多言,候在一旁等待吩咐。 「你去。」皱起眉来,明德帝吩咐道。 因着谢雁归与周谨在此,加之还有其他太医,他只是扫了王太医一眼,没说旁的。 饶是如此,还是让王太医的后背冒出一身冷汗。 「这帐中什么情况?好端端的,贵妃怎么晕过去了?」营帐之外,刚才看狼王的许多人候在此处,等着其中的消息。 「莫不是贵妃见不得血腥?不应该啊,这又不是贵妃头一回参加秋猎。」 「瞧着贵妃气色不错,不像是生病的模样。」 「既没有生病,又不是见不得血腥的,那能因为什么?」 帐外的人小声议论着,时不时还回头往空地上的狼王看上一眼。 贤妃与淑妃站在一处,离两人不远的位置上,林嫔低着头不说话。 大皇子亦在人群之中,这会儿他很不痛快,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他向着周煜看去,见他也正看过来,神情有些古怪。 他心中疑惑,可当下的情形,显然不适合询问,何况依着他们俩的关系,也未必能问出什么。 「陈太医,你也没有定论吗?」帐内,又等了一会的明德帝将目光落在陈太医身上,缓缓开口道。 「回……回陛下……」陈太医支吾着,偏头向王太医看去,目光中带着询问。 「有什么直说便是,你看王太医做什么?」一旁的谢雁归忍不住开口道。 她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出个所以然来,心中十分焦灼。 「雁归说得对,你有什么直说便是。」明德帝的声音再度传来,陈太医未能从王太医那得到什么回应,只能奓着胆子开口。 「回……回陛下,贵妃娘娘的脉象……像……像是喜脉。」他终于说出来,整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什么?」明德帝不由得一怔,「你说什么?」 他问的是陈太医,可目光却落在了王太医身上,他刚才也有诊脉。 「陛下,臣刚才也诊出了喜脉,只是脉象太弱,所以不敢确定。」王太医也开口道。 「你们几个,都去给贵妃诊脉!」得到王太医的回应后,明德帝指向其他几位太医,吩咐他们一起上前。 谢雁归站在一旁,眼中闪过茫然,刚才听到的消息,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 可接连两位太医都诊出了喜脉,这件事大概是真的。 但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涌出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她本该为自己的姑母高兴,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周谨抬起手揽在谢雁归肩头,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手指,让她回过神来。 不管此刻她内心作何想法,如今听到了喜脉,都该表现出惊喜来。 见谢雁归脸上露出惊喜的笑意,周谨的目光这才落到谢姮身上。 她仍在昏迷之中,几位太医挨个为她诊脉,证实了王太医跟陈太医的话。 她确实有了身孕,但时日尚浅,所以脉象没那么明显。 「恭喜陛下,恭喜贵妃娘娘!」帐中的人一同行礼。 谁人不知陛下疼爱贵妃娘娘,只可惜多年来谢贵妃再没有过身孕。 如今这个年岁,忽然有了喜,实是大喜一件。 「彭海,看赏。」明德帝的脸上终于也露出了喜意,他起身坐到谢姮身旁,目光落在她身上。 此刻,若谢姮醒来,定能看到他眼中的复杂情绪。 也就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他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 帐外的人皆听到了帐内传来的贺喜声,他们相互看着,都有些不确定。 直到有太医从帐中出来,证实了他们的猜想,不少人仍跟做梦一般。 「怎么会?她……她都这个年岁了,还能怀孕?」淑妃瞪着眼,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但她随即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换上一副笑面孔,「宫里面又要添喜,这可真是一桩好事,陛下定然十分高兴。」 贤妃站在她身旁,脸上虽带着笑,却十分勉强。 谁也没想到,一直未再有孕的谢姮,竟还能怀上孩子。 此刻,几位妃嫔的内心不约而同地生出危机感来。 没有子嗣时,谢姮就几乎独占明德帝恩宠,倘若生下皇子……这东宫之位,可还会另做他选? 不仅仅是她们,此刻周衍跟周煜的脸色也不好看,兄弟俩对视一眼,难得有了些默契,一起从人群中离开。 甭管帐外的人如何心思各异,营帐之内,谢雁归动作稍显僵硬地冲着明德帝行礼祝贺。 周谨跟在她身旁,倒是一切自然。 「快免礼吧,原本该是奖赏你们的时候,没想到会有此事,倒也算咱们双喜临门,你们且先下去吧,朕回头再给你们奖赏。」.. 明德帝笑着开口,看似与往常没什么区别,可谢雁归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同。 她将疑惑藏在心中,再度行礼后与周谨一起离开。 「让王信来见我。」待到帐中只剩下昏睡的谢姮与彭海,明德帝吩咐道。 王信很快赶来,战战兢兢地冲着明德帝行礼,来得不只有他,还有专门负责谢姮脉案的陈太医。 「贵妃当真有了身孕?」饶是从所有太医口中都得到了这个消息,他还是有些不相信,「不是说……」 「陛下,早年间依照娘娘的身体,确实没有可能,但这些年……有好好的为贵妃娘娘调养,所以也不是没可能。」 王信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说错话就没了脑袋,他身旁的陈太医亦是战战兢兢。 「也就是说,这本是极为渺茫的事,却被贵妃给遇上了?」明德帝淡淡的声音传来,听不出喜怒。 「回陛下,是这么回事。」王信奓着胆子回应,陈太医连连点头。 终于,明德帝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情绪,他冲着两位太医吩咐道,「既如此,贵妃的胎便交给你们,务必要好好照顾。」 第107章 一位不速之客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姑娘这是怎么了?」予书候在帐中,见谢雁归神情不对地从帐外进来,赶忙关切问道。 周谨跟在她身后,见她略过予书去到椅子上坐下,便代替她回答,「太医为贵妃娘娘诊出了喜脉。 「喜脉是好事……什么?」起先予书还未回过神来,当想清楚周谨话中的意思后,不由得露出惊讶来,「娘娘……有身孕了?」 周谨点了点头。 「这……」予书有些迟疑,扭头看向谢雁归,她仍在走神。 想了想,予书来到谢雁归身边蹲下来,仰着头看她,「姑娘在想什么?」 「说不上来。」谢雁归终于开口。「这本是一件好事,可不知为何,我就是高兴不起来。」 周谨立在一旁,将她脸上的茫然尽收眼底,他能明白谢雁归此时的感受。 她曾提到帝妃的相处,偶尔会让她觉得别扭,但又说不上是因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忽然传来如此消息…… 他不由得想到那日与谢姮见面,虽然未曾说上几句,可结合着今日发生的事,周谨心中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 京都之内,针对驸马府冯家的调查仍在展开。 云澜曾派内卫去贤妃的娘家询问,得到的回应却是本家嫡支与驸马府冯家只是旧识,并非远亲。 甚至有人从本家嫡支的宗祠之中取出了宗谱,拿给云澜查看。 莫说是冯家重入宗谱的记载,就连当初冯家这一支被逐出本家的记录都找不到。 仿若冯家只是单独的一支,跟贤妃的娘家压根没有任何干系,仅仅是都姓冯而已。 线索仿佛忽然就断了,只剩下烧成废墟的冯府与曾囚禁公主的宅院,还有驸马亲笔所写的认罪书。 「大人,现下该如何是好?」内卫来到马车旁,询问其中的云澜。 「这几日也辛苦了,你们且回内卫司衙门,我回趟宫中。」掀开车帘,云澜语气温和。 「是。」答应一声,内卫们结伴而去,云澜向着关闭的府门看了一眼,这才放下车帘。 马车进到宫中,云澜来到宫正司,见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知予琴姑娘找在下何事?」对予琴的到来,他似乎并不惊讶。 予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脸上露出笑意来,「之前得云宫正相助,还未曾好好谢过。」 「不过举手之劳,姑娘实在是客气。」吩咐人为予琴上茶,云澜坐下来,依旧是神情淡淡。 「对云宫正来说是举手之劳,于我而言却并非如此。」予琴说着话,从袖口掏出一只锦盒来。 她站起身,来到云澜跟前,将锦盒打开,放到他身旁的桌子上,「略备薄礼,还请云宫正莫要嫌弃。」 锦盒内装着的是一串石榴石手串,无论是色泽还是透度,都可称为极品。 云澜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知道予琴一直在观察他。 「予琴姑娘实在是客气,无需如此,你的心意,在下收到了,礼物就请拿回去吧。」他很清楚,予琴是借着这串石榴石来试探他。 「哎呀,怎么是这串石榴石?是我拿错了,还请云宫正勿怪!」予琴的目光似乎才落到锦盒中,随即脸上露出讶然与歉意来。 她将桌上的锦盒捧起,小心翼翼地取出其中的手串,「这串石榴石并非是我为云宫正准备的礼物,我准备的是一方玉印。」 「想来是装着东西的锦盒太像,所以我才会拿错,这串石榴石是昔年娘娘的故友所赠,娘娘极为珍爱,是万万不能送人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予琴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在云澜脸上。 然而,她能看到的只有一如既往的表情,根本无法捉摸出他此刻的心情。 予琴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知晓云宫正近来事务繁忙,我便不叨扰了,回头再将那方玉印送来,请云宫正千万不要推辞。」将锦盒收好,予琴与云澜见礼。 云澜将她送到门口,目送着予琴走远,直到再看不见身影。 抬起手,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伸手捏了捏,并没有什么感觉。 他又抬起另一只手,用两只手的食指撑在嘴角,向上挑起。 顿时,脸上露出了一贯的温和笑意来,不管从哪个方向或是角度看,都与平时一般无二。 就好像……对着镜子练习过千万遍一般。 离开宫正司后,予琴回到栖凤宫,她将锦盒从袖口重新取出,小心翼翼地收回到谢姮放置珍重物品的箱子内。 在这个箱子里的东西不多,有的并不贵重,但每一件都让她十分重视。 曾送出这些礼物的人,如今已大都不在人世。 那日,从小黄门处得知新进的年轻太医姓荀时,她特意去了一趟太医院。 她见到了那位荀太医,但并不相识。 或许,这位荀太医跟他们认识的荀太医,只是恰好有着相同的姓氏,可予琴的心中,却总是惦念着。 她依照着记忆,搜寻过去曾接触过的人,并从中挑选出她觉得最不可能的,然后在箱子里找到对应之人送出的礼物,拿去试探云澜。 今日的石榴石手串,乃是昔日太子近卫容安送给谢姮的生辰礼。 他虽是太子近卫,在京都之内却极其有名,四公子之中,他是魁首。 当年的京都之内,不知多少芳心系在容安身上,可他对谁都不假辞色,唯独面对谢姮时,才会不同。.c 只可惜,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贵公子,却早早夭亡,尸身七零八落,葬在深山之中。 「哎!」叹了口气,予琴合上箱子,她从内殿出来,站在正殿门口向外看去。 算算日子,秋猎应当已经结束,大概队伍收拾妥当,正向着京中归来。 她心中藏了许多事,想要与谢姮说。 予琴远在京都,尚不知晓以狩猎狼王做收尾的秋猎队伍,尚没有从围场启程。 因着太医诊出谢姮有孕,明德帝格外小心,特意吩咐下去,要在准备周全的情况下,才能出发。 此时,谢姮靠坐在营帐内,在她身旁,予棋时不时偷看她一眼。 她没什么精神,索性就当看不到。 帐外忽然传来喧哗,似是有什么消息,才送到明德帝手中。 谢姮抬了抬手,予棋立刻会意,去帐外打探消息。 不多时,她返回来,「娘娘,说是京都来了人,听闻是驸马府冯家将公主囚禁,险些要了长乐公主的命。」 第108章 为诡异的气氛增添不少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淑妃靠坐在帐中,身旁的小几上摆着围场内才有的果子,她面上含着笑意,想象着此时明德帝的愤怒。 今日传来的这个与长乐公主有关的消息,乃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 如她所料,此刻明德帝果然正被愤怒包围。 他膝下本有五位公主,如今还存活的,除了此次跟来秋猎的五公主外,就只剩下德妃所出的长乐。 过去,在几位公主当中,明德帝最喜欢的,就是长乐。 不仅仅是因为长乐的性子最好,更是因为在长乐出生后,他的前路也越发明朗。 明德帝登基那日,恰是长乐公主的生辰,所以他亦将她视作福星。 正是因为如此,他特意多留了长乐两年,为她挑选驸马时,更是颇费心思。 可万万没有想到,他精心挑选的人家,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差点就要了长乐的命。 当明德帝知晓消息的时候,恨不得将驸马一家给活活剐了。 彭海立在一旁,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打湿,营帐内的气氛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大气都不敢出。 「去问一问,按照朕的吩咐准备,何时能够出发?」终于,明德帝开口道。 彭海赶忙应声,快步向着帐外退去,直到走出一段距离,才敢大口呼吸。 他不敢耽误时间,擦着头上的冷汗,就去询问负责出行的官员。 好在官员那边得知明德帝发怒后,立刻就吩咐人加快进度,最迟后天就能出发。 虽是如此,彭海仍是有些不满,他巴不得明天开拔,否则真不知这两日如何度过? 「彭总管何必烦恼?眼下贵妃娘娘怀孕身孕,总管不若去求一求娘娘?」官员笑着开口,为彭海出谋划策。 「你这确实是个办法。」彭海眼前一亮,站在原地思量片刻,便向着谢姮的帐中走去。 「彭总管放心,本宫会劝慰陛下。」见到彭海,听他说明来意,谢姮笑着应道。 彭海自是千恩万谢,说了不少吉祥话才离开。 「娘娘?」予棋有些担忧,生怕谢姮会被迁怒。 「放心吧,如今这般,陛下纵然心中有火,在我面前也会收敛。」低头看向小腹,谢姮语气淡然。 予棋也看过去,如今小腹尚且平平,什么都瞧不出来。 她只看到了谢姮的举动,却未曾瞧见谢姮眼中的毫无感情。 临近傍晚,在明德帝摔了一只茶盏时,谢姮来到他帐中。 果然,直到队伍开拔离开围场时,都再未听到明德帝发怒的声音。 谢雁归知晓此事后,心中生出更多的古怪情绪。 可她也无法捋顺清楚,为何会有这种情绪? 她自是盼着自己姑母好的,但她就是感觉不到一丝欢喜,甚至有时会感到非常不安。 哪怕过去在战场上,面对那么多的敌人,甚至陷入致命的危机时,她都极少会有如今的心情。 因着如此,哪怕猎到狼王,甚至得到一块不错的封地,她都高兴不起来。 安阳见她如此,便想着法地逗她开心,可她用了不少法子,过去管用的那些,如今都不管用了。 无奈,她也只好让周谨一起想办法。 毕竟谢雁归是个看到好看的,就能多吃一碗饭的人,周谨无论相貌还是声音,都是她所喜欢的。 事实上,周谨也有想办法,希望能让谢雁归高兴一些。 但同时,因为他心里能明白谢雁归无法开心的缘故,所以他的那些法子也不起效。 跟她一样,周谨心中亦有不安。 在外 人看来,谢姮对于他跟谢雁归的婚事十分不满,纵然会将他叫到跟前说话,态度也十分冷淡,与训话无异。 前些日子,彭海奉命去请谢姮的时候,就曾亲自见识过。 可只有周谨心中清楚,他与谢贵妃之间,绝对是外人想不到的关系。 或许,在一些事情上,他比谢雁归还要了解谢贵妃其人。 那日,周谨想让予棋传递消息,便是要见谢姮一面,劝说她万事多想想谢雁归,以免后果沉重。 可谢姮早料到了他的举动,所以他想要说的话,几乎一句都没说出来。 之后便再也没了机会。 如今听闻她有孕,那种不祥的预感越发浓厚,周谨隐隐察觉到,谢姮似有玉碎之心。 队伍向着京都归去,比起来时,气氛有些诡异。 造成这种诡异氛围的,除却谢姮的身孕之外,也有长乐公主的缘故。 但这还不是全部,无论是大皇子与贤妃,还是三皇子跟淑妃,都为这种诡异氛围额外增添不少。 长乐公主的事情传来后,贤妃第一时间就预感到了不妙。 饶是周衍并不喜欢跟她多说,母子俩也还是凑在了一处。 关于本家嫡支做的那些事,大皇子是有耳闻的。 只是他跟长乐公主又不是一母同胞,没什么真情实感,况且事情对他有利,所以他只做不知。 「我儿且宽心,虽说跟本家嫡支扯上了关系,可你外祖家也不是吃素的,定然会将事情打理妥当。」 「就算陛下怪罪,也怪罪不到咱们母子头上,你外祖家会把一切摘干净的。」 如果说周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整件事的发生,与贤妃脱不开干系。 那毕竟是陛下疼爱的公主,倘若没有她在背后推波助澜,冯氏一族做事之前定会深重考虑,不敢轻举妄动。 贤妃如此说,周衍略微松了口气。 「母妃,我总觉得这件事蹊跷。无论是外祖父还是舅父,对于各项事情素来敏锐,缘何这次竟然让消息传到围场来?」他复又皱起眉,向着贤妃看去。 「你说这事,为娘也有考虑。」贤妃若有所思,「听闻前些日子,京都有消息送到周煜手上。」 「母妃的意思是,这件事是老三在背后捣鬼?」周衍的眉头皱得更深。 「定也少不了淑妃那个***。」贤妃冷笑出声,「无论是不是他们母子,咱们都得提前想出对策来。」 既然消息能从京都来到围场,指不定还有什么事情等着他们。 万一真是淑妃母子捣鬼,他们有一些应对办法,才能在之后不处于被动之中。 听贤妃说完,周衍点了点头,他忽然想到什么,脸上勾起些许笑意,他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话音才落,就见贤妃眼前一亮,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当真?如此一来,咱们母子的危机立解!」 第109章 来了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不等贤妃与大皇子周衍有什么动作,又有消息从京都传来,送到明德帝手中。 亏得当时才有身孕的谢姮在身旁,否则的话,怕是没人能够平息雷霆之怒。 再次传来的消息,仍与长乐公主有关。 但这一次,并非是淑妃的推波助澜。 然而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仍让淑妃与三皇子周煜乐开了花。 毕竟,没有什么事情是比眼看着自己的对手倒霉,更让人痛快得了。 「让贤妃跟老大过来。」龙辇内,明德帝坐在一侧,将最舒服的位置留给谢姮,他冲着外面的彭海吩咐道。 「陛下,那臣妾先告退吧?」与长乐公主有关的消息传来时,谢姮就在明德帝身旁,所以看到了一切。 既然知晓敢囚禁公主的驸马府冯家,竟然跟贤妃的娘家沾亲带故,那吩咐彭海找他们来的目的,便不言而喻。 谢姮做足了身为懂事的宠妃该有的姿态,因而起身想要离开。 「你安心坐着。」明德帝赶忙开口,伸手虚扶谢姮一把,「你怀着身子,可莫要折腾。况且,也没什么事情是你听不得的。」 「陛下,纵然臣妾有孕,该有的规矩也还是要有的,刚才瞧见了京都来的消息,已经是臣妾越矩了。」 谢姮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舒服,伸手掩唇。 「快喝些水。」明德帝赶忙将一旁背着的温水递过来,同时冲着外面吩咐道,「行稳一些,再慢一些!」 「陛下……」大概是缓过了刚才的不舒坦,谢姮拉住明德帝的衣袖,「莫要因为臣妾兴师动众。」 若是属于帝王的龙辇放缓了速度,那么跟随一起回往京都的所有人,就都得慢下来。 「朕知道,你素来是个识得大体又规矩的,但眼下情况特殊,朕希望你与孩子都好。」目光落在谢姮的小腹上,明德帝的脸上露出些许真切的笑意来。 谢姮看着他,眼中极快的闪过讽意。 许是道路不够平稳,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她再次干呕起来,于是别开眼,不再去看明德帝。 贤妃与周衍来到龙辇外时,他仍在宽慰谢姮。 队伍暂且停下,母子俩在外等了好一会儿,才见珠帘掀开一角。 谢姮仍坐在龙辇内最舒服的位置上,脸色瞧着有些苍白,但相较于在外等候多时的贤妃母子而言,她看上去要体面得多。 贤妃微微垂头,眼中极快地闪过复杂。 她已然不担心长乐公主之事,可如今,因为谢姮,她心中又升起不安来。 打从谢姮入宫,她便成了这后宫里最耀眼的人,不仅深得陛下宠爱,更是在没有子嗣的情况下,从妃位升到了贵妃之位。 后宫里的女人们一度以为,她很快就会成为皇后。 但好在,这些年来,中宫之位一直空悬。 原本贤妃想着,只要是他们努力一些,等到大皇子成了太子,她这个做母妃的,早晚都能入主中宫,如今她不确定了。 她的眼眸微微抬起,透过珠帘落在谢姮的小腹上。 倘若……那是个皇子…… 贤妃的心里忽然狠狠地一揪。 「母妃?」一旁的周衍压低声音,将她从思绪中唤醒。 明德帝的声音正从龙辇内传来,询问贤妃的娘家与驸马府冯家之间的关系。.. 「陛下,纵然都是姓冯,可在您未曾指婚之前,臣妾并不是识得驸马府的人,对他们根本就不了解。」 「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我们两家有亲,这简直荒谬!」 贤妃自是矢口否认,她也不担心明 德帝会派人去查,当初的一切,不过就是诳一诳那些人,让他们安心办事。 可实际上,别说是让冯家人认祖归宗,就连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被抹平了。 任由谁来调查,她的娘家冯氏一族都与驸马府冯家没有丝毫关联。 明德帝没有说话。 在贤妃身旁的周衍估摸着时候差不多,立刻作出有些委屈的模样,「父皇,您找母妃与儿臣来,竟是因为这个?」 明德帝的目光落在周衍身上,龙辇内的谢姮也看了过去。 「儿臣还以为,您是因为儿臣府中新添了皇孙,心中高兴,所以叫来我们母子同乐。」他似有些难受地低下头去,却仍是恭恭敬敬地模样。 明德帝不由得一怔。 不仅仅是他,在不远处正看热闹的淑妃跟周煜,也都不约而同地愣住。 「他刚才……说什么?」好一会儿,淑妃开口问道。 「我没听清。」周煜神情恍惚,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比周衍强,只是府中尚没有皇孙。 可他有不少女儿,足见是生得出来的,就是早晚的问题。 他的那些女儿之中,有几个还算出息,常能得到宫中赏赐。 周煜始终认为,只要再过几年,经由大臣们不断地催促,储位迟早会落到他身上。 尤其今日的事情后,或许他所想的能够提前。 可周煜万万没想到,竟来了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周衍先他一步得了皇孙。 纵然之前周衍府中只有一个女儿,可现在他有了儿子,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周衍似有所感般,向着周煜的方向看了一眼。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您有皇孙了。」龙辇内,谢姮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明德帝回过神来,顿时哈哈大笑。 「恭喜陛下,喜得皇孙!」在场的诸位大臣与宗亲们,听到了如此消息后,赶忙一同向明德帝贺喜。 原本似有些紧绷的氛围,在此刻冰雪消融。 贤妃跟周衍不动声色地交换着眼神,心中皆有些得意。 他们就知道,这样的消息说出来,必然会龙颜大悦。 到时候甭管什么事情,都不再是问题。 「好!好啊!」笑过之后,明德帝看向周衍,「待回京后,将孩子抱来给朕好好瞧瞧,朕有赏!」 「是,多谢父皇。」周衍立刻响亮地应声道。 谢雁归靠坐在马车内,身边挨着安阳,外面的动静,她们听得清清楚楚。 马车是安阳的,谢雁归也是她找过来的。 「哎哟,你就高兴一些吧,看你这样我都跟着别扭,不如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见谢雁归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安阳颇有些无奈地勾住她的脖子。 「嗯?」谢雁归挑了挑眉,转头看她。 安阳嘿嘿一笑,凑到她耳边,「之前我叫人在回去的路上做了些布置,已然是准备好了,后天你与周谨悄悄离开,我让人帮你们遮掩……」 「你,拿下他!」 第110章 还是另有其他心思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啊?」谢雁归瞪着安阳,着实是没想到,「好消息」竟是这个…… 「啊什么啊?我原本以为周谨只是个病秧子,能看的只有那张脸,可那天我瞧见他狩猎,显然手底下是有些本事的,姿态俊得紧!」 「反正他对你有情,你对他也有些意思,又是明媒正娶的夫妻,有什么可纠结的?」安阳用肩膀撞了撞谢雁归的肩。 「你这坐垫可是够高得了。」谢雁归垂眸,落在安阳屁/股下面那厚厚的一摞垫子上,颇有些哭笑不得。 「那是,不然以你现在的个子,我只能撞到你的胳膊。」安阳嘿嘿一笑,甚至还有那么点小得意。 她随即回过神来,伸手想捏谢雁归胳膊上的软/肉,却只碰到了硬/梆/梆的肌肉,压根就捏不动。 安阳瞪起眼来,将谢雁归的衣袖挽上去,顿时叹了口气,「你这胳膊,可真是好看!」 她一边说着,还抬手摸了摸。 谢雁归坐在她身旁,由着她动手动脚,「你若与我一般,也天不亮就起来练功,必然能跟我一样。」 「那还是算了吧。」安阳收回手,还顺便将她的袖子给放了回去。 谢雁归笑着摇了摇头。 回京都的队伍继续前行,因着大皇子府中得了皇孙的事,整个队伍的氛围轻松许多。 谢雁归回到自己的马车中,与周谨胳膊挨着胳膊,靠在一起坐。 「安阳在离京不远的一处小镇上,为咱们做了安排。」虽然周谨没问,谢雁归还是说了。 「安排?」周谨似有些不解。 「嗯,你我才成婚不久,她特意如此是为了让咱们多一些相处的机会。」谢雁归点头。 她这话半真半假,倒不是想哄骗周谨,实在是不好说出口。 「那还真要感谢她。」周谨一脸认真,谢雁归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有点干。 「说来,就算郡主不为你我安排,我本也打算请她帮忙遮掩一二,带你去个地方。」他又说道。 「去哪?」谢雁归挑眉看他,倒是没想到他竟然有所准备。 若是让她选择的话,她定是选周谨这边,实在是她太过了解安阳。 哪怕未曾看到,也大概能想象得出,安阳的布置大概会是个什么样。 「亦在京都附近,或许我要带你去的地方,正是安阳郡主为你我安排的小镇。」 「倒不如请夫人与郡主说一声,咱们一起前往,也省得之后有人问起,让你觉得不好意思。」 只有他们俩悄悄离开队伍,任谁去想都会觉得是小夫妻俩想要个独处时间。 至于去做了什么,不必想也大概猜得到。 但实际上,却并不是为了那桩事,周谨知道在一些事情上,谢雁归面皮薄,所以有了这个提议。 「好……好啊!」根本没去细想其中的意思,谢雁归点头应道。 —— 「长……长乐,你不好好歇着,怎地出来了?」 德妃正与心腹宫人说着驸马府冯家的事,忽然察觉到门口站了人,于是抬起头来。 将养了一些时日,长乐公主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脸颊上也长了些肉。 虽是如此,看上去仍十分单薄,好像来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母妃,我没事了,一直躺着也有些累。」长乐的脸上露出乖巧的笑意,她从殿外进来,走到德妃身旁,冲着她福了福身。 「哎哟,这么多礼做什么?快坐下!」拉住长乐的手,德妃吩咐宫人准备她爱吃的茶点。 「母妃,孩儿想求您一件事。」长乐垂眸,看着德妃握住她 的手,轻声说道。 「你说……」德妃不由一顿,隐隐猜到了什么。 「我想出宫转转。」声音再度传来,仍然是轻轻柔柔的,听不出其中有什么情绪。 但德妃知道,纵然她吩咐下去,让宫人们瞒着长乐,她还是知道了。 只是德妃拿不准,长乐公主想要出宫,是为了看看曾囚禁她的地方,还是另有其他心思? 她有心想问,又怕会让女儿难受,所以有些迟疑。 「母妃,我就是想出去转转,傍晚之前必定回来。」长乐抬起头来,笑看着她。 「好。」德妃点头应允。 她并未做什么刻意的安排,只让长乐自己做主。 得到允准,长乐起身行礼,回殿中稍作收拾,便乘着马车离开皇宫。 她身边带了个小宫女,还有几名护卫。 「去一趟……内卫吧。」轻柔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出宫之前,德妃已经吩咐过,一切听从长乐的安排。 因而无论小宫女还是护卫,都没有多嘴询问,马车来到了内卫司衙门。 从马车上下来,长乐公主戴上幂篱,顺着台阶向上。 负责把守的内卫瞧见她,立刻想要阻拦,从幂篱之中递出一块令牌。 把守的内卫赶忙行礼,将路让开,长乐顺利进到内卫,直奔着正堂而去。 此时,云澜正在内卫之中,从长乐公主踏入内卫起,他就得了消息,于是起身向着堂外迎来。 「云首领免礼。」看到云澜的瞬间,长乐立刻吩咐道。 「多谢公主。」云澜答了一声,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询问她来此的用意。 「我……我想看看驸马留下来的认罪书。」迟疑一声后,长乐公主开口道,「还请云首领通融一二。」 她虽是公主,又执有明德帝赐予的令牌,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查看被内卫收起的文书。 听闻冯家出事后,她并没有出了口气的感觉,反而有一点难过。 被毫无尊严的囚禁了那些时日,她该是要恨冯家的,可长乐知道,被关起来的不只有她。 她与驸马之间虽是赐婚,可随着相处,却也生出一些情谊来。 两人之间相敬如宾,更似朋友。 过去,他们俩常在书房之中,一起赏看名家字画,同练一幅字帖。 「公主殿下客气了,里面请。」云澜向着一旁侧身,邀请长乐公主进到堂中,他吩咐一声,命人取来了从冯家废墟中找到的锦盒。 他已然让人确定了认罪书上的字迹,正是驸马的,可既然公主要看,没准会有什么新发现。 很快,锦盒被送到堂中,放在长乐面前的桌子上。 伸出手来,长乐公主轻抚锦盒,柔声开口,「这个锦盒……是我府上的,乃当年父皇所赐,水火不侵。」 第111章 免得给他人做嫁衣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云澜看向锦盒,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他在皇宫里十几年,还未曾见过这个样式,看样子是独一无二的。 长乐从锦盒内取出认罪书,展开认真查阅,她头上戴着幂篱,薄纱遮住了她的表情。 云澜立在一旁,无法透过表情去查看她的反应,更无从知晓她此刻的心情。 只是从幂篱外面来看,长乐将认罪书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 「公主,您可是有什么发现?臣曾请人鉴别过,这是驸马的笔迹。」他试着询问道。 「这确实是驸马的笔迹。」好一会儿,长乐将认罪书收好,重新放回到锦盒之中。 她轻柔开口,确定了内卫的调查。 其实她心中还有一个秘密,只是不能告诉旁人。 「有劳云首领,告辞。」既然已经确定,得到了答案,长乐起身告辞。 离开内卫后,她吩咐一声,让马车去了曾囚禁她的院子,如今已成为一片废墟。 在明德帝没有返京之前,此处会暂且保留,直到最后有了定论,才会派人处理。 她坐在马车内,盯着废墟看了好一会儿,才吩咐回宫。 长乐并不知晓,在她离开内卫后,有人跟了上来。 那是云澜的吩咐。 眼下没有其他线索,倘若能从长乐公主那儿得到一些新的,大概再好不过。 毕竟她会来内卫查看驸马的认罪书,就说明她心底里有所怀疑。 可惜的是,未曾得到什么新的线索,事情好像再一次进到了死胡同。 这样的消息,虽对于内卫而言,并非好事,但于云澜来说,却正是他所期望的。 —— 贤妃与大皇子的得意跟喜悦并未持续太久,母子俩很快就意识到,他们的敌人不止是淑妃跟三皇子,还有谢姮。 打从太医确定谢姮有孕后,她们这些跟随而来的妃嫔们,就再也没有了陪王伴驾的机会。 谢贵妃就仿若是长在了陛下的龙辇内一般,几乎不怎么出来。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如今龙辇之内最舒服的位置上,坐着的不是君王,而是谢姮。 宫人之中隐隐有传言,陛下似有立谢贵妃为后之意。 「母妃,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倘若谢姮真的生下了皇子……」周衍的眉头紧紧皱着,他心中有许多想法闪过。 「慌什么?」看了大皇子一眼,贤妃的神情也并不轻松。 「妇人从怀孕到生产,足有数月之久,纵然能够一直不折腾,安安稳稳地到生产之时,也未必就能平安生下。」 当初贤妃生育大皇子的时候,着实是受了不少罪。 「母妃的意思是……」眼中闪过狠意,周衍已然有了些想法。 「莫急。」知子莫若母,贤妃立刻就瞧出了他的念头,「未必需要咱们动手,定是有人比咱们还坐不住。」 她所指的,自然是淑妃与三皇子。 在贤妃看来,起码大皇子府中如今有了皇孙,胜算本就比三皇子多了一重。 现今又出了谢姮这桩事,无论是淑妃还是三皇子,必然都如坐针毡。 如贤妃所料,此时淑妃跟三皇子周煜,也正说着宫人们的传言。 只不过,比起贤妃来,淑妃的姿态要轻松许多。 反倒是周煜,脸色相较于大皇子周衍,要更难看一些。 「母妃,您可是有了什么法子?」坐在淑妃身旁,周煜询问道。 「你近来可有得到什么新消息?不拘于是京都内的,其他地方的也行,最好是一些坏消息。」给周煜倒了杯茶,淑 妃缓声开口。 她的确是有了些想法。 「新消息?坏消息?」重复着淑妃的话,周煜略有些不解,他并不急着询问,而是思量片刻后,给出答案。 「我听说近来黔南一直有雨,倘若雨一直不停歇,迟早会涝。」 「黔南?眼下黔南不是有战况吗?」淑妃微微皱眉。 「是,但现在并未有新的战事消息送到父皇手中,我这边得到的,也仅有此事。」周煜点点头,「母妃觉得,这个消息能用得上吗?」 「当然可以。」淑妃露出笑容来,「倘若现下有传言,说是将有妖孽出世,所以上天降下惩罚,你以为你父皇会如何?」 「孩儿明白了。」周煜立刻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笑意。 「你记得,不想让谢姮生下皇子成为皇后的人,可不止是咱们母子,所以有些事情在做的时候,要学会善于利用。」将倒好的茶推到周煜手边,淑妃笑着叮嘱。 她猜测贤妃那边应当是有相同的想法,所以他们必须要按捺住,免得为他人做嫁衣。 「是,孩儿明白。」不必淑妃叮嘱,周煜也明白该怎么做。 母子俩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贤妃与淑妃都知晓的传言,谢雁归跟谢姮自然也都知晓。 谢姮倒是不甚在意,她毕竟在宫中十几年,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 她能够在没有子嗣的情况下,从妃位到贵妃之位,自然不是只凭借着长相。 「你去与雁归说,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必放在心上,也不要太担心我。」趁着车队停下来休息的功夫,谢姮同予棋吩咐道。 予棋应声,前去给谢雁归传信,她刻意加快脚步,想要尽快传完话回到谢姮身边。 此时,谢雁归正与纪徵说话。 三皇子能得到的消息,一直关注着黔南的谢雁归跟纪徵,自然也可以得到。 只不过,回归京都的队伍中人多眼杂,指不定哪里就有个耳朵,并不适合说这些。 原本谢雁归已经邀了安阳要一起去她安排的那个小镇,索性将纪徵也叫上。 一群年轻人趁着出来游玩之际,溜出去另找乐子,倒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前几天还有几个世家的年轻子弟这样做过。 予棋过来的时候,谢雁归跟纪徵刚商定好。 「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姑母有什么吩咐?」同纪徵打过招呼后,谢雁归拉着予棋去到一旁。 「娘娘让婢子给大小姐带几句话。」目光极快地在周围扫了一眼,予棋并未瞧见周谨,暗暗松了口气。 她脸上带着笑意,小声同谢雁归说了谢姮的意思。.. 「姑母如今有孕,必定许多眼睛盯着她,以防万一,你们身边会有翎羽卫,倘若有事,你莫要顾忌,直接求助翎羽卫便是。」 虽然谢姮让谢雁归不要太担心,但她怎么可能放心下来? 于是早就将带出来的为数不多的翎羽卫,安排到了谢姮身边。 眼看着距离京都越来越近,至多三日,他们就会溜出队伍去小镇,谢雁归担心到时会有什么万一,本也打算去找予棋一趟。 既然予棋过来了,倒是方便了她。 第112章 这盘棋竟是早就布下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不……不知恩公贵姓?缘何要救我们?」 还算宽敞的屋子内有些昏暗,冯远璋将几个小辈护在身后,颇有些战战兢兢地询问道。 打从长乐公主被囚禁后,他也被关了起来。 直到公主被救走,他才终于给放出来,但紧接着,整个冯家迎来了一场大火。 若非为人所救,他与身后护着的几个小辈,定然都会成为焦尸。 冯远璋从心底里感谢救了他们的人。 这些日子,他跟几个小辈一直被关在这间屋子里,虽然不能出去,好在一应用品还算齐全。 每到吃饭的时候,都会有人送来饭菜。 直到今日,他终于见到有人来了。 「我有件事想要问你,你务必据实回答。」询问冯远璋的声音十分平缓,听上去语气温和。 「恩公请说,」对方救了他们,莫说是问件事情,就算让他赴汤蹈火,他也会报答的。 「你们冯家究竟是为何被冯氏一族逐出宗族?你定然知晓,莫要欺我。」那声音再次传来,然而问出来的话,却让冯远璋整个僵住。 他着实是没想到,救下他们的人,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的确立刻就想到回答说自己尚且年轻,不知过去的事情,可对方的话却堵住这条路。新 冯远璋迟疑着。 「你若是不说实话,那我也只能抱歉,让你们这一支彻底断在你手上。」对方依旧温和的语气,可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温和。 冯远璋转头,看向被他护在身后的小辈,他们这一支,如今只剩下这么几个了。 「我……我说。」终于,他咬着牙开口,「因为我们这一脉有一个秘密……」 冯远璋说得很慢,似乎是一边回想一边回答。 他既然开了口,跟他索要答案之人,自然不会催促。 「事实上,我们这一支才该是正经的本家嫡支,如今的冯氏一族,才是旁支。」 「说是他们有远见,倒不如说……是走了狗屎运。」说到此处,冯远璋冷哼一声,才继续说下去。 「他们有了从龙之功,硬生生逼得我们成为了旁支,再后来到了先帝建立大靖,他们再一次做出了对的选择,我们这一脉已经被压迫得几乎无法存活。」 「与其说是他们将我们从冯氏一族逐出,倒不如说是我们自己放逐,以求生路。」 屋内忽然陷入沉默,冯远璋似乎是在斟酌字节,又或者是说到了关键处,所以不敢继续。 「怎么不说了?」隔壁屋子里,一直在此听墙角的魏岩,忍不住皱眉嘟囔着。 他现在没有了内力,更是手软脚软到无法逃跑,若非来此听墙根是被人默许,他早就被关到了其他地方。 之前他曾得到一副书简,上面写了不少事情,但他始终抱着怀疑的态度,不肯相信。 今日能听到的墙角,与他不肯相信的事情是有些关联的。 「但他们却并不打算放过我们,因为他们怀疑,我们知晓了一个不该知道的秘密。」 「于是,我们这一脉遭到了清理,近乎死了大半,就像现在这般,才终于让他们停手,但他们没想到的是,我们确实知道,而那个秘密被保存下来了。」 「如今,知晓那个秘密的人,就只有我了。」 说完这些,冯远璋抬头看向坐在那边看不清面容的人,「恩公必然是想知道,那个秘密是什么吧?」 「嗯。」温和的声音应道,不等冯远璋再开口,便继续说着,「若你能将那个秘密告诉我,我答应你,保他们一世无忧,你若愿意连同证据一起 交给我,我会帮助你们恢复本家嫡支的身份。」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你好好考虑,明天的这个时候,我还会来。」 说着话,那人站起身来,向着屋外走去。 隔壁屋子的魏岩忍不住在心里骂着,他想今天就知道答案。 「等等!」身后,冯远璋的声音传来,「不必考虑,我愿意告诉你,至于证据,我也会告诉你在何处。「 「我……我并不在意是否恢复本家嫡支的身份,但我要为我的父母跟族人们报仇。」 「可以,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情。」那人回过头来,重新坐回去。 「冯氏一族来找你们回去「认祖归宗」的时候,那个非要同意、不然就要死要活的耆老乃是旁人假扮,真的那个早被人害死了,我已让人找到他的尸身,与你的族人们葬在一处。」 冯远璋瞪大眼,关于这件事,他一直都想不明白,现在才知晓,竟是这个缘由! 难怪有时去请安,总觉得怪异,原来这盘棋竟是早就布下! 冯远璋眼圈通红,抬手重重抹了一把脸,他深呼一口气,将他们这一支隐藏的秘密,尽数告知。 隔壁的魏岩靠着墙,脸上写满了震惊,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样一桩秘辛。 原本他并不相信的那些事情,随着他自己的拼凑,越发真实起来。 他曾经信任不疑的一切,彻底被动摇。 「刚才我所承诺之事,定会助你达成,你只需配合就好。接下来还要委屈你们在此待些日子。」得到了证据的所在,那人嘱咐之后,起身来到门口。 「恩公,」冯远璋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您缘何……会知道我们家守着那样的秘密?您与先太子……」 他未曾说完,大概是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妥。 冯远璋看着那人转头,终于瞧清了他的长相——那是一张面容白净,看着平平无奇的脸。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似曾相识。 —— 两辆并不起眼的马车从回归京都的队列中离开,消息很快传到明德帝耳中,他却并不在意。 如今,他大部分的关注都在谢姮身上。 这些日子,谢姮被不适折腾得厉害。 之前是明德帝不放心,让她在龙辇内好好休养,等胎像稳了再出去走动。 如今则是她反应严重,压根没办法出去走动。 「陛下,臣妾想要请罪。」谢姮亦是知晓谢雁归他们偷着溜走的事,她强忍着不适,想要给明德帝行礼,却被他赶忙按住。 「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何请罪?」明德帝有所猜测,却只作不知。 谢姮如何看不出来,她垂眸遮住其中冷意,陪着明德帝演戏。 「到底雁归还年轻,难免爱玩些,却又挂念着臣妾这个姑母,竟然留下了翎羽卫,此乃大大不妥,还请陛下恕罪。」 第113章 当局者迷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朕还当是什么事情?」明德帝笑起来,全然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 他从龙辇内的小几上摸了个果子,又顺手捞过被压下果子下的金色匕首,慢条斯理地削着果皮。 纵然路上偶有颠簸,明德帝手中的匕首却极稳,直到最后,果皮都不曾断开。 他将果子分成两半,其中的一半递到谢姮手边。 「多谢陛下。」接过那一半果子,谢姮仍微蹙着眉,「虽陛下觉得不是大事,可臣妾还是要代雁归请罪。」 「陛下待我们姑侄俩素来宽和,已然让一些人很不高兴,如今我有了身孕,倘若再有些什么,怕是要被人说是臣妾恃宠而骄,雁归骄纵是仗了臣妾的势。」 吃着果子,谢姮微微叹了口气,「臣妾近来,听到了一些谣言。」 「你呀,就是太过守礼。」明德帝颇为无奈的模样,他手中拿着另一半果子,却没有要用的意思。 「雁归如此,朕完全能够理解。当年咱们失去了一个孩子,没想到过了这些年,竟然还能再度拥有,这是咱们的福气。」 「纵然雁归不派人保护,朕也要让内卫寸步不离才能安心,你莫要多想,安心养着才是。」 「至于你刚才说的谣言……」明德帝稍有停顿,似乎是在斟酌,「朕却有此意。」 「陛下!」谢姮抬眸看向他,面上露出震惊来,「此事臣妾以为不妥。」 「阿姮,朕想要立你为后,并非是因为你怀有身孕,早在之前,朕就有这个想法。」 「莫说将来你生下皇子,就算生的是个公主,朕想要立你为后的心都不会变。」 与谢姮对视着,明德帝缓声开口,不得不说,他的那双眼睛,着实是有一些欺骗性。 你看过去的时候,永远会觉得那其中含着深情,而那些深情,又都是对着你一个人的。 谢姮看着明德帝的那双眼睛,虽然脸上露出感动来,内心之中却是毫无波澜。 她太清楚了。 清楚这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这其中含着的深情,根本就不是对着她的。 纵然此刻,在明德帝跟前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一条狗,只要他想,都能流露出这样的深情来。 谢姮不由得在心中冷笑一声,有些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明德帝会的,她也会了。 「哎哟,怎么哭了?」见谢姮落泪,明德帝赶忙掏出帕子,为她擦拭眼泪。 谢姮向前稍挪动些,靠在了明德帝怀中,「多谢陛下,对臣妾如此……厚爱。」 —— 「现下只有这么多消息,尚不确定这接连的大雨会对黔南造成何等影响?」 宽敞的马车内,谢雁归与周谨坐在一处,身旁挨着安阳。 在三人对面,靠近安阳的方向,纪徵倚着车壁而坐,由他先开口,说起了黔南之事。 从回归京都的车队离开时,四人分了两辆马车三匹马,待到走远后,就挤到了一辆马车中。 「接连的大雨会有何种影响,这并不难猜,只是不知道当下黔南的情况究竟如何?近来一直都没有消息。」 谢雁归派翎羽卫去了黔南,但因为黔南亦有内卫在,所以翎羽卫的行动会有些受限。 若是别处也就罢了,如今黔南情况特殊,还是不让人发现翎羽卫在那边会比较好。 因此,黔南各处的情况,翎羽卫不方便及时探查,也就无法及时送回消息来。 倒是这接连下雨之事,不必探查也能看到,所以消息在第一时间就送到谢雁归手中。 「我这 边倒是有点消息,咱们都知道黔南缺粮,陛下曾派人调粮过去,可因着戎狄之事,那些粮食必然不够,再加上这接连的大雨,朝廷必须要再调粮过去。」 听谢雁归说完后,纪徵补充了几句,他倚着车壁,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安阳一眼。 安阳对于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她将头靠在谢雁归的肩膀上,有些昏昏欲睡。 周谨坐在谢雁归的另一边,手中执着一本书,也不知有没有听他们说话,倒是能看到他将书翻页。 「调粮……」谢雁归若有所思,「那大概要有你的差事了。」 之前两人曾借着去围场深处狩猎,分析过关于黔南的战事。 当时谢雁归就曾说过,若有万一,纪家大概是最好的人选。 「纪徵,你要争取此事,尽早去一趟黔南。如此一来,万一那边真有什么事情,也好及时应对。」 谢雁归心中明白,无论如何,能被派去送粮的人,都不会是她。 纪徵是最有可能的,就算陛下一时间没有想到他,可他若是用法子去争取,被派去的可能性很大。 「放心,我会争取。」纪徵点头道。 大概是外面的路有些不大好走,马车颠簸了一下,原本靠在谢雁归肩上睡着了的安阳,顿时向着前面栽去。 还没等谢雁归反应,一只手便伸过去,将安阳揽住,避免她摔上一个满面桃花开。 谢雁归与周谨坐在一处,看着纪徵神情认真又轻手轻脚地想把人重新安置在她肩上。 「夫君,我好累啊,你让我靠一会儿。」谢雁归向着身旁一歪,恰好倒在周谨怀中。 纪徵揽着安阳的手不由得顿住,他若是再想把她放过去,动作就必须大一些。 可如此一来,安阳必然会被惊醒。 他犹豫片刻,将胳膊向着自己的方向揽过来,让安阳靠在了他的肩上。 他有些不自在的想清一清嗓子,可想到肩上的人,生生忍住了。.. 谢雁归在一旁,瞧见纪徵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于是抬眸向着头顶上方的周谨看去。 他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似乎是有些无奈。 「怎么了?」谢雁归询问道。 「没什么。」周谨摇了摇头,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中。 显然,自家夫人看出了纪徵对安阳之意,所以想要撮合。 她对旁人的事情如此敏锐,可到了她自己身上,却是颇为不开窍,得让旁人来推一把。 当局者迷,便是如此。 周谨心中虽如此想着,可当下谢雁归就在他怀中,因而那些无奈很快散去。 他将胳膊虚虚搭在谢雁归身上,唇边勾起笑意来。 第114章 还有待发掘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关于黔南之事,在前往镇子的路上,谢雁归与纪徵断断续续地谈论了许多。 这大部分时间中,安阳都在睡着,她并不知晓自己曾靠在纪徵肩上的事。 醒来时,她靠在谢雁归的肩膀上,仿若从未挪动过一般。 周谨手中的书翻看了几页,饶是路上纪徵看过他几次,他也未曾开口。 即将抵达镇子时,睡足了的安阳招呼马车停下,她拉着谢雁归一起下了马车,神秘兮兮的模样。 「王爷没什么想说的吗?」纪徵看向周谨,开口询问道。 「待纪将军事成之后,押送粮食前往黔南之时,记得在路上收集一些药材,以作备用,此事莫让旁人知晓。」 周谨放下手中的书,与纪徵对视着。 马车是谢雁归的,他不必挪动,待到安阳与她说完,自然会将人给放回来。 「药材?」纪徵不由得一怔,又因为那句「莫让旁人知晓」而皱起眉来,「王爷可是知道些什么?」 周谨没有说话,只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纪徵从马车内出来,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安阳与谢雁归身上。 不知是安阳说了些什么,谢雁归无奈摇头,迈步向着马车这边来。 纪徵只知他们从回京都的队列中出来,是以游玩为遮掩,谈论黔南之事。 他既不知晓安阳为谢雁归跟周谨做的安排,也不知道周谨亦有其他打算。 但刚才周谨说的那些话,纪徵可以确定,谢雁归是不知道的。 否则,他们在路上谈论黔南之事的时候,她便会提醒他。 纪徵想到此处,转头向着挡住的车帘看了一眼。 「怎么了?落下什么东西了吗?」谢雁归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没有。」纪徵收回目光,试探着开口,「关于黔南,谢将军可还有嘱咐?」 「该说的刚才都说了。」谢雁归回应着,继续说道,「咱们暂且分开,你跟着安阳走,回头在镇上汇合。」 「嗯?好。」纪徵稍有些奇怪,却并未询问,点头答应下来。 他向着安阳看去,见她站在马车旁,手里牵着缰绳,正是他的马。 冲着谢雁归拱了拱手,纪徵迈步往安阳的所在走去。 「咱们也走吧?」谢雁归进到马车中,坐在周谨身旁,她十分好奇,他们要往哪里去? 「嗯。」周谨答应一声,冲着车夫说了个方位,车轮滚动,向着与安阳跟纪徵相反的方向而去。 「也不知这夫妻俩要去哪里?」安阳嘀咕一声,转头去看纪徵,「咱们先去镇上吧。」 纪徵点头,要从她手中接过缰绳,却被她躲开。 「我想借你的马骑一会儿,你坐我的马车?」安阳笑着看向他。 纪徵稍有些犹豫,倒不是舍不得将马借给安阳,实在是他的马性烈,怕会伤到她。 「没事,我不怕烈马。」竟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安阳笑着拍了拍马儿的鬃毛,她走到马儿身侧,一翻身便来到马背上。 对于纪徵的马而言,安阳是个生人,之前她站在身旁,马儿没有反应,如今她坐在它的背上,它便躁动起来。 纪徵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安阳,生怕她从马背上掀下来。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也不知安阳用了什么办法,躁动不安的马竟然渐渐平静。 「驾!」安阳催马,向着镇子而去。 纪徵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瞧了一会儿,便接替了车夫的位置,赶着马车向安阳追去。 —— 云澜坐在宫正司殿内的椅子上,手中拿着 才从宫外送回来的消息。 「呼……」他忽然重重地吐了口气,闭上眼靠坐在椅子上,素来平和的面容上,难得闪过一丝戾气。 云澜眉心紧蹙,这十几年来,头一次从心底里升起无力感。 他思量片刻,重新睁开眼,起身大步向着殿外走去。 「予琴姑姑,听闻贵妃娘娘就快回来了,一会儿去了花房,您可得好好挑挑。」 宫中花房内的管事太监特意来栖凤宫走了一趟,邀请予琴去挑些新培育的花。 这个时节正是赏菊之时,原本予琴就有此意。 「多谢杨总管。」予琴笑着,随杨总管向着花房去。 即将迈步通往花房的小路时,她的脚步忽然一顿,目光向着不远处看去。.. 予琴瞧见了云澜,但她从未见过他如此脚步匆匆的模样。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要出宫。 云澜大概没有瞧见她,很快便消失在予琴的视线之中。 「予琴姑姑?」身旁的杨总管见她似有愣神,向着她看过去的方向瞅了一眼,却未曾瞧见什么,便开口唤了一声。 予琴回过神来,歉意一笑,随着杨总管继续往花房去。 —— 马车忽然有所停顿,谢雁归猛然坐直了身体,右手搭在腰间。 「夫人,是常修。」身旁的周谨开口,让谢雁归诧异地转头看他。 他们从京都离开时,周谨身边的常家兄弟并未跟随,这些日子也没什么消息。 没想到在此时,常修竟忽然出现。 谢雁归越发好奇,周谨究竟是做了什么准备,又要带她往何处去? 「王爷,夫人。」大概是验证周谨说的话,马车外传来常修的声音。 谢雁归应了一声,收回按在软鞭上的手。 「都安排好了吗?」身旁的周谨询问道。 「回王爷,都已经安排好了。」常修回应着,却是微微皱眉。 谢雁归不知要往何处去,常修却是知道的。 他在前些日子忽然得到消息,让他将京都附近镇子上的庄子给收拾出来。 那处庄子中,隐藏着许多秘密。 常修明白,既然主子吩咐他收拾,便是要带夫人前往此处。 他虽然依照吩咐办事,可内心之中却并不赞同。 马车继续向前,终于在一处并不起眼的庄子外停下。 「王爷、夫人,到了。」常修的声音再度传来,谢雁归先一步跳下马车,冲着周谨伸出手。 等周谨也落到了地上,她才转头去看庄子,心中稍有些惊奇。 这庄子看上去并不起眼,实则却有阵法在,只不过当下阵法并未激活,显然是刻意安排。 「走吧,我带你进去看看。」握住谢雁归的手,周谨带着她进到庄子。 他知晓谢雁归已然看出了第一层,但在这个庄子中,隐藏着许多秘密,还有待发掘。 第115章 想要送你一个新婚礼物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谢雁归与周谨十指相扣,走在看似平常的庄子中。 她的目光由近及远,从两侧种着的花丛,再到园中的各种果树,最终越过一处花园,落在最里面的屋脊上。 似乎是就这么几眼,便能将整个庄子看到,可直觉告诉谢雁归,这里没那么简单。 又往前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来,转身向着身后看去。 果然…… 分明她与周谨没走出去多远,可此时看向身后,却根本就瞧不见刚才走进来的大门。 看来,不仅仅是才入庄子的时候有阵法,这庄子里处处都是阵法。 唯一不同的是,庄子外的阵法并未被激活,但庄子内的阵法却始终流动着。 身为武将,谢雁归不仅仅喜欢翻看兵法,也喜欢各种阵法,尤其是那些足够难解的。 虽然在军阵上,她已然算是老将,可这种奇门阵法,她要学得还有很多。 周谨在她身旁,哪怕不去看她的反应,也能从两人交扣的食指中,感受到她此刻的欣喜。 实在是谢雁归高兴起来时,手指有时候会无意识的用力,夹/得/他手指生疼。 她大概很快便意识到了,赶忙抽出手,关切地看向周谨。 「无妨。」周谨重新牵过她的手,「喜欢吗?」 「这庄子……是谁布置的?」谢雁归的眼眸闪闪发亮。 「有一部分阵法是我的手笔。」周谨十分坦诚,她不由得一愣。 「你的?」谢雁归看了看周谨,又向着庄子四周打量。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周围的景色就有了变化,显然,是阵法正在变动所导致的。 也就是说,这庄子里的阵法是活的。 想要达到这个水准,可并不容易。 谢雁归再一次看向周谨。 她一直以为,因着他的身体,加之他并不得陛下欢心,这些年一直在宫里夹缝求存。 毕竟谢雁归曾亲眼见过他住的地方,以及他当时的处境。 可她没有想到,周谨竟然也会出宫,并且会离开京都,来外面布置奇门阵法。 以她当下看到的而言,想要做成这样的大阵,着实要花费许多时间。新 谢雁归忍不住猜想,在周谨离宫的日子里,宫内的一切该怎么办? 或许,是有人为他遮掩? 在这一瞬间,谢雁归的心头浮现出一个人来—— 她的姑母谢姮。 「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问我,不必在心中猜测。」周谨牵着谢雁归的手,带着她继续向前。 这其中有一些阵法是他布置的,庄子也是他的,他自然最清楚该如何从中走出去,去到想去的地方。 庄子本身就不算小,不启动其中阵法的情况下,也要走上好一阵。 如今阵法开启,并且各处环环相扣,就要多费些功夫。 周谨要带谢雁归来这个庄子,常家兄弟俩是不同意的。 他们觉得现在就让谢雁归知道这个地方,实在是太早了。 纵然想要坦诚些什么,也可以从其他地方先下手,能坦诚的事情多了,没必要一上来就出大招。 可既然是周谨决定的事情,兄弟俩也无法改变。 但他们并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自家主子做事忽然如此急躁? 常家兄弟俩尚且不知晓谢姮有孕之事,更不会猜到她的一些想法。 「这个庄子……存在多久了?」思量片刻后,谢雁归缓缓开口。 「大概是……有十二年了。」周谨略微想了想,便回应了她。 从他的反应上可以看出,他仅仅思考了庄子存在的时间,未曾去想其他。 谢雁归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这个庄子,我要送给你。」周谨忽然开口道。 「什么?」谢雁归猛然转头,她觉得自己没有听清。 不仅是她,一直坠在后面跟着的常修,此刻也是一脸震惊。 他自小就跟随了周谨,很清楚这庄子上究竟有多少心血。 如今,主子竟然要将庄子给送出去,他心中既是复杂,又有不安。 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在这段时间内,脱离了掌控。 「从今以后,这庄子就是你的了,倘若将来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尽可来此。」 周谨环顾庄子一圈,另一只手也拉住谢雁归,他与她对视着,神情郑重。 「此处不仅可以躲避危险,还有其他妙用,但需要你自己发掘。」 「至于庄子里的阵法,虽然是一环套着一环的,但我相信你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解开。」 「只要你到时候进到庄子里,外面的人就轻易进不来,你会有许多时间去发掘那些小秘密。」 他说着这些,脸上忽然露出笑意来。 「阿谨,你……」谢雁归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近来实在是发生了许多事,无论姑母有孕,还是这忽然如同托付似的交代,都让谢雁归觉得难以承受。 「别多想,」周谨伸出手来,为谢雁归捋顺着鬓间的发,「我只是……想要送你一个新婚礼物。」 「夫人,你我成婚尚不足三个月,还在新婚之中。」 「是在新婚之中,可……这样的礼物太贵重了。何况,你之前不是送了我一块玉佩吗?那个就很好。」 谢雁归低头看向腰间,却忽然想去那日去猎狼王时,她怕不小心摔坏,所以让予书提前收起来了。 之后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就忘了再佩到身上。 「不一样的。」周谨轻笑着,「走吧,再带你看看其他地方,今晚咱们就宿在此处。」 他牵住谢雁归的手,带她一起进到庄子内的阵眼深处,这一次,常修没有跟进来。 「今晚……宿在这儿?」谢雁归愣了一下。 与安阳分开前,她特意叮嘱今晚一定要去跟她汇合。 「郡主那边,我会派人告知,庄子内的玄妙有许多,你不想再看看吗?」 「自然是想的。」谢雁归赶忙点头。 进到阵眼深处后,她能看到的就更多了,她不仅仅想要再看看,还想听周谨跟她说一说。 周谨脸上的笑意更深,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缓缓开口,低声为谢雁归介绍。 —— 已是深夜,安阳倚在门口,一手拎着酒壶,时不时向外张望。 她一直等到现在,都没能等来谢雁归,估摸着是被放了鸽子。 「定是周谨那家伙。」她喝了不少酒,略有些微醺,忍不住嘟囔道。 手中的酒壶空了,她摇摇晃晃地起身,去到屋中寻酒。 纪徵站在屋外的廊下,听着屋子里传来找东西的声音。 就在此时,屋内似乎打翻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巨响,伴随而来的,还有安阳的痛呼声…… 第116章 他仍是无法相信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听到安阳的痛呼声,纪徵压根来不及多想,他几步到达门口,进到屋中。 屋子里酒味浓郁,冲得他直皱眉头。 地面湿了一大块,上面散落着酒坛的碎片,安阳跌坐在地上,似乎伤了脚。 纪徵上前,将安阳从屋子里抱出来,他低头打量着,确定她身上无伤。 「房间在哪里?」他放轻声音问道。 原本安阳有些微醺,却不小心打碎了一坛陈酿,如今被酒味这么一冲,人已是彻底醉了。 但她醉酒与旁人不同,有时候不能立刻瞧出来。 听到纪徵问她,安阳笑了一声,抬手指向前方。 于是,纪徵抱着她往前走,并且根据安阳的指路,来到一处院落。 站在院外,纪徵稍有些迟疑。 在镇上的这个宅院,乃是安阳的,她既然是宅院的主人,理应住在主院。 可眼前的这个院落,不管纪徵怎么看,都觉得位置有些偏,不像是主院。 想着或许是安阳的喜好与众不同,他迟疑片刻后,抱着她进到院中。 此处宅院内,伺候得人并不多,尤其安阳跟纪徵到达后,还特意吩咐过。 因此,院子里并没有人伺候,只是屋中亮着灯,让纪徵以为这的确是安阳的住处。 「嘻嘻,到了。」怀中的人笑着,抬手指向亮着灯的屋子。 纪徵抱着她来到门前,没等想好该如何开门,就见安阳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一条腿极为不安分地抬起来,要去踹门。 「我来!」怕安阳摔了,纪徵根本来不及多想,腿就伸了出去。 他没敢用太大力气,房门顿时打开,一股莫名的香气迎面而来,扑了他们俩一脸。 「咳咳……」怀中的安阳顿时咳嗽起来。 纪徵皱着眉,他觉得这股香气有些刺鼻,可瞧着安阳咳嗽,赶紧抱着她进到屋中。.c 当站在桌前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目光扫过屋内的种种布置,纪徵隐隐觉得,自己或许是来错了地方。 很显然,这不是女子的闺房,更像是…… 他低头向着安阳看去。 「嘻嘻……」早已醉得不知东南西北的安阳笑着,她双臂仍环在纪徵的脖子上。 纪徵低下头的时候,她抬起头来看向他,刚才扑面而来的香气,逐渐起了作用。 安阳不由得愣了愣。 她似乎看到了那张曾出现在梦中千百次的脸,唯独与过去不同的是,那张脸此刻近在咫尺。 「安阳?」见怀中看着他笑的人忽然一脸怔愣,纪徵有些担心,轻声唤道。 他已然顾不上这间屋子看起来不像女子闺房,抱着她向软榻走去。 刚才未曾见到安阳身上有伤,但他一直都记着,她脚上是有伤的。 纪徵不确定是否是酒坛的碎片扎了进去,所以想要尽快查看。 他将安阳轻柔放在软榻上,后退着抬起她可能受伤的那条腿,向着脚底看去。 可还没等他看清,忽然就被勾住,向着安阳的身上倒去。 纪徵抬手想要撑住,安阳却似乎看穿了他的小动作,提前拽住了他的胳膊,他只好向着软榻的另一侧摔去,以免砸到她。 可就在他倒下的瞬间,带着酒气的唇便压上来,纪徵不由得一怔…… 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在角落的香炉中,袅袅香气不断上升盘旋,充斥着整个房间…… —— 魏岩手软脚软地坐在地上,一副全然不顾及的模样,但此刻,他心中满是戒备。 他瞪向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拿不准对方想做什么。 「你可想通了?」终于,对方开口道。 「什么想通想不通的?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魏岩紧皱起眉来,冷声质问道。 打从被关进地牢,再到被挪到这个地方,他曾猜测过许多次,将他关起来的这个人可能是谁? 他甚至想过或许是谢雁归,却唯独没想到是眼前这个人。 过去,魏岩也曾是颇为明德帝所信任的人,对于宫内宫外的情况,自认还算了解。 可就算亲眼所见,他仍是无法相信。 「你背后的人是谁?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继续追问道。 「魏首领曾多次见过我,便无需我介绍了吧?」温和的声音传来,一如过去魏岩见到时那样。 「至于我的背后……没什么人,只有我。」平凡无奇的白净面容抬起来,云澜看向他,「魏首领在此处的这段日子里,应当该知道了吧?」 「我不相信。」良久,魏岩再次开口,略显绵软的语气,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云澜了然一笑,能够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换做是谁,被打破多年以来的认知,都无法轻易相信。 更何况,若是相信了一切,就意味着这么多年来,一直再给仇人卖命,任谁都无法接受。 所以,魏岩的否认在云澜的意料之中。 但他知道,其实魏岩已经相信了,否则此刻不会这般平静。 「有件事,我希望你能去帮我办成。」云澜温声说着,魏岩没有搭茬。 「那天你听到了冯远璋的话,知晓东西在何处,希望你能将东西取出带给我。」 「呵,你就不怕我带着东西藏起来?」魏岩冷笑道。 「你会吗?」毫不在意他的虚张声势,云澜看向他,仍是一副平和模样。 他这个样子,着实让魏岩看着难受,于是他别开头去,既不看云澜,又不回答。 一个药瓶扔到了魏岩身上,云澜站起身来,「吃下这个,等到明天一早,你就能恢复。」 「隔壁屋子里有你可能会用到的东西,你自己挑选,也可以全部拿走。」 「若你得到那样东西后,想要逃跑又或者藏起来,都随便你,若你愿意交给我,咱们还在此相见。」 说完,云澜打开房门,向着屋外走去。 「嗳!」身后,魏岩的声音传来,「那天冯远璋问你是谁,与先太子什么关系,你没有回答。那你能告诉我吗?」 云澜脚步一顿,「等你归来,我好酒以待。」 身后,魏岩将药瓶里的丸药倒出来,毫不迟疑地放进嘴里。 —— 清早,谢雁归准时醒来,周谨仍在睡着,她轻手轻脚地起身,去院外练功。 她才离去不久,常修便进到屋中,周谨已然坐起身来,他醒的比谢雁归要早。 从常修手中接过药,周谨一饮而尽,听到他的声音传来,「主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您行事忽然如此急躁?」 第117章 为夫的身体当真无碍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没什么事。」周谨语气淡淡,他在谢雁归与旁人面前,素来是两幅面孔。 就算常修是自己人,也极少能瞧见他在谢雁归面前的模样。 但他到底跟随周谨多年,清楚他的行事风格。 常修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他抬起手,止住他的话头,声音随即传来,「娘娘怀了身孕。」 「什……什么?」常修茫然的低下头,又很快抬起,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确定没有听错,「怎么会?陛下不是……」 「陛下那边的用药早就停了,给娘娘换成了温补的汤药。」周谨看向他,眼中闪过讽意,「娘娘早发现了这件事,所以让荀大夫另外为她准备了药。」 「那现在……娘娘自己停了药?她……她想要生个孩子?」素来沉稳的常修难得失态,说话都不连贯。 这件事情对他造成的冲击,着实不小。 「不可能。」周谨摇了摇头,他已然度过了最初得知这个消息时,所造成的冲击与不安。 如今他静下心来,认认真真思虑着所有的一切,完全可以确定这是一桩多坏的事。 「主子,那该怎么办?」周谨的冷静,让常修也慢慢平静下来。 「所以,咱们的动作必须要快点,要在娘娘那边出事之前,将一切搞定。」 他的目光透过常修向外看去,周谨很清楚,他们要做的事情有多危险。 而一旦快起来,就可能横生许多麻烦,让他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但他别无选择。 他不可能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贵妃娘娘去送死。 「原本,我打算等差不多的时候,再带夫人来这里,现在只能提前。」 「万一……」周谨轻笑着,语气却很坚定,「这里会成为她的根本。」 —— 「恭喜姑姑,贺喜姑姑!」小黄门的怀里捧着一盆石榴树,笑眯眯地来到栖凤宫。 他冲着予琴行礼,让她有些莫名其妙,「何等好事?」 「姑姑还不知道?」小黄门似有些惊讶,将怀中的石榴树放下,「听闻贵妃娘娘有了身孕呢!」 「你说什么?」予琴的目光落到石榴树上,复又转回到小黄门的脸上。 「我说,贵妃娘娘有了身孕,要为陛下诞育皇嗣了!」小黄门指着石榴树,脸上满是喜意,「奴才听说了这等好事,立刻就去花房挑了这棵石榴树。」 在宫中,石榴乃是吉果,寓意着多子多福。 小黄门捧来的这盆石榴树,虽是用来观赏的,可上面已然结了许多石榴,又被刻意点缀,瞧着就喜庆。 予琴脸上挤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有劳你费心,我忽然想起有些事要去办,就不多留你了。」 她站在原地,目送着小黄门离去,终于卸掉了全部力气,一下子坐到台阶上。 除却谢姮本人外,不会有人比予琴更了解她的身体。 予琴心中清楚,自家主子根本不可能再有身孕! 这件事,还得从当年说起…… 那时候,谢家与靖羽军出事,消息传回京都,当时才怀有身孕的谢姮便因着种种原因而小产。 从那以后,太医院为她准备的补药中,就多了东西。 起初,谢姮跟予琴都不知晓,但那时候,不被外人所知的翎羽卫,仍掌控在她手中。 经由一些消息的整理,谢姮对于谢家跟靖羽军的事,产生了怀疑。 只不过,那时候的她以为是朝中的一些大臣,因为谢家与靖羽军的战无不胜而心生忌惮,所以才设下了局。 或许,他们是想让谢家跟靖羽军吃个败仗, 却未曾想弄巧成拙,以至于十万靖羽军跟谢家尽数死于辽北。 谢姮吩咐翎羽卫暗地调查,希望能给靖羽军跟谢家讨还公道。 偶然之中,她发现自己喝的补药里被额外加了东西。 是避子的药物。 这样的发现,让谢姮心中发凉,一个从未想到过的可能,自她脑海中浮现。 或许,靖羽军跟谢家会葬在辽北,并非朝中大臣所为,那个凶手—— 是她的枕边人。 如此认知,颠覆了谢姮的全部,纵然如凌迟般痛苦,可她还是尽快冷静下来。 因为谢家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孩子,她的兄嫂尚有血脉留在人世间。 与此同时,那些曾对靖羽军跟谢家会覆灭在辽北而有所怀疑的人们,正一个个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世上。 不仅仅是他们,谢姮派去秘密探查的翎羽卫,也因此死伤不少。 只差一点,就会有人顺着翎羽卫摸到谢姮这边,是他们以死亡,保全了这个秘密。 为了仅存的翎羽卫跟谢雁归,最终,谢姮选择将一切藏在心中,独自忍受知晓真相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几年之后,太医院忽然为她调换了方子,谢姮发现,她喝的补药之中,再没有了能避子的药物。 她心中明白,经由这几年的表现,明德帝对她放松了戒备。 于是,谢姮隐在后宫之中,努力保全着谢雁归成长的同时,重新壮大翎羽卫。 她知晓只要好好调养,她还可以生下孩子,但她不愿。 所以,她求来了其他的药物,来避免自己怀上孩子。 只是没想到的是,当初太医院所开的方子,对于她而言还是太烈了些。 如今她贸然服用其他药物,导致药性冲突,落下了不可治愈的病根。 但对于谢姮而言,这是一桩好事,她偶尔会利用这件事,来勾起明德帝心中的愧疚,以此来达成目的。 天色本有些昏沉沉的,也不知是从哪里飘过来一朵云,终于落下细雨。 予琴坐在台阶上,伸手接住落下来的雨丝,眼圈通红,她想到了谢姮出发去围场之前的那个雨夜。.. 「原来当时,娘娘是这个意思……」 —— 马车从庄子离开,向镇上而去。 谢雁归收回看向庄子的目光,放下车帘,转头去看周谨。 她知晓自己去练功时,常修曾去房间里找他,还给他带了药。 一想到回房间时,她闻到的淡淡药味,又想到才离开的庄子,谢雁归心中担忧。 她怕他是命不久矣,所以才如此安排。 周谨注意到她的目光,暗暗叹了口气,忽然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入怀中。 环抱着谢雁归,周谨低头与她的额头轻碰,鼻尖亲昵地蹭着她的,无奈笑道,「夫人,为夫的身体当真无碍,究竟要怎样你才相信呢?」 第118章 她就是个虚张声势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还算平坦的大路上,马车忽然剧烈晃动了一下。 赶车的车夫不以为意地扯着缰绳,嘴里呼喝着,以免马儿受惊。 极为宽敞的马车内,原本环抱着谢雁归的周谨,此刻躺在厚厚的垫子上,他唇边勾着笑意,抬眸看向自己上方的人。 谢雁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束成马尾的长发有些松散,一半的发丝顺着颈边滑落,垂在胸前。 她的一只手压在周谨的手掌上,与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则徘徊与他的脖颈上,偶尔指尖划过他颈边的那颗小痣。 他的要害之处始终暴露在谢雁归面前,若是她想,那只手随时都能够要了周谨的命。 他却浑然不在意,目光与她对视着,没被扣住的那只手抬起来,把玩着谢雁归的发丝。 比起她刚回京都那会儿,发丝要更柔顺些,不枉他亲自动手,为她做了养护头发的香膏。 对此,谢雁归十分欢喜。 打从去了辽北,她便很少打理自己。 一则是战事吃紧,没那么多时间,二则她虽偶尔心思细腻,却极少用在自己身上。 好在有予书为她打理一切,她常会在沐浴时睡着,等到醒来时,已然被收拾妥当。 也就只有在辽北重伤的那段时间,予书忙于照顾她,没怎么精心养护。 所以谢雁归才回京都那会儿,长发虽柔顺黑亮,发尾却稍有些糙。 周谨本不在意这些小细节,可瞧她喜欢他身上的雪松气息,偶尔会捋着自己的长发嘟囔几句。 他并不知晓谢雁归在嘟囔些什么,只以为她是在意自己的头发,所以翻阅了一些古籍,亲自为她做了香膏。 打那之后,素来身上只有些皂角香气的翎羽将军谢雁归,身上便添了宁王周谨独有的松香气息。 周谨并不知道的是,谢雁归捋顺着长发嘟囔,是因为她觉得头发太长了,束起来有些重。 若非谢姮跟予书都不允许,她早就将长发剪掉一半,好让脑袋松快些。 「周谨。」谢雁归的手指搭在他颈侧,轻轻抚摸着那颗小痣,她收起脸上的笑意,神情认真起来。 「嗯。」见她如此,周谨应了一声,也收起了唇边的笑。 「以后无论是什么事情,也无论你出自什么目的,你可以不说,但不要骗我。」 谢雁归稍稍俯身,一只手仍与周谨十指相扣,另一只手离开他的颈侧,半撑在他身旁。 长发向下垂落,划过周谨的颈间,两人离得很近,呼吸纠缠着。 「好。」很简短的一个字,语意却十分郑重,周谨与谢雁归对视着,跟她承诺道。 她重新笑了起来。 撑在周谨身侧的胳膊向下弯曲,更多重量压在他身上,两人离得更近,鼻尖蹭着鼻尖。 也不知是谁身上的雪松气息包围了谁,他听到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传来,「既然夫君一再强调自己身体无碍,待回到京都,咱们便圆房吧。」 周谨不由得一怔,几乎瞬间,耳朵便红了起来。 刚才的那种情况下,两人又离得那么近,他想过谢雁归会说什么,唯独没想到这一句。 毕竟,过去她逗归逗,却只是想看他耳根发红的模样。 况且她这人大多时候都是虚张声势,不过就是亲了她一下,人瞬间就能没影。 如今一本正经地说起要圆房这样的话…… 周谨的目光落在谢雁归的耳垂上,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他抬起手,捏了捏谢雁归有些发红的耳垂,低声应道,「好啊。」 谢雁归轻咳了一声,终于从他身上离 开,周谨眼中含着笑意,撑着胳膊坐起身来。 他还有句话没说,当下却也不敢真的说出来,否则这马车里,怕是只会剩他一个人。 马车从大路拐到小路,向着镇子去,还没等到了镇上,就被一匹马拦住去路。 正是纪徵。 「怎么只有你?安阳呢?」掀开车帘,谢雁归打量着纪徵。 不知为何,分明还是那个人,可周身上下却透露着不自在。 「她……走了。」纪徵皱起眉来,他醒来时安阳已不在身边,他将整个宅院都找过了,也不曾见到她。 安阳的马车也不在宅院中,显然是她醒来后便立刻离开了。 「走了?」谢雁归挑眉,目光仍在纪徵身上打量。 周谨在她身后,透过她也看向纪徵,他学着谢雁归的模样,也挑了挑眉。 直觉告诉他,就算这会儿回到队伍之中,也见不到安阳。 「先回去吧。」他在谢雁归身后低声说了句。 谢雁归答应一声,放下车帘,马车继续向前,她忽然想到什么,掀开一角看向纪徵,「要进来吗?」 纪徵摇了摇头。 离开的时候是两辆马车三匹马,回去时也是如此,只是少了一人。 如周谨所料,安阳果然没有回来,但她派人送了信,说是身体不适,所以提前回了京都。 对此,明德帝并未说什么。 毕竟若是快马赶路,距京都不过大半日的路程,以车队当下的脚程,最慢在明天傍晚,也能回到京都。 谢雁归放下手中的车帘,转头去看周谨,「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之前安阳都与你说过什么?」周谨不答反问。 「她……她说在镇子上做了一些安排,若你没带我去庄子的话,我还想……」说到这里,谢雁归不由得一顿。 与纪徵他们分开时,安阳还曾拉着她说了几句悄悄话,嘱咐她务必要跟周谨去镇子上住一晚,还说包她满意。 以安阳的性子,她做的那些布置,定然是……惊见骇闻的那种。 谢雁归因着庄子的缘故,没能赶回到镇上,那安阳做的那些布置…… 「他们俩……」她眨了眨眼,重新看向周谨。 「大概是发生了什么的。」周谨点了点头。 「那恐怕安阳连京都都不会回去,但她会去哪里,我也不好确定。」谢雁归微微皱眉。 她瞧出了纪徵对安阳的心思,倒还算乐见其成。 毕竟这些年安阳太苦了些,可她也担心纪徵的身份,他亦是武将,尤其黔南那边……恐怕会危机重重。 好在纪徵是个有分寸的,如今却已然被打破,谢雁归不由得叹了口气。 还真是世事无常…… 第119章 只有置他于死地的杀心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安阳坐在马车内,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吩咐人为谢雁归跟周谨布置的院子,最后会招待了她跟纪徵。 如果当时没有打破那坛陈酿就好了…… 起码她不会醉得把院子给指错。 「哎!」她再度叹了口气,伸手掰过自己的腿,低头看向包扎极好的脚心。 打碎酒坛的时候,她不小心被碎片扎伤了脚。 哪怕屋子里尽是香气,她被醉意跟香气左右,错认了纪徵。 他却仍能凭借着那股定力,帮她将受伤的脚给包扎好。 然而最后…… 安阳捂着脸,只觉得是再也没法见人了。 她本想先回京都去,也吩咐了人去告知,可她越走越觉得不行,于是让人调转马头,去往另一个地方。 短期之内,她是不打算回京都了。 —— 临近傍晚,早已得到了消息的文武百官立在京都城外,等待圣驾归来。 这几日,京都之内并不太平。 不知从哪天开始,市井之中忽然流传出一首童谣来。 起初并未被人注意到,不知是谁将童谣誊抄下来,将整首童谣最前的字与最后的字分别组合到一起,恰是「老蚌生珠,天降不详」。 而就在那时,贵妃谢姮有孕的消息,传回了京都。 内卫立刻行动起来,至前日,才终于没人再敢说那首童谣。 可无论是那首童谣,还是其中隐含的意思,都让留在京都之内的大臣们惶惶不安。 尤其听说明德帝似有立后之意,不少大臣已然商议过,务必要阻止陛下立后,尤其是立谢姮为后。 至于谢贵妃腹中的孩子,待钦天监重新推演之后,另行定夺。 「陛下回来了!」不知是谁轻呼一声,众人的目光向着路上看去。 果然,属于帝王的仪仗出现,正越行越近。 待龙辇来到近前,以陆河为首,带领着等候多时的朝臣们,冲着明德帝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辇停下,彭海掀开挡在面前的帘子,露出坐在最舒服位置上的谢姮,跟一旁的明德帝来。 朝臣们正在行礼,因而未曾看到龙辇内的情形,直到明德帝吩咐起身,他们才有人瞧见这一幕。 顿时,就有人皱起眉来,小声念叨着「于理不合」。 谢姮靠在凭几上,脸色看似如常。 可她岂会不知自己坐在此处,若是被朝臣们看到,会怎样去想? 这一路上,无论她怎么与明德帝说,他总能笑着将她的话给挡回来。新 到最终,她只能被架在高处,如现下这般。 眼角余光极快地从明德帝身上扫过,谢姮垂着眸子,遮住眼中的凉意。 她与明德帝之间的温情,早在当初就消耗殆尽,如今剩下的,大概只有如何置他于死地的杀心。 但在此之前,谢姮希望能将当初的一些事,大白于天下。 如此,纵然玉碎,她亦甘愿。 「众卿免礼。」温和的声音传来,是明德帝一贯的语气。 待朝臣们起身后,他转头去看谢姮,见她微微垂着头,似有些不适,便关切询问,「阿姮,可是又不舒服了?」 「多谢陛下关怀,臣妾无事。」这算是一个能说出她为何在此的机会,可谢姮并不想把握。 朝臣们已然看见,无论她说什么,都管不住旁人如何去想。 既如此,说与不说其实没那么重要。 与本就有成 见的人解释,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朕不在的这些日子,诸卿辛苦了。」握住谢姮的手,明德帝重新看向在场的朝臣,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后,吩咐队伍回宫。 在朝臣们再呼万岁的声音中,仪仗向着城中归去,经过早已被清理过的街道,向着皇宫而去。 进到京都后,跟随着的队伍逐渐分散,纪徵先行一步,向着安阳的府上去。 他并未见到安阳,也无从得知安阳的下落。 谢雁归与周谨同坐在马车内,此时周谨的脸色并不算很好,他并非是全然因为身体的缘故。 暖热的手掌覆在他冰凉的手上,他转头看去,见谢雁归正看着他。 显然,她也察觉到了什么。 她虽未开口,可唇边勾着的凉薄笑意,却仍能透出她的情绪来。 周谨抬起另外一只手,在谢雁归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我没事。」谢雁归摇了摇头,略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倒是你,这两天的脸色好差。」 她让予书为周谨看过,却未曾从脉象上发现什么,但他的状况不对。 谢雁归不由得想到离开京都去围场之前,周谨似乎也有过这样的一段时间。 她不由得怀疑周谨的身体状况,如女子的月事一般,每个月都会来上这么一遭。 「无妨的,不过是旧疾罢了。」周谨笑着回应,实则此刻头疼欲裂。 离开京都时带着的药,已然被他吃光。 打从知晓谢姮有孕后,他每天都在殚精竭虑地思考,这对于他的身体而言并非好事,可他无法停下。 周谨如此说,并不能让谢雁归放下心来,好在已回了京都,需要什么上好的药材,都方便取用。 「这几日我或许有些事情要忙,你身体不舒服,可以请之前为你诊治的大夫来府上。」 「你放心,只要你不想,无论大夫为你诊治还是开方,予书都会避开。」 —— 明德帝的龙辇进到宫中,他本想将谢姮送回栖凤宫,今晚就在栖凤宫陪伴。 然而在城门口时,陆河等人便跟了上来,显然是有要务回禀,因此明德帝吩咐彭海,带着太医跟随谢姮回栖凤宫。 目送轿辇远去,明德帝这才收回目光,招呼陆河等人前往凌云殿。 知晓秋猎的队伍归来,予琴早早便在殿外候着,见到谢姮后,她立刻迎上来。 她有许多话要说,只是当下彭海跟太医都在,因而她扶着谢姮进到殿中,让太医上前诊脉。 予琴立在一旁,目光时不时向着谢姮的小腹上打量。 纵然是真的有了身孕,现下也不是能看出来的时候。 终于,太医诊了脉,重新调整了方子,予琴示意予棋跟随去拿药,又将彭海送走,这才来到谢姮身边。 她蹲下身来,看着靠在美人椅上的谢姮,语气十分平静,「娘娘,现在您能告诉我,究竟要做什么了吗?」 第120章 我希望他活着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予琴,你可曾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谢姮笑看向她,不答反问。 「娘娘!」予琴不由得加重语气,面上的平静被打破,微微皱起眉来。 「我想过,想了十几年了。」谢姮笑意依旧,目光透过她看向殿外。 「凉州城外有一座山,风景秀丽,一年四季各有特色。山脚下有一个庄子,其中无论屋子还是各处皆用了不少心思。」 「庄子不远处有条小河,河水乃是从山上下来的,清澈见底,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在小河前边挑一块大石头坐着,都能坐上一天。」 「那曾是我给自己挑选的地方,你若愿意,往后就去那儿住吧,若是予棋愿意跟着你,也能是个伴,她若是不愿,也自有去处。」 「虽说你与我年纪相差无二,可你若有心思,想找个共度余生之人,倒也不是难事。」 「师父门下的六师兄还曾写信与我问起你来,他如今云游四方,这么多年都是孑然一身。」 说到此处,谢姮收回目光,落在予琴脸上,「怎么哭了?」.c 她自怀中掏出帕子,给予琴擦拭眼泪。 「我不过问你一句,你就跟交代后事一般,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干脆也别等以后了,我这会儿就把裤腰带解下来,勒死在你面前!」 予琴没好气地抚开谢姮的手,将脸转过去。 「倒是我不对了。」打从入宫到现在,予琴极少有发脾气的时候,尤其在靖羽军跟谢家出事后,她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今日难得露出几分真性情来,谢姮轻声笑着。 好一会儿,她缓缓开口,「予琴,我意已决。」 「娘娘,纵然大小姐所做之事十分危险,咱们也还没到这个地步,您是否太急了些?」 予琴心中明白,既然太医诊出身孕,没从中看出异常,就说明主子一定是用了药。 她知晓这药对于身体的伤害。 原本她担心这会要了谢姮的命,怕她是要跟明德帝同归于尽,可前些日子,她得到了荀大夫的传信,终于宽心一些。 若换做寻常人,用了此药后,会随着「胎儿」存活时间越长,人变得越发虚弱,至于是否会要命,也是取决于个人。 可谢姮与旁人不同,她曾经吃过不少明德帝让人加在补药里的东西,之后又自己寻了避孕的法子,以免怀上身孕。 因着药物冲突对她身体的影响,她必须时常用药来减轻造成的损伤,这也导致了她身体上的不同常人。 如今这般,也能算得上是以毒攻毒,损伤肯定有,但绝不会致命。 但若是趁着现在,将这个问题解决掉,自然更好,毕竟那是毒。 「你可知今日归来,他让朝臣们瞧见了什么?」谢姮再度开口,不等予琴回应,便继续说下去。 「他让人瞧见我坐在本该是他的位置上,而他坐在我身旁。」 「什么?」予琴顿时脸色一变。 关于黔南接连下雨之事,她是知晓的,前些日子的童谣,她也知道,明德帝有立后之意,她同样清楚。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连起来,若有人想从中做文章,于谢姮而言十分不利。 虽然是谢姮有孕之事在前,其余的事情在之后,但其中显然有人操控。 如今又加上这样的亲眼所见…… 一旦明德帝生出什么杀心来,谢姮必死无疑。 「娘娘可知童谣之事?」予琴询问道。 「尚不知,但无论是出了什么事,必是有人谋划,有人默许,我且问你,事情是如何平息的?」谢姮端起杯来喝了口水。 「 是内卫出动,最终压制了一切,不会有人再敢提起了。」予琴立刻回应道。 「内卫直属于陛下,只听从陛下调派,京都之内有流言,无论是关乎什么,都应该第一时间解决。你说的童谣之事,内卫并非一开始就出动吧?」 谢姮语气笃定,予琴应了一声。 「无论是谁心怀叵测,其中都有陛下在纵容,哪怕他「力排众议」立我为后,此事都会成为藏在我身上的引线。」 「他可以让我做皇后,却绝不会让我的孩子成为储君,而我只要成为皇后,就会成为一颗极其重要的棋子。」 「这蛊盅之中,已放入两只蛊虫,如今多了个诱饵,便要看哪一只的本事更为厉害了。」 「他想利用我,却不知我的确想要后位。这个位置对于我而言,不过是在他死后,能多一些权柄罢了。」 「当然,我希望他活着,毕竟只有他活着,有些事情讲出来才算是大白于天下。」 「所以,如今被推到了这儿,无论是我还是他,都得继续走下去。」 —— 凌云殿内,明德帝靠坐在软榻上,目光在几位大臣身上掠过,「诸卿有何事要奏?」 「启禀陛下,黔南接连来报,因降雨连绵,导致收成尽数被毁,请朝廷再次拨粮。」 户部尚书许巍上前一步,冲着明德帝行礼,「另外,之前陛下吩咐的,关于私造铜钱之事,已全部解决。」 此事花费了他跟陆河不少心血,但眼下黔南缺粮更为要紧,不适宜请功,所以铜钱与军饷之间的事只能随意带过。 「诸卿以为,该派谁去?」手指轻扣在小几上,明德帝询问道。 「陛下,黔南仍有战事,近来一直没有消息,臣以为当派武将前往,以备不时之需。」陆河行礼回应道。 「至于人选,如今在京都之内可用之人,非纪徵莫属。」 「嗯,他的确合适。」明德帝点头,才要传旨,见彭海不在身旁,便先询问其他事情。 仍是陆河开口,说起了童谣之事。 「竟有此事?」明德帝的脸上露出诧异来,「内卫做得极好,朕之后会再详细询问。」 「是。」陆河应了一声,极快地扫了明德帝一眼,重新站回原处。 许巍再度行礼,又回禀起其他事情来,其中包括一些与辽北相关之事。 这本是陆河应当回应的,但因明德帝出行才回来,他不在京都之时,是陆河与许巍等人一起处理朝务,所以由许巍顺便回禀,倒也不算什么。 等到几位大臣将该回禀的都说完时,彭海从殿外进来,简单说了些栖凤宫的情况。 明德帝答应一声,正要说起传旨之事时,听到有大臣开口,「听闻陛下有立谢贵妃为后之意,还请陛下三思。」 第121章 提前喊一嗓子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卿们的消息倒是灵通。」明德帝面上含笑,却让在场的几位大臣莫名觉得脊背发凉。 「陛下恕罪,臣等绝无窥探之意,实在是立后之事非同小可,因而请陛下三思。」陆河稍稍向前挪动,冲着明德帝行礼。 「陆大人所言甚是,」许巍也将话接过来,站在了与陆河相同的位置上,「臣等明白陛下对贵妃娘娘的厚爱,纵然娘娘生下皇子,贵妃之位也不算委屈了她。」 「若陛下立贵妃娘娘为后,将来娘娘生下皇子……相较于其他诸皇子,未免太过年幼。」 「许卿的意思是,朕已经老了?」看向许巍,明德帝脸上的笑意不变。 「臣绝非此意!」许巍当即跪在地上。 「既如此,卿们何必担心?朕还不算年老,就算贵妃成了皇后,生下嫡子,卿们也不必担心牝鸡司晨之事。」 明德帝如此说,让在场的几位大臣一时无言。 当着他的面,大臣们也不好交头接耳。 「卿们不必如此拘礼,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坐下来说吧。」 吩咐彭海给几位大臣上茶,明德帝倚在软榻上,看上去十分闲适。 他这副样子,让几位大人稍稍宽心了些,于是谢恩之后,一个个搭着椅子边坐了下来。 「陛下若是决意立谢贵妃为后,不若待她生下皇嗣,再册封也不迟。」 「当下刚平息了童谣之事,但黔南常有消息传回,若此时立后,恐对贵妃娘娘不利,会影响娘娘养胎,她毕竟……」 后面的话,许巍没敢说。 在旁人看来,谢姮在如今这般年岁怀了身孕,的确是老蚌生珠。 京都之内,比她稍长一些的官眷们到了这个年岁,都能够当祖母了。 「此事,待朕再想一想。」终于,明德帝松了口。 已然是傍晚,既然该说的话都说了,大臣们也就不再多留,殿内重新安静下来。 明德帝依旧倚在软榻上,一贯的温和消失不见,只剩下面无表情。 彭海立在一旁,提着心等待他吩咐。 「让云澜来见朕。」终于,明德帝开口道。 —— 是夜。 几乎半边身子都盖在周谨身上的谢雁归忽然睁开眼,自床上坐起身来。 她仰头向屋顶扫量一眼,手上却没忘记给周谨掖好被角。 十月里的夜晚,已然冷了。 「姑娘。」门外传来予画的声音,谢雁归披了件外裳,自屋中出来。 见予画扛着刀,一脸的不高兴,就知道没追到人。 看样子,造访家中的「蝥贼」功夫不错,竟能把予画甩开。 可这人早不来晚不来的,偏在她回到京都的头一日造访,其中定有什么。 「去歇着吧,明早陪我练功。」给予画拢了拢碎发,谢雁归笑着说道。 予画应了一声,四下里扫了一圈,这才扛着刀离开。 谢雁归回到屋中,轻手轻脚地关好门,她并未立刻进到内室,怕身上的凉气会激到周谨。 听他说已经派人去请了大夫,可近来大夫不在京都,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夫人,进来吧。」内室中传来周谨的声音,不知他何时醒的。 谢雁归答应一声,将带着凉意的外裳随手扔在榻上,这才进到内室中。 床边的夜明珠照亮了内室,周谨披着被子,正坐在床上。 见谢雁归进来,他将被子掀开一角,让她来身边坐。 搓了搓胳膊,确定身上不算凉,谢雁归才肯将自己窝在被子里。 一双胳膊环过来,将她圈入怀中,「我身上虽凉一些,但我并不怕冷。」 周谨将下巴抵在谢雁归身上,继续说着,「刚才来了刺客?府中可有什么异常?」 「谁知是刺客还是别的什么?反正没有抓着,府里也没什么异常。」将后背靠在周谨怀里,谢雁归打了个哈欠。 虽然察觉出其中的怪异,可她并未放在心上。 「嗯……」周谨沉吟片刻,温声开口,「待天亮之后,就派人去一趟宫里,说府中遭遇刺客,使我受到了惊吓。」 「嗯?」谢雁归扭头想看他,鼻尖擦过周谨的脸颊,「有什么说法?」 「府中有翎羽卫,又有予画,说你被刺杀受了伤,怕是没人相信,倒不如说我受到惊吓,反而不会有人质疑。」 「倘若有人对府中的什么东西好奇,你不在的时候才该是下手最好的时机,偏你回来才出事,说明事有蹊跷,可能有什么事会牵连到你。」.. 「咱们提前喊一嗓子,纵然之后真有什么事情,也栽不到咱们头上来。」 只是稍稍动了动脑子,周谨的头便开始疼起来,他面色不变,只是将夜明珠拿过来,顺手塞到不用的被子下面。 眼前忽然暗下来,谢雁归眨了眨眼,睫毛在周谨脸上扫着。 他稍稍偏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是应该这么做。」谢雁归笑起来,窝在周谨怀里,啄了啄他带着胡茬的下巴,又打了个哈欠。 「睡吧。」周谨整理了被子,拥着她一起躺下。 很快,怀中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周谨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人,仅仅有个轮廓,但发上的气息却与他相同。 他在黑暗中笑了笑,闭着眼思虑起来。 天蒙蒙亮,连大臣们都未曾起来,就已经有人去到宫外砸门。 来人手中拿着的是属于谢雁归的令牌,把守的宫人们不敢怠慢,简单问过几句后,便引着往太医院去。 待到明德帝起身,谢雁归府上派人来请太医之事,就传到他耳中。 「刺客?」知晓了事情的缘由后,明德帝当即皱起眉来。 至于对方究竟是冲着谢雁归还是周谨,他不必去想,就直接将周谨排除。 「贵妃那边……」既然事情与谢雁归府上有关,消息必然会传到栖凤宫,明德帝才刚问起,就听到殿外有通禀声传来。 倒不是谢贵妃亲至,而是她得知消息后,派了身边的予琴来问。 这一点让明德帝十分满意。 「回去好好宽慰贵妃,就说无论如何,朕都会命人查清此事,让她务必好好养着,不要操劳。」 打发了予琴之后,他立刻吩咐彭海去找云澜,在昨晚吩咐过的种种事情上再添一笔—— 查清谢雁归府上出现刺客的真相。 而就在此时,黔南的八百里加急,连同昨夜京都内另有他人遇刺的消息,被一起送进宫中。 第122章 倒不必舍近求远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姑娘。」清早,谢雁归正跟予画一起练功,就见予书匆匆而来,冲着她行礼。 她素来是沉稳的性子,倒是难得如此。 「怎么了?」谢雁归停下来,从一旁的石桌上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问道。 「黔南八百里加急,因接连下雨,导致昌河水面上涨,将地里的庄稼都给淹了,只怕是今年黔南将颗粒无收。」 「军中的情况也不乐观,戎狄的攻势极为猛烈,沈将军身受重伤,急求朝廷加派粮草以及主将前往支援。」 宫中的太医已入过府,为周谨诊治完毕,才刚将人送走,消息就到了予书手中。 她不敢耽搁,赶忙过来回禀。 「主将?不是只有沈怀亦受伤吗?既如此,沈家那么多儿郎,何人不能做主将?为何要让朝廷调派?」谢雁归皱起眉来。 在围场时,她曾与纪徵聊过黔南战事,说起到时或许需要纪家上阵。 可在此前提下,需得是整个沈家再无可用之人。 当下只听闻沈将军受伤,必然指的是沈怀亦。 既如此,世代都守护黔南的沈氏一族,大可让族中其他人前往,接替沈怀亦的位置。 这样做并没有任何问题,哪怕事后被京都知晓,也不会有人追究。 可如今,黔南的八百里加急却请求朝廷调派主将过去,这就说明情况非常严重。 要么不仅仅是沈怀亦受伤,其他能够做主将的也都出了问题。 要么是戎狄狡猾,兵分几路,甚至可能背后有帮手在,拖住了其他能够支援的沈家人,让沈怀亦不得不求助朝廷。 「黔南的八百里加急上确实是如此说的,跟朝廷请求调派主将前往支援。」予书说着,将手中的字条递过来。 谢雁归伸手接过,认真看了一眼,再度问道,「还有何事?」 看予书的反应,显然不止这一件事,定然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情需要回禀。 「回姑娘,连同黔南八百里加急一起送入宫的,还有几个消息,昨夜不止咱们府里来了刺客,在京都内的几位将军,都遭遇了刺杀。」予书立刻回应道。 「都?」谢雁归挑眉,随即追问道,「纪徵可曾受伤?」 「属纪将军伤得最重,听说陛下派了太医前往,正在救治,至于其余几位将军,有两位同咱们府上差不多。」 说起此事,予书皱起眉来,「姑娘,我有些担心。」 「没事,咱们不是派人去宫里送信了吗?昨晚府上闹得动静也不算小,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咱们头上。」 也亏得周谨提醒,否则等到其他府上都去宫里喊了冤,他们才开口,必然会引起一些人怀疑。 现下是他们先开了口,那些武将之中,有与他们府上情况相同的,就算还有人挑刺,也挑不出什么来。 「当下发生这样的事……还真让人拿不准,我先去看看姑爷。」 将手中的杯子放下,谢雁归顺手拿起布巾,一边擦着汗,一边往后院去。 太医离去后,周谨已然睡不着,索性起身。 予书同谢雁归回禀消息的时候,常予也来到了周谨面前。 「夫人。」见谢雁归从屋外进来,立在软榻旁的常予冲着她行礼。 点了点头,谢雁归坐到周谨身旁,「此事,你怎么看?」 「昨日宫里传出旨意,命纪徵押运粮草去往黔南,现下他遇刺受伤,黔南又来了八百里加急,这件事就得交给其他人去做。」 「现下就要看陛下会另择何人前往,这得看朝堂之上大臣们如何提议?」 —— 「事到如今,诸卿以为当如何?」朝堂之上,明德帝端坐于上首,目光从大臣们身上掠过。 早朝之上,他们已然知晓了黔南的八百里加急,以及昨晚各府遇刺的消息。 明德帝派去纪徵府上的太医还未归来,可以当下的情况来看,既然纪府来人求了太医,可见纪徵伤势不轻。. 如此,也不好再让他带伤去往黔南。 「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尽快调派粮草,先行送往黔南,至于主将之事,或许可以传旨去其他大营,调派合适的主将。」 有大臣上前一步,冲着明德帝回禀道。 「陛下,倘若从其他大营调派主将,只怕会耽误时间,臣以为不妥。」陆河从队列中出来,沉吟片刻后开口道。 「既然陆大人觉得不妥,不若说个妥善的办法,毕竟你是兵部尚书,或许比我等更有主意。」最先开口的大臣看向陆河,虽是面带笑意,却是夹枪带棒。 「京都之内不止纪徵一名武将,昨晚另有未曾受伤之人,大可先派去黔南。」陆河并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再度说道。 「依我看,陆尚书所言才是不妥,若其他将军能够胜任,陛下也不必询问咱们。」 另有大臣冷哼一声,冲着明德帝行礼,「陛下,依臣之见,还是该采纳袁大人的意思,从其他大营调派武将。」 现下说话的这位与最先开口的大臣,皆是朝中老臣。 若说他们与陆河不对付,倒也不是,只是朝堂之上,总有政见不合的时候。 上首的明德帝没有说话,他的手指轻敲在扶手上,心中仍在思量。 无论是陆河所言,还是那两位大臣的话,都各有道理。 从其他大营调派主将,确实花费的时间较多。 黔南既已有了八百里加急奏报,就说明情况紧急,可若是从京都内调派…… 当下京都内的武将们,虽也都是能征善战的将军,却未必能做好黔南的主将。 就在明德帝思量之时,一个略带些嘲讽的语气传来,「照我看,也不必舍近求远。」 这话说完,他的语气顿时恢复恭敬,「陛下,臣倒是有个人选。」 从队列中站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景岫,「既然翎羽将军谢雁归就在京都,昨晚又没受伤,何不派她前往?」 话音才落,顿时引起一片讶然声。 在场的诸位大臣全都清楚,景岫对于谢雁归是有多厌恶,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举荐谢雁归去往黔南。 可细细思量,大臣们又实在想不出当下能比谢雁归更合适的人选。 「雁归……」明德帝皱起眉来,他不是没想过她,只不过他并不是很想让她离开京都。 「陛下,经由景大人这么一说,臣也觉得谢将军是个不错的人选。」陆河言道。 「虽说当下宁王受惊,需要在府中好好调养,贵妃娘娘又有身孕,必定常挂念她。」 「但当下谢将军若能去往黔南,绝不会延误军情,届时陛下也能有足够时间,从其他大营之中挑选合适的主将。」 「综上所述,翎羽将军谢雁归的确是当下最好的人选!」 第123章 拴住谢雁归的锁链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旨意从宫中送出,前来传旨的竟是彭海。 待宣读过旨意后,彭海脸上带着笑,冲着谢雁归行礼,「陛下实不愿王妃前往,生怕会有什么危险,可当下除了王妃之外,的确是没有更好的人选。」 「陛下让奴才叮嘱王妃,战场上务必多加小心,陛下定会尽快从其他大营之中挑选出能领兵的主将,将王妃换回来。」 「此次王妃去往黔南,家中之事尽可放心,无论是贵妃娘娘还是宁王殿下,宫中必会悉心照拂。」 「劳陛下如此挂念,谢雁归绝不负皇恩。」听彭海说完,谢雁归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幽光,她面上带着笑,同他说道。 「辛苦彭总管特意跑一趟,一点心意,还望笑纳。」予书上前,将手中的锦盒送到彭海手中。 「哎哟,王妃实在客气,奴才多谢王妃赏赐。」彭海笑着接过锦盒,再度行礼。 「宫中之事,还要劳烦彭总管多多挂心,至于王爷……他在府中住着倒也舒心,昨晚受了惊吓,引起了旧疾,还请彭总管帮忙回禀陛下,就让他在府中修养。」 「这……」彭海似有些迟疑,明德帝的意思,是让周谨去宫中调养。 「毕竟眼下贵妃娘娘怀有身孕,若是让病体之人给冲撞了,反倒不好,便辛苦太医常来探望。」予书向着谢雁归看了一眼,又开口道。 「此事……奴才也不敢保证,但请王妃放心,奴才必会尽力劝说陛下。」思量片刻后,彭海笑着应道。 又简单寒暄了几句,予书将彭海送出府中,待看着他远去,才返回厅堂。 谢雁归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圣旨,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予书知道,此刻她很生气。 不管圣旨与彭海嘴上说得多好听,实际上的意思,他们全都分明。 说是让谢雁归再次担任主将,押送粮草去往黔南,又叮嘱她战场上千万谨慎。 可实际上,话里话外透着的,全是对谢雁归的不信任,只是嘴上说得好听。 她去了黔南之后需得尽力,还要随时听从调派,让她往东就绝不能往西。 因为她的软肋,都被人捏着。 无论是当下怀有身孕住在宫中的谢姮,还是「受了惊吓」的周谨,皆会成为明德帝拴住谢雁归的锁链。 这一点,只从明德帝想让周谨去宫中修养,就更能看得明白。 过去周谨在宫里过得是什么日子,他必定心知肚明。 好在此事能够商量,周谨大概是可以留在府里修养的。 「命人准备起来吧。」无论如何,谢雁归都要去往黔南。 不仅仅是因为朝廷的调派,更是因为在黔南,拥有着千千万万的百姓。 她既身为谢家女,是能够在战场上杀伐的将军,那她理应护卫国土,尽全力守护万家灯火。 「是。」予书答应着,立刻去做准备。 「夫人。」温和的声音自一旁的角门传来。 谢雁归转头看去,脸上添了几分暖意,「天凉了,怎么不加一件外裳?」 「陛下让你去往黔南,你打算何时出发?」战场上刀剑无眼,时刻都可能发生变故,因此战事无法拖延。 既然谢雁归得到旨意,自然是越快出发越好。 至于调派粮草之事,自有户部跟兵部一起操持,两部自会挑选距离黔南最近的粮仓,从其中调粮。 「明早就走。」谢雁归尚有些纠结,不知该不该入宫去给谢贵妃请安。 「府中的人,你要带谁?」她若出征,翎羽卫必然要跟随,护卫她的安全。 以往予书跟予画皆同她一起 ,但现下情况特殊,周谨打算让常修跟着她。 但在此之前,他需要先征询谢雁归的意思。 「尚不知你要找的那位大夫究竟何时归来,所以予书跟予画都留在府上。」 予书通医术,能暂且为周谨调理,予画功夫高,可以护卫府中安全。 「既如此,夫人将常修带上吧?到时夫人只管赶路,常修会安排好一切。」 原本是让纪徵去往黔南,周谨曾特意叮嘱过他,让他路上自己寻些药材,现下去黔南的人换成了谢雁归,自是有所不同。. 「也好。」翎羽卫可以收集消息,周谨身边的人也可以,两边收到的有时会有差异,她带上常修,就能将差异整合。 战场之上,消息的传递与准确极为重要。 「你尽管放心,宫中与家里的事有我在。」虽然不曾听到彭海说的话,可周谨已然想到会派谢雁归前往之事。 换作从前,明德帝必不会同意,可如今却大有不同。 他自认捏到了软肋,所以会在一些事情上,对谢雁归有所放宽。 于周谨而言,这反而是一桩好事,是对谢雁归极好的事。 他让常修跟随谢雁归,一方面是在不让她操心的情况下,为她准备周全。 再者,则是必要的时候,让常修将他提前准备好的信,交给谢雁归。 至于到时候如何决断,周谨相信她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 早朝散去后,大臣们三三两两地向着宫外走去。 如今明德帝已经归来,之前负责代理朝务的大臣们,终于可以卸下重任,如平常一般。 陆河从宫中出来,他今日坐了马车,于是踩着脚凳进到马车中。 还没等吩咐车夫去哪,忽然车帘掀开,露出一个脑袋,紧接着人就挤了进来。 「景大人?」没料到会是景岫,陆河有些诧异。 景岫倒也不客气,答应一声后,便大咧咧地坐下来。 「不知景大人有何事?」他客气询问道。 说来,同为六部尚书,虽然过去两人曾数次促成同一件事,可彼此之间的关系却一直不远不近。 「也没什么事,就是请陆尚书捎我一程,不介意吧?」一边说着,景岫从陆河身旁抽了个垫子,放到自己背后。 他如此,甭管陆河是否介意,都不好把他给赶下去,「自然。」 他冲着车夫吩咐一声,车轮滚动,向着街上而去。 「今日……倒是没想到景大人会为谢将军说话。」待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后,陆河忽然开口。 「我也没想到其实陆大人与我在此事上是一致的。」景岫看向他,嘴上说着没想到,却是一副了然模样。 好像是从最初他就知晓陆河的想法,索性站出来先一步捅破窗户纸,再让陆河顺着他的话来。 虽然朝堂之上,是陆河提到了谢姮与周谨。 可实际上,纵然他不提,等彭海去给谢雁归传旨时,也会提及。 第124章 只能继续推后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景尚书所言,恕我不甚明白。」与景岫对视着,陆河缓声开口。 「不明白啊?」对于他的反应,景岫倒是也不意外,「那成,就当是巧合吧。」 「的确是景大人提及,才让我想到谢将军,」陆河面色如常的回应,随即一副求解模样,「不知景大人缘何会举荐宁王妃?」 「嗯……思来想去,她虽也遭遇刺杀,却并未受伤,那除了她之外,还能找谁?若非是她府上先一步派了人去宫中,我是决计不会提到她的。」 几乎没有任何思量,景岫便回应道,看他此时的模样,与过去并无分别,依旧对谢雁归没有好感。 陆河收回目光,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的探究。 「到了,多谢陆尚书相送。」待马车停下,景岫掀开车帘,打破了刚才持续的安静。 「景尚书客气。」陆河微微颔首,直到景岫下了马车,才将他刚才扯回去的垫子放到身后。 车轮再度滚动,向着兵部而去,景岫站在礼部外,轻轻哼了一声,「老狐狸。」 说完,才背着手进到礼部之中。 —— 谢雁归将要去往黔南之事并未成为秘密,得知了消息的谢姮先是皱眉,又很快松开。 与周谨一样,她也觉得此事很好。 纵然她跟周谨都留在京都,似乎是成了牵制谢雁归的棋子,可无论是她还是他,都有一定自保的能力。 更何况,她的布局早已经开始,以当下的情况,明德帝不可能也对她动手。 反观谢雁归,她不仅可以重掌兵权,拿的还是黔南的兵权。 当初她能以自己能力获得辽北众将士的认可,那么等她到了黔南,同样可以如此。 这如何不是好事? 「今儿个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景岫素来瞧不上雁归,如何会帮她说话?」靠在软榻上,谢姮有些不解。 「说来,这些年眼见着六部尚书逐渐站队,或者是站在大皇子那边,又或是三皇子那边,倒是只有陆尚书跟景尚书,始终没有选择。」予琴亦是不解。 中宫空悬,东宫无主,成年的诸皇子中,大皇子跟三皇子是最有利的。 加上他们各自的外家,将六部尚书拉拢过去,倒不算什么难事。 景岫其人似乎很轴,不被人拉拢倒也不算稀奇,而陆河其人则十分圆滑,轻易不会做出选择。 这两人一个开口举荐,另一个虽然就差直接说她跟周谨是把柄,但到底促成了此事。 「娘娘,可要让大小姐入宫叮嘱几句?」予棋在一旁问道。 「战场上的事,我没什么可叮嘱的。」谢姮摆了摆手,「予琴,你将我手里的药整理一些,派人给她送去。」 予琴答应着,正要往内殿走,又被谢姮叫住,「罢了罢了,还是别送药了,就送些糕点过去吧。」 「娘娘?」予棋立在一旁,颇为不解。 「娘娘,我亲自去给大小姐送糕点,再看看都是谁跟着她出行?」予琴立刻明白了谢姮的意思,她福了福身,向着殿外退去。 予棋仍立在一旁,神情中带着茫然。 「我一个怀着身孕的贵妃,侄女虽曾是辽北主将,到底交了兵符,所以我身边的药物只有修养跟安胎的,她用不上。」 「再者,这时候谨慎些总是好的,若因此事触动到某些人,反而麻烦。」 有予琴亲自走上一遭,将想交代的事悄悄嘱咐给谢雁归身边的人,秘密去进行,才更加妥当。 —— 「陛下,贵妃娘娘派了身边的予琴前往宁王妃府上,予琴手中拎着一个食盒, 是栖凤宫内新做出来的糕点。」云澜立在软榻旁,冲着明德帝回禀道。 「嗯。」点了点头,明德帝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 云澜面色如常,他不似彭海那般容易流汗,这副淡定从容,很让明德帝看重。 「雁归将要出行,必然放心不下她姑母与夫婿,明日你遣几名内卫,倒也不必进到府中,只在外护卫宁王安全即可。」 彭海回宫之后,立刻就回禀了谢雁归的请求。 他既然是跟随在明德帝身边多年的人,自然知道话应该怎么说。 因此,周谨得以留在府上休养。 「是。」云澜答应道,并未多言去询问对栖凤宫的安排。 「黔南那边既有内卫在,待雁归去到黔南后,也让人多关注些。」 「她身边虽有翎羽卫,到底是朕与贵妃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都放心不下。」 明德帝笑着开口,言语间尽是对谢雁归的关切,换做旁人在此,定要恭维几句。 可云澜虽然语气温和,却从不会恭维人,因此面对明德帝的交代,他依旧只是恭敬地应一声「是」。 自凌云殿离开后,云澜缓缓走在通往宫正司的小路上。 宫正司位置偏僻,距离凌云殿极远,哪怕他走的这条小路相对较近,也要走上好长一段时间。 偶尔,他会遇到宫女又或是小黄门,时不时的还能碰到一两个宫中护卫。 有时,他会稍稍停下来,低声说几句话,有时候则只是点点头,似乎回应对方的问候。 云澜回到宫正司时,已临近傍晚,他点亮屋子里的油灯,坐在椅子上。 胳膊随意往桌上一搭,稍微抖了抖,就从其中掉出几张字条来。 他随意挑了一个,展开细细读过。 除却他自己与塞给他字条的人之外,不会再有人知晓这一遭。 待所有的字条都看过后,他将字条挨个凑到火光前,只余下灰烬。 这一晚,无论宫内还是宫外,似乎都很平静。 天蒙蒙亮,谢雁归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身,要往外室去。 一只胳膊自她身后绕出,环在她的腰间,止住了她的动作。 「吵醒你了?」转头垂眸看去,被床幔遮挡住的内里十分昏暗。 周谨将脸埋在谢雁归身后,细细的呼吸喷在她腰间,有些痒。 回来时在马车上说起的圆房之事,终究只能继续推后。 谢雁归任由他抱了一会儿,这才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臂膀。 周谨似乎叹了口气,松开了她,撑着胳膊从床上坐起。 他一只手撑在床上,另外一只搭在随意支起的腿上,中衣松松垮垮的,身侧的系带松开,散在身体两侧。 别看周谨瘦弱,身上的线条却是极好看的。 与谢雁归不同的是,他整体看上去更接近于少年的那种流畅与纤长。 「姑娘?」外室中传来予书的声音,她眨了眨眼,将目光收回,答应一声。 第125章 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城门未开,却已有马车在此等候,立在马车旁的护卫,身上穿着内卫服制。 「首领,谢将军到了。」远远瞧见有一支队伍催马而来,有内卫开口道。 云澜答应一声,自马车中出来,向着前方看去。 城门在此时缓缓打开,谢雁归渐渐放慢速度,待到云澜跟前时,勒住了缰绳,从马背上下来,「云首领?」 「谢将军。」冲着谢雁归行礼,云澜语气温和,「陛下命我在此送将军一程。」 若是大军出征,必然不是这个架势,谢雁归去往黔南,虽是以主将身份前往,到底不同。 纵然如此,云澜得明德帝吩咐,在此处为谢雁归践行,也可视作恩典。 「请云首领待吾谢陛下厚爱。」微微颔首,谢雁归冲着云澜拱手。 「我亦在此祝将军一切安康。」云澜回礼道。 谢雁归微微挑眉,「多谢。」 她重新翻身上马,带着常修等人自城门离去。 —— 「娘娘,大小姐已出城门。」予棋从殿外进来,冲着谢姮回禀道。 她才醒不久,脸色并不好看。 虽然怀孕是假,可无论是脉象又或者反应以及她身体的状态,却因为药物而反应真实。 谢姮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晓,她刚吐过,胃里面空得慌,不想说话。 「娘娘,用些汤羹。」予琴端着托盘来到她身旁,低声劝着。 谢姮点点头,拒绝了予琴喂她,自己拿过汤碗小口喝着。 幸好没再引起什么反应,胃里面有了东西,终于舒服些。 「予棋,你对云宫正知晓多少?」扶着谢姮靠回去,予琴转头问道。 「姑姑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最初予棋来到谢姮身边时,便是负责探听一些消息的。 既如此,她所了解的事情自然不少,否则提到什么消息,她压根对不上号,也就无从探听。 但过去,不管是谢姮还是予琴,问的都是当下所发生的事情,极少问起她了解的那些,今日倒是难得。 见谢姮也看着她,予棋稍微整理了一会儿,将自己知晓的都说了出来。 倒是跟予琴知道的没什么区别,就好像关于他的消息,就只有这么多似的。 自谢姮从围场回来后,因着她身体的缘故,有许多事情予琴没有来得及说。 眼下谢雁归出了京都,如今也没什么事情,她开始一桩桩一件件的跟谢姮捋顺。 少不了要提起之前云澜为栖凤宫解围,以及予琴拿故人之物试探之事。 原本,主仆俩对于云澜得身份就有疑问,如今更多了几重。 「他究竟是谁,还真不好说。」好一会儿,谢姮幽幽开口。 她心中有许多猜测,甚至哪怕予琴已经试过,也还是会想一想。 可无论他究竟是谁,都不是谢姮想看到的,她倒是宁愿云澜并非故人。 毕竟,她的故人之中,有许多惊才绝艳之辈。 那样的人若是成了太监,蛰伏宫中十几年…… 谢姮想都不敢想。 —— 既然黔南发了八百里加急,无论是何种事情,情况都很紧急。 因此谢雁归极少在路上耽误时间,大多数时候都在赶路。 偶尔也会发生意外,因为天气或者其他缘故,不得不暂时耽搁行程。 休息的时候,她会将一些事情从记忆中扯出来回想,忽然就想到了云澜送她离京所说的话。 旁人送行,大都是祝她凯旋而归,可云澜说的却是祝她安康。 这倒也没什么毛病,可不知为何,谢雁归总觉得话里含着其他意思。 「将军可是有什么心事?」常修的声音自身旁传来,谢雁归看过去。 「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没有回应,而是反问道。 常修愣了愣。 这一路跟随,休息的时候,常修都会消失一会儿。新 起初谢雁归以为他是去方便,可他每次消失的时间,都有点长。 若是方便的话,怕是要看大夫了。 对此,谢雁归倒是不太在意,既然常修是周谨身边的,又是他特意吩咐跟随,必然能够信任。 既如此,他每次的离开就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谢雁归并不认为周谨会让常修盯着她的举动,时时刻刻地报给他知道。 她虽有些好奇,却并未询问。 「将军,属下是……」 「若是不方便可以不说,你是阿谨的人,我自是相信你的。」谢雁归摆了摆手,打断常修的话。 「不是……夫人,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您早晚会知道的。」常修赶忙解释。 见谢雁归看着他,他继续说道,「主子决定让属下跟着夫人之时,对属下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予琴姑姑从宫中来府上,知晓属下要跟着夫人,也嘱咐了几句。」 「因此,每次休息的时候,属下会消失一阵,都是听从了他们的吩咐,让人去收集药材,送往黔南。」 谢雁归挑了挑眉,不仅仅是因为常修说的收集药材之事,更是因为他对予琴的称呼。 除了她之外,予书跟予画都会称呼予琴为予琴姑姑,又或者只叫她姑姑。 谢雁归是予琴看着长大的,而予书跟予画则是未到她身边时,曾是跟着予琴的。 可常修是周谨的人,若说是随着主子才会如此称呼的话…… 谢雁归不由得想到周谨见到予琴时,称呼她为姑姑时的模样。 他们之间,似乎非常熟悉。 「问你一件事,你可以选择不回答。」盯着常修,谢雁归再度开口,「你们跟予琴姑姑,又或者跟我姑母之间,究竟已相识多久?」 问完这句,谢雁归拍了下脑门,她这话等于白问。 周谨乃是皇子,又比她大一岁,他出生时,姑母还未入宫,等到他大概两三岁的时候,姑母才成为陛下的淑妃。 纵然当时不曾相识,但也差不了多久,毕竟同处在皇宫内,赶上年节之时,总会有机会见到一次。 所以,他们之间可以算得上是相识已久,没必要确定到具体时间。 她这般想着,向着常修看去,却见他脸上满是纠结,不免有些诧异。 就在谢雁归以为,常修不会回答时,忽然听到他的声音传来。 「属下跟常予在幼年时就见过贵妃娘娘,算起来已有二十年之久,常予是没什么印象,但属下稍稍有一些。」 毕竟从常修记事起,谢姮是他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 「至于主子……要比属下跟常予晚上两年,却也有十八/九年了。」 第126章 找不出根源所在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十八/九年…… 常修的话让谢雁归若有所思,细细想来,倒也并非不可能。 在姑母入宫成为陛下淑妃之前,她亦是谢家女,总有入宫的机会,或许那时曾见过周谨。 至于常修…… 谢雁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扫量几眼后,便将此事放开。 以她所想,常修乃是常氏族人,甭管是哪一支的,那也是常氏的。 无论是陛下的外家,还是当年先太子侧妃都出自常氏,他比周谨更早认识她的姑母也不稀奇。 思及此,谢雁归捋顺着常修最初的那几句,再度开口,「予琴姑姑与阿谨同你交代了什么?」 「回夫人的话,主子跟予琴姑姑嘱咐属下在路上收集一些药材,以作备用。」常修立刻回应道。 「药材?备用?」谢雁归微微蹙眉,随即想到黔南送来的八百里加急之中,曾提到因接连下雨,导致水位上涨,淹没了庄稼。 现下不知情况如何,但素来水灾之后,容易伴随其他灾祸,比如鼠患,又或者瘟疫。 提前准备药材,以作备用,算得上是有备无患。 毕竟黔南接连下雨,就算当地储存了药材,怕是有许多已然无法使用。 「此事确实应当注意,既如此,待到再休息的时候,多停留一会儿,多收集一些药材,只怕用得到的地方有许多。」 想到这儿,谢雁归冲着林中唤了一声,很快就有几道身影出现在她身旁。 正是隐在暗处的翎羽卫。 谢雁归将刚才与常修说的话同他们吩咐了一遍,翎羽卫领命,再次隐于林中。 「劳烦你了。」问完了想知晓的事,她笑着同常修道谢。 「夫人客气了。」常修赶忙行礼,他刚才忙着去办事,还未曾吃东西。 眼看即将继续赶路,他退到一旁,从行囊中拿出食物,就着水吃了起来。 谢雁归坐在路边的大石上,习惯性的将刚才的对话重新捋顺一遍。 捋着捋着,她稍稍皱眉,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一时之间,她又找不出根源所在,索性先将存疑放在心中,留着慢慢解答。 待到常修吃完了东西,又稍微休息片刻,一行人再度出发,继续向着黔南而去。 —— 「你啊,就是不听话!这脉象都乱成什么样子了?必然是又瞎用药!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 京都之内,谢雁归府上,终于归来的荀大夫坐在周谨身旁,一边为他诊脉,一边开口骂道。 周谨靠坐在榻上,脸色瞧着无恙,可只有他自己跟荀大夫才知晓,如今他的状况究竟如何。 常予立在一旁,缩得跟个鹌鹑似的不敢开口。 他可是见识过荀大夫骂人的本事,一个时辰都不带重样的,若是给口水,保不齐还能再骂一个时辰,还是不重样。 他曾被骂过,再也不想被骂了。 「荀老莫生气,一切都是我任性,莫要因为我伤了自个儿身子。」见荀大夫收回手,周谨这才开口道。 原本荀大夫的脸色就不好,听了这话,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有心再骂几句,可想到他的身体,终究只是白了他一眼。 他去到一旁开方子,另外吩咐带来的小徒儿为他准备金针。 以周谨当下的情况,必须要用金针,除此之外,还需准备药浴。 「我这就去让人准备浴桶。」常予赶忙开口。 他跟随周谨多年,对于荀大夫的治疗还算是了解的,知晓泡药浴的话,所需要的药材跟浴桶都有说法,甚至连水 温都有要求。 荀大夫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纵然是担心媳妇,也还是该把沉稳的那个留下。倒不是说常予那孩子不好,他办事也是稳妥的,可他太听你的话了。」 「若他能催促老夫早些回来,也不至于你现在这般。」 「纵然是常修留下,我若不允,他也是不会违背的。」周谨笑着说道。 荀大夫看向他,好半天才叹了口气。 「你们两个,倒是一个赛着一个,就乐意给我这个老头子出难题。你偶尔还好,可是她……」 说到这儿,荀大夫再次摇头,终究没把话继续说下去。 虽是如此,周谨也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他难得迟疑片刻,再度开口,「不知荀老可有法子为她调养?可……还来得及?」 「来不来得及的,老夫总会尽力,何况如今皇宫之内有我徒弟在,总能为老夫多拖延一些时日,再多想想办法。」 一想到皇宫里那位,荀大夫就颇为头疼,忍不住念叨。 「你说你们两个,分明不是母子,怎么就一个赛着一个的倔呢?都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不过说来,你虽不是她亲生,可打从你生下来,就有她暗中照拂,这份情谊不比生恩轻。」 说到此处,荀大夫似乎想起什么,「都说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母亲犟起来,亦是个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听荀大夫提起自己的母亲,周谨微微抿唇,对此他没有丝毫印象。 打从他记事起,就一直在痛苦中度过,起初以为「她」是自己的母亲,后来才知晓,「她」是母亲的挚交好友。 而他的母亲,为了能够将他安全生下来,不惜对自己使用禁药,只为让他在腹中多停留些时日,却不会被伤及。 正因如此,在生下他之后,她便撒手人寰,甚至没来得及看上他一眼。 「荀老,您刚才说宫中有您的徒弟?」周谨忽然想到什么,从过去的思绪中抽离,看向荀大夫问道。 另一边,常予找到了予书,将所需要之物尽数告知,请求她帮忙。 「浴桶好说,家中恰好有此物,命人直接抬过去便是,至于药材,其中两味药待我去寻一寻。」 予书没有迟疑,立刻应承下来,她将自己的小册子取过来,交给常予。 「烦请将此物交给为姑爷看诊的那位大夫,也好让他清楚这些日子我都做了什么,倘若其中有什么与姑爷的身体相斥,也好提前调整,方便我知晓。」新 谢雁归临行之前,一再嘱咐予书,将周谨交付与她照顾,她自是尽心尽力。 荀大夫看诊时,她虽然也想学习一二,可想到自家姑娘叮嘱,便只在府中等待随时吩咐。 「姑娘放心,我一会儿就将此物交给大夫,若姑娘需要,我可帮你问问,是否能在旁观看?」 第127章 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予书不由得一怔,倒是没想到这看似大咧咧之人,竟也有如此细心的时候。 「多谢,便不必劳烦了。」她笑着开口道。 「那好吧,药材的事就辛苦姑娘了。」常予微怔,随即点点头,跟随人去抬浴桶。 待回到院中,他将予书的小册子交给荀大夫查看,并转达了她的意思。 「这姑娘倒是个不错的。」荀大夫接过小册子,一边翻看一边点头。 「小子,你去告诉她,就说你们家主子跟我一个意思,她若是想来看,尽管过来,莫要顾虑。」 荀大夫活了一大把岁数,自是个人精,为医者怎会不对疑难杂症感兴趣? 可打从他来到府上,就没见过予书其人,如今托人奉上脉案,必定是提前得过吩咐的。 他治病不怕人看,至于靠在榻上的周谨…… 既然是把他请到府上来,想必也是没打算遮掩。 「是。」常予立在一旁,赶忙应声道。 —— 皇宫之内,处理完今日朝务的明德帝来到栖凤宫,陪伴在谢姮身旁。 「还是吃不下东西吗?太医怎么说的?」目光落在予琴身上,明德帝询问道。 「陛下莫要怪他们,据说妇人有孕就是如此,何况臣妾年岁大了,难免更折腾些。」谢姮笑着,将手搭在明德帝的手上,温声开口道。 她如此说,却并未让明德帝的神情有些许好转,反而愈发眉心紧蹙。 显然,他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些不好的话。 打从谢姮有孕开始,就总有这样那样的话,要么说她是老蚌生珠,要么说她心怀不轨,妄想利用腹中的孩子裹挟圣恩。 又说她腹中的孩子不吉,是个灾星,会为大靖带来隐患,说是黔南的大水跟戎狄的进犯,都与她腹中的孩子有关。 若说是跟水有关也就罢了,确实是怀了孩子之后,黔南传来了发水的消息。 可在此之前,戎狄就开始不安分,如何能够怪到她头上? 更何况,他早已悄悄传唤过钦天监的管事,询问了谢姮腹中的孩子是否为灾星之事,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不仅如此,钦天监的管事还很明确的同他说,这个孩子当是个福星。 待到孩子生产之时,必然会迎来大吉之兆。 明德帝已然吩咐下去,扼杀所有流言,倘若再有人想针对贵妃,说她腹中的孩子不吉,他必然严惩不贷。 无论如何,他都要看着这个孩子平安降生。 或许,有些事情该提上日程来,多添些喜气。新 马车自宫门驶入,停在一侧角门旁,云澜从中出来,落在地面上。 冲着车夫吩咐几句,他缓步向着宫正司走去。 「云宫正安好。」路上,若遇到宫人或者护卫,都会与他见礼。 他再度温声应着,迈步拐入小路。 秋风起,裹挟着凉意袭来,他将双手拢入袖口,继续向前走着。 越是接近宫正司,遇到的人就越少。 云澜的目光落在前侧敞开的宫门处,那里正立着一个人。 收回目光,云澜继续向前,拢在袖中的手抽出,手掌中多了一样东西。 当路过宫门时,他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走着,却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手掌滑落,恰好掉进门中。 待云澜走远,立在此处的人才将地上的东西拾起,沉甸甸的。 他四下看看,确定无人,便换了个方向离去。 —— 因着要多收集一些药材,歇息停留的时间较比之前要 长,谢雁归也终于腾出些功夫,翻看翎羽卫整理的东西。 不仅仅是从提牢厅找到的,还有户部的一些文书,到底是陛下不在京都的时候,更好办事。 先翻看户部的文书,谢雁归一边吃着干粮,一边认真翻阅。 有翎羽卫在林中猎得野兔,烤好了送到她跟前,她太过于专注,都不曾发现。 「大小姐?」声音自身旁传来,谢雁归抬起头,向着唤她人看去。 她稍稍有些怔愣。 对于她的称呼,其实有许多,有人直呼其名,唤她谢雁归,有的则唤她为翎羽将军,又或是谢将军。 身边亲近的人,如同予书跟予画,则是唤她姑娘。 这些年,她身边唤她作大小姐的,只有栖凤宫的宫人。 可如今站在她面前,要将烤好的兔腿交给她,并且唤她作大小姐的,却是她的翎羽卫。 「多谢。」接过兔腿,谢雁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比起其余的翎羽卫,他要稍微年长一些,看年岁更像是她最初执掌翎羽卫时,在她身边护佑的人。 时至今日,已然十几年,翎羽卫内部做了不少更替。 「大小姐客气了,您手中的文书,有一些是属下整理的,有什么事情的话,您可以询问属下。」他忽然开口,指着谢雁归手中的文书说道。 「你整理的?」她有些诧异,随即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被更替下来的翎羽卫,遵循他们自己的意愿,来决定去留。 想要离开安稳度日的,便给上一笔银子,不拘于他们去哪里,待到了地方报个平安就行。 不愿意离开的,若有简单不危险的事情,就交给他们来做,有其他想法,也可以随时提出。 面前的这个翎羽卫,显然是不愿意离开的。 谢雁归想从当年地文书之中,得到一些想知晓的事情,恰好明德帝不在京都,会撤走许多眼睛。 如此,整理文书就属于是简单不危险的事情,交给眼前人也是正常。 而他虽比其他翎羽卫年长,但文书是他整理的,自该跟随出行,也好在她需要时,帮她解惑。 「目前还没有,若是之后需要,必然会劳烦你。」谢雁归笑着回应。 「那属下先告退。」冲着她行礼后,他再次隐入林中。 谢雁归啃着兔腿,继续翻阅着手里的文书,忽然有所发现。 是关于粮食的记载。 有一年,户部曾按照旨意,拨了一批粮食到提牢厅,是送往北方监狱的。 谢雁归任职于提牢厅,成为管事,虽然没怎么管过事,可她经由周谨的讲解,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那便是提牢厅所需要的粮食,并不从户部走,而是有专门的批条。 那这一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需要陛下传旨,让户部为提牢厅拨粮呢? 谢雁归想着,立刻确定了文书上的日子,正是十七年前的一个秋天。 她当即从包袱里找出提牢厅的文书,认真翻看起来…… 第128章 无题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依照户部文书记载,十七年前的大靖,迎来了一个让君王与百姓都欢欣的丰收年。 较之今日,当年得到的粮食,足以让各处边关都得到一定补充。 那一年,提牢厅凭借批条将秋冬所需的衣物、药品以及粮草支取出来,发往南北监狱。 一路上平安无事,南北两处监狱将收到的各项物资整合之后,存放在仓库之中。 与往年相比,似乎并无不同。 忽有一夜,北方监狱内的部分犯人突发恶疾,当夜便死了两个。 经由狱医查探,是为急症,但原因不明。 可随着第二天、第三天的到来,越来越多的犯人染上了急症,一时之间,北方监狱里人心惶惶。 狱医们束手无策,于是从民间找了一些大夫,以威逼利诱之法,为犯人们查看。 然而得出来的结论跟狱医们说的一样,犯人们得的并非是过人的病症,亦非瘟疫,否则如今北方监狱内,怕是无人能够幸免。 既然无法从犯人们身上查到缘由,经过民间的大夫们提醒,狱医们开始探查北方监狱内的水源。 可水源亦是没有问题的,从朝廷拨过来的药品也都正常。 最终,狱医们注意到了北方监狱内的粮食,终于确定了根源。 虽说粮食等各项物资都是朝廷派人送来的,可一直以来,无论是狱医还是狱卒,所食用的粮食都与犯人们不同。 能被运到南北监狱内的粮食,多数是往年的陈米,监狱内的狱卒以及狱医们,自有法子弄到当年的新粮。 若非必要,他们绝不会食用与犯人一样的粮食,倒是会有一些人打粮食的主意,拿一部分卖到市面上。 幸好,当下因北方监狱出事,还没有人来得及这样做。 发现了粮食的问题后,负责北方监狱的官员立刻给朝廷送了奏疏。 于是,当时还算是新皇的明德帝传旨,让户部拨了一批粮食,加紧送到北方监狱。 至于有问题的那一批,则吩咐负责北方监狱的官员尽数损毁,以免再出问题。 按理来说,在接到旨意后,那批粮食就被销毁了。 谢雁归手中关于提牢厅当年的记载,只有寥寥几语,但她仍是从中得到了不少信息。 每年提牢厅凭借批条提取各项物资时,是同步领取然后下发。 也就是说,当年得到的那批粮食,理应分别送往南北两处监狱。 既是陈粮,就算有人背地里操作,也不可能尽数换走,缘何只有北方监狱出事? 想着,谢雁归将刚才看到的文书重新看了一遍,的确只有北方监狱出了事。 同样一批粮食,北方远比南方要干燥,没道理北方的粮食坏了变质,南方的粮食却没有任何问题。 除非,一开始送到两边的粮食就不一样。 可若是如此,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一时间,谢雁归心中萦绕了种种疑问。 「夫人,已经收拾好了,可以继续出发。」常修上前来,冲着她回禀道。 「嗯。」谢雁归答应一声,几口吃掉了手中的兔腿,随即擦干净手,将文书仔细收好。 她琢磨着之后再休息时,好好研究研究,必要的话将刚才的翎羽卫叫到跟前,好好询问一番。 或许,还得另外派人去查当年之事。 —— 将养了许多时日,长乐公主的身体已无大碍。 明德帝回宫后,她已去请安数次。 对于这个女儿,明德帝心怀愧意,因此每次见到,都要赏赐许多, 来作为补偿。 不仅如此,他还为长乐公主在宫外另择府邸,而之前的公主府也仍属于她。 至于如何处置从前的府邸,则看她自己决定。 除此之外,明德帝还特意传旨,允准长乐公主自行抉择,无论她想去住公主府,又或者在宫内同德妃居住,都随她的心意来。 这可是极大的恩典。 心知在之前的事情上,让德妃受到极大惊吓,近来长乐公主一直住在宫中。 有女相伴,德妃自是欢喜。 「既然现下你的身体已有好转,也不必成天的陪着我,听闻郊外的枫叶正红,你若想去,就多带点人再穿得厚些。」.c 母女俩坐在软榻上喝茶,见长乐公主似有些走神,德妃笑着开口道。 经由驸马府冯家之事,近来贤妃在宫中很不自在。 也亏得大皇子得了皇孙,才让将一切摘干净的本家嫡支只是被明德帝迁怒。 但无论如何,看着仇人不自在,德妃心里就高兴。 从前,她会因为长乐公主的婚事迟迟未定而担忧,如今却是只要公主高兴,婚事便都随缘。 被救回宫后,长乐只出宫过一次,回来后总有些心事重重,德妃不敢多问,却还是怕她把自己给憋坏了。 「那明日女儿出去转转,到时候给母妃带些您从前喜欢的糕点回来。」长乐笑着开口,终于回过神来。 于是,待到第二天,收拾齐整的长乐公主带着宫人,乘坐马车出了宫。 她走后不久,德妃便唤来了宫人,带着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向着宝华殿而去。 宝华殿内香烟渺渺,若没有重大法事时,无论是宫中的妃嫔,又或者是宫人们,都可以前来上香,求一份心安。 打从长乐公主平安归来,德妃便命人去京都郊外的寺院供了灯,并依照寺院主持所言,逢每个月固定的日子供香。 她身为宫妃,不方便出宫,便由寺院做了灵牌,供奉在宫中的宝华殿内。 今日正是她该来上香的日子。 进到殿中,德妃屏退宫人,所有的一切都由她亲自动手。 待将香插/好,她跪在蒲团上,虔诚地祈祷着。 一道身影跪到她身旁,清丽的声音传来,「钦天监之事,多谢娘娘帮忙。」 宫中关于谢姮腹中胎儿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最终由钦天监出面,解决了这些传言。 可外人并不知晓,这件事当中有德妃的助力,更没有人知道,德妃与钦天监管事之间,竟然有亲。 若想查出此事,自然是能查的,可如今的内卫首领是云澜。 「予琴姑娘客气了,本宫并未帮到什么,一切都是贵妃娘娘福泽深厚。」德妃睁开眼,目不斜视地回应道。 想了想,她又添了一句,「说来,此事当谢谢云宫正提点,因而本宫才能思虑周全。」 第129章 她可以确定没有看错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德妃从宝华殿离去后,予琴才慢悠悠地起身,她在殿中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向着栖凤宫归去。 此时,谢姮正靠在软榻上,手中翻着与谢雁归相同的文书。 不同的是,她先看的记录乃是提牢厅的,除此外,她翻看时是有目的性的。 予琴从殿外进来,裹着一身凉意,她去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怎么了?」谢姮关切的声音传来,她虽未抬头,却注意到了予琴的反常。 「娘娘。」喝了口热水,予琴捧着手中的杯子暖着手,站在距离谢姮不远的位置上。 她张了张嘴正要继续往下说,就听到声音传来,「又跟云澜有关?」 「是。」据德妃跟予琴讲,她知晓那些流言后,一直想要暗中帮忙,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恰逢她去宝华殿上香时,「偶遇」云澜,得到他的示意,才想到可以从钦天监入手。 旁人若想让钦天监的管事出面平息流言,甚至在陛下问起时,说谢姮腹中的孩子乃是吉兆,根本就不可能。 这是欺君之罪,稍有不慎就要掉脑袋。 可对于德妃而言,此事轻而易举。 听予琴说完,谢姮若有所思,「或许,本宫该找个机会跟云宫正好好说说话,保不齐就知道他究竟是谁了。」 —— 长乐公主的马车停在路边,她自马车上下来,头上带着幂篱。 「走吧。」柔柔吩咐一声,她迈步向前,身旁的小宫女立刻跟上。 在她们身后,跟着几名侍卫,虽都穿着寻常的衣衫,可一看就知晓是练家子。 如此阵仗出行,但凡是长眼睛的,都不敢上前招惹。 换作从前,长乐定是觉得太过招摇,如今却只觉得踏实。 她身体上受到的磋磨,已然恢复得差不多,可内心深处,仍会有恐惧之时。 如今到了晚间休息,她总会在内殿床边放上一颗小的夜明珠,让殿内稍亮一些,如此方能睡着。 跟随在长乐身边的小宫女是个性子活泼的,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倒是热闹。 穿过这条街,长乐稍有些累,便打算找个茶坊喝些茶,再用些点心。 小宫女笑着应声,向前快走几步,跟路人打听附近的茶坊。 长乐站在原地,目光随意看着,忽然一顿。 她似乎……从人群之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下意识的,长乐脚下动起来,向着那道身影追去,护卫们赶忙跟上。 「小姐!」去打听路的小宫女一回头,也顾不上道谢,赶忙去追长乐。 然而,长乐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道身影之上,她追了一会儿,最终气喘吁吁地停下,幂篱之下的眉头紧紧皱着。 她可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小姐,您怎么了?」小宫女来到近前,关切询问。 「没事。」摇了摇头,长乐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但同时,她心中有些苦恼。 既是确定没有看错,她想找个人帮她查一查,可身边无论是跟随的小宫女还是侍卫,他们都不合适。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什么人了。 她怀着苦恼,由小宫女带路,来到附近的茶坊,随意挑了个雅间入座,撑着下巴发愣。 「嗳,听说了吗?纪家那个老四近来跟着了魔似的,总往安阳郡主的府上跑!」 「是吗?莫不是瞧上了安阳郡主?他们俩可差着好几岁呢!」 「可不是嘛?安阳郡主那名声,京都之内何人不知,那纪徵是怎么想的?」 「恐怕纪家人都不知晓,否则非得把他绑起来带回家不可!」 刻意压低的议论声被长乐听了个正着,她忽然坐直身体,想到了一个人。 不等茶点送上来,她便向着楼下走去。 「小姐!」小宫女赶忙往桌上放了颗银豆子,快步追去。 「去安阳府上。」在长乐进到茶坊后不久,马车便赶到了门前,她一边上车,一边吩咐道。 时至今日,安阳仍未归来,纪徵皱着眉,在府外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想离去。 长乐的马车停在阶下,她带着幂篱下来,与纪徵撞了个正着。 「对不住,你没事吧?」站稳后,长乐带着歉意开口,纪徵答应一声,绕过长乐便要离去。 「你也是来找安阳的吗?」听到熟悉的名字,纪徵脚步一顿。 「安阳不肯见你?」见他没有回应,长乐再度问道。 此时,得到她授意的小宫女上前,跟门房说明来意。 知晓是公主到来,门房自不敢怠慢,赶忙敞开大门,要将长乐迎进府去。 纪徵站在阶下,向着敞开的大门看去,微微眯起眼来。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倒不是因为被安阳府上的门房拒之门外,完全是因为之前受得伤较重,如今还未恢复。 「或许……你可以在此稍候,或者你有什么要跟安阳说的,我可以帮你带话,刚才撞到你,真是不好意思。」 「多谢公主。」纪徵看向长乐,冲着她行礼道,「倒是没什么要带的话,若她不在,烦请公主帮在下问问她去了何处,何时归来?」.. 「好。」长乐点头,转身拾阶而上,进到安阳府中。 直到被请进厅内,见到了府里的管事,她这才知晓安阳不在府中。 想到还在外等待的纪徵,长乐并未多留,将问题问过后,便从府中出来,同他说明。 连府中的管事都不知晓安阳去了哪里,更不知她何时回来。 「多谢公主。」纪徵再次行礼。 「不必多礼,我未曾帮到你。」长乐摆了摆手,想到要求助的人不在,也不知还能找谁,不免有些郁闷。 「殿下找安阳,可是有什么事情?」她语气里带了情绪,纪徵思量片刻,开口问道。 以安阳的性子,这京都之内,与她要好的女子只有谢雁归一人,如今却有上门求助的,可见她是个对安阳没偏见的人。 纪徵对于长乐公主的事有所耳闻,既然她来求助安阳,那他顺手帮一把也并无不可。 「我……」透过幂篱,长乐看向纪徵,注意到了他的脸色,「你的身体可以吗?」 「无妨,若殿下不介意,可以说给我听,或许我能够帮你。」纪徵说着,目光在四周绕了一圈,确定并无人监视。 「那……那劳烦将军帮我办件事情。」长乐迟疑片刻,压低了声音,「我想要查一人,他曾是我的驸马,唤作冯远璋。」 第130章 缘何会有如此纰漏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冯远璋?」重复着长乐公主说出来的名字,纪徵看向她。 他既是对长乐公主的事情有所耳闻,自然清楚冯远璋是谁。 只不过,如今冯家已尽数化作灰烬,就连内卫那边都得出了定论,并且回禀给陛下。 此事算是尘埃落定。 前两日,有工部的人去勘察过那两片废墟,要重新建设。 如此情况下,纪徵不是很明白长乐公主的用意。 「不知殿下要查冯远璋,所为何事?是不相信内卫之说,还是另有隐情?」 他开口问道,随即又补充一句,「若殿下不方便说,那就不说。我既然应承了殿下,无论怎样都会去帮殿下查。」 「我……」面对纪徵的问话,长乐稍有些迟疑,但还是开了口,「我今日在街上,看到冯远璋了。」 「我亲眼所见,很确定没有看错。」似乎怕他不信,她刻意加重了语气。 「看到了冯远璋?」再一次,纪徵重复着长乐公主的话,「既如此,我知晓了,还请殿下给我一些时间。」 「有劳将军。」冲着纪徵福身,长乐松了口气,对他很是感激。 「殿下不必客气。」纪徵侧身避开了她的礼,想了想又问道,「待在下查清之后,该如何告知殿下?」 他尚不确定需要多久,反正眼下无事,他会尽力去查。 既然长乐公主能在京都之内看到冯远璋,想必查起来的时候不会太困难。 心中虽如此想着,纪徵却免不了要皱眉。 他清楚内卫的本事,既然已经有了结论,缘何会有如此纰漏? 是真的纰漏,还是……别的什么? 「七……七日之后的这个时辰,我再出宫来,在这附近有个茶坊,到时候咱们在茶坊见面吧?」思虑片刻后,长乐公主回应道。 她并不知晓纪徵的本事,也不知他调查此事需要多少时间,她觉得七日尚短,所以提起来的时候,言语间满是不确定。 「好。」纪徵点头应下。 既然都说好了,他冲着长乐公主行礼,迈步想要离去,却听到她的声音再度传来。 「我知晓内卫已有了定论,可我今日确实瞧见了他,我与他之间,虽无多少夫妻情分,可他其实……并未做过对不住我的事。」 「他曾将一样东西托付给我,若他真的还在人世,我想要将东西还给他,仅此而已。多谢将军相助。」长乐再度冲着纪徵行礼。 「殿下之意,在下已清楚了,请您放心,我会尽量为殿下查清。」 长乐如此的郑重其事,这一次,纪徵并未躲开。 —— 谢雁归府上,予书跟予棋相互见礼。新 予棋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在她身后跟了个小黄门,也拎着一个。 「娘娘吩咐我来探望王爷,特意备了两个食盒,我手中这个是给王爷的,另一个则是给两位姑娘的。」 从前谢雁归自宫中回到府上,也会给予书跟予画带食盒,眼下她虽不在,可过去该有的如今也不会变。 「还请予棋姑娘回去时,帮我们多谢娘娘记挂。」从小黄门手中接过食盒,交给予画,予书领着予棋往后院去。 小黄门很有眼色的没跟上去,府中自有人会招待他。 「现下姑爷正在泡药浴,予棋姑娘可以在此稍等片刻。」命人准备了府中的茶点,予书开口道。 周谨泡药浴所需的药材,前些日子已被予书找齐,因他的病情不断反复,荀大夫索性就住在府里。 太医从宫中来请脉时,荀大夫便猫在府中特意为予书开设的药房 中,或是研究方子,或是呼呼大睡。 等到太医走了,他才会出现在周谨身旁,将太医开的方子骂上一遍。 倘若恰好予书在跟前,荀大夫还会将方子交给她,让她根据太医的方子进行调整,或是调整成药膳方子,或是添减药材,改成适合周谨用的方子。 这些日子,予书从荀大夫那儿受益良多。 起初她还避着,如今荀大夫诊治时,她大都在跟前。 有她配合着,周谨的情况见效不错。 予棋并未等候太久,大概一刻钟左右,常予出现在她面前,带她去屋中回话。 因着身体的缘故,在周谨泡过药浴后,屋内的炭火会很足。 一进屋,热气扑来,予棋随着常予来到软榻前,冲着周谨行礼。 他正靠在软榻上,头发半干,脑袋顶上有几根银针。 「起来吧。」他不方便动,便开口吩咐道。 予棋应声,将食盒放到一旁的小几上,她伸手打开食盒,将其中盛着点心的盘子取出摆好,又从最底层拿出几本册子来。 「王爷,这是娘娘吩咐婢子交给您的。」册子放到周谨手边,予棋再度说道。 「嗯,娘娘近来可好?」目光在予棋身上打量,周谨询问道。 「回王爷,娘娘一切都好。」予棋恭敬地回应着,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娘娘身边的太医,除却一直以来为娘娘诊脉的王太医之外,还有专门负责陛下的那位,两位太医一起把关,陛下十分放心。」 常予立在一旁,听着两人对话,目光也落到予棋身上,他打量着她,微微皱眉。 原本予棋是周谨身边的人,为了方便传递消息,以及帮着栖凤宫额外探查事情,所以才派了受过训练的予棋去。 她原本不叫这个名字,到了谢姮身边后,才改成予棋。 从前她跟常家兄弟一样,唤周谨为主子,如今却只唤作王爷,难怪他会疑惑。 周谨的目光再次落到予棋身上,「宫中是否有一位太医姓荀,可曾去给娘娘看过?」 「荀?」予棋立刻想起一位,随即摇了摇头,「太医院确实新来了一位荀太医,十分年轻,未曾给娘娘看过。」 「不过……」她似有些迟疑,「娘娘跟予琴姑姑都曾暗地里打探过此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以当下的情况,能给谢姮看诊的,必须是资历深厚的老太医,新入宫的太医莫说看诊,连她的面都不可能见到。 「知道了,你回去吧。」面上不动声色,周谨吩咐道。 予棋冲着他行礼,向屋外退去,听到他的声音又传来,「你既然认娘娘为主,从今以后需得事事以娘娘为先,若你背叛她,我决不轻饶。」 第131章 竟然还有人刺杀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主子……她?」等到予棋离去,常予向着周谨看去,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当初让她去娘娘身边,就有让她认娘娘为主之意,否则我身边的人到娘娘身边做眼线,那算怎么回事?」新 「但当时未曾同她说明,毕竟……认主需要真心实意,她如今这般,正好。」 最初,予棋去到栖凤宫时,几乎是事无巨细,都要回禀。 可随着时间,她开始有所改变。 到后来需得问起,她才会回禀。 她曾告诉谢雁归,说是才到栖凤宫不久,可实际上,她的不久,指的事认谢姮为主的日子。 如今,予棋既已做出选择,无论为何,周谨都要提醒她几句。 说话的功夫,荀大夫从屋外进来,将周谨头上的银针取下。 「把胳膊放在这儿。」取出脉诊子放到小几上,荀大夫吩咐道。 待周谨放好,他一边诊脉,一边捻心吃着,还不忘夸赞几句。 「荀老,您之前说宫中有您的徒弟,可以照看贵妃娘娘的身体,不知是哪一位?」 周谨试探着问道,荀大夫白了他一眼,「我可以说话,你闭嘴。」 他咽下口中的点心,却也没为难周谨,再度开口道,「同我一样,也姓荀,是个年轻人。」 说是他的徒弟,亦是他族中的年轻人,少见的有天赋之人。 「可刚才宫中的人来报,娘娘身边只有年老的太医,您口中的那位徒弟,怕是都没见过贵妃娘娘,他是如何入宫的?」 「嗯?」荀大夫皱起眉来,这次并非因为周谨说话,他已然松开手指,准备开方子了。 「你也知道,我在京都待不住,你们出行之前,我就已经离开了京都。」 「我在外时,收到了他的书信,说是已经入宫成为了太医,我想着倒也无妨,就简单叮嘱了几句。」 「后来知晓了娘娘的事,我还特意给他写过信,让他照拂一二,至于他如何入宫,那我不知道。」 荀大夫并未隐瞒,将知晓的事情都告诉了周谨。 「主子,可要属下去查?」立在一旁的常予开口道。 「不必。」周谨摆了摆手,若荀太医是自愿入宫,查来也无用。 倘若是有人安排,肯定早已做好遮掩,不怕人查。 否则,谢贵妃跟予琴暗地里探查时,就会得到结果。 荀大夫离去后,周谨拿起手边的册子,随意翻开,正是翎羽卫通过探查提牢厅跟户部,誊抄而来的文书。 他翻了几页,不免皱起眉来。 翎羽卫誊抄的这些文书,显然不太对劲。 周谨也曾派人暗地里打探过,他们不止一次誊抄了文书回来。 其中的一些,恰好能与他如今拿在手中的日期对上,可内容却全然不同。 既如此,翎羽卫誊抄的这些文书,或许是假,也或许另有蹊跷。 无论是哪一种,都得弄清楚才行。 周谨猜想,谢贵妃吩咐予棋将这些文书送来,必然是有所怀疑。 只是她身在皇宫不方便,索性都抛给周谨。 「去查一下,在陛下出行后,都曾有谁去过刑部跟户部,先看一看明面上的东西。」 周谨心知,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多数会让人徒劳无功,可还是得查。 看过了明面上的,才能考虑暗处。 常予得了吩咐,向着屋外退去。 —— 天色渐晚。 「夫人,前面有间破庙,咱们今晚就在此歇息吧?」临近黔南,天 气越发不好。 都已经到了冬月,竟然还会下雨。 如此一来,就显得格外湿冷,谢雁归身上有旧伤,在湿冷的环境下,偶尔会骨头疼。 但她始终不发一言,除却休息的时间,尽力向着黔南赶。 好在,休息的时候总是有所收获的,常修派出去的人,收集到了不少药材。 京都的旨意发到各处,不少粮食正向着黔南送去。 「嗯。」听到常修的话,谢雁归答应一声,她后背的肩胛处酸疼得厉害,正是因为天气所致。 听闻黔南那边现在还会下雨,有时在雨后会伴随着大雪,以至于很多人被摔伤。 目前还未曾听说有疫病之事,这让谢雁归宽心不少。 「按照当下的脚程,至多再有两日,便会抵达黔南州城,属下已派人先行前往。」 黔南有八百里加急送到京都,却没有额外送到谢雁归手上的。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就算谢雁归之后收到京都给她的消息,也已时过境迁。 最好的法子是派人直接赶往黔南,将当下的消息尽快送到她手中。 虽然时间上仍有差别,也比从京都送过来的强。 「辛苦你们了。」有护卫在破庙生起火,谢雁归坐在一旁,冲着常修说道。 「夫人客气,这些都是属下应该做的。」周谨让常修跟着谢雁归,就是为了将该安排的事情都办妥,不让她操心。 趁着当下休息且还有光亮的时候,谢雁归自包袱里取出文书,想再看一会。 然而,当她的手触碰到包袱时,忽然动作一顿,转过头来。 不仅是她,常予跟护卫们也都有所反应,他们将手按在腰间的兵器上,戒备地围成一个圈,将谢雁归护在其中。 破庙之外下着雨,这样的天气并不适合用弓箭,可庙里的人还是听到了箭矢破空而来的声音。 谢雁归站起身来,将包袱护好,眉头微皱。 她身边是有翎羽卫跟随的,可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人刺杀,可见翎羽卫被人给缠住了。 究竟会是谁,竟然有如此能耐? 正想着,她忽然闻到了火油的味道,不由得瞳孔紧缩。 「护住夫人!快出去!」常修也闻到了,立刻高声喝道。 身后的破庙被沾了火油的箭矢点燃,谢雁归在常修等人的护送下,从破庙中出来。 林中一群黑衣人手执兵器,向着他们逼近。 —— 冬日里的天比往常黑的要早,寒风冽凛,街上的人脚步匆匆,都向着家中奔去。 一道身影落到院中,向着后院正屋摸去。 屋子内的炭火很足,住在此处的官员大概是酒足饭饱又暖暖和和的,难免生出些旁的心思。 他吩咐一声,让人去给新纳的小妾传话,打算去她房中过夜。 穿戴好之后,他向着院外走去。 然而,还未曾他走到院门口,忽然觉得脖子一凉,没等他反应过来,血便涌了出来,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裳。 他仰面向着地上倒去…… 第132章 甚至觉得死的正是时候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朝堂之上,明德帝正在发怒。 文武百官立于下方,一个个皆不敢言,只少数大臣微微蹙眉,思虑着一会该如何开口。 谁人都不曾想到,在京都之内,大臣的府邸之中,竟然会发生命案。 被杀的官员并非籍籍无名的小官,也不是没有实权的,而是刑部侍郎。 这可着实算得上是一桩大事。 「查!给朕查!朕倒是要看看,是谁敢在京都之内兴风作浪!」 目光扫过下方的诸位大臣,明德帝眼含戾气,直到有臣子从队列中出来,冲着他行礼,他这才垂眸遮住。 「陛下,此事必定要查清楚,臣奏请陛下传旨,加强京都守卫,以防止再有如此事端发生。」 从队列中出来行礼的,乃是兵部尚书陆河,他冲着明德帝回禀时,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周围转了一圈。 「陛下,臣觉得陆尚书所言有理。」景岫也从队列中出来,他虽然是礼部的,可到底也是个尚书。 这刑部侍郎在家中被人杀害,谁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若不是仇杀,难保下一个还会轮到谁。 再者,这毕竟是京都,发生了这样的事,又已是冬月,临近年关,本也该多多警惕。 否则被百姓们知晓,闹上个人心惶惶,那可不妙。 「传朕旨意,让巡防营加强京都内各处守卫,另着内卫与巡防营一起,务必尽快抓到凶手!」 上首处,明德帝的声音传来,终于恢复了几分往日里的语气。 除此事之外,今日并无其他事情,因此又交代几句后,早朝散去。 从大殿离开时,明德帝的脸色并不算好看。 这两日,他稍有些头疼,倒不是感染了风寒,实则是思虑的多才引起来了。 他本想在今日的早朝之上,提及立谢姮为后之事,朝臣们会有什么反应,他已然料到,并想好了应对之法。 可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算到会发生刑部侍郎被杀害之事。 在这件事情没有查清楚了结之前,贸然提起立后,只会横生波澜。 因而明德帝的心中并不痛快。 「陛下,可是要回凌云殿?」彭海跟在一旁,试探着询问道。 「去栖凤宫。」心中烦闷,明德帝觉得只有去谢姮宫中,心里才能畅快几分。 得了吩咐,彭海答应一声,吩咐宫人向着栖凤宫而去。 此刻,朝臣们正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刑部侍郎被刺杀之事,引起了他们的议论。 当下事情还没开始调查,但人的本性如此,既然事不关己,就可以拿出来作为谈资。 这个猜测或许是寻仇,那个猜测就是倒霉,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刑部万尚书独自走在通往宫外的路上,脸色十分难看。 与万尚书一样,死去的刑部侍郎亦是站在三皇子那边的人。 旁人拿刑部侍郎的死作为谈资,他却不成。 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隐隐觉得这其中或许涉及党/争。 从皇宫内出来,他坐上马车,本有心去一趟三皇子府邸,可如此实在太过明显,只好吩咐车夫先回刑部。 待到了刑部之后,他才另外派了心腹去三皇子府上送信。 他觉得自己必须尽快见到三皇子,好好商议一番。 与此同时,工部尚书也派人给大皇子周衍送了信。 三皇子那边忽然死了个人,甭管是是因为什么,对于他们来说,总归是件好事。 如今大皇子手中握着一个皇孙,虽说他的外家遭到了明德帝迁怒,可只要有皇孙在,他就比三皇 子多一成胜算。 宫中的谢姮有孕,不仅仅让贤妃与淑妃等人感受到了威胁,这些选择了站队的大臣们,同样有所担心。 所以,他们必须要抢在谢姮生下皇子之前,将储君之位拿下。 又或者,商量出一个好的办法,让谢姮腹中的孩子根本无法降生。 事实上,于他们而言,刑部侍郎的死虽会引起一些恐慌,却并非没有好处。 甭管他是因何而死,在这些人眼中都算得上是死得其所,甚至觉得死的正是时候。.c 因为他的死,能够拖延一些时间,他们已然听闻了关于明德帝想要立后之事。 —— 「好好清查一下,看受伤之人有多少?另外,携带的东西可有损失?」 谢雁归手中持枪,目光向着四周打量。 她的肩膀跟右侧手臂各有一道划伤,她却浑然不在意。 如今伤口已然结痂,好在并未发黑,可以确认无毒。 看过周围后,她迈步向着一名伤员走去。 「夫人!」常修自林中出来,手里拎着个小药箱。 谢雁归答应一声,接过他手里的药箱,要亲自给伤员包扎。 「将军,我等的伤势无妨,您的伤口还没处理呢!」伤员赶忙开口,却被谢雁归按住。 她虽然不如予书那般通晓医术,可常年征战在外,处理这类小伤并不算问题。 何况在她看来,自己的伤算不得什么,她面前的这个伤员,可比她伤得重多了。 「翎羽卫那边伤亡如何?」他们这支队伍并无死亡,但昨晚翎羽卫曾被缠住,直到他们解决了敌人,都不曾赶来。 「夫人放心,他们之中更多的是中毒,但不致命,也是因此才会被拖延,没有死亡,受伤的也不多。」常修伸手,想接过谢雁归手中的事情,被她避开。 「你腿上有伤,自己处理一下。」伸手捞起一瓶金疮药扔给常修,谢雁归吩咐道,她随即又开口。 「中毒……看来对咱们下手的人还挺清楚情况的,知道先把翎羽卫放倒,咱们这边呢?有什么古怪吗?」 谢雁归去往黔南,只带了翎羽卫跟一些护卫,并没有其他的东西,粮食是从各地调派,并不需要她押送。 至于常修按照吩咐准备的那些药材,也是有人采买之后直接送往黔南。 所以,他们这支队伍,其实没什么可惦记的,除非是有人想要谢雁归的命。 偏偏按照当下情况来看,昨晚上遭遇的刺客,并没有必须杀掉谢雁归的意思。 否则无论是翎羽卫还是跟随谢雁归的护卫,绝不会没有死亡。 「回夫人,属下刚才清点过了,咱们从京都携带来的东西大部分都在,唯独药品之类,如今只剩下您手中的药箱……」 第133章 这倒是有趣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只剩这个药箱了?」谢雁归诧异地挑眉,随即笑起来,「这倒是有趣了。」 袭击他们的人,分明是了解的,知晓她身边有一支翎羽卫,并不好对付。 所以他们用了毒,拖住了她的翎羽卫,然后才来对付她。 偏偏又不要她的性命,最后只取走了一些从京都带来的上好药品…… 这可不就是有趣? 「会是谁呢?」若对方没有冲着翎羽卫下手,或许她会以为是通往黔南路上的山匪之类。 山寨之中缺少上好的药物,所以才来铤而走险。.. 但显然不是…… 既如此,对方的用意,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谢将军,如今只有这些药品了,您便不要浪费在我们身上,还是先处理自己的伤势要紧。」 受伤的护卫见谢雁归亲自给他们上药,赶忙劝阻道。 「药品就是给伤者用的,用在你们身上跟用在吾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如何能说是浪费?」 「我身上不过是小伤,况且已经结痂,就算不做处理也没事,但你们的伤,却是要包扎的。」 谢雁归微微皱眉,她在护卫们面前素来是笑模样,如今忽然板起脸来,唬得众人再不敢开口。 常修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才刚把腿上的伤处理好,听到谢雁归这话,忍不住向着她看去。 从前只觉得,自家主子喜欢她,是因为过去的种种,或许与相貌也有些关系。 可随着对她了解,常修发现并非如此。 身为女子,却能让整个冀北军心悦诚服,令辽军提起来闻风丧胆。 她虽身处高位,却始终一视同仁,从不因为身份而看低谁。 似这般的人,怎能不令人喜欢? 「你这伤包得不错,过来帮忙。」注意到身旁的目光,谢雁归转头看向常修。 见他腿上包扎的比她好看,便立刻冲着他招手。 常修赶忙答应,上前来一起帮忙。 好在昨夜下过雨后,这会儿天虽有些阴,却不必担心无处遮雨。 等到处理完全部伤员,确定他们的身体状况可以继续跟随后,谢雁归吩咐一声,命令先就地休整,待吃过东西,再继续出发。 她站起身来,向林中走去。 虽然常修已看过翎羽卫的情况,可她总得自己再亲眼看看才更放心。 她胳膊上的伤,最后才做了处理,因着药都给了其他伤员,所以只是简单包扎。 林中,同样在休整的翎羽卫们如常修所言,并无大碍。 「多喝一些水,跑一跑茅房,想来就没事了。」虽中了毒,却只是令人暂时丧失力气的***。 谢雁归曾听予书说过,这种情况下,多跑跑茅房,也能有助于解毒。 「大小姐。」之前曾给她送过烤兔腿,并且提及文书是他整理的翎羽卫,来到谢雁归身边,「可有什么想问属下?」 「目前没有。」原本昨晚想看一会儿,却被此刻打断,未能看成。 包袱一直被她随身带着,所有的文书都在其中,只能等到了黔南境内后,再确定是否询问。 「无论大小姐看过后有什么疑惑,都尽可来问属下,属下必定知无不言。」翎羽卫冲着她行礼道,谢雁归笑着应声。 各自稍作休整,也都吃了东西,这才继续向着黔南出发。 到了傍晚,被常修提前派往黔南境内的护卫归来,将当下的情况回禀。 前方的州城目前没有任何问题,毕竟距离边关有一定距离。 可当下,黔南边关的情况却并不 乐观。 身为主将的沈怀亦受伤,虽然可以强撑着领兵抵挡,可粮食迟迟运送不到,若继续下去,将士们就要饿肚子了。 「怎么会?一直都有粮食运往黔南,为何还是不够?」坐在火堆旁,谢雁归皱起眉来。 「回将军,黔南境内到处缺粮,之所以其他的沈家人无法对沈将军进行驰援,正是因为被敌军给绊住了,他们也需要粮食。」护卫立刻回应道。 「话虽如此说,可总有轻重缓急,每次运抵的粮食并不算少,各处少留一些以防万一,大部分粮食依旧可以运到边关。」 谢雁归曾是辽北主将,驻守辽北边关,与黔南一样,进到境内之后,会有大大小小的关卡。 辽北也曾有缺粮的时候,依照她刚才所言,各处的粮食都够供用,边关也不至于因为粮草闹得人心惶惶。 驻守各处的将士们都很清楚,边关才是整个境内的重中之重,只有守住了边关,才能守住整个辽北。 如此情况换到黔南,也该这般。 尤其黔南与辽北不同,辽北驻守各处的将士与边关驻守的主将之间,并无亲戚往来。 而黔南驻守各处的将士跟边关驻守的主将,都是沈氏一族。 「请将军恕罪,其余的事情,属下并未查出来,恐怕只有将军抵达黔南境内,才能知晓。」 到达黔南后,他们将会立刻赶往边关,路上自会经过一些关卡,到时候也就能知道了。 「常修,待咱们抵达黔南境内后,你留在州城,等朝廷调派的粮食运到,你亲自押送前往边关。」 「倘若中途有人想要粮食,你可根据情况决定是否给留。若有人因此而闹,杀之!」 如今这般的情况,谢雁归可不会顾及对方究竟是什么人,「无论杀的是谁,自有吾来担着!你大可放手去做!」 「可是夫人……」常修是得周谨吩咐,要跟在谢雁归身边的。 「我知道是阿谨不放心才让你跟着我,平时我确实需要你来帮忙,但在战场上,你大可放心。」 火光映在谢雁归含着笑意的脸上,照出少年将军的意气风发。 不自觉的,常修点了点头,「请夫人放心。」 —— 「哎?你是不是让人给骗了?连带着我一起被坑?」 京都内的某处宅院内,魏岩盯着坐在桌前正慢悠悠喝茶的云澜,皱着眉开口道。 他才从京都之外归来,这其中当然少不了云澜的帮忙,但他人虽然回来了,却是两手空空。 当初云澜跟冯远璋说话时,他就在隔壁,听得分明,毕竟也是做过内卫首领的人,不至于连个地方都记不住。 他吃了云澜给的药,恢复了正常,又在云澜的帮助下出京都,去取那样东西,却什么都没找见。 魏岩特意在外面徘徊了一些时日,确定是真的没有,这才回来。 「没有骗,东西本来就不在那儿。」放下手中的杯子,云澜终于开口,他说的话,却让魏岩瞪起眼来。 「怎么可能?我听得清清楚楚的!就是那个地方!」说到此处,魏岩忽然皱眉,将脸探向云澜,与他对视,「莫不是,你跟人联合起来试探我呢?」 第134章 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云澜的瞳仁略有些浅,与他对视的时候,感受不到半分压迫感。 他如今的相貌极其普通,整个人坐在那,周身只透出平和。 饶是如此,与他对视的魏岩还是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不知为何,在云澜面前,他总觉得很不自在。 似乎,在这样一副平平无奇的面容背后,其实还藏着其他的脸孔。 可魏岩仔细确认过,云澜的脸皮是真的,并非易容术之类,也绝非易容术能够做出的真实,哪怕材料的本身取决于人。 「咳……你刚才说东西本就不在那儿,说明你早知道,既如此,你干嘛还要让我跑一趟?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清了清嗓子,魏岩找了把椅子坐下,开口问道。 「我也是最近才知。」近来,有人调查本该故去的驸马冯远璋,云澜稍一留意,就注意到了纪徵。 虽然纪徵行事已经足够小心,可冯远璋亦在他的注意中,因而很难不被他察觉。 这件事很有意思。 分明内卫已经下了定论,连陛下都传出旨意,可素来与冯氏一族又或者冯家没有任何关联的人,却忽然查了冯远璋来。 这背后,定是有人指使。 云澜稍一思量,就想到了长乐公主。 当初她来内卫时,他就曾觉得其中有些什么,果真如此。.. 「那……东西到底在哪?冯远璋竟然骗你,你打算如何?」想到自己之前被关在地牢,又或者被喂了药关在屋子里,魏岩再度问道。 他觉得就算云澜不杀冯远璋,也得因为他的欺骗,让他尝一尝自己受过的滋味。 「他倒也不算是食言,只是还不够相信我罢了。」云澜重新倒了杯茶,语气很是温和。 他显然不打算因为这个,就对冯远璋做什么。 更何况,他已经知道东西究竟在何处了。 「你……」魏岩伸手指着他,却不知如何开口,他白了云澜一眼,拿起另一只杯子给自己倒茶。 「噗!」刚入口的茶水瞬间被吐出来,魏岩苦着一张脸,惊愕地看向云澜。 他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似乎感觉不到茶水滚烫,更不知有多苦涩一般。 他的模样,分明是很享受。 魏岩想了想,往旁边挪了一把椅子。 好在,云澜并未在此停留太久,因着刑部侍郎被杀之事,内卫近来十分忙碌。 —— 「娘娘,殿下求见。」予琴自殿外进来,冲着谢姮行礼。 她才写完两封信,正要吩咐人将信给送出宫去。 「请他进来吧。」在旁人看来,谢雁归不在京都,她的夫婿前来探望有孕的贵妃姑母,乃是理所应当。 以当下的情况,无论是周谨还是谢姮,都会很好地把握尺度,免得被有心人利用。 从前倒是不担心,现下情况不同。 谢姮怀了身孕,明德帝又有立后之意,她的侄女谢雁归再次握了兵权,足以让很多人忌惮。 不多时,周谨自殿外进来,冲着谢姮行礼。 如今天冷,周谨的身上罩着厚重的大氅,手里捧着手炉。 哪怕进到殿中,也要等一会儿才将大氅脱掉,手炉放到一旁。 行过礼后,他并未立刻去到谢姮身旁,直到手中的一杯热茶喝完,才到椅子上坐下。 谢姮靠坐在美人椅上,打量着他。 有荀大夫为他调理,他的状况已有好转,但出门在外,总会做些遮掩。 所以在旁人看来,周谨的气色并不算好。 「有劳 娘娘挂念,命人给府上送了点心,如今都已经吃完了,我很是喜欢。」 任由谢姮打量,周谨缓声开口道,他极快地抬了下眼皮,将她的情况尽收眼底。 「你喜欢就好,今日小厨房里做了新的,待你走时拎上两盒。」她如此说着,不必刻意吩咐,一旁的予琴便向着殿外退去。 连同被带走的,还有宫中伺候着的其他宫人。 「娘娘将翎羽卫誊抄的文书送到我手上,我也发现了不对劲,这应当不是提牢厅跟户部内存放的,我派了人去查,却并未发现有什么特殊的人出入过。」 殿内安静下来,不过片刻,周谨便开口道,留给他们说话的时间并不多。 「本宫亦是如此认为,所以才让人将文书送到你府上。」谢姮点了点头,「必是有人蓄意安排,只是本宫不能确定,这些文书究竟是真是假。」 他们得到的是翎羽卫誊抄而来的文书,并非原本,因此无法自己辨别。 但既然能被翎羽卫誊抄,显然记载着这些事情的文书,看上去是真的。 各处用来记录的纸张与寻常用纸不同,这也是为了更好的保存文书,也防止被人仿造。 翎羽卫拥有辨别文书真假的能力,倘若一开始发现不对,他们不仅不会誊抄,还会将消息传给他们。 当下明德帝已经回到京都,近来又发生许多事,就算继续查下去,想要查清楚,也并不容易。 派出去的人必须行事谨慎,否则一旦被内卫察觉,告知明德帝,后果将不堪设想。 「纵然此事是有人刻意安排,可若是查来不易,千万别冒险。」看向周谨,谢姮叮嘱道。 想了想,她说起如今发生在京都内的事,「本宫听说刑部侍郎被害,似乎有人蓄意往大皇子身上引,但本宫并不认为真的与他有关。」 谢姮冷笑一声,她很清楚,明德帝可以纵容两位皇子相互算计,但绝对不能是这样的方式。 所以,那位刑部侍郎的死,很有蹊跷。 「娘娘就莫要因为这些操心了,养好身体才是要紧,当下暂且等待,看内卫那边是什么结果?」周谨微微皱眉,从进殿到见人,他其实看得出来好坏。 「既然荀老的徒弟在宫中,不若娘娘找机会让他给看看?」 「嗯?」谢姮挑了挑眉,这副模样与谢雁归十分相似。 周谨看向她,不由得惦念起谢雁归来,打从她离京后,至今没给他写过一封信。 关于她的消息,多数是常修送回来的信中稍微提及。 也就那么一两句,他根本也瞧不出什么。 然而,这本就是他的吩咐,他吩咐常修跟随,是为了不让谢雁归操心,而非盯着她。 如今想来,这也算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周谨正想着,谢姮的声音传了过来,「本宫跟予琴都曾查过,新进宫的荀太医与荀老之间并无干系,他竟是荀大夫的徒弟吗?」 第135章 便也多了一种可能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谢姮说着话,忽然自美人椅上起身,来到书桌前。 她顺手抽过来一张宣纸,将刚才用过的毛笔提起,只寥寥数笔,便将她曾在暗处见过的荀太医给画了下来。 周谨来到她身旁,目光落到放在一旁的两封书信上,其中一封的字迹与谢姮平日里的不一样,但因为被压在下面,只隐约能看到一个「白」字。 他移开目光,看向桌上的画。 「你将这幅画像拿回去给荀老,」将纸提起,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谢姮把画像交给周谨,「若真是他的徒弟……」 虽话未曾说完全,可周谨明白她的意思。 他将画仔细收好,藏在衣袖之中。 予琴拎着食盒从殿外进来时,谢姮仍靠在美人椅上,周谨也同之前一般,坐在椅子上。 可跟随予琴重新进到殿中的宫人们却敏锐的发现,谢贵妃与宁王之间的气氛,似乎不如一开始和睦。 他们忍不住在心中猜测,在他们都退出去时,贵妃娘娘是否又训诫了宁王? 周谨是来请安的,本也不会多留,可此时临近晌午,该在栖凤宫留一顿饭。 然而,谢姮却推说自己乏累,要进去休息,如此情况下,周谨起身行礼,带着食盒离开栖凤宫。 这也进一步证实了宫人们的猜想。 送周谨出宫的,乃是栖凤宫的宫人,待马车远去后,前来送行的宫人转身向着小路离去。 倘若此时有人注意到他,就会发现他走的并非是回栖凤宫的路。 回到谢雁归府上,周谨将谢姮的画拿给荀老看。 「娘娘的画技又进步了,这么三两笔就把我那徒弟的神态给画出来了。」荀老靠在椅子上,吃着周谨带回来的糕点,点头品评道。 「确实是您的徒弟?他家中可有其他兄弟?」得到荀老的回应,周谨询问道。 这整件事情当中,透露着许多蹊跷。 既是荀老的徒弟,也得到过书信交代,缘何却是两幅面孔? 是谁为他遮掩了身份?让谢贵妃跟予琴都没查不出来?又为何给他遮掩身份? 在他背后的那个人究竟是谁,让他入宫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家中还有个妹妹,长得可是好看,族中仅他一人能做老夫的徒弟。」放下画像,荀老继续说着,「若非他天资出众,老夫也不会破例。」新 「此事……你该如何查便如何查,不必顾及老夫,虽是老夫的徒弟,可我只传授医术,不教做人。」 「他若不是个好的,活在世上也无用。」 —— 「陛下。」凌云殿内,云澜冲着明德帝行礼。 「可曾抓到凶手?」倚在软榻上,明德帝抬手揉着眉心,似乎不大舒服。 「请陛下恕罪,是臣等无能,未能为陛下分忧。」云澜跪倒在地,「刑部侍郎被害之事尚在探查,还未找出凶手。」 「嗯?」明德帝抬眸看向他,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你的能力,朕是知道的,再给你三天时间,如何?」 「多谢陛下!」云澜再度行礼,「虽未查出刑部侍郎被害之事,但臣另有其他收获。」 「说。」明德帝松开手,眉心仍微蹙着,他有些烦躁,却努力压制着躁动。 「在调查此事之中,臣发现了一本账簿,现呈给陛下。」云澜说着,自怀中掏出账簿,向前跪走几步,双手奉上。 「账簿?」明德帝伸手接过,翻开随意看了几眼,原本微蹙的眉心,顿时皱得更紧。 「呵……好啊!」又翻看了几页后,他怒极反笑,「云卿,你以为刑部侍郎的死,可与 这账簿有关?」 之前一切的种种,大都指向大皇子周衍。 刑部之中,无论尚书还是侍郎,都站在三皇子那边。 但现在,刑部侍郎被杀害,本以为真与大皇子有关,可云澜在调查过程中,却发现了一本账簿。 账簿之上,条条桩桩记录详细,尽是刑部尚书的罪行。 而刑部尚书虽效忠于三皇子,却未必敢做这么多的事,幕后之人可想而知。 由此,便也多了一种可能。 或许,刑部侍郎并非真的站在三皇子那边,保不齐,他效忠之人其实是大皇子。 「回陛下,臣不敢妄下定论,但请陛下放心,臣会尽力查清一切。」听到明德帝问,云澜稍作沉吟才开口回应。 「账簿之事,你且先暗中调查,莫要打草惊蛇,朕倒是想看看,还能再牵出什么事来!」将账簿递还给云澜,明德帝面沉似水。 「是。」云澜将账簿收好,再度行礼道,「臣见陛下的脸色不大好,可要请太医瞧瞧?」 当下,彭海奉命去做其他事情,并不在明德帝身旁。 云澜虽是内卫首领,却也是宫正司的宫正,得陛下信任,关切几句乃是应当。 「不必,只是近来琐事繁多,朕有些休息不好。」摆了摆手,明德帝重新伸手抚上眉心。 他如此说,云澜自不会再多言,因而行过礼后,向着殿外退去。 他前脚离开凌云殿,后脚就有宫人来此回禀。 而这一切,都被云澜看在眼里。 他垂下眸子,遮住眼中的情绪,向着宫外而去。 —— 「常修,入了城门便进到了黔南,你且不着急与此地官员联系,先在暗处里看看,待有了粮草的消息再说。」 黔南州城外,谢雁归骑在马上,冲着身旁的常修说道。 「夫人身上有伤,不若在州城内休息一晚再走?」常修看向她,有些担忧地开口道。 之前写信时,他提及谢雁归总是寥寥几句,但他已然想好,下次再让人送信,要多写几句。 「不歇了,小伤而已,算不得什么。」谢雁归并不在意,冲着常修摆了摆手,「沈怀亦身受重伤,我早些过去也好让他能安心休养。」 「既如此,请夫人千万保重自身,属下会尽快去与夫人汇合。」她如此说,常修也不好勉强,冲着她行礼道。 谢雁归点了点头,从跟随的队伍中点了两名未曾受伤的护卫,随同她一起去往黔南边关。 暗处之中有翎羽卫在,她的安全不必顾虑。 常修坐在马上,目送着谢雁归远去,这才带着剩下的人向着黔南州城的城门而去。 一阵寒风吹过,脸上忽然多了几分冰凉之感,常修抬头看去,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 第136章 心头充满了危机感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自府中出来,纪徵翻身上马,扯着缰绳向安阳住处附近的茶坊而去。 今日是他与长乐公主约定好的日子。 原本想着长乐公主在京都之内看到了冯远璋,事情应当好查,可查起来才知晓并不容易。 这也让他心中的疑惑更甚。 拐过街角,不经意之间,纪徵向身后看了一眼,忽然顿住。 他刚才似乎看见一道身影,而在有了这个发现之后,他骑马向前时,就总能感觉到身后有目光正跟随着他。 不对劲! 身为曾征战沙场的将军,直觉告诉纪徵,他被人给盯上了。 联想到他最近探查之事,他几乎可以确定,与内卫有关。 思量片刻后,他调转马头,向着另外的方向而去。 无论如何,今日也不能跟长乐公主相见。 —— 「长乐,你可是有什么心事?」德妃坐在正出神的长乐公主身边,关切地问道。 今日一早,长乐公主收拾妥当后便出了皇宫,临近傍晚才回。 回宫之后,她便一直走神,不知在思量什么? 她出宫时,身边有宫人跟随,德妃随意招来一个人,就能问出她的行程。 可德妃不想如此,因而她端来自己亲手炖的汤羹,想跟长乐公主聊一聊。 「母妃。」回过神来,长乐公主向身边依偎,靠在德妃的肩上。 她的确是有心事的,她今日去到茶坊,未曾见到那日相约的纪徵。 她特意等到了快傍晚,才回到宫中。 可至始至终,都没能等到该来的人。 这让长乐心中不由得升起担心来,她怕是自己请求别人帮忙,却拖累了旁人。 虽然纪徵是个将军,可她仍是无法安心,害怕他是遭遇了什么危险。 「可能与母妃说说?」德妃试探着问道。 「倒也没什么,母妃莫要担心。」她要查的那件事,本就不能告诉德妃,尤其当下又出了这么一遭,她更不敢说了。 长乐如此,德妃微微蹙眉,在心中叹了口气。 「母妃,您不要担心我,我真的没事。其实只是……」或许是母女之间心意相通,长乐感受到了德妃的挂念。 思量之后,她缓声开口,「其实是我想去找安阳玩,可她不在府上。」 听长乐提到安阳,德妃虽不太相信,却还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听闻秋猎时,安阳公主便带人离开了回京的车队,也不知去了何处,想必如今正在外面游玩呢。」 「若你实在觉得无趣,可以多带一些护卫,去京郊外的行宫住几天。」 「又或者……五公主年纪虽小,到底是你的姐妹,你也可以寻她一起,找些玩乐的法子。」 「好。」长乐温声答应道,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我明日想再出去转转。」 这一次,答应的人换成德妃。 一夜无话。 到第二天,收拾妥当的长乐公主再度出宫,前往跟纪徵约定好的茶坊,这次她并未停留太久。 临近晌午,她从茶坊离开,向着纪徵所在的府邸而去。 若是不能亲眼看到纪徵无事,她心中总归无法安心。 于长乐而言,哪怕纪徵食言,又或者什么都没查出来,那也没有关系。 她本也没报什么希望。 然而,就在她前往纪徵府上时,再一次瞧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立刻从马车上下来,向着那道身影追去。 只不过,与上次一样,她还是 没能追到。 但让长乐宽慰的是,她将人跟丢之后,向着马车归去时,瞧见了立在一旁的纪徵。 昨日,纪徵费了许多功夫,才甩开身后的尾巴。 但他担心早被人跟上,所以没去茶坊。 今日他先是去了一趟安阳府上,也算是以此遮掩,顺道往茶坊去。 得知长乐公主来过之后,他稍作片刻后追出来,如今与她相遇。 「请公主恕罪,昨日……」他开口想要解释。 「将军不必多礼,我猜想是将军遇到了麻烦,才没能与我见面。」 「好在将军一切安好,纵然没什么头绪也无妨,此事……将军不要继续往下查了。」 长乐公主的心中隐约有种预感,这其中或许涉及什么阴谋。 她身为公主,当初都能被人算计,囚禁数日,眼前的人是个并无多少实权的将军,她不应该将危险带给别人。 或者,只要她守好冯远璋交给她的东西,静静等待着就好。 「多谢殿下,我的确未能查出什么,但……我似乎被人盯上了,所以奉劝殿下,也不要再往下查了。」 听长乐说完,纪徵冲着她行礼,两人的想法倒是一致。 「好,我不会再探究了。」长乐点头,「无论如何,多谢将军相助。」 既然知晓纪徵可能被人盯上,长乐不再多言,她将话说完,踩着脚凳回到马车中。 纪徵立在原地,目送着马车远去,偏头往一旁的小巷看去。 就在刚刚,似乎有谁的目光从那个方向投过来。 然而,这会儿他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 —— 通过手中的账目,在暗处调查的云澜发现了不少事情。 每一次,他都会十分详尽地回禀给明德帝。 对此,明德帝愤怒不已,他自诩为明君,在他的治理下,官员们励精图治,百姓则安居乐业。.c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的官员之中,竟然有那么多的害群之马! 随着被牵扯到的官员越来越多,明德帝的怒意也越来越盛,这些日子,他常去栖凤宫中。 云澜依照吩咐,是在暗中调查,所以无论是宫中的贤妃或是淑妃,又或者是宫外的大皇子与三皇子,都不知晓关于账簿的事。 他们只知道明德帝一次次的去栖凤宫,赏赐也是一波接着一波地送到栖凤宫,这让他们的心头充满了危机感。 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三皇子,贤妃又或是淑妃,都希望能有什么事情发生在栖凤宫。 为此,贤妃与淑妃都有能够心平气和坐在一起的时候。 明德帝并不在意这些小事,也顾不上在意,这会儿,他正在栖凤宫内。 小几上摆着不少新鲜的蔬果,谢姮在他身旁,与他温声细语的说话。 近来因着种种事情烦忧而导致的头疼,在此刻得到舒缓,明德帝很舒服地叹了口气。 「我给陛下倒杯茶。」温柔的声音自身旁传来,明德帝答应一声。 谢姮起身,去到一旁的桌上给他添茶,然而茶水未曾送来,他忽然听到惊呼声。 「娘娘!」 明德帝赶忙转头去看,只见谢姮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她软软地向着地面倒去…… 第137章 脉象的确有异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栖凤宫内,负责谢姮身体的两位太医立在一旁,皆有些无措。 因着谢姮有孕,又不似年轻女子,再加上过去的种种,他们两个时常过来请脉。 一直以来,谢姮的脉象都很安稳,没有任何异常。 如今却是当着明德帝的面忽然晕倒,这怎能不让他们心生忐忑。 两位太医已然诊过脉,心中皆有些惊疑,又不大确定。 「如何?」明德帝坐在一旁,目光落在两位太医身上,「朕应当说过,若贵妃跟腹中的孩子有什么差池,你们的家人定会陪葬。」 「请陛下恕罪!」 「请陛下恕罪!」 两位太医一同跪倒在地,冲着明德帝行礼,「娘娘的脉象虽有些乱,可总体还好,至于为何昏迷……」 太医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说才好,「还请陛下容臣等再仔细看看。」 就算他们不说,明德帝也会让他们好好给看,于是,两位太医再度上前,为谢姮诊脉。 片刻之后,他们两个商量了一会儿,找来予琴,低声问了几句。 「陛下,臣等在殿内仔细查看一番。」问过之后,两位太医战战兢兢地说道。 明德帝挥了挥手。 太医们得到允准,一同在殿内走着,时不时停下来似做检查,低声商量几句。 「难道……是有人对贵妃跟孩子做了什么手脚?」瞧见两位太医的举动,明德帝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他的后宫并不算多,可那些个阴私之事,他并非没有听到过。 这好端端的人忽然昏迷,怎么想都充满着蹊跷,两位太医又是如此反应,定是有很大问题。 「回……回陛下,臣等的确如此思量。」陈太医奓着胆子回应道。 「说来,朕最近总是头疼,最常来的便是贵妃的栖凤宫,你们来给朕瞧瞧。」 倘若有人对谢姮做下手脚,那么常来的他也可能会出问题。 他如此说,两位太医不敢耽搁,赶忙上前来,挨个给明德帝诊脉。 「回……回陛下,脉象的确有异!但这是之前没有的!想来确实是有人对贵妃娘娘下手,陛下常来栖凤宫,所以也跟着沾染到!」 身为君王,身体极为重要,有专门负责的太医时常来诊脉,以确保君王的身体无恙。 如今在跟前的两位太医之中,其中一位正是太医院的院正,专门负责明德帝的身体。 他前几日去回禀谢姮的身体状况时,还曾给明德帝请脉。 但当时脉象没有任何异常,就算明德帝觉得头疼,也不过是因为朝务烦忧加上休息不好,并无大碍。 但今日,不管是他还是陈太医,都察觉到了异常,也就是说,之前脉象无碍,或许只是时间不足。 如今谢姮因此昏迷,明德帝的脉象上也就显现出来了。 「好啊!果真是好啊!」明德帝冷笑着,若非谢姮正在昏睡,他或许要摔一些东西,才能平复怒意! 「彭海,让云澜速来栖凤宫,朕倒是想看看,是谁要谋害朕跟贵妃!」 彭海领命,立刻去寻云澜,恰好他在宫中,很快来到明德帝面前。 「不知两位太医可曾查出是什么原因,导致陛下头疼,贵妃娘娘昏迷?」 见过了明德帝,也得了吩咐,云澜并未立刻离去,他看向两位太医,开口询问道。 「这……尚在调查之中。」两位太医相互看看,冲着他回应道。 「不知予琴姑娘可有什么想法?或者可探查一下娘娘时常待着的地方,看是否有异常?」听太医说完,云澜又向着予琴看去。 「好,我现在就找。」予琴答应着,冲明德帝行礼后,立刻便开始找寻起来。 她先是查看美人椅,又去查看软榻,最终才到谢姮睡着得床榻上寻找。 然而,在这些地方都未发现异常。 今日谢姮忽然晕倒,予琴也被吓得够呛,她很确定,今天的事绝不是自家主子自导自演。 她就在跟前,这样大的事情,她不可能完全不跟自己商量! 「陛下恕罪,婢子未曾发现异常。」没找到东西,予琴冲着明德帝请罪。.. 她是谢姮从家里带进宫的,不同于旁人,纵然有什么,明德帝也不会轻易怪罪。 「云卿,你还有什么想法?又或者干脆你亲自动手,查一查你觉得可能有问题的地方。」 云澜成为内卫首领的时间不长,更多时间,他在宫中活动,又是宫正司那样的地方。 相比之下,他定然知晓更多的阴私之事,所以明德帝冲着他吩咐道。 「是。」行礼之后,云澜在殿中检索起来,之前予琴查过的地方,他又细细查了一遍。 最终,他将目标锁定在一套茶具上,那是谢姮极爱的东西,时常使用。 「这是宁王妃在辽北时,亲自动手制作的茶具,娘娘很是喜欢,因而这些年一直使用。」予琴开口道。 太医上前,认真检查茶具,果然发现异常,问题就在茶具上。 「陛下,既然能在贵妃娘娘最喜欢的茶具上动手脚,想必栖凤宫内有人或被收买,所以才会知晓对什么东西下手,才最不容易被察觉。」 从予琴跟太医处得到回应,云澜冲着明德帝行礼道。 「查!」目光落到茶具上,明德帝面色阴沉。 既然是谢姮喜欢又常用的,他近期时常来栖凤宫,自然也能用到。 刚才谢姮要为他倒茶时,要用的正是这一套茶具。 倘若没有予琴刚才所言,说这套茶具是谢雁归做的,这会儿已经被他给毁了。 「是。」再一次得到吩咐,云澜大步向着殿外走去,很快,宫正司的宫人来到栖凤宫,将宫内的宫人分批带走,挨个审问。 有云澜在,宫正司的效率极快,待到第二日,栖凤宫内的宫人已尽数被审讯完毕,就连予琴跟予棋都被请去问了话。 这一番审讯,果然从栖凤宫内揪出了几个宫人,但他们尚不肯招认都出自何处。 云澜倒是不急,反正宫正司内有的是手段,早晚都会开口。 「陛下,臣斗胆进言,如今贵妃娘娘有孕,需要悉心照料,许多事得格外上心,两位太医虽资历深厚,到底年岁大了,牵挂也多,未必能够尽心尽力。」 寻常宫妃有孕,身旁的人都是多多注意,尤其入口的东西,总会让太医检查过后,才敢给主子食用。 谢姮的身体有两位太医负责,却谁都没能发现问题。 云澜如此说话,让明德帝不由得皱起眉来…… 第138章 后背却冒起了冷汗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陛……陛下……臣……臣等……」 眼见着明德帝皱起眉来,两位太医赶忙一起跪倒在地,有心为自己辨别,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如云澜所言,他们的确是年岁大了些,牵挂也更多一些,但当下并无其他人以他们的家人相要挟,让他们对谢贵妃做什么。 就算是有,他们也是宁愿去死,绝对不敢有半分加害的心思! 任对方是谁,又有着如何的能力,可跟坐在那儿的帝王比起来,依旧是不值一提。 「云卿所言甚是。」目光在两位太医的身上略略扫过,明德帝点头道,「如今太医院之中,你可有推举之人?」 明德帝的话并未让云澜有丝毫停顿,他立刻回应道,「请陛下恕罪,臣虽有提议,可对于太医院内的诸位太医们,却并不熟悉。」 「倘若陛下需要,臣即刻派人去查,将合适的名单呈予陛下,由陛下抉择。」 予琴立在一旁,虽面上神情如常,背后却冒起了冷汗。 刚才的对话,实在是太惊险了。 她不知换做旁人会如何,可若是她,纵然处处提着小心,也可能会有停顿。 而那样稍稍的一停顿,是能够要命的。 以明德帝的心思,刚才的问话,绝非是真的询问,那分明就是试探! 都说他对宫正司的云澜极其信任,甚至还将内卫交给他。 可如今来看,纵然信任,也不是完全。 「嗯。「明德帝点点头,对于云澜的反应十分满意,「去好好的查一查吧,贵妃身边需得有更好的太医才行。」 「是。」云澜领命,行礼后向着殿外退去。.. —— 「将军,咱们歇一会儿吧?」有护卫催马来到谢雁归身旁,同她商量道。 进到黔南州城后,他们便加快了赶路的速度,然而黔南境内的天气,远比他们想象中的恶劣。 已然是冬天,却还时常下雨,偏偏没有任何预兆,纵然他们披着蓑衣,也无法解决跗骨般的黏/腻与湿冷。 这种感觉着实难受,哪怕买了些药草在路上服用,以此来缓解环境造成的不适,也还是有护卫遭不住。 相较而言,谢雁归比他们似乎还强一些,起码没出现上吐下泻的症状。 只不过,她的脸色看上去比其他人的要难看些。 跟随她一起赶往边关的护卫们,大部分都有了不适,谢雁归不得不将赶路的速度降下来。 她特意吩咐下去,一旦有人感觉到不适,务必要跟她开口,他们可以停下来休息。 赶往边关的确重要,可身体的不适同样不容小觑,待抵达边关后,还不知道要遭遇什么,所以要尽量的保存一些体力。 「好。」答应一声,谢雁归勒住缰绳,她坐在马上,忽然觉得有些目眩,身体不自觉的晃了几下。 「将军!」一旁的护卫赶忙伸手去扶,谢雁归稳住身体,微微皱起眉来。 「吾没事。」深呼了几口气,她感受着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除了刚才的反应,再无其他异常。 从马背上下来,谢雁归环顾四周。 黔南境内的树木跟辽北不同,路边的树木仍是郁郁葱葱。 只可惜天阴沉沉的,没有太阳,这样的树林看上去,便多了几分冰冷与阴森。 这些日子,不止是他们,跟随而来的翎羽卫也不好过。 其中一小部分得到谢雁归允许,去临近的镇子与村落收集药材。 翎羽卫之中,有擅长炮制药材的,能将他们带回来的药草之类处理好,给众人使用。 「将 军刚才可是哪里不舒服?可要属下等寻一寻附近是否有村镇,找郎中给您瞧瞧?」 刚才同谢雁归商量要休息的护卫,颇为担心地跟在她身旁,关切地问道。 虽说他们这些护卫也有各种不适,可大抵是因为尚且不习惯黔南才会引起。 有翎羽卫寻来并炮制好的药材,他们并无大碍。 比起自己,他们更担心谢雁归这位主将的身体。 「许是我也不大适应,所以这两日没太休息好,不必担心,倘若之后我有其他不舒服,必然告知诸位。」 摆了摆手,谢雁归从一旁的护卫手中接过递来的干粮与肉干,就着烧好的热水大口吃了起来。 见她虽脸色苍白,可精神跟食欲都还不错,众人这才宽心一些。 吃过了东西,稍作休息后,一行人继续赶路。 好在转天终于迎来了一个晴天,许久不见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谢雁归思虑之后,趁着晌午日头正足时,招呼众人一起休息。 他们特意挑了一块能够照到阳光的空地,简单收拾之后,便各自坐下来晒着太阳吃东西。 「这日头照在身上,可真他娘的舒坦!」 「可不是,我觉得自己的骨头缝里都要长毛了!」 「我现在有点犯困……」 「我也是……」 护卫们晒着难得才有的太阳,不免有些昏昏欲睡。 「诸位尽管安心休息便是,半个时辰后吾会喊你们起来,到时候咱们再继续赶路。」谢雁归笑着开口。 这会儿阳光照在她身上,按理说应该是暖的,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一阵阵地发冷。 护卫们吃饱喝足,都昏昏欲睡,她却觉得自己格外清醒。 「多谢将军好意,属下等稍微休息片刻就是,您安心睡会,我等分成两波,睡上一刻钟也就够了!」有护卫冲着谢雁归行礼道。 「我这会儿不困,正好要看些文书,你们且安心睡着,有我一人守着足矣。」 谢雁归从包袱里取出文书,冲着护卫们晃了晃,见她坚持,众人也就不再继续客气。 不过片刻的功夫,被阳光照耀着的护卫们,便传来声响各异的呼噜声。 谢雁归笑了笑,低头去看手里的文书。 才看了一会儿,她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不由得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 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眼前的字迹再次清晰起来。 也亏得翎羽卫誊抄文书之时,所用的纸张是极特殊的那种,否则路上这样的天气,恐怕早就不能看了。 她手中拿着的,仍是户部的文书,之前关于粮食之事,目前仍没有解答,谢雁归并不着急,继续向后看着。 或许,从之后的记载当中,能够有新的发现,到时候,也就串联起来了。 第139章 所以非去不可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主子,不知是谁往咱们院里放了一封信……」常予自屋外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书信。 信封上只有一个「周」字,显然是给周谨的。 虽说当下谢雁归不在京都,可府中有周谨在,护卫与防守并无丝毫减弱。 饶是如此,仍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放下一封信,着实让人意外。 「荀大夫跟予书姑娘都检查过了,信封与信纸上皆无毒,主子可以放心查看。」 如今各种情况不明,周谨的身体还需要继续调养,无论是荀老还是予书,都不敢太过冒险。 但其实,他们还是谨慎得过了头。 若真的有人想要害周谨,只凭着这次的「不知不觉」,他怕是已经死了几次了。 周谨将信封接过,取出其中的书信,认真看起来,越是看下去,他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命人准备,我要去黔南找雁归!」他自软榻上起身,向着屋外走去。 「啊?主子?!」常予赶忙迈步跟上。 周谨并未解释,他捏着书信,来到府中的药房。 「哟,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被狗撵了?」荀大夫正在指导予书,见周谨面色难看地从外面进来,笑着开口。 他话音才落,常予便跟在周谨身后进到屋中,他只听到一句「被什么撵了」,可究竟是个什么,他没听清楚,「啊?」 「啊什么啊,你们家主子怎么回事?」瞪了他一眼,荀大夫跟予书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荀老问话的功夫,予书注意到周谨手中的书信,于是起身去到他身旁,从他手中接过书信递给荀大夫。 「嗯……」答应一声,荀老的目光落在信上,不过看了几行,便也跟着皱起眉来。 「这消息……可确准吗?到底是谁送的信?」府中除了护卫之外,还有予画时常巡视各处。 按理来说,若有外人来送信,就算不被予画发现,暗处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 偏偏没有任何人知晓,送信的究竟是谁?予画竟是丝毫没有觉察。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府中有旁人安排的眼线。 不仅仅如此,对方还知晓府中的布防,所以才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姑爷放心,我这就想办法去查。」予书冲着周谨行礼道。 「予书,你且慢行。」荀老叫住了她,将手一抬,示意她看信。 予书心中奇怪,却还是接过来看了一眼,屋内的气氛顿时越发凝重。 「还请荀老帮我准备一些药丸,我这便启程去往黔南。」看向荀大夫,周谨开口道。 不知是谁送来的书信上,只短短写了几句话。 【谢雁归遭人算计,已中疫毒,速备药前往。】 「胡闹!」周谨话音才落,荀老的斥责声便传来。「尚不知这消息是真是假,你……」 「就算是假的,我也要亲眼看到她安好,才能放心!」周谨态度坚决,他转头看向常予,「还不快去准备!」 「是!」常予惯来听他的话,又想法简单,他一时之间捋顺不清其中的利害关系,转身就往屋外去。 「予书丫头拦住他!」荀老再度开口,眼睛盯着周谨,「你可知黔南是何种天气?就你如今的身体状况,莫不是要去寻死?」 这话说得有一些重,乃荀大夫刻意为之,虽然有些吓唬的成分,可若周谨真的去了黔南,身体必会受到极大影响。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他的身体好转不少,起码不会时常经历剧痛,也很少咳嗽了。 但仍需不少时间才能慢慢将余毒清楚,彻底不需药浴跟针灸,只用汤药 。 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汤药便可再进行转换,直到最终停药。 他现在去黔南的话,不仅仅身体遭不住,还要劳心劳神,到那时候,再想彻底调养好,将会难上加难。 周谨何尝不清楚荀大夫心中所想,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去黔南。 「常予!还不快去!」见常予被予书拦住,周谨加重了语气。 予书只觉得眼前一花,拦着的人已不知去了何处,她赶忙冲着周谨行礼。 「姑爷!姑娘最是在意您的身体,倘若是因为她的缘故,加重了您的病情,她必然会心中难过,许久都过不去。」 「我知晓姑爷惦念姑娘,不若这样,我通晓医理,若姑爷清楚信上所言的「疫毒」乃是什么,可以告知荀老,由荀老传授于我,我带着药快马赶往黔南。」 「倘若事情是假,自然最好,但有我跟在姑娘身边,姑爷也可安心一些。若事情是真的,我便为姑娘治疗,如何?」 「对!这是个法子,予书丫头虽然年轻,可医术方面颇有天赋,这些日子跟我学了不少,甭管是疫毒还是什么,她都能够处理。」 「你且坐下来,与我说说这个「疫毒」,莫非是我想的那个?」 荀老年岁不小,又是自小便学医之人,经过见过的事情许多,还曾亲自解决过几次瘟疫之事。 这其中,能被称为「疫毒」的,除却当年北方监狱的那场急症之外,辽北也曾有过一次。 但不管是哪一种,荀老都曾见过,所需的方子略作思考,就能够写出来。 甚至若其中有所辨证,他也有应对之策。 可他如今年岁大了,让他尽快赶往黔南,肯定是不成的,最好的法子,就是由他都传授给予书,让予书尽快赶去。 她从谢雁归很小的时候就在身边伺候,主仆情谊不同于旁人,必然会尽心尽力。 周谨没有说话。 「哎哟,你这个孩子!这时候犯什么轴劲?就算你去,又能做什么?你是能够治病还是能够救人?你安心留下来养病才是正经!」 见他不说话,荀老气得不行,抬手指着周谨。 「我必然要走上一遭,予书可跟我一起。」他终于再度开口。 「若真是「疫毒」,无论是当年北方监狱的,还是后来出现在辽北的,她的身体都需要一定时间恢复,可当下黔南情况未知,她中毒之事,绝对不能再让旁人知晓。」 「可那时,她或许处于昏睡之中,根本无法应对黔南战事,我虽……不能替代她上战场,脑子却还算灵活,到那时候,我便是她的头脑。」 「所以,我非去不可。」 第140章 无题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娘娘,您终于醒了!」予琴立在床边,见谢姮睁开眼,惊喜地开口道。 「予琴?我……我怎么了?」谢姮伸手抚向自己的颈间,只觉得其中有些干涩,对于之前发生的事,她全然不知。 「娘娘,您先喝些水润润嗓子。」转身倒了杯温水,予琴扶着谢姮起身,将水喂给她。 「到底是怎么回事?」喝了些水,嗓子里的不适有所缓解,谢姮再度询问道。 「娘娘中毒了,不知是谁对大小姐送您的那套茶具动了手脚,陛下震怒,吩咐云宫正查明此事。」 「娘娘,咱们宫里清除了一些人,为您诊脉的太医也换了人。」 经由云澜一一查证后,从中挑选出适合为栖凤宫诊治的太医人选,并呈报给明德帝。 如今,在栖凤宫当差的太医,姓荀。 「本宫真是越来越好奇,这个云澜到底是什么人?」听予琴说完,谢姮皱着眉开口,「我昏睡的这段时日,可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发生?」 「娘娘,您才刚醒,该好好休息才是。您放心吧,有什么事情,自有婢子跟予棋来处理。」谢姮才醒,面色不大好看。 今早荀太医才来诊过脉,断言说她今日必然醒来,只是醒来后需得好好休息。 谢姮昏睡的日子并不算短,足有三日之久。 这几日,多数是予琴守在身边,实在熬不住了,才让予棋过来看上一会儿。 也因此,甭管是有事没事的,她也没那个功夫打探。 予棋倒是尽职尽责,打探来的消息,都跟予琴商量过,两人皆认为当下没什么是必须要回禀的。 「好。」有予琴在,谢姮的确没什么不放心的,她实在是乏累,因而重新闭上眼睛。 予琴候在一旁,直到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确定她睡着了,这才向着外殿退去。 予棋正候在外殿,见她出来,赶忙上前问了几句。 「放心吧,又睡着了。」压低声音,予琴回应道,「你去了大小姐府上,可曾有什么不妥的?」新 「倒是没有。」予棋摇了摇头,颇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予琴一直守着谢姮,如今见她醒来,心里有了些着落,人也越发困倦起来,她强撑着看向予棋,关切问道。 「没什么,」予棋摇了摇头,「姑姑去歇息吧,这里有我守着。」 「辛苦你了。」予琴答应着,抬手掩住一个哈欠,迈步向着殿外走去。 予棋立在原地,直到予琴的身影消失在殿中,才叹了口气。 她今日去了谢雁归府上,意外得知周谨不在府中。 此事并非小事,早晚都得回禀谢姮知晓。 可如今她才刚醒,不仅仅予琴不愿意让她过多操劳,予棋也是。 原本是想跟予琴商量的,但瞧着她乏累的模样,予棋也只好将此事暂且压在心中。 —— 「吉人自有天相,好在贵妃娘娘终于醒了。」德妃坐在椅子上,脸上满是庆幸。 知晓谢姮中毒昏迷,她心中担心不已,本想前去探望,又怕引起其他事端。 因此,她这几日常往宝华殿去,为谢贵妃焚香祈福。 长乐公主坐在德妃身旁,又是ß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见她如此,德妃轻轻咳嗽一声,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长乐,你……」 她也不知如何开口会比较稳妥,但她心里实在是记挂。 「母妃,儿臣没事,只是在想何时该去给贵妃娘娘请个安?」回过神来,长乐回应道。 她并非是因为此事烦恼,可 她真正烦恼之事,不敢与德妃说。 她曾得到过驸马冯远璋的嘱托,替他保管一样东西。 原本她并不知晓其中放着的是什么,哪怕后来驸马府冯家出了事,她也没想过要打开。 可那日,她决定放弃继续探寻冯远璋是否还活着的真相后,曾将东西打开看过。 长乐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冯远璋竟会有那样的东西,还托付给了她!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有人掉包了她的东西! 因着如此,她这两日一直都没休息好,既担心哪一天冯远璋被谁找到,又担心她知晓了秘密的事会被人探知。 「娘娘如今需要休养,等再好一些,我陪你一起去探望。」德妃的声音自一旁传来,长乐再次回神。 「母妃,儿臣……儿臣想要出去转转。」她忽然开口道。 「出去?你想去尽管去就是,你高兴,母妃就高兴。」伸手给长乐理了理头发,德妃笑得温柔。 「母妃,儿臣……儿臣不是想在京都内转转,我是想要离开京都,去外面看看。」 来自于母亲的温柔,让长乐心中越发难受,她觉得,或许自己离开京都才最好。 这样将来就算有什么危险,也只会冲着她来,不会殃及到自己的母亲。 「京都之外?」德妃不由得一怔,一时间没再开口。 「母妃,儿臣……」见她如此,长乐赶忙想要改口,却见她摆了摆手。 「你如今长大了,也是成过家的人了,经历了那么多,往后的人生当如何,你自己就能做主。」 「你想要出去看看,母妃觉得这是好事,但我很担心你的安危,所以你若想出去,一定要准备万全,如此我才能安心。」 「长乐,出去吧,去外面看一看,替我看一看。」 —— 「咳咳……」轻咳了几声,谢雁归展开新得到的书信,微蹙的眉头先是舒展,随即再度紧蹙。 消息是从黔南边关送来的,沈怀亦亲笔所书,得知来此支援的人是谢雁归后,他十分欢喜。 信中所言,他身上的伤势已有缓解,多亏了谢雁归派人送去的伤药。 可问题是,谢雁归从未派人给沈怀亦送过伤药。 也就是说,有人打着她的名义给沈怀亦送药,极有可能会在药里动手脚。 一想到这件事的后果,谢雁归心惊肉跳。 「传吾之令,即刻整装,务必尽快赶往黔南!」本想着让护卫们保存些体力,可当下却顾不上了。 然而,就在谢雁归的命令传下去之后,护卫们却是许久未动。 「你们……你们怎么了?」眼见着众人的精神十分萎靡,谢雁归的心头升出不好的预感。 她来到距离她最近的护卫身边,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触手可及的滚烫,令谢雁归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第141章 起风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你……就是荀岳?」栖凤宫内,再度醒来的谢姮见到了前来请脉的荀太医。 她倚靠在软枕上,打量着跪在地上的荀太医,倒是隐约窥见几分荀老年轻时的模样。 谢姮已然从宫外荀老那里得到消息,言明宫中的这位荀太医,正是他家中的晚辈族人,亦是他的徒弟。 荀老特意叮嘱,请她帮忙盯着,若他不是个好的,便不必看在他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说若这个叫荀岳的年轻人是个好的,也请谢贵妃稍微照拂一二。 可依着谢姮来看,他根本不需要她的照拂。 「回贵妃娘娘,臣唤作荀岳。」跪在地上,荀太医恭敬答道。 「你跟云澜是什么关系?」虽然人是明德帝选的,可谢姮很确定,这件事与云澜脱不开干系。 甚至于,她中毒这事都可能是云澜在幕后操纵。 只是谢姮不明白,他做这些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 「臣……臣与云宫正没有任何关系,若娘娘不相信臣,大可派人去查。」 本以为事情到了这份上,应当能够问出些什么,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样一番话。 谢姮挑了挑眉,倒是没说别的话,「你来给本宫诊脉吧。」 别看荀岳年轻,既然是得到了荀老肯定的徒弟,医术自然高明。 哪怕之前负责谢姮身体的两位太医,在太医院任职多年,与他也是无法相比的。 两位太医时常为她诊治,却瞧不出她并非真的有孕,更瞧不出她中了毒。 可荀岳给谢姮的感觉,却是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你虽在本宫面前否认,却也无妨,回去转告云澜,本宫要见他,让他自己挑个合适的时候过来。」 待荀岳收回手,去到一旁开方子时,谢姮吩咐道。 他没有搭话。 「娘娘。」荀岳离开后,予棋从殿外进来,冲着她行礼。 「是有什么事情吗?本宫已无大碍,你尽管说。」谢姮再度醒来时,予琴跟予棋都在身旁。 她仔细打量过两人,确定予棋必定是有事藏在心中。 趁着这会儿她还挺精神的,谢姮开口询问道。 「娘娘,殿下不在大小姐府上,他离开了京都,给您留了话。」抬头打量着谢姮的脸色,见睡了一觉之后,的确好了点。 予棋思量再三,决定回禀,「殿下觉得暗处之中必然有人在布局,咱们都身在局中,却不知那人是谁,恐怕咱们都是棋子,所以请娘娘务必小心。」 予棋去到谢雁归府上,并未见到周谨,只得到了他留下来的字条。. 她说着话,将保存好的字条交到谢姮手中。 谢姮中毒之事并未传递给周谨,因而他并不知情,若他知晓,或许事情会是另外一种发展。 「我想,我就快要见到那个布局的人了。」看过字条后,谢姮幽幽开口,「既然他不在京都,那咱们就得小心为他遮掩,明日你再去一次……」 —— 「这些……可都属实?」凌云殿内,明德帝坐在椅子上,手中翻看着一本厚厚的奏疏。 此乃近日内卫的调查结果,经由了云澜整理,才呈到他面前。 奏疏上所记载的,是比之前那本账簿更令人心惊之事。 「陛下,属下这里还有另外一份调查。」云澜说着,自袖口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册子,双手奉上。 明德帝将奏疏放到桌上,接过他手里的小册子,随手翻开。 「放肆!」不过才看了几眼,小册子就被他摔在地上,明德帝脸色铁青, 怒视着云澜。 早就料到了他会有如此反应,云澜立刻跪倒在地,「请陛下息怒。」 「属下探查到此事时,很是心惊。世人皆知先太子乃是病故,生前曾与陛下兄弟情深,如此言论定是无稽之谈。」 「可……三殿下许是受人蛊惑,竟暗中做下种种布置,此事又关乎到淑妃娘娘,所以臣不敢隐瞒。」 先前从死去的刑部侍郎那里得到了一本账簿,云澜按照吩咐,发现这本账簿果然牵扯众多。 本以为是蛀虫贪腐,于是依照明德帝所言,继续暗中探查。 偏在此时,栖凤宫里出了事情,云澜又奉命筛查栖凤宫,从中拔除了不少眼线。 顺着那些个眼线,不知不觉之中,就摸到了淑妃那儿。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可是不得了,竟然能与账簿之事稍微有所关联。 云澜不敢怠慢,于是花费了更多时间来调查,竟发觉账簿上的那些银两,并非是拿来贿赂的,而是用以买通。 凡与账簿牵扯上的人,多数是老臣,还有一些表面上看来似乎没什么关联,一旦深究起来,却能扯起一片的那种。 当全部汇集到一处时,便只指向一件事,那便是当年先太子之死。 这乃是明德帝心中,最不可触碰的逆鳞之一。 「陛下,如今该怎么办?」云澜行礼询问道。 明德帝的脸色依旧十分难看,他虽让太医用了药,可这些日子还是会有头疼。 如今又忽然砸下来一桩旧事,偏又与先太子有关,他只觉得头越来越疼。 「陛下脸色难看,可是不舒服?不然请太医来瞧一瞧吧?」 「请陛下放心,属下已经针对两位太医进行过调查,虽他们再不能来陛下跟前侍奉,但太医院中仍有其他可用的太医。」 彭海并不在殿中,此时只有云澜在跟前侍奉,他轻声询问道。 「那日……那日朕选给贵妃的太医,你找来给朕瞧一瞧。」明德帝挥了挥手,有气无力道。 「是。」云澜领命,吩咐人去找荀岳。 「至于这件事……容朕好好想一想。」事关皇子,更有关于先太子,哪怕是明德帝,也不愿立刻做出决定,「你下去吧。」 「是。」云澜再度应声。 行礼后,他缓缓向着殿外退去,他已然从荀岳那里得到消息,谢姮要见他。 正好,如今荀岳来此,能够拖住明德帝,他便前往栖凤宫一趟。 —— 皇宫之外,三皇子尚且不知自己可能大祸临头,但因着刑部侍郎被杀之事,他一直惴惴不安。 马车停在三皇子府上的后门,刑部万尚书从马车中下来,快速进到门里。 与此同时,大皇子府上也迎来客人。 天边昏沉沉的,一片雪花落下,随即勾起一片,飘飘扬扬地洒向人间。 起风了…… 第142章 无人能看到他眼中的情绪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山间小庙中,谢雁归的脸上蒙着布巾,坐在通风极好的位置上吹着风,翻看手中的册子。 这是她从京都出行之前,予书曾交给她的,上面记载着一些病症以及应对办法。 她尚未寻到与如今症状相似的记载,因此颇为苦恼。 跟随她去往黔南边关的护卫全都病倒,可见绝非寻常病症。 想来果然如同他们猜测那般,大水之后或许会有疫症,只是不知他们是何时染上的? 偏偏就在当下,边关的情况同样严峻,谢雁归权衡再三,决定先派一部分翎羽卫分头前往。 实在是她无法确定与护卫们相处的自己,是否也染上了病症? 若也染上了,贸然赶往边关,只会带去更严重的后果。 好在跟随着的翎羽卫都隐在暗处,与他们没有过多交集,目前看来没有发热,也没出现其他症状。 临行之前,谢雁归特意嘱咐过,一旦路上出现身体不适,就立刻停下来传信给她。 小庙之中燃着火,除却可烧的木柴之外,还放了些能够驱瘟的药草。 虽然无法确定是否有效,到底聊胜于无。 谢雁归的目光从册子上收回,轻轻咳了几声,转头看向小庙中躺倒的护卫们。 他们正在昏睡。 剩下的翎羽卫按照谢雁归的吩咐,去查看当地的情况,并收集可能用到的药草。 若真是过人的病症,或许当地已经有了治疗的办法,只要寻来药材,就能够治愈他们。 又咳了几声,谢雁归抬手摸向额头,与护卫们不同的是,她并不发热,只是有些咳嗽。 除此之外,无论是吃喝还是精神,都还不错。 「也不知算不算是万幸?」症状不同,就说明她或许并未染上,于当下而言,算是好事。 「哎哟……哎哟肚子疼!」忽然有护卫惊醒,捂着肚子呻/吟道。 谢雁归赶忙整理好脸上的布巾,上前去查看情况。 得知他是想去方便,她赶忙将人扶起,去小庙外找了个地方。 还没等这个方便完,就又听到有人叫唤,确认眼前的护卫自己可以,谢雁归匆匆进到庙中。 一个接着一个的护卫被她从庙里扶出来,一人安排了一个坑,白花花一片被低矮的树丛遮住。 好在谢雁归脸上蒙着布巾,否则的话,还真有些遭不住。 进到黔南之后,护卫们也曾有过上吐下泻之时,多数是因为水土不服导致。 但如今,显然跟那时候情况不同,谢雁归重新翻看册子,从还剩下的药材之中,找到了能够止泻的药草。 她按照小册子上说的,将药草熬成水,让护卫们服用。 除此之外,她另熬了一锅加了糖跟盐巴的粥糊,看着护卫们苦着一张脸喝下去。 或许是药草的效果,也或许是「毒素」排出去了,众人消停不少,让谢雁归稍微松了口气。 然而,这只是开始。 谢雁归怕病症会过给翎羽卫,并不让他们帮忙。 若是需要什么,就用布包裹着放在一处,然后喊来翎羽卫取走,再帮她准备。 所有生病的护卫,全都是谢雁归一人照拂。 好在,她始终没有出现与众人相同的症状,只是偶尔,眼前会有些模糊,又或者忽然有些眩晕。 她因着要照顾病人,并不能很好休息,所以未曾放在心上。 —— 栖凤宫内,谢姮喝过药,靠在床上等着云澜到来。 她有预感,今日云澜必定会来,她不必等待太久。 果然,一刻钟后,予棋进到内殿回禀,「娘娘,云宫正来了。」 「请他进来。」谢姮吩咐道。 云澜进到内殿,冲着她行礼,「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云……首领不必多礼,请坐吧。」谢姮从对云澜的称呼中,选择了云首领。 她语气温和地开口,邀请云澜入座,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予琴端着托盘自殿外进来,将茶点摆在椅子旁的小几上。 云澜这才注意到,给他安排的位置,距离床边不远。新 「可是有什么不妥?云首领请坐吧。」见他未动,谢姮关切开口。 「臣……臣乃腌臜之人,不敢离娘娘太近。」云澜垂着头,姿态极其恭敬。 谢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她没有说话,只是细细打量着他,从头发丝一直看到脚面,复又看上去。 「过来坐吧。」她再度说道。 犹豫片刻,云澜终于向前,坐在了距离谢姮不远的座位上,予琴将茶碗的盖子打开,将茶倒入其中。 这显然是极好的茶,香味顿时弥漫,飘散在内殿之中,云澜的身体稍有些发僵。 这样熟悉的味道,如今再次闻到,总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恢复到往日里滴水不漏的模样。 「这是独我这儿才能品尝到的,云首领请尝一尝。」谢姮一直在看他,曾捕捉到那瞬间的僵硬,但她只当没看到,温声开口。 予琴所沏的茶,自是能够寻得到的,并非栖凤宫独有,但刚才泡茶的方式,以及取水保存的办法,只有她会。 至于端来配茶水的点心,则是谢姮曾经教给她的,她学去了八分。 虽是如此,跟茶配在一起,也足够引起许多过去的回忆。 尝过这样泡茶方法与点心的人,屈指可数。 「多谢贵妃娘娘。」片刻之后,云澜端起茶来,轻啜一口。 茶香弥漫在口中,让他的喉间滞涩起来。 他捻起一块糕点,就着茶香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 喉间的滞涩似乎一点点漫上来,滑过了鼻子,又通到眼底,他微微垂着头,因而无人能看到他眼中的情绪。 谢姮靠在床上,不发一言,直到云澜将整块糕点吃完,又喝了口茶。 「这茶点,云首领可还喜欢?」她的声音之中,带着些许颤抖。 她虽然在尽量控制着,可有些痛苦,并不是那么容易压制住的。 「臣……很喜欢。」云澜的声音听起来仍是那般温和,但相较于往日,多了些许旁人听不到的温情,「娘娘尚在病中,莫因任何事而烦心,养好身子才是要紧,臣请娘娘千万珍重。」 「好。」谢姮答应着,她似乎已然控制住情绪,「可惜我才醒,不能亲手制这点心,这茶,你以后若有时间,常来喝一杯吧。」 第143章 应该是被人盯上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娘娘……」云澜离去后,谢姮在床边坐了许久。 她告诉荀岳让云澜过来,本想询问些什么,却临时起意,做了个试探。 可到最后,最难过的那个人是她。 谢姮的试探,让她知道了云澜的真实身份。 只有他,在吃这道茶点时,手上会有些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小动作。 也只有他,愿意混着茶香去吃那道糕点,那样的两个味道融在一起,品茗不再是品茗,糕香也不再是糕香。 「原来,他真的没死……」那样一个风光霁月的世家贵公子,如今竟做了太监。 谢姮无法想象,他究竟曾经历过怎样的痛苦? 他不仅仅是改换了容颜,竟连个头都矮了许多,也难怪旁人都认不出来。 「娘娘,您答应了云首领要珍重的。」眼见着谢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予琴十分担心。 「我……我这就休息。」深深呼了一口气,谢姮的声音稍有些哽咽。 但她并未哭出来,而是由着予琴扶她躺下,闭上眼睛。 「予琴,本宫要快些好起来。」她的声音幽幽传来。 —— 「你这丫头,还要在我这里赖多久?京都里偌大的府邸,就不要啦?」 湖水之边的木椅上,乾安老王爷看向一旁的安阳,颇为嫌弃。 打从她来了之后,乾安老王爷就再也没钓上过一条鱼。 「祖父,这算起来,咱们祖孙俩都多久没见了?您怎么这么快就嫌弃我了呢?」向着水里扔了块石头,安阳有些不满。 「人家钓鱼,你往水里扔石头,我到现在才嫌弃你,已经是看在你祖母的面子上了!」老王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行了,你且与我说说,到底是躲谁呢?」从前安阳也会来此探望,但只是小住几日便会离去。 可这次住了许久,却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有时,她坐在那儿,也不知在想什么,只一味地发呆。 「我可是您的孙女,有谁能值得我躲?」话虽如此说,安阳的目光不自觉偏向一旁。 这显然就是在说谎。 「让我猜一猜。」捋顺着保养极好的胡须,乾安老王爷笑着开口,「纪家的儿郎养得不错,他们家的老四虽比你小不少,却也还算配得上你。」 安阳瞪起眼来。 她来到这里之后,只说是想他了,其余的什么都没提过。 而老王爷对她素来放养,她不说,他便也不问,今日却忽然提起。 「别以为你祖父成天在这深山之中,就什么都不知道,安阳,你该回去了,就算你放不下过去,有些事还是要面对。」 指着另一边备好的马匹与包袱,老王爷开口撵人。.. 「你从南边的山头翻出去,就能到达黔南境内,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这便走一趟吧,我也将要出行,你不要打扰我与你祖母说话。」 「爷爷,您要去哪儿?」这些年,极少有什么事情,会让老王爷舍得从此处离开。 直觉告诉安阳,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听到她问,老王爷却并未回答,只抬起头来,看向晴朗无云的天,「安阳,你看这天,要变了呢!」 —— 在谢雁归的照拂之下,护卫们的情况终于有所缓解。 只不过,这间小庙却已然待不了人,幸好翎羽卫已寻到了新的安置点。 「将军,我等相互搀扶着过去便是,您还是歇会吧?」一直受谢雁归照拂,众人心中感激。 眼见着她因为照顾他们消瘦许多,还 要亲自送他们去新的安置点,护卫们很是过意不去。 谢雁归却并不在意,坚持将一个个送过去,自己则留下来,妥善处理好这些日子的排泄物。 最后,她点了一把火,将小庙烧净,又扬了药粉,以免将来有人经过此处,会过上病症。 终于做完一切,确定没有任何疏漏,她向着新的安置点走去。 才走出几步,却忽然眼前发黑,一下子坐在地上。 树枝划破了她的手,有血涌了出来。 「主子!」候在不远处的护卫想要上前,被她伸手制止。 谢雁归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发热。 等到眼前的黑暗过去,她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来,摸向额头,果然是烫的。 「到底没能躲过啊!」她笑着轻叹一声。 照顾了那么多的病人,谢雁归没忘记将他们的症状以及用药都记录下来。 虽不知会不会有用,可没准以后予书能够用得到。 之前被派出去的翎羽卫,带回了消息跟药草,得知尚且没有病症蔓延,谢雁归宽心不少。 「另外帮我找个地方,我需要安置。」她冲着不远处的翎羽卫吩咐道。 她实在是没什么力气,说话的声音很小,好在翎羽卫当中有耳力不错的,听到了她的话。 「莫要让那些护卫来照顾我,他们需要休息,而且也不能确定这病得过之后,会不会再次过人?」待安置好,谢雁归刻意叮嘱道。 她虽有些发热,但尚未出现上吐下泻的症状,只是有些乏力却不想睡,因而靠在一处,翻看手中户部誊抄来的文书。 似乎忽然想到什么,她动作不由得一顿,于是找出提牢厅的文书,向着前面翻去。 「来人!」一目十行地看过后,她吩咐一声,候在附近的翎羽卫立刻答应道。 「我写一封信,送去给常修,让他按照我信上的交代大量准备药草!」 「另外,时刻戒备,咱们应该是被人盯上了!」 谢雁归翻看文书时,发现护卫们的症状,与曾在北方监狱忽然出现的病症一模一样。 但好在,他们的症状没有那么严重,所以未曾出现死亡。 如今,病症已经稳住,想来不会再有大碍了。 可这其中的问题是,十几年前出现在北方监狱的病症,为何会忽然发生在黔南?还是这么巧合的,发生在他们身上? 联想到之前遭遇的袭击,以及沈怀亦亲笔所书的信件,谢雁归怀疑,有人假借刺杀,实则对他们所用之物动了手脚,这才让他们染上了当年有过的病症! 若是如此,暗处必定有人在观察,一旦确定有效,或许会大批量地使用。 而当下黔南的情况……若真是人人都染上如此病症,黔南危矣! 第144章 不过是假客气罢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常护卫,主母来信。」护卫自房间外进来,将翎羽卫送来的书信,呈到常修手上。 这些人原本都唤谢雁归为夫人,可周谨也如此称呼,因而闲来无事时,他们便商量着改了个称呼。 接过信来,常修并未立刻打开,他拿着信封来到桌前,将熄灭的蜡烛点燃,随即将信封凑上前去。 很快,上面便显现出谢雁归与他约定好的印鉴,证明这封信并非他人伪造。 哪怕说是翎羽卫送来的,常修也不敢大意。 送信的护卫已然退下,常修展开书信,将信中的内容看了一遍,顿时就变了脸色。 他不敢耽搁时间,赶紧大步走出房间,招呼与他一起住在此处的护卫,一同出门准备所需的各种药材。.c 前来送信的翎羽卫也跟在了他身边。 「主母可还安好?」已然得知其他护卫都病倒了,且全部是谢雁归照顾,关于她发热之事,信中未提。 可一想到这病会过人,常修的心情就不容乐观,他虽未在信中得知谢雁归的近况,却还是有所猜测。 「我们姑娘……开始发热了。」好在翎羽卫们都隐在暗处,又多数是在能够眼观六路的位置上,通风较好。 他们并不与护卫们同吃同住,就连他们自己都是分成几拨各自休息。 因此,他们之中未曾有人病倒,如今都还算康健。 谢雁归明知病症会过人,就更是不许他们靠近,只常与护卫们在一起的她,独自来应对这一切。 如今她也病倒了,更是百般严令,不许翎羽卫前去照顾。 就算是给她送什么东西,都得蒙好面巾,放置在她休息的地方,让她自己去取。 除此外,她所用之物也不许任何人触碰,以防止她再将病症过给翎羽卫。 幸好已然知晓,护卫们的病症,与当年北方监狱所爆发的急症相同。 当年的治疗方子,附在文书之中,倒算是一桩好事。 从翎羽卫处得知谢雁归发热,常修的眉头皱得更紧。 好在知晓谢雁归照顾病人时得了些经验,又从文书中获取了医治的法子,有药可用,总算能让人稍微宽心一些。 等到了街面上,众人分头散开,各自寻找药房,去购买所需药物。 按照吩咐,他们并没有将全部药物买光,毕竟无法确定是否真是有人刻意如此。 倘若之后他们离开州城,而那时候州城之内爆发了病症,百姓们将会无药可用。 因此每去一个药房,除却买药之外,护卫们还会留下一张方子,写明所用,并谨慎嘱咐药房内的医者,让他们多加留意。 虽如此做,可能会有一些影响,引起一些胆小之人的恐慌。 但若是跟州城内出现病症,却不知药方,需要慢慢摸索,甚至要从百姓的病亡中摸索相比,还是前者更妥当。 「常护卫,有一批粮食即将抵达,咱们是否该前往黔南州府?」 他们如今就在州城内,之前未曾去州府,便是要看看当下州城内的情况。 既然粮食要到了,他们也购买了一些药材,确实该前往州府,以免节外生枝。 一行人前往州府,而前来送信的翎羽卫,带着一部分药材跟常修的书信,离开黔南州城。 在常修等人抵达州府后不久,那批粮食便运抵了黔南。 好在常修快人一步,提前将粮食拦截,这才没被州府分一杯羹。 他不敢耽搁,休整一晚后,从州府调集了一部分人,押送前往边关。 有谢雁归送给他的书信在,前往边关的路上,为了防止众人染上 病症,会取用一部分药材熬成水,每个人都喝一些。 常修已经很久没有过如此紧绷的时刻,他谨慎地关注着队伍中每一个人的反应,生怕他们之中有人染了病症却不说。 好在,这病症的反应非常明显,就算有人想要隐瞒,也瞒不住。 许是他们在路上并未接触到病源,又或者要归功于他们在路上服用的水,队伍之中没有人出现任何不适。 就连最初进到黔南境内而水土不服的护卫们,如今都已经习惯了这边的气候,不再有各种不适。 与谢雁归等人不同的是,常修他们要走的是大陆,因此一路上会遇到不少小关卡。 常修乃是随同谢雁归出行的护卫,手中持有令牌,纵然经过关卡,也没人敢去阻拦。 但事情总有意外。 再一次经过关卡时,常修等人的去路,被人率领小部分将士围住。 哪怕知晓常修手中有令牌,来人也并不将他放在心上。 来此之前,常修心中已做好了准备,驻守此处关卡的,并非是沈家人。 他族中有人在京都内为官,且职位不低。 以往有粮草运到此处,皆属他盘剥最为厉害。 「此乃送往边关的粮草,还请小将军尽快让开,莫要耽误了我等行程。」冲着小将抱拳,常修的态度还算是客气。 「让开自是没问题,只不过有件事情要请大人帮忙。」小将回了常修的礼,看上去也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 可了解过他的人都知道,不过是假客气罢了。 「请小将军说来。」常修已是心知肚明。 「既然大人负责押送粮草,必然知晓黔南境内都缺粮食,我这虽然是个小关卡,却也有许多将士需要吃饭,还请大人通融,为我留下一些粮食,我即刻就送大人离开。」 果然,这小将要跟常修讨粮,他不等回复,便指挥将士上前,要从粮草车上卸下三分粮食。 「我看谁敢动?」眼见着有将士上前,常修面带笑意,一只手按在腰间,言语间威胁之意尽显。 「怎么?大人不愿意?」小将双眼微眯,还未曾有人拒绝过他。 他家中有长辈在工部任职,更是大皇子的心腹之人,如今谁人不知,大皇子府中有了皇孙,胜算更加一成。 等到将来,若大皇子登基,他们家便有从龙之功,到时候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不愿意,还请小将军赶快把路让开,否则休怪在下无情。」常修收敛笑意,冷声开口。 谢雁归与他分开之时,曾特意叮嘱过他,若是路上有人索要粮食,先礼后兵。 必要的话,直接杀一儆百,以绝后患。 第145章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面对常修的冷声,拦路的小将并不当做一回事,「大人可莫要吓我,好歹我也是家中嫡支,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一边说着,小将催马上前,向着常修靠近。 在他身后跟随着的将士们,早已习惯了从运送的粮草中盘剥之事,因而也不把常修等人放在眼里。 眼见着小将越来越近,常修紧了紧按在腰间的手,轻叹一口气。 他是叹「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然而小将却以为,他这是妥协。 又向前逼近几步,他脸上笑意更深,转头向着身后的将士们看去,想招呼他们去搬粮食。 然而,在他转头的瞬间,却忽然瞧见不少将士的脸上露出惊恐来。 还没等他弄清楚这惊恐从何而来,就忽然感觉到心口一凉,痛意伴随而来。 他僵硬地转回头,想要往胸前看去,有血喷出来,他慌忙抬手捂住。 「来……来人……」他张嘴想要唤人,忽见银光闪现,一个头颅掉落在地。 常修立于马上,手中持着腰间抽出来的软剑,上面血滴滑落,他面色阴冷,目光从被吓住了的将士们身上扫过。 「在下奉翎羽将军之命,押送粮草赶往黔南边关,支援战情,凡有阻拦者,杀无赦!」 「呵!」在常修的话音落下后,跟随押送粮草的将士以及护卫们,手持兵器高喝一声。 那些跟随着小将想要拦截粮草的将士们,被吓得肝胆俱裂,一个个再不敢阻拦,赶忙将路让开。 常修看都不看倒在地上的尸身,带领队伍继续前行。 —— 「姑爷,咱们接连赶路,待到了前面的小镇,就稍歇片刻吧?」从京都离开后,周谨跟予书便日夜兼程赶路,极少有休息的时候。 好在之前有荀大夫为周谨调理了一段时日,又给他准备了路上服用的药丸,还有予书跟随。 因此哪怕接连赶路,周谨的气色也还算是过得去。 可这样一直下去,再好的人也都遭不住,何况周谨这个病人,因而予书提议道。 赶了这么久的路,也该再行一次针了。 出行之前,周谨答应过荀老,会听予书的话,所以他答应一声,渐渐放缓速度。 进到小镇后,他们选择了一间客栈,要了两间客房,又吩咐小二帮忙给准备了热水与食物。 待到沐浴之后,又吃了东西,予书取出荀老赠与的药包,为周谨行针。 「姑爷,才收到一些消息,咱们离开京都之时,宫中出了些事情。」 如今谢雁归不在,予书得到什么消息,便回给周谨。 倘若有需要安排的地方,也好尽早做一些准备,以免有什么疏漏。 纵然是有疏漏,及时处理也能减轻后果。 「娘娘可还安好?」周谨皱起眉来,「可查出幕后之人?」 「尚未有明确消息,但经由此事,栖凤宫内倒是被清理干净,就连……陛下安排的人,都被清理出去了。」 「除此之外,得陛下吩咐的两位太医,也换成了旁人,是由陛下重新挑选的,姓荀。」新 予书温声答着,他们离开之前,周谨曾在府中留下书信,让找机会送到栖凤宫去。 书信之事,让他们感觉到在暗处之中,有人布下一张网,设下一局棋,将他们这些人围在网中,困在局里。 纵然他们接受摆布,从京都离开赶往黔南,可不代表他们丝毫没有准备与反抗。 「荀……」周谨挑了挑眉,「之前荀老让查的时候,我派了人去查,对方的首尾收拾得相当干净,无论怎么查,这位荀太医都 极其干净。」 若非如此,也不会被明德帝「选中」,安排到栖凤宫去。 「想来,他跟那位云宫正是绝对脱不开干系的,可经由栖凤宫之事,当下倒是能够确定,云澜暂时对娘娘无害。」 这一点,仅从他将明德帝安排的人都给清理出来,就可窥见。 只不过,身处京都之外的周谨跟予书无从得知云澜做那些事的用意,亦不清楚他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他们更不知晓,谢姮已清楚了云澜的真实身份。 行针之后,予书取出药丸,交给周谨服用。 她将脉诊子放在桌上,为他诊脉,「姑爷的身体状况还算平稳,只是进到黔南之后,就不知会如何了。」 「不必太过担心,我如今的状况比之前好了不少,从前出门也没什么事。」摆了摆手,周谨并不在意。 如今天色已晚,他抬头看向予书,见她唇色稍有些苍白,便再度开口,「今晚在此歇息,明天一早赶路。」 这一路上,予书跟随他一起赶路,哪怕遭遇凛冽寒风又或者是大雪天,都不曾说过一句。 她到底是个女子,又是自小跟随谢雁归长大的人,就算是看在谢雁归的面子上,周谨也会给予几分照拂。 「是。」虽然周谨嘴上不说,予书却也明白,行礼之后,她退出屋子,去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周谨靠坐在椅子上,轻轻叹了口气。 出行之后,他便更没有了谢雁归的消息,如今情况未知,他根本无法安眠。 可为了能有精神赶路,他找出荀老为他准备的安神丸,服用半颗之后,才去到床上休息。 他希望能够尽快赶到谢雁归身边,无论此刻她身体康健亦或是病中,他能陪伴在身旁。 —— 「咳……咳咳……」谢雁归翻了个身,撑着坐起身来。 正值深夜,她身/下铺着毛皮的褥子,本不应该冷,可这会儿,她却忍不住打起了冷颤。 「咳咳咳……」又咳了几声,她提起褥子的边角,将自己裹起来,尽量缩成一团。 身上没什么力气,腹中却犹如火烧,十分不舒坦。 她晚间并未吃下多少东西,这会儿却一点都不饿。 谢雁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定仍在发热之中,也难怪会觉得冷得厉害。 她落脚的地方此时仍燃着火,就在她身边不远处,她伸手过去,却似乎感受不到温度。 她皱着眉拿起勺子,从架在火堆上的锅子里舀了些水,倒在碗中。 谢雁归并不敢倒太多的水,她没多少力气,很容易将水弄洒。 到此时,她有些庆幸,她这个沙场上的将,曾遭遇过许多危难时刻。 纵然身受重伤,几乎动弹不得,她也曾想法子去照顾自己,让她能活着等到救援,所以如今病着,她亦能支撑。 喝了口水,谢雁归放下水碗,重新缩起来。 腰间有什么铬了她一下,她拿起来低头看去,是一块玉佩。 摩挲着玉佩,谢雁归将头埋在双臂上,她身上的衣服是今天刚换过的,隐约有些雪松气息。 轻嗅了一下,她又咳嗽几声,忽然,想他了…… 第146章 预判了她的举动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常修押送着的粮草,自是无法跟传递消息的速度相比。 正因如此,接下来的一段行程,他们再未受到任何人阻拦。 只不过,当经过各项关卡时,队伍依旧会稍有停留。 除却一些自身补给之外,还要将誊抄的方子留下,并将可能发生的情况,告知此处医馆的医者们,以及驻守的将领。 大部分将领对于常修斩杀一员小将之事,完全能够理解。 毕竟粮食要送往边关,而边关之重,他们这些武将全都清楚。 以往有粮草运到他们所在,若非必要,他们绝不会开口。 偏就有那种眼皮子浅的,什么东西都想着盘剥一番。 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以往他们也想制止,可这样做的人,往往背后有所倚仗,他们的话并不管用。 如今有人能为边关除害,这是好事。 亦有不赞同常修做法,甚至对此十分反感的。 在他们看来,常修这是借着谢雁归的名头滥杀,已有人写了奏疏,命人送往京都。 还有人不信邪,学着被斩杀的小将想要盘剥,若非是躲得快,怕是也死了。 一时间,除却奏疏之外,弹劾的折子也被发往京都。 常修却是并不在意,斩杀小将后,他便往京都送了书信。 到如今,他依旧不知周谨正赶往黔南之事,但他送往京都的消息也并非没有去处。 待抵达京都后,常予跟予画会根据情况决定,若他们无法处理,就想法子送到宫中,交到谢姮手中。 经由荀岳的调理,谢姮的精神好了许多,他已然更换了方子。 再有几日,谢姮就可下地行走,渐渐恢复如常。 许是因为她认出了云澜的真实身份,又或者是云澜跟荀岳交代了什么,他为谢姮诊治时,并未有太多隐瞒。 如今,他正劝着谢姮找个机会,将腹中的「胎儿」落下。 「此事……本宫会考虑的。」既然人是云澜找来的,又是荀老的徒弟,谢姮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她之前如此行事,的确是有玉碎之心。 可如今,情况有所改变,她又知晓了故友活着的消息,便大有不同了。 该下地狱的人,从来都不该是他们。 「娘娘,长乐公主求见。」予棋从外殿进来,冲着谢姮回禀道。 之前谢姮不在京都,长乐被人囚禁,是予琴找了翎羽卫,将她解救。 如今长乐公主得到允准,将要出行,在临行之前,她想来见见谢姮。 「长乐拜见谢母妃。」进到内殿,长乐温声开口,她看向谢姮,冲着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见她如此,谢姮赶忙吩咐。 予琴想要上前,却被长乐拒绝,「谢母妃,长乐即将出行,请您受儿臣一拜,感谢搭救之恩。」 「长乐,你无需如此。是予琴派人搭救你,当时本宫并不在。你现在一切安好,本宫跟予琴都为你高兴。」 长乐的性子好,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只要谢姮知晓,就一定会帮忙。 「长乐多谢谢母妃。」再次谢过谢姮后,长乐又面向予琴。 原本予琴正要扶她起身,见她如此,慌忙避到一旁去。 纵然旁人都称她一声予琴姑姑,可在这后宫之中,她不过只是个掌事姑姑,实在算不得什么。 公主对她行大礼,她是万万不敢受的,否则被人捏住此事做文章,还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 「予琴姑姑放心,我不与你行大礼。」长乐站起 身来,「我知晓那会给姑姑惹来麻烦的。」 「虽是如此,还是要多谢予琴姑姑相助,其实早就该来,却拖到今天,请姑姑见谅。」她冲着予琴福了福身。新 这一次,予琴没有躲避,但她转向一旁,只受了长乐半礼。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公主执拗得很,受了半个礼,就当全了她的心思。 谢姮身边不喜太多人伺候,尤其当下身体不适,又被云澜清理过,更是没什么人,倒是方便说话。 长乐行过礼,坐在床边凳子上,身旁挪过来的小几上摆着茶点。 「有件事,儿臣思来想去决定与谢母妃说一声,此事我也只告诉娘娘。」 她如此说,谢姮同予琴对视一眼,予琴冲着长乐行礼,去到外殿守着。 「儿臣要与谢母妃说的,乃是一个秘密……」 —— 安阳骑着马,身上背着个包袱,终于自南山翻了出来。 好在与乾安老王爷在山里住了段时间,对于如今这般的天气,她已经适应。 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她继续催马向前,却是满脸的不情愿。 在她印象之中,谢雁归曾多次跟纪徵提到黔南之事。 临行之前,祖父又与她说起过纪徵。 因此,在安阳心里,当下时候,在黔南的应该是纪徵。 一想到要见他,安阳就满心的不自在。 她本是为谢雁归跟周谨准备的房间,最后却被她与纪徵给用了。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再见到纪徵,会是怎样场景? 思及此,她忽然勒住缰绳,有些不想继续往前走了,也实在是赶路有些累了。 或许就算在此溜走,祖父也不知道,她自娱自乐的想着。 包袱在长乐背后坠着,乾安老王爷曾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务必将包袱带到黔南,但不能看里面的东西。 她倒是还算听话,如今心中却蠢蠢欲动起来。 翻身下马,安阳将包袱从背后卸下,放在了地上,她倒是要瞧一瞧,这里面究竟是什么? 然而,在打开包袱之后,却看到了一封信跟另一个包袱。 信封上写着「安阳启」,可见乾安老王爷预判了她的举动。 「至于这么防着我吗?」翻了个白眼,安阳拆开书信,向着信上看去。 「这……这个老头,怎么也不跟我说清楚啊!」赶紧将信塞回去,包袱重新系在背上,安阳翻身上马,催马快速前行。 老王爷留给安阳的书信中,写明了如今在黔南的人并非纪徵,而是谢雁归。 包袱里装着的东西,是给谢雁归的,至于是什么,信中并没有说。 若是与纪徵有关,哪怕安阳满心不情愿,但也不会真的耽误了功夫,待稍微歇息后,她自会尽快送到他手中。 可如今事关谢雁归,安阳便顾不上休息了,不管包袱里的是什么,她都想立刻交到好友手上。 第147章 不会是瞎了吧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虽要赶路,却也不能不吃不喝,经过一处小镇,安阳暂且停下,她找了间客栈打算在此休息一晚。 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了身衣裳,以安阳的性子,自不可能在客栈里简单吃一口。 因而吩咐小二给马喂些上好的草料,她则背着包袱出门,寻觅吃食。 小镇之上,也没什么大的饭庄,她挑了个看得过眼的店面,找了靠窗的位置。 点好菜,她坐下来,托着腮往窗外看。 「这个月的军饷可算是发下来了,真不容易!」 「是啊!咱们黔南的将士可太惨了,要么吃不饱,要么没军饷,如今战事吃紧,还受到如此苛待,哎!」 「小点声,可别被将军听到了!」 「听到怕什么的?他们那些当将军的,当然是不缺钱用!咱们这些小兵卒子才要上战场呢!」 隐约有说话声传来,窗外没什么看的,于是安阳侧着脑袋,光明正大地偷听隔壁桌说话。 伙计端来了饭菜,她就一边吃一边继续偷听。 其实也没什么可听的,多数是抱怨,除此外也没别的消息。 那桌的人比她走得要早一些,她吃完了东西,稍坐了一会儿才结账。 小镇上的店面,再贵也跟京都比不了,她将找回的银钱装好,稍稍转了转,便回到客栈休息。 —— 谢雁归还不知晓除却常修之外,周谨与安阳也都正向着她奔来。 接连烧了几天,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混了。 哪怕有药,又或者用其他的法子,都只能管上一阵,并不能完全有效。 而经过了这几天,之前病倒的护卫们,已开始逐渐恢复。 只不过,因谢雁归与他们症状不同,无法确定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特意吩咐了他们,不许来接触她。 一时间,无论是翎羽卫还是护卫们,都对此束手无策。 「咳咳咳……」轻咳了几声,谢雁归伸手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想到在京都时,周谨就时常咳嗽。 从前并不知晓这样子咳嗽究竟是怎样感受,如今却是都清楚了。 好在她只是轻咳,并未经历过恨不得将肺咳出来的那种撕心裂肺,又或者眼前发黑、耳朵鸣叫之症。 如此,予书在册子上记载的止咳方子,便不适合她用。 她如今这般咳嗽,倒也影响不了什么,只是时常的发冷发热,相对煎熬一些。 趁着这会儿不算十分难受,她继续翻看着誊抄来的文书。 曾经周谨与谢姮的发现,如今也被她察觉了。 她得到的这些文书,明显不会存在于户部又或者提牢厅内。 也就是说,这或许是有人刻意为之,但如此一来,便无法确定文书的真假。 直觉告诉谢雁归,她可以相信这些文书,所以,她决定将文书认真地看上一遍。 虽是这样想着,做起来却并不容易,她如今也不知究竟是病还是毒,时常会忽然十分虚弱,更有甚时,连手脚无法挪动。 在这样的时候,总得缓上很长一段时间,又或者睡上一觉,醒来时才能恢复正常。 也正是因为无法确定缘由,她才不敢继续前行,怕将病情过给其他人。 但她也并非全无准备,她已然让翎羽卫送了几封信出去。 如此,就算她暂且不能去往边关,也不会贻误太多。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让她无法专注,想要认真将文书看完,就得花费更多时间。 慢慢翻过眼前终于看完的这一页,谢雁归的眼前忽然有些发黑。 以往这样的情况,等上片刻功夫,就能缓过去。 可这一次,她却等了好一会儿,眼前还是黑的。 「不会……瞎了吧?」她苦笑着,抬手在眼前晃了晃,丝毫感觉不到什么。 谢雁归叹了口气,仰面躺回到褥子上,手里轻轻摩挲着周谨送给她的玉佩。 许是人在陷入黑暗之时,感官便会格外敏锐,她隐约察觉到玉佩之上,似乎有个极小的痕迹。 她细细摩挲着,想要辨别这痕迹究竟是什么,可那处痕迹着实有些复杂,她摸索了半天,也不知究竟是什么? 只能是等她恢复正常了,再好好地看一看。 握着玉佩,她索性闭上眼,安然睡去。 谢雁归并不知晓,在她昏睡之时,屋外传来了喧哗声,是惊羽挣脱了缰绳,奔向林中。 —— 「驾!驾!」周谨骑在马上,不知为何心里一阵阵发慌。 原本跟予书约定好的休息时间,被他一再压缩,他已然进到黔南境内,正向着边关方向奔去。 无论是他还是予书,都不确定当下谢雁归在何处? 因而每次休息之时,予书都会传递出一些消息,探寻谢雁归如今所在。 「姑爷,还是稍微停一下吧!」予书跟在周谨身后,接连赶路的缘故,她的这匹马已经快不行了。 虽说周谨的马比她的要好一些,可若此时出了事情,再想寻到一匹马赶路,只怕不易。 「吁……」周谨也发现了马儿的情况,这是谢雁归特意为他挑选的马,他勒住缰绳,从马背上下来。 予书自携带的包裹之中,找寻出一些药草,让两匹马各自吃下。 哪怕无法补回这一路的辛苦,好歹能缓一缓。 之前未到黔南,虽心中着急,却不会如此焦灼,如今这般的情绪,反复萦绕着予书。 她同样挂念着谢雁归的情况。 「姑爷,外面不便行针,您先把药吃了。」她给自己也塞了一粒,随即来到周谨身旁。 接连的赶路,马儿受不了,人也有些遭不住,前两日予书便也开始服用药丸。.. 好在他们准备充足,所携带的药物多数是荀大夫所制,效用极好。 答应一声,周谨服了药去到一旁休息,他无法静心,便时不时地向着马儿看去。 他的那一匹还勉强,能够立在那边吃东西,予书的那一匹跪趴在地上,显然不是歇一歇就能走的。 周谨自怀中掏出地图,想看看距离下一个城镇有多远? 若是距离尚可,就前往此处,让马儿在那里休息,另外换两匹马。 然而看过之后,周谨立时皱起眉来,此处距离城镇甚远,他的计划无法实施。 就在周谨心中忧虑之时,忽然隐约听到林中似有嘶鸣声传来。 不仅仅是他,予书也听到了。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她低声说道。 林中扑扑簌簌,有声音越来越近,予书的马儿仍跪趴在地上,没什么反应。 倒是周谨的马儿,忽然打了个响鼻,「吩吩」的叫了起来。 伴随着一道长鸣,一匹马从林中飞跃而出,它终于停下来,「哒哒」向着周谨走来…… 第148章 因此做了不止一手准备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来人!将这几个翎羽卫带出去拴起来,我要活活拖死他们,给将军报仇!」 正堂之中,黑脸汉子怒瞪双眼,指着被押跪在地上的翎羽卫,冲着一旁的将士吩咐道。 「是!」得了吩咐,将士们立刻应答,上前扣住翎羽卫们,要将他们给带出去。 堂中不止黑脸汉子,还有几位副将,可他们分立于堂中,无一人上前劝阻。 若仔细观瞧,就会发现其余的几位副将,皆与黑脸汉子一样,恨透了谢雁归跟翎羽卫。 数天前,曾有书信连同伤药一起送到边关,交到了沈怀亦手上。 因着书信末尾署名谢雁归,字迹看上去亦是相同,因而沈怀亦未曾多想,便将伤药涂抹于时常开裂的伤口上。 起初并无异常,伤药的效用很好,可不过三两日的功夫,沈怀亦便察觉身体的不对劲来。 但当时他并未想到是伤药的问题,毕竟以他跟谢雁归的关系,她是不可能害他的。.. 然而就在一天之后,他忽然陷入昏迷。 经由军医检查,发现他身上多处伤口开始溃烂,伤情极其严重。 不仅如此,军医还发现沈怀亦有中毒迹象。 于是,整个军营内部开始排查,最终确定毒源正是随信送来的伤药。 信是谢雁归写的,伤药是随着信一起送来的,绝大多数将士都认定,是谢雁归要谋害他们将军。 恰逢此时,翎羽卫赶到了黔南边关,可还没等他们说话,就被一群人围攻,随即关了起来。 任凭他们怎么解释,那些将士们都不肯相信。 军医用尽了办法,都无法让沈怀亦醒来,只能先用汤药跟针灸控制毒素,吊着他的命。 眼见着沈怀亦的气息越来越弱,将士们怒不可遏,偏偏不断有戎狄骚/扰,他们根本腾不出手来。 所以,翎羽卫被关押至今,直到今早,沈怀亦忽然口吐鲜血,军医已彻底束手无策。 沈怀亦身边的副将们再也无法忍耐,要杀掉来边关的这些翎羽卫泄愤。 「诸位将军,当真不是我们家姑娘给沈将军下毒!还请你们三思!」 有翎羽卫开口,为谢雁归辩白,像是这样的话,这些天他们不知说了多少次。 来黔南边关之前,谢雁归还曾交给他们一些药丸,让他们来到此处后,拿给军医查看,再给沈怀亦服用。 可他们才到,就被关了起来,就算不断解释,还拿出了药丸,也没人相信他们。 甚至于,他们拿出来的药丸,被人喂给了牲口。 「把他们的嘴堵上,赶紧带出去!」黑脸汉子紧紧皱眉,面带煞气地挥着手。 将士们找来东西,塞住翎羽卫们的嘴,押着他们向外面去。 「住手!」轻喝声传来,身穿银甲的将军从堂外进来,冲着将士们吩咐道。 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在他身上。 「沈三将军!」瞧见了他,众人不由得一喜,「您怎么来了?」 「还不快把翎羽卫们放开!」沈怀景的目光自众人身上一一看过,皱眉开口道。 他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来得及时。 在谢雁归得到有人冒充她给沈怀亦送药的消息后,便心智不妙,立刻要赶往边关。 奈何护卫们病倒,又显然是过人的病症,所以无法前往,她只好派一部分翎羽卫先来边关。 但她担心事有意外,因此做了不止一手的准备。 谢雁归另外派了人,前往有沈家人驻扎的关卡,希望能有谁先她一步,赶到边关。 纵然那时候出了什么 事,有人想拿翎羽卫开刀,有知晓真相的沈家人在,事情可得以缓解,也有余地。 只是当下各处的情况都不容乐观,否则京都也不会另外派主将过来。 好在黔南偏西方向的小关卡虽情况严峻,却也还算能够应付。 因此,收到消息后,沈怀景将关卡内的各项事情安排妥当,便向着黔南边关疾驰。 恰好,就赶上了副将们要杀翎羽卫。 「不能放!将军可知这些翎羽卫实在可恶!您的兄长就要被那个谢雁归给害死了!」听到沈怀景吩咐,黑脸汉子瞪着他,又冲着将士们挥手,示意赶紧将人给带出去。 「都不许动!」沈怀景并未错过他的小动作,厉声喝道。 他与沈怀亦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在沈家兄弟之中行三。 平时副将们称呼他为「三爷」,有时候也唤作「沈三将军」。 对于他的吩咐,这些副将们虽不理解,却也不敢违背,但他们需要一个解释。 「兄长收到的那封书信,并非翎羽将军所写,那掺了毒的伤药,也不是她送的,她知晓这个消息后,立刻就派人给我送了信,我这才赶来。」 「你们仔细想想,正是因为各处都情况危急,无法派主将过来接替兄长,才从京都内调派,翎羽将军没有缘由毒害兄长。」 看向诸位副将,沈怀景温声解释道,他话音才落,立刻就有人出言反驳。 「若此事是那谢雁归刻意所为呢?她若问心无愧,为何派翎羽卫过来,而不是亲自前往?」 「并非谢将军不想过来,而是她身边的护卫染上了能过人的病症,她担心与护卫们同处的自己也会生病,所以才让身体康健的翎羽卫前来传信。」 「书信在此,诸位可以自行观瞧,想来之前的那封信还在,你们也可以对比一下字迹。」 沈怀景说着,目光在堂内转了一圈,冲着一名将士吩咐道,「去将军医找来。」 书信由副将们挨个传看,并且找出了之前的那封来做比对,得到吩咐的将士也找来了军营。 沈怀景把谢雁归随信给他的药瓶交给军医,请他检查,若是可用,便赶紧给沈怀亦服下。 至于书信,经过对比后发现,乍一看的确是谢雁归的字迹,可若是一比对,就会发现细微不同。 沈怀景命人找来烛火,按照谢雁归交给他的办法将信纸从烛火上过了一遍。 他拿出来的那封书信上,有个记不起眼的印鉴,而另外一封却什么都没有。 「这亦是证据之一,我带来的药经由军医检查,确定可用,诸位不如再等一等。」 第149章 这何其不公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沈怀景带来的药还是管用的,这让众人松了口气。 只不过,对于谢雁归跟翎羽卫,他们依旧没什么好感。 但因为沈怀景的吩咐,黑脸汉子还是命人放开了翎羽卫们,给他们找了个安置的地方。 「三爷,您那边的兄弟们,可能吃饱饭?」堂内只剩下自己人,黑脸汉子开口问道。 说起这事,几位副将们不由得苦起脸来。 他们在战场上拼命,却时常吃不饱饭,有不少将士奋力拼杀,却要饿着肚子死在战场上。 这何其不公? 「你们也知道,我与兄长不同,所以我们那边的粮食勉强够用。」虽与沈怀亦是亲兄弟,可沈怀景并不善战,也不善谋划。 他所在的偏西方向的小关卡,之所以能够走得开,完全是因为倚仗于天险。 只少数几个将士便足矣守得住,剩下的在平日里多数由沈怀景带着一起开荒,所以他们可以自给自足,但也仅仅只是够吃而已。 今年黔南接连下雨,导致发水,许多庄稼被毁,他们种的那些也不例外。 「哎,在这样下去,只怕……」听沈怀景说完,黑脸汉子叹了口气,话说到一半,终究没敢继续说下去。 驻守边关的将士们本就吃不饱,如今军饷又不能按时发放,本就士气低迷。 现下主将又出了事,来的还是不善征战的沈怀景,当真是令人头疼。 「三爷可知……那翎羽将军现下如何了?那过人的病症,不会传到军营来吧?」这是几位副将们最为担心的事。 「我尚未再得到消息,你们这些日子也没有消息吗?」沈怀景微微皱眉。 「没有。」众人齐摇头道。 「找一个翎羽卫过来,咱们问一问吧,他们必然有专门传递消息的方法。」 只是之前大都被押着,因此就算有什么消息,怕是也收不到。 原本,来此见沈怀亦跟几位副将的翎羽卫只有几人,却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随即关了起来。 其余翎羽卫想要救人,也都遭遇了差不多的情况。 如今沈怀景赶来,被关着的翎羽卫放出,暗处隐藏的才敢出来,与其他人相互通了消息。 因此,黑脸汉子找人去请翎羽卫时,得到了一些消息。 「自我们离去后,姑娘独自一人照顾生病的护卫们……」 「姑娘也发了热……」 从谢雁归那边送消息过来,需要一定时间,最新的消息便是,「接连烧了几天,又严令我等不得靠近……」 「翎羽将军不会出事吧?」得到这样的消息,沈怀景与副将们的心里不免沉重起来。 虽然他们这些人未曾因为得了过人的病症而发热,可在战场上难免受伤,他们很清楚一直发热的后果有多严重。 「诸位还请暂且宽心,我等已经给姑娘又送了消息,或许知晓沈三将军赶到此处,姑娘的心里也踏实一些,就能好的快点。」 「又或者,没准姑娘正赶往此处。」翎羽卫的心中皆如此盼望着。 虽沈怀亦尚未醒来,好在药物起效,情况渐渐稳定下来。 又有副将们帮着沈怀景造势,让将士们的心里踏实不少。 转天,好消息传来,有一批粮草被押送着前往边关,想要盘剥的小将被押送粮草之人斩杀,这一批粮草可尽数送到边关。 「好!好啊!终于有人处置这帮眼皮子浅的畜生了!」黑脸汉子哈哈大笑道。 「听闻押送粮草之人,正是翎羽将军身边的护卫,也是她下令让人在州城等候,亲自押送粮草来边关。」 沈怀景的声音自一旁响起,顿时,黑脸汉子的笑容僵在脸上。 「但不管怎么说,这批粮草能够运到边关,便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 「是,是啊。」黑脸汉子化去僵硬,重新笑了起来。 —— 黔南边关出现种种事情的当下,京都之内也并不太平。 大皇子与三皇子分别请了人过府商谈,相较而言,大皇子府中的气氛,远比三皇子府里要轻松得多。 自从府中有皇孙出生后,大皇子就觉得自己的腰杆挺起来了。 他虽然不敢摆东宫的款,却处处以皇长子的身份自居,意图十分明显。 三皇子对于他如此言行颇为不屑,却又无可奈何。 何况,刑部侍郎那件事后,他心中总有说不出的危机感。 「万大人,你确定他手里没什么东西吧?」书房之内,三皇子靠坐在椅子上,询问坐在对面的万尚书。 「请殿下恕罪。」面对询问,万尚书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身为刑部尚书,死掉的是刑部侍郎,同为追随三皇子的人,他自己手里可是捏了些东西。 既如此,又如何能保证那死去的刑部侍郎手中就是干净的? 保不齐早就被人给搜刮了去,现在正暗中调查呢! 万尚书大概怎么都没想到,他心中所想之事,此时正在发生。 云澜不仅拿着从死去的刑部侍郎那得到的东西,回禀了明德帝,还奉命暗中调查,并已有所察觉。 刑部侍郎被杀之事,在朝堂内外接连发酵几日,直到栖凤宫传来消息,此事才有所缓解。 这让三皇子跟万尚书不由得稍稍松了口气,殊不知就在这之后不久,明德帝从云澜那儿又得到了回禀,且与先太子有关。 暗处的调查仍在继续,可三皇子等人,却不知危机已悄然临近。 三皇子与万尚书的每一次见面,都在内卫的监视之中,而这一切,又都会被云澜回禀给明德帝。 天色已黑,云澜手中持着灯笼,走在通往宫正司的小路上。 小路不同于长街又或者宫道,显得格外幽深,他能看到的,只有前方的一丁点光亮。 可就是这一丁点光亮,支撑着他在黑暗当中行走。新 他走到小路尽头,忽然停下脚步,手中提着的灯,向着一旁的假山照去,一道身影静静地立在那儿,云澜不由得一怔。 「你……你怎么出来了?」下意识的,他开口问道,声音里满是关切。 他们已然在栖凤宫内见过了,他喝了茶,吃了糕点,被她猜到了身份。 关于她的所有情况,通过荀岳,云澜全都能知晓,但他并不关注其他,只在意她的身体状况。 「今日长乐来我宫中,与我说了一个秘密,你可知否?」 第150章 情之一字非人力可左右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谢雁归在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到有一只手温柔地托住她的后颈。 有什么抵在唇边,苦涩的味道顿时弥漫口中,让她在昏睡中忍不住皱眉。 但随即,又有什么送到了唇边,进到嘴里,甜甜的取代了苦涩。 她眉头稍有舒展,随即又紧紧皱起,她分明严令禁止,不许任何人靠近她、照顾她,是谁敢不听她的命令! 她想要睁开眼,可眼皮好似被千金之物坠着,根本抬不起来。 有什么微凉的触碰到她的眉心,一下一下耐心为她舒展,淡淡的雪松气息混着药香,谢雁归的眉心渐渐舒展。 均匀的呼吸自怀中传来,带着些许灼热,周谨环抱着谢雁归,心中后怕不已。 若惊羽没有找到他跟予书,将他们及时带到谢雁归身旁,只怕此时,她已然死了。 从前便知晓她偶尔执拗,却没想到能在一些事情执拗成这个样子。 分明病得都快死了,却仍是不允许翎羽卫靠近。 偏偏翎羽卫最是听话,从不违逆她的命令,只敢把所需物品放到就近处,不敢靠近她。 也因此,竟无人发觉她已然因高热而昏厥。 护卫们尚在休养之中,无法确定病症是否还会过人,但好在都能自己照顾自己。 他们从翎羽卫这里得知谢雁归只是发热,没有其他症状,想着他们的病症没有过给她,心里踏实不少。 殊不知,她的病症本就与他们的不同,甚至更为严重。 幸好,周谨跟予书及时赶了过来。 见到谢雁归的那一刻,予书的腿都吓软了,还是周谨撑住了她,让她逐渐稳住情绪。 好在,她跟随荀老学习了一段时间,又极有天赋,加之这次出行,特意制了药丸带出来。 针灸之术配合着药丸,再加上对症的汤药,才终于稳住了谢雁归的病情。 「姑爷,您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守着就好。」予书从外面进来,小声开口道。 为了照顾谢雁归,平稳她的情况,周谨接连几日都不曾合眼,也不敢合眼。 予书倒是还好,她要负责救治,不敢有丝毫差错,所以得到空闲,便会按照周谨的吩咐,去睡上一会。 如今情况终于稳下来,谢雁归的气色瞧着好了不少,周谨的气色却不怎么样。 「你去休息便是,我若是倦了,便在此歇着。」目光看过来,周谨的声音有些发哑。 他一步都不想离开,只想这样抱着谢雁归,感受她此时仍比常人要热的温度。 如此,他心里才能稍微踏实一点。 虽然才见到谢雁归那会儿,是他撑住了予书,让她能够镇定,可只有他自己才知晓,当时他内心之中的慌乱。 这几日,他见着谢雁归数次在他怀中抽搐昏厥,直到现在,喉间仍弥漫着一股腥甜。 从他去征得谢姮的同意,策划与谢雁归的婚事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喜欢这个人。 他曾见过她几次,只是她并不知晓。 她更不知道,她曾两次救过他,否则这世间便没有他了。 过去只知道是喜欢与在意,虽然以他当下的情况,不该有如此情绪。 可情之一字,又岂是人力能够左右的? 在他们成婚之后,她分明清楚他身上藏着秘密,却始终给与信任,甚至会将她的秘密托付给他。 于是,情的种子得以灌溉,在心中生根发芽,那/根扎在了最深处,终将他整颗心缠绕。 「姑娘的情况稳定许多,不会再有之前那般惊险了,姑爷还是要睡一会儿,否则姑娘醒来瞧见,肯定要说 您的。」 见他坚持,予书也就不再勉强,她交代几句,冲着周谨福了福身,离开屋子。 环抱着谢雁归,周谨稍微调整下姿势,让她能够睡得舒服些,他又低头看了看她的脸色,想了想抬手探向她的鼻间。 感受到比平时只稍热一些的气息传来,这才终于闭上眼睛。 但随即,他又睁开,偏头在谢雁归的额角上亲了一下,才终于睡去。 —— 栖凤宫内,谢姮靠坐在美人椅上,等待着予棋回来。 那日夜里与云澜秘密相见,已是数日前的事情。 她将自己从长乐公主那儿得到的消息,告诉了云澜。 本以为他会有些反应,可他只是语气温和而又关切的让她回宫休息。 但转天,荀岳来请脉时,带来了一个盒子。 正是冯远璋交给长乐公主保管,却被掉包的那个。 只不过,虽得到了这个盒子,当下却没什么用。 明德帝虽已不在壮年,却仍是不容小觑,无论什么事情,仍需要慢慢谋划。 但当务之急,是解决谢姮身体上的问题。 有云澜在,无论是该知道的又或者不该知道的事情,谢姮全都能知晓。 她精心做了谋划,从今日开始实施,想来此刻,已经有人得到了消息。 「娘娘,我回来了。」予棋从殿外进来,冲着谢姮福身,「请娘娘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 她如此说,谢姮的脸上露出笑意来,「去请陛下来栖凤宫用膳。」 接下来,只要等着看戏,在事情想要偏离时稍微推上一把…… 而她,在合适的时候等在那个合适的位置上,便大功告成。 得了吩咐,予棋前往凌云殿去请明德帝前来,栖凤宫内因此而忙碌,却透露着说不出的轻松之意。 相较于栖凤宫的谢姮,淑妃却半点都不自在。 她得到了一些消息,与三皇子有关。 确切的说,不仅仅是三皇子,连带着刑部尚书与许多人都有关系。 此刻,淑妃心中满是惊惧,她派出自己的心腹,给三皇子送去书信。 无论她得到的消息是真是假,她跟三皇子都必须行动起来,否则……便是大祸临头。 同一时间的贤妃宫中,也得到了一些消息。 与淑妃一样,她也吩咐了自己的心腹,去联系大皇子。 对于他们母子而言,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若是能够利用好,阻止三皇子跟淑妃的话…… 就再也不会有人阻碍大皇子得到东宫之位。 「娘娘,陛下去了栖凤宫用膳。」宫人自殿外进来,冲着贤妃行礼。 换作往常,她必然很不高兴,无论是她还是淑妃,想要让陛下来宫中用膳,并不是容易的事。 可谢姮却能轻易做到。 想到谢姮,贤妃不由得想到她中毒之事,她心中忽然冒出个想法,于是另写了一封信,派人再去送给大皇子…… 第151章 等同于毒药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姑娘的情况已经稳住了……再……咱们就出发。」 「粮食送到是好事……让……别担心。」 「我去看看姑娘的药。」 隐约传来的说话声,让谢雁归皱着眉睁开眼,她仍有些头疼,又或许昏睡许久,眼前十分模糊。 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并非一人躺在毛皮所制的褥子上,有个人正抱着她。 何人如此大胆? 谢雁归稍稍动了动身体,偏头看去。 茭白色的衣领,纤长的脖颈,满是胡茬的下巴以及那张长在她心尖上的脸。 周谨? 他怎会在此?莫不是做梦? 她诧异地瞪大眼,虽然倚在身后的触感十分真切,还是伸出手来,摸向周谨的胡茬。 有些刺刺的,带给掌心轻微的钝痒,她下意识摩挲了几下。 一只手伸过来,捉住了她的凑到唇边,周谨垂眸看向谢雁归,亲了亲她的手。 「先不要说话。」见她张嘴要说话,他将她的手放回身旁,手指在她唇上轻轻按了下。 他随即稍侧过身,从一旁的木墩上端起杯子,予书曾进来过,杯子里的水是温的。 「你昏睡几天,嗓子定是不舒服,先喝点水润一润。」 听他如此说,谢雁归就着他的手喝了些水,缓了一会儿,试着出声,「你……你怎么……来了?」 昏睡之前她就有些咳嗽,倒不算严重,可这一开口,声音仍十分嘶哑。 「你病成这个样子,不派人告诉我就算了,连大夫也不看。」 周谨的语气十分平缓,听不出情绪,可谢雁归还是从中察觉到了隐藏的怒意。 除却怒意之外,还有许多情绪纠结其中,她下意识便低下了头。 「若非惊羽挣脱缰绳跑出去,找到了我跟予书,你已经死了。」 并没有因为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消气,周谨依旧言语淡淡。 「夫人,在下不才,虽担着王爷之名,却是个不得圣心的病秧子,本是配不上夫人的。可既然夫人承接了我的妄想,将自己身侧的一半枕席予我,我便是将军的夫婿。」 谢雁归低垂着头,因为这句似曾相识的话,稍稍眨了眨眼睛。 「到底在下还年轻,不想做鳏夫,所以……请夫人莫再莽撞行事。否则……不若干脆现在就杀了我,也省得在下对你牵肠挂肚。」 周谨看不到谢雁归眼中的情绪,他说完便凑过来,在她的耳朵上咬了一口。 这力道并不算轻,她能感受到明显的痛意,激得她眼圈有些发红。 周谨抬起手来,勾住谢雁归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 此刻,他心中的确有许多怒意,其中还夹杂着心疼与挂念。 咬了她的耳朵,只当是小逞,他没敢用力,不料还是让她红了眼。 这一瞬间,萦绕在心中的怒意尽数散去,周谨叹了口气,重新凑到她耳边,在齿痕明显的耳垂上,轻轻亲了下。新 待他离开耳畔,谢雁归巴住他的胳膊,仰头在他满是胡茬的下巴上亲了一口,「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 「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周谨再度叹气,将她拥入怀中。 「对了,我的病会不会过给你?咳咳……」在他怀中靠了一会儿,谢雁归忽然回神,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 她说话仍有些费劲,但比起刚醒那会儿,已经好了不少。 「你刚才说予书是跟你一起来的?她怎么说的?翎羽卫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你们了吧?」 「咳咳咳……」谢雁归很清楚,这一次的病 不仅来得蹊跷,还极其危险。 连她这般的身体,都险些熬不住,若是过给了周谨…… 「你莫要着急,」周谨温声开口,为她轻拍后背顺气,「我已经服过药,不会被你过了病气。」 「当下你什么都不要操心,养好身子才是正经。」见她似乎还想再说,他继续开口道,「京都那边有娘娘在,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翎羽卫已经将一切告诉了予书,予书也看过了你写的东西,你的病症跟护卫们的不同,他们现在已经没事了,倒是你,需要很长时间恢复。」 周谨并未告诉谢雁归,她的病情之所以如此严重,不仅仅是因为她遭受算计,染上疫毒,更是因为她用药激发疫毒的缘故。 她有发热的症状,看似与护卫们发病初期相似,实则却完全不同,用药更是天差地别。 可在此之前,为了防止过上病症,她喝了不少药草熬成的水。 事实上,那些能够治疗护卫们的药草,对于护卫们而言是良药,能够让他们恢复健康。 但对于染了疫毒的谢雁归而言,却等同于毒药,只会让她在疫毒发出来之后,病得更加严重。 这也是为何她会忽冷忽热又眼前发黑的缘故。 倘若她没有昏迷,周谨跟予书没能及时赶来,只要她再服一段时间错误的药,便是药石无罔,大罗金仙也难救。 「可是……边关那边……」谢雁归知道周谨是为了她好,可她如何能够安心? 「边关那边,沈怀景及时赶了过去,沈怀亦服了你让人送去的药,已无性命之忧。」 「我跟予书找到你之后,予书还特意让人又送了一些药物过去。」 「常修也让人送了消息过来,黔南边关接收到了粮草,缓解了当下的燃眉之急,为了之后的供应,常修会不断往返于州城跟边关,不会再有人敢惦记给边关的粮。」 谢雁归昏迷的这些日子,周谨一直陪在她身旁,他知道她心中都会担忧什么,早就将消息都整理好了。 不仅如此,他还另外做了一些安排。 当下,谢雁归已经醒来,他们准备得也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向着黔南边关出发。 就算无法及时赶过去,也不必太过担忧。 「那就好。」谢雁归点点头,不过才说了一会儿话,她便困乏不已。 「喝了药再说。」周谨冲着屋外招呼一声,予书端着药碗进来,谢雁归已然睡了过去。 周谨自是舍不得把她唤醒,于是接过药碗,如前几日那般,以唇将药渡给谢雁归。 睡梦中的人皱起眉来,周谨熟练地摸出一块蜜饯,让她含在嘴里。 「准备得如何了?」他喝了口水,看向予书。 知晓自家姑娘已醒,虽未曾说上话,予书心中也很高兴,她冲着周谨福了福身,「姑爷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第152章 似乎是在打圆场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周谨点了点头,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为了来找谢雁归兼程赶路,又守着昏迷的她而极少入眠,完全顾不上自己,此刻已是疲惫至极。 但他不想谢雁归担心,所以在她醒来的时候,始终强撑着自己。 「姑爷,您的药也熬好了,当下姑娘既又睡着,您稍离片刻,容我为您施针吧?」 予书再度福身,冲着周谨说道,她向着他怀中的谢雁归看去,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若姑爷不放心姑娘,可以就在一旁,眼下姑娘才服了药睡着,不会轻易醒来,也就不会察觉。」 「劳烦你了。」予书如此说,周谨答应一声。 他小心翼翼地将谢雁归的头放在枕头上,调整着枕头的形状,让她能够枕得舒服些。 他站起身来,稍微活动下僵硬的身体,这才褪去上衣,背对着予书在谢雁归的身边坐下。 予书将一旁的药箱拿过来,取出最底层藏好的银针,处理好后,开始为周谨行针。 等到针入/穴位,她嘱咐了几句,这才去到外面将熬好的药端进来,送到周谨面前。 「各处可有其他消息传来?」发生在谢雁归身上的事情,令周谨警醒。 因着护卫们接连发病,谢雁归从文书当中找到药方,派人送给常修,由常修又传到各处,好让众人早做准备。 可在此之前,谢雁归便已遭到算计。 周谨跟予书找到她之后,予书将她接触过的东西,尽数检查了一遍,发现问题主要出现在她携带的一些物品之上。 想来是之前遭遇「刺杀」的时候,有人故意将染着疫毒的东西与她常用的物品放在一处,让她中了招。 但她自己不知,有发热之后,只以为跟护卫们的相同,所以用了一样的药。 结果未能治疗,反而加重了病情。 周谨所警醒之事,正是针对于此。 各处留下来的方子,皆是治疗护卫们所得的病症,此症前期发热,会跟谢雁归染上的疫毒一样。 倘若有其他地方的人,被人投毒或是因其他缘故,也染上了疫毒,却误以为是病症,使用了错误的药,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到那个时候,这些用错了药物的人,可能会将一切归咎到谢雁归的身上,因为是她吩咐了人,留下了治疗病症的方子。 有如此之事,再加上沈怀亦中毒之事在前,无论是黔南又或者京都的人,怕是都要以为谢雁归怀有异心。 原本朝中就对她极为忌惮,有了这些种种,必然想要对她除之而后快。 但如此一来,就得另外调派合适的主将来黔南,总得一段时间。 此时已然到了冬月,今年黔南的收成尽毁,需要朝中以及各处支援,才能勉强存活,戎狄只会更差。 为了活命,他们会不顾一切,而那时候,恐怕就不止黔南危矣。 此计可谓是一箭三雕。 每每想到这一环一扣,周谨便忍不住感叹布下此计之人,实在是狠辣而又歹毒。 看来,在暗处之中,还有个他们都不知晓的敌人。 这可不是一桩好办的事。 「姑爷放心,我加派了人手打探,常修送来的书信当中,也提到了此事,一旦有消息,必定会尽快送到咱们手中。」 与谢雁归一样,周谨自己也有打探消息的渠道。 只是来看到谢雁归之后,周谨几乎全部心神都在她身上。 予书办事牢靠,深得谢雁归信任,周谨索性将自己的一些渠道也交给了她。 如此,消息送来之后,全会经由予书整理,然后报给周谨 。 「辛苦你了。」又要照料病人,又要整合消息,做一些安排,的确是很辛苦。.. 「姑爷客气了,都是我职责所在,从前陪着姑娘在辽北,也是如此的。」予书温声应答,向着睡梦中的谢雁归看去。 「只要姑娘一切安好,莫说是辛苦,无论是什么,我都愿意做。」 予书很清楚,对于谢雁归而言,身边的人都妥妥帖帖,便是她心安所在。 过去,身边的人是指京都的贵妃娘娘,予琴姑姑还有安阳郡主,再加上自己跟予画,还有白鹭山的先生与姑娘的师姐。 而如今,除却他们这些人之外,还多了一位姑爷。 往日里,周谨是如何对待谢雁归的,这一路上又是怎样挂念,予书都看在眼里。 所以,她愿意更多地去承担,只为了她家姑娘见到姑爷安好,心中安宁。 「姑爷也休息一会儿吧,一个时辰之后,咱们便向着黔南边关出发。」将银针取下,予书温声说道。 周谨答应着,重新回到谢雁归身旁,将她揽回怀中,闭目养神。 —— 「陛下,您派翎羽将军去往黔南,是为了边关战事,可她未免太过张狂,竟敢随意斩杀驻守黔南的小将!」 凌云殿内,几位尚书皆在此处,明德帝接到了黔南边关的奏疏与弹劾谢雁归的折子,因此邀请他们前来议事。 被斩杀的小将,与工部尚书有亲,他进宫之前,就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所以此刻,他的情绪有些激动。 毕竟,那小将乃是本家嫡支的子嗣,虽不算天资极为出众,但为了将他安排在黔南,可是花费了不少力气。 如今才刚成长起来,就被斩杀,实乃极大损失! 明德帝靠坐在软榻上,听诸位大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陛下,臣以为此事不能怪谢雁归,人又不是她杀的,何况,就算是她,那被杀之人也是死有余辜。」 景岫向着工部尚书看了一眼,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当下黔南情况如何,哪怕在京都之内的你我皆知,粮食本就稀缺,边关更是重地,竟然还敢盘剥,我看就是嫌命长!」 「但凡他不生出贪念来,又如何会被杀?我看是咎由自取,杀的正好!」 景岫的性子向来如此,工部尚书抬手指着他,却被他气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位大人这是作甚?陛下让咱们来不就是商谈此事,怎的先自己吵起来了?景大人说的对,人又不是翎羽将军所杀,而是她麾下的一个护卫……」 万尚书开口,似乎是在打圆场,「到底是强将手下无弱兵,翎羽将军骁勇善战,她手下的护卫都有如此胆魄,令人佩服啊!」 第153章 实乃一箭双雕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万尚书的话音刚落,坐在一旁未曾开口的陆河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不仅仅是他,连明德帝的目光都在万尚书身上短暂停留过。 「哟,过去倒是不知晓,万大人竟也有如此阴阳怪气的时候,我还以为就我会这么说话呢!」景岫看向他,似笑非笑地开口道。 「景大人,你这是何意?在下只是不希望你与刘大人因此事生出龃龉来。」万尚书一脸讶然,似乎刚才的话不过就是随口一说,并无他意。 可在场的诸位,能够坐到今天的位置上,自不是靠运气得来的。 谁人听不出来,万尚书刚才那话表面是在劝和,实则却是指责。 他说谢雁归骁勇善战,偏要在后面加上一句「手下的护卫有如此胆魄」,便是暗指谢雁归嚣张跋扈,所以手底下的人才敢借她的势杀人。 今日是斩杀一名小将,明日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来! 「说来,这翎羽将军还任着提牢厅的职务,这提牢厅归属于刑部。依着万尚书刚才的话,岂不是说她谢雁归如此胆大,实则是借了你刑部尚书的势?」 「素来听闻万尚书跟刘尚书之间可不怎么对付,谢雁归手下的护卫杀了刘尚书家里的晚辈……哎哟,这笔账可该怎么算呢?」 景岫说完,端起一旁的茶,先是叹了口气,随即慢悠悠地喝起茶来。 「你……你放屁!」万尚书自是清楚景岫的性子,但两人共事多年,还未曾有过今日这般。 他气得不行,哪怕当着明德帝的面,也忍不住口无遮拦起来。 工部的刘尚书坐在一旁,看向万尚书的目光里带着思量。 万尚书扫到了他的目光,将手指又指向他,「我与那谢雁归并无半分干系,你家晚辈死了,可莫要乱攀咬!」 「万尚书,人家刘尚书还没说话呢,你着什么急?」景旭在一旁凉凉开口道。 「你闭嘴!」万尚书只觉得头晕目眩,忍无可忍地喝道。 他还想再说,就听到软榻上传来淡淡声音,「好了。」 语气十分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莫名让他脊背发凉。 万尚书猛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陛下跟前,可他刚才也不知是怎么了,就好像忽然失去了理智一般,全然不管不顾。 「陛下恕罪,是臣失言了。」他冒了一后背的冷汗,赶忙跪倒在地,冲着明德帝请罪。 「起来吧。」依旧是语气淡淡,刚才那一番吵闹,令明德帝有些头疼。 「此事虽有不妥,但如景卿所言,那小将死得不冤,就当是杀一儆百了。」 事实上,在收到这几封奏疏与弹劾的折子前,明德帝已然得到了消息,是内卫送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封请罪书信,乃是谢雁归所写,由她府上呈给明德帝。 关于这封请罪书信,明德帝看过之后,却只字未与几位尚书们提及。 「当下黔南边关需要主将,这件事就莫要再提了。」明德帝并不知晓,由谢雁归府上呈上来的书信,她根本毫不知情。 这信并非谢雁归亲笔所写,而是府中得到常修的书信后,立刻秘报谢姮知晓。 由谢姮做了安排,仿照着谢雁归的字迹写了请罪的书信,再通过谢雁归府上呈到明德帝手中。.. 谢姮早就料到,这封请罪书信,只会被明德帝看到。 当朝臣们因为黔南有小将被斩杀而弹劾谢雁归时,明德帝会一如既往地展现他的包容与宽待,加深朝臣们的不满。 现今果然这般。 「陛下,听闻纪将军的伤势已无大碍,虽然翎羽将军已经赶往黔 南边关,但依臣之见,当下黔南情况严峻,若派纪将军前往协助,将会事半功倍。」 陆河站起身来,冲着明德帝行礼道,众人皆知弹劾之事如今已有结果,自不会再多言,因此纷纷附和着。 「既如此,便传令纪徵,让他速速去往黔南。」明德帝也正有此意,见大臣们开了口,似思量片刻后,开口吩咐道。 年关已至,无论是宫中还是京都各处,都越发热闹起来。 往年的宫宴多是谢姮派人打理,如今她怀有身孕,便将此事交给贤妃与淑妃。 两位娘娘素来不对付,便将需要打理的事情分派好,各自负责一边。 「主子,奴婢总觉得贤妃娘娘怪怪的。」跟在淑妃身旁的掌事大宫女自殿外进来,冲着她行礼道。 「怎么说?」淑妃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心腹。 贤妃惯来会装,喜欢在背地里搞一些小动作,她是知晓的。 她倒是不怕贤妃在打理之事上做什么手脚,毕竟负责的是她们两个,一旦出事谁也脱不了干系。 可淑妃担心贤妃会在其他事情上做些什么,让她防不胜防。 「奴婢也说不上,就是觉得贤妃娘娘不对劲。说来,娘娘不是让人给殿下送了消息吗?可有回信?」既然是淑妃的心腹,知晓的自然比旁人要多。 掌事大宫女如此问,淑妃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她平时也会给三皇子送信,素来都很快会得到回复,可这一次却有不同,她仍未收到回信。 「你亲自跑上一趟,务必确保他收到了本宫的信。」得到淑妃吩咐,大宫女答应一声,福身向着殿外退去。 暗处之中,一直有人盯着淑妃宫中,瞧见她的心腹大宫女离去,立刻去给贤妃报信。 皇宫之外,三皇子府上收到了来自宫中的书信,他立刻展开,快速看了一遍,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身旁的近侍关切地询问道。 「母妃说太医为贵妃诊脉,确定她腹中怀着皇子,只怕父皇要立后。」 手中的书信被三皇子撕得粉碎,一想到自己多年谋划,却可能功亏一篑,他便满心不甘。 「殿下,听闻今年宫宴乃是娘娘与贤妃一同操持,不若就利用宫宴,除掉贵妃腹中的皇嗣,如此一来,就算她被立为皇后,也没什么用。」近侍上前一步,为三皇子出谋划策。 「不妥!」三皇子皱起眉来,「若贵妃在宫宴之上出事,我母妃也会受到牵连。」 「殿下,要成就大事,有些牺牲总归是在所难免。若娘娘知晓此事对您有所助益,必然是愿意的。」 「况且,咱们筹谋此事,可将大半原因都赖在贤妃身上,如此一来,就算淑妃娘娘被牵连,也不会太过严重。」 近侍跪在地上,言辞恳切地劝说着三皇子周煜。 「这实在是个极好的机会,到时候陛下怪罪贤妃,大皇子亦会受到迁怒,咱们又除掉了贵妃腹中的皇嗣,实乃一箭双雕啊!」 「请殿下三思。」 第154章 需要另辟蹊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近侍的劝说,让三皇子周煜不由得迟疑起来。 正在他无法下定决心时,屋外传来下人的回禀,是淑妃身边的大宫女到了。 她借着给三皇子送东西的空当,询问他是否收到了淑妃的信件。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冲着周煜行礼,「娘娘让奴婢提醒殿下,当下情况多有不利,请殿下千万谨慎。」 到底是借着送东西的由头过来,大宫女不敢过多停留,传达过淑妃的意思之后,她便离开了三皇子府上。 然而,无论是三皇子周煜还是前来传信的大宫女皆不知晓,他们之间所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周煜的确收到了淑妃的信,可事实上,那封书信却并非出自淑妃的手笔。 她的确是给三皇子写了信,可她写的信,早就在送信的过程中,被人拦截调包。 原本周煜就不会怀疑书信的真伪,如今经过了淑妃身边的大宫女来府上后,不仅更加确认,还终于下定了决心。 大宫女亦不会想到,书信曾被人调包,她带着错误的消息回了宫中。.. 「如此,本宫也就能安心了,希望他能更谨慎些,千万不要让陛下再抓住他的错处,最好能把与死去的刑部侍郎有关的一切,都彻底断掉。」 听完大宫女的回禀,淑妃不由得松了口气。 此时的母子俩压根就不知道,这次错误的消息对接,将为他们埋下怎样的隐患? —— 贤妃靠坐在软椅上,听着宫人的回禀,脸上顿时露出笑意来。 她就知道,淑妃一定会坐不住。 换做是她,一直没有消息,也会如此的,她不过是拿捏着自己的心情,去预判了淑妃。 「那***必定想不到,本宫与衍儿在背后为他们母子俩设局,要送他们去见阎王。」 面前来回禀的宫人乃是她的心腹,家里的一切都在她手里捏着,无需担心他会背叛。 所以,在他跟前说话,也就不必那么顾忌。 宫人低垂着头,心知贤妃虽如此说话,却并不需要有人搭茬,因而只沉默着等待她的下一步吩咐。 果然,自言自语了一会后,贤妃冲着他招招手,示意他到近前。 她压低声音,又吩咐了几句。 「是。」宫人恭敬应声,向着殿外退去。 贤妃坐了片刻,略微思量后,另外喊了人,给大皇子送去消息。 她既然能在淑妃的宫中附近安排眼线,淑妃自然也能如此。 因而很快,淑妃那边就得了她这里的消息。 对于近来贤妃的活跃,淑妃十分警醒,到底同在后宫多年,也算是彼此有些了解。 原本在得知三皇子已经收到了她的消息后,淑妃心中稍安,可贤妃那边接连派出去两次人,又让她的心提了起来。 她心知贤妃的心腹与她的一样,都是家里面被捏着,所以不敢背叛。 如此情况下,想要得知贤妃宫中的消息,需要另辟蹊径。 后宫之中的种种争斗,眼下最多只能影响到京都。 此刻黔南境内,始终未能遇到谢雁归的安阳,在一路奔波之下,来到了黔南边关。 无论是沈怀亦又或者沈怀景皆认识她,自不会怠慢,因而她在边关内住了下来。 闲着无事,她会到处看看,发觉边关之内的情况,比她沿途看到的还要更加凄凉。 好在之前常修押送了一批粮草过来,否则她如今来了边关,怕是要饿肚子。 如此情况,让安阳忍不住直皱眉头,思量着该如何帮着黔南边关再弄些粮草来,又或者整些 银两,起码让守卫边关的将士们,能够正常发饷。 思来想去,安阳给京都内自己的府上写信。 别看她府里养了不少的人,但她从未缺过银钱。 不仅仅是京都之内有她的产业,京都郊外有她的庄园,更因为各处不少地方,也都有她的生意。 她府里的那些人,其实大都是为她打理各种生意,料理财务的,养眼只是其次。 若真论起来,安阳手中的资产,在整个大靖之中,都是排得上名号的。 只是她在此事上十分低调,旁人根本不知,只以为她养了那些个好看的男子,是为了荒/Yin/无度。 沈怀亦与沈怀景兄弟俩得知此事后,少不了要跟安阳道谢。 「你们兄弟俩不必如此,我也没做什么,何况等雁归来了,她便是黔南的主将,我帮了你们,就等于是帮了她。」 「若你们真心谢我,就多帮雁归说说好话,少让人去误解她。」 关于翎羽卫曾被押之事,安阳来到黔南边关后,已稍有了解。 她如此说,沈怀亦顿时一脸愧疚,毕竟事情是因他而起。 他如今虽有好转,却能需要调养,大部分时间皆要卧床,根本无法起身。 可对于他而言,能够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近来戎狄攻势猛烈,可恨他不能到战场上去,只能趁着清醒的时间,多多指点沈怀景以及副将们,才勉强抵挡。 「也不知雁归何时能到?现在身体是什么状况?」有翎羽卫在边关,近来终于能够正常收到消息。 但关于谢雁归的身体状况,收到的消息之中只字未提。 叨念完心中惦念之事,安阳与沈家兄弟分开,回到自己房间。 她坐在屋里实在闲着无事,目光再次落到包袱上。 之前拆开,只顾得上看祖父留给她的书信,不知内里究竟是何物。 现在清闲了,她顿时又好奇起来,于是动手去拆包袱。 包袱之中装着一件软甲,除此外还有两本书册。 软甲之上附着一张字条,乾安老王爷再次预判了安阳,这软甲是给她的。 他显然早就猜到安阳会来边关,亦会在此停留,黔南边关如今的情况,老王爷并非一无所知。 他挂念着安阳,担心刀剑无眼会伤到她,所以为她准备软甲,让她可以穿着防身。 安阳不由得吸了吸鼻子,「这老头,就不能自己交给我吗?」 她一边嘟囔着,一边将软甲穿好,目光落在两本书册上,这两本是给谢雁归的。 迟疑片刻后,安阳拿起其中一本,翻开了第一页,内里的书页已有些泛黄,显然是有年头的。 她小心翼翼地继续翻下去,将书册之中的记载尽数看完,越看下去,她越是心惊。 终于,她停留在其中一页,手指轻抚其上,那里有个名字,一直在她心上——谢怀安。 第155章 亲了亲他还算光洁的下巴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有那么一瞬间,安阳的手在轻轻颤抖,她抚着那个曾在她心头念过许多次的名字,却迟迟不敢翻开下一页。 她怕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可最终,她还是颤抖着手翻开,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不知何时,她已是泪流满面,安阳怕眼泪打湿纸张,影响谢雁归之后翻看,赶忙将书册合上,用包袱皮重新包起来。 她刚才,的确是看到了一些了不得的消息。 难怪当年,祖父不允许她去探查。 难怪那些个对于谢家跟靖羽军的死有疑问的人,会悄无声息的消失。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才没让心痛将她吞没,安阳尽量平稳呼吸,期盼着谢雁归的到来。 她此刻,很需要她。 ——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山路上,负责赶车的人是经过了周谨的挑选后,才决定下来的。 山路多有崎岖,只有赶车的人足够稳妥,才不会太过颠簸。 周谨倒是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可他不希望谢雁归会因此难受。 这会儿,她仍在他怀中睡着,看样子是要醒了。 他正想着,怀中的人眼皮快速动了起来,随即睁开眼。 瞧见周谨,谢雁归的脸上露出笑意来,「原来不是做梦。」 她声音仍然嘶哑,周谨赶忙将温着的水端过来,让她喝了一些。 「饿不饿?」她服用的药物中有安眠之效,这是为了让她能够更好的休息。 所以,她睡着的时间会比平时长许多,只是身体之故,就算醒了也未必会觉得饿。 予书早就准备好了食物,只要谢雁归醒来,随时都能吃。 果然,谢雁归摇了摇头,她一点都不觉得饿,倒好像还能继续睡着。 「吃些东西再喝药,你想睡的话,等喝了药再继续睡。」 周谨怀抱着她,冲着马车外吩咐一声。 于是马车停下来,予书端着食物掀开车帘,从马车外进来。 「姑娘。」她欢喜地唤了一声,将食物放在马车内的小几上。 周谨伸出手来,将盛着食物的碗接过,亲自喂给谢雁归吃。 「这一路辛苦你了。」一尝就知道是予书的手艺,谢雁归打量着她,见她消瘦许多。 「如今见到姑娘安好,莫说是辛苦些,要我半条命,我都不会眨眼。」 「姑娘,您可真是……吓死我了!」终于见到了清醒的人,饶是平时里予书足够沉稳,也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 「哎哟,别哭啊!」谢雁归最怕身边的人落泪,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吓得予书赶紧按住她,自己动手擦眼泪。 周谨靠坐在马车的车壁上,由着谢雁归重新靠回他怀里。 刚才她忽然起身,他似乎早有预料一般,摊开胳膊,让她能够挣扎出去。 他手中端着的食物,没有丝毫晃动。 如今谢雁归重新靠回来,他便收回胳膊,继续喂她吃东西。 如此模样,让将一切看在眼里的予书忍不住笑起来。 「嗯?」谢雁归没有瞧见,但看她笑了,总算是宽心不少。 碗里的食物很快见底,谢雁归这才忽然察觉到腹中饥饿,她还想再要一碗,被周谨拒绝。 「你一会儿还要喝药,到时候肯定腹中涨得不行,何况才醒,吃太多会不舒服。」 他如此说,谢雁归眨了眨眼,靠在周谨怀中叹气。 「等喝完了药,可以多吃两块蜜饯。」周谨稍动了动,让她能够靠得舒服一些,又亲了亲她,温声哄着,她这才高 兴一些。 予书又端来了药,谢雁归没什么力气,便由周谨继续喂她。 喝药不同于吃东西,她几口喝下,嘴里含着蜜饯,向予书看去,「我现在看不清东西,正常吗?」 谢雁归忽然说出的话,让周谨跟予书不由得一顿。 予书快速抬眸看了周谨一眼,这才温声询问谢雁归。 「姑娘……是怎么个看不清楚,我坐在这里,姑娘能够看清楚我的脸吗?」 「嗯……」仔细打量着予书,谢雁归思量片刻,这才开口,「模糊不清,好像是眼前蒙了一层雾。」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之前生病的时候,你们不在跟前,偶尔会有眼前模糊或者发黑的症状。」 「我昏迷之前,眼前曾无法视物,所以我才会……睡过去。」 其实是陷入昏迷,可谢雁归知道,自己若是那么说,无论周谨还是予书,心里都会不好受。 「姑娘莫急,我给您诊脉瞧瞧,在此之前,您可以抬头看看姑爷,这般距离下,能够看清多少?」 她说自己眼前蒙了一层雾,但予书也不好确定,还得诊脉之后才知道。 她还需要更多的信息,所以才让谢雁归去看周谨。 听了予书的话,谢雁归稍微撑起身子,转头向着周谨的脸看去。 眼前仍然是雾蒙蒙的,但比看向予书时,感觉要好一些。 她能够隐约瞧出来,周谨刮掉了胡子,于是笑着凑上前去,亲了亲他还算光洁的下巴。 「比看向你的时候要强一些。」双手抵在周谨胸前,谢雁归转头同予书说道。 予书点了点头,心中稍安,她让谢雁归重新做好,然后凑上前来为她诊脉。 从脉象上来看,她的身体正在恢复之中,眼睛之所以雾蒙蒙的,大概是因为之前药性冲突所致。.. 这需要一些时间调养,但能够恢复正常。 「那就好,若是眼睛以后如此,可该怎么办呢?」谢雁归笑着说道。 她刚才一直是笑着的,问起来时语气轻松,可实际上,她心里面十分紧张。 她是个能够征战沙场的武将,若是眼睛不得用了,恐怕就再也上不了战场。 哪怕她曾交出兵符,那也不是她的本意。 以当下情况来看,这兵权,她迟早要重新握在手里,如此,才能更好的保护身边的人。 周谨环抱着她的手稍微紧了紧。 比起上次醒来,这一次谢雁归清醒的时间长了一些。 予书并未停留太久,她知晓的消息已然全部回禀给周谨,他自会从中挑拣,再决定是否说给他们家姑娘听。 待予书离去后,谢雁归靠在周谨怀中,果然问起了近来的消息,以及还需多久能够抵达黔南边关。 「那些个消息,自有我来处理,至于还需多久……以当下的情况,大概最多五天。」 第156章 各个都是局中人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若从此处疾驰去往黔南边关,也就是一天左右的时间。 可周谨挂念着谢雁归的身体,因而一路上需要走走停停,就得五天时间。 「我已无大碍,眼睛的事情依照予书所言,要慢慢恢复,所以就算路上歇息的多,也是无用,就吩咐加紧些速度吧。」 谢雁归靠在周谨怀中,同他商量着,「边关乃是重地,如今情况越发严峻,不能再耽搁了。」 她说完话,见周谨不吭声,就继续说道,「我知道在我睡着的时候,你必然已经做了不少谋划,我当然是相信你的。」新 谢雁归抬起手来,搂住周谨的胳膊,「可你也知道,我在外征战多年,习惯使然令我无法安心,这样也不利于我养病。」 她将想法全部说完,轻轻晃动着周谨的胳膊。 「三天。」终于,周谨开了口,「其他的莫要再多想,赶紧休息。」 他已然做出了退让,谢雁归仔细想想,答应一声,索性搂着他的一只胳膊闭上眼睛。 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然熟睡。 周谨垂眸看向她,唇边勾起无奈的笑意。 但紧接着,他就皱起眉来,头向着马车靠了靠,借此缓解身体上的疼痛。 —— 栖凤宫内,谢姮靠坐在软榻上,手中拿着绣绷子,正绣着如意花样。 明德帝亦在此处,他就坐在谢姮的对面,面前的小几上摆着厚厚一摞奏疏。 年关将至,总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那些皇子们,都让明德帝觉得不安宁。 唯有在栖凤宫,他才觉得舒服一些。 当然,依着明德帝的性子,自是也疑神疑鬼过,他曾派人暗中探查栖凤宫,想看看是否有什么对他不利的东西。 知晓没有后,他才安心的待在这里,陪着谢姮。 「臣妾瞧着近来陛下的气色不是很好,该多注意休息才是。」 大概是累了,谢姮放下手中的绣绷子,温声说道。 「臣妾的小厨房里炖着汤,陛下可要用一些?」她一边说着,往身旁看了一眼,予琴会意,福了福身向着殿外退去。 栖凤宫内的小厨房,在宫里算是一绝,明德帝很喜欢这儿的吃食,因而放下了手中的奏疏。 「阿姮这是在给咱们的孩儿做衣裳?」目光落在一旁的绣绷子上,瞧着上面的如意花样,明德帝笑问道。 「是啊,只是您知道的,臣妾的绣工并不好,这些年陛下身上都没有臣妾的针线活。」 「可咱们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个孩子,臣妾总想着为他做些什么。」 谢姮笑着回应,垂眸看向小腹,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她的话虽然说得温情,眼中却没有半分情谊在。 明德帝自是瞧不见的,听她如此说,脸上笑意更深了些,他已然决定,等到除夕之时,便要传旨册立谢姮为后。 他还未曾告诉谢姮,想着要给她一个惊喜。 可实际上,谢姮通过他身边的种种,已然得到了这个并不会让她意外的消息。 予琴端着托盘进到殿中,上面摆着一盅汤以及两个小瓷碗。 她将托盘放到桌上,盛出两碗汤来,等着彭海过来查验。 待彭海查验之后,才分别放在明德帝跟谢姮跟前。 「说来,如今后宫之事皆是贤妃与淑妃打理,也是辛苦她们了,她们却不忘惦记着臣妾,时常派人给臣妾送东西过来。」 「陛下,臣妾想要借花献佛,将您之前赐给臣妾的两斛东珠送予她们,您不会生气吧?」 喝着汤,谢姮笑着询问明德帝,仿若 闲聊一般,「东西还未曾送过去,陛下再帮我想一想,加些什么更好?」 既然是要送礼,当然要送双数,可明德帝听到谢姮说起贤妃跟淑妃给她送东西时,眉头便轻微皱了一下。 虽然很快舒展,似乎并未被谢姮察觉,但他打从心底里不喜贤妃跟淑妃做的事情。 何况在后宫之内,谁人都不能全然相信,你不知他表面笑着,背地里却藏着什么心? 在明德帝看来,这后宫之内,最是纯净无暇的,只有眼前之人。 她素来和睦六宫,从不在背后算计其他人,就连那些个皇子公主们都喜欢她。 前些日子,他听说长乐出宫之前,还曾来跟谢姮辞行,若她不好,长乐也不会来。 「贤妃与淑妃让人送来的东西,你命人收着就好,至于礼物的话,再一人加上一株红珊瑚吧,从朕的库房里出。」 「多谢陛下。」谢姮笑着答应,继续说道,「其实臣妾明白,贤妃与淑妃派人送东西来的目的。」 「若换做从前,臣妾是定然想不到的,可如今,臣妾有了咱们的孩子,难免更多想一些。」 她如此说,明德帝向她看去,见她轻抚小腹,似有些犹豫。 「阿姮,你我夫妻有什么直说就是,不必思虑。」他说着话,亲手剥了个橘子,放到谢姮跟前。 「从前大皇子与三皇子年幼,加之陛下正值壮年,每逢过年之时,祭祀之事都是陛下一人主理。」 「如今陛下依旧龙腾虎跃,但皇子们也都大了,想要为陛下分担一些……」 说到此处,谢姮停下来,拿起明德帝为她剥的橘子,将一瓣放在口中。 「那你……是如何看的?」明德帝看了过来,脸上依旧带着笑。 「臣妾没有想过,」谢姮摇了摇头,又吃了一瓣橘子,「这样的事情,本就不该臣妾来说,可谁让臣妾拿人手短?又不会拒绝。」 她说到这里,似有些苦恼,轻轻叹了口气。 「此事交由朕来处理,你安心养胎就是。」她如此说,明德帝笑着宽慰道。 「那臣妾就先谢过陛下了。」谢姮舒展眉头,脸上笑意更深。 贤妃与淑妃的确曾多次派人送东西过来,但她们从未表示过想让她帮着说话。 她是故意的,故意在明德帝面前提起。 谢姮十分清楚,他们这位陛下是个多疑的性子,尤其随着年岁渐长,疑心越发重。 如今东宫未立,正是因为他担心立了太子,便会惦记他的皇位,所以这些年的各种祭祀,他从来都是亲力亲为。 因为他不想让皇子们掺和进来,从而一个个都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谢姮今日如此做,是要在背后再推一把,不拘于是推谁,反正有些局已经布下,他们各个都是局中人。 第157章 没准会有意外之喜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诸卿以为当如何?」朝堂之上,明德帝端坐于上首,询问着在场的群臣。 昨日,有消息自宫中传来—— 今年的祭祀,陛下想要挑选一位皇子,代他进行。 这可是一桩极大的事情,得到了消息的朝臣们纷纷猜测,陛下已有了立储之心。 这一次被选中的皇子,极有可能将是未来的储君! 于是乎,昨天有不少人忙碌起来,今日早朝之上,陛下果然提及。 「启奏陛下,臣以为当选大皇子代陛下祭祀。」一名官员从队列中出来,冲着明德帝行礼。 「放眼历朝历代,素来执行此事之人,要么为嫡,要么为长,大殿下虽不是嫡子,但他是陛下的长子,如今府中又有了皇孙,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先站出来的这名官员,自然是得到了有人授意的,他说话时不卑不亢,实则心中并不安稳。 明德帝没有言语,或许是在思量,也或许是等其他人开口。 「陛下,臣以为大皇子确实是不错的人选,可三殿下也不差。」 「我朝自有我朝的规矩,不必去看前人如何,只看当下便是,三殿下素来稳重,若陛下将祭祀之事交给他,他必然能够做到最好。」 另有大臣从队列中出来,举荐了三皇子。 皇子之中,竞争东宫之位的只有这两位皇子,其实如此情形,早在众人意料之中。 景岫站在队列中,颇为不屑地撇了撇嘴,他未曾开口,因为明德帝的诸皇子中,没一个他能够看上的。 上首的明德帝依旧没有说话,关于谁代他祭祀之事,大臣们大都说了自己的想法,唯独几位尚书,至今未曾发言。 这倒是不难理解,毕竟此事关乎储君,几位尚书之中,有人已经站了队,他们早就选好了替他们说话的人,自不必亲自开口。 而那些没有站队的,则是不想平白招惹麻烦。 毕竟在朝堂之上若是帮哪一位说了话,难免会让人以为,他们也有了选择。 「此事关系重大,容朕再想一想,诸位尚书也帮着朕一起想想,明日给朕一个答复。」 目光从几位尚书的身上收回,明德帝开口道。 他本来也没打算在今日就有所决断,之所以昨天命人将消息传出,就是想看看这些人会做什么。 如今已然看到,又通过内卫知道了一些看不到的,再抻一抻没准会有意外之喜。 选定哪位皇子之事,作为早朝上的最后一件事,说完了话,明德帝挥了挥手,带着人离开大殿。 朝臣们三三俩俩地凑在一起,一边向外走着,一边小声议论着。 「陆大人的心中可有选择?」景岫跟在陆河身边,低声询问道。 「景大人的心里有人选吗?」陆河不答反问。 「没准我心里的那个人跟陆大人心里的那个是一样的,既然陆大人不方便说,我自然也是不方便的。」 笑着说了一句,景岫捋顺着胡须,向前慢慢走着。 陆河转头看了他一眼,对于他的回答感到讶然,两人同朝为官多年,他近来总有些感觉,那便是景岫有所变化。 可变化究竟是为何,他不得而知。 早朝之上的事,很快传到了宫外,昨日就已经得到了消息的大皇子与三皇子,不免都焦躁起来。 他们都想争夺代明德帝祭祀的资格,毕竟那意味着「名分已定」。 可当下,他们并不能确定明德帝更属意谁,又是否心中有所想法,却能听旁人劝说。 他们只能绞尽脑汁,去想办法为自己争夺更大的可能。 不仅仅是皇子们,在宫中的贤妃与淑妃也都在想办法。 可她们身为妃嫔,其实也没什么能帮得上的。 就在众人因着此事而上蹿下跳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悄离开京都。 其中坐着的,正是曾冲着谢雁归放出冷箭,却被周谨给收拾了的五皇子,他身上的伤早就好了。 —— 「郡主,有一封送给我家姑娘的信,请您代为接收,姑娘就快到了。」 翎羽卫得到了确切消息,知晓谢雁归会在何时抵达黔南边关。 与此同时,他们收到了一封来自于白鹭山的信,于是交给安阳代为保管。 「啊?哦,我知道了。」安阳正坐在屋子里出神,忽然回过神来,将书信接过。 她知晓谢雁归与白鹭山那边的关系,虽不知这信是那位大儒写的,还是师姐,她都不会乱动。 自从看了包袱里的东西后,她便再没有出去过,大多数时候就坐在屋子里发呆,不知想些什么? 因为如此,还让沈家兄弟有些担心,以为她是病了,特意来探望过。 安阳叹了口气,伸手搓了搓脸,让自己振奋起来。 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等到谢雁归来,她要跟她好好商量商量。 马车之内,谢雁归醒来时,周谨难得不在身旁,她并未探寻,撑着胳膊想要起身,却不小心被玉佩铬了一下。 想到之前的事,谢雁归拿起玉佩,凑到眼前仔细看着。 她眼前仍是模糊的,雾蒙蒙的感觉,但因为离得近,所以也算能瞧清楚。 竟然是个「衡」字。 她曾注意到玉佩上有小字雕刻,当时只以为是周谨的谨字。 那天摩挲时,就觉得触感不像是谨,原来真的不是。 「怎么是个衡字呢?」谢雁归忍不住轻声自语道。 「姑娘醒了?」予书掀开车帘,见谢雁归已坐起身来,笑着进到马车中。 「姑爷呢?」还以为他们在一处商量事情,谢雁归放下玉佩询问道。 「姑爷知晓姑娘惦记着许多事情,所以每次休息的时候,都要格外做一些安排,按照您的意思,咱们就快到黔南边关了。」 「才得到消息,说是常修已经押送新一批粮草前往边关。」 「京都之内也有些消息,那个进了太医院的荀太医,如今已是负责娘娘脉案的太医了。」 予书说的这些,有的是才送来不久的,有的则是之前收到的,她得到了周谨的示意,所以才会回禀。 「那个荀太医既然能到姑母跟前,想来是能用的,」思虑片刻,谢雁归开口道,「有第二批粮草是好事,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于士气不利。」 这些并非她最关心的,想到自己的病症,谢雁归又问道,「关于病症之事,如今可有消息?」 第158章 不止一个人捣鬼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姑娘……」被问及病症之事,予书顿时有些迟疑。 她刚才说的一些事情,都是得到了周谨示意的,可关于病症之事,他们虽然收到了消息,却还没想好是否告知谢雁归。 在一些事情上,予书会听从周谨的安排,但她心里清楚,她是谢雁归身边的人,可同时她也是医者,要为主子的身体考虑。.. 当下的情况,并不适合让谢雁归过于费神,因此予书才会迟疑。 「我才刚醒,正是精神还不错的时候,就说给我听一听吧。」瞧出了予书的顾虑,谢雁归笑着扯了扯她的衣角。 车帘在此时掀开,周谨从马车外回来,他跟予书一样,都先不靠近谢雁归,以免身上的凉气会激到她。 「既然你家姑娘想知道,便说给她听吧。」刚才在马车外,周谨听到了她们主仆俩说的话,于是开口道。 「那我先去把吃的端来,姑娘可以边吃边听我说。」等吃完了东西,还要喝药呢。 眼看着就快到黔南边关了,予书希望谢雁归能更多一些时间休息。 待到了边关,怕是要有许多事情,到时候想要休息,也比不得在路上休息得好。 谢雁归答应一声,等予书去拿食物时,同周谨闲聊几句。 待予书重新归来,谢雁归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听她说最近得到的消息。 「确实有些城镇起了病症,但因为姑娘提前告知,常修经过时额外做了准备,所以一些起了病症的地方,在按照方子治疗后,效用很好。」 「可有些地方,却因为方子的缘故,加重了病人的病情,就跟姑娘的情况差不多。」 「不同的是,在没有病症之前,他们未曾服用药草熬制的水来避免病情发展,所以病中虽然用了错误的方子,后果不算很严重。」 「姑爷与我发现不对劲之后,给各处加急送了新的方子过去,并且我之后又补充了一份关于病症的对比,虽然前期都会发热,但接下来的发展各有不同。」 「好在补救及时,未曾酿出大祸。」虽一些地区的军营之中,有一些将士因为错误的方子加重了病情,好在没有出人命。 所以,哪怕是有人因此埋怨谢雁归不对,但总有理智的可以劝说。 再加上后来的补救,如今那些用错药的人,正在慢慢恢复之中。 谢雁归靠在垫子上,慢悠悠吃着东西,予书也慢慢说着,将一切全部告知。 听她说完,谢雁归也吃光了碗里的食物,笑着挑了挑眉,「这倒是有趣了。」 谢雁归口中的有趣,是指同在黔南地区,却有着不同的病症发生。 之所以她跟护卫们的病症不同,是因为遭受算计。 护卫们生病之前,谢雁归已经开始发病,但她不自知,她所感染的疫毒发病较慢,而护卫们的则要快上一些。 她开始发病的时候,其实护卫们也已经感染了。 所以他们一起发烧,一起腹泻,都需要谢雁归来照顾。 在此期间,谢雁归不让翎羽卫靠近,不仅仅照顾护卫们,甚至于他们的排泄之物以及接触到的东西,都是她亲自处理。 但她却未曾过上跟护卫们相同的病症,而是在他们有好转之后,才开始发病。 也幸亏如此,才错开了时间。 护卫们恢复之中,就可以相互照顾,哪怕翎羽卫不上前去,也能自给自足,这极大的降低了翎羽卫被过上的风险。 同样的,之前一直跟护卫们相处,但已经处在发病之中的谢雁归,也没有将自己的病症过给他们。 这就说明,两种病症之间能够相互抵冲,也能算是一桩好事 。 「会是谁在背后操纵了一切?又为何要给黔南的人们用不同的毒?」谢雁归低声轻喃道。 在她看来,那些染病之人,无论是哪一种病症,都是因为有人算计投毒的缘故。 但她完全不能明白,此举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如果说是为了让那些得了病症的人错用药物,以此导致他们死亡,从而嫁祸给她的话,那对方完全可以只用一种「毒」。 只需利用谢雁归遭受算计所中的疫毒,如此一来,常修等人留下来的方子,就会是最好的证明。 用错了药的人,并不能都像谢雁归这么幸运,得到救治。 那些无辜的人们之中,一定会出现死亡。 到那个时候,必然会有许许多多的奏疏送到京都,弹劾谢雁归,她定是百口莫辩。 「你所拥有的疑惑,也正是我们所想。」这同样是周谨想不明白的。 「我现在怀疑,这暗处之中不止有一个人在捣鬼,其中一个是想要治你于死地,所以将你中的疫毒用在寻常人身上。」 「就算疫毒不会让你死去,那么之后的阴谋,也足以治你于死地。」 「而另一个……说实话,我现在还没看出对方的用意,既然你将治疗病症的方子留在了各处,若是出现病症,就能依照方子得到治愈,这似乎……是为了你好?」 毕竟如此一来,当算作是谢雁归未雨绸缪,提前留下了解决的办法,让患病之人得到救治,理应算是功劳一件。 周谨坐在谢雁归身旁,让她能够往他这边靠着,坐得舒服一些。 予书端来了药,谢雁归一饮而尽。 她思虑片刻,再度开口,「那就是说,最少有两拨人在背地里行事,所以问题又回来了,会是谁呢?你心中可有想法?」 谢雁归将目光落到周谨脸上,还是不甚清楚,她眨了眨眼,只好伸出手来,摸了摸他新长出来的胡茬。 「倒是有个人选,还不能确定是敌是友,此人就在京都之中,你也知晓。」周谨抓住她的手,在自己手心里握着。 「云澜?」瞬间,谢雁归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人影来。 「我离京之前,曾给娘娘提醒,请她当心。」周谨还未曾同谢雁归说起,自己会来找她,是因为提前收到了消息。 他尚且不能确定送信的究竟是谁,但当时就已有感觉,是有人在背后操控,似乎目的就是让他离开京都。 也或者,是真的只想要救谢雁归。 「以之前的一些事情来看,云澜对我姑母应当是没恶意的,但这些日子过去,现下如何咱们并不知晓。」 谢雁归微微皱眉,「这样,我给姑母写封信,让翎羽卫秘密送回,探听一下云澜的事情。」 第159章 心里面早就想好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陛下,您让诸位大人明日给您答复,可是您心中已有人选?」彭海在明德帝跟前服侍,试探着询问道。 他是自小陪伴在明德帝身边的人,不同于旁人的情谊,因此有些时候,就能够聊一些旁人聊不得的。 他看得出来,这会儿陛下是想要说说话的,所以才会有此试探。 「你倒是机灵。」睨了他一眼,明德帝笑道,「朕心中确实已有人选。」 从在栖凤宫时,他心里面就已经想好了,特意让人放出消息。 他不仅仅是要看朝臣们的反应,如今这么抻一抻,也是为了看诸位皇子还会做些什么。 反正,他已经想好了究竟选谁,任他们再做些什么,这个决定也不会改变。 只不过,朝臣们与皇子之间的一言一行,可以让他多做一些判断。 「陛下中意的,莫非是……大殿下?」瞧见明德帝脸上的笑意,彭海继续试探着问道。 「奴才也是斗胆,才会有所猜测。每次大殿下府中的皇孙来给您请安时,您都特别高兴。」 民间有个讲究,叫做「老儿子大孙子,老头老太的命/根/子」,明德帝身为君王,自是与寻常的长辈不同,但到底是头一个皇孙,总归是不同的。 听彭海提到皇孙,明德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老大府中的那个孩子,确实很讨朕的欢心。」 「说来,他们这些孩子在小的时候,都很让朕喜欢,可随着年龄增长,野心也长起来了。」 说到此处,虽然明德帝依旧面上带笑,眼中却没有了丝毫笑意。 彭海低下头,再不敢胡乱开口。 第二天朝堂之上,处理完其他各项事情后,究竟哪位皇子将代替明德帝祭祀之事,再一次被提起。 昨天明德帝就已经吩咐下来,让昨日未曾开口的几位尚书在今日,将自己心中的人选说出,所以几位尚书是必须要开口的。 「陛下,此事臣要跟您请罪,昨日臣回到家中,思来想去几乎一夜未眠,也未曾想好该选哪个?」 不等其他几位尚书开口,景岫便从队列中出来,冲着明德帝行礼。 「臣还想着,六部共有六位尚书,倘若臣等六人一半选择了大殿下,一半选择了三殿下,反倒是将难题推给了陛下,臣不做选择,也能避免如此。」 「陛下,臣说完了,请您降罪。」 他这话一出口,其他几位尚书的脸色,顿时都不算好看。 「罢了,你且退到一旁。」明德帝挥了挥手,目光落在其他几位尚书身上,「卿们务必要给朕说个人选。」.c 压力来到了其他几位尚书这里,他们只得站出来,分别说了自己心中的人选。 似工部尚书与刑部尚书这般,自然选择的是自己所站的那一边。 工部尚书选择大皇子,刑部尚书选择三皇子。 在工部尚书说完后,另有两位尚书跟工部尚书一起,也选择了大皇子周衍。 至于兵部的陆河思虑之后,则跟刑部尚书一样,举荐了三皇子。 他们各有各自的理由,说起来好像真的就只是听从命令举荐,没有半点私心。 「景卿,如果此刻朕非让你说,你选谁?」明德帝端坐于上首,如今的情形,似乎在他预料之中。 他看向景岫,脸上带着笑,言语间却有不容否定之意。 「陛下若是非让臣来选,那臣也选三殿下,至于为何……」 「臣等陪同陛下去围场狩猎时,京都之内曾有传言,前驸马府冯家加害陛下之女长乐公主,是因冯氏一族授意,之后冯家付之一炬,最终内卫也有了定论。」 「但此事仍让臣心里面思虑起来时,就觉得别扭,既如此,就选择三殿下吧。」 景岫再度从队列中出来,冲着明德帝行礼。 「景大人,你……」朝中有冯氏一族的人在,万万没想到都已经过去的事情,竟然会在此刻被景岫提起。 「陛下,臣……冯氏一族冤枉啊!虽然都姓冯,可我们……」冯姓大臣赶忙跪倒在地,想要为家族辩驳。 众人皆知,在回京的路上,当明德帝得知竟有人囚禁伤害公主的时候,是有多愤怒。 若非当时恰好大皇子府上有了好消息,没准冯氏一族就会被陛下治罪。 冯氏一直都很庆幸,觉得皇孙出生的正是时候,哪里能想到会有今日? 「好了。」淡淡的声音传来,听不出喜怒,明德帝睨了景岫一眼,不欲在朝堂上提及长乐公主与冯家之事。 「朕决定,选三皇子周煜代替朕行祭祀之礼,退朝吧。」说完,他站起身来,带着彭海离去。 在场的群臣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回神,还是万尚书先醒过神来,脸上顿时露出笑意。 他向着景岫看了一眼,却见景岫似乎毫不在意,大步正向着殿外走去,万尚书赶忙追上去,「多谢景尚书相助啊!」 「万尚书的话,景某听不明白。」仿若是看傻子一般,景岫瞟了万尚书一眼,加大脚步。 被他那个眼神一看,万尚书心中顿时有些不悦。 但在他看来,陛下会有最后的决定,跟景岫说的那几句话,绝对脱不了干系。 在朝堂之上,看着有两位尚书选择大皇子时,万尚书就心知不妙。 好在陆河跟他站在一处,让他心中稍安。 可万尚书心里明白,大皇子府中有个皇孙,无论如何都比三皇子占据优势。 却万万没想到,此事最终还是落到了三皇子的头上。 思及此,就算景岫的眼神让他感到冒犯,他还是想要道谢,可景岫脚步飞快,他追了几步,愣是被甩在了身后。 彭海跟随在明德帝身边,向着凌云殿归去,他看得出来,陛下心中窝着一股火。 虽说现下长乐公主出京游玩去了,可之前的事情,关乎于皇家的威严。 「陛下,若不然去栖凤宫吧?」彭海估摸着,若此时回了凌云殿,万一有点什么事情,陛下非要发火不可。 但若是去了栖凤宫,就算有些什么,只要谢贵妃在,一切就都好说。 彭海的话,让明德帝脚步稍顿,但他随即继续向着凌云殿走着。 一边走,他一边冲着彭海吩咐道,「让云澜来见朕。」 第160章 毕竟他是个太监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属下云澜参见陛下。」得到彭海的传话后,云澜很快出现在明德帝面前。 「免礼吧。」稍稍抬了抬手,明德帝的目光在云澜身上打转。 在众人看来,他对云澜十分信任,不仅仅让他负责宫正司,甚至还把内卫都交给了他。 可事实上,就算是云澜,也要时常受到明德帝的查验。 但在某种程度上,比起其他人来,明德帝的确会更信任他一些。 毕竟,他是个太监。 「云卿,对于景岫其人,你如何看?」吩咐彭海为云澜上茶,明德帝语气温和地让他坐下,随即询问道。 「礼部尚书景岫……」挨着椅子边坐下后,云澜思虑了一会,这才回应问话,「属下与景尚书相交不深,但依着这些年听到的与他相关之事,属下以为,景尚书其人……十分执拗。」 「他行事自有风格,从不涉及到皇子们的事情当中,无论是谁,只要是他瞧不惯的,赶上了机会,他必然要说上几句。」 说到此处,云澜又思量了片刻,「陛下如此问起,可要内卫查一查他?」 「不必。」明德帝摆了摆手,景岫乃是他的礼部尚书,这些年是个什么模样,他再清楚不过。 只是性子使然,有时候总想多探寻一二,如此心中才觉得踏实。 「黔南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关于黔南的情况,自有奏疏会送回来,但早在之前,明德帝就让云澜派了内卫过去。 内卫传回来的消息,有许多都比奏疏上要更加详细。 除此之外,还能回禀一些奏疏上不会回禀的事情。 「回陛下,当下在战事上,倒是没什么要紧的,但听闻有些地方起了瘟疫。」 黔南曾经过连绵降雨,导致水患,通常在水患之后,都有可能发生瘟疫,因此这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加之黔南较比其他地方的雨水确实稍多了点,往年也曾有过如此情形,所以当地对于瘟疫的救治,是有一定经验的。 奏疏上未曾提及过这些,所以云澜同明德帝回禀之后,并未被他放在心上。 他又交代了一些事情,才让云澜退下。 离开凌云殿后,云澜慢悠悠出了皇宫,先去内卫转了一圈,随即离开。 他并不急着回宫去,而是在街上找了茶棚待过了晌午,确定没有尾巴,才去到京都之内的某个宅院中。 「我还以为你要把我给忘了!」魏岩一直住在此处,他早就腻烦了,却不敢出门去,毕竟这里是京都。 身为曾经的内卫首领,看他眼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在这个宅子里,能够跟他说话的人,就只有云澜一个,偏他不是经常过来。 距离云澜上一次来,就过去了很长时间,他甚至忍不住怀疑,他这是出了事,所以再也来不了了。 原本想着,若是再过半个月,都没有消息的话,他就找机会溜出去探一探,能离开京都就赶紧跑出去。 好在,他今天来了。 「最近许多时间,便顾不上,不是让人给你送了吃喝,有什么可担心的。」 坐下来之后,云澜给自己倒了杯茶,随即向着魏岩打量。 「虽说让你住在此处,暂时没事情交代给你,但你也太松散了些。」 「吃喝可以给你送,但衣服什么的,若是小了没得穿,你便自己想办法。」 他这话说完,魏岩顿时老脸一红,这些日子等着云澜过来,他确实有些松散。 「你今天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让我做?」他才问完,就见云澜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了他。 「什 么啊?」魏岩伸手接过,入手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哆嗦一下,不由得瞪起眼来。 「不是从人脸上剥下来的,只是接近罢了,这是最好的手艺人做的面具,接下来你就顶着这张脸办事。」大概瞧出了他的心思,云澜解释道。 「办事?我能出去了?」魏岩精神一振,将手中的面具翻过来倒过去的看,随即往脸上比划。 「有些事情我做起来不方便,所以需要你帮忙。之前你不是曾听到我跟冯远璋说话,我既然答应过他,就会遵守诺言。」新 喝完杯中的茶,见魏岩已经将面具贴在脸上,他仔细打量片刻,点了点头、 也不枉费他花重金去订做,果然瞧着就很好。 「这个面具好!」魏岩在内卫时,曾经试用过一些面具,从没有如今用的这张舒坦,「你想让我怎么做?我以为那小子不相信你,你便也不会遵守诺言。」 「他不信我也无妨,反正东西已经在我手上。」早在之前,猜到了东西在长乐公主那里后,他就给掉包了。 如今,那些东西都被谢姮看过,妥善的保管起来。 「这里是你要做的事情,不仅仅与冯氏一族有关,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你一起做。」 过去,云澜一直藏在幕后,背地里做了许多事情,近来的一些事当中,有他的手笔在。 但今时不同于往日,他离明德帝更近了一些,也就意味着更加的危险,他必须足够谨慎。 当初会留下魏岩来,不仅仅是他跟故人有关,更主要的是,云澜需要一个人,在将来的某一天帮他办事。 如今正是这个时候。 「等一下。」魏岩看着云澜递给他的册子,忽然想通了一些什么,「之前曾有人指使女子打我,说我不给钱,不会就是你吧?陷害我的人其实是你?」 「此事……的确有我插手,但并非都是我做的,当初我要对你下手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准备对你下手了。」 至于那人是谁,云澜没打算告诉魏岩,「无论如何,救了你的人的确是我。」 「你还好意思说!你救我?啊!就把我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给我吃软骨散之类的东西,吃喝拉撒都在一处,分明是我命大,才活了下来!」 魏岩狠狠瞪着云澜,颇有些想要跟他动手的意思。 「若你想对我动手,劝你三思而行,毕竟……我对你做什么当算是教导,但你若是对我如何,便是忤逆。」 「什么?」魏岩抬起了一半的胳膊,顿时僵在原地,他仔仔细细打量云澜,怎么都没瞧出如何能构成忤逆来,「这事你今天必须说清楚,否则我就真跟你没完。」 云澜的目光虚虚落在他身上,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人。 就在魏岩不耐地想要催促时,却忽然听到一个名字从云澜口中唤出,「尘清。」 第161章 却也没那么长的手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你……你为何会知晓这个名字?」魏岩瞪着云澜,脸上的神情既有戒备又有震惊。 他的确是叫魏岩,但除了这个名字之外,他其实还有个名字,便是尘清。 为他取了这个名字的人,乃是一位远房长辈,可早在之前,他就已经过世了。 那般惊才绝艳之人,却以那样的方式死去,每每让人说起,都会唏嘘不已。 虽然魏岩对于那位长辈的印象不深,但他的记忆里,始终有那样一道如松柏般挺拔的身影。 思及此,魏岩忍不住仔细打量云澜,可不管他怎么看,都瞧不出有什么相似之处。 「你若是不说,***脆就杀了你。」他向前逼近一步。 「我有一个挚交好友,虽是个翩翩公子,性子却实在不着调,有次他陪着我出行,去探望家中亲眷,结果遇到亲眷家的孩童在吃糖葫芦,才刚咬了一个。」 「他瞧着那糖葫芦串得极好,上头的山楂裹着糖亮晶晶的,且个头着实不小,竟然从小孩手里把糖葫芦给诓过来了。」 「当着小孩的面,他将糖葫芦几口吃了个干净,惹得那孩子哇哇大哭,他的兄长听到哭声冲出来,要跟他打架……」 目光仍在魏岩身上,云澜语气温和地开口,说着一些往事。 他眼见着刚才恶狠狠瞪着他要杀掉他的青年,面容再度转换,最终红了眼圈。 此件事,知晓的不超过六人,而这六个人如今存活于世的,就只剩下这屋子里的两个。 「你……你……」指着云澜,魏岩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尘清,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些事,但你需得知道,做这些事情是有危险的,若你不愿,我会找机会送你离开京都。」 「到时天高海阔,你只管按照心意去生活,其他的不要再想。」 脸上含着笑,云澜的眼中亦有情绪,无论魏岩做出什么选择,他都会绝对的支持。 「说什么话呢!我……我怎么可能离开?你……你怎么会还活着?又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你好高的啊!」 虽然当初的那次见面,魏岩还只是个小少年,但他记忆之中的那个人,身量绝非如今这般。 不仅仅如此,相貌、气质、声音……这许多的种种,都不是如今的模样。 可为何…… 魏岩忽然逼近云澜,抬手摸向他的脸,可不管他怎么去找,都找不到丝毫痕迹。.. 「是真的?你……」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云澜身上的某处,「为什么?到底当年都发生了什么?」 「那些事情已经过去,探究无益,你愿意留在京都,那就帮我去做这些事情吧,无论如何务必小心,当以你的安危为重。」 「我出来的时间不算短了,该回去了,若……若你之后遇到什么却无法找我的话,可以去找陆河,他会帮你联系我的。」 站起身,云澜向着屋外走去。 魏岩仍站在原地,心中盘旋着许多的为什么,他眼圈通红,是为了云澜。 他无法接受那样的人变成如今现在这样,哪怕他还活着。 可眼见着他要离开,直觉也告诉魏岩,他根本什么都不会问出来,但他还是下意识喊了一句,「表舅……」 云澜脚步微顿。 从前,那个小少年见到了他,怎么都不肯喊一声,只因他看着不像是能做人舅舅的年纪。 可如今,这一声却是心甘情愿。 只可惜,是在这样的时候。 「银子不必省着花,表舅给你的。」一个钱袋子扔了过来,云澜大步离开。 魏岩站在原地 ,手中捧着那个钱袋子,他低头打开,看着里面厚厚的一摞银票,以及些许散碎银两,忽然蹲在地上抱住了头。 —— 「郡主,翎羽将军到了!」 等着盼着,安阳终于将谢雁归给盼来了,得到消息后,她立刻向着门外跑去。 马车停在府外,周谨率先从马车里出来,转身要将她抱下来。 「我没事的。」笑着握住他的手,谢雁归踩着脚凳落在地面上。 正要再跟周谨说些什么时,一道身影从府中冲出来,很快就来到她面前,抱住了她。 「安阳?」谢雁归有些诧异,她不知安阳竟会在此。 那日分别之后,就再也没见到,只知晓她应该是跟纪徵之间发生了什么,可究竟是什么事情,她并不知道。 至于安阳的去处,谢雁归虽未得到消息,却大概有所猜测。 「雁归,我终于等到你了,你……你怎么瘦了好多?」从谢雁归怀中离开,安阳仔细打量着她,「眼睛怎么了?」 「你倒是敏锐。」她的眼睛需要时间恢复,但从外观来看,根本就瞧不出来。 可安阳却还是察觉到了。 「咱们先进去吧,外面冷着呢!」想到谢雁归还未痊愈,又发现了眼睛的问题,安阳赶忙环住她的胳膊,带她向府中走去。 周谨跟在两人身后,予书则负责安排好后续的一切。 「我来到黔南有些日子了,一直在等你过来,」领着谢雁归来到为她准备得房间,「放心,已经让人去告诉沈家兄弟了。」 谢雁归已到达边关这样的大事,必须要知会沈家兄弟。 安阳猜测用不了多久,这里或许就会变成议事处。 她本想在谢雁归来了之后,立刻跟她说起祖父交给她的包袱,可当下这样的情况,让她有些迟疑。 她虽然没说什么,可既然她轻易就能发现谢雁归的不对劲,谢雁归自然也能够发现她的。 她并未立刻询问,因为她同样觉察到安阳的为难。 既然已经见了面,总有许多机会能说话,谢雁归拍了拍安阳放在她胳膊上的手。 「咦,周谨,你怎么也在?」进到屋中,安阳才终于发现周谨的存在,全然不记得正是她把人从谢雁归身边给挤开的。 「你从京都离开,陛下那边怎么办?」她立刻担心起来。 「放心吧,京都之内做了安排,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谢雁归笑着宽慰她。 如今他们都在外,陛下虽是君王,却也没那么长的手。 何况,京都那边传来一些消息,他大概也顾不上去理会些小事。 谢雁归如此说,安阳这才宽心些,忍不住又追问起来,「你的眼睛跟你生病有关吗?什么时候能够恢复?」 第162章 所谓知己知彼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姑娘,两位沈将军到了。」不等谢雁归回应安阳的问话,就见予书从屋外进来,冲着她回禀道。 「那你先忙。」安阳并非没眼色之人,于是拍了拍谢雁归的手,向着屋外走去。 谢雁归吩咐予书,将沈家兄弟请了进来。 因着身体的缘故,沈怀亦是被沈怀景搀进来的,谢雁归少不了要说他几句,「我既然到了边关,待安顿好之后,必要去找你,你何必折腾一趟?」.. 虽然都是身体有碍,可自打周谨跟予书到了谢雁归身边后,她就没什么操心的事情,好吃好喝好睡的休养着。 沈怀亦也在休养之中,却是无论如何都比不得她的。 她现在也有体虚的状况,但无论精神还是气色,都比沈怀亦要好得多,唯一不如的是目力。 「我也没什么事,身体内的毒需要时间清理,人就虚了些,听说你路上染了疫毒,我自是放心不下的。」 沈怀亦靠坐在椅子上,打量着谢雁归,他瞧见了周谨,冲着他点了点头。 倒是他身边的沈怀景,目光更多的在周谨身上。 「沈兄不必担心我,我没什么大事,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如初。」 「我身边的予书通晓医理,一会让她再给你瞧瞧,她擅长用药膳调理身体,或许会对你有所帮助。」谢雁归转头笑看予书一眼,为沈怀亦引荐道。 「那敢情好,便劳烦予书姑娘了。」沈怀亦笑着应声。 之前有人假借谢雁归的名义给他送伤药,他毫不迟疑就用了。 如今谢雁归就在面前,为他推荐擅长医理之人,他自是更加信任。 予书冲着他行礼,上前为他诊脉。 沈怀景收回看向周谨的目光,向着予书看去,见她始终面色如常,心下稍安。 不多时,予书收回手,开了两副方子,一副是调理的汤药,另一副则是滋补的药膳,两相结合效果更好。 「若将军不介意的话,待军医看过方子,并且认同之后,我可以去为将军施针,帮助加快毒素排出。」 在京都时,予书从荀老那里学了不少东西,尤其是针灸之术,已是更上一层。 「能够帮助我快些康复,我当然不介意,还请予书姑娘方便的时候,尽快为我治疗。」 沈怀亦身为黔南边关的主将,当下却是如今状态,他当然极力想要摆脱如今的虚弱,尽快恢复健康。 「那便……明日晌午之前,为将军施针后,将军可配合服用药膳,晌午再睡上一觉,必然事半功倍。」 得到沈怀亦的回应,予书转头看向谢雁归,见她点头,便立刻给出了时间。 沈怀亦求之不得,赶忙点头应声。 闲话到此,待予书退到一旁后,沈怀亦重新看向谢雁归,说起当下黔南边关的情况。 接近年关,边关内的将士们因着常修押送来的粮草,勉强能够填饱肚子。 下一批粮食即将抵达,士气振奋不少。 可于戎狄而言,日子却是越来越难过,以至于他们的小动作也就越来越多。 「边关之外汇集的戎狄人,正在不断增加,这种情况下,并不适合咱们主动出击,可一旦他们的人数汇集到了一定地步,于咱们而言将十分不利。」 戎狄虽与辽军不大一样,却也十分凶猛,且他们战术古怪,黔南的将士们在他们手里吃了不少的亏。 「这样,明日我跟予书一起去你府上,想来有不少副将在,到时候我们在做研究。」 原本该在来到边关之前,将一切了解透彻,可因着疫毒的缘故,谢雁归需要多一些时间。 这 会她才到边关,看着精神跟气色还不错,其实已经有些乏累。 再者,光凭着她跟沈怀亦说话,还远远不够。 「好,那我明日与副将们一起在府中等你,或者干脆我们过来,你就别折腾了。」 谢雁归赶忙摆手,「还是要去的,这边什么都没有,你那里有城防图跟沙盘,会更方便些。」 她已然打算好,回头要在这边也布置上,但那是之后的事情。 「听你的。」沈怀亦再度点头。 兄弟俩并未停留太长时间,回到沈怀亦的住处后,沈怀景立刻找来军医,将予书的方子交给他。 军医在看过后,对于方子赞不绝口,听闻予书明日回来府上,要为沈怀亦施针,更是十分期待。 副将们也得知了谢雁归来到黔南边关的消息,知晓明日就能见面,他们背着沈怀亦偷偷聚在一起。 哪怕早就听说了翎羽将军的大名,到底未曾亲眼所见,加上之前的事,难免让他们心里有疙瘩。 对此,谢雁归心中有所预料,送走沈家兄弟后,她吩咐予书将先到边关的翎羽卫唤来,询问起此处的诸多种种。 「之前的事,让你们受委屈了。」待一一了解过后,谢雁归冲着翎羽卫们致歉。 先到了边关的翎羽卫们,若非沈怀景及时赶来,可不止是吃苦头那么简单。 当时的情况下,却有一部分翎羽卫未曾被关押起来,但他们不能轻易出手,否则只会更加激发矛盾。 「姑娘这是哪里的话?且莫因为我们多加思虑,先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刚才的问话中,翎羽卫们将诸位副将的品行以及习性皆告知了谢雁归。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应对这些副将们也是如此。 翎羽卫们都不觉得之前的事情是委屈,可谢雁归的态度还是要给足,她转头看向予书,冲着她吩咐几句。 「你该歇着了。」等予书同翎羽卫退下后,周谨将谢雁归从椅子上抱起,向着内室走去。 「我原本也是要休息的。」她环住周谨的脖子,靠在他肩膀上,笑着开口。 「沈家兄弟离开时,你就该休息了,纵然要问话,明日也是一样,何况你的翎羽卫本就赏罚分明,哪怕你不说,予书也会做。」 可谢雁归还是当着他们的面,加重了对他们的奖赏。 如此,虽有所收获,可她会多一些辛苦。 「与我而言,翎羽卫不仅仅是我的护卫,更如同家人一般,他们是靖羽军的延续,我理应多做一些。」 被周谨轻轻放在床上,谢雁归面上仍带着笑,掩唇打了个哈欠。 她并未注意到,周谨因为她的话,有些许停顿。 的确是困倦至极,谢雁归又向着他看了一眼,便沉沉睡去。 第163章 藏在暗处之人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姑娘睡着了?」予书自屋外进来,见周谨从内室中走出,压低声音道。 周谨点了点头,伸手揉了揉额角。 「那……去隔壁为您施针吧?」瞧见他的动作,予书微微皱眉,「您的情况,似乎与我知晓的不太一样。」 虽说这一路上奔波,可只要有空闲,予书都会为周谨施针并且用药。 按理来说,他不该再有头疼。 周谨转头,向着内室看了一眼,唇边勾起些许笑意,随即同予书去了隔壁屋子。 诊过脉后,予书的眉头皱得更深,好在离开京都之前,荀老给过她两个锦囊,让她必要时打开使用。 予书毫不迟疑,从药箱的最底层找出锦囊来,然后打开。 周谨的情况在她所知之外,却在荀老的意料之中,看过后,予书松了口气。 之所以周谨情况如此,与他多思有关,可像这样的事情,是没有办法制止的。 只要他多思,就会加重不适,但好在有荀老的法子,可以配合针灸之术,来缓解他的不适。 予书心里清楚,当下的情况,只有他家姑娘完全康复,才可能让姑爷不多思。 否则的话,他就会将一切都揽下来,只为了让姑娘能够好好调养。 「怎么了?」门口传来安阳的声音,她瞧见予书为周谨施针。 「不算什么大事,别告诉雁归。」周谨向她看过来,语气淡淡。 「放心吧,我肯定不说。」她从屋外进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郡主有什么心事?若是不方便告诉雁归,心里又憋得慌,可以同在下说说。」 两人好歹是堂姐弟,加之如今许多事情,都是周谨代替谢雁归料理。 所以,若安阳有心事,确实可以跟周谨说说。 「这事……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还是等雁归恢复一些再说吧。」沉吟片刻,安阳开口道。 「与……谢家有关?」她话音才落,周谨便再度开口,安阳顿时瞪向他。 「是乾安老王爷交给你并让你转交的?」安阳的眼睛瞪得更大。 「既如此,你觉得不方便的话,就等雁归恢复恢复再跟她说,或许她很快就会主动问你。」 谢雁归已然察觉到安阳有心事,又是跟她有关,会主动询问是早晚的事。 「你这个人,脑子倒是真灵活。」安阳给自己倒了杯茶,学着谢雁归平时的模样挑眉道。 「多谢郡主夸奖。」周谨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想了想补充一句,「陛下对于黔南边关另有安排,不日纪徵就会来此。」 「咳咳咳……」安阳顿时被茶水呛住。 这些许的小插曲,谢雁归并不知情,晚间吃饭时,安阳将代为保管的书信交给了她。 没想到会在黔南边关收到白鹭山的书信,谢雁归十分意外,赶忙展开。 「是师姐的信。」她认真的将信看完。 书信如同往常一样,先是关切她的现状,然后提醒一些该注意的,最后则是叮嘱。 在这封信上,提醒了谢雁归要小心病症之事。 「予书,你派人了解一下,看看边关之内的药材储备如何?」 「姑娘放心,早之前就了解过了,并且一直有各种药材送来,以备不时之需。」 谢雁归离开京都之前,栖凤宫还曾派了人过来,予书从京都离开时,是知晓疫毒以及病症之事的,当然更要准备。 周谨坐在谢雁归身旁,向着信上扫了一眼,看到了上面的字迹。 对于谢雁归这位师姐的身份,他之前就有过猜测,如今进一步被证实。 —— 夜色沉沉,谢姮倚靠在美人椅上,手中执着一本书卷。 殿门传来轻微响动,她抬起头来,向着进到殿中的人看去。 正是云澜。 今日明德帝宿在别处,是个能见面说话的机会。 云澜身为宫正司的宫正,又是内卫首领,深夜行事对于他而言,会更方便些。 加之明德帝才查验过他,所以当下他做起事来,只要更谨慎一些,就不会有问题。 「坐吧。」谢姮早命人备好了茶点,她放下手中的书,招呼云澜坐下。 「是要说关于除夕宫宴之事吗?」坐下来之后,云澜直截了当。 虽已是深夜,可在皇宫之中,说不上何时就会有意外。 「是。」谢姮点了点头,「我知晓这些事本不必刻意叮嘱,但身在局中,不得不更谨慎些。」 「我明白的。」云澜点了点头,他知晓明德帝要从皇子之中挑选代他祭祀之人,与谢姮脱不开干系。 也知道她曾派人到贤妃与淑妃跟前说了一些话,以此让两人之间更多算计。 为了让谢姮的计划能进行的更加顺利,云澜在其中没少推波助澜。 淑妃给三皇子送的一些书信,便是被他给截获,贤妃跟大皇子之间的消息,他也没少做更改。 明德帝会选中三皇子,在他们两人的预料之中,除夕宫宴必定出事,亦在两人掌控之内。 「若到时事情危及到我,请你千万不要顾忌。」亲手为云澜倒了杯茶,谢姮笑着开口。 「娘娘不会有事的。」他设法让荀岳入宫,便是防备着会出事情。 「事有万一,已经到了这一步,莫要因为任何原因,影响到之后的事情。」 「倘若……倘若有一天你出了事,我亦会如此的。」谢姮看向他,脸上的神情极为认真。 似这般的表情,云澜在很多年前曾见到过,她素来是个做了决定便轻易不会更改的。.. 「好。」终于,他答应道。 「雁归去了黔南,或许距离真相也越来越近了,此事尚且能够再议,但关于先太子之事,你有什么想法?」 他们已然得到了当初最关键的证据,可究竟什么时候能够揭发,现在还不能确定。 其实最好的安排,是等到谢家与靖羽军之事也有了确凿证据,一起进行最为稳妥。 但最近朝中暗流汹涌,似风雨欲来,让人心中不宁。 「这件事先不着急,我总觉得在咱们之后还有一双手搅动风云。」周谨会离开京都去往黔南,的确跟云澜脱不开干系。 他已然从内卫那里得到消息,知道了两种病症之事,但他还无法确定,另一个人究竟是谁? 云澜曾经想过,或许是明德帝所为,为了让当年之事重演,以此除掉让他忌惮的武将们。 可无论怎么看,黔南沈家与当年的谢家都可以可比之处,更遑论如今驻扎在黔南的队伍,更是不能跟靖羽军相比。 所以,明德帝无需如此。 既然这样,那个藏在暗处的人,就更引人探究了…… 第164章 怎么回事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将军,不是说今日翎羽将军会来你府上吗?这都……天亮了,怎么还没来?」 黑脸副将自屋外进来,凑到昏昏欲睡的沈怀亦面前,开口询问道。 昨日,几位副将就来到他府上。 起初还只是他们几个嘀嘀咕咕,没把任何人牵扯到其中,也不知后来是聊起了什么,一个个精神起来,大半夜把睡梦中的沈怀亦吵醒。 好在顾念着他是个病人,去吵他的时候,是在他的房间里。 他们说起话来,有时候嗓门大些,但并不会影响到沈怀亦睡觉,他仍能躺在床上睡着。 眼看着离天亮越来越近,副将们开始时不时跟沈怀亦说上几句。 如今天色才亮,这几个副将轮流出去走了一圈,已是迫不及待要迎接谢雁归的到来。 「将军,您说话啊!」见沈怀亦没有应答,黑脸副将伸手拍了拍他。 「他娘的!」沈怀亦坐直身体,瞪起眼来,「大半夜的你们几个就在这里吵,一直吵到这会,老子忍你们半天了!」 「就算雁归今日要来我府上,现在什么时候?天才刚亮,谁会这个时候来打扰需要休养的病人?」 「等老子好了,挨个把你们拎到校场,不把你们打得哭爹喊娘,老子就不叫沈怀亦!」 眼见着主将发了火,副将们终于消停下来,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似乎终于都有了倦意。 「那个……将军,时候尚早,您要么再睡一会儿,我们……我们自便。」其中一位副将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向外走去。 其余的赶忙连连点头,也都向外退去。 「这都已经天亮了,你们……」黑脸副将想说些什么,被其中一个捂住了嘴,向着屋外拖去。 屋子里终于是安静不少,沈怀亦揉着有些胀/疼的额角,颇有些哭笑不得。 「兄长,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一会?」沈怀景端着托盘进来,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虽然他代替自家兄长管了许多事情,可副将们有什么事情,还是更习惯来找沈怀亦,因此他昨晚睡得还不错。 「吵到你了吧?」从托盘上端起碗来,沈怀亦无奈开口,「我的这些副将都是直性子,这些日子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兄长如此说,便是太客气了,咱们可是兄弟。何况我昨晚睡得还不错。」沈怀景到底也是个将军,只是在一些方面不如沈怀亦。 但他负责驻守之处,偶尔也会遭遇紧急之时,如何在吵闹环境下灵活运用时间休息,是他早就学会了的。 「其实兄长身边的这些副将们是如此性格,倒是一桩好事,回头翎羽将军接管之后,只要是有实力的,就能够让诸位将军信服。」 战场之上,实力为先,他们可都听说过当年谢雁归是如何收服辽北众人的。 相较而言,黔南的这些副将们,在辽北的将军们面前,多少有些不够看。 毕竟,辽北是当年靖羽军统帅过的地方。 「待雁归来到府上后,想来是她身边的予书姑娘为我治病,只留她与副将们相处,倒是劳烦你在一旁,必要的时候帮着转圜一二。」 吃完了碗里的食物,沈怀亦再度开口,同沈怀景请求道。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就算有好的医者为他调理,也不是短期之内就能康复的。 黔南边关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交到谢雁归手里。 偏偏她之前也遭受了算计,她曾是沈怀亦心中之人,他自然心里面记挂着。 「兄长放心,我知道的。」沈怀景点头应声,看着兄长重新躺好,这才自屋中离去。 屋门关 闭,房间内终于恢复了只有一人的安静,沈怀亦低低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休息。 日上三竿,宽敞的马车停在沈府之外,谢雁归扶着周谨的手从马车上下来,抬头向着府上的匾额看去。 她眼前仍是雾蒙蒙的,但比起前几日已好转不少,起码能看到稍远一些的了。 府中得到了消息,沈怀景带着一众副将迎了出来。 「原本兄长也想出来迎接翎羽将军,可忽然身体不适,还请将军见谅。」 谢雁归与沈家的人是熟悉的,只是当着副将们的面,有些样子要做做。 「沈兄身体不适?军医可在?是怎么说的?」谢雁归眉头微皱,关切询问道。 「予书跟我一起来了,先去为沈兄瞧一瞧吧?」边关之事自然重要,探望一下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沈怀景稍稍侧身,将路让开,引着谢雁归等人往后院去。 他出来迎接跟致歉是在副将们面前做做样子,但他说的也是真话,沈怀景的确是忽然身体不舒服。 抵达了后院,谢雁归带着予书一起进到屋中,军医正在床前为沈怀亦诊脉。 谢雁归站在一旁,等到军医松开手,才让予书上前。 得知予书正是开了调养跟药膳方子的人,军医赶忙将他探查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造成沈怀亦身体不适的原因,乃是因为突然的热症,或许是昨晚没休息好,也或者是其他原因导致的。 副将们都在门口挤着,听到其中一个可能,不由得面面相觑,一个个脸上露出愧疚来。 予书听完军医的话,开始为沈怀亦诊脉。 周谨陪在谢雁归身边,在她的注意力停在沈怀亦身上时,不动声色地将屋子里的一切,以及副将们都打量了一遍。 昨日翎羽卫们说起副将们的时候,他也在场,同样知晓了副将们的品行与习性。 诊脉的予书忽然皱起了眉头,谢雁归立在一旁,隐隐瞧见,「怎么回事?」 依着予书的性子,诊脉的时候不会轻易如此,除非情况很糟糕,又或者有别的原因。 刚才军医说的话,谢雁归是听到了的,虽然起了热症,但并非什么太要紧的,不应该让予书皱眉。 「姑娘,沈将军的脉象……似乎是过上了病症,尚且不确定是哪一种。」 片刻之后,予书将手换到了另一边,趁着这个空当同谢雁归回禀道。 「什么?」谢雁归登时也皱起眉来,她当即转身,面向候在门口的沈怀景以及诸位副将,「不知在场的诸位可有谁现在觉得不舒服,或者发热却不自知,还请赶紧查看!」 第165章 还请将军成全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听到谢雁归的话,副将们顿时有些茫然。 他们知晓病症之事,但事情忽然来临,又都一夜未眠,因此一个个的脑子都有些不灵活。 倒是沈怀景很快反应过来,抬手摸向自己的额头,同时招呼着其他副将们,「诸位将军赶紧看一看自己有没有发热!」 这些副将都是昨天就来到府上的,倘若其中有发热的,立刻根据他之前的行踪轨迹,去找寻过上病症的根源,可及时控制。 倘若没有副将发热,那就极可能是府中的下人导致,又或者与昨天出门有关。 总之,无论如何,都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边关之内,有了病症。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没事!」 「我不热!」 「老钱,你快帮我试试,看我热不热!」 副将们纷纷探向自己的额头,有不确定的就招呼其他人帮忙。 「哎哟,老梁……你……你这有点不对劲啊!」忽然有人开口,副将们闻言齐整地向后退去,将不对劲的那个露了出来。 「我?我不对劲?」梁副将茫然地探向自己的额头,许是因为身上也热的缘故,他自己试不出来。 但经过众人这么一说,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手脚乏力,不仅如此,似乎还一阵阵地发冷。 他是个习武之人,几位副将当中,他格外英勇善战,功夫是最好的。 现在的这个天气,他就算是赤膊打拳,都不会觉得冷,这时候穿戴整齐却感觉到冷了,他自己也知道不妙。 赶忙抬起手来,他用衣袖遮住自己的口鼻,让其他人离他远一些。 「予书。」见予书为沈怀亦诊过了脉,谢雁归招呼着她。 既然予书知道两种病症的治疗方法,当然也清楚如何预防,因而她来到梁副将跟前,要为他诊脉。 「姑娘,可使不得,万一过给你可怎么办?」别看这些副将们之前琢磨着如何给谢雁归下马威,又或者如何考验她。 可事情临头,他们更多的会考虑自己是否会危害到别人。 「还请将军放心,我乃医者,知晓该如何避免,不会被过上病症的。如今各处的方子,都是由我改良过的,所以将军大可安心让我诊治。」 予书如此说,梁副将这才放心些,但他仍捂着口鼻,将头别到一边,胳膊伸出来让她诊脉。 如今可以确定,沈怀亦余毒未清又过上了病症,之前予书定下来的方子,现下要重新调整。 但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治疗病症的方子是管用的,按症使用的话,沈怀亦不会有大碍。 经过了予书诊脉后,确定梁副将也染上了病症,好在他是个不怎么爱出门的人,所以很快就将自己来到沈府之前的行程,全部交代出来。 其余副将跟梁副将在一起待了不少时辰,予书从梁副将这里确定了是哪种病症后,分别为他们准备了药草,让他们拿去熬成汤水服用。 至于沈怀亦跟梁副将,暂时就住在这个院子里,慢慢接受治疗。 翎羽卫得到谢雁归吩咐,按照梁副将提出来的行程去调查,并让沈怀景吩咐下去,在城中设立一处「药棚」,广招边关内的大夫前往,为身体不适者诊治。 由此产生的种种费用,皆由安阳郡主自掏腰包解决。 此事立刻执行下去,谢雁归再传吩咐,凡在此期间扰乱军心者,全部按照军法处置。 「将……将军。」未曾发热的副将们要暂时留在沈府,待喝过几天药草熬成的汤之后,才能自由行走。 他们按照予书教的法子,仔仔细细地将自 己给清理过。 「大水之后难免会引发种种病症,眼下边关如何情况,谁都不会刻意引起病症,所以诸位不必自责。」 「何况有予书在,沈将军必不会有事,还请诸位协助我一起熟悉边关的情况,以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面向诸位副将,谢雁归伸手抱拳,一脸郑重地开口。 「请将军放心,我等必将全力协助将军!」副将们赶忙还礼。 在发现事情后,谢雁归当机立断便做出了种种吩咐,无论是哪一项,都对当下的边关有利无害。 她几乎没有任何思量,这让副将们看到了她的一面,也因此歇了要试探她的心思。 谢雁归已然得过病症,不会被截然不同的病症感染,可以放心与诸位副将接触。 在沈怀景的引领下,众人来到摆放沙盘的书房之内,城防图也被取来,方便谢雁归查看。 关于黔南边关之内的种种,诸位副将纷纷开口,让谢雁归能够结合城防图跟沙盘了解得更为透彻。 周谨一直陪伴在一旁,也将一切了解。 「再与我说说你们了解的戎狄。」待将全部的一切吸纳消化后,谢雁归又开口道。 副将们相互看看,以刚才说话的方式,分别出声说起自己的看法,一个说完就轮到下一个,前一个没说到的,后一个就会尽量补充。 有他们的配合,谢雁归心中对于当下的黔南边关以及戎狄有了进一步了解。 针对上一场击退戎狄的时间来判断,下一次进攻不会超过三天。 思及此,谢雁归立刻来到沙盘前,将自己的筹谋在沙盘上推演,并解说给众人听。 「诸位将军以为如何?」目光从副将们身上掠过,虽然只能隐约瞧见他们脸上的表情,但谢雁归可以确定,这其中没有不满。 「一切听从将军吩咐,吾等必然全力配合!」如果说副将们之前同谢雁归说起这话时,有些例行公事。 那么此刻,他们全都心服口服。 这些副将们全都知晓,谢雁归是如何赶路,又如何在路上照顾病人并且生病之事,她对于黔南纵有了解,却也不过一二。 可就在刚刚他们都说完后,她便立刻能够制定出如此令人瞠目结舌的战术来,他们如何能够不服? 「将军,末将有个不情之请,纯属是末将心中真的很想,绝非刁难跟……」. 「汪副将有话直说便是,不必跟吾如此客道,昔日里你们如何对待沈将军,就如何对待我便是。」谢雁归笑着打断他,心中隐约有些猜测。 「是。」汪副将双手抱拳,「听闻将军那一手银枪使得出神入化,待将军的身体恢复之后,在下想要跟将军切磋一二,还请将军成全!」 第166章 不由得心惊肉跳起来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汪副将的话,让谢雁归不由一怔,随即笑起来,「还当是什么事,既然汪将军想要切磋,待吾恢复之后,还请赐教。」 谢雁归的相貌,时常会让人无法将她与武将连在一起。 她原本神情认真、一脸郑重的同众人说话,忽然灿然一笑,如同冰雪消融,玉人添了生气,登时让在场的诸位副将全都低下头去。 见状,谢雁归不以为意,如此情形并不只出现在黔南。 她正要再开口,忽然有将士手持军报,快步从廊下过来,「启禀将军,边关外有敌情!」 众副将赶忙抬起头来,神情一肃。 「来得倒好!」谢雁归眉头轻挑,目光落在诸位副将身上,「当下情况,还请诸位将军在此等候,吾先行前往查看,有情况便立刻吩咐人回来告知。」 「翎羽将军……」听她如此说,几位副将赶忙开口,想要与她同往。 「吾知晓诸位将军的心思,但请诸位放心,吾的身体虽未恢复,调兵遣将却没有问题。」 「虽此时诸位不能与吾一同前往,待诸位确定无事后,咱们有得是机会一同上阵杀敌,此为军令!」 女子修长的身躯立于厅中,面上带着不容否定的坚决,她语气不重,却足以让在场之人都听出威严来。 「末将等谨遵军令!」几位副将站直身体,冲着谢雁归行礼。 她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束起的马尾扬在脑后,随同主人一起消失于院落之中。 「安阳,你不必跟着我,城中要设立药棚之事,需得有人筹谋,此事便劳烦你了。」周谨与安阳都跟在谢雁归身旁,她向着安阳转头,同她叮嘱道。 「放心吧。」安阳赶忙答应着。 谢雁归冲着她笑笑,转向另一边去看周谨,「夫君可有什么想说的?」 「你如何打算?」同谢雁归对视着,周谨询问道。 他们俩心中都清楚,这时候两人不可能分开,谢雁归只能看清相对近处的一切,远一些的便会雾蒙蒙的模糊不清。 周谨将会成为她的眼睛,与她一起配合,击退敌军进犯。 这是一场既要速战速决,又得赢得漂亮的仗,于谢雁归跟整个黔南边关而言,极其重要。 「先去城头看看情况,再决定用哪一招。」刚才在沈府书房,谢雁归了解过黔南边关以及戎狄的一些作战习惯后,便制定了一些计划。 她推断不出三日,戎狄必定再次来犯,果然这就来了。 她所制定的那些计划,恰好能够用得上,但究竟用哪一个更为稳妥,则要根据实际情况来看。 「那我必然会为将军看个分明。」周谨要做谢雁归的眼睛,就必须将一切情况掌握,这样在用到计策时,才不会有任何差错。 夫妻俩相视一笑,谢雁归冲着门口的惊羽招呼一声,马儿「吩吩」叫着,来到近前。 「惊羽,去边关城楼!」骑在马上,谢雁归吩咐一声,她不必辨识道路,自有惊羽在。 安阳站在沈府外,瞧着谢雁归等人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她来到马车旁,踩着脚凳坐上马车,冲着车夫吩咐一声。 药棚要设立在城中,距离边关城楼有一定位置,但又不会特别远。 安阳已经想好,在城中多设立几处,大部分为城中百姓,另有一部分则要为伤员准备。 依照谢雁归所言,黔南迟早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只凭借着军医们,怕是远远不够。 尤其当下,有病症传了过来。 安阳忽然想到自己在书册上看到的事情,眉头顿时皱起。 乾安老王爷要交给谢雁归的书册 之上,记载得十分清楚。 当年辽军进犯,谢家与靖羽军驻守辽北,与黔南边关一样,谢家之中有人为主将在辽北,统帅靖羽军,有人则驻守其他各处,随时可支援边关。 辽军进犯之时,各处也都有或多或少的麻烦,缠住负责驻守之人,让他们无法前往支援。 与黔南边关不同的是,辽北的粮草还算是充足,加之靖羽军的军纪严明,没有人敢私下里盘剥。 整个辽北团结一心,将粮食合理分配,没有一名将士饿过肚子。 当时的谢怀安所负责之处亦有天险可挡,在收到边关求援后,他立刻做出了安排。 以当时的情形,他顺利离开,去到边关支援,却不料即将抵达之时却突发重疾,高烧不退。 然而边关情势危急,谢怀安不敢耽搁,只能用药顶着,带人到了辽北边关。 然而这一去,却带来了灾难。 那时候谢怀安并不知晓自己身上的病症能够过人,生病的那几天,他身边的人并无任何异常。 直到他抵达了边关,从第二日开始,他带来的人才开始有了症状。 于是,辽北边关之内的将士们,有不少因此而病倒,哪怕在发现之后立刻做出一些处置,也还是殃及了不少人。 经由检查,发谢怀安携带的粮食,竟然是问题根源,也只有他的粮食,是有问题的。 换言之,他是被人算计,导致感染疫毒并且过给了自己身边人,又带到了辽北边关。 安阳无法形容,当看到此处记载时,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当时她不敢再继续看下去,可抵不住自己的心,后来又看了下去。 万幸的是,当时辽北军中有医术极高的大夫,很快找到了治疗办法,可惜药材缺失,只得发动一部分人去寻找,并将生病之人都汇集到一处治疗。 随着药材被送到,不少人开始康复,但也有人因为病症之故,而失去性命。 谢怀安活了下来,却十分痛苦,因为是他造成了当下局面。 待病情缓解后,他便上阵杀敌,落下大伤小伤无数。 在最终的那场战役中,谢家人与十万靖羽军以自身击退辽军,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护住了身后千万百姓。 然而他们自己,却永远留在了辽北。 按照书册上记载,若不是谢怀安遭受算计,将病症带到边关,若不是他心怀愧疚,身体未愈便去战场杀敌,或许到最后,是能够活下来的。 想到这些,安阳的眉头皱得更紧,她想到黔南如今的状况,不由得心惊肉跳起来。 第167章 不约而同地皱起眉来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停……」安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深呼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书册上的内容,她必然要让谢雁归知晓,但不是现在。 边关之外有军情,只要谢雁归能够尽快击退他们,不仅仅能够立威,让将士们对她更加信服,更能够振奋士气,所以她不能令她分心。 何况,城中设立药棚之事同样十分重要,她先将此事办妥,再找机会跟雁归说,也是一样的。 想到此,安阳甩了甩头,继续思虑起药棚之事。 依着惊羽的速度,谢雁归与周谨已然到了城下,另有小将在此驻守,瞧见了她,立刻上来行礼。 「随我去城墙上看看。」谢雁归吩咐一声,让小将在前面带路,她与周谨一同跟着上了城墙。 边关之外,有一队戎狄人正在叫骂,谢雁归看不清楚,周谨却看得分明。 「有些奇怪。」他立刻同谢雁归说道,「今年整个黔南都颗粒无收,戎狄更是惨烈,不仅人没有吃的,牲畜也病死不少。」 「可在城外叫骂的这一队人马,却看着精神抖擞,不像是挨过饿的样子。」 「这倒是奇了……」在沈府时,谢雁归从诸位副将那了解到不少戎狄相关之事,未曾有人提到过如此情形。 「的……的确是奇怪,戎狄数次进犯,起初各个瞧着都还精神,可随着时间,不少戎狄士兵明显消瘦,骂起人来都有气无力,如今这般……末将也是头一回见。」 一旁的小将仔细观察后,冲着谢雁归回禀道。 「刚才王爷说起,戎狄的牲畜病死不少,可知他们的牲畜都如何处理?除此之外……戎狄都种植什么,可有人知晓?越详细越好。」 看向小将,谢雁归吩咐道,小将赶忙领命,派人去各处询问。 「夫人是怀疑他们服用了什么东西?或者是因病症导致?」城墙之上,周谨与谢雁归站在一处,他听到了她的吩咐,低声问道。 「除此之外,便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戎狄有了盟友,所以他们现在不缺粮草了。」 「只不过,按照副将们所言,上一次戎狄来袭,才过去不到半月,只依靠粮食来填补他们之前的亏损,未必会能达到你说得那样。」 「所以我怀疑他们种植的……不拘于粮食又或者什么,或许有振奋精神之效,才能让他们看上去生龙活虎。」 似这类的法子,前朝曾经使用过,当时效用极好,可一旦失效,将士们就会生不如死。 但在战场之上,他们想要活命,就得不断使用如此办法,到最后,虽然打了胜仗,可那些将士也因此废掉了。 在如今的大靖之内,各处时常严查,并不允许那些腌臜之物的存在,可谁也不能保证东西没有传到外面去。 或许偶然被谁发掘却不知其中利害,最终酿成惨祸。 谢雁归本来想的是速战速决,但如今这个情况,只能容后再议。 「城墙上风大,你且下去等我,容我再看一看,等晚间斥候回来,咱们便能制定并实施计划。」一阵寒风吹来,见谢雁归皱起眉,周谨温声道。 「我与你靠在一处,也能暖和一些,你尽快看,咱们一起下去。」 虽然周谨在治疗时尽量避开谢雁归,可她又如何没有察觉? 她现在的身体需要注意,周谨也是。 见她坚持,周谨将她揽入怀中,再度向城外看去。 等到夫妻俩相携着从城墙上下来时,小将带了一张纸回来,上面画着一株植物。 「启禀将军,之前有斥候在戎狄军帐附近发现过此物,恰好他擅长画画,就给画下来了,将军请看。」 将手中的画交给谢雁归,小将继续说道,「他就在城中,随时听候将军传唤。」 「有劳小将军,还请让他过来,让我问上几句。」画上的植物,果然是谢雁归所知晓的东西。 当初她到辽北时,曾在一户农家外看到过几株,她立刻命人将其铲除,并吩咐传令,整个辽北若发现此物,都必须立刻损毁。 没想到来了黔南,竟然能再见此物。 很快,画下此物的斥候随同小将过来,冲着谢雁归行礼。 「你在戎狄军帐外瞧见此物时,只是几株还是有大片存在?你可曾将此物带回来过?」 「回将军,末将在戎狄帐外瞧见了大片的存在,当时开着花,只少数结果,倒是好看。」 「末将本想带回来让人看看,却发现戎狄人对于那几块田地把守严密,末将能够看到看清已是不易。」 他想要靠近时,差点就被发现,于是便歇了念头,回到边关禀报。 后来,他就将此事忘在脑后,今日被问起,才忽然想到,赶紧画了下来。 「派人去查,看黔南之内是否有此物存在,若是有,必须立刻铲除,此乃毒物!」 谢雁归知晓这东西都有什么效用以及危害,但为了防止有人好奇尝试,索性将其说成是毒物。 如此一来,就算发现,也不会有人尝试,只会尽快销毁。 「城外的这些人,咱们不必理会,且等到明日再看,便不会是现在这般,到时候一击必溃。」 若戎狄人真的服用了此物,就等于自寻死路,谢雁归现在担心的是,有人利用了他们。 在不知道对手的情况下,危机总会更多一些。 「是。」得了吩咐,小将立刻前往各处传令,画下画像的斥候依照安排,加急又画了几幅,方便送往各处。 虽然谢雁归吩咐下去,却也不是半点准备没有,城外只这一队,并不能确定明天会不会换了新的来。 提前再做一些安排,就算明天换了人也不担心,照样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沈府之中,予书分别为沈怀亦与梁副将进行了治疗。 梁副将的病症好说,予书确定是哪一种之后,对症用药即可。 至于沈怀亦,毕竟之前中毒,用药需得谨慎,否则便可能激发还未清理的余毒,到时候情况会更加严重。.. 副将们自谢雁归走后,便在书房内长吁短叹,时不时向着外面看上一眼。 「三爷回来了!」其中一人开口,众副将赶忙迎上前去。 沈怀景进到屋中,见一个个都看着他,便将得到的情报同众人说了一遍。 听他说完,几位副将不约而同地皱起眉来。 「素来戎狄进犯,咱们都是直接就打,怎的翎羽将军不打?她要让人去找的东西是啥啊?至于影响击退敌军吗?」 第168章 真相何其残忍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对于谢雁归,诸位副将们的心中虽有信服,可到底她不在跟前,当面对与他们截然不同的选择时,难免会有疑惑。 倒不是怀疑谢雁归的能力,究其根底,还是源于不够熟悉。 「各位稍安勿躁,翎羽将军能够统帅辽北,我兄长对她亦是十分信服,她如此做必然是有她的道理,还请耐心等待。」 沈怀景如此说,诸位副将也只得点头,当下的情形,他们都得留在沈府,等确定无事后,再自由行动。 沈府之内的事,谢雁归与周谨并不知晓,但两人能够猜得出副将们得到消息后的想法。 他们并不急着回到府上,至于此处也没必要过多停留。 「你们只需要把守好各处,其余的不必去管,任他们骂破天去,也不要理会。」 看向小将,谢雁归笑着叮嘱,「倒是吃饭的时候,可以招几个肠胃好的,去城墙上吃给他们看,倘若能设法把香味传出去,那就更好了。」 之所以要找肠胃好的,是因着如今天冷,去城墙上吃饭,得就着风去吃,这很容易让人腹痛又或者拉肚子。.. 若是个肠胃好的,就能尽量避免。 说着话,谢雁归自周谨的腰包里掏出些散碎银两,「给兄弟们尤其是去城墙上吃饭的兄弟添碗肉汤。」 「多谢将军!」小将头一回见到如此操作,但他早就听说过翎羽将军的威名,因此对谢雁归十分信服。 她如此吩咐,他便答应下来,等谢雁归跟周谨离开后,立刻就去安排。 「去瞧瞧安阳那边的情况。」同周谨一起上马,谢雁归跟他说了一声,「也不知她有什么心思,藏着掖着不敢跟我说。」 「郡主倒是与我说了一些,是乾安老王爷委托她将一些东西交给你,显然她看过了,至于是什么东西,又是怎样内容……她并未告诉我。」 听了谢雁归的话,周谨将知晓的事情告诉她。 听闻与乾安老王爷有关,谢雁归有些诧异,「那还真要尽快弄清楚是什么?」 说完,她拍了拍惊羽的脖颈,吩咐去找安阳。 惊羽「吩吩」叫了两声,便向着城中出发,它虽不是狗,可如此神驹,绝非一般的马匹能够比拟。 很快,它就找到了安阳的马车。 从马背上下来,谢雁归跟周谨一起寻找安阳,见她正站在自己挑好的地方,单手叉腰支使人干活。 「安阳!」 听到谢雁归唤她,安阳答应一声,她将剩下的事情都安排妥当,才来到夫妻俩身边。 「怎么这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今天就要打呢。」打量着夫妻两人,尤其是谢雁归的脸色,见她还好,安阳心中宽慰。 「我这边还有两处,不若你们先回住处去,等我忙完就回去。」她再度说道。 谢雁归之所以将此事交给她做,不仅仅是因为安阳能够出钱,更是因为她的性子。 但凡她应下来的事情,她都会尽力做到最好。 哪怕这其中遭遇了其他,对她有所阻碍,她依然能够好好完成。 「陪你一起吧,等回了府上,咱们俩好好说说话。」谢雁归如此说,安阳向着周谨看了一眼,随即问她,「你知道了?」 「嗯。」谢雁归点头。 「那成,咱们尽快解决,待回去后,我将祖父让我转交的东西交给你……其余的你自己看吧。」 安阳答应一声,向着马车走去,他们前往沈府时,坐的就是这辆马车,让惊羽跟在一旁。 马车足够宽敞,莫说是三个人,再多一个也无妨。 三人回到住处时,已接近傍晚。 待吃过晚饭,安阳将包袱取来,交给谢雁归,「我已经……看过了,本来想跟你说,但又觉得还是你自己看比较好。」 「若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念。」安阳知道谢雁归的眼睛有所改善,若拿得近一些,是可以自己看清楚的。 但毕竟天色已晚,借助着烛火,怕她会吃力。 「郡主放心,若是需要的话,还有我这双眼睛。」虽是乾安老王爷要交给谢雁归的,可她并不会避着周谨。 所以包袱里的内容,他也会知道。 「既如此,你们夫妻俩看吧,我累了,回去歇着了。」换作往常,或许安阳会跟谢雁归与周谨调侃几句,今日却一反常态。 谢雁归挑了下眉,却也没有勉强,目送安阳离开。 周谨去将房门关好,谢雁归打开包袱,取出其中的册子,凑到烛火前翻看。 「我给你念吧?否则你这样看上一会儿,眼睛就该疼了。」 听周谨说完,谢雁归点点头,于是将书册向着他那边推了推,托腮等着他念。 周谨坐下来,从最初开始,念给谢雁归听。 起初的一些记载,谢雁归已从提牢厅跟刑部的誊抄文书中看到过,因而听得她有些昏昏欲睡。 当周谨念到一个名字时,她忽然精神一振,坐直了身体,「我四哥?你快念!」 在看到「谢怀安」这个名字时,周谨就知晓这是谢雁归四哥的名讳,听到她催促,他翻了一页,继续念下去,同时眉头慢慢皱起。 谢雁归坐在他身旁,听着他念到的内容,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等周谨念完这一段,她稍稍抬了抬手,让他先停下。 难怪安阳会是那样反应,难怪当年,老王爷阻止她继续往下查。 「不知这上面的内容是从何处得来的?是否准确?劳烦你将我的那些书册拿来,帮我翻看下后面的内容。」 谢雁归心里清楚,既然是老王爷让安阳转交的,那么此事大概率是真的,而非杜撰。 可她还是想要再看看翎羽卫誊抄而来的书册上,是否会有只字片语,她想要进一步的确认! 谢雁归早跟安阳说过,若谢家跟十万靖羽军是为了家国百姓而战死沙场,那是死得其所,可若不是,那便是死不瞑目。 她一直想要寻求真相,如今真相逐步摊开在她面前,她忽然有些难以接受。 这样的真相,何其残忍? 此刻,谢雁归忽然想到了身在京都皇宫之内的谢姮,她的姑母。 既然她有所举动,就说明对于当年之事,她一直都有怀疑,只是不知她究竟知晓多少? 谢雁归又想到去围场秋猎时,予琴曾支使翎羽卫之事…… 这翎羽卫…… 或许这些年,姑母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她……该有多痛苦? 第169章 她当初答应确实是看脸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摇曳的烛火下,谢雁归的脸色越发难看。 周谨取来翎羽卫誊抄的书册,回到她身边,沉默地握住她的手,向着她看去。 「先帮我看看翎羽卫誊抄来的文书中,是否有提到过这次病症?」很快冷静下来,谢雁归看向周谨。 他答应一声,先查看了从提牢厅誊抄而来的文书,确定上面并未记载,于是翻开了户部的。 「这里有一处记载,只说辽北征战,需要调集药材,并未提到是因为什么事情。」 「但从所需药材来看,与你所用的方子相差不大,也就是说,你四哥所遭受的算计与你相同,当是同一种疫毒。」 如今黔南之内有两种病症,一种与当年北方监狱内忽然发生的几乎一样,另一种则是谢雁归遭到算计后染上的。 两者相比,谢雁归所中的疫毒更严重些,她虽用错了药,导致病情更重,但此症能够带来的种种反应,她能够推算出来。 她大概可以知晓,当初染上了疫毒的谢怀安会是怎样状况? 为了防止将过人的病症带到边关,谢雁归与得了病症的护卫们住在荒山野岭之中,她将得到的药方派人留到各地,纵然如此,仍有人会骂她。 可以想象,将疫毒带到了边关的谢怀安,当时面临着怎样的境况? 他与谢雁归不同,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遭到了算计,否则他一定不会前往边关。 可就算无心之失,之后的事情也足以让人煎熬,那是一条条的人命! 「当年之事,若真是他算计谢家跟靖羽军,那如今又是为何?他当初又为何要对谢家跟靖羽军下手?」 谢雁归百思不得其解。 她倒也想过,或许是因为谢家跟靖羽军战无不胜,所以才被陛下忌惮,可纵然如此,也不该将十万靖羽军都折损在辽北。 或许,是其中出了什么岔子,才导致了最终。 可十六年后,她竟然又遇到了跟当年差不多的情况,唯一不同的是,她身边没有十万靖羽军,黔南则归属于沈家人。 就如同旁人所想,沈家虽掌管黔南,却跟当年的谢家比不得,否则谢雁归也不会来此。 如今驻守在黔南的将士,更是跟靖羽军比不得,不然就不会有人设下关卡盘剥粮食。 谢雁归越想下去,就越觉得茫然,她的目光落在周谨脸上,发现他神情十分复杂。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阿谨,关于你跟我姑母,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从辽北回到京都之后,她就察觉到谢姮与周谨之间,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 她与周谨之间的婚事,可以说是几方促成的结果。 她会同意他们之间的婚事,一则的确是看脸,觉得如此的他,若是折在宫里实在可惜。 二则察觉到姑母暗地里的小动作,心里稍有些好奇。新 再就是当时的她也的确需要一门婚事,索性顺水推舟。 但她后来发现,周谨并非她想象中那般柔弱,就算当初她不同意这门亲事,他在宫中也能够自保。 既如此,或许他与她成婚,与姑母有关,又或者就是他们商量而来的。 「如果没有贵妃娘娘,便不会有我的出生。」有些事,周谨本想找机会跟谢雁归说,只是一直没有合适机会。 既然她主动问起,那他正好说一说。 他这话,让谢雁归稍愣了愣。 「这玉佩,你……」周谨正要往下说,门外忽然传来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启禀将军,沈府那边派人来,请您过去!」 「知 道了。」答应一声,谢雁归皱起眉来,随即无奈地看向周谨。 「我陪你一起去,至于刚才要说的,之后再与你讲,」周谨将书册仔细收好,重新回到她面前,伸手环住了她,「夫人,玉佩上的那个小字,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衡?」谢雁归露出讶然。 「对,我叫周衡,不叫周谨,但周谨确实是当今陛下七皇子的名字。」 「什……什么?」谢雁归越发惊讶,她正要再问,屋外传来催促声,她只好暂且收起疑惑,同周谨一起去往沈府。 沈府之内,此时灯火通明。 负责探听消息的斥候归来,正有情报要回禀,除此之外,谢雁归所吩咐的关于图纸上植物之事,也有了些消息。 她与周谨来到沈府时,几位副将正在厅中等待。 一行人先招来斥候,询问了城外的消息,得知戎狄军中并无多少粮食,倒让谢雁归心下稍安。 这就说明目前戎狄没有盟友,他们依旧是缺少粮食的,而如今的精神,都是因为他们自己找死。 但她不敢掉以轻心,谁又能保证,这不是他们的障眼法呢? 黔南的将士总能在戎狄人手里吃亏,说明他们远没有那么简单。 虽然谢雁归并不明白,戎狄人为何会自掘坟墓?是当真不知东西的危害?还是另有目的? 无论如何,当下她必须要尽快将疫毒之事解决,不能让当初发生在辽北的事情,再发生在黔南。 她正思量着,汪副将的声音传来,「将军为何没在今日出战?您吩咐士兵们盘查的那株植物,究竟是什么毒物?」 谢雁归本就没打算瞒着他们,听到有人问,立刻开口道,「那东西,可是剧毒,若是被人接触到,要不了多久人就废了。」 「我今日在城墙之上,见边关外的戎狄人各个精神抖擞,一点都不像缺吃少喝的样子,所以心中怀疑……」 她将今日之事与几位副将完整说了一遍。 副将们听完,不由得面面相觑。 他们常与戎狄交手,过去也曾疑惑过他们的情况,却不知根由,原来竟是因为毒物。 「幸好将军识得,及时传令下去,如今边关内外皆无发现,倘若其他地方有,会立刻损毁的。」汪副将开口,冲着谢雁归行礼道。 他说完后,其余人纷纷附和。 「诸位客气了,陛下既派吾来此,吾理当尽责。」目光从几位副将脸上一一看过,谢雁归再度开口,「如今吾有件事,需要诸位将军配合。」 第170章 小孩子最是脆弱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陛下,大殿下带着皇孙前来请安。」彭海自殿外进来,冲着明德帝行礼。 「让他们进来。」此时明德帝正心烦。 若只是周衍自己来请安,他必然不会召见,可周衍带了皇孙来,那便不同了。 得了吩咐,彭海去到殿外,将大皇子周衍与皇孙一起请到殿中。 皇孙是在明德帝等人去围场秋猎时出生的,到如今也不过才几个月。 可因着是皇室之中头一个出生的皇孙,哪怕尚且年幼,抱到明德帝跟前会哭闹,也能讨他喜欢。 「如今天冷,你一个大人自是不怕的,孩子还是要多穿一些。」待周衍抱着皇孙进来后,明德帝扫量着父子俩,微微皱眉。 「彭海,去朕的私库将挑几块好皮子来。」示意周衍将孩子放在软榻上,明德帝冲着彭海吩咐道。 「父皇教训的是,是儿臣思虑不周,以后定当注意。」大皇子好不容易才得了个儿子,自然当做眼珠子来疼。 其实皇孙穿得并不少,又是跟周衍一起坐着软轿来的,根本冻不着。 可在明德帝眼中,孩子身上穿得还是少。 大皇子心中明白有如此差距的原因,倒是乐不得因此被训几句,毕竟被说得越多,就说明皇孙越受重视。 倘若因此,皇孙被抱到宫中抚养,于他而言将会更加有利。 「你也坐吧。」见他恭敬答应着,看在皇孙的面子上,明德帝的语气缓和了几分。 「你带着孩子过来,只是为了给朕请安?」将软榻上的皇孙抱起,在手里掂了掂,觉得稍微重了些,明德帝的脸上露出笑意来。 「回父皇,确是如此,儿臣瞧着今天日头足,暖和些,便赶紧带着孩子来跟您请安。」大皇子赶忙应声。 事实上,他会带着皇孙来,不过是为了在明德帝跟前刷刷脸。 原本以为今年代替祭祀的人会是他,却万万没想到落在了老三身上。 近来老三虽行事低调,可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 大皇子虽因为自己没能成为代替祭祀之人,而心里不舒坦,但他有皇孙在手,丝毫不慌。 更何况,他们母子也不是吃干饭的,坑都给淑妃母子挖好了,就等着三皇子他们往下跳。 听到周衍回答,明德帝睨了他一眼,脸上没多少表情。 彭海自明德帝的私库中取了几块好皮子,宫人们呈上茶点,放在周衍手边。 「儿臣替明儿多谢父皇恩赐。」能存放到明德帝私库里的东西,当然都是顶好的,周衍起身,再度行礼。 「殿中既然只有咱们爷仨,便不必如此拘礼了。」小皇孙被明德帝抱在怀中,正冲着他咧嘴笑,让他龙心大悦。 他挥了挥手,招呼周衍重新坐下。 「让老三代替朕祭祀之事,你心里可有不高兴?」忽然,明德帝开口问道。 周衍坐在椅子上,正看着爷孙俩玩乐,顿时心中一凛。 他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在心里饶了几绕,这才开口,「儿臣……儿臣不敢隐瞒父皇,最开始是有些不高兴的。」 「可是……您虽然是儿臣的父皇,更是陛下,您如此决断,必然有您的深意,所以儿臣的不高兴就散去了。」 「不过,儿臣还是希望以后能有机会为父皇分忧。」 明德帝抱着小皇孙,再一次看向周衍。 他素来知晓周衍是个会说话的,否则也不会将工部尚书给拉拢过去。 「总会有你的机会。」他语气淡淡的开口,随即又说道,「晌午就留下来陪朕一起用膳吧。」 「是,儿臣多谢父皇恩典。」周衍 心中一动,赶忙再度谢恩。 同时,他心中庆幸,并非自己一人带着孩子入宫,否则等到了晌午,孩子饿了乏了,他自己还真就搞不定。 这还得多亏了王妃提醒,待他回府后,定要好好犒赏她。 大皇子携皇孙入宫请安,不仅得了上好的皮子,还被留在宫里用午膳,这消息很快便传到各宫,也传到了宫外。 贤妃得知这个消息后,最是高兴不过,一个是她的儿子,另一个是她的孙子,全都是争气的。 想到这消息若传到淑妃跟三皇子处,母子俩会有什么反应后,她脸上笑意更深。 这些日子,因为陛下择定三皇子代他祭祀,她每每瞧见淑妃,都极不顺眼,今日倒算是扬眉吐气了。 「听说三皇子府上有孕的姬妾即将临盆,前几日找太医看过了?」她拢着鬓间的发,笑着询问身旁的宫人。 宫人乃是她的心腹,平时负责探听各种消息,闻言立刻回禀道,「是,听闻三殿下的府上又要添一位千金呢!」 「呵呵……」贤妃脸上笑意更深,「既如此,可要好好恭贺恭贺,这样,你去挑些东西,给淑妃宫里送去,就说本宫提前跟她道贺。」 「是。」宫人领命,向着殿外退去,她自然懂得要挑什么样的礼物送去淑妃宫中,这一点不必贤妃额外吩咐。 她靠坐在软榻上,想着收到东西时,淑妃必然更不高兴,心里越发痛快起来。 皇宫之外,三皇子府中。 地上的碎片昭示着屋中刚刚发生过的事情,此时周煜坐在椅子上,神情中满是怒意。 一想到大皇子能得到这些恩宠,都是因为得了皇孙的缘故,他心里就更不高兴。 从前大皇子府上只有一个女儿,一直未再有所出,倒是他的府上,孩子一个接着一个出生。 偏偏他府里的都是女儿,没动静的那边一下子蹦出个皇孙来! 若这孩子是他府上的,加上代为祭祀之事,东宫之位必然会是他的。 「去,赶紧给我去民间多搜集一些方子!无论花多少银子,都要给我找到一个能生儿子的办法!」新 他必须要尽快有个结果,否则就算这一次他能够代替祭祀,等到来年大皇子府上的皇孙长起来,那就不一定了。 候在门口的下人们赶忙应声,有的进到屋中,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有的则赶紧退出去,想办法去给三皇子找方法。 谋士从门外进来,冲着周煜行礼,「殿下何必如此生气?虽大殿下府中有皇孙,可小孩子最是脆弱,说句不恭敬的话,您府上出生虽有不少孩子,可您也失去了不少。」 「大殿下府上就这么一个稀罕的,但谁能保证那孩子就能够平安无事地长大呢?」 第171章 青天白日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谋士所言让三皇子向着他看来,他似乎是有心动,但随即开口否决。 「不成!」周煜摆着手,脸上写满不赞同,「当下就他府上有皇孙,若是出了事,不是明摆着这件事是我做的?」 他并非什么君子,无论是对女人还是孩子,必要的话,他都能下得去手。 「我当然知道这件事可能牵连到咱们府上,但我这里有个法子,能够将咱们摘出去,只不过……」谋士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三皇子看向了他。 「只不过,殿下需要有所取舍,您府中的孩子,怕是也要因此有所……损失。」 周煜的府上这些年虽出生不少孩子,可实际上,他每年也都会失去孩子。 毕竟小孩子娇弱,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风寒,就足以致命。 起初他或许还有难过,可随着府中出生的都是女儿,他也就不在乎了。 但小孩子因为生病而夭折,与他刻意去谋算是不同的,周煜顿时皱起眉来。 「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他眯起眼来,神情不悦地瞪着谋士。 「殿下请息怒,属下不过是提供一个可行的办法,至于是否要做,取决于殿下。」 「此事也确实不妥,属下不会再说了,还请殿下恕罪。」谋士冲着周煜行礼道。 屋内陷入了沉默,周煜盯着谋士看了好一会,才收回目光。 平淡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你……详细说说你的办法。」 「是。」谋士再度行礼,将办法和盘托出。 周煜府中的女孩子们,有的已是欢蹦乱跳的年纪,有的尚在牙牙学语,还有的则更小一些。 他府中的姬妾们,如今有正怀着身孕的,还有即将临盆的。.c 而他所失去的孩子们,有的是感染了风寒,有的则是出痘,还有的则因先天不足。 谋士让他从存活的孩子中,挑选一到两个,在他们染上过人的病症后,挪出府去,并且报到宫中知晓。 在这种情况下,将生病的孩子们曾使用过的东西,放到大皇子的府里去,再确保皇孙一定会接触到。 如此,皇孙必定也会染上病症,至于是否能活下来,就看他的造化。 若他活了下来,只能再想办法,可若是没活下来,因着周煜府上的事,也怀疑不到他的头上。 毕竟,虎毒不食子。 听谋士说完,周煜再一次陷入沉默之中。 谋士未再开口,他心里也清楚,就算有不少孩子,这个选择也不好做。 但他知晓,既然会被问到,那么这件事情迟早都会进行。 —— 平凡无奇的马车顺着皇宫驶出,负责把守宫门的护卫们瞧见,立刻站直了身体。 马车向着街上驶去,云澜坐在其中,伸手掀开一角车帘。 一阵寒风吹过,令人透骨得凉,他放下车帘,将手拢进袖中,闭目养神。 拐过街角,马车进到小路,这是云澜特意吩咐的。 忽然,马车剧烈地颠簸起来,云澜睁开眼,伸手扶住车壁,眉头皱起。 一支冷箭穿过车帘,直直射/入马车内,擦着他的脸颊,钉在了他身后的车壁上。 脸颊传来的刺痛让云澜知晓定是破了,他抬手擦了擦,血是红色的,好在无毒。 身为内卫首领,就算出行时只有一辆马车以及一名车夫,也不代表刺杀能够顺利进行。 云澜坐在马车内,听着外面的声音,知道是藏在暗处的内卫出现,正跟刺客缠斗。 他掀开车帘,从马车内出来,向着前方看 去。 刺客身着黑衣蒙着面,大概有三四个人,功夫倒是不错,与内卫不相上下。 一支冷箭破空而来,不等云澜反应,便正中他的肩膀。 「首领!」见他受伤,有内卫放弃缠斗,向着他而来,几个黑衣人瞅准机会,一起脱身。 「无妨,箭上无毒。」捂着肩膀,云澜看向正流着血的伤口,「先去内卫司衙门吧。」 内卫司衙门自有医者在,所用的药物也都不错,平时有内卫办差受伤,都会回来医治。 如云澜所言,箭上无毒,可上面有倒刺在,拔箭让他遭了些罪。 幸好是伤在肩膀,若冷箭射中胸口,只怕他必死无疑。 从拔出的箭头来看,并没有什么异常,除却倒刺之外,就只是寻常的箭矢。 如此,想要追查这冷箭的源头,便是查无可查。 「请首领恕罪,是卑职等失职!」近日有几名内卫得云澜吩咐,候在宫外。 若看到云澜的马车,就会藏在暗中保护,没想到还是让刺客得了手。 「不怪你们,若我不从马车里出来,也不会被伤到。」摆了摆手,云澜语气温和。 「可是首领,您受了伤,该如何跟陛下交代?」身为内卫首领,竟然在青天白日之下被刺客所伤,这丢的不仅仅是内卫的颜面。 云澜统领内卫已有一段时间,内卫们对他十分信服,因而才会担心。 「我自会跟陛下请罪,若是陛下降罪,也都有我承担。」 「卑职等不是这个意思,您……您受了伤,只怕陛下会……会另外挑选首领,」内卫们并不希望再换首领。 「若陛下真的如此决定,你们以后就好好跟着新首领,我身为内监,无论在何处,都是为陛下效力。」云澜对此似乎并不在意。 「临近年关,都去忙吧,也好在过年时,能够都歇上几天。」他温声叮嘱道。 内卫们虽然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他开了口,只好冲着他行礼,各自去忙起来。 云澜整理好衣服,慢悠悠向着内卫司衙门外走去,他受了伤,得回宫去请罪。 想必此时,消息已经送到陛下跟前。 如云澜所想,在宫中的明德帝确实收到了他被刺杀的消息,这让陛下很是不悦。 内卫归属于陛下,听从明德帝吩咐,他们首领却遭到了刺杀,这亦是打他的脸。 「陛下,到底云澜是个内监,身上没什么功夫,受伤也是难免,谁又能想到大白天的有人竟敢在天子脚下刺杀?」 彭海立在一旁,偷眼打量着明德帝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帮着云澜说话。 明德帝靠坐在软榻上,向他看了一眼,询问他的想法,「你觉得,若朕换个人来做内卫首领,能让谁来?」 第172章 藏在暗处的才最可怕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陛下……陛下把这事问老奴,老奴可不知道。」听到明德帝问,彭海脸上赔着笑。 「老奴帮着云宫正说话,是因为与他相识多年,也算是知根知底,他与老奴一样,都一心向着陛下。」 以往在明德帝面前,彭海都自称奴才,如今忽然换了称呼,完全是因为他的问话。 纵然他是跟在陛下身边多年的大伴,回答这样的问题时也必须谨慎。 称一声老奴,也算是些许提醒。 如此,就算他真的说错了话,看在多年情分上,陛下也会对他从轻发落。 「你这个老货!」明德帝岂会不知彭海的心思,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来,「这件事,朕确实要好好想一想。」 他心中十分清楚,若真的要换个人来做内卫首领的话,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三皇子,必然都会想办法,希望能安排上自己的人。 可无论如何,这内卫的首领,都不能是他们的人。 内卫属于君王,首领只能是他这个做皇帝的来挑,否则用起来会更让人不踏实。 「若云澜来了,让他直接进来就是。」明德帝冲着彭海吩咐道。 「是。」彭海应声,向着殿外退去。 —— 「娘娘。」予琴自殿下进来,冲着谢姮行礼,「听闻云首领遇刺,幸好伤得不重,他已经去跟陛下请罪了。」 「遇刺?」靠在美人椅上的谢姮微微挑眉,「知晓是谁做的吗?」 「这个暂且不知,想必内卫的人会仔细盘查,亦不知陛下是否会怪罪云首领?」明德帝的性子,主仆俩皆有了解。 「怪罪是必然的,只是不知道这内卫首领的位置,他是否还能坐得。」如今云澜坐在这个位置上,对于他们而言会有很多方便。 就算内卫专属于君王,可内卫首领怀有异心,就能够从中暗自周旋。 纵然消息回禀到明德帝处,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因为这消息是增是减又如何转圜,都在首领的掌控之中。 「娘娘,咱们可要做些安排?」听谢姮说完,予琴担忧问道。 「倒也不必刻意安排,既然是他做这个内卫首领,定然会留有后手,哪怕他不能再坐这个位置,新的内卫首领也未必就不是咱们的人。」 明德帝曾在栖凤宫安排了眼睛,谢姮既然在宫中多年,又岂会完全没有准备? 只是过去,的确没想过从内卫下手,这也确实不是容易的事情。 若谢姮想要操作一番,纵然无法将内卫首领换成她的人,也能从中干预一二。 「予琴,我觉得这件事有点意思。」谢姮稍微坐直了些,端起一旁的花茶喝了一口。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予琴有些不解。 「你想啊,云澜身为内卫首领,依照他的心意,暗处应该会有人保护,却让他受了伤,他只是受伤,可有中毒?」 予琴仔细想了想得到的消息,摇了摇头。 「若对方真的想要治他于死地,为何不用毒呢?哪怕只是寻常毒药,也足以让云澜在短期之内,不能执掌内卫,到那时候,内卫首领必定会换人。」 「可当下的情况,云澜只是受伤,并不算严重,仍然能够继续担任首领,但陛下一定会不满,甚至换掉他。」 谢姮放下手中的杯子,慢条斯理地跟予琴分析着,「然而依着现在的情况,就算陛下有过如此心思,最终内卫的首领也不会换人,云澜还会是内卫的首领。」 以明德帝的性子,他肯定知道想换人的话,大皇子跟三皇子一定会想办法,但他不可能允许他们的人成为内卫的首领。 云澜伤得不重,这些 年虽曾被他多次考验,可毕竟还是得他信任的,所以还是继续用他最省事。 谢姮心中隐隐有些猜测,这次的刺杀,或许是有人故意谋划,至于目的……大概是为了揪出什么人。 云澜跟谢姮都曾想到过,这暗处或许还有其他人在,只不过现在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无论如何,都得尽早将那个人揪出来,否则他们的计划就会更加不好实施,你总要防备着有人在背后捅刀。 可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呢? 倒不如主动出击,露出一点破绽送给对方,倘若对方抓住,自然最好,可若是对方无动于衷,那他们就更要小心了。 明面上的无论怎样,都不足为据,藏在暗处的毒蛇,才是最可怕的。 —— 回到宫中的云澜,立刻去了明德帝跟前请罪。 凌云殿内的气氛,此时有些凝滞,明德帝打量着云澜,许久不曾说话。 谢姮能够想到的那个点,明德帝自然也能想到,此刻他看着云澜,不知思量些什么。 可无论是他盯着人,还是盯着人却不说话,云澜只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如往日里的不卑不亢。 终于,明德帝开了口,「既受了伤,回头让太医好好瞧瞧,别落下什么病根。」 「是,多谢陛下关怀。」云澜再度行礼,「内卫司衙门的事,臣都已经安排好。」 「嗯?你认为朕会换掉你?」明德帝盯着他问道。 「臣不敢揣摩陛下的心思,只是臣既然受了伤,为了不影响到内卫司衙门的运作,还是要做一些准备的。」 换言之,就算是现在换掉他,对于内卫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明德帝的目光,牢牢地盯住云澜,「你抬起头来,看着朕说话。」 「请恕臣冒犯。」云澜依言抬起头来,眉眼轻垂,并不与明德帝对视。 「你可知这内卫首领代表着什么,若朕让你交出来,你当真心甘情愿?」笑了一声,明德帝又问道。 「陛下,臣不过是您身边的内监,纵然不做内卫首领,也依旧为您掌管着宫正司,仍属于您身边的近侍,能够效忠于您,既如此,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说这话时,云澜语气认真,说得郑重其事,明德帝看着他的神情,眼中闪过些许愉悦。 「你这内卫首领做得很好,朕暂时还没有换人的意思,但你到底是受了伤,让太医看过之后,稍歇息几日吧。」 明德帝所言,正是云澜要的,他立刻行礼,「臣云澜多谢陛下恩典。」 第173章 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如谢姮所言,亦如云澜所想,明德帝果然没有换掉内卫首领。 但他吩咐让云澜看过太医后好好休养,这其中便多出了许多能够利用的机会。 不仅仅是云澜能够利用,明德帝也可以利用此事。 他跟云澜说得分明,可对外却不提此事,云澜留在宫中养伤,内卫司衙门自行运作。 这种种迹象在一些人眼中看来,便是明德帝要更换内卫首领的意思。 于是不管是大皇子周衍还是三皇子周煜,都各自琢磨起法子来。 一辆马车自城外驶入城中,待进到城中后,七拐八拐地去到小巷子,随即消失在深处。 马车里的人自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一切都被魏岩看在眼中。 起初魏岩并不明白云澜为何让他盯着如此不起眼的马车,直到他看清了马车里的人。 竟是前些日子悄悄出城的五皇子。 他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可不像个好东西。 眼见着五皇子换了一辆马车,向着皇宫而去,魏岩四下看看,悄悄跟上。 他目送着马车回到宫中,这才离开。 除了盯着这辆马车之外,魏岩还有另外一桩事,那就是时不时地给冯氏一族找些麻烦,让他们的马脚越露越多。 至于谁会在暗中斩掉他们的那些脚,就不归魏岩管了。 忙完手头的事,他优哉游哉的穿过小巷拐过胡同,接连换了两张面具后,才回到住处。 刚进屋,他便愣了愣。 屋里的人也没想到会看见他,手里的杯子咣当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抬起手来,指着魏岩,轻微颤抖着,「你……还活着啊?」 「陆大人,你怎么进来的?」门是锁着的,他回来时锁得好好的,他懒得开门,所以是翻墙进来的。 反正云澜手里有钥匙,想找他的话,自己也能开门进。 「你……你跟他什么关系?」陆河不答反问。 虽然没有直说姓名,可魏岩知道他问的是云澜,于是清了清嗓子,「他是我表舅。」 「啊?」陆河显然没有想到,可到底是做了兵部尚书的人,很快恢复自然,「你这宅子里有个秘道,虽不是通到我府上去,但我知道。」 「不过,我确实没有想到你与他竟然有亲,那看来之前的事情,都是他做的?」 「他说……不全都是。」换个人这样告诉魏岩,他肯定不信,可他知晓了云澜的身份,就不会怀疑他说的任何话。 「原本我与他约好,但既然你在,帮我传话也是一样,倒更安全些,有纸笔吗?」 陆河如此问,魏岩点点头,很快找来纸笔。 见他洋洋洒洒写了几行字,就往桌上一旁,丝毫不怕看,「陛下这些日子疑心深重,我这便回去了,劳烦帮我交给他。」 魏岩再度点头。 —— 「姑娘,已按照您的吩咐,在四处布防,只是不知是否能够揪得出暗处之人?」有翎羽卫来到谢雁归面前,冲着她行礼。 「只要是做了,就不怕没有痕迹,劳烦你们更辛苦些。」谢雁归笑着回应。 再一次去到沈府,谢雁归与诸位副将们做了商量。 这些副将们的底细,早就被谢雁归的翎羽卫摸了个清楚,所以她可以放心地跟他们演一出戏。 在这黔南边关之内,必然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大概率藏在副将们身边,所以要尽早揪出来。 「姑娘客气了。」翎羽卫再次冲着她行礼,「还有件事要回禀给姑娘,在黔南之内,发现了内卫的踪迹。」 「黔南一直都有内卫在,这些属下等知晓,但这一次发现的与之前不同,他们藏得很深,属下等也是偶然发现。」 「与之前不同的内卫?」谢雁归挑眉,「确定是偶然发现,而不是他们误导?」 「这……属下等会进一步确定。」翎羽卫皱起眉来。 「若内卫对咱们没什么干预,不必太过理会,当下更重要的是揪出边关之中不干净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沈怀亦跟副将会过上病症这件事,都来得太蹊跷了。 谢雁归觉得,在暗处之中,有一双怀着恶意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若是往常也就罢了,可当下这样的时候,她只会尽快铲除。 得了吩咐,翎羽卫退了下去,谢雁归靠坐在椅子上,手中摩挲着周谨送她的玉佩。 她不由得想到他之前跟她说的话。 他叫周衡,不叫周谨,但陛下的七皇子的确叫周谨…… 这么说的话,他不是陛下的皇子?可他姓周,那他…… 谢雁归握住了手中的玉佩,联想到周谨身边的常姓兄弟,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隐隐记得,当初让予书去查,曾查到先太子有一位常姓侧妃,出身于常氏一族,也就是陛下的外家。 可如今在朝堂之上,却没有常氏一族的人。 不仅如此,各地也没什么太有名望的常氏族人,这本就不是一件寻常的事,那毕竟是陛下的外家,还曾出过先太子的侧妃。 关于那位侧妃,据说在先太子之前生了病,至于得的是什么病,似乎没有记载。 总之,先太子过世之后,曾经在东宫伺候的宫人被分到各处,先太子的姬妾们也大都悄无声息地凋零。 纵然当时那位常姓侧妃还在,只怕也会如其他人一般。 可如果…… 如果,当年常姓侧妃并非是生病,而是有了身孕呢? 这件事若是真的,如此大的事情,侧妃常氏又为什么要隐瞒呢? 谢雁归坐在椅子上,手指在桌面轻敲,心中不断思量着。 莫非,当年先太子的病故,是有隐情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常氏隐瞒身孕就说得通了。 她必然是发现了致命的危机,且已经到了不可转圜的地步,不得不称自己生病,假死以生下先太子仅存的血脉。 若那个血脉是「周谨」的话,他是如何入宫的? 谢雁归想到他曾跟她说,若是没有姑母谢姮,就不会有他的出生。 姑母知道先太子之事?那……当年谢家的事,她又知道多少?. 一时之间,许多种种萦绕在谢雁归脑海,让她头疼欲裂,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周谨自屋外进来,瞧见了她痛苦的模样,赶忙上前关切询问,「夫人,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第174章 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听到周谨的声音,谢雁归也不知是为何,下意识就开了口,「我没事,忽然有些头疼。」 「必是因为你太过思虑边关之事,先躺下歇一会。」周谨一边说着,将谢雁归打横抱起,向着内室走去。 谢雁归靠在周谨怀中,直到被他轻柔放下,心中仍有怔愣。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刚才的下意识,究竟从何而来? 她这人的直觉一向灵准,为她规避了许多风险。 可如今在她面前的人是周谨,颇得她的信任,哪怕知晓他有秘密,谢雁归也不曾过度探究。 因为她知道,只要她开口询问,周谨就一定会告诉她。 既如此,为何在刚才的情境下,她会下意识选择隐瞒呢? 谢雁归不由得将眉头皱得更深。 「若不然我派人将予书找回来,给你仔细瞧瞧?」见她如此,周谨抬手抚上她的额角,给她轻轻揉着。 「或许我睡上一会就好了。」谢雁归回过神来,拉住他的手腕,「你也该多休息才是。」 周谨答应一声,脱掉鞋子躺在谢雁归身侧,将她半搂在怀中,轻轻拍着,像是哄小孩儿似的。 谢雁归笑了笑,往他怀中靠了靠,许是真的困倦至极,她很快沉沉睡去。 周谨轻拍的手渐渐停下,垂眸向着怀中的人看去,眼中闪过些许复杂。 他刚才隐约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可她似乎并不愿意告诉他。 直觉提醒周谨,谢雁归思虑之事,或许与他有关。 他从屋外进来的时候,她的一只手正握着他送的玉佩。 思及此,周谨轻轻叹了口气。 如今身在黔南边关,太多事情需要他们思虑,他的确也需要好好休息。 既然她不愿意说,他就只当是没察觉,等她开口便是。 谢雁归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周谨不在身旁。 她躺在床上,向着睡前思虑的种种,抬手揉了揉眉心。 不等她再多想,屋外传来安阳的声音,「雁归,醒了吗?」 「进来吧。」她答应一声,从床上坐起。 床边的凳子上摆着一套新衣服,是周谨为她准备好的。 安阳进到内室时,谢雁归正穿外裳。 「城门那边传来消息,如你所料,果然退兵了。」等谢雁归穿好外裳,安阳挽住她的胳膊,同她一起往外走,「说是戎狄退兵的时候,将士们看上去萎靡不振,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过觉似的。」 谢雁归点了点头,若戎狄真的自寻死路,这样的反应确在情理之中。 「你那边的进展如何?」城中依照谢雁归的意思,在几处位置搭建药棚,昨日就已妥当。 「医者找好了,我特意挑了些腿脚麻利、说话利索的年轻人,让他们在各处宣扬此事。」 「医者们会各司其职,至于会有多少人去看病用药,现下还不能确定。」 就知道谢雁归醒来之后一定会问,安阳笑着说道,她说完了自己这边,还不忘再说说周谨。 「他一大早就起来忙活,这会不在府上,他让我告诉你,晌午之前必然回来,让你醒来之后记得吃饭喝药。」 安阳将周谨请她帮忙传的话说完,笑意有些促狭,「我瞧着你们俩如今……倒是有了几分夫妻的意思。」 「瞎说什么呢?」谢雁归脚步一顿,瞪了安阳一眼。新 「哪里是瞎说?相互扶持、相互照顾,尽量为对方分担,你如今还未痊愈,他自己身体也不好,却尽量在给你担着,夫妻之间不就该是如此?」 她说完这话,似乎忽 然想到什么,看向谢雁归的目光有点不怀好意,「是你自己想岔了吧?」 谢雁归抬手弹了安阳的脑门一下,耳根稍有些发红。 素来安阳说话就不正经,她刚才确实是想岔了。 「如今且让你看我的笑话,再过些日子,纪徵就会来黔南,」重新看向安阳,谢雁归继续说道,「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与他……」安阳顿时不自在起来。 「安阳,过去之事你该放下了。」谢雁归停下来,认真看向她。 「话是这么说,可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何况我……」安阳皱起眉来。 「你看了老王爷让你交给我的东西,知晓了我四哥死亡的真相,所以你更加放不下,是吗?」 谢雁归虽未一字一句的看完,但周谨一字一句的念给她听过,所以她能够明白安阳心中所想。 「从前我祖父制止我继续查下去,再加上怀疑此事的人都悄无声息的死去,我心里就有了些数,可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四哥曾经历过这些。」 「我心中有恨,正如你所言,若是死在战场上,护住了身后千千万万的百姓,那叫死得其所,我虽痛苦,但与有荣焉。」 「我还未曾嫁给你四哥,本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可我心爱之人死在了战场上,是被人算计而死,他死不瞑目,我如何心安?」 「这样的阴谋构陷以及之后的种种,除了那位之外不会有旁人能够做到,我想不明白,当今的圣上,我的叔父他为何会做出那样的事?」 安阳的眼圈通红,身体微微颤抖着,在看到那一切之后,她无数次的想过,要为谢怀安报仇。 可她要怎么去做? 或许,她可以尽快赶回京都,借着请安的名义入宫,身为乾安老王爷唯一的孙女,她可以很轻易接触到他。 倘若她利用好这一切,杀掉了如今的陛下,那之后呢? 弑君并非小事,她倒不怕死,但她会牵连家人,也会彻底断掉好友谢雁归想要寻求真相的机会! 还不仅仅如此,当下东宫未立,黔南又有战事,一旦陛下驾崩,势必会引发一连串的问题。 届时一切混乱,百姓们的安稳日子或许也会受到牵连,重新陷入水深火热当中。 她似乎是出了气,却要以此种种为代价……那她有什么脸面去说,自己在为爱人谢怀安报仇? 「安阳!」谢雁归抬起手,又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这一下比刚才要重得多,见安阳捂着脑门看她,谢雁归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来,「天塌下来有我这高个的给你顶着,你莫要胡思乱想……」 第175章 偏偏他们想用奇谋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既然是乾安老王爷让安阳转交的,谢雁归自不会怀疑真假问题。 虽是如此,如今却也不过是距离真相稍近了一步,还有许多事等着谢雁归继续探究。 「路还是要继续向前走的,所以……咱们要先回到当下。」谢雁归笑着揽住安阳的肩头,同她一起往前走。 当下要紧的,是黔南之内的种种事情,并不局限于边关之内。 虽然城外的戎狄暂时退了兵,可他们既然做得出那样的事情来,保不齐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对了,沈府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她问向安阳。 「沈府那边……」安阳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她仔细想了想,「差点忘了告诉你,沈怀景跟其他副将目前都无事。」 谢雁归点了点头,若是能确定这些副将们与沈怀景没有过上病症的话,将会更好追查。 毕竟,只要锁定过了病症的副将以及曾接触沈怀亦之人就行,这会简单得多。 吃过了饭也喝了药,谢雁归闲不住,命人驾着马车往城门去,她另外派出了斥候,探寻边关之外戎狄的动向。 她有些想不通,既然今日戎狄退了兵,那之前折腾一遭,究竟是为了什么? 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到城墙之上有人呼喊。 谢雁归领着人,顺着台阶来到城墙之上,远远就瞧见又是一队人马靠近。 比起退去的那支队伍,这支的人数更多一些,谢雁归不由得眯起眼来。 她忽然一愣。 刚才……她似乎是凭借着自己的目力看到了戎狄正靠近的队伍。 如此想着,她重新看过去,果然比之前更加分明,已经不再是雾蒙蒙的了。 谢雁归不由得笑了起来,眼睛虽没有恢复到最初,却足够让她愉悦。 待戎狄的队伍到了近前,看起来各个精神抖索,一个个冲着城墙之上叫骂,很是不堪入耳。 虽都是戎狄人,但他们其中不少人会大靖的语言,加之许多骂人的话,放之四海皆通用。 「还是这般,又比之前多……」谢雁归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认真思量起来。 「城中还有多少斥候?」她转头询问身边的小将。 「回将军的话,还有十几名,若您需要的话,还可从其他地方调派。」黔南之内的斥候,皆是世代从黔南长起来的,对于这边的环境跟情况十分熟悉。 「再调一些回来,吾总觉得蹊跷,得加大探查力度。」谢雁归吩咐道。 小将领命,立刻去做安排,谢雁归在城墙上站了一会,这才顺着台阶下去。 回到马车之中,她发现周谨也在。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手中被塞了个汤婆子,她笑着问道。 「听闻戎狄又来,我猜测你会在此,就干脆过来了。」周谨不在府上,却不是为了黔南边关的事情忙,而是另有安排。 如今京都之内的情况,他不能实时知晓,就算得到消息,也会有所延迟。 好在离开京都之前,他早做了不少安排,这一路上也时常传递消息回去。 总会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所以他并不能确保自己将京都内的情况完全掌控。 但这并不影响他对京都内的形势有所左右。 别看周谨不在京都,可实际上,如今京都之内的很多事情,都有他的手笔。 「那群戎狄人有些奇怪。」捧着汤婆子,等身上暖和一些,谢雁归向周谨身旁挪了挪。 「今次在外的戎狄将士比退去的人数要多,这让我忍不住猜想,等这批退去后,再来的会不会更多?」唇边带着笑意,她说着自 己的猜测。 周谨学着她平时的模样挑了挑眉,听她继续说着。 「下一次更多,再下一次更更多,上次的咱们没有理会,这次的也不会理会,毕竟没有必要跟那些用了乱七八糟的人对战。」 「长此以往,人的内心之中就会生出懈怠来,或许戎狄等的就是那样的一个时候!」 戎狄一次一次的来,又一次一次的退走,每次都是精神抖擞而来,似筋疲力尽又或者精神萎靡地离开,这些在边关的将士们都能看到。 日复一日,黔南边关的将士们就可能心生轻蔑,认为戎狄不过如此。 哪怕过去,戎狄时常能让他们吃亏,他们也会因为这一次次的事情,再不对他们重视。 到了那个时候,精神抖擞而来的戎狄将士们,就可能撕下他们的伪装,对边关全力出击。 戎狄并不弱,全力出击之下,只怕黔南边关危矣! 「这的确很有可能。」听谢雁归说完,周谨点了点头,「可以增派斥候,争取获得更多戎狄的消息。」 「至于黔南的将士们,可以趁此机会练练兵,让他们看上去一次比一次松散,实则蓄势待发。」 「纵然真如你所言,戎狄用了如此计策,也是咱们黄雀在后。」 谢雁归与其他主将不同,她本就擅长以奇谋攻之。 所以若戎狄堂堂正正的来打,保不齐能有一些胜算。 偏偏他们想用奇谋,又遇到了谢雁归。 「待斥候们得到更多的消息后,我该设法给他们送一些惊喜才是,不得不说,戎狄人对自己下手可是挺狠的。」 在听到斥候回禀,知晓他们有大片植物后,谢雁归以为是戎狄人自掘坟墓,使用前朝曾用过的禁术。 现在细细想来,或许戎狄人故意为之,就是为了误导黔南的斥候。.. 当然,不能排除他们真的有使用,只不过就在一部分的将士们身上运用此法。 如此,等到了战场之上,利用这一部分人作为敢死队,出其不意的情况下,必然可以收获极好的效果。 「咱们去沈府看看吧?」收回思绪,谢雁归询问周谨的意思。 予书在沈府,谢雁归想让她给诊脉,看看她如今的情况。 关于眼睛又恢复了一些这件事,她想等到予书看过后,再告诉周谨,也给他一些惊喜。 「好。」周谨答应一声,昨晚见她头疼,他心里一直记挂着,原本今日也想带她去沈府让予书瞧瞧,他冲着车夫吩咐一声。 车轮滚动,向着沈府而去,谢雁归捧着汤婆子,因为眼睛恢复不少,不免起了兴致,于是掀开车帘向着街上看去。 周谨坐在她身旁,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不由微怔。 第176章 有那么一点得鱼忘筌的意思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虽然边关外时常有戎狄来犯,可因着临近过年,加之最近运来些粮食,边关之内倒是多了几分热闹。 谢雁归坐在马车里,向着街面上看去,偶尔有几个孩子欢蹦乱跳地跑过去,留下一阵笑声。 「还是当小孩子好。」她不由得感叹一声,收回视线,放下手中的车帘。 捧着汤婆子,谢雁归看向周谨,他的目光落在脚下,不知思虑什么。 「怎么了?」她往周谨身边挪得更近,用肩膀撞了撞他。 周谨回过神来,抬起头来看她,没有说话。 见他如此,谢雁归心中奇怪,将汤婆子放下,先在自己脸上摸了摸,确定不热,才双手捧住周谨的脸,细细打量他。 马车内十分宽敞,可两人挨得很近,鼻间的呼吸纠缠着。 周谨忽然伸出手来,自谢雁归的腋下穿过,将她整个人抱过来,随即压了下去。 「唔……」原本捧在周谨脸上的手,滑落到他的衣服上,随着那阵狂风暴雨袭来,她不由得攥住他的衣襟。 好一会儿,他才离开她的唇,仍将她搂在怀中,低头向她看去。 谢雁归扯着周谨的衣襟,眨了眨眼,颇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虽说她还挺喜欢他的吻,但这忽然而来的未免太过霸道,她差点无法呼吸。 瞧着她这副模样,周谨叹了口气,仍不松开她,就将她圈在怀里,「我不在你身边时,谁是你的眼睛?」 谢雁归不由得一怔。 「你……你生气了?」她猛然反应过来,扯住周谨衣襟的手松开,上半身抬起,环在周谨的脖子上,「我没想瞒着你……」 她将今日去到城墙上的事情说给周谨听,又说了自己的打算,「我原本是想让予书看过后,给你个惊喜来着。」 谢雁归半靠在周谨怀中,凑过去在他的嘴角上亲了亲,「如今虽能视物,也还算清楚,但跟过去仍比不了,还需殿下继续做我的眼睛。」 嘴上如此说着,谢雁归心里却有些犯嘀咕。 这只能算是一桩小事,依着周谨的性子,不该跟她生气。 可刚才的亲吻,似乎……带着些许惶然…… 难道他以为自己是故意隐瞒?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思及此,谢雁归稍微坐直了些,神情认真地看着周谨。 周谨与她对视着,好看的眸子里映着她的小小倒影。 「你……」谢雁归斟酌着字句,心中隐约有些猜测。 正要继续说下去时,马车停了下来,已然到了沈府。 「等回了住处,咱们再接着说。」暂且止住话头,谢雁归从周谨的怀中离开,先一步下了马车。 周谨靠在马车内,怀中的触感仍在,他理了理衣襟,从马车里出来。 谢雁归站在车外,冲着他伸出手来,周谨将手递过去,待握住她的手后,反客为主地让两人十指相扣。 予书才为沈怀亦施过针,听到下人回禀后,拎着药箱来见谢雁归与周谨。 「姑娘的眼睛比预想中恢复得要好。」待知晓情况后,予书为谢雁归细细检查,又为她诊脉,惊喜说道。 「沈将军情况如何?」是梁副将把疫毒过给沈怀亦的,有对症的药物可用,梁副将的状态十分不错。 相比之下,沈怀亦体内的余毒未清,又过上了疫毒,理应更加注意。 「姑娘放心,沈将军的底子好,虽有余毒在,但配合着药浴跟针灸,不会有什么大碍,府中其余的副将们我也检查过,应该不会发病。」 「闲暇之时,我将沈府内外都检查过,其实就算梁副将没有将疫毒 过给沈将军,他迟早也会染上。」 梁副将身上的疫毒过给沈怀亦,当算是意外。 「倘若姑娘迟几天到,又或者过几天才来沈将军府上,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正是因为谢雁归赶到了黔南边关,并且很快就来到沈怀亦府上,才让副将们聚集于此,从而引起沈怀亦发热。 梁副将身上的疫毒处于最初之时,原本不会那么快就过给别人,也正是因为如此,跟他在一处的其余副将们,目前都没有问题。 可沈怀亦跟其余副将们不同,他本就是个病人,底子虽好,但体质稍差,因此只是短短接触,就染了疫毒。 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否则等梁副将身上的疫毒能够快速过给别人时才被发现,后果才真是不堪设想。 「因祸得福,回头沈兄当感谢我才是。」听予书说完,谢雁归笑着开口。 「确实要感谢翎羽将军的。」沈怀景从屋外进来,冲着谢雁归与周谨行礼。 「听闻将军调派斥候来边关,我手底下也有些得用的,不如将军移步,看一看他们是否得用?」 「也好。」谢雁归点点头,起身随着沈怀景往外走。 才走出几步,她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去看周谨,「我去就好,让予书给你瞧瞧吧?」 「好。」周谨已然起身,听到这话又坐了回去,他目送谢雁归的身影离去,垂眸收回视线。 予书立在一旁,小心打量着他,「想来姑娘早就察觉到姑爷避开她看诊之事,如今姑娘的眼睛已经大好,身体也恢复的不错,姑爷不必太担心。」 她原本是想帮着说几句话,可她这话听起来,却另外有种意思。 仿若之前谢雁归需要周谨,仅仅是因为眼睛不便,如今眼睛好了,也就用不着他了。 有那么一点点得鱼忘筌的意思。 「嗯。」周谨答应一声,将手腕搭在脉诊子上,没有再说话。 予书在心里叹了口气,为周谨诊脉。 另一边,谢雁归跟随沈怀景见到了他手下的人。.. 「我的驻地可以凭借天险,所以需要不少斥候,我便额外培养了些,倒是正好派上用场。」沈怀景与沈怀亦是亲兄弟,可以信任。 谢雁归问了几句,将要求分派下去,沈怀景的手下们得了吩咐,立刻准备起来。 等到天黑,他们会设法出城,在不被戎狄将士察觉的情况下,去往城外各处。 知道了谢雁归派遣斥候的打算,沈怀景引着她往书房去,一边走一边问道,「翎羽将军的手下可查出什么来?这边关城内,究竟有多少脏东西?」 第177章 是因为想到了我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关于那些脏东西,翎羽卫仍在调查之中,还请沈三将军稍安勿躁。」 「又或者,你可有什么想法?」比起她这个受朝廷调派而来的主将,常年驻扎在黔南的沈怀景,对于当地应该更了解。 哪怕他并非镇守边关的主将,可既然他来了,沈怀亦应该跟他说过些什么。 「确实有些事情要与将军说的。」沈怀景点点头,引着谢雁归来到书房。 几位副将不在,不知是否被他提前支走了。 但显然,沈怀景要说的事,是不想被副将们知晓的。 「谢将军可还记得之前郾城之事?」待坐下后,沈怀景缓声开口。 「自然记得。」谢雁归点头,当初郾城之事也算闹得沸沸扬扬,翎羽卫还曾去郾城调查。 不仅如此,因为有人私自开采铜矿,并且私铸铜钱,她还曾提醒过沈怀亦跟纪徵。 谢雁归看向沈怀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那时得谢将军提醒,兄长回到黔南后,便密令盘查,其实当时查到了一批假铜钱被用以发放军饷,兄长设法将那部分铜钱换出来,填补了那个亏空。」 「本想顺着这件事继续查下去,可忽然一夜之间,全部的假铜钱都被人给换走了,就连我们沈家收走的那批也不翼而飞。」 沈怀景如此说,谢雁归不免有些惊愕。 能在一夜之间将沈家的铜钱调换,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莫非……你们怀疑沈家内部出了问题?」这是最好的解释,并且出问题的那个人,在沈家地位不低。 「是。」沈怀景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本是家丑不可外扬,可如今这般,也顾不上了。」 「想来予书姑娘同谢将军说过,沈府之内发现了沾染疫毒之物,这说明我们内里就是不干净的。」 沈怀景不由得苦笑一声,他们沈家世代驻守黔南,自认皆是忠臣良将,可出了这样的事,着实让人一时间难以接受。 当下这般,继续隐瞒下去,于整个黔南不利,他们想要揪出来那个人,也着实有些下不去手。 所以,沈怀亦才会跟沈怀景商量,希望能够借助谢雁归的手,除掉沈家内部的蛀虫。 谢雁归挑了挑眉。 「想让吾动手,这倒是不算大事,毕竟等吾身边的人查到了,吾亦不会容情。」 「但吾需要知道,若我除掉了你们沈家的蛀虫,你们会如何对我?」 「换句话说,你们希望……吾如何与陛下回禀?」 谢雁归曾吩咐过常修,运送粮食来边关之时,若遇到盘剥之人,直接杀之以儆效尤。 这本是为了黔南,尤其是那些在边关厮杀的将士们。 饶是如此,能有人不断往京都发奏疏,参她只手遮天,任意打杀边关将士。 若非如此,纪徵也不会收到皇命。 谢雁归心里明白,常修斩杀的那个小将,与京都工部尚书家里有亲戚,这也是原因之一。 同理,如今沈家内部出了问题,极可能是嫡系的人,只怕到时候弹劾的奏疏会更多。 「兄长与我明白将军所想,请谢将军放心,此事沈家上下只会感念,绝不会做忘恩负义之事。」 他们自己无法下手清理,所以才请求谢雁归帮忙。 等谢雁归事成,他们沈家又会恢复到以往,至于陛下那边……到时候请罪就是。 倘若因为他们自己的请求去参谢雁归,未免太不是东西了,莫说兄长不会允许,他也不会让。 「吾知道了。」谢雁归笑笑,并未多说什么。 人心这种东西, 随时都可能变化,她与沈怀亦虽有故交,跟沈怀景关系也还不错,可沈家偌大家族,其中的盘根错节,哪怕他们身为沈家人,怕是也不能完全掌控。 谢雁归并不是特别在意,就算之后沈家真的上本参她也无妨。 看她不顺眼的人多得是,不差再多几个。 只要是被她查出来对当下的黔南边关不利,不管是谁,她都不会姑息。 「还有其他事情吗?」谢雁归询问道。 「没有了。」沈怀景摇了摇头,起身冲着她行礼,「有劳谢将军。」 谢雁归摆了摆手,起身向着屋外走去。 待她回到前院时,只周谨一人坐在屋中,身边的桌上摆着茶点,但他未动。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看向谢雁归,「谈完了?」 「嗯,咱们回去?」谢雁归点头,周谨站起身来,牵住她的手。 予书匆匆赶回来,将新开的两张方子交到周谨手中,夫妻俩坐上马车,回到了住处。 这会儿安阳不在。 谢雁归加快了脚步,拉着周谨的手,向着房间走去,倒让他不觉一怔。 他跟随谢雁归一起进到屋中,看着她将方子放在桌上,牵着他来到软榻前,随即转过身来,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按在他肩上,让他坐了下来。 周谨挑眉看她。 「我的眼睛确实是今日看向城外时,发觉有所好转,没与你说不是刻意瞒你,的确是想给你惊喜。」 双手按在周谨肩上,谢雁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说完这话,似乎觉得这个姿势不妥当,可她又想跟周谨面对面说话,一时间有些为难。 大概瞧出了她的为难,周谨忽然伸出手来,拉着她的手环在自己颈上,随即搂住谢雁归的腰身,顺着向下托起她,让她坐在腿上。 如此,两人就能够面对面,且离得很近,他低声开口,「还有呢?」 「咳……」这样的坐姿,让谢雁归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些画面,她赶忙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口。 「我与沈怀景一起离开,是因为知道你需要让予书诊脉,你之前不想让我担心,特意避开我,我岂会不知?」 「反正,我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之后也会告诉你,倒不如让你留下来安心看诊。」 「还有一事……」谢雁归微微皱眉,想到之前的下意识,不由得咬了咬唇。 周谨用一只手稳稳环住谢雁归,另一只手抬起来,在她唇上轻抚,不让她咬自己,他温声开口。 「你之前忽然头疼,并不是身体不舒服,是因为想到了我?你疑惑我真正的身份,对不对?」 第178章 她是真的不想再听下去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周谨的话,让谢雁归微微抿唇,没有回答。 对于她此刻的沉默,周谨却并不在意,继续开口道,「我之前就说过,关于我的事情,只要你想知道,就都可以问我。」 「你的身体还在恢复之中,不该因为这些事让自己不舒服。」 周谨一边说着,目光从谢雁归的唇上离开,向上方移去,与她对视着。 「这块玉佩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上面刻着的字,是她为我取的名字。」 伸手将谢雁归腰间的玉佩扯下,周谨摩挲着上面的小字,凑到自己眼前。 垂眸看过后,他将那个小字呈在谢雁归面前,让她能够看得分明。 「我的母亲常氏因生我而亡,所以我未曾见过她,这块刻了字的玉佩是她早就准备好的,缘何会取这个字,我并不知晓。」 「你之前派人查过我,也查过先太子,应当知晓了一些事情,正因为那些种种,所以极少有人会在我面前提起先太子侧妃常氏。」 「就连我身边亲近的人,甚至仅存的常氏族人,也不曾说起,我只是偶尔从娘娘那里,能够得到只字片语。」.c 谢雁归的目光自小字上离开,她将玉佩接过,习惯性地在手中摩挲,目光仍与周谨对视。 他刚才的话,等于承认了他的真实身份,他的确是先太子的侧妃常氏所生,也就是先太子的遗腹子。 可为何……他会进到宫中,成为当今陛下的七皇子?原来的周谨……去了哪里? 虽心中疑惑,可谢雁归并未问出口,因为她知道,周谨会慢慢告诉她。 「当年之事,就连我也不能完全清楚,但我知道的会比旁人多一些。」 「我真正的父亲也就是先太子,当年并非突发疾病,而是经年累月的接触有毒之物却不自知,最终导致毒发。」 「那毒药乃是前朝传下来的,无色无味,自然也就无从预知,等到发现时,就已经药石无罔。」 「我的母亲虽出身常氏一族,乃名门闺秀,可事实上,她并不怎么精通那些闺秀会的琴棋书画,反而有一手好医术,只可惜,她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就在那个时候,她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原本是想告诉先帝的,可东宫又发生种种的事,让她意识到这其中有问题,所以她才想法子让自己「生病」。」 「身为东宫侧妃,忽然身患病症,且可能过人,为了储君考虑,我母亲被送出东宫去到庄子养病,她凭借着自己的医术,让太医误诊她的病症。」 「后来,东宫传来消息,先太子病重,我母亲当时的月份已经大了,她之前一直穿着宽大衣袍,又用纱布缠腹,可长此以往,总会有露馅的时候,所以她选择假死。」 「她知道因为用药缘故,会导致我跟寻常孩子不同,可我毕竟是东宫仅存的血脉,所以为了我,她在假死之前,做了不少安排。」 「我在她腹中待了许久,比寻常的孩子久得多,也因此导致了她的难产而亡,我出生后,就在我母亲好友的安排下,被仅存的常氏族人秘密照顾。」 听周谨说到此处,谢雁归想到了常修跟常予兄弟俩,她动了动身体,拎过小几上的茶壶,给他倒了杯水,送到唇边。 就着谢雁归的手,周谨喝了口水,继续说下去。 「以当时的情况,再想让我认祖归宗并非易事,因为那个时候,先前伺候在东宫的人,又或者与东宫交好的,大都发生了各种看似合理的意外。」 「所以,照顾我的那些人,便想到了一个法子,「狸猫换太子」。」 「后宫之中,符合这个可能的,当时有两位皇子,一个是跟我年岁差不多的八皇子,另一 个则是比我年长,却早产体弱的七皇子。」 「这两位的出身都不算高,尤其七皇子周谨,加之他比我年长近三岁,就算不被重视很少出现,差距也稍大了些,所以他们选定了八皇子。」 「未曾想计划还没实施,八皇子就夭折了,他们想要达成就只能选择七皇子,于是他们设法找了药物给我服用,以此促进我的成长。」 「那些药,当真是苦得很。」周谨轻笑一声,哪怕时隔多年,依旧记忆如新。 谢雁归不由得想到他的身体,从前以为他的体弱是因为早产,现下看来是因为那些药。 他口中说到的苦得很,是有两层意思的。 一则是说药物的本身很苦,尤其对于一个年幼的孩童而言,另一层则指的是服药后的痛苦。 他比真正七皇子周谨的年岁要小,哪怕不过两三岁,差别也是有的。 所以服用的药物会促使他生长,那种疼痛,别说是孩子,怕是大人都很难遭住。 难怪他的身体会那么差…… 思及此,谢雁归皱起眉来,忽然抱住了周谨,声音有些发闷,「我不想知道了。」 「都过去了。」周谨环住她,轻抚她的长发,笑着宽慰她。 「这件事,我姑母知道吗?」既然没有姑母,就没有周谨的出生,那很显然,侧妃常氏的好友就是谢雁归的姑母谢姮。 这些年,谢雁归在谢姮的庇佑中长大,就算周谨跟她不同,并非有血缘的亲眷,可到底是好友托孤,她不可能眼看着他如此受罪。 「这件事,贵妃娘娘是后来才知晓的,当时常家人已给我用了很长时间的药,无法停止了,娘娘因此发怒,差点跟常家人决裂。」 「可为了我,她还是配合常家做了种种安排,原本的七皇子周谨病故后,我悄无声息地顶替了他。」 「其实,我在宫中见过你几次,一次是我才入宫不久,纵然用药将我催到那般年岁,可心性是无法用药催长的,我不慎被困,是你救了我。」 那时的谢雁归年岁也不大,因谢家人战死沙场,所以陛下特许,让谢姮将她养在宫中。 「我……我不记得这件事,那之后呢?」谢雁归直起身子,惊讶地看着他。 「之后……他们怕我露馅,便不准我再外出,将我拘在那个院子里,若非必要就不能出去。」 周谨说得轻描淡写,可谢雁归却能够想象得到,这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是有多么的残忍跟苛刻。 她是真的不想再听下去了。 第179章 其实你我早有婚约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谢雁归不想再听,周谨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c 他会说这些事情,本也不是为了惹谢雁归心疼的。 而她不想再听,亦是因为周谨,谢雁归不希望他因为回忆过去而难受。 她重新抱住周谨,伸手在他后背轻轻拍着,就像他安抚她时那样。 不过,她这个姿势并未维持太久,人便僵住了。 不止是她,周谨也僵。 虽说已成婚数月,可到底是年轻夫妻,就算当下都病着,人之反应也是难免。 谢雁归清了清嗓子,手忙角落地翻到软榻上,她想轱辘一圈,跟周谨有些距离,却被小几挡住。 也因此,她的目光有所落点,于是赶忙转头,目视前方。 周谨微微躬身,向着一旁挪了挪,耳根有些发红。 「咳……我之前头疼确实是真的头疼,但也的确是因为猜想到你的身份,多思导致的。」 轻咳一声,谢雁归重新坐直身体,缓声开口。 「我以后该如何唤你?是继续叫你阿谨还是阿衡?」 「当下我仍是周谨。」虽然与谢雁归坦白了身份,但在外人面前,他仍然是明德帝的七皇子周谨,「不过,我更喜欢夫人唤我夫君。」 看向谢雁归,周谨语气温和,「夫人猜想到在下身份时,不知都曾多思过什么?」 谢雁归微怔,周谨冲着她笑笑。 「不同于当今的陛下,先太子是当真仁厚,因而深受世家与大臣们敬爱,与先太子交好的人家也不少,其中就包括谢家。」 谢雁归挑了挑眉,听他继续说下去,「或许夫人不知,实则你我早就有婚约。」 「当时是你满月,东宫正盛,先太子跟谢家家主谈笑时曾言,三年之内东宫出生的第一个孩子,若是男孩的话,可与谢家结亲。」 「而我正是三年之内,东宫出生的第一个男孩子。」 「其实当时,先太子与谢家家主也不过就是一句戏言,可或许正是因为这句话,才引发了后面的事。」 「有人将谢家看作先太子一党,因而心中愈发难安,哪怕谢家战功赫赫,十万靖羽军一次又一次护住大靖疆土,他还是对谢家动了手。」 「谢家之事,是因东宫而起。」 「话不是这么说的!」终于,谢雁归又开口,她看向周谨,神情认真。 「那天我虽猜想到你的真实身份,但我从未想过十万靖羽军以及谢家之事,是东宫之祸。」 「你也说了,当时我才满月,东宫正盛,谁能预料到之后的事情呢?何况那个时候,你还不在侧妃常氏的肚子里呢!」 「但当时先太子却已遭了算计,他既有如此谋算,恐怕谢家也早在他安排之下。」 否则,素来正常的北方监狱缘何忽然冒出病症来?她四哥身上的疫毒,又是怎么染上的? 能悄无声息做下这些事情的人,只会是那一位。 「朝堂之上的谋算,我虽不如你,但我心中自有明镜,就算你并非先太子遗孤,而是真的七皇子,我也不会把这笔账算到你头上。」 周谨与谢雁归对视着,忽然笑着开口,「我知道的。」 「那你刚才还来试探我?」谢雁归瞪他。 「我并非是试探夫人……」周谨欲言又止,伸手拉住谢雁归,将她带到怀中。 「你……」谢雁归复又抬头,想继续瞪他,然而话未说完,微凉的唇便覆了上来…… 待她迷迷糊糊之际,只听得耳边低喃,「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姻缘,一直都是我。」 ¬—— 夜已深 ,一道身影自屋顶落下,轻灵地向着后院而去。 或许是早就摸清了府中的布防,来人躲过府中尽职巡守的护卫,进到了后院。 他目的明确,直奔着小皇孙的房间而去。 皇孙尚且年幼,又被周衍视作眼珠子一般,除却乳/母外,屋子里还有丫鬟伺候。 但因着深夜,她们各自在房间的软榻又或者床边休憩。 不知是一时疏忽又或者故意为之,来人不小心碰到椅子发出声响,离他最近的丫鬟悠悠转醒,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有刺客!」 这一声叫喊,顿时惊醒许多人,内室中熟睡的小皇孙顿时哭了起来。 护卫们匆忙赶来,只见一道身影跃上屋顶,向着府外飞掠而去。 周衍正搂着美妾睡得香甜,忽然被拍门声惊醒,当得知有刺客想要杀害小皇孙时,哪里还顾得上发火,连鞋都没穿好,便匆忙来到小皇孙房间。 当瞧见小皇孙安然无恙,正在乳/母怀中喝奶时,他终于松了口气,随即后怕起来。 天知道他得了这么个儿子有多不容易,竟有人想要刺杀,几乎瞬间,他就想到了三皇子周煜。 同为竞争东宫之位的皇子,自己是长子,府中又有皇孙,哪怕他得了代陛下祭祀的机会,也还是不如他的。 越想越觉得就是三皇子嫉妒,周衍吩咐一声,全然不顾还是夜里,便要去宫中告状。 「殿下稍安勿躁。」府中的谋士匆忙赶来,将要出府的周衍拦下,「在下知晓您心中愤怒,可咱们没有抓到刺客,小皇孙也不曾受伤,就算您去告状,又能得到什么?」 「难道我要把这口气咽下去吗?」周衍也知道无凭无证的,去告状没什么用,可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当然不能白白吃亏,既然这刺客跑了,那咱们再弄一个刺客就是,没有人受伤也不打紧,可以自己弄些伤出来。」谋士捋顺着胡须,笑着开口道。 「殿下与三殿下争了多年,想从手里找点什么东西,还不简单吗?」 闻听谋士所言,周衍顿时笑了起来,他还真就能拿出「物证」,来证明周煜派人刺杀。 至于伤…… 他舍不得在孩子身上动手,于是吩咐下去,从今晚负责守夜的丫鬟里挑出一个,又选了个乳/母,命人找来刀剑,将他们砍杀。 一切安排妥当,周衍又按照谋士所言,将头发简单束起,衣袍稍有凌乱,这才骑马向着皇宫赶去。 若是旁的事情,宫人们自不敢在大半夜去惊扰圣驾,但事关皇孙,没有人敢怠慢,麻溜地去栖凤宫报信。 等三皇子周煜得到消息时,周衍已然等在了凌云殿。 第180章 各有算计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大府里怎么就出了刺客?」 周煜府上,他满心烦躁地在厅内来回踱步,仅剩的那点可以代陛下祭祀的喜悦,已经尽数散去。 他太清楚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他会有怎样影响! 如今诸皇子中,只有周衍府上有皇孙,可唯独他这个三皇子,才有资格跟周衍争夺东宫之位。 除却周衍的是长子外,他的另一个优势,就是多个儿子。 那孩子又是皇室之中的第一个皇孙,格外得陛下宠爱,也就为周衍额外增加了胜算。 「殿下稍安勿躁。」谋士开口想劝,却被周煜暴躁打断。 「稍安勿躁?你让我怎么稍安勿躁?但凡那孩子出事,必定都先算在我头上!还怎么能冷静?」 他如此说,谋士皱起眉来,不知思量什么。 发过火之后,周煜的理智稍稍找回一些,他看向谋士,有些歉意开口,「还请先生莫怪,我……」 「殿下不必多说,在下明白,」谋士笑着开口,「在下只是忽然想到,此事会不会是大殿下自导自演?」 「虽说大殿下府上出了刺客,可小皇孙并未受到伤害,听说是因为照顾皇孙的乳/母跟丫鬟拼命阻拦,才保得皇孙毫发无伤。」 「既是拼命阻拦,大殿下府中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怎么就让人轻飘飘地跑了呢?」 谋士如此说,周煜也不由得思量起来,越想越觉得或许真就是自导自演。 他猛然间想起自己有一物在周衍手上,用来嫁祸他最合适不过,他赶忙将此事说给谋士听。 「殿下可还记得是什么东西?是否要紧?又多要紧?」谋士听完,眉头紧紧皱起,连声追问道。 「此物说要紧也不要紧,但若说要紧也可以要紧,那是我母妃赠与我的,不慎丢失。」 周煜一边说着,来到桌前,上面摆着笔墨纸砚,他提起笔来,将物件的样子画在纸上。 「殿下此言差矣,既然是殿下的母妃所赠,自然是贵重要紧之物,或许娘娘那里有相同的,殿下不如去试一试?」谋士看过后,同周煜说道。 「可……万一我母妃没有相同的呢?那个物件只要拿出来给陛下看,就能够证明是我的东西!」周煜有些迟疑。 「这有何难呢?殿下尽管先去,就当是给娘娘请安,府中尽管交给在下,待到天再亮一些,我便派人去报案,就说府中昨夜遭贼,丢失御赐之物。」 周煜身为皇子,手中又有一定实权,府邸自然是有一些贵重物品的。 尤其每位皇子出宫开府之际,明德帝也会额外赐下一些东西,御赐的物件丢了,这可不是小事。 「好,有劳先生了。」周煜赶忙要去换衣裳。 「殿下倒也不必太着急,虽说如今大殿下已经在宫中等候,可咱们府上距离大殿下的府邸有些距离,他府中出了事情,咱们不能立刻知晓,是很正常的。」 谋士微微一笑,继续开口道,「若殿下表现出已经知晓的模样,那才是让人怀疑,殿下入宫请安,也要随机应变。」 「大殿下未必如咱们所想,用您的物件,所以您可以是入宫请安,也可以是入宫请罪。」 周煜稍作思量,立刻就明白了谋士的意思。 身为人子,他去跟自己的母亲请安,乃是人之常情,任是谁来,都挑不出毛病。 等见到母妃之后,他先问问有没有相同的物件,若有的话,便要来带在身上。 而到那个时候,老大手里的东西变成了废物,甚至可以被当做自导自演又或者栽赃嫁祸之物。 若他去请安时,没从母妃那里得到 相同的物件,那也无妨,就说弄丢了母亲所赠,心中愧疚,所以入宫请罪。 加之府中派人去报案,就算回头真的找到他头上,他也能有话说。 思及此,周煜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回后院换了衣裳,等到时候差不多,便立刻向着宫中而去。 皇宫之内,凌云殿中。 周衍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向着殿外看去。 他今日来得其实有些不巧,前几日明德帝都是宿在凌云殿,只昨晚被栖凤宫请了去。 如今后宫之中,只有谢姮怀有身孕,又是明德帝最宠爱的贵妃以及心中最属意的皇后人选,自然是请得去的。 凌云殿的宫人们知晓事关皇孙,不敢怠慢,去到栖凤宫报信。 然而等到了栖凤宫后,任凭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他们也不敢喧哗,唯恐吓到有孕的贵妃,惊动龙胎。 所以等彭海终于将消息递到明德帝跟前时,已过了半个多时辰。 「如此大事,怎地不早些叫朕?」转头向着内殿的方向看了一遍,明德帝压低声音,一边穿衣一边问道。 「陛下恕罪,奴才也想快点告诉您,可……可奴才怕惊到贵妃娘娘与皇嗣,幸好皇孙无碍,听说大殿下吓得不轻。」 彭海伺候明德帝更衣,同样压低声音说道。 他如此说,明德帝又向着内殿的方向看了一眼,挥了挥手。 于是,帝王的龙辇离开栖凤宫,向着凌云殿过去。 内殿之中,谢姮躺在床上,眼中清明,她早就知道殿外来了人。 虽说昨日是她派人请明德帝来用晚膳,可有他在身边,她怎么也睡不踏实。 索性就在黑暗之中睁着眼,心中盘算,直到来了人。 如今明德帝已经离去,她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不多时便睡去。 —— 回到了凌云殿的明德帝,瞧见了扑过来的大皇子周衍,「父皇,您可要为儿臣跟孩子做主啊!」 此刻,素来看着沉稳的大皇子眼圈通红,跪在明德帝脚边,一副委屈而又后怕的模样。 「起来吧,如此模样成何体统?」见周衍实在是可怜,明德帝扶了他一把,「你与皇孙都无碍就好。」. 「父皇,儿臣并未遭到刺杀,刺客就是冲着皇孙来的!那心肠歹毒之人,定是嫉妒儿臣,想让儿臣绝后!」 「父皇,您是知道的,这么多年,儿臣好不容易才又得了一个孩子,他才几个月,竟然就有人对他下手,您千万要给儿臣与皇孙主持公道啊!」 第181章 如此方能长久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周衍的话里明显有话,明德帝岂会听不出来? 「老大,你坐下来说话,既是让朕给你主持公道,你府上可抓到了刺客?」 松开扶着周衍的手,明德帝去到一旁坐下,开口问道。 这会功夫,彭海端着托盘从殿外进来,将茶点放到明德帝手边。 他小心打量着明德帝的脸色,抬眸向着殿门口的宫人看去。 得到示意,候在此处想要询问呈膳的宫人立马退下,彭海立在明德帝身边,微微垂着头。 「回父皇,我府上的人不曾抓到刺客。」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周衍勉强镇定下来,坐在椅子上。 「那刺客十分凶残,就是奔着孩子去的,幸好儿臣安排了不少人在跟前照顾,才让她们将孩子护住。」 「儿臣得到消息后,立刻就赶了过去,护卫们担心刺客伤到儿臣,也怕是调虎离山,所以不敢去追击刺客,这才让刺客逃离。」 说到此处,周衍小心的撩起眼皮,偷偷看向明德帝,「虽然未曾抓到刺客,但……」 「但什么?」明德帝看过来,周衍赶忙收回视线,似有难言之隐。 「你既然想让朕给你做主,那总要把事情都说出来,朕才能给你做主,说吧。」明德帝语气淡淡。 「儿臣……儿臣府中的护卫捡到了一样东西,儿臣看过之后大为震惊,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是他所为,所以才……才不知如何跟父皇开口。」 周衍一边说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冲着明德帝行礼。 「还请父皇帮儿臣一起查明真相,还儿臣公道,也……也还他清白。」 彭海站在明德帝身边,听着周衍的话,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他没怎么忍住,快速向着周衍看了一眼,心中叹气。 哪怕周衍没有指名道姓,可彭海还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跟他所指的那个人。 彭海收回视线,又向着明德帝瞄了一眼。 果然,帝王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府中的护卫捡到了什么,交给朕看看。」说着话,明德帝伸出手来。 这一次,周衍没有再纠结扭捏,将东西从怀中取出,放在明德帝手上。 那是一块玉佩,玉质极好,触手温润,下方一角刻着一个煜字。 除此之外,在玉佩的背面下角亦有***,此物非民间能有。 明德帝摩挲着玉佩,没有说话。 周衍站在一旁,并不能猜出他此刻的想法,但明德帝的反应,在他意料之外。 这让周衍在心中快速盘算起来。 他府上的谋士给他出了主意,但他并不打算完全采用,所以用玉佩来证明身份之事,他稍微做了些更改,没把话给说死。 如此,无论之后发生什么事情,都有转圜的余地。 他从未确切地说,这就是周煜派人干的,但他手下人捡到了东西,所以不能排除他有嫌疑。 就算周煜那边想到办法,证实东西不是他的,又或者有人栽赃嫁祸,也是无妨。 最开始的目的达到了,他这个能代陛下祭祀之人,是否能够顺利,还未可知。 「彭海,让云澜来见朕。」将玉佩放到一旁桌上,明德帝吩咐道。 彭海应声,向着殿外退去。 「命人传膳。」明德帝的声音再度传来,不多时,宫人们将早膳呈上来。 一直站在一旁的周衍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过了当下这一关。 至于之后云澜如何调查…… 周衍不动声色地向着玉佩看了一眼,他并不担 心这事最后会怪到他头上。 「跟朕一起用些,一会儿朕去早朝,你便回府陪皇孙吧,刺客之事,朕会让云澜查个清楚。」 「多谢父皇。」周衍行礼应声。 —— 大清早,淑妃还在睡着,宫人进到内殿,压低声音回禀。 得知三皇子周煜前来请安,她心中讶然,赶忙更衣从内殿出来。 「这大早上的,你怎么来了?」看向周煜,淑妃皱起眉来。 若是往常周煜来请安,淑妃自是眉开眼笑,高兴看到自己的儿子。 可他这么早来宫里,着实是有些不同寻常。 「母妃,您可还记得之前送给我的玉佩?那个刻着字的。」屏退宫人后,周煜询问道。 「玉佩?」淑妃给周煜送过不少东西,他如此说,她不由得认真思量了一会儿,「怎么了?」 「那玉佩早先丢了,如今老大府上出了事,我怕会用来诬陷我,倘若母妃手里还有,便交给我,若是没有的话,咱们就得这样……」 周煜将在府上跟谋士商量好的一切,说给淑妃听。 「好狠毒的计谋!他们娘俩就没一个好东西!」听周煜说完,淑妃美目圆睁,「你且宽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既然你是入宫跟我请安的,便同我一起用膳,为娘这就派人去打听一下。」 不仅仅要打听凌云殿那边的消息,还要打听贤妃那边的动静。 「换做之前,你父皇必定将此事交给云澜去办,可他受了伤,在你父皇跟前便大打折扣,你需得好好琢磨琢磨,如何能在内卫安/插/咱们的人。」 云澜受伤之事人尽皆知,可明德帝与他之间的谈话以及真实想法,却无旁人知晓。 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三皇子,都以为内卫的首领可能要换人来做,所以他们私下里都有小动作。 「母妃放心,这件事已经在安排了。」周煜点头应道。 —— 等谢姮睡醒,已是日上三竿,无论周衍还是周煜都出了宫,云澜也领了差事,调查刺杀之事。 听完予棋的回禀,靠坐在软榻上的谢姮笑了笑,先看向予琴,「给黔南那边的信可送出去了?」. 「娘娘放心,早就送出去了。」予琴点头道。 谢姮复又看向予棋,「这些日子消息应当会很多,便要辛苦你了,虽然宫里宫外自有咱们的人,但你行事依然要小心。」 皇宫之内,宫正司是云澜的,有些事到了他那儿能够遮掩。 就算没有云澜,谢姮在这宫中多年,也不是没有筹谋的。 皇宫之外,内卫首领依旧是云澜,无论是留在京都的翎羽卫,还是被谢姮掌控在手里的,也都能得到他的遮掩。 但这里是京都,盘根错节的关系纵横交错,无论是谁,握着多少筹谋,都必须小心行事。 如此,方能长久。 第182章 忽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魏岩蹲在毫不起眼的角落,整个人看上去灰扑扑的,他正在等候。 云澜让他在暗处配合冯远璋,一切进展顺利。 隐约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魏岩转过头去,瞧见了冯远璋,便状似不经意的起身,悄悄离去。 虽已见过魏岩几次,可冯远璋并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不仅如此,他甚至以为每次来见他的人都不同。 这倒也怪不了冯远璋,是魏岩从云澜那里得到面具之后,觉得此物做得甚好,于是厚着脸皮又要了几个。 换做旁人,云澜自不会理,可魏岩脸皮够厚,一口一个表舅,他也只好帮着他又弄了几个。 于是,得了好几张面具的魏岩每次出行,都会用不同的面具,甚至同一天出行,都得换上一两次。 「就这些?」看完冯远璋递过来的字条,魏岩同他确认道。.. 最近两个人配合着,私下里对冯氏一族做了不少事情。 当下虽还没传到明德帝跟前,但也快了。 「就这些,其余的要看冯氏一族如何变动,咱们再来针对,有劳你与其他弟兄。」冯远璋点了点头,他也做了一些伪装。 只是他的伪装跟魏岩比不了,魏岩不仅使用面具,连形态都会注意。 莫说是冯远璋,就算其他熟悉魏岩的人,迎面走过也未必认得出来。 「嗯,客气了,以后少藏着点心眼就行。」魏岩不是云澜,他可以不在意,魏岩却不行,哪怕云澜已经得到了东西。 「我……抱歉。」冯远璋也知道理亏,于是低下头去,魏岩「嗤」了一声,转身离去。 他并未回住的地方,而是七拐八拐的,找了个没有人的胡同,重新换了张面具后,去另一处继续等待。 这一次,他要见的是陆河。 打从那天在宅子见到陆河,并且帮他给云澜传过消息后,他就成了这两人传信的「工具」。 帮着云澜办事,魏岩自是无话。 至于陆河,过去魏岩身为内卫首领时,曾跟他打过交道,对他没有恶感,帮他办事也是帮着云澜。 马车由远而近,停在不远处,陆河自车上下来,目光落在他身上。 稍有迟疑,他向着这边走来,魏岩曲起手指在桌上敲了三下,这是这次见面约定的暗号。 「大皇子府上的皇孙遇刺,云澜受命调查,你一直暗中盯着五殿下,可是他手下的人做的?」喝了口茶,陆河询问道。 哪怕他出入皇宫之时,有许多跟云澜见面的机会,很多话仍是需要来问魏岩。 他们之间的关系,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 从前众人的目光多数放在大皇子跟三皇子身上,他们俩才是争夺东宫之位最有利的人选,谁也没想到,暗地里冒出来一个五皇子。 他虽未在朝堂上显眼,却偷偷搅动风云,谢雁归遭到算计,身中疫毒之事,就与他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原本云澜等人也没想到是他,多亏藏了个魏岩,无意中发现他悄悄离开京都,又悄悄归来,才开始注意到。 所以,跟云澜回禀过此事后,原本就怀疑暗处还有人的云澜便吩咐魏岩额外盯着五皇子。 明德帝将刺杀的事交给云澜,内卫会按照他的吩咐去查,至于最终结果如何,还要云澜怎么回禀。 陆河心中有数,才会直接来问魏岩。 「这次的事情,还真就不是五皇子做的。」魏岩回应道,陆河不由一怔。 「不是他?总不会是你吧?」京都本就水混,如今要把这摊浑水搅和得更混,云澜会吩咐魏岩虚张声势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这件事 一起,无论是大皇子府上还是三皇子府上,都得乱上一阵。 大皇子必然会想办法将事情栽赃到三皇子府上,而三皇子则会在洗清自己之余,设法让大皇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以明德帝的心思,或许也想不到暗中还有个五皇子又或许其他人,他会坐山观虎斗,必要时才出手。 「不是我,我也正在奇怪呢。」魏岩摇了摇头,「但我很确定,这次的事情跟五皇子没关系。」 「也必然不是大皇子自导自演,三皇子没那么蠢,又不是五皇子……那会是谁?总不能是十皇子啊,他还那么小!」 陆河很是不解,于是蘸着杯中的茶水,在桌上写写画画起来。 「会不会是十皇子的生母谋划此事?」魏岩忽然说道。 「十皇子的生母……是林嫔,若非生下龙凤胎,依着她的家世,根本坐不到嫔位,只怕没这个筹谋。」陆河摇了摇头。 虽否定了魏岩的猜想,但他还是认真思虑一番,将朝中的诸位大臣一起算在其中,仍没有头绪。 朝中的大臣们,要么站在大皇子那边,要么跟着三皇子,一部分保持中立,绝对不可能被任何人拉拢。 至于他这样的…… 陆河忽然想到景岫,随即又在心中划掉,以他那个又臭又硬的性子,怕是没人能拉拢他。 「说来,我这里还有个人选。」魏岩又开口道,见陆河看过来,他清了清嗓子,「七殿下周谨。」 陆河挑了挑眉。 「我曾试着去谢雁归府上查探过,表面上府中有男主人在,实则没有,也就是说,七殿下不在京都。」魏岩补充道。 「这不可能!」陆河出言否定,随即又迟疑起来,「陛下虽然不说,却一直盯着翎羽将军的府邸,若七殿下不在,他不可能……」 话没说话,陆河停了下来,他想到了云澜。 内卫专属于陛下,听命于首领,云澜是内卫首领,若……若他有心为七殿下周谨遮掩呢? 可他为何要为七殿下遮掩?还有什么是他没告诉自己的? 「陆大人可是想到了什么?」见陆河忽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魏岩追问道。 「确实是想到了一些……」陆河轻咳两声,他想到了住在栖凤宫之中的谢姮。 旁人或许不知,可他是知道一些的,当年能引起云澜情绪的人,就只有她。 如今她是宫中的贵妃,他既是宫正司的宫正又是内卫的首领…… 至于七殿下,虽是陛下的子嗣,可他做了翎羽将军谢雁归的夫婿,谢雁归又是谢姮的亲侄女,这爱屋及乌之下,帮着遮掩,似乎说得过去…… 第183章 却能够棋胜一招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陆大人?」见陆河一副知道了什么的模样,魏岩再度开口。 「咳……这些事我不方便跟你说,你要是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问你表舅。」回过神来,陆河摆了摆手。 「七殿下不在京都,却也未必不能搅动风云……」似乎不想让魏岩继续探究,他又说道,「今日有劳你来相见,我现在要去办点别的事情。」 说完,陆河重新拿起一个杯子,倒了杯水一饮而尽,便大步离去。 「嗳……」魏岩抬了抬手,见他跟鬼撵了似的去到马车旁,只好放下手,跟店家要了一碗面。 马车远去,魏岩唏哩呼噜地吃面,仿若刚才的一切未曾发生过一般。 —— 皇宫之内,栖凤宫迎来一位稀客。 德妃坐在椅子上,手中捻起一块糕点,正跟谢姮夸赞,「贵妃娘娘宫中的糕点,果然名不虚传。」 这后宫之中,若说糕点做得最好的,还得是栖凤宫。 过去,德妃在自己宫里过日子,就算与后宫妃嫔有所往来,也不过是面子上的。 但如今,因为长乐公主的事情,倒让德妃与栖凤宫多了几分亲近。 只不过,这份亲近极少显露在明面上,她只在暗处等待机会,若栖凤宫需要,她就伸一把手。 今日来此,是因为长乐派人送了书信跟东西回来,其中有专门给谢姮的。 长乐离开皇宫之前,曾来见过谢姮,明德帝对此并不反感。 「若你喜欢,待回去时便装一些都尝尝,回头想吃了,也可以派人过来取。」谢姮笑着说道。 「多谢贵妃娘娘。」吃下手中的糕点,德妃吩咐一声,宫人将长乐派人送回宫给谢姮的物件放在桌上,「这是长乐孝敬贵妃娘娘的。」 「替我多谢长乐,她在外面可还安好?」吩咐予琴收下,谢姮笑意更深。 「有劳娘娘关怀,她一切都好,这是她写的家书,请娘娘过目。」德妃说着,自袖口掏出一封书信,送到谢姮面前。 「这……」既是家书,德妃这个做母妃的看是应当,她虽被称呼一声谢母妃,可到底差着一层。 「无妨的,家书之上有问候娘娘的话。」德妃如此说,谢姮只好接过,展开看了一遍。 离开京都后,因着当下的时节,长乐选择南下,这路上的见闻,她都写在信中。 如德妃所言,她在信中问候了谢姮。 能得如今的自由自在,多亏谢姮身边的予琴派人帮忙,将她从囚禁之处救出来,于长乐而言,此事她将铭记终身。 「虽然臣妾不能看到信上所写的景象,却能想象一二,臣妾不免心中感慨,多亏当年靖羽军守护住辽北,才会有今日的安宁盛世。」 待谢姮将信递回来后,德妃忍不住感慨道。 听闻此言,谢姮笑了笑,并未说话。 「其实臣妾今日来此,并不仅仅因为长乐的信跟她送回来的东西。」见谢姮不搭话,德妃立刻转移话题,说起另一个目的。 「听闻近日,林嫔与贤妃多有走动,她想在除夕宫宴上,让五公主为陛下献舞,贤妃答应了。」 「诸位公主中,五公主虽还年幼,过了年却也有十一岁了,想为陛下献舞,讨陛下欢心也是一份孝心。」听德妃说完,谢姮笑着回应。 「娘娘说的是,也是林嫔教导得好,五公主才会有此孝心,臣妾忽然想起宫中还有事,就不多叨扰娘娘了,臣妾告退。」 书信让谢姮看过了,礼物也送来了,该说的话说完,德妃起身告辞。 谢姮吩咐一声,命予琴亲自将德妃送出栖凤宫,除此外,还附赠一个食盒。 待予琴归来,她转头吩咐予棋,「去查一查林嫔。」 「娘娘担心贤妃会利用五公主?又或者五公主会成为淑妃的棋子?」看着予棋退下,予琴低声询问道。 「除夕宫宴上,她们俩肯定会有手段,至于究竟是谁,就看她们哪个棋高一筹。」 谢姮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林嫔这个时候掺上一脚,落在她头上倒是无妨,可五公主年幼,不该被牵扯进来。」 她如此说,予琴点了点头,随即又开口道,「听闻今早有朝臣上奏疏,参了冯家一本,想必贤妃与大皇子更要焦头烂额了。」 因着皇孙被刺杀之事,内卫展开了调查,大皇子本想着将这件事栽到三皇子头上,却不料三皇子反咬一口。.. 此事仍在调查之中,却足够让大皇子与贤妃头疼,这时候冯氏一族再出点什么事情,自然就会更热闹。 —— 「启禀谢将军,有一批粮草抵达边关城外。」沈府之中,谢雁归正与诸位副将商讨战术,有小将从屋外进来,冲着她回禀道。 「让予书带着几位医者一同过去,务必详细检查,确定无事之后,就按照之前所言,先安排在城门口特设的住处。」 看向小将,谢雁归吩咐道,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对粮草动手脚,将病症带到边关之中。 「还是谢将军思虑周全,若是我等,必然迫不及待地让粮草进到城中,怕是之前的事情又要发生。」待小将领命退下后,几位副将冲着谢雁归行礼道。 「诸位将军过奖,咱们继续讨论接下来的布置吧。」目光重新落向沙盘,谢雁归指着其中一处,继续说着想法。 边关城内的斥候与沈怀景带来的斥候都被派了出去,隔段时间就会有新消息传回来。 这些斥候们不知晓的是,在暗处之中,另有翎羽卫盯着他们。 当下可以确定,斥候之中并无异常,所得到的关于戎狄的消息,能够信任。 如谢雁归所料,戎狄在耍把戏,他们想通过降低边关内将士们的戒心,来完成他们的谋划。 戎狄大军正在集结。 那些看着精神,实则用了药的戎狄将士,再之后必然会成为他们的先锋队伍。 谢雁归针对这些人,额外做了部署,她要将这支先锋队伍提前歼灭,以免之后给戎狄更大助力。 论奇谋,戎狄的虽然巧妙,可谢雁归却能够棋胜一招。 此时,周谨并不在谢雁归身旁,近来频频有京都的消息传到他手上,按理,他应该回去。 第184章 心中有了算计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已是傍晚,谢雁归抬手揉了揉眉心,目光从沙盘上移开,看向围在两侧的副将们,「诸位将军可还有疑问?」 「谢将军说得如此详细,我等皆已听得分明,再没有什么疑问了。」其中一位副将开口,代替其余副将冲着谢雁归回禀道。 听他说完,其余人等一同点头称是,随即都冲着谢雁归行礼。 「既如此,等斥候们归来,时机成熟之际,便是咱们动手之时。」笑着开口,谢雁归站起身来。 她本打算离开沈府去寻周谨,却见有小将出现在门外,冲着她行礼,「启禀谢将军,沈将军有请。」 小将口中的沈将军指的是沈怀亦,因为沈怀景也在府上,为了方便区分,小将们多称呼他为沈三爷或是沈三将军。 「知道了。」答应一声,谢雁归同副将们又说几句,这才前往沈怀亦所在的院落。 经过了予书的治疗,他虽还虚弱,却比谢雁归初见他时,身体状况要好很多。 「沈兄找我何事?」她挑了把椅子坐下,直截了当道。 换作往常,她或许会先寒暄几句,可今早与周谨分开后,直到现在都未曾见过,心里难免有些挂念。 「听闻你与副将们商谈战术,一直到现在,想来饿了吧?我让人将饭菜端上来,咱们边吃边说?」笑看向谢雁归,沈怀亦开口道。 以他当下的身体状况,最好是安心休养,不要操劳也不要太过思虑。 可他既然派了人来找谢雁归,就不会只是为了一起吃顿饭。 谢雁归也的确是饿了,虽然心里面挂记着周谨,却还是答应一声。 下人们端来了饭菜,沈怀亦被搀扶着坐到桌前,他摆了摆手,将下人们屏退。 「幸好如今边关有你在,我才能安心养病,」为谢雁归夹了她爱吃的菜,沈怀亦再度开口。 「沈兄实在客气,能够来黔南,与我而言是高兴的事。」 或许于其他女子来说,待在闺阁之中,又或者相夫教子,总之安安稳稳就是最好的。 可对于谢雁归而言,海晏河清,战乱休止才是她所盼望的安稳。 吃下沈怀亦夹给她的菜,谢雁归看向他,「沈兄,以你我之间的交情,有什么你直说便是。」 沈怀亦不由得失笑,「好,其实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事情调查得如何了?」 之前沈怀景找到谢雁归,请求她帮忙,薅出沈家之内不干净的东西。 他会如此做,背后自是有兄长沈怀亦的授意。 如今,沈怀亦的身体开始好转,对于此事越发上心。 「翎羽卫仍在调查之中,若有消息,我必然会立刻告知沈兄。」 家族里竟出了如此心黑手辣之人,谢雁归能够明白沈怀亦的心情。 「多谢。」得到谢雁归亲口允诺,沈怀亦再度道谢。 只此一事,说完之后,屋内陷入沉默,偶然传来碗筷的碰撞声。 桌上菜肴不多,几乎都是谢雁归所喜爱的,沈怀亦知道她的习惯,饭菜刚好足够两个人吃完。 从沈府中出来,谢雁归瞧见停在外面的马车,惊羽在马车旁,时不时将马脸凑到小窗旁,冲着里面喷气。 笑了一声,谢雁归走到惊羽身旁,抬手摸了摸它的鬃毛。 车帘掀开,露出里面的周谨来,他的脸上带着些许倦色,眼睛却显得很亮。 谢雁归踩着脚凳进到马车中,车轮滚动,向着住处归去。 一个汤婆子被塞到谢雁归怀中,周谨挪动着来到她身旁,也不管她身上带着寒意,便将她揽入怀中。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 不让人回禀一声?」谢雁归向后靠靠,整个人窝在周谨怀里,抬眸看他。 不过一天的功夫,他的下巴上就冒出了胡茬,她伸出手来,轻轻摸了两下。 周谨捉住她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亲,他将下巴抵在谢雁归肩上,闭着眼养神。 见他不说话,谢雁归倒也不在意。 虽然周谨不曾与她说,可她知道,越来越多的消息从京都送到他手上。 他从京都离开,到黔南来寻她,这是很冒险的事情。 可若非他跟予书寻过来,或许自己已经死了。 谢雁归心中明白,已然到了周谨该回京都的时候,尤其当下,她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 思及此,谢雁归稍稍偏头,在周谨的侧脸上亲了一下,心中有了算计。 马车一路回到住处,因谢雁归已经用过,所以只让人准备了周谨的食物,她坐在一旁,陪着他用膳,又一起洗漱休息。 第二日天气晴朗,吃过早饭后,周谨便又去忙了。 昨天已经商量过战术,今日谢雁归另有打算。 「你要买什么啊?」安阳今天也没什么事,被谢雁归拽着一起来到街上。 瞧见谢雁归挑选的东西,她不由得挑了挑眉,「你这是……要送周谨离开?」 安阳并不知晓周谨真正的身份,但她明白他不在京都之内的风险。 「就算他这时候回去,也未必赶得上除夕,若不然……」 「早晚都是要走的。」谢雁归打断了她,又挑了几样东西一起结账,「你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边关陪你。」安阳摇了摇头,随即想到了什么,动作不由得一僵。 谢雁归注意到了,也猜想到她如此的原因,却并没有点破。 「在他走之前,咱们一起吃一顿提前的团圆饭。」又走了几家店铺,买了不少东西后,谢雁归跟安阳一起去买食材。 她带出来的银子没够用,于是冲着安阳伸手,要来了她的钱袋子。 付账时,谢雁归向着掏出来的散碎银两跟铜钱看了一眼,挑了下眉。 她将手里的东西都交给安阳,随即将铜钱都挑出来,细细查看。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举动,安阳疑惑地问道。 她的这个钱袋子,有很长时间没用过了,今日跟谢雁归一起出门,她才想着带在身上。 「没什么。」大街之上人多眼杂,谢雁归没有多说,只是将那些铜钱收到自己已经空了的钱袋子里,然后付了食材的钱。 安阳看着她的举动,识趣的没有多问,可她心里却快速盘算起这些铜钱的由来…… 第185章 内心已被震撼填满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从街上回到住处后,不必谢雁归询问,安阳便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得到铜钱的经过详细告知。 不仅如此,她还特意找出一张黔南的地形图来,摊在桌上,指给谢雁归看,「就是这个地方。」 「正需要呢,多谢啦!」笑着给安阳拢了拢鬓间的发,谢雁归招来翎羽卫,对他们吩咐几句。 原本关于沈家的这位内鬼,她手头的线索还不够多,如今有了确切的位置,想必就要揪出人来了。 「我还得出门一趟,你要去吗?」她转头询问安阳。 「你自己去吧,我歇一会儿。」安阳知道,她是去城门处找常修。 既然要送周谨离开,这一路遥远,谢雁归肯定是不放心的。 常修本就是他的人,又十分沉稳,有他陪伴最好。 待回到京都后,还不知会有多少事情,谢雁归打算将予书留下来,让常修跟着回去,她也能踏实不少。 安阳如此说,谢雁归自住处离开,让惊羽将她带到另一边的城门处。 得知谢雁归找他,常修赶忙迎出来,见她如今一切安好,心中松了口气。 已然可以确定,押送粮草而来的常修以及其余将士们,全都无事。 最多再有两天,他们就可以在城中自由行走。 因此,常修将谢雁归让进屋中,「不知主母找属下何事?」 当着谢雁归的面,这还是常修头一次如此称呼,她不由得眨了眨眼,耳根稍有些发红。 「咳……」清了清嗓子,谢雁归坐下来,也不跟他绕弯子,「我采买了不少东西,你陪着你家主子一起回京都去吧。」 常修微怔。 「你虽在黔南,又帮我负责粮草,可京都内的情况你必然也是知道的。」.c 「他曾受了那么多苦才走到今天,我想你应该更加清楚他要做的事。」常修是少数仅存的常家人,很小的时候就到了周谨身边,见识了他的成长。 谢雁归只是听周谨说,就知道他的不易,更何况陪着长大的常修。 「主母,您……都知道了?」他试探着问道,她点了点头。 「现下无论京都还是黔南都不安稳,我如今要留在黔南,是为了我心中的守护与谢家的风骨,周谨理应回到京都,去做他要做的事。」 「东西我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回头咱们一起吃一顿提前的团圆饭,你便陪他回去吧。」 如玉般的脸上露出笑意来,谢雁归摩挲着周谨送她的玉佩,「常予跟予画在京都,总归让人放心不下,予书要留在我身边,有你看着他们,我也能放心些。」 「属下遵命。」深深看了谢雁归一眼,常修神情郑重地冲她行礼。 弯腰之际,他瞧见了谢雁归腰间的玉佩,不由得多看几眼。 「怎么了?」注意到他的视线,谢雁归低下头去,「这玉佩可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谢雁归曾让予书去查这块玉佩,却并未查出什么来。 周谨告诉过她,玉佩是他母亲所赠,从前以为是七皇子周谨的生母,如今知晓了,原来是先太子侧妃常氏的物件。 既如此,意义更加不同。 七皇子周谨的生母是个身份低微之人,纵有玉佩留给自己的子嗣,也不会有什么秘密。 先太子侧妃常氏就不同了,她能够提前猜到危险,及时借着生病避出东宫,又能果决的假死以保护腹中孩子,可见一斑。 她留下来的东西,或许是有什么说法的。 毕竟她腹中的孩子是先太子仅存的血脉,她总得想些办法以保将来。 「既然主母已知晓主子 的身份,想来也知晓了老夫人的身份。」哪怕确定当下可以放心说话,常修也习惯性的更谨慎些。 因此,他对于先太子侧妃常氏的称呼为「老夫人」。 谢雁归点了点头,常修便继续说下去,「当年之事,有许多我也是听长辈说的,老夫人做了不少安排,纵然将来主子想要回归本宗,也绝对是可以的。」 「不过,这块玉佩与老夫人的谋算无关,它的确是老夫人留给主子的念想,是主子利用这块玉佩,做了其他安排。」 「他将玉佩送给主母,是想给您留下一条后路来,您可还记得主子送给您的那个庄子?」 谢雁归紧了紧握着玉佩的手,点了点头。 「您去过那个庄子,自然知晓了其中的一些蹊跷,但您看到的那些,绝对不是全部,或许以后您有机会的话,该再去看看。」 「这些本应该主子告诉您的,但依着他的性子,怕是不会说得太多,您只需要记住,倘若将来您需要粮食,就用这玉佩,在大靖之内,所有的裕丰粮庄都是主子的。」 说起此事,常修的脸上露出骄傲来。 「你刚才说,裕丰粮庄是他的?」谢雁归有些怔愣。 哪怕多年来她常在辽北,却也听过裕丰粮庄,不曾想这幕后的东家,竟会是自己的夫婿。 「主母放心,主子敢让粮庄做得如此大,自然是有安排的,哪怕陛下的内卫查上门来,也绝对查不出什么。」常修脸上的笑意更深。 「属下还未说完,若您需要兵器,主子送给您的那个庄子里,藏着许多兵器,您得到了那个庄子,也就得到了一队受过严训的死士,这些都是主子给您留的后路。」 谢雁归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她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常修的每句话每个字她都听得分明,可组在一起,她又觉得自己好像不明白。 「后路……」她重复着常修的话。 「是,后路。」常修肯定道,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您也知道主子的身份,知道他身上背负的许多种种,可就算谋划万全,也不敢保证就能成功。」 「但您是主子认定的妻,若他出了事,您必会受到牵连,幸好您是可翱翔于天的凰,真出了事,也能凭借这些自保,甚至……做您想做的事。」 「这些东西,他是何时准备的?」谢雁归抬眸,向着常修看去,她内心已被震撼填满。 常修笑着回答,「从知晓您要去辽北,主子就开始筹谋了,这些年处处谨慎,终于是没有白费功夫。」 第186章 你如今这般是因何所致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与常修分开后,谢雁归仍有些恍惚。 惊羽似乎知晓主人的心思,「哒哒哒」地在城中慢慢走着。 黔南的寒风比不得辽北凛冽,却也足够寒凉,她到底身体还未痊愈,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 似有所感,谢雁归向着前方看去,瞧见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车帘掀开一角,露出周谨那张略显苍白的俊脸。 下意识的,谢雁归脸上露出笑容来,催马向前。 待到了马车旁,她立刻钻到马车中,汤婆子被塞到她怀里,顿时就觉得暖和不少。 「回吧。」周谨冲着车夫吩咐一声,他知道谢雁归从哪里出来,却不曾询问。 接下来的两天,每天早上,周谨依旧早早出门,或是晌午又或者傍晚才归。新 至于谢雁归,她有时会在住处,有时候又在沈府,偶尔去到城墙上,查看边关之内的情况。 戎狄人自是想不到,如今边关的主将已换了人,不再是过去他们熟悉的沈家人。 现在的主将,乃是提起来就能让辽军闻风丧胆的翎羽将军。 戎狄的计划仍在实施,谢雁归就静静看着他们继续,也等待着那个最合适的机会到来。 「主子。」终于得以从城门的住处离开,常修立刻去找了周谨。 他虽未提及那日谢雁归找他之事,可只看周谨的反应,常修就明白主子其实什么都知道。 主子知道主母想要送他们主仆离开,并不愿意因为自己留在黔南边关之事,而扰乱主子多年谋算。 「快过年了,咱们也去街上买些东西吧?」打量常修几眼后,周谨温声说道。 如常修所想,周谨的确什么都知道。 那日接到谢雁归后,他便猜到了她的想法,其实以当下的情况,他就算不回京都也没什么。 京都之内的情况只会越来越乱,明德帝压根就不会注意到他这个病弱皇子。 更何况京都之内有他的种种安排,也不可能会让明德帝注意到他。 所以就算他继续留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或许他留在黔南边关,之后会有另外一种发展。 他听闻京都之内狗咬狗的,可不止是明德帝的大皇子与三皇子,那个被他吊在树上的五皇子,也掺和到了其中。 只不过,有些事情谢雁归知晓的并不清楚,所以才会有那些担心。 并非周谨不愿意告诉她,而是他明白,对于当下的谢雁归而言,更在意的是戎狄与黔南边关,所以他不想让自己的事情令她分神。 既如此,倒不如顺从她的心意离开,他回到京都去,离贵妃娘娘近一些,也能让谢雁归安心。 主仆俩向着街上走去,周谨负责采买,常修跟在后面付钱搬东西。 等回到住处时,马车都要被塞满了,周谨坐在常修的马上,常修则跟车夫坐在一处。 这会谢雁归不在府上,安阳听到动静,跑出来查看,被周谨吓了一跳。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显然,马车里装的那些东西,都是给谢雁归买的。 有做新衣裳的料子,虽并非名贵的绸缎,却是谢雁归会喜欢的那种。 有些简单的首饰,日常能够戴得。 有调养身体的各种药材,边关之内能买到最好的,差不多都让周谨给包了。 但他同时也不忘叮嘱店家,若城中有病人需要,可以来此处求助。 「郡主,刚我们回来的时候,我似乎瞧见纪将军了。」周谨抱着汤婆子,慢悠悠地顺着台阶往上走,常修看向安阳说道。 「纪将军?纪徵到了?」 安阳不由得一怔,随即强作镇定,「他来不来的,与我何干?」 说完,转身就往后院跑。 周谨仍慢悠悠的,瞧着安阳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此刻,纪徵的确已到了边关之内,经由城门口的医者检查并询问后,将他放进城中。 之所以允许他直接进城,是因为纪徵只一人前来,并且路上没有遭遇到任何意外,很顺利就到了黔南边关。 这种情况下,被人算计的可能性不大,否则他在路上就要发病了。 询问过谢雁归所在后,纪徵直接去了沈府找她,她正在后院书房,与副将们聊着戎狄的一些事情。 虽然来到黔南之后,谢雁归听过不少戎狄相关之事,可对于敌人的了解,再多也不算多。 更多一分的了解,就意味着更多一些的谋划跟胜算,她愿意在这些听着无聊的事情上花费时间。 「启禀诸位将军,纪徵将军到了。」小将从书房外进来,冲着谢雁归行礼道。 「还算来得快,看样子一路上就很顺利。」笑着起身,谢雁归亲自去迎接纪徵,其余副将也跟随起身,向着院外走去。 予书就在沈府,待见到纪徵后,为了保险起见,特意让她帮着检查一遍,确定一切无碍。 「谨慎些是好的,我来的路上听闻有些地方新起了病情,好在方子各地都有,药材也能供应,并未出现伤亡。」打量着谢雁归,纪徵开口道。 他虽是明德帝派出来的,路上得到不少消息,可关于谢雁归曾被算计,身中疫毒之事,他并不知晓,这个消息也没能传到明德帝跟前。 所以,对于谢雁归现在的模样,他心中稍有些疑惑。 眼见纪徵来了,副将们知晓他定然有不少事情要跟谢雁归说,于是识趣地退了下去。 「安阳在边关,你是住在沈府,还是跟我去那边住?」早在之前,谢雁归跟安阳已经通过气了。 如今询问纪徵,是要看他的意思,若他觉得别扭,就留在沈府,倒是能让安阳松一口气。 可他若想跟谢雁归他们一起住在那边,安阳虽然别扭,却不会生事。 「那边。」纪徵的确有话要跟谢雁归说,也不放心如今的沈府,所以不愿意在此留住。 若谢雁归不问他,他原是打算在城中另找个地方住,既然她问起,可见安阳是不反对的,他自然不用另寻地方。 「成,那就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谢雁归点头,领着纪徵去见过沈怀亦后,一起向着住处归去。 回住处的路上,纪徵忍不住开口,「刚才在沈府,在下就想问谢将军,你如今这般是因何所致?」 第187章 想在我背后捅刀子的人多得是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此事说来话长,怎么?京都之内竟然没有关于我的消息吗?」看向纪徵,谢雁归笑着开口。 「有的。」纪徵点点头,随即同她说起自己知道的消息。 如今京都之内,关于黔南各处起了病症的消息,多数是由黔南各部的奏疏所呈报。 内卫也会往京都送消息,经由云澜之手,再传到陛下跟前。 两方消息对比,并无太大差别。 那些个奏疏之上,关于黔南各处究竟是何病症并未明说,只说是幸好医者们的手中有药,能够治愈病症。 关于医者们为何能够治愈,又为何手中有药,却是只字不提。 所以,朝中知晓病症,知晓能够治疗,却不知这是因为谢雁归的未雨绸缪,才极大减少了风险与伤亡。 不少人甚至将此事怪到谢雁归头上,认为是她监管不力,再加上前段时间常修斩杀盘剥之人这事,许多人再次给明德帝呈上奏疏,要求等纪徵抵达黔南后,召谢雁归回京。 「呵……」听纪徵说完,谢雁归不由得冷笑一声,她早就猜到会有这种可能。 但她却是没想到,关于她被算计之事,竟然没有传到明德帝耳中。 分明在黔南之内,是有内卫存在的,难道……云澜在帮她遮掩? 眼下明德帝没有听朝臣们的,只让纪徵来黔南,却并未传旨召她回去—— 那是因为那些奏疏与理由并不能完全立足,换言之,就是哪怕明德帝想让谢雁归回去,也必须找一个能够立得住的理由。 否则依着以往他对谢雁归的态度,若真的听信他人之人,就这样将她召回去,那过去所营造的种种,便可能轻易被打碎。 可一旦谢雁归曾被算计,导致染上疫毒之事传回去—— 明德帝就有了极好的借口,毕竟,他对翎羽将军谢雁归是那般的「恩宠」。 说话间,马车停在住处外,谢雁归从马车上跳下来,冲着予书使了个颜色。 予书先一步进到住处,告知安阳消息。 谢雁归则跟纪徵走在一起,继续说着京都内的事情。 虽然三五十日的,翎羽卫会将消息传给谢雁归,但她的一些消息与纪徵是有不同的。 两方相互整合,对于她是有利的。 好在,纪徵虽不算多言的人,对她却也算是知无不言。 「边关之外情况莫测,我如今正等待机会,原本打算明日提前吃了团圆饭,你来的正是时候呢。」待整合完消息,谢雁归笑着说道。 前去传信的予书从后院出来,小幅度地冲着谢雁归点点头。 纪徵跟在她身旁,自是瞧见了,「那便麻烦了,需要什么的话,请尽管开口。」 「那是自然。」谢雁归应声道,她看向予书,吩咐她带着纪徵去安顿。 等纪徵随着予书离去后,谢雁归看向另一处,笑着开口,「出来吧。」新 安阳一步步挪出来,等到了谢雁归身旁,小声叹了口气。 「之前我便问过你,是你同意了的,若你实在是别扭,我再给你找个住处?或者你干脆同……」 「不用,我就是一时别扭,过会就好了。」打断谢雁归的话,安阳拉着她往后院去,「比起京都,我还是更愿意跟着你。」 「对了,你才回来还不知道呢,你们家王爷给你买了一马车的东西。」 谢雁归脚步稍顿,挑了挑眉。 「真的,我都看过了,你也去瞧瞧吧。」安阳心中有些猜想,她看着谢雁归,明白她也心知肚明。 「就算你要送他离开边关,让常修陪他回京都去,也总得好好 告别吧?」 「我知道的。」谢雁归点了点头,她原本是想明天吃过团圆饭后,再跟周谨说。 现下看来,他已经知晓了自己的打算,所以才会买来不少东西,留给她算是念想。 以戎狄如今的情况来看,这场仗一旦打起来,还不知要用多久? 所以,这一次分离,怕是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再见。 「你心中有数就好,行了,我就不去掺和了,快回吧。」安阳松开挽住谢雁归的胳膊,轻轻推了她一把。 她如此说,谢雁归冲着她笑笑,向着住处而去。 虽然安阳同她提前说了,可回到屋子里,谢雁归还是被堆放着的那些东西吓了一跳。 「怎么买了这么多?」她颇为无奈地看向周谨,却见他放下手中的书走过来,伸手环住她。 「尚不知这场仗要打多久,下次再见还不知何时,多放一些东西在这,你瞧见了就能想到我。」 「等回了京都,我还会派人再送东西过来,你记得给我写信。」 谢雁归素来是报喜不报忧的,从前在辽北,虽然会给在京都的谢姮送信,却并不是很多。 从京都来黔南的路上,她给周谨送回去的信,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谢雁归靠在周谨怀中,沉默了片刻,「我本想着明天再与你说的。」 「现在说也一样,明天就高高兴兴地吃团圆饭,其他的莫要多想。」周谨收了收手臂。 与其等到明日,让她想着如何开口,倒不如自己先说,也能让她心中轻松些。 「纪徵前来,倒是让我得到了一些新消息。」拍了拍周谨的胳膊,谢雁归转身,与他面对面说话。 「你回去之后,定要多加小心,若云澜是能够合作之人,与你总归是有利的。」 「嗯。」周谨答应一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京都之内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定会以自身与娘娘的安危为主。」 「虽然纪徵来了,可沈家内部远没有那兄弟俩说得那般轻松,你才要多加小心。」 从沈家兄弟拜托谢雁归开始,周谨对于沈家就多了一丝防范。 如今知晓沈家所做之事,哪怕知道谢雁归会注意,也还是忍不住多说几句。 「自然,想在我背后捅刀子的人多得是,他们还真就排不上号。」谢雁归笑着应声。 既然是将话说开,对于住在此处的人来说,团圆饭便是新一天的重中之重。 这所有人当中,予书的手艺最好,也是最让人放心的,所以厨房之内的事,主要由她来管。 她早就根据这两天采买好的东西列出了菜谱,若缺了什么,就由常修或者是谁去街上现买。 天色才暗下来,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满满的摆了一桌子,众人围在桌前,向着谢雁归看去…… 第188章 似乎想任它燃到最后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既是团圆饭,理应有酒,可如今身在边关,情况特殊,我便以茶代酒。」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谢雁归执起茶杯,笑着开口道。 她的酒量极好,若是身在战场之外,她便无所顾忌,但大都是喝到微醺,极少会有喝醉的时候。 可若是身在战场,如当下这般,她便会克制,滴酒不沾。 「今日,尤其辛苦予书,咱们一起敬予书,贺新年!」 在场之人皆清楚她如此习惯,哪怕她准备了酒,也都随她一起以茶代酒。 听谢雁归说完,众人皆举起茶杯看过来,这让予书不免露出羞赧之色。 喝过茶之后,就算为这顿团圆饭开了个口子。 虽说桌上的这些人都不是能格外活跃气氛的,可这顿饭吃下来,却也还算热闹。 茶足饭饱,自有人来收拾桌上的盘与碗,原本纪徵有些事要跟谢雁归说,他才要开口,就被安阳注意到,拉住离开了屋子。 予书跟常修都是识趣的人,冲着谢雁归跟周谨行过礼后,一同离开。 「我带你去个地方。」谢雁归拿起一旁的披风,递给周谨,笑着开口道。 于是,穿戴妥当的夫妻俩从住处离开,由惊羽带着来到一处宅院。 让周谨没有想到的是,谢雁归带他来的这处宅院看着不起眼,内里的布置却出乎他的意料—— 竟是布置成了新房,正如他们成婚那晚。 「这……」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谢雁归。 「之前安阳与我说起,让我与你好好告别才是,未曾想你先我一步说了离别之事。」 「可我心里总觉得还差些什么……细细想来,虽然那日带你去见过我的父母兄长,可你我之间却横着不少东西。」 「但今日不同,我在你面前便只是谢雁归,而你于我是周衡也好,常衡也罢,反正都是我的夫婿。」 「你不是说,我的姻缘一直都是你吗?所以今晚既是团圆饭,又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你觉得可好?」 周谨不知道的是,在此之前,谢雁归特意问过予书,关于他的身体情况。 确定他的身体当真无碍,两人大可尽情感受洞房之夜后,才开始布置。 当然,依着谢雁归的性子,让她来布置喜房,还真不一定什么样子,所以这其中有安阳跟予书的帮忙。 至于跟周谨说的那些话,全都是谢雁归自己想的。 说完了她想说的话,谢雁归同周谨对视着。 许是这喜房内处处都是红色,又或者烛光稍有些昏暗,谢雁归隐隐觉得,自己似乎看不清周谨的神情。. 她下意识向前凑了凑,想要看得更清楚,却忽然被环住了腰,整个人被周谨扯到怀中。 他的手抚在谢雁归脸上,拇指在她唇上轻轻摩挲两下,他拇指不动,其余四指顺着下颌勾住她的下巴。 周谨低头凑过来,以柔软的唇替代了轻轻摩挲的手指。 谢雁归闭上眼,感受着狂风骤雨来临之前的一切。 窗外刮起了风,树枝随风不断晃动,几乎承担不住。 好在黔南的风不似辽北的风那般凛冽,渐渐温柔起来,虽然是在冬天,却如春风一般和煦,轻轻拂过曾被摧残过的树枝。 渐渐地,风逐渐停了下来,细雨落下,滋润起了人间。 一夜在须臾之间过去,天上泛起了鱼肚白,风息了雨也歇了,经受了一夜风雨的树枝渐渐停止晃动。 黔南边关之外,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纷纷归来,城门即刻打开,将归来的斥候们迎进城中。 稳妥起见,军医们为 归来的斥候们检查身体,负责守城的小将赶忙将消息送到谢雁归的住处。 予书被惊醒后,很快来到前厅,得知时机已经到来,不敢怠慢,立刻向着外面走去。 「予书姑娘,不去后院找主母吗?」常修也被惊醒,来到前厅,疑惑地问道。 「姑娘跟姑爷昨夜未归,我知道他们在哪。」交代一声后,予书离开住处,去到了布置喜房的小院。 此时屋中的红烛仍在燃着,床幔之中静悄悄的。 忽然,沉睡中的谢雁归睁开眼,掀开一角纱幔向着屋门口看去。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是予书特有的方式,她微微皱眉,随即坐起身来。 「嘶……」不小心牵动到伤口,她没忍住嘶了一声,转头向着身侧看去,周谨正在睡着。 算起来,两人也不过刚睡下不久,只是她身为武将,在有些事情上会格外警醒。 思虑片刻,她低头在周谨的脸颊上落下一吻,随即自床上起身,快速穿好衣裳后向着红烛看了一眼。 她没有上前吹灭红烛,似乎是想任由它燃到最后。 「姑娘,斥候们归来。」见到谢雁归后,予书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随即回禀道。 「我现在去沈府,你回一趟住处,将我的枪取来。」战场之上,谢雁归习惯用长枪。 如今斥候们归来,就说明时机成熟,到了灭掉戎狄先锋队伍的时刻。 她被派到了黔南,就算如今将士们对她信服,她也要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让他们更加心服口服。 所以,这一次出战,她非去不可。 「是。」予书答应着,见谢雁归催马要离开,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姑娘,姑爷这边……」 「他明白我的。」笑着看了眼关闭的门,谢雁归催马而去。 予书不再耽搁,立刻向着住处归去。 房间内,本该睡着的周谨睁开眼,自床上坐起身。 寻常夫妻圆房后,总要温存一二,可他们夫妻俩才刚圆房,就要面临分离。 掀开纱幔,他向着红烛看去,随即起身开始穿衣。 「主子。」常修的声音自屋外传来,他答应一声,屋门打开。 雨后的气息冲进了屋子,常修脚步稍顿,这才进到屋中。 「收拾一下,咱们离开边关吧。」周谨淡淡吩咐道,他穿好衣服,来到一对红烛前,小心熄灭了火,将那对红烛收起。 常修微怔,「主子,咱们不与主母道别吗?」 「不久之后,我与她又能再见,既如此,何必道别?」收好了红烛,周谨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笑意。 「是。」常修领命,随同周谨一起离开。 待予书将谢雁归的长枪送到沈府时,他们的马车驶离住处,向着城门而去。 第189章 还得照顾好那对红烛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沈府之内,接到了消息的副将们陆续到齐。 在谢雁归出发之前,会对部分战术进行调整,并且昨日的团圆饭之前,她就已经想好另外的安排,并征得纪徵同意。 「沈三将军,若让你负责押送之事,你可能办好?」看向沈怀景,谢雁归询问道。 沈家世代都在黔南,如今有谢雁归这个主将,实在是无奈中的意外。 她询问的问题,也让沈怀景意外。 「你是否能办好?」见他没有说话,谢雁归又问了一遍。 「回将军,在下可以。」沈怀景正了正神情,冲着她行礼。 「既如此,之后负责押送之事,便交予你了,传吾军令,凡盘剥粮草者,以军法处置,沈怀亦可代吾执行。」 有了常修杀出来的先例,如今黔南之内,已没有人再敢不自量力。 「但若真的需要粮草药品,只要能够证明,便可为他们留下部分粮草。」有人心存贪婪,可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 虽有谢雁归军令,可事情是能够随机应变的。 她将此事安排给沈怀景,是对他的信任,也是考验,毕竟他亦是沈家人。 当然,谢雁归信任于他,将事情交给他办,却也不是全无准备。 若沈怀景辜负了她的信任,她也不会轻饶。 「如今沈将军负责之事,交予从京都而来的纪徵将军,待你们二人交接妥当后,便各归其职吧。」 予书将谢雁归的长枪送到了沈府,该安排该布置的,都已经妥当,谢雁归带领几位副将,从沈府离开,向着边关城门而去。 城门之外,如今并无戎狄将士。 谢雁归观察一会后,先派出了斥候探路。 饶是斥候们带了新消息回来,时机已经成熟,也还是要谨慎。 待到她再派人出边关时,已是夜晚。 出边关之人皆着夜行衣,很快便融于黑暗之中,他们将分散着抵达戎狄先锋队伍的所在,此乃第一步。 被派出去的有黔南之内的将士,亦有谢雁归的翎羽卫。 等他们的第一步完成后,谢雁归才会出城对敌。 漫长的等待中,新的一天到来。 予书自住处离开,前来城门寻找谢雁归,告知她周谨昨日离去的消息。 还没等谢雁归回过神来,就见城外有人影靠近,正是昨晚派出去的队伍。 看着他们手中挥动的红色旗帜,她心中明白,该进行第二步了。 于是,也顾不上去想周谨已经离开的事,谢雁归率领一支轻骑离开边关,杀向戎狄的先锋队伍。 这一支队伍的人数并不算多,毕竟服下禁药之后,短期内虽作战勇猛,可之后人就彻底废了。 昨晚将士与翎羽卫相互配合,在他们的食物与饮水中添了东西,那是予书提供的。 既然知晓戎狄的先锋队伍所用的是哪种禁药,又有予书在谢雁归身边,她当然能找到令药物变质的办法。 戎狄的将士可比不得黔南的将士能够吃饱饭,他们的先锋队伍更是如此。 所以,他们携带着的食物,一定会被他们吃下去,否则他们无法抵御驻扎在外的寒凉。 可一旦吃了那些食物,其中夹杂的东西就会与他们服用的禁药相冲。 谢雁归等人到底时,压根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能够将敌人尽数歼灭。 这第一场仗,远比谢雁归所想得要容易,但她并未因此而自满。 她率领的轻骑回到边关时,已又是新的一天。 重新做了一些安排跟部署后,谢雁归让惊羽送她回住处 去。 这一次,街边再没有等待着的马车,跟立刻就能塞到她怀中的汤婆子。 「姑娘,沈府那边还说请您过去呢。」打了胜仗,无论沈家兄弟还是副将们,都十分高兴。.. 尤其此次谢雁归率轻骑出战,无一人伤亡,可谓大胜而归。 因此,他们希望邀请谢雁归前往,一起吃一顿庆功宴。 可谢雁归却没什么心情。 「就说我有些乏了,多谢他们的好意。」冲着予书吩咐一声,谢雁归向着后院走去。 「是。」得了吩咐,予书立刻去办,安阳凑上前来,挽住谢雁归的胳膊。 「心里不舒服了?」周谨的马车离开了边关,安阳才知晓,所以未来得及送他们。 对于他就这般悄无声息的离去,安阳心里是不满的。 前一晚发生了什么,她心知肚明。 「说不上来,我觉得……还是不习惯。」看见安阳,谢雁归笑了一声。 人就是如此,由俭入奢易,可由奢入俭却实在是难。 从前周谨在她身边,倒是不觉得,如今人走了,才忽然发现好像少了许多,还真有些不习惯。 安阳用肩膀撞了撞她,冲着她挤眉弄眼,大概是想逗她开心,「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哪怕知晓安阳的意思,谢雁归也只当是不懂。 「当然是说你们的洞房花烛夜啊?看来周谨确实不行。」安阳一脸促狭。 换作从前,谢雁归定是要回她几句,如今却是耳根通红,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日的种种。 她将安阳的手从胳膊上拿下去,将她甩在身后。 安阳笑着追了上去。 纪徵坐在屋顶,看向下方的院落,眼中闪过无奈,又似乎带着温柔。 —— 马车驶离边关,向着黔南都城方向而去,周谨坐在马车内,身旁的小几上摆着一对红烛。 已是晚间,所以在红烛旁边,另外燃着烛光。 「主子,边关内有消息传来,主母首战告捷。」常修进到马车中,向着那对摆着的红烛看了一眼。 他已然知晓了这对红烛代表的意义,也就是说,回京都的路上,他除了要保护自家主子的安危之外,还得照顾好那对红烛。 「就知道会是如此。」谢雁归的谋划与安排,周谨全都知晓,自然也就清楚结局。 「吩咐在黔南的人,密切关注夫人这边的动静,无论有任何事情,都必须报给我知晓。」他虽与谢雁归约定好,让她给自己写信。 可她这么多年来报喜不报忧的习惯,恐怕是不会遵守。 黔南之内有他的势力在,是最近新调派过来的,他知道自己会有要离开的时候。 然而,在黔南的沈家人并不安稳,所以加派的人手,主要是为了沈家人。 若他们不老实,或许用不到谢雁归动手,周谨的人就会清理。 第190章 就那么办吧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谢将军,您怎的又来得如此早?」边关城门处,小将瞧见谢雁归,赶忙迎了上来。 打从击溃戎狄的先锋队伍后,谢雁归每天都会来城门走上一趟,还会亲自登上城墙,向着远处眺望。 除此外,她会根据昨天与今天的情况,适时对一些布防做出调整。 如今的黔南边关之中,她这位做主将的人,是最清楚每一处布防的。 对此,副将们并无任何意见,他们每个人都会分管一处,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无旁人清楚他们那处的布防。.c 倒不是为了防着他们彼此,但也的确是以防万一,毕竟之前的病症之事,已然让这些副将们意识到,他们身边有不干净的人。 「早些过来,看到的风景也会不同,」拾阶而上,谢雁归笑着开口,她转头看向小将,轻声询问几句。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因为有谢雁归跟安阳在,边关的将士们生活有了极大改善。 曾经对谢雁归并不信服的一些将士们,在见证了她领兵的能力,以及得到确切实处后,越发理解辽北将士对她的拥护。 「卑职大半时间都在这城墙上,许是看得多了,也或者实在是愚钝,因而无法明白将军之意。」回应了谢雁归的话,小将与她一起来到城墙上,向着城外看去。 黔南与辽北之外虽都有草原,却大不相同。 现在这样的时节,若放在辽北,城外会显得光秃秃的,可在黔南,外面的草地仍有绿色。 再者,辽北之外有群山,适合伏击,黔南之外相对宽阔,谁都不好占优势。 「今日出去的是哪一队斥候?」黔南之内的斥候,大都汇集于边关,这使得边关之内的斥候足有百人。 如此数量的斥候,自不会全都派出去,谢雁归详细了解过每个人之后,将他们编成几个队伍。 有专门负责日常的,也有战时特需,还有专门跟着其他副将,以供他们驱使的。 一旦谢雁归传令,又都会听命于她。 「回将军的话,按照您的吩咐,今日派出去的是战时特需的千羽小队。」听到谢雁归问,小将稍作思量,恭敬回应道。 「待他们回来后,让队长跟副队去我的住处找我。」点了点头,谢雁归又向着城外看了一眼,这才顺着台阶向下走去。 —— 数日之内,黔南边关发生了不少事情,京都之内自然也不例外。 自从知晓云澜受伤,又被明德帝训斥后,无论大皇子周衍还是三皇子周煜,心中皆蠢蠢欲动。 一直以来,他们俩都希望内卫之中能有自己的人,毕竟内卫直属于君王,有任何的消息或是风吹草动,他们都会回禀给明德帝。 若能够将自己的人安排进去,很多事就可以得到遮掩,行事也能方便许多。 然而,此事十分不易,所以无论是大皇子周衍还是三皇子周煜,都只能等待机会。 如今,周煜依旧有此想法,周衍却在跟谋士另行商议。 「殿下的意思是,陛下训斥云澜,似乎想更换内卫首领之事,其实是做做样子?」大皇子府上,在听完周衍述说后,谋士询问道。 「定是如此,否则出了事情后,父皇不会让彭海去找云澜来见他,在云澜来之前,父皇就让我先离开了。」周衍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茶杯,却迟迟不往嘴边送。 「起初我也是没想到,可这几天越想越觉得不对,当下情况又于我不利,咱们得想个法子,让父皇将放在咱们身上的注意力,转移到老三身上。」 他说着话,忽然将茶杯放下,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又说。 「就算不是 老三,是其他人也无所谓,总之,决不能让父皇以为,刺杀皇孙之事是我自导自演!」 见周衍的情绪有些焦躁,谋士赶忙开口劝说,「此事也怪在下,若在下不让您准备东西,也就不会被三殿下反咬一口,但请殿下稍安勿躁,咱们这边还是有翻身余地的。」 「您发现了陛下的谋划,咱们先旁人一步知道了此事,想要扭转局面,便会容易得多。」 「既如此,有劳先生助我。」周衍重新坐了下来。 谋士笑着应声,冲周衍施了一礼,「这是自然,殿下,咱们可以如此做……」 与此同时的三皇子府上,周煜也在跟自己的谋士商量。 他的倒打一耙实施的十分完美,心中很是得意。 尤其近来冯氏一族出了不少事情,让明德帝很是不悦。 周煜琢磨着再给周衍挖几个坑,但凡他跳进去一个,自己就能把握住机会。 到那时,冯氏一族的事情与周衍的事情碰到一块,哪怕他府中有皇孙,陛下也还是会对他生出厌烦。 若皇孙「不小心」沾染上什么病症,小小年纪便夭折,周衍就会彻底失了圣心。 如此想着,周煜脸上露出笑容来,他跟谋士又说了几句,这才将话题转移。 周衍通过明德帝对彭海的吩咐,猜出要换内卫首领之事乃是做戏,可周煜没这个机会,所以他并不知晓。 他仍在想办法,将自己的人推上去,顶替如今的云澜。 此事,他的谋士为他出了不少主意,但他总觉得不太踏实。 正说着话,屋外传来下人的回禀,有消息送了过来。 「什么?老大竟如此不消停?他现在这般还不赶紧夹着尾巴做人,竟然还妄想自己的人去做内卫首领?」 看过新送回来的消息后,周煜不免气闷,咬牙切齿道。 谋士从他手中接过字条,认真看了一眼,「殿下,咱们不能再迟疑了。」 「是,早该听先生的,那就按照刚才的法子来吧。」终于,周煜下定了决心,不仅如此,他还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之前先生与我说的那件事,我……已从我的女儿们当中挑出两个体弱的,也按照之前商议的,为她们用药吧。」 周煜的府上有不少女儿,为了皇位,他很想要一个男孩,偏偏男孩出在了身为长子的周衍府上,还那般得到明德帝疼爱。 哪怕知晓谋士的主意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可为了他的抱负,以及那个位置……周煜认为,自己必须要果决一些。 如此,将来才能做一个好皇帝。 第191章 这可就有意思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嗳,景尚书!可要搭乘在下的马车?」散朝之后,陆河特意比往常放慢脚步,等景岫走到他身旁,转头询问道。 他的语气似乎有些轻佻,可神情与往常看上去并无不同,景岫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陆尚书,咱们之间似乎没那么熟。」语气淡淡地回应,景岫往旁边挪了一步,跟陆河分开些距离。 「景大人,你之前搭乘在下的马车,可不是这么说的。」陆河毫不在意,消除了那一步的距离。 「确实不必劳烦陆尚书,在下今日出门坐了马车。」如今天寒地冻,似景岫与陆河这般的身份,都有自己的马车。 「这样啊。」陆河点了点头,「实不相瞒,其实是在下的马车坏了,可否劳烦景尚书送我一程?」 话说到这个份上,到底是同朝为官多年,加之景岫确实挤过陆河的马车,甭管他说的是真是假,都不好拒绝。 「既如此,陆大人请。」做了个请的手势,景岫稍稍加快脚步,陆河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他们俩怎么又走到一起去了?」在两人身后,工部尚书微皱起眉来。 在他印象之中,但凡这两人走在一起,准没有好事。 旁人是如何想的,陆河跟景岫都不在意,无论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明德帝跟前,这俩都是没有站队的中立人。 也就是说,就算他们走在一处,多数也是为了朝堂上的事情,不会引起明德帝猜疑。 这算是做了多年纯臣的好处。 比起陆河的马车来,景岫的马车远没有那么舒服,他的马车内布置简单,垫子就如他这个人的脾气一般硬。 陆河被铬了一下,伸手捏了捏垫子,颇为佩服地看了景岫一眼。 「陆尚书,如今已到马车之中,有什么话你尽管说便是,但容我提醒一句,你与我走在一处,明日朝堂之上,需得有话跟陛下讲。」 若是没有,少不了他们俩都得被内卫暗地里探查一番。 「这是自然,明日我确实有奏疏要回禀陛下,也不瞒你景尚书,我奏请之事,与诸位皇子有关。」 陆河如此说,景岫看向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但在此之前,有件事我不大明白,还请景尚书为我解惑。」不等景岫开口,陆河便接着说下去,「朝中大臣们皆知你我中立,乃是只向着陛下的纯臣,如今局势这般,景大人可有改变?」 「并无。」面对陆河的询问,景岫没有任何思虑,便开口回应道。 「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陆河点了点头,「如今京都之内,陛下的诸位皇子中,大殿下与三殿下都各自有实权,可五殿下与宁王殿下却并不管事。」 「就算先头那两位殿下在东宫之位上更加有利,可到底五殿下与宁王如今也都成年,尤其宁王殿下还做了翎羽将军的夫婿,此事也算是你我促成的。」新 景岫的目光始终落在陆河脸上,对于他说的这些话,并没有什么反应。 大概意识到陆河还要继续兜圈子,他索性开口道,「陆大人,你直说就是。」 「我听闻如今宁王殿下不在京都,只怕我跟陛下提议之后,他要遭殃。」陆河笑着开口,注意力皆在景岫身上。 不仅仅看他的眼睛,就连他的手脚也都在陆河的注意之中。 「陆大人这是在试探我?你认为我向着宁王殿下?」景岫果然敏锐,立刻就点出了陆河的意思。 「是有如此想法,其实细细想来,当初让陛下为翎羽将军赐婚,虽是你我促成,可你才是最初的主导者,我不过是帮你推了一把。」 「此次翎羽将军去往黔南,表面来看是 暂且无合适之人,所以才让她去,可这私下里,怕是没那么简单,否则那刺杀之事,怎么就那么巧呢?」 「这世间啊,是有巧合,但没有那么多的巧合,你说是吧,景大人?」陆河笑眯眯的。 「陆大人,你我同朝为官多年,须知无论是朝堂之上又或者市井之间,许多事情都是要做交换的,你想知晓我的秘密,就要你的来换,你确定要换吗?」 景岫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不同于他往日里的形象,此时的模样看上去有些陌生。 陆河脸上的笑意更深。 「罢了罢了,不过就是闲话几句,怎么还不高兴了呢?景大人啊,你这垫子忒薄了些,回头我送你几个软垫子吧。」 他笑着将话题岔开,他的秘密,现在并不适合跟景岫交换。 但可以确定,景岫这些年所表现出来的顽固模样,多数都是假的。 这可就有意思了。 「在此先谢过陆大人了。」景岫又恢复了一贯的模样,看上去似有些刻薄,不近人情。 将陆河送到兵部办公的地方后,景岫吩咐车夫前往礼部。 刚才陆河说的话,他虽面上没有反应,可心中却在翻腾。 他当然知晓周谨不在京都,至于此事为何瞒过了明德帝,却能被陆河知晓,这让景岫不由得深思。 他细细分析一番,很确定依着陆河的性子,既不可能真的站队大皇子周衍,也不可能站到三皇子周煜那边去。 景岫忽然想到陆河提及的五皇子,不由皱起眉来。 对于五皇子,他其实没什么印象,最近的记忆是在围场之中。 他知晓五皇子会被人打一顿并且挂在树上,是周谨出手,若非不想闹得太大,只怕五皇子会没命。 似这般的人,不可能轻易被陆河注意到,定是有什么事情才对。 思及此,景岫又吩咐一声,命车夫改道。 在景岫的马车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人,正是戴着面具的魏岩。 本以为跟着景岫的马车,会看到他跟谁联络,却不想马车停在一处粮庄外。 魏岩倚在角落,向着粮庄的匾额看去,硕大的「裕丰」俩个字刻在匾额上。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景岫从裕丰粮庄出来,手中拎着几个小布袋,好像真的是去买粮。 「我住的地方也该买粮了,一会儿来买一些。」小声嘟囔一句,见马车驶离粮庄门口,魏岩再次跟了上去。 他并不知晓,就在他跟随离去后不久,有几个伙计打扮的人从裕丰粮庄出来,分散着往各处去…… 第192章 既是害人也是救人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娘娘,大小姐来信了。」予棋自殿外进来,见并无旁人在,笑着将收到的书信呈到谢姮面前。 谢姮倚靠在美人椅上,听到予棋的话,立时坐直了些,她接过信来,展开认真看了两遍。 「这个孩子,素来是报喜不报忧地,就算有什么事情,也不会在信上告诉我。」待看完后,谢姮幽幽叹了口气。 「大小姐地能耐,娘娘您是知道的,何况当下黔南地战事并不是最要紧地,您就放心吧。」倒了一盏茶,予棋双手奉到谢姮面前,笑着劝慰道。 「正因如此,我才更加放心不下。」谢姮喝了口茶,眯起眼来,「如今地黔南沈家已不再是当年的沈家,可惜了。」 大靖沿袭前朝规制,后宫不得干政,谢姮虽身在后宫,可前朝的事情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倒认为娘娘不必因此忧心,大小姐身在黔南,对于沈家并非全无了解,何况京都之内的消息,迟早都会被大小姐知晓。」 「再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未曾见到沈家出什么惊才绝艳之人,反而是一茬不如一茬,可见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予棋曾是周谨那边的人,专为探听各类情报而训,后来被派到谢姮身边,又真心认她为主。 她知晓谢姮被困在深宫之中,更需要各类的情报与消息,一直为此而努力着。 「但愿如此。」将茶盏放在小几上,谢姮笑着吩咐道。 此次谢雁归给她报平安的信中,夹杂着几句属于她们姑侄之间的密语。 她问起了关于云澜的事。 对此,谢姮早有预料,心里打好了草稿,只等着谢雁归写信来问。 予棋答应一声,很快准备妥当,谢姮又斟酌一二,写下了问候的家书。 与谢雁归送到宫中的薄薄一页纸不同,谢姮足足写了几张,她们姑侄俩在书信上向来如此,倒是不担心别人怀疑什么。 就算怀疑,这封信怎么看都是对于谢雁归的叮嘱,全然看不出半分夹带。 可只有谢雁归亲自看了信,才会明白谢姮的意思。 其实内里没掺什么太复杂的信息,谢雁归问起了云澜,谢姮就说了云澜。 倒是没说太多,只提到是故友,又告知可如信任她一般去信任云澜。 写完之后,谢姮认真看了看,确定没什么问题才交给予棋。 予棋将信仔细收好,她会在今天之内,找个合适的机会,将信送出去。 「娘娘,荀太医来为您请平安脉。」殿外,予琴的声音传来。 谢姮扶着予棋的手,重新坐回到软榻上。 予琴领着荀太医进到殿中时,予棋向着殿外退去。 「大冷天的,有劳荀太医。」将胳膊搭在脉诊子上,谢姮温声开口。 「娘娘客气,此乃卑职职责所在。」言毕,荀太医认真为谢姮诊脉。 有他为谢姮准备的药,换做谁来给她诊脉,都诊不出异常来,只会认为她与腹中的孩子一切安好。 「除夕将至,还请娘娘一切宽心。」收回手后,荀太医语气恭敬地开口。 这是在告诉谢姮,事情正如他们的安排跟预料,等到除夕那天,就可顺利实施计划。 「临近年关,各宫都忙碌着,倒是本宫格外清闲,吃得好也睡得好。」 「听闻昨日陛下召见你去,可是龙体欠安?」脸上露出担忧来,谢姮关切问道。新 「请娘娘放心,陛下身体无碍,只是太过操劳导致。」不紧不慢地将脉诊子收入药箱,荀太医再度开口。 谢姮点了点头,似松了口气一般,她向着予琴扫了一眼,见她轻轻 点头,心中就有了数。 「本宫知晓了,待陛下再来栖凤宫,我定好好劝劝他。」 「今日有劳荀太医,予琴,帮本宫送一下。」主仆俩交换了眼色,予琴引着荀太医向殿外去。 之前德妃曾借着长乐公主的名义,来了一次栖凤宫。 她虽未明说什么,可话里话外却给谢姮提了醒。 予琴奉命暗中调查,得知林嫔想利用除夕让五公主为明德帝献舞,从而讨他欢心,或许可以借此升一升位分。 若是往年的除夕,谢姮会帮林嫔一把,让她心愿达成。 可今年不同,那将会是一场注定「热闹」的除夕宫宴,凡是掺和到其中的人,都不能轻易脱身。 若只是林嫔自己的想法也就罢了,偏她托付的是贤妃,五公主尚且年幼,很是无辜,因此谢姮想将她直接摘出去。 最简单的法子,莫过于让五公主在除夕之前生一场病,看着严重却不会伤到根基。 如此一来,林嫔便不能让五公主继续练舞,更别提除夕宫宴上去给明德帝献舞。 想要达成这件事,需要一位医术高明而又能够信任的医者,荀太医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他如今不仅是照看谢姮身体的太医,还是被明德帝信任的医者,哪怕是太医院中最年轻的医者,也还是会被很多人巴结。 更重要的是,他会帮着谢姮达成所愿。 「娘娘,荀岳答应了。」予琴自殿外进来,冲着谢姮行礼道。 「他……可有为难?」谢姮看向她,「毕竟荀岳是个医者。」 「娘娘放心,我将利害都说清楚了,荀太医没有丝毫迟疑。」此事虽是害人,但同样亦是救人。 予琴回到谢姮身旁,忽然想到什么,「娘娘可还记得,那日大殿下来宫中告状,当着他的面,陛下让彭总管去请云首领。」 「当然记得,」谢姮笑着看她,「当时咱们还说陛下应当是刻意如此,周衍倒也还算机灵,必定会想到先前从凌云殿传出来的消息是假的。」 「依着如今的情况,他必然会想办法引周煜去争内卫首领的位置,从而转移陛下对他跟沈氏一族的不满,你提到此事,可是有了新消息?」 予棋会为谢姮提供各种情报,予琴亦是如此,她们两个也算十分互补。 「倒不算是新消息,只是我想着,或许咱们猜错了,那并非陛下故意,而是他忘了这一茬,所以才会如此。」 予琴看向谢姮,将猜测补全,「刚才荀太医提到陛下身体无碍只是太过操劳,但在到达栖凤宫之前,他曾与我说,陛下的记忆,似有减退之兆。」 第193章 这病来得蹊跷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记忆……有减退之兆?怎会如此?」予琴的话,让谢姮露出诧异,「咱们的……」 「荀太医说,此事与咱们无关,应该是有人在背地里又做了手脚,云首领已经着手去查了。」 虽然谢姮心中曾盼望过,可她明白,现在还不是让明德帝去死地时候,还有许多事情都需要他。 所以,纵然对明德帝有动手脚,也只是让他不适,不会丧命。 可现在有人在背地里下手,不确定会不会要他地命,但这记忆减退,实在不算是一件好事。 「荀岳可有法子解决?」谢姮皱起眉来。 「荀太医正在想办法,请娘娘稍安勿躁,必然的话,他会去请教荀老。」予琴明白自家主子地心情。 她如此说,谢姮心里虽踏实了些,可皱起地眉头却无法松开。 除非,有确切地消息告知她,此事能够解决。 —— 凌云殿内,云澜立在一旁,冲着明德帝回禀内卫从黔南送回的消息。 有云澜帮着遮掩,无论是谢雁归曾被算计,身中疫毒之事,还是周谨陪在她身边,都传不到明德帝的耳中。 说完了黔南之事,云澜又说起最近的调查,其中有不少关于冯氏一族的事情。 近来,朝堂上参冯氏一族的奏疏越来越多,让明德帝不胜其烦。 他看在皇孙的面子上,才会将此事视而不见,尽量忍着,如今却也有些忍无可忍。 张了张嘴,明德帝似乎想要吩咐,可话到嘴边,不知是忽然想到什么,又或者走了神,他一时间没有开口。 云澜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吩咐,似有些疑惑地快速向着软榻上看了一眼。 只见明德帝端坐于软榻上,一只胳膊撑着凭几,另一只微抬,神情中隐隐有些疑惑。 「请陛下吩咐。」于是云澜行礼道。 好像忽然回过神来,明德帝的胳膊离开凭几,坐直了身体,他微微皱了皱眉,又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这才开口,「与朕说一说黔南那边有什么消息?」 「是。」云澜微垂着头,语气恭敬的回应道,仿若刚才他没说过一般,将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待说完黔南那边的情况后,他将调查之事也又说了一遍。 「嗯?」明德帝带着疑惑地询问声传来,「冯家的事你刚才不是回禀过吗?」 「陛下圣明,这些事该如何决断?」云澜再度行礼。 「冯家……」手指轻轻在凭几上敲着,明德帝念了一声。 换作往常,他早就做出决断,可冯氏一族乃是贤妃的母家,贤妃又是大皇子的生母,小皇孙的祖母。 如此,便不好轻易决断。 「再放一放,容朕想一想。」说出这句话时,明德帝似有些感慨。 哪怕他没有再说什么,云澜也猜得到他此刻的想法。 定是觉得他自己不如过去杀伐果决,是上了些年纪。 云澜轻轻答应一声,眼中满是讽意。 彭海自殿外进来时,云澜正准备离去。 见彭海脚步匆匆,他稍微放慢些脚步,听到声音传来,「陛下,林嫔派人来传话,说是五公主病了。」 没等明德帝的声音传出来,他便离开凌云殿。 关于五公主之事,早在之前,荀岳就跟他透过气。 不多时,圣驾前往林嫔住处。 消息很快传遍后宫,谢姮早知会有这一遭,提前让予琴备好了滋补的药材。 除此外还特意吩咐,等明德帝离开林嫔的住处,再把药材送过去。 如此做,自不是心中 有亏,而是在这皇宫之内,谢姮本就是最得宠的贵妃,如今还「怀有身孕」。 若明德帝在的时候将东西送去,哪怕她并无此意,也会遭人诟病。 反正谢姮也不在意明德帝来不来栖凤宫,没必要平白讨人嫌。 她是如此想,旁人却不是,明德帝前往林嫔处探望五公主时,陆续有人送滋补的药品过来。 然而明德帝的心思都在五公主身上,哪里会在意这些? 林嫔对此果然颇为恼怒。 毕竟,五公主这一病,她的想法就落空了,陛下虽然来了她宫里,却显然什么都不会发生。 偏这时候一群人心思各异,想借着送药的机会,给明德帝留印象,她已不知在心里骂了多少遍? 同样心中不痛快的还有贤妃。 林嫔求到她头上,她可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原想着自己已经做了不少布置,要在除夕宫宴上来个一箭双雕,可到底心里面还是有不踏实。 林嫔在这时候自己送上门来,实在是上好的替罪羊,她可以彻底高枕无忧,踏踏实实地等着除夕到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五公主却病了,舞自然也就献不成了,到手的替罪羊,跑了。 气归气,她却也没有太多的心力放在林嫔跟五公主的事情上。 近来朝堂之上有太多弹劾冯氏一族的奏疏,哪怕大皇子府上有个皇孙,她仍觉得慌乱。 尤其明德帝对于此事一直没有表态,贤妃总担心哪天会忽然来个大的。 但很快,贤妃便没那么担心了。 因为三皇子府上有两位小郡主生了病,来宫中请太医前去查看。 明德帝得知后,立刻命彭海随太医一起前往。 他会关切五公主的病情,是因为五公主乃是他的亲女。 三皇子府上的女孩子们,全都是明德帝的亲孙女,或许他对这些女孩子们的疼爱不如对皇孙那般,却也都是在意的。 否则三皇子尚未封王,他府中的女孩子是不能被称作小郡主的,这都是明德帝的恩赐。 许是孩子们的事情令明德帝太过心烦,晌午已过,圣驾来到了栖凤宫。 「三皇子府中的小郡主?病了两个?」正疑惑于明德帝为何此时会来,谢姮从予棋那儿知晓了周煜府中的情况。 「可知是为何生病?那两个小郡主是否是一母同胞?」一边慢悠悠往外殿走着,谢姮压低声音询问。 虽说小孩子生病是难免,可她总觉得三皇子府上的病来得蹊跷。 怎么偏偏五公主生了病,周煜的孩子也生了病? 「娘娘放心,我会继续查探的。」予棋扶着谢姮的胳膊,同样压低声音。 谢姮点了点头,随同她一起来到外殿,冲着进到殿中的明德帝行礼…… 第194章 实则一点都不普通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阿姮,」明德帝伸出手来,将谢姮扶起,「朕不是说过,你不必如此多礼。」 「陛***恤臣妾,臣妾心中感念,可到底臣妾是这宫中的贵妃,总要守着规矩的。」与明德帝一同坐在软榻上,谢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比起前段时间,他地确多了几分憔悴。 「阿姮,你知道地,在朕心中,你不仅仅是贵妃。」握着谢姮的手,明德帝心中添了几分安定,脸上露出笑容来。 谢姮也笑了笑,没有接话。 「这个时辰,你应当要午睡了吧?是朕吵到你了。」见她头上并无任何发饰,明德帝恍然道。 「怎会?陛下何时来臣妾宫中,都不算打扰。」脸上露出一贯地笑意,谢姮关切问道,「听闻三皇子府上,有两位小郡主病了?」 「是,朕让彭海带着太医去瞧了。」明德帝皱起眉来,「小五也病了,好在她地病不过人。」 否则在这个节骨眼上,孩子们接连生病,实在是让人头疼。 「不过人就好,或许是如今天寒,小郡主们毕竟年幼,身子弱一些,所以恰好两个一起染了风寒。」 谢姮虽如此说着,心中却疑惑重重,予棋已经去调查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将消息送回来。 「希望如此。」明德帝点了点头,伸手揉了揉眉心。 「陛下操劳国事,又因为孩子们地事情伤神,不若歇一歇吧?」谢姮立刻温柔说道。 予琴上前来,服侍两人去内殿休息,不多时,明德帝便沉沉睡去。 谢姮转头看了他一眼,轻手轻脚地起身,重新来到殿外,跟予琴吩咐了几句。 予琴领命退下,谢姮倚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 三皇子周煜府上,彭海带着太医赶来,为生病的小郡主诊脉。 既然是周煜与谋士特意安排,哪怕医术高明,也未必立刻能瞧出事什么病症。 但可以确定,小郡主们的病情与宫里的五公主不同,这倒是能让人稍微安心些。 为了以防万一,太医禀明周煜,让在府中单独辟出一间院子,将小郡主们挪过去照看。 等确定无碍后,再挪出来诊治。 周煜赶忙应声,立刻吩咐人去准备。 太医随同府中下人一起去挪动两位小郡主时,周煜凑到彭海面前,同他聊了几句。 「现下还不能确定孩子们情况如何,彭总管便不要跟去了,以免有什么问题。」 周煜如此说,彭海自然答应。 于是周煜大步离开屋子,却不是前往安置小郡主们的院落,而是去找了自己的谋士。 「先生,赶紧将之前派出去的人都叫回来,咱们可能中计了!」他看向谋士,神情中带着些许焦急。 哪怕小郡主们真的生病,也未能让他有这般神情。 「殿下,这话是怎么说的?」谋士一脸讶然。 「父皇挂念孩子们,让彭海跟着太医来,我刚才试探了几句,咱们怕是被老大给诓了!内卫首领一职,父皇从未想过要换人!」 他刚才费了不少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竟是如此?殿下莫急,在下立刻就去!」谋士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敢耽搁,立刻离开府上。 周煜紧紧皱眉,在府中来回踱步。 —— 魏岩手中拎着个布袋,进到裕丰粮庄之中。 立刻有伙计迎了上来,询问他需要买什么粮食? 眼看着要过年了,魏岩琢磨着买些精细的面粉,再来一些粳米,于是就按照想法告诉了伙计。 伙计接过他的布袋,向着一旁走去。 魏岩站在店内,目光落在伙计的脚步上,眯了眯眼。 他看得出来这伙计走路很有章法,显然是个练家子。 虽说裕丰粮庄遍布整个大靖,可一个粮庄的伙计竟然会功夫……实在是有趣。 这般想着,魏岩的目光从伙计脚下离开,向着四周打量。 他发现不仅仅是伙计,钱庄里的不少人都是看着普通,实则一点都不普通。 或许是注意到魏岩的打量,有人看了过来,目光之中倒是没有敌意,只是与他对视着。 莫名的,魏岩竟觉得心里有些发突,下意识移开目光。 「你……」不知何时,伙计拎着布袋子,已回到他身旁,他丝毫没有察觉,这让他十分惊讶。 魏岩没想到,这伙计脚下的功夫,远比他想得还要好,定然是轻功了得。 「客官,您的精细面粉跟粳米,请去那边结账。」说着,将一块木牌送到魏岩手边。 他答应一声,拿过木牌去结账,伙计跟在他身后,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付完钱,他接过自己的布袋子,离开裕丰粮庄。 站在粮庄外,魏岩想到那日瞧见的景岫,觉得应该将这个消息尽快告知云澜。 思及此,他快步离开。 魏岩不知道的是,粮庄之内,伙计凑到刚才与他对视的那人身边,低声请示几句。 随即,他换了身衣裳跟面容,从粮庄离开。 如魏岩所想,这伙计的脚下功夫的确不俗,尤其轻功最佳,可谓同龄人之中无人能及。 他想要隐藏踪迹,悄悄去跟踪谁,一般人轻易无法察觉。 哪怕魏岩足够警觉,也还是被跟到了住处。 但好在住处被云澜特意布置过,若非那日陆河顺着秘道而来,怕是根本进不到院中。 于是,伙计虽跟到了住处,却未曾进到院子里,也就没瞧见魏岩的真容。 他在院外徘徊一会,这才离开。 晚间,恰好得到魏岩传信的云澜来到住处。 院外,他脚步稍有停顿,向着四周打量一圈后,才进到院中。 魏岩听到声音,开门探头出来,「咦,来了?」 「你今日去了何处?」看向他,云澜询问道。 魏岩给他传信,并不会说具体的事情,跟谢雁归与谢姮一样,他们甥舅之间也有独特的暗号。 「今日……去了裕丰粮庄,我觉得这个地方有些奇怪,之前陆河与景岫见面后,景岫曾经去过,当时我只以为他是买粮,可亲自去过,才发现其中大有门道。」.. 没有隐瞒,魏岩将去到粮庄之后的事情,详细跟云澜说了一遍。 「裕丰粮庄?」云澜若有所思,他当然知晓此处。 魏岩点头,「是,我觉得这个粮庄里必有文章,景岫那天进去,绝对不是为了买粮,还有那个伙计,脚下如此有章法,没准大皇子府上的刺客就是他。」 第195章 他们谢家人的风骨一脉相承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今日……曾有人在府外探查过。」听魏岩说完后,云澜轻描淡写道。 「嗯?」他的话让魏岩顿时瞪起眼来,「怎么可能?真要是有人来探查,我……」 魏岩猛然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若是那个脚下有章法,轻功极好地人暗地里跟着他,还真不容易被察觉。 可……对方既然来探查,是否会知晓他还活着? 虽然云澜送给魏岩地面具十分好用,戴着如同自己的脸皮一般,可毕竟是面具。 因此从外面回来后,魏岩第一时间就会摘掉。 「放心吧,这宅子外我有布置,那个人进不来,可倘若对方是个擅长阵法地,那就不一定了,我推测那个人不是。」 云澜进院之前,特意仔细看过,他设在院外地布局并未被人破坏过。 就算来人擅长阵法,设法破局进到院中,之后又动手恢复阵法,也绝对不会跟他地手法一样。 毕竟,他可是得到过真传的。 云澜可以肯定,在阵法之上,整个大靖能与他相较之人,屈指可数。 裕丰粮庄能够遍布整个大靖,但没有那么凑巧,擅长轻功的人,恰好就擅长阵法。 所以,魏岩的真实身份仍然是安全的。 对方前来探查,大概是因为他在粮庄里的表现惹人注意。 「如此说来,我这几天是不是不要出去比较好?」魏岩询问道。 「无妨,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被对方发现你做的事情也无妨,他们不可能是周衍又或者周煜的人。」 「既然你说景岫曾经去过……这裕丰粮庄,大概率是宁王周谨的地盘。」云澜看向他,语气温和道。 「什么?」魏岩瞪起眼来,「真的假的?」 「真的。」云澜点头肯定道。 「表舅,你有什么没告诉我的?不若与我说了吧?反正我也不会告诉别人,也没谁能让我告诉。」 从前魏岩身为内卫首领,加上他以前的那个破性子,无论是内卫之中还是京都之内,他都没有朋友。 后来被假死脱身,如今隐藏身份,就更是没有朋友了。 在京都之内,除了能跟云澜还有陆河说话之外,再就是帮着冯远璋办事情时,可以说上几句话,大部分时间,没有人陪他。 好在这么多年,他其实也习惯了,自己可以找乐子取悦自己。 「是有事情还没有告诉你,但我还未曾想好要不要告诉你。」云澜看着他。 「那你告诉我,这件事陆河是否知晓?」魏岩知道,云澜跟陆河乃是多年故交,两人是合作关系。 「他不知道。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云澜如实回应道。 「这样说的话,那就等你觉得合适时再告诉我,」魏岩倒也不纠缠,但提到了周谨,他不免想到关于他的事。 「周谨不在谢雁归的府上,倘若陛下查起来,您怕是遮掩不住的,可要再做一些谋划?」陆河才知周谨不在京都,但魏岩是早就知道的。 毕竟给谢府送字条的事,是云澜谋划,他告诉过魏岩。 平时也会叮嘱魏岩暗中注意一下,至于内卫那边,则是云澜来摆平。 如今陆河已经知晓,魏岩担心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了。 「放心,在陛下真的注意到之前,他应该就能回来。」原本送字条过去,是为了防止意外。 其实那个时候,若周谨跟予书没有及时赶到,也会有人将谢雁归救下。 当时京都之内的水已经混了,云澜是知晓周谨真实身份的,所以他想让周谨暂时离开,避开这趟浑水。 可万万没 想到,其中竟然还有一个五皇子,而显然,这位五皇子搅和得不轻。 黔南那边的情况,云澜也有知晓,他虽然对于谢雁归不是那么很了解,但他自认还算了解谢姮。 他们谢家人的风骨一脉相承,所以,就算周谨想留在京都,那位翎羽将军也会劝他回来。 宁王周谨,是一定会回到京都之中的。 而在此之前,他只需要帮着再遮掩一段时间。 「表舅,您可真是瞒了我不少事情呢。」魏岩颇为无奈道。 「该告诉你的时候,我绝不隐瞒。」笑着站起身来,云澜从怀中掏出钱袋子,放在桌上,「要过年了,做几身新衣裳,多买点好吃的。」 说完,他抬手拍了拍魏岩的肩,「这天下怕是要乱了,我本想让你安然长大的。」.. 魏岩如今的年纪,对于寻常男子而言,早已成婚生子。 可如今,他却要遮住真实面容,时常在危险之中帮云澜做事。 「这是什么话?我一个大男人的,不需要什么安不安然,何况……那么多人还死不瞑目,我如何安然?」 —— 「娘娘。」栖凤宫内,予棋自殿外进来,身上罩着黑色的斗篷,她直到此时才归。 换作从前,这么晚的情况下,她会斟酌再三,再决定是否回来。 如今与过去有不同,能帮着她遮掩行程的人,已不止是有他们的人,所以有消息她就想尽快送回来。 回来之前,予棋已经知晓,明德帝在傍晚时离开了栖凤宫,这也是她放心回来的原因之一。 「如何?」谢姮果然还没睡,待予棋脱下斗篷,她让予琴帮着递过去一杯温水。 喝了口水,予棋这才将调查来的结果都回禀给谢姮。 「如您所料,两位小郡主病得蹊跷,我猜想这件事是有人自导自演,至于目的……怕是冲着大殿下府上的小皇孙去的。」 「我不通医术,可按照打听来的消息,大概也可以判断,两位小郡主病得不轻,只怕是……活不过去。」 谢姮顿时皱起眉来。 周煜府上的两位小郡主年纪都不大,两个孩子加起来还不到十岁,竟也下得去手。 「娘娘,是否设法将消息传到大殿下府中,让他有所防范,又或者告知贤妃?」 他们这些人全都清楚,周衍府上的那位皇孙,如今是有多重要,他小小年纪,却能左右许多事情。 哪怕如明德帝这般,都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将一些事情重拿轻放。 「就算要传递消息,也得等到明天,咱们且歇下吧。」谢姮温声回应,她心中稍有思虑,「也容我……再想一想。」 第196章 不屑于此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这天下,干脆由你们冯家说得算吧!」朝堂之上,明德帝端坐于上首,怒声将手中弹劾冯氏一族的奏疏砸到地面上。 此言一出,朝臣们皆跪倒在地,其中有人瑟瑟发抖。 「请陛下息怒!」 朝臣们的连声劝说,并不能让明德帝真地息怒,他才与云澜说过,要看在小皇孙地面子上,再给冯家一些机会。 谁料今日竟然又有弹劾的奏疏,所弹劾地事情一次比一次过分,他当真是要忍无可忍了! 彭海立在一旁,眼角余光注意到偏侧似乎有人,于是小幅度转头,向着那边扫去。 是个面带焦急地小黄门,看样子是出了什么大事。.. 收回目光,彭海往明德帝所在地方向瞄了一眼,确定无碍,这才向后退去,随即来到偏侧。 「怎么了?」压低声音,彭海询问道。 「彭总管,大殿下府中传来消息,小皇孙病了!」小黄门赶忙开口道,彭海顿时一惊。 不敢耽搁,他几步回到明德帝身旁,强忍着对于帝王威严的畏惧,小声回禀着。 「什么?」愤怒中的明德帝顿时皱起眉来,他挥了挥手,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你赶紧带着太医过去!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不是说……」走出大殿,明德帝冲着彭海吩咐道。 话才说到一半,他忽然想到周煜府上生病的两位小郡主。 「老三府上可有太医一直在?」他转头看向彭海,见他点头应声,便继续吩咐道,「另外派人去打听一下,两个孩子的病症究竟过不过人?」 「你去太医院的时候,再让人去林嫔那里瞧一瞧,看看小五那边有没有诊错!」 接连有小孩子生病,极可能是有过人的病症,五公主身在宫中,更要格外注意。 彭海赶忙领命,行礼之后匆匆离去。 大殿之上,被扔下的朝臣们不由得面面相觑,好一会儿都不见明德帝归来,于是纷纷起身。 虽不知究竟发生何事,可刚才的话也算听到一些,猜测或许是公主,也或者是郡主那边有事。 早朝就此散去,明德帝回到凌云殿中,焦急地等待消息。 与此同时,小皇孙生病的事传到了后宫。 得知如此情况,贤妃惊叫一声,也不管合不合规矩,就想去周衍的府上探望。 然而才走出去一步,便觉得天旋地转,向着地面栽去。 淑妃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幸灾乐祸了好一阵。 哪怕如今生病的孩子中,有两个是她的亲孙女,也止不住她脸上的笑意。 她巴不得周衍府上的小皇孙因病出事,至于周煜府上的小郡主,就算出事,与她而言也不过是少了两个孙女,算不得什么。 —— 「娘娘,咱们……可要帮忙?」栖凤宫内,予琴立在谢姮身旁,低声询问。 昨晚,予棋曾问过她,是否要将消息告知大皇子府上,又或者告诉贤妃,当时实在是太晚,就算作出决定,也不方便行动。 谁也没想到,这一大早就传来了小皇孙生病的消息。 「你觉得呢?」谢姮转头看向她。 「听闻今日朝堂之上,冯家再次被弹劾,陛下愤怒不已,倘若没有小皇孙的消息,或许旨意已经传下去了。」 予琴福了福身,说着才得到的消息,以及她的猜测。 「就算对冯家没有太大影响,可既然有了一道圣旨,就会有第二道、第三道,只要有小皇孙在,冯家就伤不到根基。」 「但同样的,若这一次小皇孙真的出了事……陛下定会看在小皇孙故 去的份上,对冯氏一族宽容,只不过……没了小皇孙,帝王的耐心终究有限。」 说到此处,予琴稍有停顿,「小皇孙活下来,冯家就会一直从中得到好处与宽恕,小皇孙若是没了,如今的局势会更乱,对除了冯家之外的人都有好处。」 「确实如此。」谢姮点了点头,予琴跟在她身边多年,许多事情上,主仆俩的想法完全一致,「可……本宫还是要管。」 就算没有这几个孩子去送死,她也能搅乱局势。 谢家之女谢姮,不屑于此。 「娘娘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听谢姮说完,予琴冲着她福身,向着殿外退去。 —— 「启禀将军,千羽小队的队长与副队长回来了,按您吩咐来求见。」 护卫从屋外进来,冲着正看城外地形图的谢雁归回禀道。 「请他们进来。」吩咐一声,谢雁归转头看向予书,「端些茶点过来。」 斥候出城探查,虽然会携带食物跟水,但实际用量会很控制,这是防止因排泄等缘故而泄露行踪。 才刚回城便来求见,必然是疲惫至极、又饿又渴。 得了吩咐,予书向着屋外走去,千羽小队的队长与副队长进到屋中,冲着谢雁归行礼。 「免礼,坐下来歇歇吧。」目光落在两个年轻人身上,见他们虽面露倦色,可眼睛却很明亮。 两位队长乃是双生子,因此面容十分相像。 他们对于谢雁归这位翎羽将军早有耳闻,心中敬佩不已,所以得到召集斥候的消息后,便立刻赶到边关。 惊喜的是,他们兄弟俩竟然能做千羽小队的队长与副队长,须知这支小队是战时特需的斥候小队。 「你是阿九?你是阿什?」见两人坐下后,谢雁归笑着问道。 「回将军的话,卑职是阿什,他是阿九,卑职是阿九的弟弟!」阿什猛然起身,大声冲着谢雁归回禀道,中气十足。 谢雁归不由得笑意更深。 予书端着茶点从屋外进来,刚才那一嗓子吓了她一跳,她看向坐下来挠头的阿什,将茶点摆在兄弟之间的桌上。 「辛苦你们了,先用些点心垫垫,一会儿我有话要问你们。」予书给谢雁归新添了一杯茶,她端起来冲着兄弟俩示意道。 「多谢将军!」阿什的性子要活泼些,虽然刚才那一嗓子让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可再度开口,仍是这般。 阿九坐在一旁,向着弟弟看了一眼,眼中露出骄傲来,他似乎不爱说话,只轻轻道了声谢。 点心是予书亲手做的,特意多装了不少,两个年轻的斥候确实是饿坏了,很快将盘子吃空。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兄弟俩一起看向谢雁归,眼巴巴的模样。 谢雁归又笑起来,「厨房里正做着饭菜,你们稍等片刻,咱们可以边吃边聊。」 第197章 弱者之言不足挂齿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听说千羽小队才从城外归来,队长与副队长就找谢将军复命去了?」 沈府之外,几个恰好巡视到此处的小将边走边聊,言语间满是欣羡。 「是这么回事,能亲自去到谢将军面前复命,可真是天大荣幸呢!」 「早知道斥候竟能得如此重视,咱们当初就该去当斥候。」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如今斥候能得重视,是因为翎羽将军在,咱们边关之内地斥候,多少都是从其他各处调派来地,要说之前还是咱们更好。」 说话声越来越远,小将们离开沈府之外,前往下一处巡视。 然而,刚才说的话却原原本本地传到沈府之中。 「哼!」墙内地人不由得冷哼一声,转身向着后院而去。 黔南之内,除却沈怀亦这位原本地主将之外,昨日新来了一位沈家人。 与沈怀景不同地是,他并未得到消息前来支援,而是来探望沈怀亦的。 比起沈家兄弟,来者的身份要高一些,两位沈将军得称呼他一声叔父。 此时,沈怀亦正在房间内看书,房门却忽然被人很粗鲁地推开。 一道身影迈入屋中,也不管沈怀亦的身体如何,便裹着凉意来到他身旁。 冬日里的寒风从屋外刮过,顺着敞开的屋门进到屋中,饶是沈怀亦衣着厚实,也还是被激得打了个寒颤。 他抬起头来,看向杵在面前的叔父沈舟,皱起眉来,「劳烦二叔帮我把门关上。」 从前沈怀亦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中了毒又病过一场后,整个人收敛不少。 「大老爷们的,矫情!」冷哼一声,沈舟回身将门关上,阻隔了屋外的寒凉,一屁股坐在沈怀亦身旁。 「咱们沈家世代驻守黔南!你们这一代中,你是个出色的,所以驻守边关之职交给了你!」 「你中了毒又生病,这个没法子,可也不能任由一个丫头片子踩在你头上!」说到此处,沈舟的情绪越发激动。 「现在这边关之内,还有几个认你做将的?难道咱们沈家的黔南要交给一个娘们?」 「二叔!慎言!」沈怀亦的眉头皱得更紧,虽然唤沈舟一声二叔,但他也不过是沈家的一个旁支。 哪怕谢雁归已经嫁人,沈怀亦依旧不否认对她的好感,自是不愿旁人诋毁。 何况若非谢雁归,如今的黔南边关会是什么样,还真是不敢想。 且不说她的功劳,只说陛下派她来到黔南边关,她接任主将之事就不该有任何置喙。 更遑论刚才沈舟说的那个话,好像整个黔南是他们沈家的,而不是大靖的一样。 这话若是传出去,沈家必要遭殃。 被沈怀亦厉声训斥,沈舟有些不以为然,可到底他并非主家嫡支的人,底气远没有那么足。 「刚才的话,若我在别处听见,无论是不是二叔说的,我都会请族中的耆老们治罪于你。」沈怀亦再次警告。 「刚才确实是我失言,我以后一定注意。」听沈怀亦提到族中耆老,沈舟这才收敛了些。 可关于谢雁归,他还是满心瞧不上。 昨日来到黔南边关,他就听到了不少事,哪怕所有人都在说,从谢雁归来了之后,将士们得以吃饱,此处百姓有地方看病,他仍是不屑。 沈舟的态度与朝中许多大臣一样,都认为谢雁归身为女子,哪怕有所种种,也不是她的个人能力。 他们就是不愿意承认身为女子的谢雁归,比他们出色得多,尤其还是那般的年轻。 对于这些人的态度,谢雁归从不会放在心上,弱者之言,不足挂齿。 「咳……」清了清嗓子,沈舟的语气缓和不少,「我听说从各地调过来的斥候,被她分成几个小队,这斥候才回来,就找她复命去了。」 「她那个住处,除了她自己跟纪徵之外,还有个好色无能的郡主,可一个副将都没有啊!」 「那斥候回禀的事,岂不是只有她自己知晓?她若是弄什么作战计划,又或者额外吩咐什么,咱们怎么知道啊?」 「你就打算让她对整个黔南一手遮天?」说起谢雁归,沈舟又有些控制不住。 他再一次清了清嗓子,苦口婆心起来,「怀亦,咱们沈家一直护卫黔南,可不能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我瞧着你如今的气色跟精神好了许多,不如……平时多去走动走动,那些事不给副将们知晓,总要让你知道吧?实在不行,你让二叔去,如何?」 沈怀亦打量着沈舟,皱起来的眉头始终不曾松开。 他本就不信沈舟是来探望他的,如今也算是露出了他的真实面目。 「据我所知,二叔你并不擅长领兵打仗,就连纸上谈兵都不成,既如此,你要怎么跟在翎羽将军身边?听得懂吗?」 沈怀亦的话,让沈舟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在这方便他的确是不行。 可他既然来了边关,总要设法跟谢雁归接触上,如此才能实施他们的计划。 「怀亦,二叔自知愚钝,可正因如此才要学啊!我听说翎羽将军尤其擅长奇谋,没准我能学到一二呢?」 「若怀景还在边关,二叔自不会说这事,可他如今都得听那个贱……那个翎羽将军的话,负责押送粮草,你又病着,二叔也只能厚着脸皮毛遂自荐。」 脸上赔着笑,若沈舟是条狗,这会儿怕是尾巴都能摇上天去,只为了能讨好沈怀亦。 「若二叔没什么事,不如收拾收拾,今日就离开边关,要过年了,二叔还是回家陪着婶婶与弟妹们一起过年吧。」 沈怀亦干脆下起了逐客令,他并未错过沈舟刚才话语中的那个「贱」字。 显然,他对谢雁归是有意见的。. 或者应该说,黔南之内的沈家人,有不少都对谢雁归有意见。 虽然沈怀亦在后院养病,可实际上,有很多事情他都知晓,包括沈家有人送奏疏去京都弹劾谢雁归。 对此,他内心纠结而又痛苦,只觉得无颜面对谢雁归。 所以她来沈府时,若想顺便探望他,总会被他以各种理由婉拒。 若非他跟沈怀景请她帮忙,就不会将她卷入沈家这个烂摊子中。 没想到的是,弹劾不成,一些沈家人竟然又动了别的心思…… 第198章 这图该更新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有随从打扮的人从屋外进来,附在予书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待予书点头后,随从退了下去。 阿什好奇地向着随从消失的门口看去,被阿九用手指戳了戳腰间,赶忙收回目光,坐得一本正经。 「姑娘,厨房说饭菜好了,可要现在呈上?」予书冲着谢雁归行礼道。 「端上来吧。」答应一声,谢雁归招呼兄弟俩来桌前吃饭。 见他们迟疑,便笑着开口,「不必如此拘礼,吾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你们弟兄地份,你们若不来吃,可就要浪费了。」 听说会浪费,兄弟俩再不迟疑,赶忙都坐下来。 下人们呈上饭菜,虽不说是多丰盛,却也是色香味俱全,兄弟俩下意识咽着口水。 「吃吧。」谢雁归拿起筷子招呼一声,阿九跟阿什这才动起手来。 刚才吃过点心,所以这会儿远没有那般狼吞虎咽,时不时地,兄弟俩向着谢雁归看上一眼。 与旁人不同,她素来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吃相也与寻常女子不同,却不显粗鲁,她显然很珍惜每一口饭菜,吃得十分认真。 这让兄弟俩从心中生出些莫名地情绪来。 在黔南之内,哪怕有粮食稀缺之时,依旧会有浪费粮食又或者不把饭菜当回事地人,他们曾经见过。 「与我说说城外地情况吧。」见兄弟俩吃得差不多了,谢雁归询问道。 阿什向着阿九看去,见他点头,将到达城外后的种种事情,详细说给谢雁归听。 黔南边关城外地域辽阔,每个斥候小队的人数有限,想要全部探寻需要花费很多时间。 好在黔南之外虽不是山峦重叠,可适合伏击又或者扎营的地方并不算很多。 因此斥候出城,主要探寻的是几个重要区域。 但这一次跟以往不同,谢雁归亲自为千羽小队做了规划,让他们前往探查。 那是一处布满沟渠,算得上是黔南天堑之地,所以对于谢雁归的安排,斥候们十分不解。 军令在前,他们不敢违背,于是听命行事,前往那个区域。 让领队的阿九跟阿什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抵达之后,竟然真的有所发现。 他们在边关这侧的沟渠处,发现了一些东西。 有牲口的毛发,还有粪便,不知是人的还是别的什么,又或者……是大靖人的还是戎狄人的? 这实在不好判断。 前些日子有下过雨,可他们还是发现了有生过火的痕迹。 那些痕迹曾被人刻意遮掩,也不知是被前些日子的雨冲了出来,还是就在不久之前,刚有人来过? 「将军,您特意吩咐我等前往探查,还要小心遮掩痕迹,是不是早就想到了什么?」说完一切,阿什询问道。 见兄弟俩都看向自己,谢雁归倒也不隐瞒,「确实,所以才让你们注意遮掩自己的痕迹,以免被察觉。」 虽面上镇定,可谢雁归心里却并不轻松。 那曾经算是黔南之外的一处天堑,如今竟已被戎狄人轻松往来。 不知他们曾来过多少次,是否已经摸清了一切? 若已然熟悉,往后在战场之上,就要多重防备,不仅如此,那边还可能转成戎狄人的天堑。 又或者在此处彻底为戎狄人所用之前,将其改变又或者销毁,就如同对待戎狄的先锋队伍一般。 来到黔南后,通过对戎狄的不断了解,谢雁归有了一些新发现。 比起辽军,戎狄其实更不好对付。 「吃过饭回家好好休息,之后还要再出城去。」等到下一次时,谢 雁归想亲自前往。 她知晓这里面的风险,可若不是亲自探查,制定的计划可能会有偏差。 到那时候,危险的就会是冲在最前面的将士们。 「是。」说话间,阿九跟阿什已吃饱了,起身准备告辞。 「将……将军,您刚才给我们吃的点心,是哪里买的?」阿什跟着哥哥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有些不好意思,「我想买一些回去给阿姐尝尝。」 谢雁归曾特意了解过每一位斥候,所以谁有什么本事,是否有潜力,家中又是什么情况,她全都知晓。 兄弟俩父母早亡,是姐姐将他们拉扯长大,姐弟之间感情极好。 阿九跟阿什来到边关做斥候,姐姐阿花便也跟了过来。 这几日,谢雁归前往城门巡视时,常能看到一个衣服上摞着补丁却整洁的瘦弱身影,向着城门观望。 如今想来,应该是兄弟俩的姐姐阿花。 「不必去买,这是厨房里做的,我正愁吃不了,劳烦你们帮我分担些,可好?」谢雁归笑着问道。 「多谢将军。」阿九与阿什站定,一起冲着她行礼。 兄弟俩岂会不知,她口中所言的「吃不了」,是为了宽慰他们。 不说旁的,只看这桌上吃得干干净净的碗盘,就知晓谢将军是个绝不浪费的人。 予书去到厨房,给兄弟俩装了个食盒,除却糕点之外,还有一些热着的饭菜。 送走兄弟俩后,谢雁归回到书桌旁,继续琢磨着边关之外的堪舆图。 这图,该更新了。 予书回到屋中,招呼人将桌子收拾干净。 她来到谢雁归身旁,将随从打扮的翎羽卫传来的话回禀给她。 「那个沈舟,果然是不怀好意而来,既然他在沈府,便不必特意理会,若他露出什么马脚,沈怀亦是不会放过他的。」 谢雁归也知晓一些沈家人做下的事,在沈怀亦面前,她该是什么样就还是什么样子。 倒是沈怀亦,对这些事十分在意,所以避而不见。 但他能绕过谢雁归,却绕不过予书,所以关于他的情况,她还是能够知晓。 「还有一事。」予书笑着自袖口掏出一封信来,「姑爷来信了。」 谢雁归伸手接过,见予书立在一旁带着笑,就有些不好意思,冲着她挥了挥手。 待予书离去后,谢雁归展开书信,认真看了一遍。 周谨在信中其实没什么要紧事,无非是说说自己的行程,再问一问她。 倒是书信的末尾,写了些有用的,他暗中关注谢雁归多年,自是清楚她的习惯。 如今在谢雁归手中的城外堪舆图,其实早就该更新的,可这事大事,不能轻易交给谁去办。 其实此事最好的办法,是边关主将亲自前往或是派心腹出关,重新绘制。 但在边关之内,谢雁归并不相信旁人,那就只能她自己去,可如此一来所需时间较多,也实在危险。 周谨在书信末尾,为谢雁归提供了一处地点,就在边关之中。 第199章 吾平生惟愿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尽快将信送到姑爷手里,咱们出去寻人!」顺手拎了件狐裘披在身上,谢雁归将手中的信递给予书。 等安阳回来时,便扑了个空。 知晓谢雁归出门去,手中拿着糖葫芦想要分享的安阳只得悻悻往后院走。 瞧见纪徵,脚步不由一顿。 「安阳,咱们谈谈?」纪徵是特意在此处等她地。 从来到黔南边关后,虽不说是被她躲着,却也轻易见不到人。 纪徵知道谢雁归将边关之内地一些事情交给了她,底下有不少人办事,寻常用不到她。 「若纪将军是为了那天的事情,便不要再说了,与我而言已经过去了,况且我也不是什么三贞九烈之人,不需要将军负责。」 「若将军不是为了负责,那我在此跟将军道歉,那日地确是我之过,才害得将军与我,请将军原谅。」 手中捏着糖葫芦,安阳地面色冷淡,心里却有些复杂。 但也仅此而已。 或许是没料到安阳会忽然面对,却又如此决绝,纪徵不由得一愣。 「话已经说完,其实你我本就不熟,往后便继续如此吧。将军尚且年轻,不要再将功夫浪费在我身上。」 留下一句话后,安阳绕过纪徵,大步离去。 —— 住处内地事情,谢雁归尚且不知,她跟予书一起坐着马车,外面溜着惊羽,来到周谨信中所写之地。 「姑娘,这边住着的多是边关内的百姓,听郡主说他们是最后才乐意接触大夫的人。」 从马车上下来,只扫了一眼,予书便收回目光,轻声跟谢雁归说道。 之所以此处的人直到后来才愿意接触大夫,一则是因为住在此处的平民,大都贫穷。 再则城中缺粮,他们更吃不饱,就算有人能为他们看病又如何? 好在接连有粮草送到边关,让将士们能够吃饱,加之安阳发现了这边的情况,特意往这边送了不少东西,所以百姓们再不必饿肚子了。 吃饱了饭,人才会有其他心思,有人开了头来瞧病, 可瞧见似谢雁归这般的人来他们这边,还是让不少人心中好奇。 有的透过院中缝隙往外看,有的则扒着墙头,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这是翎羽将军!」。 一些院门忽然打开,涌出来几户人家。 「将军安好!」 「给将军请安!」 「将军您长命百岁,大慈大悲唷!」 他们虽然瘦弱,可一个个收拾得倒算干净,饶是如此,仍担心谢雁归会嫌弃他们,在说完祝福的话后,便赶紧往院子里缩。 如此情形,让谢雁归的双眼有些发涩。 从前,她去到辽北,那里也曾有大家都不好过的时候,可跟黔南比起来,还是要强许多。新 那时候,谢雁归也会尽量想法子,让除了将士们之外的百姓,得以生存下去。 谢家人都曾这样做过。 所以这些年,谢雁归在辽北的呼声很高,不仅仅是将士们爱戴敬服于她,百姓们亦是如此。 从前用来买粮食又或者药材的银两,多数出自于谢雁归的私库,又或者从辽军那里抢来的东西换的银两。 世人皆以为翎羽将军谢雁归身为谢家遗孤,又是宫中贵妃的侄女,当今陛下疼宠的晚辈,过得富得流油,从不为吃喝烦恼。 可只有在谢雁归身边与她最亲近的人才知晓,她也曾陪着辽北的人一起挨饿。 时至今日,哪怕她后来又攒下不少银钱,不复当年那般,也绝对不允许身边的人浪费。 这一次来黔南,有安阳在她身边,帮她出了不少银子,但她自己攒下的那些,也差不多又掏空了。 好在,黔南已逐渐缓过来,不需要她们再往里面砸银子了。 「将军,你来做什么?」小女孩晃动着短腿跑过来,大着胆子扯着谢雁归的披风,仰着头看她,童声童气。 「我要找一个人。」谢雁归蹲下身来,见小女孩穿得有些单薄,张开披风将她护在怀中,「他叫胡冲。」 「你这孩子,怎么跑到将军怀里去了,可别弄脏了贵人的衣裳。」妇人惊慌地跑过来,想将小女孩抱过来,却又不敢。 「无妨,」谢雁归仍抱着小女孩,笑看向妇人,「大嫂,此处可有个叫胡冲的人?」 「胡冲?」妇人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您说的是胡老头吧?不知您……您跟我来!」 她又看了小女孩一眼,却见谢雁归抱着她站起身来,请她帮忙带路。 妇人身上的衣服还算厚实,她笼着手倒是也不冷,小女孩在她的怀抱中,定是不如在谢雁归的怀里暖和。 她犹豫片刻,走在前面带路。 谢雁归的到来,给此处的人家带来了热闹,每一个看向她的人,目光中都带着感激。 「该等安阳回来的,她才是最该被感谢的人。」谢雁归低声同予书说道。 她是也出了钱,却远不如安阳拿得多。 可所有的一切,都被安阳划到她头上。 谢雁归曾问过她,安阳却只说是直觉让她如此,并再三强调不许澄清此事,也只好先由着她。 在妇人的帮助下,谢雁归来到巷子深处,见到住在这里的胡冲。 难怪妇人喊他胡老头,老者发须皆白,看上去已是耄耋之年,身形瘦弱得厉害,可他的眼睛却很是明亮。 瞧见谢雁归,他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小女孩被妇人接过去,对谢雁归颇为不舍,一旁的予书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糖来,塞给了小女孩。 妇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老丈,我……」没等谢雁归说完,就见胡老头摆了摆手,他指了指放在窗前的箱子,示意她去打开。 箱子里装着许多卷画轴,得到胡老头的同意后,她打开其中一卷,愕然发现正是堪舆图。 「这是老朽与家人一生之作,最后的一笔于去年完成。」 「谢家女,你将这些图拿走吧,我想这些也只有在你们谢家人手中才能物善其用。」 谢雁归微怔。 将图小心放好,她神情郑重,冲着胡冲深施一礼,「谢家之女谢雁归多谢老丈赐图,您请放心。」 似忽然松口气一般,老者往身后靠去,目光透过她低喃,「吾平生,惟愿海晏河清,苍生俱饱暖……」 第200章 青山处处葬英魂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山坡之上立着一座新坟,谢雁归一身素净,向着远处眺望。 从胡老丈那里得到堪舆图后,老人家便过世了。 他像是撑着一口气,只为了等待谢雁归到来一般。 显然,他识得谢家人。 谢雁归从住在那里的人们口中得知,胡家就只剩下胡老丈一人,可以说这堪舆图,乃是用他一家人的鲜血绘制而成地。 为了这一卷卷地图,胡老丈的妻子与孩子们,都死在了戎狄人手中。 当时他也身受重伤,撑着一口气护着未完成地图卷回了城。 伤好之后,他依旧会往城外去,寻不到家人地尸身,他只能藏起悲痛。 终于在去年时,完成了绘制。 「姑娘,此处风大,您已经在此近两个时辰了。」予书来到谢雁归身旁,开口劝说道。 谢雁归所眺望地远方,乃是辽北方向。 将胡老丈葬在此处山坡上,是她经过思虑后做出的决定。 青山处处葬英魂,当年十万靖羽军与她父兄的尸骨便多数葬在辽北。 「待黔南之事了结,我想回辽北看看,为靖羽军们敬一杯酒,上一炷香。」 终于收回视线,谢雁归拢了拢披风,冲着胡老丈的墓碑深施一礼,这才向山下走去。 「到时候我跟予画陪姑娘一起。」予书答应道。 主仆俩来到山下,谢雁归本想骑马,被予书劝住,惹得跟随马车的惊羽冲着她喷气。 「姑娘之前病着,又吹了两个时辰的风,她若是再病倒了,就得一直坐马车。」予书不吃惊羽那套,伸手将它的马脸推开。 惊羽再次喷了口气,哒哒跑在前面,予书哭笑不得,随谢雁归进到马车中。 原本还打算亲自出城一趟,如今看来,倒是省去了这一遭。 虽然谢雁归信任胡老丈,但他所绘制的堪舆图,还是要经过确认,才能真正启用。 这是对黔南将士们性命的负责。 回到住处后,谢雁归吩咐一声,命人把纪徵跟几位副将一起请来,与她共同查看胡老丈的堪舆图。 沈府之内,沈舟得了消息,他没去见沈怀亦,便独自前往谢雁归所在的住处。 「请沈副将进来吧。」与沈家兄弟相比,沈舟实在什么都不是。 可沈家世代驻扎黔南,就算什么都不是的,也能依靠其他事情,捞一个副将做做。 只不过,他这个副将没什么实权,上不了战场。 吩咐完之后,谢雁归与纪徵一起,将一卷卷堪舆图展开,按照标注拼接。.c 比起珍藏在沈府、如今送到了谢雁归手中的那幅,胡老丈的这幅堪舆图,令人见之失语。 几位一直在黔南的副将,看到了全部的图之后,心中的震撼简直无法形容。 他们身为副将,时常能到城外去跟戎狄人交战,如今看到这图,当时的一切就仿若历历在目。 由此足见,胡老丈的堪舆图花费了多少功夫,得到此物,对于黔南的主将与将士们而言,将是多大的助力! 谢雁归的内心也满是惊叹,除此外,她还有另一个发现。 胡老丈的这幅堪舆图的画风,她曾经见过。 去见胡老丈时,她未曾来得及细细查看,只知晓那是黔南之外的堪舆图。 如今同众人一起查看,她才发现这件事。 谢雁归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胡老丈与她说过的话,「谢家女,你将这些图拿走吧,我想这些也只有在你们谢家人手中才能物善其用。」 她想到胡老丈见到她时的态度,答案隐隐浮现在心 头,呼之欲出。 「将军既然请我进来,怎的也不等等我?」沈舟自屋外进来,打断了谢雁归的思绪。 回过神来,她打量着沈舟。 「沈老副将军这话说得好生没理,你非边关之内的副将,又是不请自来,翎羽将军能请你进来已是给足颜面,你多大的脸让她等你?」 谢雁归还未开口,身旁就有声音传来,说出来的话丝毫不留任何情面,让她忍不住转头。 竟是沈怀亦的副将之一,之前曾染了病症的蒋副将。 自打他回复后,谢雁归与他见过两面,印象之中这位副将有些寡言。 正因如此,他忽然开口,才让谢雁归惊讶。 沈舟的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他开口想要反驳又或者说些什么,可瞧清楚蒋副将的脸之后,话就憋了回去。 谢雁归不免有些莫名,向着予书看了一眼。 在旁人没注意到的情况下,予书悄悄退出屋中。 「沈副将请坐吧,桌上有茶点,尽可取用。」正如蒋副将所言,沈舟并非边关之内的副将,更是个没有实权的人。 谢雁归允许他进来,已经是给足了颜面。 当着沈舟的面,她也没打算跟其他副将讨论太多,今日请他们来此,主要是为了一起看这幅新图。 「只可惜,未能随将军一起,见一见那位胡老丈。」一位副将颇为遗憾地开口,其他人也跟着点头。 「胡老丈的安息之地就在郊外山上,吾总有离开黔南之时,届时便烦劳各位了。」看向几位副将,谢雁归冲着他们行礼。 「将军这是做什么?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您请放心。」副将们赶忙开口,一个个想要扶谢雁归起身,又不好意思动手。 坐在一旁的沈舟哼了一声。 谢雁归扫了他一眼,目光重新落在堪舆图上,她的心中存有旧图,两相对比之下,果然很多地方有了改变。 随着时间以及种种因素,山川河流总有变化,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谢雁归会让千羽小队去城外的那些沟渠探查,正是因为她猜到了这些变化。 果然如她所料。 「依各位之见,当如何确实这张新的堪舆图?」谢雁归的心中已有打算,但她不介意再多一些意见。 集思广益的效果会更好。 听到她问,副将们看着新的堪舆图,纷纷思索起来,他们的心中也有旧图存在,能够让他们对比跟发现。 只不过,堪舆图对于重大布防之地而言,用处极大,算得上是机密。 别看有沈舟坐在这儿,可实际上,副将们若有似无地遮挡着他的视线,压根不让他看清。 但凡坐在那里的沈舟有任何动作,一双双眼睛就会立刻扫过去。 谢雁归自是注意到了副将们的举动,目光再一次落在沈舟的身上。 第201章 或许还能再撑几代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旁人的目光扫在沈舟身上,多是若有似无,轻易不会察觉。 谢雁归的目光却犹如实质一般,让沈舟有种如坐针毡之感。 他抬起头来,向着谢雁归看去,想要与她对视,然而在视线交接地那一瞬间,便败下阵来,狼狈地移开目光。 谢雁归挑了挑眉。 她想到那日从安阳那里得到一些新线索后,就派人去探查之事,想必消息也该在路上了。 又或者……有人自投罗网。 「若吾没记错地话,沈副将的驻扎地在乾县?」虽是个小县城,可在黔南之内,却已算不错。 不知谢雁归为何忽然问他,沈舟满心戒备,却不得不回答,「回谢将军,末将确实驻守乾县。」 「离饶城不远?」谢雁归又问道,沈舟再次点头。 「吾虽身在黔南,可来边关地路上,因为着急赶路,走地多数是小路山道,未曾能到各处,待我离开之时,定要好好看看。」 谢雁归不笑地时候,哪怕像个玉人般好看,也让人轻易不敢靠近,只觉得高不可攀。 可若是笑起来,那便是冰雪消融,玉人添了生气,不自觉就想亲近。 所以她忽然轻笑开口,沈舟心中的戒备便淡了几分,「若是如此,待将军经过乾县,末将定要好好款待。」 「吾很期待。」谢雁归笑着点头,心里面多了些数。 她收回目光,继续跟副将们说着堪舆图跟确定的事情。 沈舟听得无聊,加上或许是因为蒋副将在此,让他有话也不敢说出来,又坐了一会后,他自己便起身告辞。 谢雁归未曾挽留,吩咐人把他送出去。 沈舟离去后,副将们顿时轻松起来,他们各自挑了个地方或是站着或是坐着,继续与谢雁归商讨。 最终,在傍晚时,他们总结出来的方案配合着谢雁归原本的计划,被彻底确定下来。 但此事关系重大,所以能被派出去的人,必须慎之又慎。 好在有翎羽卫在,结合着每位副将身边的心腹,再加上城中的斥候们,便能顺利实施。 这需要一些时间,但一切值得等待。 —— 马车行驶在还算宽敞的大路上,好在黔南这边气候不同,路上没有结冰,倒还算好走。 周谨靠坐在马车内,怀中抱着一个汤婆子,正在看才送来的消息。 今日的消息有许多,有来自于黔南边关以及黔南之内的其他地方,还有的来自于京都,以及各地的裕丰粮庄。 马车稍有停顿,常修从马车内进来,被车中摆着的那对红烛又晃了一眼,他移开视线,向着周谨看去。 「主子,一封黔南的信。」话音才落,就见周谨抬起头来,伸手接过。 然而看了信封一眼后,便顺手扔到一旁。 常修了然,这不是他们家主母让人送来的,否则这信被看完后,一准收到红烛下面的那只箱子里。 「哪里下了雨又或者路很难走吗?」周谨忽然开口道。 常修不解其意,很认真思量一会,这才回应,「主子,黔南如今的天气还算稳定,各地情况应该跟咱们差不多。」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下雨,路也不难走。 「那为何还没有回信?」周谨写给谢雁归的信,按照他的估算,早该送到她手上。 就算当时有事,第二天也会有回信送出来,可他收到了这么多信,唯独没有谢雁归的。 他已然写好了下一封信。 「主子稍安勿躁,或许明日就会有主母的书信,听闻有沈家的人去了边关。」 在接收消息上,常修跟予书的作用差不多。 各地总有消息送过来,有的十分重要,但有的因为过了时效,便无关紧要,仅仅是为了知道发生过而已。 所以,送过来的消息,大都是他们先行查看,进行筛查之后,才送到谢雁归或是周谨面前。 再或者,他们看过之后,直接转述给自家主子,也省得他们劳神查看。 「黔南沈家,已是一茬不如一茬,沈怀亦还算是个好的,能够明辨是非,所以新去的沈家人,不会成为夫人的阻碍。」 「至于沈怀景,倒是可以让人多盯着些,他远没有沈怀亦那般的魄力,虽然是他请求夫人帮忙,可一旦许多沈家人求到他面前,恐怕会心软。」 从一旁的抽屉中拿出药来,周谨就着温水服下,继续说道,「若他能够经受住自己的心,不去心软,沈家这一代就会有两个还算得用的,或许还能再撑几代。」 否则,只靠着沈怀亦这一个能守住本心的,下一代的沈家更是岌岌可危。 「京都之内什么情况?」懒得再去看其他消息,周谨靠在马车上,闭着眼睛问道。.. 「回主子,娘娘似乎会在宫宴上下手,到那时候,局势的进展就会更快,如今就已经是狗咬狗了……」 常修将得到的消息汇总,挑重点说了一遍,「云宫正帮着遮了不少事。」 关于云澜的身份,谢雁归与周谨不止一次讨论过,还给姑母谢姮写了信。 周谨离开之时,谢雁归还未曾收到回信,但当时,谢姮的回信已经在路上了。 「等回京都之后,咱们会一会这位云宫正。」吩咐一声,周谨不再开口。 常修知道他刚用过药,需要休息一会,于是沉默地坐在一旁。 谢雁归给周谨的回信,在第二天晌午时送到周谨手中。 一如往常的风格,报喜不报忧,但比起过去来,还是有些进步的,谢雁归会分享一些小事情。 周谨同她在边关生活了一些日子,谢雁归说的那些小事情,哪怕他不在,也能想象到当时的情况。 隔天傍晚,让周谨没有想到的是,他再一次收到了谢雁归的信。 昨天晌午的是回信,而这一封则是谢雁归写给他的。 信中说到了胡老丈跟他的堪舆图,还问起他与胡老丈之间。 谢雁归还邀请周谨,将来与她一起去辽北,去祭拜十万靖羽军的英魂与她的父兄。 书信末尾,谢雁归给周谨分享了她跟姑母谢姮通信时的暗号。 等之后周谨回到京都,两人之间往来书信时,就必须格外注意。 若是采用只有他们夫妻俩才知晓的暗号,便不必担心会被旁人窥取真相。 第202章 今日是除夕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黔南少雪,然而临近过年这两天,却飘了几场清雪。 孩子们对此兴奋不已,然而大人们却担心这几场雪会耽误开春。 年后的春天会比以往早些。 除夕这天一大早,谢雁归的住处外忽然热闹起来。 「姑娘,外面来了不少人还拿着东西,想要求见您。」予书从屋外进来,冲着谢雁归回禀道。 「求见我?拿着什么东西?」疑惑地放下手中地布巾,谢雁归大步向外走去。 下过雪后,黔南增添了几分寒凉,予书匆匆跟上,将披风递给她。 还未走近大门,谢雁归就听到了外面地声音,她迈步走出去,果然有不少人。 都是边关之内的百姓,平时瞧见他们,身上地衣服多数补丁摞着补丁。 许是特意来找谢雁归地缘故,今日他们地衣服都很整洁干净,看不到补丁。 这显然是有什么要事又或者见客时才会穿的衣裳。 「将军出来了!」 「给翎羽将军请安!」 「将军,您吃饭了吗?」 接连有声音从人群中传出,问到最后一句时,不少人都笑了起来。 谢雁归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她刚练完功,还没来得及,「有劳大家伙惦记,我吃过了。」 目光看向人群,谢雁归看到了那日的小女孩跟大嫂。 大嫂正冲着她笑,在她身前的小女孩手中,握着两个鸡蛋,被她像宝贝一样的贴身拿着。 见谢雁归看她,小女孩晃动着小短腿,向她身边靠近。 她赶忙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小女孩身边蹲下,如那天一样,用披风将她裹在怀里。 小女孩穿了一件花袄,半新不旧,她在谢雁归怀中,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她忽然抬起一双手来,将手中的鸡蛋珍而重之地送到谢雁归面前。 「将军,给你。」童声童气的,眼中满满欣喜。 谢雁归不由得一怔。 「将军,这是今早我们家母鸡新下的蛋,宝丫非说要送给你,我便带她来了,还请您千万不要嫌弃。」 大嫂走到小女孩身边,冲着谢雁归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想来是这两日才找人学的。 她的目光中同样盛着欣喜,亦有期待。 谢雁归的目光透过她,看向她身后的人们,他们的手中都或多或少拿了东西,是想送给她的。 今日是除夕。 —— 「嗳,你们听说了吗?有不少百姓带着东西去了翎羽将军的住处,说是他们送过去的东西,都被谢将军收下了。」 「收下了?怎么可能?城里百姓们的日子过成什么样,谢将军不是不知道!」 「真的,真收下了,我刚才亲眼所见,那门口摆了张桌子,还有人记录呢,送完东西的人,能喝一碗热米汤再走。」 「这……这闹得是哪一出啊?一碗米汤能当什么?谢将军怎么能这样?」 沈府之内,几位副将前来探望沈怀亦,正听到小将们的议论声。 小将们瞧见几位副将,立刻噤了声,冲着几人行礼。 「若非翎羽将军,莫说这边关之内的百姓,就连你我都得继续挨饿,如今一个个吃饱了,倒是有话说了!」冯副将冷哼一声,目光在小将们身上扫量。 小将们哪里承受得住,连忙纷纷请罪。 冷哼一声,冯副将迈步而去,他身后跟着的是蒋副将,也多看了他们几眼,似乎是要记住他们。 待几位副将离去后,小将们不由得松了口气,正要离开时,见月亮门下有人冲 他们招手,正是沈舟。 「二老爷。」沈舟的副将之职没有实权,可因为沈怀亦都要喊他一声二叔,所以小将们对他还算恭敬。 「谁刚才亲眼瞧见那谢雁归收百姓的东西了?详细跟我说说。」沈舟脸上带着笑,目光在小将们身上打量。 小将们有些迟疑,于是沈舟从钱袋里掏出一块散碎银子,塞到其中一人手里,「过年了,拿去吃顿好的。」 「多谢二老爷,就是……就是卑职瞧见的。」拿着银子,小将咬了咬牙,将刚才说过的话详细又说一遍。 听小将说完,沈舟脸上的笑意更深,他冲着小将们挥了挥手,迈步向他住的院子走去。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人看在眼里。 也不过就是一盏茶的时间,从沈舟的屋子里放出一只信鸽,立刻被人拦截。 除此外,沈舟还让人送出一封到京都的加急奏疏。 几位副将聚在沈怀亦的书房内,同他说着话。 关于堪舆图的事,以及之后的计划,他们并未对沈怀亦隐瞒,这也是谢雁归的示意。 沈府之中发生的事情,在住处的谢雁归并不知晓,她正忙着呢。 如小将们所言,她的确让人在府外设了一张桌子,详细记录了大伙送来的东西,以及他们的住址。 她还特意吩咐厨房熬了米汤,在里面加了些糖,让来送东西的人自行取用。 但她会收下那些东西,是有自己用意的。 她身在黔南边关,熟悉这边的所有情况,她跟安阳不仅自掏腰包来补贴将士们的伙食,还有百姓们的。 如今,再没有得挨饿的人。 可谢雁归深深知道,他们的日子都不好过,但他们却在除夕这天,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带着东西来见她。 或许,那些东西并不起眼,却是他们能够给予谢雁归最好的礼物,所以她不想拒绝这份心意。 无论是如今的大靖还是过去的前朝,各处都讲究一个礼尚往来。 此刻,谢雁归跟予书还有安阳等人一起,正准备着一份又一份的回礼。 除却米面这般的粮食之外,还有一小包盐巴跟一块肉。 他们会根据记录在纸上的标记,额外往里面多放两块糖果,又或者一块布头。 整个府里的人都被谢雁归找过来,再加上一些翎羽卫,终于在晌午之后,全部装好送往各家。 谢雁归坐在屋子里,活动着有些酸疼的脖子跟手臂,安阳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嘴里念叨着后悔留下来。 「在下要多谢郡主。」谢雁归笑着,来到安阳身后,伸手为她揉肩。 能够成功完成一切,安阳又帮着出了不少力。 除此外,裕丰粮庄也要记上一功,他们大概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帮到自家主母。 「可不得谢谢我,好好给本郡主按着。」安阳嘻嘻笑道。 临近傍晚,前去各处送东西的众人归来,一个个虽有疲惫,却还是撸胳膊挽袖子地要张罗年夜饭。 冬日里的天黑得早,繁星闪烁,厨房内外笑声不断…… 今日是除夕呢! 第203章 还真就被他蒙对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黔南之内,虽说如今有战事困扰,百姓们的日子并不好过,可除夕到来,他们依旧会尽己之力,迎接新一年到来。 京都也不例外。 大靖的许多规制跟事宜延续了前朝传统,但为了彰显已改朝换代,也会做些变动。 比如前朝地祭祀只在除夕这天,经过更改后,除却除夕这天要祭祀之外,年初一地早上还要告祭。 早就确定今年将由三皇子周煜替代明德帝进行,哪怕在确定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最终代替的人,仍然是他。 不仅如此,除夕宫宴也能正常而又顺利地进行。 这一切,皆因为得了病症地孩子们,最终都安然无恙。 此事还得从数天前说起—— 原本只是宫里地五公主生病,谁知三皇子周煜府上也病了两个小郡主。 更要紧地是,转天大皇子周衍府上的小皇孙也病倒了。 经由太医诊治,确定五公主跟小郡主们以及小皇孙的病症不同,只是普通风寒。 至于小郡主们以及小皇孙,那就要严重多了。 为此,特意在京都内寻了一处宅院,将孩子们一起挪过来,又留了太医时刻看护。 然而,让人揪心的是,哪怕是擅长小儿方的太医们,对于小郡主们以及小皇孙的病症都束手无策。 再继续下去,三个孩子怕是都得夭折。 明德帝因此大怒,要斩杀为孩子们看诊的太医,最终被谢姮劝住。 从知道小郡主们生病后,谢姮隐约就有猜测,没等她行动,小皇孙就也病了。 哪怕知晓孩子们的夭折,会为她跟整个京都带来什么,她也不屑于此,于是吩咐予书,想要救下孩子们的性命。 但在予书行动之前,提前预判了谢姮的云澜,求见了明德帝并为他献策。 无论是三皇子府上的小郡主们,又或者大皇子府上的小皇孙,明德帝都不希望他们出事。 加之他立下军令状,若不能寻到可以治疗小皇孙以及小郡主们的医者,一旦孩子们夭折,他便要陪葬。 所以明德帝信了云澜,将孩子们全权托付给他。 既然立下军令状,云澜自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在此之前,他已经跟荀岳聊过了,知道孩子们的病症相同。 他们的病也确实算是疑难杂症,当年出现的时候,可是夭折了不少孩子。 哪怕放到现在,也能令人谈之色变,可京都内有荀老在,那就不是问题。 身为荀老的亲传弟子,荀岳倒也能解决,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他还是求到了自己师父面前。 别看荀老对荀岳骂骂咧咧,还揪他耳朵,但身为医者,他不会对病患视而不见。 「我随你去,是否会给这里添麻烦?」周谨离开京都后,荀老一直住在谢雁归府上。 虽然予书不在,可予画跟常予都在,他每天逗弄着两个心思单纯的年轻人,觉得乐趣无穷。 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所住的地方,被许多眼睛盯着。 他并不清楚周谨不在京都之事为何没传出去,所以更不愿给府上多添麻烦。新 「师父放心,都安排好了。」敢求到荀老面前,除了不怕被骂,也不怕被揪耳朵之外,其余的事情荀岳也不担心。 他非常信任云澜这个人,否则也不会愿意进到宫中帮他。 于是,师徒俩来到安置孩子们的宅院,由荀老亲自出手,为孩子们治病。 有荀老在,就算阎王已经派了小鬼来勾魂,也得往后再让让。 孩子们终于脱离危险,只是过上这个 病症,需要很长时间来调养。 他们生在皇家,最不担心的就是需要调养。 得知孩子们无事,明德帝松了口气,不仅是他,贤妃、大皇子以及冯氏一族都安心下来。 但也有不高兴的,比如三皇子跟淑妃,尤其是周煜。 本以为他狠下心来虎毒食子,一定可以除掉周衍府上的小皇孙,谁承想还是失败了。 他恼怒不已,沉着脸在屋中踱步。 谋士站在一旁,见周煜如此,只能开口劝他,「殿下,事到如今,咱们也只能另想法子。」 「我如何不知道?只是实在不甘心,那个云澜,竟如此坏我的事!」周煜恨恨开口。 从前无论是他还是周衍,都想法设法要拉拢云澜,偏偏他油盐不进。 这一次的事情,原本十拿九稳,可听说他凌云殿见了陛下,之后就开始寻找能够治病的医者。 还真就被他给找到了! 「咱们得找机会除掉他!」周煜咬着牙坐下,随即看向谋士,放缓声音,「先生可还有其他好办法?」 「殿下,或许……咱们可以倒打一耙?」谋士沉吟片刻,真就有了主意。 分明是他给周煜出主意,从府中挑出来两三个孩子,在她们的食物与用品中添加东西。 等到孩子们染病,将她们接触最多的物品,送到小皇孙身边,就能让他染上同样病症。 之后,只需等待他们夭折的消息传回来。 而如今,事情没能成功,但他们可以将用到的那些东西收拾好,扔给挑选好的替罪羊。 于是当天,就有密报送到明德帝手中,告冯家人为了脱罪,不惜戕害皇嗣。 孩子们生病之事,本就让明德帝心中存疑,加上那天原本要发落冯家人,却因小皇孙生病之事暂且放下。 这两天,陆续又有弹劾奏疏,明德帝对于冯家人的杀心越来越重。 这样一封密报,等同于催命符,他招来了云澜。 三皇子周煜知晓后,认为这一次冯家必完,但他没想到的是,在他筹谋之时,大皇子周衍也没闲着。 与明德帝一样,他同样觉得小皇孙病得十分蹊跷。 联想到是三皇子府上的小郡主们先得了病,他忽然有了猜测。 别看在一些事情上,周衍总是棋差一招,但这一次还真就被他给蒙对了,他立刻就布置下去,要告周煜为了害人,不惜虎毒食子。 前脚云澜得了消息离宫调查,后脚贤妃便求见明德帝。 原本明德帝并不想见,可贤妃提到小皇孙,他这才给了颜面。 贤妃并非空手而来,她为明德帝带来一个食盒,里面盛着莲子羹。 自从听闻小皇孙生病的消息后,贤妃瘦了一大圈,呈上莲子羹后,她便跪了下来,「求陛下为孩子们做主。」 打量着贤妃,目光又落到莲子羹上,明德帝缓声开口,「贤妃,你这是何意?」 第204章 确实有毒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娘娘。」予琴从殿外进来,裹着一身凉意,她凑到炭笼旁,一边烤手,一边跟谢姮回禀。 「云首领与贤妃娘娘是前后脚,听闻贤妃娘娘为陛下献上了一碗莲子羹。」 「莲子羹……」重复着予琴的话,谢姮倒了杯温水起身递给她,「她倒是有心思。」 「可不?三殿下那边想要倒打一耙,借此除掉冯家,贤妃娘娘这一碗莲子羹,转头就把脏水泼了回去。」 福了福身,予琴接过谢姮递过来的水,继续说道,「是三殿下府中地小郡主们先生了病,然后才是小皇孙……」 「三殿下倒是准备得充分,还特意从自己府里揪了个人,想说是大殿下那边派来地,殊不知人家也能反咬一口。」 「下人们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捏在主子手里,还不是主子说什么,那就得是什么?其实说起来,大殿下与三殿下府上地谋士,可谓半斤八两。」 说到此处,予琴停下来喝了口水,「此事之后,只怕无论大殿下还是三殿下,都得更加记恨云首领。」 本就拉拢不成,还一次次破坏他们地计划,如何能不恨? 谢姮不由得微微皱眉。 「这件事,原本该是咱们来做地,偏他抢先一步,将一切都揽了过去。」云澜在明德帝面前立下军令状之事,谢姮是知道的。 虽然心里清楚,既然他与荀岳交好,让荀岳去请荀大夫为孩子们诊治,绝对不是问题。 可谁也不能保证事情没有万一。 在陛下跟前立军令状,还是太冒险了些。 思及此,谢姮摇了摇头,「之后有机会,在跟他说吧。」 「如今老大与老三之间狗咬狗,必不会有什么结果,经此一遭,想来代为祭祀以及宫宴之事,都能顺利进行。」她说着话,向予琴看去。 「娘娘放心,咱们的安排早就好了,只等着除夕来临。」予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跟她回禀道。 「也不知今年的除夕,那两个孩子要如何过?」谢姮点点头,想到谢雁归跟周谨,忍不住叹了一声。 —— 正如谢姮所料,狗咬狗果然是没什么结果的。 孩子们正在慢慢恢复中。 于是除夕这日,一大早三皇子周煜代替明德帝进行了祭祀,晚间,皇宫内办起了宫宴。 往年都是谢姮这位贵妃来操持,今年情况特殊,所以宫宴之事交给了贤妃与淑妃。 虽然这两位在操持宫宴时,心里都藏着各种想法,可毕竟是除夕宫宴,一年仅此一次,她们不敢马虎。 「陛下,您之后可要好好奖赏贤妃与淑妃她们,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心思的。」 谢姮虽是贵妃,可多年来在宫宴之上,都是坐在明德帝身边的。 尤其眼下,谁都知晓她身怀有孕。 此刻,她指着自己面前的菜肴,笑着跟明德帝说话。 「确实如此,」明德帝点点头,关切地看向谢姮,「今日是除夕要守岁,你会辛苦些,若是累了,就去旁边的殿阁歇一会。」 「是,多谢陛下。」谢姮温声答应,抬眸向着贤妃与淑妃所在的位置看去。 不知是心有所感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她们俩也正向着谢姮看来。 谢姮冲着她们微微一笑。 分明瞧上去没有什么,可不知为何,就在同一时间,贤妃与淑妃的心头不约而同地浮现出危机感来。 这两个素来不对付的女人下意识对视一眼。 坐在明德帝身旁的谢姮收回目光,向着予琴扫了一眼。 在歌舞声中,予琴跪坐在谢姮身旁,拿起筷子为 她布菜。 一切看上去似乎没有异常。 「陛下,您手边这道菜是臣妾喜欢的,我想尝一尝。」吃了几口之后,谢姮指向明德帝跟前的菜肴,笑着说道。 打从她「有孕」之后,胃口就一直不是很好,明德帝为此很是挂心。 如今听闻自己桌上有她爱吃的菜,哪里会吝啬?立刻亲手端起,放到谢姮面前。 「多谢陛下。」脸上笑意更深,她再一次向着贤妃与淑妃所在看去,随即夹起盘中的菜,送进口中。 在这一刻,一直暗暗注视着谢姮的两个女人,心头的危机感升至顶点。 伴随着此刻歌舞声落幕,殿中忽然传来尖叫声。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声音将殿中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明德帝看向谢姮,见刚才还冲着他笑的人,此刻手捂着肚子,脸色苍白…… 他赶忙起身来到谢姮身边,却闻到了血的味道。 「血!娘娘见红了!」予琴再一次尖叫。 「陛下……」谢姮靠在明德帝怀中,眼中盈着泪,身体微微哆嗦着。 虽然是跟予琴商量好的,可她刚才那一嗓子,还是吓了谢姮一跳,让她不得不用哆嗦,来掩饰那些许不被人注意的异常。 「菜……菜肴有毒,您……别吃!」话说完,早被她含在口中的血囊破裂,顺着嘴角滑落。 明德帝陡然一惊,看向他刚才送到谢姮跟前的那道菜…… 刚才还不曾注意,这会才发现,那的确是谢姮爱吃的食物,却只有他的桌上才有。 思及此,他目眦尽裂地往贤妃与淑妃的所在看去。 「太医!快传太医!」谢姮身旁的予琴继续尖叫道。 「有刺客!快护驾!」看懂了明德帝意思的彭海喝道。 一时间,大殿之上越发热闹起来,明德帝抱起谢姮,在内卫们的护卫下从殿中离去。 贤妃与淑妃对视一眼,想到谢姮看过来的眼神,以及刚才明德帝的目光,脸色顿时白了起来。 以当下的情况,肯定来不及回栖凤宫,明德帝将谢姮安置在偏殿,太医们纷纷涌入。.. 血浸透了谢姮身下的床褥,偏殿之内弥漫着令人欲呕的血腥气。 明德帝坐在椅子上,似乎根本闻不到一般,在他身旁的桌上摆着他曾端给谢姮的那道菜,太医正在验毒。 「启禀陛下,这道菜……确实有毒。」片刻后,太医手执已经变黑的银器,冲着明德帝回禀道。 「陛下恕罪,所有的菜是老奴亲自查验过的……」彭海赶忙跪了下来,太医赶忙解释。 「陛下,此事确实不怪彭总管,毒下在了餐具之上,起初是验不出来的,但要不了多久,餐具上的毒就会渗入菜品之中,所以……所以贵妃娘娘才会中毒。」 第205章 本宫接受你们的算计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彭海,你领着太医去查看贵妃桌前的一应用品,顺便再查查朕的。」听完太医地解释,明德帝吩咐道。 彭海领命,带着太医回到殿中,瞧见了一直守在桌前地予棋。 「彭总管,我们家娘娘……「予棋冲着他行礼,脸上写满了担忧,「是予琴姑姑吩咐婢子在此守着的。」 「娘娘现在……情况未知。」虽如此说着,可彭海是宫里地老人,心里面清楚得很。 只怕贵妃腹中这一胎,要保不住了。 可殿中还有不少人在,就算彭海明白,也不能说出来,只能宽慰予棋几句。 他招呼一声,示意太医上前查看,并告知予棋这是陛下地意思。 「婢子明白地,想来予琴姑姑吩咐婢子在此守着,就是这个道理。」予棋点头,冲着太医福了福身,让到一旁。 太医手中持着银针,挨个检查谢姮桌上的食物与餐具。 「彭总管,贵妃娘娘所用的一应物品无毒。」他转头跟彭海说道,又被引着去检查明德帝的。 与谢姮那桌一样,除却被带到偏殿的那盘菜之外,全都无毒。 「这……这是有人借着陛下的手想要谋害我们娘娘!」予棋瞪大了眼,却刻意压低声音。 彭海看了她一眼,却并未开口责怪,他心中也是如此认为。 予棋刻意压低的声音,反而让他在心中称赞,到底是贵妃宫里的人,明白场合与轻重缓急。 「予棋姑娘,你继续守在此处,咱家带着太医去跟陛下复命。」 彭海可以预想到,陛下听闻真相时会有多愤怒。 予棋答应着,目送彭海与太医离开,眼中极快闪过笑意。 到此,今日除夕宫宴上,她的任务全部完成。 偏殿之内,血腥气依旧很浓,明德帝的脸色在听完太医的回禀后,越发阴沉。 恰在此时,荀岳从偏殿内出来,向着他请罪,「陛下,贵妃娘娘腹中的孩子……又保不住了。」 明德帝双手握拳,一只手在桌上狠狠砸了一下,殿内的人尽数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阿姮她如何?」好一会儿,明德帝缓了缓语气,低声问道。 内殿之中,隐隐有哭声传来,他心中顿时一滞。 「回陛下,娘娘早年曾小产过,虽一直悉心调养,可不知为何底子一直有亏虚。这次的身孕十分不易,之前那次中毒,就伤到了娘娘,这一次……娘娘再不可能有孕了。」 荀岳跪在地上,按照早先与谢姮商量好的,又添加了一些,冲着明德帝回禀道。 他既然敢如此说,自是不怕其他太医去查,毕竟谢姮的「中毒」,其实是他们自导自演。 从始至终,谢姮都没有再度有孕,她是用了药,才让脉象上显出身孕来。 她从未想过要生下这个「孩子」,也根本生不下来,但一直营造这种假象,对她的身体伤害非常大。 幸好有荀岳在,利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来减轻对她身体的伤害,但这个「孩子」注定不能维持太久。 所以,他们早就布好了局。 身为明德帝最宠爱的贵妃,曾失去过一个孩子,又一直被算计着不能有孕,哪怕后来那些东西撤下了,谢姮也一直另用它法。 曾经,明德帝不想让她有孕,可事实上,谢姮自己也不想要他的孩子! 这么多年,一直做他的枕边人,已经足够痛苦了。 借助着这次「有孕」,加上明德帝确实有想要立后的意思,谢姮很清楚,无论是贤妃还是淑妃,都会按捺不住。 恰好,宫宴之事由她们俩来负责,贤 妃想利用宫宴一箭双雕,解决掉谢姮腹中的孩子,顺便嫁祸给淑妃。 同样,淑妃也有如此想法。 她们两个暗地里都做了准备,谢姮心知肚明。 只不过,她换掉了两人各自准备的有毒之物,用她让荀岳制好的盘子盛着她爱吃的菜,只摆在明德帝手边。 她在宫宴之上,刻意跟明德帝夸赞贤妃与淑妃的功劳,如此,等到出事之后,他心中会更记她们一笔。 之所以在宫宴上,谢姮两次看向她们,还冲着她们笑,就是要让她们害怕,也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们—— 本宫接受你们的算计,但你们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其实无论是贤妃的毒还是淑妃的毒,荀岳都能够解决,可有什么比得上自己准备的更靠谱呢? 「彭海。」声音从明德帝的牙缝中挤出,「给朕查。」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然而跟随他多年的彭海岂会听不出,这其中蕴含的怒意。 「是。」他赶忙答应着,向着殿外退去。 「陛下……」虚弱的声音传来,明德帝赶忙抬头看去。 瞧见被予琴搀扶着的谢姮,此刻的脸色极其难看,她眼圈通红,似乎强忍泪水,正打量着他,「陛下没事吧?」 「阿姮,你怎么起了?」明德帝来到她身旁,将谢姮抱起,内殿之中的血腥味更重,他只得站住。 「臣妾听说只有您手边那道臣妾爱吃的菜有毒?陛下刚才没吃过吧?太医可曾诊过脉?」 她语气十分虚弱,说起话来断断续续,有好几次,明德帝要将耳朵贴到她唇边才听得见。 见谢姮已然这个样子却还惦记着他,明德帝想到荀岳刚才说的话,满心内疚。 谢姮的身体为何会有亏虚,他最清楚不过,思及此,他的目光不禁落到曾派给她的太医身上。 虽然没说什么,可跪在那里的太医却觉得脊背发凉,将身体伏得更低。 「陛下……」谢姮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裳。 「阿姮放心,朕没吃那道菜,那道菜是你……」收回目光,明德帝温声回应着,然而话说了一半,他忽然反应过来。新 刚才让太医检查这道菜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什么,如今经过谢姮这一提醒,他忽然想明白了。 是啊,那道菜分明是谢姮爱吃的,为何只放在他手边? 谢姮是一定会坐在他身边的,与他又是那般恩爱,瞧见了自己爱吃的,就必然开口,而他巴不得她多用一些…… 退一步讲,若谢姮不开口,他瞧见她爱吃的,也会夹给她。 但倘若这两种情况都没发生,那道有毒的菜迟早会被宫人夹到他的盘子里。 当真是好计谋! 第206章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启禀陛下,贤妃娘娘与淑妃娘娘在殿外求见。」忽然传来的回禀声,竟让明德帝的脸上露出笑意来。 只不过,这笑意看着让人令人脊背发凉。 谢姮靠在明德帝怀中,低垂地睫毛遮住了眼中平静地冰冷。 这些年,之所以贤妃跟淑妃的母族能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是因为他们地手上,同样沾染着十万靖羽军与谢家人地血。 也该……开始清算了。 不等明德帝开口吩咐,谢姮身体向下坠去,「晕倒」在他怀中。 「你去为你们家娘娘准备轿辇,朕要送她回栖凤宫休养。」明德帝转头,冲着予琴吩咐道。 正打算惊呼一声地予琴赶忙答应着,向殿外退去。 「彭海,将朕早就准备好的旨意去殿上宣读,至于贤妃与淑妃……让她们滚回自己的住处等着。」 「若谁敢来为她们求情……先打上一百杖,再关起来!」 说完,明德帝裹好谢姮身上的披风,抱着她离去。 殿外,贤妃与淑妃站在一处,这会儿她们已然顾不上相看两厌。 见明德帝出来,她们立刻就想上前,被跟随一起出来的彭海拦住。 「两位娘娘,陛下有旨让您二位回各自宫中等候。」看向贤妃与淑妃,彭海语气淡淡,见两人张嘴要喊,他继续说道。 「陛下还说,无论谁来求情,先打一百杖再关起来,所以两位娘娘可千万别想着让殿下为你们开口。」 「另外……两位娘娘与其在此白费力气,不若回去好好想想,涉及谋害陛下、皇后娘娘与嫡子,该如何脱罪吧。」 言罢,他绕过拦着贤妃与淑妃的宫人,向着举办宫宴的大殿走去。 「他刚才……说什么?」贤妃愣愣转头,询问身旁的淑妃。 「皇后……陛下要……要立谢姮为后?」淑妃眨了眨眼,并未回过神来。 虽然早就想到,在除夕宫宴上,陛下可能会传旨,立谢姮为后。 但她们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真的会发生,还是……还是在出了事情之后! 「母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衍来到贤妃身边,开口问道。.c 另一边周煜也瞪着淑妃,追问与周衍相同的话。 然而此刻,无论是贤妃还是淑妃,都顾不上再理会他们了。 大靖明德十八年除夕,帝下诏,立栖凤宫贵妃谢姮为后。 —— 同样的除夕之夜,京都的皇宫内依旧「热闹」,而黔南边关内谢雁归的住处中,吃过了年夜饭的众人,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处。 谢雁归在屋里扫了一圈,见少了个人,便拿着披风从屋里出来。 庭院中,身形瘦弱的少女双手合十,看向天上繁星。 谢雁归迈步上前,将披风搭在她的肩膀上,「阿花,怎么不在屋里跟他们一起剪纸?」 「将……将军。」阿花陡然一惊,转头望向谢雁归,「我……不会。」 为了尽快确实新的堪舆图,边关之内的斥候们在年前都被派了出去,阿九跟阿什也在其中。 府中的人们从外面回来张罗年夜饭的时候,谢雁归想着今日是除夕,便亲自去到阿九跟阿什的家中,将他们的姐姐带回府里。 她特意还吩咐下去,凡是家中有斥候出城任务的,都可以来她这里过除夕。 除却阿花之外,其实也没几个人,今日都来到了她的住处。 「我也不会。」见阿花说完便低下头去,谢雁归笑着回她。 这是个性格十分腼腆的姑娘,瘦瘦小小,可就是这样一副小身板,却 担起了一家子的重任。 她有些口吃,所以不爱说话。 「外面冷,你若是觉得屋子里太吵了,不如跟我去书房?就当陪着我了?」谢雁归温声询问道。 听说是去书房,阿花忽然抬起头来,「书……书房吗?」 「对,书房,走吧。」谢雁归搂住她的肩膀,同她一起向书房走去。 路上,她问起阿花在边关城中谋生的方式,得知是为人浆洗衣裳,再做一些织补,谢雁归的目光落在她开裂的手上。 等之后该劳烦予书,让她做一些便宜好用的香膏。 来到书房,谢雁归笑着招呼阿花坐下,见她虽一脸局促,却时不时面带欣羡地向着桌上的纸笔以及书本看去。 在斥候们当中,阿九跟阿什年纪轻却能力出众,在出城之前,常被谢雁归叫到跟前。 所以,她总会听到兄弟俩提起姐姐阿花,说她很想识字。 「我应当会在黔南待上一段时间,听阿九跟阿什说你的女红很好,不知道你闲暇时,能不能来帮我补一补?」 「好。」阿花赶忙点头,「将……军喜欢……大雁吗?」 「我的名字里就有个雁,我叫谢雁归。」一边说着,她绕到书桌后面,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招呼阿花过来看。 「这就是我的名字。」谢雁归再度提笔,又写下阿花两个字,「这是你的名字。」 阿花有些欣喜,盯着自己的名字看得目不转睛,似乎想要将怎么写刻在心里。 「回头你来帮我补衣裳,我闲着的时候就教你认字,如何?」谢雁归笑着问道。 她是征战之人,平时也不松懈,隔三岔五就有衣裳需要缝补,这原本都是予书的活计。 然而黔南边关内的医者们,医术实在都很一般,所以近来予书很忙。 谢雁归的手拿得了刀枪,可女红还比不上周谨,她也正好想要寻一个能帮着织补的人。 「真的吗?」阿花一脸惊喜,谢雁归点头,「你来我府上帮我织补,就在我这吃饭,跟我识字,至于工钱……」 「不要!」阿花赶忙摆手,「不能……能要将……军的!」 「将……军留我吃饭,还……教我识字,阿花感激。」她语气有些激动。 「那咱们今天先把你的名字学了吧。」谢雁归领着她来到一旁,桌上摆着一盘沙子,她一笔一画地写着,让阿花照着学。 等阿花开始练字时,谢雁归在旁边若有所思。 她当初去到辽北,那边百姓们的日子虽比黔南好些却有限,是她利用闲暇之时,帮着他们找事情做,以此改善生活。 或许,也能帮黔南的百姓们寻到,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正想着,门外有身影闪过,谢雁归抬头看去…… 第207章 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这是阿九的九与阿什的什,你先练着,我去去就回。」 谢雁归知道,屋外地身影是予书,于是在沙子上又写下两个字,确认阿花知晓怎么写了,才往门外走去。 「将军,披风。」阿花喊住她,将披风递过来,她伸手接过,离开书房。 谢雁归并不担心阿花会乱翻乱看,若她真有什么异常举动,会有翎羽卫告诉她地。 毕竟是书房重地,哪怕是除夕,四周也会有翎羽卫把守。 倒不是她不信任阿花,谨慎一些总不会出错。 毕竟她是主将,身上系着千千万万将士们的性命,她地身后,更是大靖地万家灯火。 「姑娘,咱们地人拦截了沈舟的信鸽,至于他的奏疏,按照您的吩咐,让送出去了。」 无论是沈舟想要送出去的信,又或者是奏疏,上面是什么内容,只要谢雁归想,就一定可以知道。 「把信鸽放出去吧。」拢着披风,谢雁归并不在意上面的内容,予书答应一声。 「沈将军不止一次让沈副将离开,但他显然并不把沈将军的话放在心上,他做的事情,想必沈将军也知道。」 予书跟在谢雁归身边,清楚她的想法与计划。 无论是来到边关的沈舟,还是沈家其他人做的事,她是不会出手管的,但她要看沈怀亦的态度。 至于沈怀景,如周谨所想,谢雁归正在给他机会。 她承诺沈家兄弟,帮着沈家揪出其中的蛀虫,可这件事,不能都她自己来做。 「饶城那边有消息了吗?」谢雁归问道。 「想来是八九不离十了。」安阳曾在乾县得到了假铜钱,如今都在谢雁归手上。 沈怀景曾跟她说过,因为她的提醒,当初军饷中发现过假铜钱,然而被收回去的那些,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飞。 如今,假铜钱再次冒出来,谢雁归派人摸过去,沈舟就来了边关,他所管辖的乾县与饶城相距不远。 饶城之中的将领,是沈舟那支的晚辈。 所以,可以确定这假铜钱之事,跟沈舟那一支脱不开干系。 利用假铜钱换走将士们的真军饷,这种人死不足惜。 「把消息透给沈怀亦。」听予书说完,谢雁归吩咐道。 子时来临,天上绽放几朵烟花,这是安阳特意让人寻来的。 她知道此物花费过大,所以就寻了几只,算是应景。 谢雁归抬头,向着天上看去,忍不住心中惦念。 也不知在宫中的姑母与在路上的周谨,现下如何? —— 此刻,被谢雁归惦念着的周谨,正在一处县城的客栈中,他站在窗前,向着外面看去。 客栈外不断有鞭炮声传来,周谨猜想,应当是比边关要热闹的。 黔南之内,唯独边关的日子最不好过,幸亏去的是谢雁归,又加上财大气粗的安阳郡主帮着坐镇。 「主子,已经子时了,您该歇了。」常修自门外进来,手中端着一碗安神汤。 因着是除夕,抵达此处后,他们没有继续前行。 答应一声,周谨从窗边离开,坐在桌前,常修关好窗,再度开口道,「瞧着您好像不太高兴。」.. 虽然周谨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毕竟常修跟在他身边多年,自认还算是了解的。 他想着自家主子没能跟主母一起过除夕,可难得主母有心思,特意掐算着时间,让人送来了书信。 以往主子收到主母的书信,可都是挺高兴的。 「我担心京都那边。」有了周谨的叮嘱后,谢雁归 空闲下来,会给他写信。 恰好在除夕送来的这封信,的确让他惊喜。 可不知为何,他心头总有些说不上来的危机感,而这份感觉,来自于京都。 谢雁归写给周谨的书信之中,虽从未提过让他回去后,多帮忙照看姑母谢姮。 可她常会从一些边关小事上,无意识地提到谢姮,周谨知道她心里其实是很记挂的。 就算谢雁归不说,周谨回京之后,也会多多注意宫里的情况,尽自己所能去保护好他们的姑母。 谢姮之于谢雁归是很重要的亲人,在周谨心中亦是如此。 没有谢姮,便不会有他的今日。 「主子不要太担心,京都内的消息不是说陛下有意立娘娘为后?或许咱们抵达京都时,娘娘已经是皇后了。」常修劝慰道。 「话虽如此,但此事绝不是那么简单,恐怕宫中的除夕之夜,比咱们想象中的要热闹更多。」端起安神汤来,周谨一饮而尽。 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常修只好立在一旁不出声。 「夫人在信中说她去过裕丰粮庄,还让他们帮着准备了一些东西,也不知用没用得上?」周谨知道,常修将裕丰粮庄的事告诉了谢雁归。 何况总有各地的裕丰粮庄送来消息,其中也包括黔南的,这事当然不可能瞒得住他。 周谨说着话,向常修看去,他顿时心中一紧。 「主子,属下……」常修想要请罪,被他笑着拦住。 「这件事你做得很好,既然咱们要回京都去,是该让她知道。」或许哪一天,这一切的一切就都能派上用场。 周谨如此说,常修松了口气,他随即想到了什么,犹豫片刻后回禀道,「主子,辽北那边……有些消息。」 周谨微微皱眉。 「据说是有人早就离开了辽北,没准现在已经在黔南了,只是不知究竟是有何事来找主母?」 「属下担心,咱们都能知道这个消息,京都那边怕是瞒不住。」 虽然黔南之内的很多消息,都没能传到明德帝跟前,但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周谨的眉头皱得更深,他同样没想到辽北的人来黔南是为了何事? 但有一定可以确定,必然是冲着谢雁归来的,这才更让人担心。 周谨心中清楚,谢雁归当初会借着婚事回到京都,正是因为对当年十万靖羽军以及谢家的死起了疑心。 乾安老王爷又委托安阳郡主交给了她一些东西,加之秋猎之时,翎羽卫所誊抄的文书,哪怕证据还不够充足,也差不多能让人猜到真相了。 「命人多注意些,有消息一定及时来报,至于夫人那边……」 周谨叹了口气,若此时,他在谢雁归的身边就好了。 第208章 辽北来人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栖凤宫内,明德帝守在床边,等待谢姮醒来,然而直到晌午,都不见她苏醒。 「陛下,既然荀太医说娘娘是因为小产又伤了身子,加之中毒缘故才一直昏睡,您还是快去休息吧,否则娘娘醒了见您如此,必然会心疼的。」 荀岳才诊过脉,正在外殿开方子,予琴立在床边,冲着明德帝行礼道。 「既如此,待阿姮醒来,立刻派人告知朕。」守了一晚,明德帝也的确乏了,吩咐之后,他离开栖凤宫。 「终于走了。」谢姮睁开眼,揉着眉心坐起身来,虽说面色苍白,可精神却一点不像是中了毒又小产地模样。 昨晚被明德帝抱回栖凤宫后,她地确是睡着了,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后,她发现明德帝还在,因不想跟他说话,所以一直装睡。 或许是这十几年伪装得太好,他从未识破。 「亏得你开口,否则本宫就不得不醒来了。」接过予琴递过来的温水,谢姮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让荀岳进来。」 「娘娘。」跟随予琴从外殿进来,荀岳冲着谢姮行礼道。 「有劳荀太医。」招呼予琴赐座,谢姮看向他,「本宫现在地情况如何?」 昨夜,因「小产」与「中毒」之故,她流了很多血,可实际上,那不过是她地信期罢了。 只是数月未来,加之药物催化,才看上去格外恐怖。 「娘娘如今地身体需得好好调养,否则以后信期来临,必然要吃些苦头,但请娘娘放心,微臣会尽力为您调养。」 云澜曾有恩于荀岳,加上两人的确交好,又因为谢姮跟荀老的交情,无论如何他都会尽力。 「谢谢你。」谢姮笑着点头。 又叮嘱几句后,荀岳从栖凤宫离开,予琴重新回到谢姮身边,将她睡着之后的事情回禀。 「你觉得此事之后,贤妃与淑妃会如何?」她特意布下这个局,既是为了她的身体要解决腹中的「孩子」,还想将她们俩都困在局中。 如今,一切皆已按照谢姮的预想发生,那盘她刻意布置的菜,可以令明德帝有两种猜想。 一种是宫人为他布菜,他吃下去中毒,另一种则是有人借着他的手,想要一箭双雕。 无论是哪一种,以明德帝的性子,都不会接受,这一次,他必然会有发落。 「娘娘,有大殿下与三殿下在,此事……我也不好说。」予棋思虑片刻后,开口回应道。 「确实,毕竟她们的娘家与孩子都在呢。」谢姮冷笑一声,「吩咐下去,该给淑妃家里也添些柴了,至于冯家……加点油就够了。」 从秋猎归来开始,弹劾冯家的奏疏就一直不断,近来愈演愈烈,可因为小皇孙之故,明德帝一次次地压着火。 如今发生了除夕宫宴上的这件事,只要再给贤妃的娘家加上一点油,让这把火烧得更烈,莫说是小皇孙,皇太孙来了也没用。 谢姮知道,冯家的事情里,除却云澜在背后之外,淑妃的娘家也不怎么消停,也该到了他们自食恶果的时候。 予琴领命,向着殿外退去,谢姮的声音再度传来,「先给我弄点吃的,本宫饿得没有力气了。」.. 予琴笑着应声。 —— 除夕清早,谢雁归的住处外十分热闹,到了初一这一日,往来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除了昨天收到谢雁归回礼的人们外,边关内的将士们也瞅着机会来给谢雁归拜年。 尤其是曾私底下议论过她的,在今日见到谢雁归后,更是不停地跟她道歉。 其中一位小将把昨天沈舟给他的散碎银子,呈到 她面前,并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得知冯副将与蒋副将都有帮她说话,谢雁归笑着摆手,让小将安心把银子留下。 至于沈舟那边,她虽说着会自己处理,实则却没打算管。 反正奏疏已经送出去了,消息也透给沈怀亦,之后如何,就要看他们兄弟俩会怎么做了。 谢雁归已然又得到消息,知道又有人求到了沈怀景面前。 纪徵来到边关后,常修要离开,她特意将押送粮草的事情交给沈怀景,就是为了试探。 沈家世代驻扎黔南,不说一步一个亲戚,起码各处做主将的都姓沈。 一个两个的求到沈怀景跟前,他或许仍能做到刚正不阿,可越来越多的人来求他,那就不一定了。 谢雁归正等着看最后的结果,她知道沈怀景已经动摇了。 「姑娘。」予书从屋外进来,神情有些严肃,「辽北来人了。」 谢雁归陡然一惊。 「是谁?」她站起身来,走到予书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是胡老将军的近侍,至于为何事而来,他并没有说,只是一定要见到姑娘。」予书再度回应。 虽然已经离开辽北,可谢雁归的心中一直挂念,她仔细思虑一会,猜测应当与战事无关。 在辽北之内,她最敬重的便是胡老将军,当年去到辽北,没少受老将军与老夫人照拂。 他忽然派人前来,绝不会只是为了问候她。 思及此,谢雁归的内心忽然狂跳起来,她想到一种可能。 「带我去。」想了想,又吩咐一声,「叫上安阳,帮我打个掩护。」 黔南之内有内卫在,纵然首领依旧是云澜,也能确定信任,可她还是得更谨慎些。 毕竟,她身在黔南却涉及到辽北,一旦暴露便是大事。 很快,马车从谢雁归的住处离开。 「你有什么事尽管去办,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安阳陪在她身旁,什么都没问,只是握住了她的手。 谢雁归点了点头。 一盏茶后,马车里只剩下安阳跟予书,为了以防万一,谢雁归独自一人去见胡老将军的侍从。 那是个中年人,见到谢雁归后,赶忙冲着她行礼。 「胡叔,老将军有何事找我?」侍从乃是胡老将军府上的家生子,因此随主姓,谢雁归跟他十分熟悉。 「主公托我将此物交给将军,」从包袱里掏出一本厚厚的书册,胡叔看向谢雁归。 「此物……乃是老主母留下来的,本以为是老主母的私物,因而一直被主公珍藏,那日主公睹物思人,顺手翻了几页,这才知晓……竟是谢夫人的手稿。」 第209章 当真跟鬼画符一般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谢……夫人?」胡叔的话,让谢雁归迟疑地开口,似乎并不敢确认自己听到的。 「对,这是谢夫人地手稿,也就是你地母亲。」看着谢雁归的反应,胡叔大概明白她心中所想。 她从四岁起就失去了父母兄长,是她地姑母谢姮将她视作亲女,抚养长大。 如今在京都之内地住处,是陛下挑选,而她小时候长在宫里,稍大一些才搬回老宅居住,却也并未住上多久。 听闻老宅之中,并没有留下多少东西给谢雁归。 也难怪,当年谢将军与谢夫人常用自己地钱,关照死去将士们的家人。 或许他们曾想过等女儿大一些,再为她存嫁妆。 可谁又能想到十七年前,他们会全部死在战场上? 这么多年过去,忽然得知竟还有一份手稿,必然是惊喜中夹杂着复杂。 「当年谢夫人随谢将军去到辽北,与老主母一见如故,成了忘年交,几乎没什么人知晓此事。」 「将军不知道,谢家出事那会,若非宫中没有谢娘娘,老主母定会想法子将你接到身边抚养。」 「你当年初到辽北,主母她不知有多高兴,若非主公怕陛下猜疑,必定当日就要请你去府里住。」 胡叔如此说,谢雁归顿时想起自己刚去辽北的时候。 她一个不过十三岁的黄毛丫头,藏在军中,并不为人知晓。 饶是如此,却总有人偷偷给她送东西,藏在暗中的翎羽卫跟她回禀,说东西是从胡老将军家里送来的。 原来如此! 见谢雁归脸上露出感念的神情,胡叔继续开口道,「谁也不知道谢夫人是何时将手稿交给主母的,或许这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将军是知道的,主母过世后,主公为此很是伤情,还病了一场。可那日主公醒来,说是梦到了主母,忽然就想要翻看主母留下来的东西,于是发现了这份手稿。」 「时至今日,这份手稿回到了你的手中。」他说着,双手将手稿呈上。 谢雁归目不转睛地盯着,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 明明是轻飘飘的一册,可拿在手里却觉得沉甸甸的。 她将手稿抱在怀中,冲着胡叔行礼。 「丫头,你不必如此客气,我也算看着你长大,能为你做点什么,我心里是高兴的。」胡叔带着笑意,拍了拍谢雁归的肩膀。 「情况特殊,我不可多留,咱们就此别过。以后有机会,带你那夫婿去辽北转转,我请你们喝酒!」 虽然谢雁归很想留他一起吃顿饭,又或者再说说话,可她心里同样清楚,他来此冒了多大风险。 她再次郑重行礼。 与胡叔分开后,谢雁归回到了住处,她并未立刻翻看手稿,她总觉得自己需要做一些心理准备。 「没事吧?」安阳凑到她身边,关切询问道,她们是一起回来的。新 谢雁归摇了摇头,想了想问她,「安阳,你记得我母亲吗?」 「谢伯母?当然记得!」安阳点点头,虽不知谢雁归为何问起,她过去从未问过。 「我与你说一说伯母吧?」她主动开口道,「我的记忆里,伯母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过去我总觉得她特别神!」 听安阳如此说,谢雁归仔细地回想,倒是有些许印象。 虽然当时她只有四岁,却尤记得母亲脚步轻快地从屋外进来,将她抱起转圈。 母亲没什么事,她却晕乎得不行,还是大哥解救了她。 正想着,安阳的声音继续传来,「具体该怎么说呢?有一次我去你家找你四哥出去玩, 明明天上连片云都没有,伯母却让人给我们准备雨披,后来还真的下了雨。」 「还有一次,京中有谁家来着?反正是要办喜事的,我与你四哥要去凑热闹,却被她拦住。后来那家走水,伤了好多人。」 「还有还有!伯母怀着你的时候,旁人都说这次又是小子,只有她一开始就笃定腹中的肯定是女儿,等你出生后,果然是个女孩子!」 时隔多年,安阳对于谢夫人的一些记忆已有些模糊,可这些事情她却记忆犹新。 她挑拣着自己还记得的事,一件件详细说给谢雁归听。 哪怕在说的时候,她会一次次想到自己已逝的爱人,却仍带着笑意,跟好友述说。 谢雁归认真听她说着,她对于这些事全然没有印象。 只记得在她小时候,父亲慈爱,母亲疼她,兄长们也将她视若珍宝。 可惜的是,一切都停留在她四岁的时候,她那个时候太小,病上一场后,有些事都模糊了。 「安阳,谢谢你。」谢雁归起身抱住安阳,她岂会瞧不出她的难过? 「嗨,什么事啊,还值当你说一声谢?我没事的,跟你这么一说起来,我发现原来我们的记忆还有这么多。」安阳笑着拍了拍谢雁归的后背。 她明白好友不会无缘无故忽然问起,但她什么都没有多问。 又陪着谢雁归说了会话,安阳这才离开。 将房门关闭,谢雁归轻叹一口气,去到床边将手稿拿起,坐在桌前翻开第一页。 谢家老宅之中,的确没有多少东西留给谢雁归,事实上,谢姮手里也没有多少关于谢家的东西。 过去,谢雁归被谢姮养在身边,曾看过姑母与母亲之间的书信,还曾听姑母说起母亲的字像是鬼画符。 此事,谢雁归一直记得清楚。 在翻开手稿的第一页后,她便确定,这是母亲谢夫人留下来的手稿,上面的字,当真就跟鬼画符一般。 忍不住笑了笑,谢雁归认真看起来。 万万没想到,开篇竟是安阳才刚跟她说过的话。 【昨日入梦,醒来时占了一卦,我就要有女儿了,心中甚是欢喜,说予夫君听,他当即拉着我去床上。青天白日的,成何体统!嘿!】 【皆言我有孕后变丑了,定是男孩,我照着镜子左看右看,放屁,老娘最美!为此还把夫君揍了一顿,反正他还是打不过我。】 看到此处,谢雁归眨了眨眼,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些许记忆来,她好像曾看到过娘亲动手锤父亲的景象,父亲脸上带着笑,也不躲,只笑着去抱娘亲。 【果然,我生了女儿,全家欢喜得不行,老娘可是卦门嫡系传人,怎可能算错?】 第210章 这一天来得如此快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卦门?嫡系?传人? 谢雁归盯着手稿上的字,虽然是鬼画符般,但她全部都能认出。 然而,将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她却有些茫然。 小时候,每逢她生病,姑母总会给她讲一些事情哄她开心,姑母与娘亲关系极好,所以关于娘亲的事,她说得会多一些。 但谢雁归从未听姑母谢姮提起过,娘亲是卦门嫡系传人这件事。 或许,此事只有娘亲一人知晓。 思及此,谢雁归继续看下去,想着应该可以从手稿当中找到答案。 【安阳这小丫头,颇对我地胃口,正如乾安王所言,乾安世子对王府最大地贡献,便是与世子妃生下安阳,只不过……为何我看不到她与怀安的以后? 看来师父所言不虚,算得了旁人,算不得自己,怀安毕竟是我生地。】 【阿姮得知有了侄女甚是欢喜,直说要从书院归家探望。 夫君曾言阿姮是他们这一代最聪慧地,细细看来,女儿模样像极了她地姑母,不知将来能否跟她的姑母一样,以女子之身得拜大儒为师。 奇怪,难道是才生产之故?近来我的卦术好像有些不灵。】 手稿之上并无日期标注,所记录的事情似乎有的相隔很近,有的则是过了一段时间。 看样子,这手稿当是谢夫人思绪所致之时才记录的,否则也不会只有这一本。 谢雁归看完谢夫人所写的有关姑母谢姮那段时,神情若有所思。 她将目光重新落在手稿上,把刚才这一整段又重新看了一遍。 「以女子之身得拜大儒为师……」从谢雁归有记忆开始,她的姑母就是陛下的宠妃,她并不很清楚姑母的过去。 小时候,她曾不止一次缠着姑母讲过去家里的事情,又或者是她的事。 姑母说起来的时候,总有些含糊,并不那么清楚。 谢雁归一直以为是姑母提到过去,就想到兄嫂与侄子们,会心中难过,所以后来就不再问了。 如今再回想,应当是姑母在外求学,并不常在家中的缘故,虽有书信来往,可一些小事却无从知晓。 「白鹭山、大儒、师姐……原来,我的师姐就是我的姑母。」直到今时今日,谢雁归才终于知道这个真相。 想到完全不同的字迹,她忍不住摇了摇头。 既然娘亲的手稿上说,父亲夸赞姑母是他那一代中最聪慧的,那么左右双手写字,又或者刻意改变字迹,对姑母来说是很轻易的事。 谢雁归向后靠坐,认真思量着姑母谢姮以及之前种种。 她过去一直以为姑母是个温柔美人,没什么心计,又身为陛下最宠爱的妃嫔,在宫里过得很好,并不需要她担心。 可渐渐的,谢雁归发现事情与她所以为的有所出入。 纵然姑母得陛下宠爱,但她似乎……过得并不开心。 当初,谢雁归是在辽北大战侥幸存活之后,才开始有了怀疑,那时候她已然十分痛苦。 再后来,她逐渐一步步接近当年真相,但她始终不知姑母对真相了解多少。 现在,谢雁归通过娘亲谢夫人留下的手稿,对于姑母谢姮更多了一些了解。 姑母曾身为白鹭山大儒唯一的关门弟子,或许早在十几年之前,就已经触摸到了真相。 她的内心其实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从容。 这些年,她究竟怀着怎样的痛苦,以笑脸面对仇人? 谢雁归不敢再想。 原来,姑母对自己的事说得含糊,其实是想保护她。 她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 ,知道得越少,痛苦就会越小。 平复了好一会,她才能继续看下去。 【太子殿下与夫君笑言,三年之内,若东宫有男孩出生,便与我家女儿结亲。当日,我用来占卜的龟甲碎了一副,令我不安。】 谢雁归微微皱眉,想到周谨曾与她说过此事,那时候先太子侧妃常氏还不曾有孕,其实先太子与父亲之间也不过就是句笑谈。 然而只这一句话,在当时却已显现出大祸来临的端倪。. 谢雁归无从得知,在发现龟甲碎裂之后,娘亲是否就此占上一卦,又或者……这本就是天机,不可窥探。 【上元节,我与夫君携子女上街,抢了老大一个糖山楂,老二一块糯米糕,老三一碗酪,老四机灵,先一步护着吃食去找安阳了,没抢着。但我捞了他的钱袋子,果然还是要来找我吧?安阳这丫头,今日真好看!我闺女的小脸可真好亲!】 眨了眨眼,谢雁归想到开始那句「放屁,老娘最美」,几乎可以想到娘亲抢了兄长们的零嘴后,是怎样的洋洋得意? 也可以预见,父亲必是抱着她陪在娘亲身边,满眼宠溺地看着娘亲。 若十七年前,父母兄长没有死在辽北,时至今日,他们一家该有多幸福? 【我这四子除却老四怀安外,竟无一人类父,一个个眼睛都在战场上,怎地也不知看看姑娘?他们的爹在他们这么大的时候,都要当爹了!】 书稿写到此处,这一页也到了头,有喜亦有忧,倒让谢雁归对她的娘亲谢夫人有了些认知与了解。 她喝了口水,翻到下一页,却见开头的字迹便有些潦草。 【太子殿下的谋臣容安将要出门,临行前来府上与阿姮告别,我见他面染死气,但尚有一线生机,终究没能忍住,稍作提醒。万万没想到,不仅没有改变他的死局,甚至……是我错了。】 一滴泪落在「错」字上,能看得出写下这段话时,谢夫人情绪激动。 谢雁归顺手扯过一旁的纸笔,在纸上写下「容安」两次,她并不知其人,也未曾听过跟他有关的事情。 想着,谢雁归在纸上又写下谢姮两字。 手稿上说,容安出门之前来府上与姑母告别,看样子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好。 可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娘亲为何说是她错了?谢雁归在纸上画了个问号。 【紫微星暗,太子危矣!】 【从我入卦门起,便是天赋最出众之人,得师父倾囊相授,他本不愿我下山,却从不告知我原因。 在我下山前的那夜,师父将我唤到跟前,叮嘱我三件事。 一则不要与人透露我的身份与本事,二则莫要试图干预天道,三则若有一日,我见天有二日,此生再不可卜卦! 我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太子薨,双日现。】 第211章 又是谁家人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姑娘。」屋外传来予书的声音,谢雁归答应着。 她坐在桌前,盯着娘亲谢夫人留下来的手稿,神情有些茫然。 若说排兵布阵,这个她十分精通,甚至能从中出奇谋。 若是涉及五行八卦地阵法,她也能解个一二。 可说起卦象与天象地话,她实在一窍不通。 这一页手稿上的最后一段,谢雁归能够看懂地是,在先太子薨逝那日,曾出现天有二日之相。 只不过,那时候对于她而言太过久远,当时究竟情况如何,她也不得而知,倒是能查一查。 或许,钦天监有关于那时候地记录。 「姑娘?」予书进到屋中,同谢雁归说了话,然而站在一旁好半天,都没得到回应,于是加大了声音。 「啊?怎么了?」回过神来,她地脸上依旧带着茫然。 「姑娘,您怎么了?」予书关切问道,她看见了放在谢雁归面前的手稿,却并未探究。 但她能够猜到,这是自家姑娘从哪里得来的。 「予书,让翎羽卫秘密去查一个叫容安的人,曾经是先太子府上的谋士,另外,设法进到钦天监内,查看先太子薨逝那日,是否曾出现过什么天象?」 不等予书回答,谢雁归吩咐道。 「是,姑娘放心。」予书答应道,并将来意说明,「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消息透露给沈将军,他还未有举动。」 「毕竟这么大的事,他总要思量一二……想来他会派人去问沈怀景。」听予书说完,谢雁归笑道。 「去问沈三将军的话,怕是问不出什么来。」谢雁归知道的事,予书自然也知道。 「咱们且等着看吧,有什么消息的话,你多辛苦些,我……我近来可能有些事。」再次看向予书,谢雁归吩咐道。 关于手稿的事,她想先自己消化消化。 待予书从屋中离去后,谢雁归的目光再度落在手稿上。 目前只看了两页,就有了不少问题,她思虑片刻,翻开了下一页。.c 【似一夕之间,死的死,亡的亡,我谨遵师父之言,不敢再起卦,然而心中总有不安。】 谢雁归用手指抚摸着这一句,随即将目光落到下一行。 【阿姮入宫,成为新皇淑妃,人人都贺谢家,然而在这一日的黄昏,我却似看到了凤凰泣血……终究是我对不住他们。】 先太子薨逝后,先皇承受不住打击而病倒,过了一段时间后,当身体有所好转,先皇才选定新的继承人,也就是当今陛下。 从被选定到登基,再到谢雁归的姑母谢姮入宫,这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 最后的那一句「终究是我对不住他们」落笔很重,谢雁归可以想象得到,娘亲当时的心情有多复杂。 倘若当初,她没有提醒容安,或许那时候就会是另一种结局。 然而事实究竟如何,谢雁归不得而知,只能透过这一行行的手稿,推想那时候发生的事。 【辽军来袭,靖羽军已集结完毕,夫君与孩子们将要出行,我心中甚是不安,决定跟随,只能将雁归暂时托付给阿姮。】 【一路顺利,然我心中的不安更胜,在我无意识中,我竟然开了卦,至此,我手中的龟甲尽数碎裂。】 【边关粮草告急,好在夫君与孩子们治军严明,加之护卫辽北的乃是靖羽军,不会出现粮草盘剥之事,倒也能勉强供应。 晚间,夫君见我心思不宁,以为我思念女儿,于是陪我去帐外散步。 天边繁星闪烁,我却无心赏看,纵我不去开卦,也能从天象之中窥见一二,平生第一次, 对于我的天赋,我不知该喜该悲。】 【粮草重新供应,阿姮给我来信,说雁归一切都好,只是想念我们。 安阳也给我写了信,问候我在辽北的情况,还说会帮我照顾雁归,带着她玩,我这惹人疼爱的未来儿媳妇,我刚把给她攒的镯子换了几头猪。】 【过年了,可惜以目前的局势来看,只能由阿姮陪伴我的小雁归过三岁生辰了。】 【开春了,今年辽北的收成定然不错。前日得知,之前粮草运送不及时,乃冯家所为,待回京都后,老娘非得找机会套他们家主的麻袋!】 【入夏了,我用给安阳攒的两条金项圈换来的猪长得很壮,等到秋冬之际,宰了给靖羽军们加餐!】 一行行看下来,谢雁归从眉头紧皱变成渐渐舒展,从手稿的内容来看,抵达辽北后,最初的日子并不好过。 至于后来……大概要感谢安阳,谢雁归揉着眉心笑起来。 从这些记录来看,谢夫人的心情舒缓不少,会在字里行间中开些玩笑。 以前总有人说谢雁归的性子不知道随了谁,如今看来,分明是随了谢夫人的。 谢雁归的心情也随着上面的文字舒缓不少,于是又翻了一页。 【再一次打了胜仗,夫君与将士们都很高兴,我亦如此,秋季的辽北夜空格外好看,我靠在他的肩头上看星星,却看到了繁星陨落。 我违背了师父的叮嘱,以铜钱开卦。 我以我命强行去堪破天机,寻求破解之法,当卦象显示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师父为何不愿我下山? 天意不可为,人力不可破,若来日,十万将士不死于此,也会死于其他种种,而十几年后,便是百万人生灵涂炭。 这一刻,我心中悲凉难抑。】 谢雁归怔住。 目光落在手稿上,她的脑海一片空白,手底下却不自觉地翻页。 【阿姮来信,她有了身孕,我笑着落泪,叮嘱她以后千万保重自己。】 【边关战事告急,辽北各处不能及时驰援,我知道,不出三日,我的四子怀安就能向边关赶来,迎接他的死亡。 难怪,我看不到安阳跟怀安的以后。 我的长子怀盛、儿子怀世、三子怀康,也无法幸免。 惟愿海晏河清,盛世康安,几个孩子的名字,正出自于此。】 谢雁归又翻了一页,手稿的纸张还剩下许多,但上面的字,只剩下最后一段。 【今年的春天真冷啊,我们终将魂归辽北,好在这一场阴谋与算计的战争最后,我们能守住这身后的万家灯火。 不知十几年后,能够避免百万人生灵涂炭的,又是谁家人?】 第212 章就是做决定的时候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谢雁归将双手置于手稿上,一页页地翻下去,余下的纸张,似乎都是空白的。 可她心中隐隐觉得,手稿上应该还有字。 当翻到最后一页时,她果然又看到了几行字。 【上天赋予我卜卦的能力与天赋,却何其残忍?我知道一切的事情终将到来,却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其发生。 此生最对不住的,一是师父,他将我养大,视若亲女一般,可我终究无法报答了。 二是阿姮,或许是因为我对容安的干预,致使她的人生走上了另一条路,他们之间原本是会有交集的,此罪今生难赎。 三为小女雁归,我生下她却不能陪伴养育她,人性之恶会使她跌入深渊,我愿以仅存残命换得她一线生机。 手稿将送到挚友处,秦昭绝笔。】 短短几行字上满是水渍,可见谢夫人秦昭写下这最后几行字时的心情。 从小到大,谢雁归流泪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这一刻,她泪流满面。 或许是有母女连心,哪怕谢夫人过世多年,可从她的字里行间中,谢雁归仍然能够感受到她曾经的喜与悲,以及她的绝望。 好一会儿,依旧无法平复,一口郁气埋在心中。 将手稿小心收好,谢雁归从后窗悄悄离开。 她并不担心自己忽然消失会引起什么恐慌,住处内有翎羽卫在,他们会瞧见她离开,也会有人跟随。 需要她的时候,她自会出现。 惊羽在马棚中,挑剔地吃着槽子里的草,忽然,它耳朵动了动,自己咬开缰绳,向着后门而去。 谢雁归拢住披风,跟惊羽一同离去。 住处内,安阳没什么事情,又不想打扰谢雁归,于是来找予书。 正好听见了翎羽卫对予书的回禀,得知了好友悄悄离开之事。 待翎羽卫离去后,她进到屋中,「雁归没事吧?」 「我也不知。」予书摇了摇头,微微皱起眉来。 她刚才就瞧出自家姑娘情绪不对,却没想到竟有如此影响。 她叹了口气,倒也不是特别担心,她知道自家姑娘是有分寸的。 尤其眼下,边关城外平静得有些可怕,总让人感觉似乎风雨欲来。 「你可知是因为什么?莫非是辽北那边出了什么大事?」安阳同样知晓,谢雁归不是胡来的人,于是再度问道。 「辽北那边没什么消息,据我猜测,应该与姑娘得到的东西有关,有些事您是知道的。」予书压低声音。 「早知道我刚才就该问一问她。」安阳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知她出门去,穿得厚不厚,有没有带够银子?」 想了想还是不大放心,于是又问道,「对了,她离开之前,可曾吩咐过你什么?」 换做旁人来问,予书自会想法子将人给打发了,可安阳不同于旁人,于是她将谢雁归的吩咐告诉了她。 「容安?我对此人倒是有些印象,他可是京都四公子之一,这四公子当中还有一位出自谢家,是雁归的二哥谢怀世。」 「我对于这些知道得也不够多,你自去查。至于另一桩事,我也有些印象。」 安阳如此说,予书给她倒了杯水,放在手边。 「我是听我祖父说的。」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安阳继续说道。 「你跟着雁归多年,想来是知道些的,我祖父对于这些事情颇有研究,但他不肯教给我。」 「当年先太子薨逝,我祖父正在京都,那天我隐约听到他一直在念什么二日?我还以为是第二天有什么事情,于是就问他。」 说到此处,安阳 似回忆一般,沉默片刻,「祖父耐不住我缠他,于是告诉我,他念的是「天现二日」,此乃天象。」 「可我向着天上看去,只觉得那日的天灰蒙蒙的,天上只有一个日头,却似乎被什么遮住一般,没瞧见有什么二日。」 「我那时候最是贪玩,所以很快就将此事抛诸脑后。」 「不知我说的这些对你跟雁归是否有帮助,总之还是那句话,你自去查,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需要我补充,尽管问我。」 她将杯子里的水喝光,站起身来,「我便不打扰你了。」 「多谢郡主,您慢走。」予书起身回礼。 安阳离去后,予书来到桌前,找出纸笔将刚才她说的话都写下来,让翎羽卫送给谢雁归。 另一方面,她额外派人回归京都,详查谢雁归吩咐的事。 —— 「三爷,您的信。」小将从屋外进来,将边关送来的书信,呈到沈怀景面前。 信封上的字迹令他微微皱眉,这是沈怀亦的字。 小将离开后,沈怀景才取出信来,认真看了一遍。 当下他闲来无事,可以立即给沈怀亦回信,然而他提起笔,却半天都落不下。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将来信收好,决定再仔细想想,晚一些回信。 他并不知晓,随同书信一起来到此处的,还有沈怀亦的一个近卫。 正如谢雁归所料,就算消息是予书透给沈怀亦的,完全可以信任,可毕竟关乎整个沈家,他会更加谨慎。 以至于他给自己的亲弟弟送信的同时,还要再让近卫走上一趟。 晚间,沈怀景的回信才送出去。 与此同时,边关之内,沈舟仍在此处。 哪怕沈怀亦不止一次地劝他离去,他也不肯离开。 他敏锐地感觉到将有事情发生,他这次来边关,本也是有事要做的。 他派了人,去打探谢雁归的行踪。 沈舟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一切都在他人眼中。 不仅是沈怀亦的人,还有翎羽卫。 「将军,拦截到一封奏疏。」沈怀亦身边的另一名近卫,将沈舟弹劾谢雁归的奏疏,呈到他面前。 沈怀亦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伸手接过,随即撕毁。 「将军,属下还打探到,二老爷……他意图窥探翎羽将军的行踪。」迟疑片刻后,近卫再度开口道。 沈怀亦的眉头皱得更深,他已不止一次警告过沈舟,然而他却并不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从前并不会如此,想来是这次他生了病又中了毒,加之边关的主将成了别人,便让自己家里的人,对他有所轻视。 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了。 「继续盯着他,等怀景的信送回来,就是做决定的时候。」 第213章 需要一个宣泄的口子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快马疾驰于林中,谢雁归一只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拢着披风,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日从住处离开后,她心中忽然有种冲动,于是让惊羽带着她出了城门,快速奔跑着。 谢雁归的惊羽乃是宝马,寻常的宝马可日行千里,但惊羽远不止如此。 它极通人性,当年是它挑中了谢雁归。 马车行驶于山路之上,正在浅眠的周谨忽然睁开眼,冲着车外吩咐一声。 「主子,怎么了?」常修催马过来,恭敬问道。 「且停一会。」周谨也不知,自己为何忽然有如此想法。 「还有多久能出黔南?」从马车内出来,周谨抓了把草料,喂给跟在马车旁的马儿,这是谢雁归赠与他的。 来黔南时,他用的便是这匹马,后来惊羽找到了他跟予书,之后便再没用到它。 如今要回京都,自然要将它一起带回去。 黔南湿冷,本就对周谨的身体不利,要离开边关时,周谨想过骑马先行一步,却被予书阻拦。 加上谢雁归为周谨准备了不少东西,所以在离开黔南境内之前,他都会乘坐马车。 待离开黔南之后,才会快马向着京都归去。 「回主子,等咱们……」常修正在回答,马儿忽然原地踏步,似有些焦躁。 周谨抬起手来,想要安抚马儿,却见它不断仰头,似往林中看去。 常修立刻将周谨护在身后,手持兵器戒备着。 嘶鸣声自林中传来,惊羽飞跃而出,背上一袭红色身影。 「主母?」看清楚谢雁归的那一刻,常修一脸讶然。 周谨在他身后,眉头微微皱起。 他清楚谢雁归的性子,在这样的时候,她轻易不会离开边关。 可此时的模样,显然是快马赶来。 「吁……」扯住缰绳,谢雁归催马向前,冲着周谨伸出手来。 周谨从常修身后走出,将手递给谢雁归,就着她的力气,一跃来到马背上。 惊羽「吩吩」叫了两声,重新向着林中奔去,常修身边的马儿挣脱缰绳,也跟着一起进到林中。 常修立在原地,素来沉稳的表情中,透露出一丝茫然。 林中有个小屋,是山中猎户休憩的地方,谢雁归来时便瞧见了。 惊羽将两人带到此处,她率先从马上下来,打量着四周。 小屋门前干净整洁,想必不久前曾有人打扫,她转头看向周谨,他已然落在地上,站在她身后。 谢雁归拉住他的手,一起向着小屋走去。 屋里没人,略有些阴冷,角落里堆着柴,不必谢雁归开口,周谨便上前去,将火升了起来。 小屋里渐渐暖和起来,周谨打量着谢雁归,从她眼中看到了疲倦与阴郁。 虽惊羽不似寻常宝马,不止日行千里,但从边关赶到此处,也需要一些时间。想来,她为了节省时间,这一路上不眠不休。 只是不知,阴郁从何而来? 周谨上前,将谢雁归揽在怀中,他伸出手在她后背轻轻拍着。 靠在他怀中,嗅着他身上的雪松气息,其中裹和着药香,莫名让人心安。 谢雁归长出了一口气,抬手环抱住他,将整个人都埋在他怀里。 好一会儿,她闷声开口,「阿衡,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不担心周谨的身份会暴露。 「好。」周谨毫不迟疑道。 谢雁归靠在他怀中,轻笑了一声,心中的那口郁气,化去了些许。 「 黔南现在的情况,必会有一场大战,我不知何时能回京都去,我想请你千万要帮我保护好姑母。」 原本对于谢雁归而言,姑母谢姮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c 在看过母亲留下来的手稿之后,她越发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可惜,她要留在黔南,不能陪在姑母身边,她只能请求周谨帮助自己。 「放心吧。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用我的性命去守护姑母,她对我而言同样重要。」 直觉告诉周谨,谢雁归必然是经历了什么。 他非常清楚姑母谢姮之于谢雁归的重要,平时书信之中,她也时常会说。 但如今,她特意跑上一趟,绝不可能只为了交代这一句话。 「夫人,你可有什么心事?」他低声问道,谢雁归在他怀中摇了摇头。 手稿的事,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见她如此,周谨也就不再多问。 他松开环抱住谢雁归的手,将她从怀中拉出来些,双手捧住她的脸,他低头吻上去。 此刻,谢雁归心中的郁气凝结在那儿,她正需要一个宣泄的口子,将郁气散出去。 她承接着疾风骤雨的袭来,犹如荡漾在大海中的小船,一次次被抛在浪尖上。 许久之后,风停雨歇。 谢雁归趴在周谨胸前,连根手指都不想动。 周谨的手穿过她的长发,一下又一下地捋顺着,滑过脊背时,让人不由得想起它的灵活。 谢雁归赶忙伸手推他。 「我……我从胡叔那里得到了一份手稿,是我母亲留下来的。」 周谨的手稍稍停顿,垂眸看向她。 「她是卦门传人,拥有极强的能力跟天赋,她预知了我父兄与十万靖羽军的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迈向死亡。」 「她的手稿中曾提到阴谋与算计,我总觉得应该还有什么东西留在这世上,只要找到,就能彻底揭开真相,东西或许就在辽北。」 只不过,她如今身在黔南,无法前往辽北。 同时,她也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对还是错,所以她来找周谨,想跟他说一说。 「我这里得到过两个消息,辽北有人秘密去边关找你,你已从来人手中得到了东西,可尚有一个消息还未确实。」 周谨坐起身来,将谢雁归重新抱在怀里,用狐裘裹好,「或许,待你回去之后,就能确准另一个消息。」 「你说……会有可能是证据吗?」谢雁归皱起眉来。 周谨抬起手,为她捋顺着眉宇间的褶皱,「无论是或不是,造成你父兄与十万靖羽军死亡的,都是那个人。」 「待我回到京都时,想来亦是另一番景象,你不必担心,只专注于黔南就好,我跟姑母在京都等你回来。」 第214章 这是她的风骨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天边的云黑压压的,谢雁归拢了拢身上属于周谨的狐裘,在林中疾驰。 想到这次因为她心念流转才有的相见,唇边浮起些许笑意来。 活了二十一年,从军八年,这算是她人生当中头一次为了自己如此任性。 狐裘之下的衣服皱巴巴的,前面是一条岔路,谢雁归扯着奖赏,示意惊羽改道。 整个黔南的地形图都在她脑海之中,她清楚在这不远就是乾县,继续往前则是饶城。 谢雁归离开边关之前,曾仔细估算过周谨的所在,她知道自己来回都能经过乾县跟饶城的地盘。 正好现在她想要换一身衣裳,可以顺便去看看。 惊羽「吩吩」叫了两声,带她向着乾县奔去。 整个黔南,只有边关的日子最差,这是谢雁归从进了黔南到抵达边关后,最大的感触。 现在依旧如此认为。 边关不比其他地方,曾经的守将是沈怀亦,他可以算得上是整个沈家当中,最正直的人。 他心中只有如何保卫家国,守护好黔南,不似旁人那般,有着许多弯弯绕。 如今的守将是谢雁归,她跟沈怀亦不同。 除却想要守护住黔南,让敌人无法靠近她身后的万家灯火之外,还会设法寻求能让管辖之地的百姓与将士们,都能够过好的门道。 乾县不大,只有一家布庄,谢雁归去挑了身成衣,换好后在县城内转了一圈。新 驻守乾县的将士们,看上去并不比边关内的好多少,比起边关内的将士们,他们的纪律显然有些松散。 皆言强将手下无弱兵,掌管此处的人是沈舟,他这个做将的实在不怎么样,自然对手下的兵也没什么约束。 再者,就算乾县能生出银子来,也进不到将士们的手上,反而他们手里的军饷,都还被人惦记着。 得不到多少军饷,又吃不饱饭,他们不造反已经算好的了。 现在的乾县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毕竟沈舟不在,那些能从中敛财的人总得收着些。 既然都来了乾县,谢雁归跟惊羽又顺路去了饶城。 得亏她提前做了些伪装,才没跟在此处的沈怀景撞上。 除却沈怀景外,谢雁归还看到了沈怀亦身边的近卫,由此可见,他并不是那么相信他的弟弟。 小声嘀咕一句,又从饶城买了些东西,谢雁归跟惊羽回到小路上,继续向着边关疾驰归去。 依着惊羽的脚程,最迟在明天傍晚,就能回到边关。 谢雁归估摸着,去到城外勘察的斥候们,该陆续返回城中。 等她回去后,先不急着露面,她要躲在暗处,看看都会发生什么? 谢雁归从边关城门离开那日,并未刻意遮掩,但出了边关后,除却一直跟着她的翎羽卫外,再没有谁能知道她的去向。 她相信,借着这个机会,留在边关城内的沈舟,一定会有举动。 如谢雁归所料,去到城外的斥候们,正陆续从城外归来。 每一个回到城中的斥候,都会去到谢雁归的住处复命,将一切详细讲给负责此事的纪徵。 虽谢雁归不在住处,可有予书在,一切都能井井有条。 从城外有斥候归来起,她就让厨房额外准备了饭菜。 如此,前来复命的斥候们,就都能在疲惫归来后,立刻吃上一顿饱饭,然后踏实回去休息。 阿九与阿什才从城外回来,他们挂念着家中的姐姐阿花,因此来复命时,说话办事都十分麻利。 两人跟纪徵回禀完毕,一起向着府外走去,被予书叫住。 正好,阿花在府上为谢雁归织补衣裳。 得知阿花在,阿九跟阿什对视一眼,皆有些讶然。 「军情之故,不得不让你们在过年之前就出城去,以至于无法跟家中团圆。除夕之夜,将军特意吩咐,将诸位的家人请到府上,以免在家孤单。」 「与阿花闲聊时,将军得知她女红极好,所以请她来帮忙织补衣裳,可是为我分担了许多呢!」予书笑着同兄弟俩说道。 谢雁归不在住处时,教阿花写字的事,就落在予书头上。 阿花虽有些口吃,却极其聪慧,已经会写好几个字了。 「走吧,我带你们去找她。」冲着兄弟俩招招手,予书将他们带到专门为阿花准备的房间中。 阿花还不知弟弟们回来,正专心地织补着衣裳。 「阿花,」予书进到屋中,冲着她招呼一声,「阿九跟阿什回来了,你今日早些回家去吧。」 听到声音,阿花抬起头来,瞧见门口站着的人,顿时露出惊喜来。 手中的最后一针已经好了,她将线头剪断,仔仔细细地叠好,放到身旁摆放整齐的那一摞衣服的最上面。 待阿花与阿九跟阿什离去后,予书上前抱起她修补好的衣裳。 她注意到,每一件衣裳的下摆处,都绣了一只小小的雁。 予书不由得挑起了嘴角。 —— 与谢雁归分开后,周谨带着她的披风回到马车中。 耽搁了不少时间,他吩咐一声,让马车加快速度,向着进入黔南境内的关卡而去。 「常修,你让人去查一查卦门,此事要做得足够谨慎,倘若真有卦门在,不得造成任何困扰。」 周谨也是学过五行八卦与奇门阵法的,但对于卜卦之类,他不曾涉猎,也不曾听说过卦门。 但既然是谢雁归从谢夫人留下来的手稿中看到了,就说明卦门一定存在,只是足够隐蔽。 周谨让常修去查卦门,只是希望能多得到一些跟谢夫人有关的消息。 虽然谢雁归没说,可他知道她心里是在意的。 「另外,传令到庄子那边,让他们时刻准备着,或许哪天,你们主母能用得上。」 周谨得到的关于辽北的消息,如今只确切了一条,那便是胡老将军派了人来见谢雁归,将谢夫人的手稿给了她。 另一个消息会落在什么事情上,周谨不得而知。 倘若真的是与当年相关的事,谢雁归就会面临抉择。 周谨心中清楚,在恩怨与大义上,谢雁归一定会选择大义。 只要她在黔南,戎狄人就休想踏入黔南边关,染指大靖国土。 这是她谢雁归的风骨。 可等到这场仗打完,她终究还是要有选择的。 那时候的情况会是如何,谁都无法确定,周谨已经习惯了要给谢雁归留下后路这件事。 第215章 两边虽是狗咬狗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栖凤宫内,谢姮靠坐在床上,面前摆着一张小几,上面放着切好的果子跟一本摊开的书。 予琴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注意力放在内殿的入口。 倘若有人来,她便会立刻起身,跟谢姮配合。 而那时候,谢姮会将书塞到床榻一侧的被子里,予琴则会端起小几,做出一副劝人用食的模样。 旁人只道失去了「孩子」的皇后娘娘需要好好修养,只有谢姮自己知晓,这整天待在床上,实在难熬。 但做戏要做全套,何况借由着「休养」的理由,可以免去许多麻烦。 除夕那天出事后,贤妃跟淑妃就被明德帝传令,暂且幽禁于各自宫中。 她们无法出来,可她们的娘家人却有机会能够进宫,这其中也包括贤妃与淑妃的儿媳妇们。 她们能求的,就只有谢姮。 可直到现在,尚无一人能进到栖凤宫之中。 「娘娘,我回来了。」予棋的声音自外殿传来,谢姮将书收好,答应一声。 小几被予琴挪开,谢姮活动着身体,面向进到内殿的予棋坐着,「如何?」 「回娘娘,陛下彻底发落了冯家,充军的充军,流放的流放,还有几个收入监中,等着年后处斩。」 冲着谢姮福了福身,予棋笑着回禀道,「听闻贤妃那边得到消息后,当即就晕死过去,她还想让大殿下带着皇孙为冯家求情,大殿下哪里肯?」 虽然冯家倒台,对于大皇子周衍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可他更清楚,若这时候去求情,他也会受到牵连。 再者,小皇孙已经送回他府上抚养,周衍自认有小皇孙在,他就仍有胜算。 「不过,大殿下倒也没闲着,冯家遭了殃,他自然不会让三殿下得好,因此朝中不少人正弹劾淑妃的娘家。」 「淑妃简直要气死了,却无法离开宫中,她写给三殿下的信,全让大殿下派人给拦了,挑拣着送到了陛下跟前。」 这一出狗咬狗,当真是好看得紧。 听予棋说完,谢姮冷笑一声,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冯家的人什么时候离京?」 「婢子特意打探了一下,陛下是真的对冯家恼怒至极,所以上元节之后,就要他们离京。」予棋立刻回应道。 「上元节之后,那也没几天了,让人准备准备,等他们出了京都之后,不必走得太远,就将他们截杀。」 关于当年之事,如今谢雁归只知晓跟明德帝有关,其中还涉及到什么人,她并不知情。 但谢姮与谢雁归不同,她老早就怀疑到明德帝身上。 虽然那个时候,该被毁掉的证据都被毁得差不多了,她做任何事都必须小心谨慎,但她还是得到些线索。 加上这些年她冷眼看着贤妃跟淑妃的母族越来越好,心中自是清楚怎么回事。 冯氏一族的族人着实不少,可就算除掉他们,也不足以为十万靖羽军报仇。 「是。」予棋正是猜到了会有如此吩咐,才特意打听清楚。 「具体该怎么做,你知道吗?」谢姮笑看向她。新 「按照娘娘的吩咐,婢子会安排好,然后嫁祸给三殿下。」予棋福了福身,脸上也露出笑。 正是因为贤妃的母族出了事,令大皇子周衍不甘心只有自家倒霉,才会不断有人弹劾淑妃的母族。 三皇子是淑妃所生,若淑妃的母族落得跟冯家一个下场,他也落不得好。 起码周衍府上还有个小皇孙,他府上却是什么都没有。 在如此情况下,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命人截杀冯家的人,也在所难免。 总之,这场狗咬狗闹得越厉害,谢姮就会越高兴,予棋真心认她为主,自然希望主子高兴。 「此事做得谨慎些,别让人抓住了把柄,一切以你们自身安危为最主要的。」谢姮点点头,温声叮嘱道。 「娘娘放心!」予棋再度行礼,想了想补充一句,「大殿下与三殿下皆在焦头烂额,五殿下似有冒头之意。」 「怎么说?」谢姮挑了挑眉,那副模样与谢雁归有几分相似。 「陛下册封娘娘为后,因娘娘身体之故,加之立后的册封礼不同于寻常,陛下忙于前朝,于是将事情交予礼部。」 「但毕竟与娘娘有关,所以陛下时常会让彭海去礼部查看各项事宜,结果遇见了五殿下在帮忙。」 说起此事,予棋脸上露出嘲讽来,就连在一旁的予琴,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后宫中的皇子与公主们,能与栖凤宫算得上亲近的,除却周谨这个成为谢雁归夫婿的宁王之外,大概只有长乐公主。 其余的皇子与公主们,无论是哪一个,谢姮从不去亲近。 这自是为了避免明德帝对她猜忌。 「陛下对此怎么说的?」谢姮有许多能得到消息的渠道,不仅仅只予棋跟予琴。 平时荀岳来请脉的时候,也会帮着传递些消息,更别说还有云澜其人。 所以早在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五皇子其实并不简单,但他现在做的这事儿,实在不算聪明。 「陛下……婢子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听说是觉得五殿下憨厚,特意召见了他。」予棋对此颇为不解。 「他这算是……以退为进?」谢姮思虑片刻,她对五皇子的印象并不多。 从前觉得周谨才是这后宫之中最不为人注意的那个,现在看来,五皇子才是。 「若陛下有什么事情交代给他,记得立刻报予我知晓。」她转头对着予琴吩咐道。 予棋回禀完毕,也接到了新的安排,于是再次离开栖凤宫。 此时,几位尚书自凌云殿离开,向着宫外走去。 陆河慢悠悠走在最后,与景岫并列,「景尚书,你怎么看?」 「陆大人指的是什么?」景岫没有看他,开口回应道。 「自然是五殿下,皆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我总觉得五殿下不像是那个渔翁,而且当下也还没到得利的时候。」 陆河压低声音,同景岫说着想法,「大殿下府中还有皇孙,陛下也没明确说一定会发落淑妃的娘家,两边虽是狗咬狗,却仍算得上势均力敌,这个时候五殿下冒头,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陆河说了许多,景岫都没看他,直到听见那句「两边虽是狗咬狗」时,转头看向了他。 「陆尚书,这两位可都是皇子,他们是狗咬狗,上面坐着那位,又是什么?」 第216章 才能是最合格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景大人……以为呢?」陆河笑着,不答反问。 这并非是他第一次试探景岫,可如此的直白,确实是头一回。 私底下,陆河跟云澜碰过面,他们想要做的事情,其实很难。 哪怕做了万全的准备,也无法保证成功。 倘若能多一些盟友,或许就可以增加一些机会,但这并非易事,凡下定决心进到此局中的人,都要抱着必死的决心。 若换做旁人,陆河也不会如此试探,可这个人是景岫,就值得他这般。 「虽说已过完除夕,也立了春,可这风依旧冷得很,景某怕风大闪了舌头,先行一步。」 说着话,景岫的脚步快了几分,他走出几步后,又停下来转头看向陆河,「陆大人已不再年轻,还是要多穿一些,以免受寒。」 言罢,他快步离去。 陆河在他身后,依旧保持着刚才的步伐,他拢在披风里的手捻了捻,思量着景岫刚才的话。 「过了除夕、立了春、风冷得很……他这到底打的什么哑谜啊?」 一阵风出来,正如景岫所言,风依旧冷得很,陆河缩了缩脖子,也加快脚步,向着宫外而去。 景岫在他前面,先一步来到宫门入口,正遇上从宫外归来的云澜。 大靖之内的文武百官之中,也就只有谢雁归能直接骑马入宫,其余人到了此处,皆要落轿或者下马,步行走过这长长的宫道。 「景尚书。」云澜看到景岫,语气温和地冲着他施礼。 景岫停下脚步,打量着如今掌管宫正司与内卫的云首领。.. 他并未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可若是熟悉景岫的人就会知道,他若开口准没有好话。 「哎哟,景尚书,你走得那么快做什么?」陆河几步上前来,似没有看到云澜一般,将他挤到一旁。 云澜重新站稳,又温和地跟他也打了招呼,「陆尚书。」 「是云首领啊,实在抱歉,光顾着跟景尚书说话,竟没看到你,可是有事?」陆河转过头来,装出一副讶然模样。 「无事,就不打扰景尚书与陆尚书了,在下告辞。」拱了拱手,云澜迈步离去。 陆河收回目光,复又看向景岫。 却见景岫正盯着他,神情若有所思。 「景大人,你刚才说得真对,如今这风可真冷啊,快走快走,去马车里暖和暖和。」 拉住景岫的胳膊,陆河将他强行带到自己的马车之中。 车轮滚动,距离宫门越来越远,陆河搓着手哈气,并不去看景岫,却与他说话,「你刚才那哑谜,我听不懂,倒不如直截了当些。」 「陆尚书跟云宫正是什么关系?」景岫倒也不客气,倚着马车内的软垫问道。 不得不说,同为尚书,陆河的马车比他的暖和,也更舒服些。 「故交。」重新拢起手来,陆河向着景岫看去,神情认真不少。 见他如此,景岫的坐姿又随意了些,「陆尚书可曾想好明日你我要与陛下奏禀什么?」 素来他们两个凑在一处,第二日一准要有事情奏禀明德帝,这次也不能例外。 两个人在朝多年,哪怕世人皆言明德帝乃仁君,可他们两个实在是清楚,这一位的心思是有多深沉。 无论做任何事情,都不得不多思量些,以免会被猜忌。 他们心里同样清楚,就算明日两人有事情奏禀,也未必不会引起猜疑。 但总要做好准备才行。 「冯家倒台,如今朝中都在弹劾三殿下的外家,这点事并不值当两位尚书凑在一起讨论,不如……与陛 下说一说先太子吧。」 陆河倚着身后的软垫,说得漫不经心,「早先听闻陛下之所以选中三殿下代他祭祀,正是因为先太子之故。」 「既然朝中弹劾三殿下的外家,不妨帮着他们家添上一把火,尤记得昔年之时,淑妃的娘家可是先太子跟前的「好奴才」。」 「可惜这「好奴才」如疯狗,根本养不熟,到最后竟学会了反咬。」景岫冷着脸,将话接过来。 「虽说当年先太子乃是病故,可此事却一直是陛下心头的刺,有人妄图动这根刺,陛下必不会轻饶。」 话到此处,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咱们说回五殿下吧,景大人如何看他?」魏岩发现了五皇子的异常,告知了云澜跟陆河。 之后又按照这两人的吩咐,暗中盯着五皇子,或许是被他察觉到了,他近来并没有什么大动作。 景岫注意到五皇子后,也找了人去查。 却没想到忽有一日,五皇子自己送上门来。 明德帝将立后之事交给礼部,景岫身为户部尚书,近来一直为此事奔波操劳,五皇子的到来,让他可以近距离的观察这位从前并不冒头的皇子。 但他没有观察出什么来,五皇子在礼部的表现……的确是显得很憨厚。 可他并不认为五皇子是个憨厚的,否则也不会在去年秋猎时,妄图刺杀翎羽将军谢雁归,还被宁王那般教训。 景岫有些怀疑,在五皇子的背后,其实另有高人指点。 他将想法告知了陆河。 「背后另有高人……」陆河若有所思,他也认同这一点。 「陆大人觉得,下一步,咱们的陛下会做什么?」暂且无从得知五皇子身后是否有高人在,更不知晓那个高人是谁,景岫便问起了旁的。 「下一步……坐山观狗咬,咱们这位陛下是个能下得去手的,何况他不止这两位皇子。」 「哪怕陛下已不在壮年,但他的确还不算老迈,尚有时间挑选合适的人做储君,若大殿下跟三殿下都废掉了,他要么选择林嫔的皇子,要么干脆选择皇孙。」 「只要还有的选,这狗咬狗的事,就永远不会停止。」 倘若如陆河所言,周衍跟周煜都废掉了,他自会再挑起其他人的争斗。 显然在明德帝看来,想要坐在那个位置上,就必须踩着许多鲜血,如此才能坐得稳。 而这就如同养蛊一般,到最后剩下来的,才能是最合格的。 说到此处,陆河再次看向景岫,「景大人以为,将来能够坐在那个位置上的,究竟会是谁?」 第217章 意想不到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是谁?」景岫笑了笑,与陆河卖了个关子,「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说完,他掀起一角车帘向外看去,「前面那条路去礼部更近,劳烦陆大人吩咐一声,让马车靠边停。」 陆河本也没打算这一次就将他的话都问出来,于是吩咐一声。 马车停稳后,景岫随手扯了个软垫抱在怀里,「陆大人曾坐过景某的马车,也知景某家贫,没这么厚的垫子,便多谢相赠。」 他抱着软垫拱了拱手,不等陆河说话,便从车中离开。 陆河坐在马车内,倚着身后的软垫,好半天笑骂了一声。 朝中的几位尚书,的确只有礼部尚书景岫的日子过得最是清贫。 所以,他马车里的垫子最薄,并非是他以非常人方式锤炼自己,他就是穷。 相较而言,日子过得最好的,既不是工部尚书也不是户部尚书,而是兵部尚书陆河。 原因无他,全都仰仗年少之时相貌英俊有才华,娶了个有钱的媳妇。 他家那位陆夫人可不仅仅有钱,还非常善于打理。 无论是手头的田庄还是店铺,都被她料理得有声有色。 他们家就算光坐在家里什么都不做,每年收上来的银子,也足够一家子花个三年五载。 这种事,是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与景岫分开后,陆河回了兵部。 然而,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临近傍晚时,一道圣旨从宫中传出,将大殿下周衍封为端王。 如此旨意,让不少人为之震惊,就连刚被封为端王的周衍,都忽然不知所措。 但随即,他狂喜起来。 诸皇子之中,如今只封了两个王,周衍并不将周谨这个宁王放在眼里。 毕竟,他是凭借着被赐婚给翎羽将军谢雁归,才得以封王。 而他,外家都被发落了,母亲也被幽禁在宫中等候发落之际,他却被封了端王。 端者,正也。 周衍觉得,这是他的父皇在告诉众人,他乃大靖的皇长子。 惊喜之余,他在屋中来回踱步。 原本,周衍已有了其他想法,如今被暂且按下。 如此消息,会令人喜,也会令人忧。 三皇子周煜的府上,此刻气氛凝滞。 谋士立在一旁,眉头紧锁,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一直以来,周煜对府上的谋士都十分敬重,从前谋士为他出的主意都很管用,可近来却接连失利,甚至让他落入了不利的境地。 宫中传出旨意,封了周衍为端王,却没有给他的,偏那边府上还有个小皇孙,而他费尽心机,甚至虎毒食子,也没能除掉那个肉中刺。 朝中满是弹劾他外家的奏疏,他的生母又因除夕宫宴上的事被关了起来。 如今的一切,皆能将他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殿下,若不然……赌上一把?」实在受不了屋中的压抑,谋士试探着开口。 周煜看向他,没有说话。 「您……您府上不是有两位已然要足月的妾侍吗?不若让人准备催产药,让她们……尽快将孩子生下来,万一其中有……有皇孙,您跟大殿下之间,就没有差距了。」 谋士认为,封王的旨意乃是安抚,一切全都看在小皇孙的面子上。 他尚且年幼,祖母一家就死得死,流放的流放,等于是没了倚靠。 如此情况下,封王可以安人心。 他所跟随的三殿下与才封王的大殿下相比,就差着这一件事。.. 既然当下境遇相同,只要府上 也能有个皇孙,一切问题必将迎刃而解。 周煜眯着眼,盯着正侃侃而谈的谋士,眼中酝酿着的阴沉,并未被他瞧见。 在谋士说完后,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谋士试探着抬头,向着周煜看去。 一道剑光闪过,头颅掉落在地,血溅到周煜身上,让此刻的他看上去像是索命修罗一般。 「来人,将此收拾干净。」面无表情地将剑上的血迹擦开,周煜从谋士的身体上迈过,向着屋外走去。 曾经,他听了谋士的提议,对自己的女儿下手,如今他竟然又出这样的主意。 周煜的府上有不少女儿,他当了许多次爹,很清楚不足月生下的孩子与足月生下的相比,会差着多少。 就算两个妾侍都已经接近足月,到底还不是瓜熟蒂落之时,万一其中真的有皇孙,因他那一席话,可能从此就是个体弱的。 那样的话,他岂不是还要差周衍一筹? 下人们很快进到屋里来,将谋士的尸身处理干净,周煜大步离开府上,骑马离去。 —— 通往辽北的官道/上,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平稳行驶着。 车帘掀开一角,北风顿时吹入马车之中,将内里之人的胡须吹动,向着身后飘扬。 乾安老王爷坐在其中,向着湛蓝的天上看去,他叹了口气,重新放下车帘。 马车之内,靠近车门的方向坐着一个年轻人,风吹进来的时候,他赶忙拢了拢衣襟。 「老王爷,您为何叹气?」他向着乾安老王爷「看」过去,然而双目之中竟没有半分神采,是个盲人。 「老夫一把年纪,这天寒地冻的,还要被你们师徒折腾,你那师父实在是心黑,竟让你下山来寻我。」 老王爷伸手,从年轻人手中抢过汤婆子,抱在自己怀里。 年轻人的怀中失去了温度,倒也不恼,只将衣裳拢得更紧一些。 「师父派我下山来,是要将师姐遗物送出,我是在要回去的路上遇见您的,是您非要跟着我回山上,您莫要胡说。」年轻人似有些无奈道。 「我说一句话,你有三句话等着我,你师父就是个为老不尊的,所以教出来的徒弟个个嘴皮子厉害。」说到此处,老王爷似乎想到了谁,又叹了口气。 「只可惜了你的师姐,你从未见过她吧?」年轻人虽是个盲人,但他并非生下来如此,早年间还是能够视物的。 如今眼前也不是一片漆黑,只要不是夜里赶路,他自己也能独行。 「只听师父提起过,师姐是他平生教过最有天赋的弟子,听闻当年师叔还曾想跟师父抢徒弟来着。」年轻人摇了摇头,脸上带着笑。 他丝毫不介意老王爷刚才的话,也从不觉得自己的眼睛是什么困扰之事。 「确有此事,她还在时,曾与我抱怨过许多次呢。」听年轻人提到他的师叔,老王爷脸上露出笑来。 就连安阳都不知道,其实老王爷的那些本事,是老王妃教给他的。 而老王妃,正是师出于卦门。 第218章 截杀失败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黔南边关外的树林中,从翎羽卫处得知今日守城的乃是自己人,谢雁归这才收拾一番,与惊羽一前一后地进到城中。 她并未急着回住处,而是去了那日与周谨圆房的小宅子。 宅子里已被人收拾过,她才刚坐下,安阳就找了过来。 「你去哪了?」站在谢雁归面前,安阳上下打量着她,见她气色跟精神都还不错,终于放下心来。 她冲着谢雁归摆了摆手,「罢了,我也不问你了,你平安回来就好。」 「让你们担心了,你来得倒是快。」她回来还不到半个时辰。 谢雁归特意挑着守城的是自己人,又刻意先不回住处去,为的是想看看都有谁在盯着她回来。 她既然回到城中,翎羽卫肯定会告诉予书,安阳知道也不稀奇。 可显然,她不是自己来的。 谢雁归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不多时,就有翎羽卫出现在她面前,「姑娘,是沈舟的人。」 沈舟一直试图摸清谢雁归行动的轨迹,然而她并非循规蹈矩之人,所以他也找不到什么规律。 加上谢雁归离开边关后,就有翎羽卫掩去了她的踪迹跟迹象,让人无从查询。 沈舟也只好采用笨办法,一则盯着城门口,等待谢雁归回来,二则时常让人去她的住处外转悠,尤其盯着予书跟安阳。 谢雁归从边关外回来时,做了些遮掩。 惊羽是由翎羽卫乔装牵进城中的,背上驼了东西,它十分聪明,没了往日里那副精神模样,让人以为只是一匹普通的马。 她跟在惊羽之后进城,一身灰扑扑的布艺,不似平时那般穿着亮眼。 沈舟能力平庸,他手底下也没什么得用的人,所以不曾注意到谢雁归回来。 还是翎羽卫回住处通知予书后,安阳立刻找了出来,这才让他的人给盯上,悄悄跟着来到此处。 「好啊,竟敢让人跟着我,也不瞧瞧姑奶奶是谁!」得知是她身后的尾巴,安阳瞪起眼来,就要去找沈舟算账。 「不急,我住在这儿就是给他机会,且看看他要做什么?」谢雁归笑着拉住她。 「我从外面回来,给你跟予书买了些东西,就在屋里,你去看看吧。」她如此说,安阳这才消气,进屋里查看。 谢雁归站在门口,冲着翎羽卫低声吩咐几句。 待翎羽卫离去后,她进到屋中,见安阳正吃着她带回的零嘴,似乎味道不错的样子。 「你去了饶城?」她狐疑地嚼着食物,打量着谢雁归,「不对,你去找周谨了?」 「嗯。」捻起一块糕点,她点了点头,并未瞒着安阳。 「小别胜新婚啊!」安阳打量着她,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说真的,我一直都希望你能为自己多想一想,就算像其他人那样,自私一些也无妨,可你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 「难得有这样一次,我乐见其成,只是不知道,落在有心人眼里,又要如何编排你。」 虽眼下并无战事,戎狄近来十分消停。 可谢雁归身为边关主将,有许多双眼睛都在盯着她,就算她心中有数,可若被有心人咬着不放,也是麻烦。 然而,这样的约束就只存在于谢雁归的身上。 大靖之内不止辽北跟黔南有边关,东边跟西边也有。 莫说只是短暂离开,还有身为主将却不住在边关之中的,也从未见过有人弹劾。 「虱子多了不怕咬,」谢雁归笑道,「那些也不过是无能之辈的狂怒罢了。」 —— 「将军,三爷的回信。」近卫从屋 外进来,将刚得到的回信呈到沈怀亦面前。 伸手接过,沈怀亦展开书信,认真看了一遍。 原本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然而在看完沈怀景的回信后,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在此之前,他已然收到了一份消息,是他派出去的心腹近卫送回来的。 谢雁归让予书透露给他的那些事情,全部都是真的。 可在沈怀景的回信之中,却不是那么写的,他撒谎了。 早在之前,沈怀亦就知道各处的沈家人去找沈怀景求情的事。 关于这些事,沈怀景一直都没跟他说过。 起初沈怀亦还是相信他的,可随着时间,他也不确定了。 所以才会在这一次给沈怀景送信的时候,让自己的心腹近卫亲自跑一趟。 现在已经可以证实,自己的亲弟弟,已然被所谓的亲情束缚,彻底动摇。 整个沈家,如今就只剩下他这一个能够坚守本心之人。 一时间,沈怀亦心中悲凉。.. 他岂会不知外人都觉得沈家一代不如一代,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可他始终在心里告诉自己,沈家还可以的,有他跟沈怀景一起撑着,迟早还能得回沈家的荣光。 但现在,这所有的一切都被打破了。 近卫站在一旁,看着沈怀亦如此模样,心中不禁叹气。 他不知该如何劝说,只能说起旁的事情,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将军,翎羽将军回来了。」 这一招果然管用,沈怀亦看向他。 「此事是盯着二老爷的人告诉我的,翎羽将军低调而归,并未回住处去,二老爷的人是跟着安阳郡主,才找到的翎羽将军。」 「将军,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近卫冲着沈怀亦行礼问道。 「盯紧沈舟,若他……若他想对翎羽将军不利,就……就动手吧。」 原本,沈怀亦还无法下定决心,只是让人看着沈舟,以免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那些送到外面去的信鸽,以及想要送往京都弹劾谢雁归的奏疏,全都让沈怀亦的人给拦下了。 可现在,看完了沈怀景的回信后,他终于决定了。 既然如今的沈家再没有得用的人,那他便要担起全部。 沈怀亦深知自己的能力,他需要谢雁归的帮助,起码在他活着的时候,绝对不允许戎狄人踏进大靖国土半步! 「是。」近卫得了吩咐,行礼后退了下去。 沈怀亦攥着沈怀景的回信,坐在椅子上,久久未动。 夜已深,正睡着的谢雁归忽然睁开眼,小心翼翼地将安阳搭在她身上的手挪开,从床上坐起身来。 不需要她出手,外面的翎羽卫自会将来人解决。 然而不过片刻,门口便传来两声极轻地敲击:截杀失败。 谢雁归不由得一愣。 第219章 她虽不能干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谢雁归抽出放在床边的短刀,来到门口,单手打开房门。 「姑娘。」有翎羽卫出现在她面前,她持刀向着外面看去。 「咱们的人才要拦截,刺客就被人惊走了,属下吩咐了人跟上,您安心休息吧。」 如此情况下,定不会有第二次刺杀,纵然有,翎羽卫也不是吃素的。 「辛苦你们了。」谢雁归点点头,将房门重新关闭。 「雁归,怎么了?」安阳睡得迷迷糊糊,从帐中探出头来。 「没事,睡吧。」回到床边,谢雁归温声说着,将短刀收回刀鞘。 安阳答应一声,将头伸回去,滚了一圈回到床里,很快又沉沉睡去。 谢雁归瞧着她的模样,摇头笑笑,也躺了回去。 一觉就到了天亮。 起床练功时,予书从住处过来,跟她回禀这几日的情况。 她还给谢雁归带来了换洗的衣裳,昨日本想麻烦安阳,奈何她走得太急。 「这雁绣得真好,阿花在咱们那儿还习惯吧?」换衣裳时,谢雁归注意到衣角上的雁,笑着问道。 「姑娘放心,阿花姑娘每日都高高兴兴地来,如今学会好些字了,听阿九跟阿什说,阿花姑娘回去的时候,还会教邻里的小孩呢!」 自从阿九跟阿什从城外归来,知晓阿花在谢雁归的住处做事后,他们每天都会送阿花来此,再额外给自己找事情做。 除却谢雁归的衣裳外,住处内其他人的衣裳,也会洗干净后拿给阿花,让她帮着织补。 阿花不止一次提到可以直接拿过来,她会帮着浆洗,予书跟她说好,其余人的衣裳,无论是浆洗还是织补,都会正常给她结算工钱。 除此外,他们姐弟三人的午饭跟晚饭,也都要留在住处里一起吃。.c 予书非常坚持,加上的确有不少事情要让阿九跟阿什做,姐弟三人这才同意。 听予书说完,谢雁归的心中不由得一动,随即叹了口气。 如今黔南不稳,百姓们能够吃饱穿暖,已是不易,旁的事情只能等之后再议。 正说话间,有翎羽卫上前来,冲着谢雁归行礼,「姑娘,昨晚将刺客惊走之人乃是沈将军身边的,另外……沈副将昨夜暴毙。」 谢雁归挑了挑眉。 对于这个结果,她并不感到意外,沈怀亦的选择,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看样子,他已经收到了来自于沈怀景的回信,想必是对整个沈家的未来感到了绝望。 她是来守护黔南的,只因为让人查了些事情,令其余的沈家人感受到威胁,他们便不管不顾,想要她的命。 就连明知道情况的沈怀景,都选择了包庇,也不怪沈怀亦会用如此方法向她表态。 这才是清醒人的做法。 「既然沈舟已死,一会儿我跟安阳回去吃饭,把新的堪舆图准备好,再请沈将军过来。」看向予书,谢雁归吩咐道。 安阳迷迷糊糊中,被人从床上抱起,等她醒过神来,已经被谢雁归带回住处。 知道吃完饭后,谢雁归有正事要做,安阳嗔瞪她一眼,陪着她一起吃了早饭。 沈怀亦那边得了消息,但因为沈舟的「忽然暴毙」,要晚一些才能过来。 换做旁人,谢雁归会去吊唁,可对于一个要杀她的人,她倒不如留下来仔细研究新的堪舆图,以及战术。 尚不知戎狄何时会来,会有多少将士,近来的确是太过安静,这不是好事。 正想着,予书从外面进来,手中捧着一个匣子,神情有些莫名。 「怎么了?」谢雁归看向匣子,忽 然觉得上面的花纹有些眼熟。 她凑上前去,仔细摸索片刻,诧异地询问予书,「哪里来的?」 「刚才下人来报,说是有人要见您,正好我在门口,就顺便看看,谁承想那人见到我之后,将匣子塞给我就跑了。」 听予书说完,谢雁归立刻向着府外追去。 然而,人早就不见了踪迹。 唤了一个翎羽卫到跟前,谢雁归询问了几句。 可既然对方不想让她找到,她就算将边关翻过来,也还是寻不到人。 「姑娘,这匣子……有什么蹊跷吗?」予书未曾看过谢夫人留下来的手稿,所以她并不知道。 可谢雁归曾仔细看过手稿,知道匣子上的纹样与手稿所用纸张上的纹样,是一模一样的。 想到周谨曾与她说,关于辽北有两条消息,其中一条是胡叔来的那次,另一条想必就是这个。 「我检查过了,这匣子无毒,不过上面的机关,需要姑娘自己解。」 看谢雁归的样子,予书就知道,这匣子对她而言必定十分重要。 她将匣子放在桌上,退到一旁。 虽然可以确定匣子上面无毒,但不敢保证解开机关的时候,不会有带毒的暗器。 予书守在一旁,万一有什么情况,就可以及时处理。 谢雁归站在桌前,深呼了一口气,开始去解匣子上的机关。 机关开启,匣子也就此打开,没有任何暗器,内里也没藏着毒气之类,只有几摞书稿。 书稿上的纹样,跟匣子上的一模一样,除此外,谢雁归还瞧见了那极其熟悉的鬼画符字样。 这显然就是她的母亲秦昭留下来的。 只不过,此物并没有存放在胡老夫人那儿,谢雁归猜想,应该是她的娘亲不想为胡家引来杀身之祸。 知晓秦昭跟胡老夫人乃是忘年交的人并不多,所以当年也没什么人知晓她曾留下手稿,胡家也就一直安全。 这一次手稿会被胡老将军发现,算得上是意外。 如今送到谢雁归手里的这个匣子,明显是有人刻意要交给她的。 「姑娘,这些手稿……」予书向着匣子里看了几眼,看到鬼画符一样的字,略有些疑惑。 她不曾见过谢夫人秦昭的字迹。 「这是我娘亲的字,若沈怀亦来,就请他去书房稍坐,我要……看一看这些。」 尚不知晓书稿上都记录了什么,谢雁归猜测,大概与当年之事有关。 既然当年,她的母亲通过种种已提前预知了阴谋来临,她虽不能干预,却并不影响她保存罪证。 「是。」得知是谢夫人的字,予书有些诧异,但见自家姑娘因此而神情凝重,她不敢多问,赶忙答应一声。 谢雁归抱起匣子回到屋中,她将书稿都取出来,瞧见了放在书稿下的一些东西。 其中有块令牌,刻着一个「常」字。 第220章 她的猜测是对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谢雁归伸手,从匣子里拿起刻着「常」字的令牌。 常氏一族,既是当今陛下的外家,又是周谨的母族。 然而,这本该耀眼于朝堂之上的家族,却早已泯灭于人群之中。 除却令牌外,匣子里还有其他物件。 谢雁归将书稿放到桌上,挨个翻看起匣子里的东西。 有两个圆形的小物件她不曾见过,于是拿起来在手心里端详。 「雁归,我能进来吗?」门外传来安阳的声音,谢雁归没有丝毫迟疑,答应一声。 「我听予书说又有人给你送了东西来,想到上次你忽然离开,我心里不踏实,就过来陪着你。」 「我就坐在一边喝茶,倘若……你有什么想问的,或许我当即就能给你解答。」 将房门关好,安阳坐到一旁,给自己倒了杯茶,她的目光落到谢雁归的掌心上,不由得轻咦一声。 「你认识这个?」谢雁归将手掌伸向她,让她能够看得清楚些。 安阳仔细瞧了一会儿,冲着她点头,抬手去指,「这个是当年冯家的家徽,这个是李家的,也就是淑妃的娘家。」 「说来你们谢家也是有家徽的,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各家都取消了家徽,也就看不到了。」 安阳比谢雁归年长,所以知道许多她不曾知道的事。 「之前你让予书查的容安跟天有二日之事,她跟你说了吗?」她又问道,谢雁归摇了摇头。 她昨日回来,予书今早去找她,先说的是这几日的情况,还没来得及说其他。 「那我便先跟你说说吧?」安阳递过来一杯茶,见谢雁归点头,将之前同予书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听安阳说完,谢雁归的心头忽地浮现出一个想法来。 她想到自己曾往京都送信,询问姑母关于云澜之事。 在姑母的回信当中,提到云澜是故人,可以信任。 而在她母亲的手稿当中,说起过她虽见容安面染死气,但尚有一线生机,没忍住给提了醒…… 会不会,容安就是云澜呢? 谢雁归这般想着,忍不住摇了摇头。 容安曾是享誉大靖的四公子之一,云澜则是宫人出身,也就是太监。 若云澜真的是容安,他得经历怎样的痛苦,才能变得让人完全认不出他来? 再者,那一段书稿的后面有提到「万万没想到,不仅没有改变他的死局,甚至……是我错了」。 也就是说,容安的死局并未化解? 「怎么了?」见她摇头,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安阳询问道。 「我只是在想,若当年容安没有出事,仍活在世上,会是怎样景象?」谢雁归的目光落在手心里的家徽上。 看样子,谋害了十万靖羽军跟谢家的名单上,要再添上冯家跟李家,至于是否还有其他家,目前待定。 思及此,谢雁归看向刻着「常」字的令牌,不知当年,常氏一族在这些事情中,充当的是什么角色? 想来不似冯家跟李家那般,否则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若容安还活着的话……必然会想法子拨乱反正。」安阳在一旁开口道,谢雁归转头看她。 虽然安阳是郡主,她的祖父乃是当今陛下的亲叔父,她的父亲与明德帝是堂兄弟,自然她也要唤陛下一声叔父。 可因着谢家的事,她跟明德帝并不亲近,加之看过了乾安老王爷委托她交给谢雁归的东西,所以她对陛下是有恨意的。 「雁归,这些东西与桌上的书稿……是当年真相吗?」刚进屋时,安阳说自己只是坐在 一边喝茶。 可她瞧见了冯家跟李家曾经的家徽,又说起容安,心里就有了猜测。 「或许是吧,我还没看,这些……应当是我母亲托人保存下来的。」谢雁归没有瞒她。 「伯母?」安阳有些讶然,得到谢雁归的允许后,她拿起一页书稿,看向上面的字迹。 「的确是伯母的字迹!说来,我家中还珍藏着过去与伯母的书信呢!」 如鬼画符一般的字迹,实在是太好辨认。 时隔多年,再一次看到这十分熟悉的字迹,安阳的眼圈发红。.. 「当年但凡辽北有战事,大多数时候,伯母都会随同伯父出征,我给你四哥写信时,也会跟伯母问安,她给我的回信中,常会说些趣事。」 「她有时还会逗我,说是杀敌顺利,得了一些财宝,给我攒了只镯子,后来又说攒了一对金项圈。」 听安阳如此说,谢雁归顿时想到了镯子跟金项圈的下场,它被娘亲拿去换了猪,长得还挺壮。 她眨了眨眼,决定将这一段藏在心里,好维护娘亲在安阳心中的形象。 「也不知伯母将这些东西藏在何处,竟没有被那位发现。」将那页书稿放回去,安阳的脸上露出了讽意。 谢雁归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她猜想会不会当初,她的娘亲将这些东西,存在了不为人知的卦门中。 时隔多年之后,卦门的人发现了这个匣子,便让人送到了辽北,又从辽北到了她的手上。 这或许是母女之间的一脉相承。 当年的秦昭极具天赋,不仅卦术上极强,在勘测天象跟直觉上也几乎无人能及。 虽然时至今日,谢雁归才知晓有卦门存在,但从她记事起,她就凭借着直觉躲过了不少危险,更是在去到战场后,数次死里逃生。 倘若此刻,那个卦门的年轻人在此,必定会告诉她,她的猜测是对的。 东西的确藏在了卦门,但并非是被谁发现了这个匣子,而是一直被谢夫人的师父保存着。 直到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才让他送往辽北,又送到谢雁归手上。 将冯家跟李家的家徽放回匣子里,谢雁归看了看其他东西,决定先看看书稿,再研究其他。 或许书稿之上,会直接给她答案。 安阳坐在一旁,静静地喝茶。 目光落在书稿上,谢雁归认真看了起来,事情的最初,还得从当年她的满月礼说起。 关于谢雁归的满月礼,周谨曾提到过,谢夫人送至好友的书稿中,也提到过。 十万靖羽军跟谢家的祸事,虽可以说成是一句戏言引发的血案,但究根结底,乃是人性之恶。 是猜疑跟嫉妒,导致了十万将士的死,也让战无不胜的谢家,自此在大靖的朝堂上消失数年。 第221章 无题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与谢夫人留下的手稿相比,书稿要厚实得多。 身为如今黔南的主将,曾经统御辽北,谢雁归清楚地知道大靖是如何建立的,也了解一些关于谢家的过去。 前朝的君王残暴不仁,致使民不聊生,百姓从而奋起反抗。 在诸多反抗的队伍中,有一支队伍异军突起,最终取得了胜利,自此建立大靖。.. 帮助当时的太祖皇帝共同建立大靖的最大功臣,正是谢雁归的祖父跟父亲。 靖羽军的前身是谢家军,当年的谢家乃是太祖皇帝手中最好用的刀。 无论是平息前朝的乱党,又或者守护大靖边疆,谢家功不可没。 乱世之中,武将的地位极高,然而随着战事平息,大靖逐渐安稳,文臣们就开始对武将们有意见。 尤其各军之中,唯有谢家战无不胜,从未打过败仗,让不少人担心谢家会功高盖主。 好在当时的太祖皇帝与储君都对谢家极其信任,甚至还加封谢雁归的父亲为超品护国公。 对于谢家人而言,最重要的不是被封为什么,又或者得到多少赏赐。 谢家跟被赐名为靖羽军的将士们只有一个心愿,愿天下再无战乱,海晏河清,苍生俱饱暖。 这亦是谢雁归如今的期盼。 她从母亲留下来的书稿中看到,当时的陛下跟太子都愿意为谢家担保,朝中的那些个大臣们,渐渐也就没了声音。 对此,谢雁归心里却很清楚,这不过是一时的,他们的心里并没有真的认同,只要找到机会,那些个有意见的大臣,必定会再次冒头。 就如同现在,那些个大臣们对于她这位翎羽将军,正是如此心态。 书稿之中还提到,虽然当时的太子仁厚,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可依旧会有人窥探那个位置。 因为人心,永远难以得到满足,且包藏着阴暗。 就在这样一个暗流汹涌的环境之中,谢雁归出生了,她满月之际,府里办了满月酒。 当时,京都之内无论是跟谢家交好的人,又或者口蜜腹剑者,皆因为谢家正风头无两而来恭贺。 太子也送来了贺礼,他跟谢家的情谊,是在战场上建立起来的,更对谢家的风骨极其敬重,于是就有了那句玩笑话。 但其实,太子心中非常清楚,谢家的孩子婚事都由自己做主,女儿长大了也不会例外。 可以后的事情,谁又能知道呢? 万一三年之内,东宫真的有了男孩子,又跟谢家的女儿看对了眼,那便能将婚约之事顺水推舟。 倘若没有,也不会因为孩子们的婚事,就影响到了与谢家的关系。 然而这样的玩笑话,听在有心人的耳中,就有了另外的意思。 那个谋划着太子之位的人,将谢家也算计了进去。 无论是当年太子的病,又或者北方监狱内重新冒出来的病症,皆在他谋算之中。 后来,太子成为了先太子,能过人的病症有了更厉害的,他成为了新皇,被称作明德帝,还纳了谢家女为妃。 可他心中对于谢家的猜疑,却是只增不减。 书稿写到此处,下方也有了标注,谢雁归根据标注向着匣子里看去,从底下找到两本誊抄的小册子,是两份脉案。 一份是北方监狱内忽然起的病症,另一份则是更厉害的,也就是谢雁归曾染上的那种。 从脉案上可以看出,有人被用以实验,从染上病症开始到用药的过程,以及病情的发展和最终的结果,全部清清楚楚地被记录着。 谢雁归看到此处,不由得单手攥拳,在桌上砸了一下,桌角顿时碎 裂一地。 安阳坐在一旁,见此情形吓了一跳,赶忙捧起她的手轻吹着,「这是做什么?」 她询问着,目光落在脉案上,将上面的内容看个分明。 她立刻就想到自己曾看过的,祖父让她转交给谢雁归的记录。 「这……这就是当年四哥……染上病症的由来吗?」安阳的声音轻轻的,带着颤抖。 虽然从之前的记录就已经得知,是有人刻意算计谢怀安,让他染了过人的病症,并且传给了身边的将士。 可那只是一份记录,其实不能完全作为证据。 如今摆在她们面前的这两份脉案,上面除却记录之外,在脉案的背后,被人偷偷留下了印鉴的痕迹。 或许谢雁归认不出来,可安阳却是知道的,那正是明德帝身为皇子时的私印。 听闻早年间曾遗失,因当时他已被选作新皇人选,只当私印作废。 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借口,其实私印被他给毁了,那些帮着他做出这些事的人,必然也都被他给解决了。 他大概不会想到,有人誊抄了脉案,留下了他私印的痕迹。 或许,这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平静了一会儿,谢雁归将看过的书稿放到一旁,安阳看了看她,犹豫片刻后拿起了书稿,也认真看起来。 当年辽军忽然进犯,打了大靖一个措手不及。 可实际上,他们并非忽然来袭,而是有人刻意「引燃」了布在辽北的暗线,才让辽人率大军再次攻打辽北边关。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是明德帝。 谢雁归再度抬头,从匣子里翻找起来,并未寻得什么东西,于是她将书稿拿起,快速翻动起来。 在书稿的最后,附了一张认罪书,帮助明德帝做下此事的人姓薛。 他在做完这件事后,便引咎自尽,他的死为族人换来了往后十几年的富贵荣华。 只差一点,薛家的公子就能够娶到谢家的女儿,如今的翎羽将军谢雁归。 「呵……」谢雁归怒极反笑,喉间隐隐有些腥甜。 「雁归。」安阳担忧地看向她,她摆了摆手,继续看下去。 辽人来袭,谢家率领十万靖羽军出征,只在京都留下了入宫为妃的谢姮与年仅两岁的谢雁归。 此事,谢雁归从娘亲秦昭的手稿上看到过。 她原本是可以不去的,可直觉让她感受到了危机,她十分不安,所以才决定跟随出征。 这一去,便再也不归。 书稿上写着当时辽北来报,称辽军只有十万左右。 直到谢家人与靖羽军去到辽北才知晓,辽军是靖羽军两倍之多。 过去,靖羽军曾不止一次地以少胜多,所以面对辽军,无论是谢家人还是靖羽军都并不慌张。 但他们深知,这将是一场硬仗,无论粮草又或者武器以及药物的供应,都十分重要。 为了以防万一,谢家派人往京都送了加急军报,请求朝廷派兵支援,同时催派各类物资。 然而谢家人并不知晓,在这样的时候,京都之内竟出了状况…… 「第221章重新做了修改,昨天更新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以更改后的方式述说当年,或许更为妥当,亲们可以重看一下,第222章衔接的依旧与当年真相有关,看过之前番外的,也可以跳过。」 第222章 至此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谢雁归身为武将,在战场上征战多年,很清楚物资对于作战的重要性。 然而,谢夫人的书稿上却记载着,在谢家与十万靖羽军出征后,负责粮草、武器以及药物供应的官员,竟全部因为各种事宜,「不得不」临时更换。 此乃行军大忌,须知如此情况下更换,许多供应都会出现问题。 可偏偏是「不得不」更换,以至于就算大忌也没有办法,据传这是明德帝自登基之后,第一次在朝堂上发怒。 他责令各方务必要将问题降到最小。 谢雁归看到此处,再度冷笑起来。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这对于朝中那些个忌惮谢家的官员们而言,是个极好的机会。 别看明德帝发了火,但实际上,这样的机会就是他送到那些大臣手里的。 从前那些官员就总在朝堂上伺机说一些对谢家不利的话,这次有了机会,他们必然会好好利用。 那些人甚至不需要动什么大手脚,只要在各项所需的公文上,稍微刻意地怠慢那么一点点,就足以产生极大影响。 而这样的事情,是无法让人挑出错来的。 谢雁归从十四岁起,就成了辽北的主将,如此事情,她曾经就经历过。 既然无法让人挑出错来,她干脆在回京都的时候,直接上门将人狠狠打了一顿,为此不少朝臣都上奏疏参她,说是她仗功生事。 可她的确是有功劳,加上明德帝在众人面前,素来对她颇为偏宠,这件事最终也就不了了之。 有过这样一顿毒打后,那些人再不敢背后有这些小动作了。 可惜,谢家的其他人却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书稿上提到那些官员不敢做得太明显,因为端坐于龙椅上的明德帝,对谢家颇为维护。 正如这些年,他在众人面前对待谢雁归那般。 每一次,在他维护过谢雁归,帮着她说话后,就会有更多的人,对她生出不满。 当时的谢家亦是如此。 不仅仅朝中的人,就连其他军营里的,全都对谢家有意见。 那时候,大靖建立不过十几年,虽然渐渐安稳,可国库虚空,导致其他军中的军饷发放不及时,各地的将士们时常饥一顿饱一顿。 不知军中的将士们从哪里听说,靖羽军的军饷从未有过拖延,而且靖羽军的将士不仅能够吃饱穿暖,甚至还有肉吃。.. 越来越多的人,对靖羽军跟谢家生出怨恨来。 可他们哪里知晓,之所以靖羽军能够吃到肉,全都是因为谢家人用自家的银子买了猪仔养大,才有了肉。 谢家之中,从家主到家主夫人再到他们的儿子,这所有人的积蓄,几乎都贴补给了将士们。 他们想方设法地让将士们可以吃饱穿暖,用肉来鼓舞着将士们的士气,好让他们去到战场上对敌时,能够拿出最好的状态。 那些杀猪得来的肉,他们自己都没吃过多少。 这样的事情,换到任何一位主将身上,都是不可能的。 阴谋之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在辽北的谢家人跟靖羽军要面对的是辽人几十万大军。 然而,他们的粮草供应不上,武器供应不足,药品也有所短缺,就连该来驰援的军队,也迟迟不见踪影。 他们陷入了绝境。 若当时,谢家跟靖羽军选择后退,去到辽北之后的关卡,与关卡内的将士们汇合,完全可以阻挡辽军继续进攻。 但这样一来,辽北的百姓们就会死在敌军的铁蹄之下,属于大靖的辽北,就会成为敌军的土地 。 换做旁人,或许甘愿留下千古骂名,也想要保命。 可无论谢家人还是靖羽军,都有着自己的风骨,他们守卫了辽北,就是守护了自己的家人,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退! 书稿到此,又多了一些标注,指明了当年刻意阻碍粮草、武器以及药品押送之人,分别都是谁。 冯家跟李家的家徽,就是这样保存下来的。 谢雁归忽然皱起眉来,因为在这一页之后,书稿上的字体有了变化,不再是鬼画符那般,而是工工整整的。 最下方有一行小字标注:得师姐书信,受委托赶到辽北边关,代替她记录,直至大战最后。 师姐嘱托,将书稿以及收集到的物证存于匣中,托付师父保管。 以此页为起始。 谢雁归的视线回到这一页的最上方,她心头的那股郁气再次凝结,喉间的腥甜气息也变得更重。 看过手稿的她清楚地知道,至此便是大战开始,所以早就预知了一切的娘亲,在不可挽回的绝望之中,只能采用如此方式,留存一切。 后面的事情,书稿上是这样记载的。 没有支援,缺少粮草、武器以及药品,谢家夫妇携四子以计困住敌军数万。 为防止敌军破城,谢家人与靖羽军只携带些许口粮,将其余粮食留给城中百姓,以破釜沉舟之势出城迎敌。 我站在城墙之后,将此情景铭刻脑海之中,我看到靖羽军接连倒下,看到谢家的盛世康安倒下却又站起。 我听到城外刀剑相撞的声音,听到武器刺/入/身体的动静。 这场仗打了几天几夜。 靖羽军之英勇,吓破了辽人的胆,辽人的残兵在新一天的破晓之时落荒而逃。 城外安静下来,陆续有百姓来到城墙上,探头向下看去。 朝阳初升之际,城外尸横遍野,谢氏夫妇相互扶着正站在城外的护城河前,向远方眺望。 辽军退去,百姓们欢呼着,敲锣打鼓地开启城门,想要迎接谢家人跟靖羽军回城—— 我随同人群来到师姐跟谢家军面前,他们满是血污的脸上停留着欣慰的笑容,竟早已死去多时。 那如山一般的尸骸中,百姓们找到了师姐的四个儿子,他们的身上无一处完好,手中仍紧握着兵器。 十万靖羽军,魂归辽北。 我听着百姓们的嚎啕大哭,也跟着落下泪来,与他们一起为师姐一家以及靖羽军收尸。 驰援的军队珊珊而来。 明德三年,我携师姐亲笔所书与我之后记录回山,至此,世间再无靖羽军。 第223章 皆不如她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雁归!」安阳忽然惊呼一声,从桌前起身,来到谢雁归身旁。 谢雁归转头,茫然地看向她,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流着血。 「予书!予书快来!」扶着谢雁归坐好,安阳起身打开屋门,冲着门外大声喊着。 立刻就有人去报知予书。 谢雁归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她听不清安阳在说什么,不自觉地站起身来,想要凑近些。 可就在这一刻,重新凝结的那口郁气随着她喉间的腥甜,一起涌了出来。 谢雁归的那口血,正吐在回身想扶住她的安阳身上,她听到了安阳的惊叫声,彻底失去了意识。 予书进到屋中时,安阳正强作镇定地将谢雁归安置在床上。 在看到安阳身上的血迹后,她赶忙上前询问,「郡主怎么了?」 「不是我的血,是雁归的,她忽然就吐血了!」见到予书,安阳似乎瞧见了主心骨,声音有些哽咽。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让声音稳下来,免得予书听不清她的话。 「郡主莫怕,有我在呢。」拍了拍安阳的肩膀,予书上前去为谢雁归诊脉,「郡主,请将我的药箱拿过来。」 安阳木木的答应一声,站在原地脚步未动。 「就在书桌那边的小几上。」予书再度说道,她并没有催促,她相信安阳可以的。 果然,得到了明确的指示后,安阳快速去到书桌旁,拎来药箱,打开放到予书身旁。 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后,予书从其中取出银针,为谢雁归施针。 「郡主莫怕,姑娘这是怒火攻心所致,那口血吐出来也就没事了。」将银针刺/入/穴位,予书温声宽慰道。 「真的?」安阳松了口气,却还是不太放心。 「我们姑娘的事,我岂会骗您?一会儿我去给您取一身衣裳过来……」 「若谁问起,就说是我身子不适,才急声唤你来。」不等予书说完,就被安阳打断,「这血也说是我的,万不能让人知道雁归的事。」 予书笑着点头,「是,就按照您说的办。」 取下银针后,予书亲自去准备汤药,在此之前,她给安阳送来了更换的衣裳。 换好衣裳后,安阳坐在谢雁归刚才的椅子上,看向桌上的书稿。 她发现了字迹的变化,也看到了那行标注以及谢夫人的师弟所记录下来的一切。 「难怪雁归会气急攻心。」她低声轻喃,目光落在那行「那如山一般的尸骸中,百姓们找到了师姐的四个儿子,他们的身上无一处完好,手中仍紧握着兵器。」之上。 她不曾见过谢怀安的尸身,如今,她知道了他的死状。 为了防止书稿被其他人看到,安阳将书稿仔细收好,全部放回到匣子中。 她将匣子放到谢雁归的枕侧,坐下来等着她苏醒。 —— 处理了沈舟的事情后,沈怀亦来到谢雁归的住处,予书正在熬药,是才回来的纪徵将他带到书房。 「纪将军,不知雁……谢将军在何处?」没见到谢雁归,他疑惑地问道。 从前他唤谢雁归作雁归,或是谢家妹子,可出了沈怀景跟沈舟的事情后,他觉得愧对谢雁归。 没想到,她竟然会请自己来府上看新的堪舆图。 「谢将军有些事情,记录之事是我做的,沈将军可同我一起查看。」纪徵尚不知谢雁归的情况,他的话也没毛病。 可在沈怀亦听来,却以为虽是谢雁归让他来看堪舆图,但她并不想看到他,所以才托给纪徵。 「有劳纪将军。」他冲着纪徵行礼,与 他一起查看新的堪舆图。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新图,之前就听副将们说过,新的堪舆图令人惊叹。 亲眼所见,果然如此。 身为黔南的主将,在没有戎狄人进犯时,他时常会出城去,亲自勘探各处。 摆在眼前的堪舆图,能令他瞬间就想到当时的眼前种种。 「近来戎狄人十分安静,这并非是好兆头,需得在这几处布防才行。」指向堪舆图中的几个位置,沈怀亦跟纪徵说道。 论起对黔南内外的了解,纪徵必然不及沈怀亦,也不如谢雁归那般做过足够了解。 因此听沈怀亦说完后,他并未立刻给出回应。 「之所以如此安排,是这样的……」见他如此,沈怀亦立刻为他解说起来。 —— 予书熬好了药,送到谢雁归的房间中,她仍在昏睡着。 再次诊脉,予书微微皱眉,按理说施针后不久,自家姑娘就会苏醒,可药都熬好了,却不见她醒来,实在蹊跷。 脉象上并没有任何问题,可见不是身体之故。 安阳守在一旁,脸上写满了担心,见到予书皱眉,她赶忙追问道,「是有其他情况吗?」 「姑娘如今……怕是心病。」予书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于是细细问了安阳几句。 安阳没有隐瞒,将书稿上记录之事小声说给予书听。 「难怪……」眉头皱得更深,予书看向昏睡中的谢雁归叹了口气。 自家姑娘一直想要追寻当年真相,可真相往往是极其残酷的。 他们姑娘又不是铁人,这些年在辽北没少受委屈,只怕看到了真相后,许多事情都能感同身受,就更能理解当时谢家以及靖羽军要面临的困境。 如此情形,怎能不怒? 「只能冀望于明日姑娘能够醒来,郡主无事的时候,多跟姑娘说说话,说一些高兴的事,或许能让她快些醒来。」 予书有法子能让谢雁归醒来,可那样的办法十分伤身,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使用。 「放心,包在我身上。」安阳点了点头,待予书离去后,便拉着谢雁归的手,从小时候的趣事说起。.c 另一边书房之中,纪徵很快就理解了沈怀亦的战术。 旁人皆知沈家已是一代不如一代,纪徵也听到过这个说法。 但在战术之上,两人从未有过什么交流,今日算是头一次。 纪徵虽未在辽北,但双胞兄弟乃是谢雁归麾下将领,不止一次听弟弟提到过她的谋略与战术。 前些日子,他们俩也曾简单聊过,那时确实感觉到了她的不凡。 如今多了个对比,纪徵心中清楚,倘若对阵戎狄时只有他跟沈怀亦,就算最后能赢,死伤也会极大,就如黔南从前对战戎狄时一样。 虽身为男子,可战术与谋略,他们都不如谢雁归。 这黔南,必得她谢雁归来守…… 第224章 都不是什么好事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栖凤宫内,予琴自殿外进来,神情有些莫名,她冲着谢姮福了福身,开口道,「娘娘,五殿下派人送了东西过来。」 闻听此言,谢姮的脸上也露出诧异来,「这周烁到底要干什么?」 以当下的情况,就算明德帝对端王周衍跟三皇子周煜不满,他们两个依旧是竞争东宫最有利的人。 在这个时候冒头,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何况在此之前,谢姮从自己的情报网以及云澜传递给她的消息中,发现了周烁的一些动作。 当时无论是谢姮还是云澜等人,都觉得周烁这位平日里毫不起眼的五皇子,是个能沉得住气的。 此人绝不简单。 可现在的种种,实在是让人摸不清头脑,弄不懂周烁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娘娘,若不然我找个借口,让五殿下的人将东西带回去吧?」 在谢姮并未被册封为皇后时,宫中就总有人给她送东西。 她并非什么礼物都收,若是一些贵重之物,她会直接让人退回去。 如今被册封为皇后,送礼的人也就更多了,她依旧跟从前一般,并不是什么都收。 所以,将周烁派人送来的东西退回去,也不会让人挑出什么来。 「那你去吧。」想了想,谢姮答应道。 予琴再度福身,从内殿中退出去,谢姮靠坐在床上,神情若有所思。 她仍在想着周烁种种言行的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用意? 在这皇宫之内,极少有人做事情的时候不带任何目的性。 她正想着,予琴重新进到内殿,神情越发莫名,「娘娘,五殿下的东西,怕是退不回去。」 「嗯?」谢姮一脸疑惑。 「五殿下让人送来的东西,并非什么贵重之物,都是些市井杂物,正是娘娘最近拿来打发时间的那些东西。」 予琴说完,微微皱起眉来,「咱们宫中才清理过,五殿下是如何得知的?」 谢姮也跟着皱眉,这确实是个问题。 既然周烁让人送来的不过是些市井杂物,那的确是不好退回去。 毕竟以往若有人送一些这样的物件,谢姮一定会收下来。 她吩咐一声,让予琴将周烁送来的东西检查后拿进来,并尽快将回礼送到他府上去。 如此,也算是表明她的态度。 周烁让人送来的那些小玩意,经过予琴检查后,并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这样一桩看似不值一提的小事,却让谢姮跟予琴都警惕起来。 要么是暗处之中有盯着她们的人,却不曾被发现。 要么是明面上的哪个人告诉周烁的,至于这个人是谁,她们还无从知晓。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事。 「待荀岳再来诊脉时,告诉他要更谨慎行事才行。」谢姮对予琴吩咐道。 —— 冯家虽被发落,可周衍却被封为端王,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在宫中的贤妃得知后,虽然恼怒于大皇子不帮着她的母族求情,可到底大皇子才是她的亲儿子,又被封了端王,心里的气也就消了。 她现在就盼望着除夕宫宴之事,最好全部都落在淑妃头上,她就不必再被禁足了。 到时候,让周谨将皇孙送到宫中,她时常带着去给陛下请安,没准哪天龙心大悦之际,册封东宫的旨意就能送到端王府上。 从前,贤妃对谢姮要被封后之事耿耿于怀,那是因为她腹中怀着皇嗣,贤妃怕她阻拦了自己儿子的路。 如今,她腹中的孩子没了,就算被封为 皇后,也未必能在将来成为太后。 五皇子周烁试图讨好谢姮的消息,让才刚刚缓过来一些的贤妃有些焦躁。.. 谁都知道周烁的生母身份低微,早已不在人世,他身后没有外家帮衬,所以这些年一直不被人注意。 贤妃担心谢姮会跟周烁联手,这件事也正是周衍所担心的。 找了个机会,周衍跟周烁在宫外来了个「巧遇」。 「五皇弟,你的伤无事了吧?」打量着周烁,周衍语气温和,脸上满是关切。 他在外人面前一贯会装得稳重温和。 「多谢大皇兄关怀,伤都已经好了,自皇兄封王之后,听闻有许多事要忙,没想到竟会在街上遇见。」冲着周衍行礼,周烁似乎话中有话。 周衍听得出来,却并不在意,「我也没想到会偶遇五皇弟,听闻你近来常去礼部帮着做事,想必皇后娘娘知道后,一定会感念于你。」 「这么说来,五皇弟近来应该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吧?」他笑着问道。 周烁看着他的笑脸,心中有所戒备,却还是点了点头。 他不同于周衍跟周煜,手中有一些实权,若真的说起来,他现在甚至不如被封为宁王的周谨。 但这些不过是表面上的,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旁人对他不恭敬,又或者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也都不在意。 「既然如此,不若五皇弟帮为兄一点小忙,如何?」周衍并不希望周烁跟栖凤宫走得太近,所以想把人支开。 既让周烁没时间去礼部帮忙,又让他再没有时间淘换那些市井小玩意,拿去讨好栖凤宫。 就算讨好,也该是他这个被封为端王,府中还有小皇孙的人去做才是。 「大皇兄请讲。」似乎迟疑片刻,周烁这才开口。 「不过是一些小事,这都晌午了,咱们去我府上边吃边说。」 周衍说着,一把揽过周烁的肩,带着他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从前周衍还是大皇子时,周煜就时常盯着他,如今他成了端王,周煜盯他就盯得更紧。 得知周衍跟周烁走在一起,周煜顿时戒备起来。 这些日子,他已是焦头烂额。 一边是被不断弹劾的外家,另一边则是涉及谋害皇后跟皇嗣的生母,加上一个被封为端王的周衍,他整个人都紧绷着。 周煜深知,就算五皇子周烁对他没什么影响,可若是跟周衍联手,对他仍是没有好处。 他府中的谋士已被他给杀了,妾侍们的肚子还没有动静。 周煜思来想去,心里冒出一个想法来。 这些年,他手中一直握有实权,朝中一些大臣们,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如今,父皇瞧着不若过去那般精神,显然是老了,或许,他该代替父皇多分担分担,让他歇一歇了。 第225章 戎狄人来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无论是周衍将周烁请到府上,要与他把酒言欢之事,还是周煜闻听此事后,开始谋划的一些举动,其实都在明德帝的掌控之中。 他确实因为除夕宫宴之事,越发迁怒于贤妃的母族,也借此发落了冯家。 如今朝中弹劾淑妃母族之事,正被明德帝压着。 他故意将大皇子周衍封为端王,又放出风去,表明下一个要处置的,就是李家。 他想要看看,如此情况下,三皇子周煜又都会做些什么? 果然如他所料,他的三儿子,按捺不住了。.. 在明德帝看来,周煜会有如此举动,实属正常。 毕竟早先云澜在调查刑部侍郎的那本账簿时,曾提到过他表面上是周衍的人,实则却是周煜安插/过去的。 他的那本账簿上,竟然涉及到先太子之事。 正是因为此事触动了明德帝的逆鳞,他才会选择周煜代他行祭祀之礼,从而助长他的野心。 彭海立在明德帝身旁,安静等待着他的吩咐,他转过头去,笑着问道:「彭海,若你是老三,你会选择在何时动手?」 「陛下,这样的事老奴如何敢多嘴?」稍稍直了直身子,彭海语气恭敬。 「无妨,是朕问你的。」明德帝摆了摆手,随即手心向上,冲着他抬了抬手,示意他按照想法说。 「老奴斗胆,」彭海答应一声,随即开口说道,「老奴以为,封后大典那日是最好的机会。」 明德帝登基之时,他的皇子妃被册封为皇后,然而没过几年,皇后便薨逝了。 这些年,后位一直空悬着,谢姮虽是贵妃,却如同皇后一般料理各宫事务。 如今,她被封为皇后,纵然是继后,封后大典依旧要十分隆重。 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一则,因谢姮的身体状况,封后大典尚有些时日,他来得及准备,也可随时改变想法。 二则,封后大典除却官员们之外,官眷们也要入宫朝拜,加之此礼繁琐,将会有许多人为此事奔忙。 结合着第一条,想要动手的周煜可以利用这些机会,往里面安排自己的人,到时候里应外合,胜率也会更大一些。 只要到时候设法钳制住明德帝,再让人挟持那些个官眷,不怕朝中的大臣们不就范,更不必担心宗亲们有何话说。 「不错,那时候的确是个好机会,这可是朕特意给他们兄弟准备的。」明德帝点点头,笑着去看彭海,「你这奴才,跟了朕这么多年,倒也不算白跟。」 「老奴能有今日,都是因为陛下,奴才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向后退了几步,彭海一脸郑重地冲着明德帝行礼。 「起来吧,朕知晓你的真心。」明德帝招呼他起身,目光透过他不知落在了何处,「这后宫之中,朕如今能信的,就只有你了。」 —— 安阳守在谢雁归身边,按照予书所言,跟她说一些趣事。 从小时候说到稍大一些,又说道谢雁归不在京都时的种种。 然而,她嗓子都说哑了,也不见谢雁归醒来,这让她十分担忧。 好在予书跟她保证,谢雁归身体无碍,会出现如今情况,主要源于她的内心。 为今之计,只能继续跟她说话,期盼她早些醒来。 谢雁归的异样,很快被在住处的纪徵跟沈怀亦知晓。 两人跟予书以及安阳商量后,决定先瞒下此事,毕竟情况未知,或许很快,谢雁归就能恢复正常。 —— 沈舟「暴毙」的消息从边关传到黔南各处,一时间,各处的沈家人愤怒 不已。 他们当然不肯相信沈舟因急病而死,认定了这一切必然是谢雁归在背后搞鬼。 在收到沈舟「暴毙」的消息之前,曾有谢雁归的军令送到他们各自手上,要求点部分兵将,前往边关等候吩咐。 那个时候,谢雁归就已经预感到,将会有一场大战。 然而,收到了军令的沈家人们,竟没有一个行动的,如今又得了这样的消息,他们更是要违背谢雁归的命令。 关于此事,在边关的沈怀亦并不知晓。 但沈舟「暴毙」之事,他给了沈家人交代,并且以自己如今沈家家主的身份,命令助手在黔南各处的沈家人,必须听从翎羽将军谢雁归的调派。 只可惜,如今黔南的主将是谢雁归,之前的种种事情,令各处的沈家人对沈怀亦失去了忌惮之心。 他们甚至谋划着,想要让沈怀景成为新的家主。 得知了沈舟的事情后,沈怀景立刻就明白了兄长的意思。 他知道沈舟绝不是「暴毙」,而是他的兄长在跟谢雁归投诚。 沈怀景也知道了沈怀亦给他送信的同时,还派了心腹之人一起调查。 所以,他帮着家族里的人遮掩的事,都被他的兄长知晓了。 他的兄长对他已是彻底失望。 其余的沈家人不肯带兵前往边关,沈怀景不得不出面,去劝说那些沈家人。 可无论他怎么说,也没人听他的话,他之前的妥协,让沈家人认为他是个好拿捏的。 纵然想让他成为新的家主,也不过是因为他比沈怀亦听话罢了。 如此情况下,沈怀景不得不调派自己麾下的些许将士,向着边关赶去。 —— 「报!」 纪徵正与沈怀亦的府上研究战术,忽然有小将从屋外冲冲赶来,「两位将军,戎狄人来了!」 「来了多少?」与沈怀亦对视一眼,纪徵开口问道。 「尚不清楚具体数量,但瞧着那个架势,比以往还要来势汹汹,起码……起码得有二十几万人!」小将的言语中透着些许慌乱。 不怪他如此,整个黔南的将士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万,然而这些兵将并不都在黔南边关之中。 幸好谢雁归抵达之后,陆续到了一些支援的将士,纵然如此,跟戎狄的二十几万人比起来,仍不够看。 「可曾派人通知翎羽将军?」沈怀亦问道。 虽然谢雁归仍在昏睡之中,但消息未曾透出去,所以众人皆以为她是在住处研究战术,这几日才不曾出来。 小将赶忙回应,「已有人过去了,想来谢将军已经得到了消息。」 第226章 现在该怎么办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予书脚步匆匆,向着后院走去。 谢雁归的房间中,一直陪伴在她身旁的安阳,正因太过疲倦趴在床边睡着。 「予书……姑娘。」阿花怀中捧着一个包袱,出现在予书面前。 「阿花,你有什么事吗?」虽然心中着急,可予书也知道,自家姑娘昏睡着,就算她说了军报,也未必能醒过来。 虽然封锁了消息,可常来常往于住处的阿花等人,还是察觉到异常。 他们并未说出去,牢牢地帮着予书等人保守秘密。 「我……我跟……跟弟弟们……们,」阿花看得出予书面色平静,但显然是有事情的。 可她有口吃,一着急就更加明显。 「没事的,不着急,你有什么就慢慢说,咱们边走边说。」予书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来,宽慰着阿花。 阿花深呼了几口气,跟予书一起来到谢雁归的住处外,她站定脚步,将刚才的话说完。 「阿九跟阿什去……大家的家里要……要了布头,我……我给将军做了……百家被。」 她将手中的包袱送到予书跟前,「有些薄,你给……给将军盖在被子外面。」 民间有传说,百家被寓意集百家之福。 阿花并不知晓谢雁归是怎么了,但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采用这样的法子。 她深深相信着,这个百家被可以将福气都汇集到谢雁归身上。 予书瞧着送到面前的包袱,其中散开一角,露出里面用各色布片拼接而成的百家被,在被角上,有一只小小的雁。 她忽然眼圈有些发热。 「我替我家姑娘谢谢你。」将包袱接过,予书郑重说道。 见她如此,阿花有些不好意思,她忽然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从系在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一枚鸡蛋,「这个……是宝丫给将军的,她的……生辰蛋。」 宝丫正是之前被谢雁归护在怀中取暖的小丫头,除夕那日,她就曾送过鸡蛋。 对于宝丫一家人而言,鸡蛋是极其珍贵的东西,要拿来换钱的。 只有过年或者生辰的时候,才能够吃到。 阿花替宝丫送来的鸡蛋,正是她生辰那天得到的,她自己舍不得吃,就请阿花帮忙送过来。 「好,我带给将军。」予书将鸡蛋也接了过来。 「我还有事……先走了,帮……帮给将军带好。」阿花知道自己就在谢雁归的房间外,她冲着予书行了个稍显别扭的礼,随即大步离开。 予书推开屋门,惊醒了趴在床边的安阳。 她刚才睡得很熟,所以并未听到屋外的对话,瞧见予书手里的东西,不由得问了句。 予书将鸡蛋放到桌上,随即打开包袱皮,取出里面的百家被,搭在谢雁归的被子上。 她将被子跟鸡蛋的由来,同安阳说了一遍。 「边关的百姓们都记着雁归的好呢!若是知道她昏睡不醒,肯定会很担心。」 安阳看着搭在谢雁归被子上的百家被,虽然薄薄一层,却看得出拼接的针脚十分细密,是用了心思的。 被角上那一只小小的雁,也比往常更加用心,似乎……比平时的要胖一圈。 对于曾经挨饿的边关百姓们而言,能够吃得饱饱的、胖胖的是一种福气。 所以,阿花在给谢雁归的百家被上,特意绣了只胖一点的雁。 「对了,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安阳又问道。 「边关守将来报,说是戎狄大军到了,初步估计得有二十几万人。」予书的目光落在谢雁归脸上,紧紧皱起眉来。 她并未看到 什么反应,心中担忧更胜。 「二十几万?戎狄哪来这么多的人?」安阳瞪起眼来,关于戎狄之事,谢雁归曾与她说过一些。 跟辽军比起来,戎狄人要更狡猾一些,但他们的数量不比辽军,所以这些年才一直跟沈家人周旋。 倘若戎狄跟辽军一致,只怕黔南早就危矣。 可如今,戎狄忽然冒出大军二十几万来,这着实令人心慌。 「我也不知,或许姑娘醒着的话,能跟咱们说一说。」再一次向着谢雁归看去,予书忍不住叹了口气。 「郡主,以当下的情况,边关危险至极,保险起见,您不如先离开吧?」虽不知之后情况如何,但予书心里没底。 安阳为谢雁归跟整个黔南做得已经够多了,不能在明知道很危险的情况下,还让她继续留在这。 予书想,就算他们家姑娘醒了,怕是也会劝安阳郡主离开。 然而,在她话音才落,立刻就被安阳拒绝。 「我不走!雁归还未醒来,我如何能够离去?况且,我相信只要雁归醒过来,别说戎狄有二十万,就算是有三十万、五十万,雁归也一定应付得来!」 说着话,安阳转头去看睡着的谢雁归,迟疑片刻后,冲着予书说道。 「予书,你不是有法子能让她醒过来吗?且先准备着吧,万一的话……她一定希望自己能护住黔南的百姓们。」 两人说着话,并未注意到被子下面,谢雁归的手指轻轻动了几下。 —— 纪徵与沈怀亦站在城墙之后,向着城外看去。 果然远处,浩浩荡荡的戎狄大军正向着边关开来。 瞧着那副架势,就知道来报信的小将估量得还算准确。 「现在该怎么办?」沈怀亦压低声音询问纪徵。 凭借着黔南边关高耸的城墙以及城外的种种布置,抵挡一段时间并不是问题。 可敌军来袭,不能只靠阻挡,迟早要真刀真枪地打。 「其余各处的沈家人可有动静?」想了想,纪徵问道。 如今的情况,只凭借着边关之内的将士们,还远远不够。 纪徵跟沈怀亦都曾打过以少胜多的仗,可他们打过的仗,差距远没有现在这样大。 「还没有,来城墙之前,我已经派人前往各处去催了,若他们还是没有动静……」沈怀亦皱起眉来。 「若他们还是没动静,只怕咱们得先来一场内战。」纪徵的眼中闪过了杀意。 沈怀亦不由得苦笑一声。 战场之上,军令如山,就算当下他并非主将,品阶却也在其他人之上。 那些人虽是他的家人,可在战场上只有上下级之分。 下级不听从上级的调派,违背军令,那就应该将他们处决,以正军法。 「走吧,咱们去谢将军的府上,叫上副将们一起,好好商量一下。」新 城中各处的布防,都是副将们负责,但眼下情况危急,应当集思广益。 第227章 她看到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接到了消息的副将们,陆续来到谢雁归的住处,他们只见到纪徵跟沈怀亦,心中不免奇怪。 蒋副将向着沈怀亦看去,开口询问道:「将军,谢将军呢?」 「谢将军她……」跟纪徵对视一眼,沈怀亦欲言又止,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就听到予书的声音传来。 「早年间谢将军征战辽北,在与辽军的那场大战中,重伤几乎身死,因此一直有旧疾在身,未曾想……这几日竟犯了旧疾。」 予书进到屋中,冲着众人行礼,她身边跟着安阳,这是她们俩商量之后决定的。 毕竟谢雁归昏迷的真相,越少人知道越好。 「竟如此不凑巧?谢将军现下情况如何?可否让我等去瞧一瞧?」 对于予书的话,众人似乎并未怀疑,蒋副将看了看身旁的人,代替他们询问道。 「待谢将军精神好些,我定然会告知诸位,」予书再度福身,继续开口道,「得知戎狄来袭,谢将军心中十分惦念,因此让郡主与我来厅中,也好方便传话。」 她如此说,众人也不勉强,纷纷点头道,「还请姑娘传话给将军,让谢将军且安心休养,当下局面,我等还应付得来。」 沈家世代驻扎黔南,沈怀亦做了多年的边关主将,副将们也都一直跟随他,所以与戎狄人的对战经验都很丰富。 虽然这一次,戎狄破天荒集结了这么多人,看着是挺唬人的,但副将们的心中依然没有胆怯。 「也请将军放心,她旧疾复发之事,我等皆会保守秘密。」蒋副将再度说道。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主将旧疾复发,若被将士们知晓,必然会影响士气。 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会保守好秘密,让将士们以为,他们的主将谢雁归,乃是秘密武器。 「有劳诸位。」安阳冲着众人行礼道。 纪徵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只片刻便移开,一行人围在桌前,商量起之后的安排。 予书跟安阳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 对于行军布阵,安阳倒是能听懂一些,可让她帮着出谋划策,却是不行。 倒是予书,跟随谢雁归多年,一直陪伴她在辽北,偶尔能够说上几句,让众人豁然开朗。 「说来,有件事还未曾告诉诸位将军,早在此之前,谢将军便猜到会有一场大战,所以提前做了些准备。」 「粮草、武器以及药品等各项物资,还请诸位莫因此而忧心,谢将军早有准备,安阳郡主也帮着筹备了不少。」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样的道理从军之人尽都知晓。 原本沈怀亦跟诸位副将心中都担忧此事,只是不想在这时候添乱,才没有说出来。 如今从予书这儿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知道一切准备充足,他们顿时宽心不少。 「多谢郡主。」众人一起冲着安阳行礼。 「诸位将军客气了,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我会一直留在黔南,倘若期间有什么需要的,诸位尽管告诉我,我尽力而为。」 在一些事情上,安阳虽没有自己的渠道,但她胜在有钱,这就能解决大部分的事情。 谢雁归醒着的时候,安阳已从她那里得知裕丰粮庄归周谨所有。 既如此,各方的渠道就等同于有了。 裕丰粮庄遍布整个大靖,甚至在其他一些小国之中也有分布。 粮庄不仅仅能供应粮食,还能提供一些别的东西。 只不过,关于裕丰粮庄的事情,安阳很清楚要保密,所以如今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 若他日,因为今日种种而生出什么麻烦来,她会一力承担 ,想必旁人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身为皇室宗亲是有好处跟便利的。 副将们继续商量着,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将士们身上。 虽然谢雁归来到黔南边关后,陆续抵达了一些将士,可跟边关之内驻守的将士们加起来,数量仍显不足。 对于城外的戎狄大军而言,实在是不值一提。 「沈将军,是否应当给各处下达军令,让他们尽快赶来驰援?」其中一位副将看向沈怀亦询问道。 关于沈舟之事,众人已经知晓,只是没那么详细,只以为他真的是「暴毙」。新 「军令之事也请诸位放心,谢将军早已经派人将军令送出,若是顺利的话,想来这几日便会陆续有将士到达。」 没等沈怀亦开口,安阳将话接过来,说到「若是顺利的话」,她向着沈怀亦扫了一眼。 副将们不知道沈舟「暴毙」的原因,可安阳跟予书却是知道的。 军令送出去之时,她们俩就在跟前,这也是两人为何会出现在厅堂中的缘故。 很多事情,的确需要她们参与其中。 「如此,我等也就放心了,还是谢将军思虑周全啊!」众位副将纷纷点头,然而沈怀亦的眼中却闪过了担忧。 他已让人给沈家各处送了消息,吩咐他们要听从谢雁归的调派,然而直到现在,都没得到回应。 他听出了安阳话语中的意思。 厅堂之内,众人继续商量着,沈怀亦立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话,心里面想着要派人再去催促。 —— 谢雁归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境中的一切,她记得并不是太清楚。 隐约似有人温声在与她说话,唤她小雁归。 她立于梦境之中,四周皆是浓雾,她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并没有看到唤她小雁归的那个人,只听到那声音很温柔地跟她说:「回去吧。」 「回去吧……小雁归。」 正当谢雁归想向着那道声音追去时,她面前的浓雾似乎散去了些。 她看到个头小小的宝丫手里捧着一个鸡蛋,珍重地送到她面前,「将军,给你吃。」 她看到瘦弱的阿花,怀中捧着修补好的衣裳,衣角上一只小小的雁,冲着她羞涩地笑,「将军,您喜欢大雁吗?」 她看到相貌相似的阿九跟阿什,少年人站在那里挠着头,「能守护黔南的百姓,我们兄弟俩愿肝脑涂地!」 她看到胡老丈踏过山河而来,将以家人之血绘制的堪舆图交付给她,「吾平生,惟愿海晏河清,苍生俱保暖……」 第228章 凭你们也配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骏马疾驰,向着京都归去。 晌午休息之际,常修带着刚得到的消息,来到周谨身边。 「主子,的确是有卦门的存在。」一边说着,常修将手中的字条呈到周谨面前,他的脸上带着诧异。 向他看了一眼,周谨接过字条,在看到上面的内容后,不由得挑了挑眉。 「这应当……是有人故意让咱们查出来的,否则也不会到现在才被我们知晓。」又看了一遍,周谨将字条销毁。 原本周谨只想在不惊扰卦门的情况下,查上一查。 但这意外收获,实在是出乎意料。 字条上关于卦门的情报上写明,乾安老王爷的发妻出身于卦门,她与卦门的老宗主是师兄妹。 也就是说,谢雁归的娘亲秦昭,要唤乾安老王妃一声师叔。 世间如此大,可兜兜转转,终究还是一个圈。 无论是老王妃还是谢夫人秦昭,她们出身于卦门之事,并无旁人知晓。 如今这消息却送到了周谨手上,可见是有人故意告知。 极大可能就是卦门的人,因为他的妻子乃是秦昭的亲生女儿谢雁归。 让周谨知道了这个秘密,就等同于谢雁归也知道了。 这样的秘密就算被他们知晓,也不会传扬出去。 「待我写一封信,你派人尽快送到夫人手上。」吩咐一声,周谨找出纸笔,写了一封信。 将信封交到常修手上时,他动作微顿,「这两日可有夫人的信?」 「回主子,没有。」常修立刻回应。 除却各项消息外,常修最注意的就是谢雁归的来信,他心里也正犯嘀咕呢。 「黔南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周谨皱起眉来。 「目前没收到边关的消息,倒是有其他的,正要跟您说。」常修接过信来,继续说道,「沈家旁支的二老爷沈舟,在边关暴毙。」 「暴毙?」周谨眯起眼来,冷笑一声,「是被沈怀亦给除掉了吧。」 「沈家一茬不如一茬,如今就剩下一个沈怀亦,他想求着我家夫人帮他守住黔南,总要付出些代价的,只是一个沈舟,分量太轻了。」 他说着话,看向常修,「你让人盯着沈家各处,若他们还不老实,就帮沈怀亦一把。」.. 「是。」常修领命离去。 又歇了片刻,一行人重新上马,继续向着京都奔去。 —— 黔南边关之外,戎狄人的叫骂声不断。 跟大靖的黔南纠缠了这么多年,他们当中有不少人都会说黔南的方言。 从前戎狄只跟沈家人作战,但上一次,谢雁归以奇袭解决了他们的先锋队伍,让戎狄人知晓在这黔南边关之中,有了一位女主将。 他们并不了解谢雁归,但无论是大靖之内,还是大靖之外,对于女子,总归是有些轻视的。 也因此,他们的叫骂声听起来很是不堪入耳。 「大靖人,你们的女将军呢!让她出来啊!」 「哈哈哈,她不会是吓得躲在哪里哭鼻子吧?」 「大靖人,不若让你们的女将军在城墙上为我们歌舞一曲,我们便先不打你们!」 「是啊,记得让你们的女将军少穿一些!这样才能看!」 「你们说,他们那个女将军长成什么模样啊?怕不是个母夜叉吧?」 调笑声自城外不断传来,守城的将士们面带愤怒,死死瞪着下方的戎狄士兵们。 两军阵前,常会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过去黔南的将士们也对戎狄人用过。 可如今情况不 同,戎狄人是冲着他们的主将来的,这让许多将士难以忍受。 偏偏这样的事情,从前并不会理会,只当是狗吠,让他们去叫。 可众人心中清楚,若是一直放任戎狄人说一些污言秽语,对于士气十分不利。 沈怀亦与几位副将站在城墙之后,一个个咬牙切齿。 「将军,不若让我出城去,教训教训那帮孙子!」其中一位副将开口,冲着沈怀亦请命道。 沈怀亦紧紧皱眉,并未答应。 「将军,就让我跟老张一起去吧,他妈的,看老子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城外来叫骂试探的,拢共不过几百人,可见戎狄对于黔南的将士十分轻视。 然而当下的情形,出城迎战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别看城外的戎狄人不多,但他们素来狡诈,沈怀亦等人过去没少吃亏。 若真派人出去,赢了还好,可若是输了,势必会让士气下降。 将士们的数量本就跟戎狄的军队无法相比,若再降了士气,之后真的打起来,会十分不利。 就在沈怀亦跟副将们商量的时候,城墙下一匹马飞驰而来,马上一道红影,面上带着煞气。 待惊羽停下,谢雁归自马背上跳下,冲着行礼的将士摆了摆手,背着箭篓拎着重弓向城墙上而去。 一边走着,她耳朵微动,侧耳倾听城外的骂声,自背后抽出几支箭矢。 她手中的这把重弓,正是秋猎拔得头筹时的彩头,箭篓里的箭也是特制的。 虽然才醒不久,此刻谢雁归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她脚下沉稳,很快便来到城墙之上。 沈怀亦跟副将们正议论着,就见一袭红影跃上墙头,不等他们反应,箭矢便射/向城外。 谢雁归立于城墙之上,再次抽出箭矢,继续向下射/去。 城墙之下的戎狄人压根没反应过来,还在叫骂着,却忽然瞧见红色的衣裙在城墙之上飘扬。 他们不自量力地以为,是黔南的主将真的要为他们跳舞,却不知他们的骂声就是催命符。 一支支特制的箭矢破空而来,将那些个叫骂的将士一一射杀! 谢雁归手中的最后一支箭,瞄准了带着戎狄将士前来叫骂的头领。 他在看到手下的将士被射杀后,就立刻催马向后退去。 他就如同被苍鹰盯住的硕鼠,又如何能逃? 他退到了自己以为安全的地方,颇有些得意地向着城墙上看去,然而就在瞬间,箭矢在他眼前放大,正穿过他的眉心! 马背上的戎狄头领身体摇晃,猛然栽倒! 站在城墙之上的黔南将士们,目睹了这一切,忍不住欢呼起来。 谢雁归单手持重弓,单手叉腰,向着下方的戎狄人看去。 「想看本将军跳舞?凭你们也配?沈怀亦听令!」 「末将在!」沈怀亦立刻应声,冲着谢雁归行礼。 谢雁归的目光落向远方,那里驻扎着戎狄人的大军,她继续吩咐道,「吾命你点将百人,去城外给吾好好教训这群吃了屎的狗东西!」 第229章 不由得想到凤凰泣血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得令!」沈怀亦高声应道,冲着谢雁归行礼,大步向城下而去。 等候在城下的将士们早已按捺不住,见沈怀亦从城墙上下来,纷纷开口请求带他们出战。 目光在众将士们的身上扫了一圈,沈怀亦按照谢雁归的吩咐,点了一支百人小队,随同他一起出城。 谢雁归一袭红衣,立于城墙之上,向着下方看去。 她看似放松,实则有所戒备,因而并不担心会有冷箭伤人。 何况,想要从城下放冷箭上来伤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若非她提前准备好特制的箭矢,刚才也无法轻易射杀戎狄的头领与士兵们。 边关的将士们来到城外,一个个嗷嗷叫着,士气大增。 反观戎狄的士兵们,虽能跟边关的将士们比划几下,可他们在士气上早已经败了。 加之带领他们来此叫骂的头领已死,他们根本无心应战,很快就被打得抱头鼠窜。 沈怀亦带领将士们追了一段距离后,听到身后传来击鼓的声音,于是停下脚步,抬起手来。 将士们也纷纷停下,瞧着已经跑远的戎狄士兵们,只觉得满心畅快。 边关城外,倒在地上的只有戎狄人的士兵,边关出来的将士们无一人伤亡。 沈怀亦吩咐一声,只将士兵们的尸身处置,至于那位头领的,则让人找了根粗壮的木杆,将尸身吊在上面,立于城外。 在看到戎狄的士兵们落荒而逃时,谢雁归就下了城墙,纪徵跟几位副将们迎上来,关切地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让诸位将军担心了,是吾之过,请诸位放心,我已无碍。」手中持着重弓,谢雁归的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 她吩咐一声,命人击鼓收兵,唤回了沈怀亦等人。 站在城墙之后,谢雁归再度向着远方看去,冲着副将们吩咐道。 「命千羽小队整装,今晚便出城去探查戎狄人的驻扎之地,吾要知道戎狄人哪来的二十几万大军!」 谢雁归来到黔南边关已有时日,纵然从前对戎狄人了解得不多,可来了这些日子,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她猜到会有一场大战,却未曾想到戎狄竟能集结如此数量的大军。 因此,她需要斥候前往调查,她心中清楚,这二十几万人来得蹊跷,或许是戎狄人有了支援。 若是如此,就得尽快弄清楚他们的支援来自于何处,才能进行下一步安排。 「是!」几位副将立于她身后,冲着她行礼。 谢雁归看着沈怀亦与将士们回到城中,这才向着城下而去。 惊羽等候在城下,看到她之后,「吩吩」叫了两声。 「将军,末将等将您的箭矢带回来了。」有小将作为代表,将擦得干净的箭矢捧在怀中,冲着谢雁归说道。 「有劳诸位。」箭矢是特制的,比起寻常箭矢造价要高,若能收回来继续使用,自然是好的。 战场之上,回收各类盔甲与兵器是常有的事,谢雁归笑着道谢。 她昏睡了一段时间,才醒过来就立刻来到此处,又射/空了箭篓,体力完全透支。 然而在她的脸上,除却些许苍白之外,看不出什么异常。 惊羽走了过来,将马脸横在谢雁归跟将士们之间,随即跪伏在地上,惹得众人惊呼。 谢雁归上马,笑着摸了摸惊羽的鬃毛,它重新站起身来。 「戎狄大军已至城外,咱们将要有一场大战,还请诸位养精蓄锐,等待来日。」 同将士们说了几句,谢雁归向着沈怀亦看了一眼,拍了拍惊羽的脖颈,往住处归去。 有副将按照她刚才在城墙上的吩咐,召集了千羽小队,令他们整装,准备晚间出发。 其余几位副将各自传令麾下的将士,命他们各归其职,等候调派。 沈怀亦跟纪徵对视一眼,一起向着谢雁归的住处而去。 「姑娘!」予书跟安阳站在住处外,脸上都带着担心,见惊羽将谢雁归带回来,赶忙迎上前去。 谢雁归自马背上跳下,神情如常的招呼人带惊羽回后院,她任由予书将披风搭在她肩上,跟她还有安阳一起向着后院走去。 才进后院,她脚下便是一软,幸好予书跟安阳一左一右地扶住她,将她带回房间。 靠坐在床上,谢雁归苍白着脸,笑看着安阳,「我没事的,只是有些脱力了,大概是饿的。」 她昏睡之时,予书给她喂过药丸,可毕竟比不上好好吃饭。 安阳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将目光落在诊脉的予书身上。 「确实是脱力了。」好一会,予书松开手,冲着谢雁归跟安阳行礼,「我去厨房把药膳端过来。」 谢雁归醒过来之后,立刻唤了惊羽,拎上重弓与箭篓离开了住处。 予书跟安阳追出去的时候,惊羽已经跑远了。 安阳本想追过去,却被予书拦住,于是两人去了厨房,给谢雁归准备了药膳。 待予书离开后,安阳双手叉腰,站在谢雁归面前,「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 她想骂谢雁归几句,又舍不得说得太狠,她实在是清楚,谢雁归究竟为何昏睡。 「罢了罢了,你醒过来就好,吓死我了。」安阳松开手,上前一把抱住谢雁归,「没什么不舒服的吧?」 「我没事了。」笑着拍了拍安阳的后背,由着她抱了一会儿,谢雁归这才又开口,「谢谢你一直跟我说话。」 她虽然昏睡着,可对于外面的一切都是知道的。 「我还以为你要再睡上一段时间呢。」安阳松开了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谢雁归笑了笑,不由地想到自己梦境中的一切。 在看到了将堪舆图交付给她的胡老丈之后,她还瞧见了姑母谢姮。 她坐在一把镶嵌着华丽宝石的椅子上,四周皆是不可撼动的玄铁栏杆,没有任何出口。 她的身上穿着十分寻常的衣裳,然而头上却戴着贵重的凤冠,将欲翱翔的凤凰嵌在冠的正中央,眸子里有血色沁出。 让人不由得想到凤凰泣血。 似乎是瞧见了谢雁归,坐在椅子上的谢姮冲她露出了温柔的笑。 可就在这一刻,她的双目却有血泪滑落…… 第230章 这很不寻常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想什么呢?」安阳唤了谢雁归几声,都不见她回应,于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回过神来,谢雁归笑着摇了摇头。 门外,护卫的回禀声传来,「将军,沈将军与纪将军求见。」 谢雁归答应一声,向着安阳伸出手来,「劳烦郡主搭把手,陪我去书房。」 「准了!」安阳抬了抬下巴,一副有些小骄傲的模样,她手上动作轻柔,将谢雁归扶起。 两人来到书房,沈怀亦跟纪徵站在书房中,冲着她们行礼。 「谢将军,你没事吧?」见安阳扶着她坐下,纪徵询问道。 「没事,刚才在城墙上有些脱力,吃点东西就好了。」她过来的时候,特意让人去厨房跟予书说一声。 一会儿予书就会过来送吃的,顺便会给安阳跟纪徵还有沈怀亦也带一份。 谢雁归如此说,纪徵跟沈怀亦这才宽心。 「如今情况,咱们也没必要绕圈子,沈兄,想必你已经让人给各处的沈家人送了消息吧?」 目光落在沈怀亦身上,谢雁归询问道。 「是,目前……还没有消息。」沈怀亦点点头,紧紧皱眉,「听予书姑娘说,将军的军令已经发下去了?」 「是,早就预料到戎狄会来者不善,所以提前给各处发了军令,除此外,还让人往京都送信,要求加派兵将。」 只不过,戎狄人来得比她预料的要快,人数也比她预计的要多。 与城外的敌军相比,边关城内的将士数量远不够看。 「吾的军令发下去,同样没有回应,你我之间的命令不过脚前脚后,看样子,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安阳为谢雁归倒了杯温水,她接过来喝了一口,继续看向沈怀亦,「沈兄,你是如何想的?」 「如今这样的局面……」沈怀亦张了张口,语气有些沉重,他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战场之上,战事之前,违背军令者当杀无赦!」谢雁归将话接过来,「如今大敌当前,我给沈家一个将功抵过的机会。」 「我会派出翎羽卫,携带我的军令以及你的书信前往各处,倘若他们识趣,尽快带兵赶过来,其余的事情之后再算。」 「可若是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吾以血祭旗,到时候,他们麾下的将士依旧要来边关作战,只不过,他们不再属于沈家麾下,我会将他们收编。」 如此一来,曾世代驻守黔南的沈家,将再也不复存在。 沈怀亦闭上眼,长长吐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中满是坚定,他冲着谢雁归行礼,「一切谨遵将军军令!」 得到了沈怀亦的回应,谢雁归点点头,目光落在纪徵身上,「后方之事,我想托付给纪将军。」 周谨还在边关的时候,后方的诸多事宜交给了常修。 他随着周谨离开后,谢雁归为了给沈怀景一个机会,也算是一种试探,便将种种托付给了他。 然而,沈怀景终究是辜负了谢雁归给他的机会,也辜负了沈怀亦对他的期望,他选择站在做错事的家人那边。 所以,后方的事情再不能让他来处理,谢雁归思量后,认为纪徵是最好的人选。 「末将纪徵,谨遵将军军令!」纪徵站定,冲着谢雁归行礼,将此事应下。 予书拎着食盒进到书房,将食物摆在桌上。 安阳递给谢雁归一碗,坐在她身边慢慢吃着。 屋子里一时沉默,只剩下勺子与碗碰撞的声音,待吃过了东西,纪徵没有耽搁,大步向外走去。 安阳向着谢雁归跟沈怀亦看了一眼,知道她 有话要说,于是也离开了书房。 「沈兄,沈家的事并非你之过,你对我不必有歉意。」书房之内只剩下谢雁归跟沈怀亦,她开口说道。 「我……」沈怀亦叹了口气,心中酸涩,他的确觉得愧对于谢雁归。 「我之前想找你来,确实是要商量战术的,没想到忽然旧疾复发,所以没能过来,并非故意。」似乎猜到了他之前的想法,谢雁归解释道。 「我……是我小人之心。」沈怀亦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话说开就好,咱们之后的这场仗,远没有那么容易,现下还打不起来,得趁着这个空当,赶紧把该解决的事情给解决了。」 谢雁归如此说,沈怀亦赶忙应声,他起身取来纸笔,开始给沈家人写信。 大约一个时辰后,沈怀亦的书信连同谢雁归的军令被翎羽卫带着离开边关,前往各处。 同时离去的,还有要接管后方的纪徵。 天色暗下来时,整装待发的千羽小队悄悄离开边关,前往戎狄的驻扎之地。 —— 栖凤宫内,予棋冲着谢姮行礼,「娘娘,冯家人已从牢房中被提出,他们会从城北的城门离去。」 「嗯,都准备好了吗?」答应一声,谢姮询问道。 「娘娘放心,按照您的吩咐,都已妥当。」予棋立刻回应道。 等冯家人离开京都后,不必他们走得多远,就会有人送他们去见阎王。 之后按照他们的安排,会将此事落到三皇子周煜跟他的外家李氏一族身上。 近来,朝堂上仍常有弹劾李家的奏疏,都被明德帝压了下去,再加上冯家这件事,李家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 「周煜最近在做什么?」自从周衍封王后,谢姮总能听到他跟五皇子周烁的消息,可关于周煜,却似乎没什么动静。 这很不寻常。 「三殿下……似乎没什么大动作,听闻时常在家饮酒,喝得酩酊大醉。」予棋思虑片刻,确定没有疏漏,开口回禀道。 「这不是他的性子,肯定有什么是咱们不知道的,正好借着这次的事情,再探一探他。」几位皇子的性格,谢姮摸得还算清楚。 「是。」予棋再度应声。 谢姮靠坐在床上,从枕头下摸出昨日才收到的书信,是谢雁归写给她的。 与往常一样,除了报喜不报忧之外,会询问她的身体状况以及她的心情,还会叮嘱她千万保重自己,等她回来。 这几日,谢姮睡得并不安稳,总是噩梦频发,看一看谢雁归写给她的信,心里就能宽慰几分。 盯着信上熟悉的字,谢姮低声轻叹,「也不知黔南如今是个什么局面?」 第231章 根本就是一伙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魏岩蛰伏于林中,他受云澜之命,在此暗中观察。 此地距离京都并不算远,但也要走上一段时间,他早有准备,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一块肉干,用牙慢慢磨着。 过了晌午,接近傍晚之时,一支队伍由远及近,魏岩顿时打起精神来。 打头的人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跟着长长的队伍,都是要去流放的冯家人,手持兵器的侍卫分散两侧,后面还缀着两三个。 忽然,魏岩皱起眉来,全身戒备,他感觉到四周有杀气。 他已然知晓,今日必有杀手出现,会将冯家人解决,但他不知道这些杀手是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谁接近他,但魏岩仍旧不敢放松,他的手中攥着一把小臂长的弯刀,护在身前,进可攻退可守。 队伍越来越近,来到林外,天色也更暗了些。 魏岩在早选好的藏身之地,看着队伍进到林中,从他的眼皮子底下经过。 异变就在此刻发生。 从林中的四面八方,忽然涌出十来个黑衣人,将队伍团团包围,没有人往魏岩的方向看。 但魏岩可以确定,对方早就发现了他的存在,这让他有些拿不准。 不知道这些黑衣人是打算将冯家人跟侍卫都杀了,再来解决他? 还是说,他们就没把他当成一回事? 甚至于,他们跟他根本就是一伙的。 无论是哪一种,魏岩可以明确的是,今日冯家人必死。 见到有刺客出现,马背上的人顿时呼喝一声,抽出一把长刀,招呼其余侍卫共同对敌。 然而对方的目标就只是冯家人,他们目的明确,根本不跟侍卫们缠斗,且招式利落又狠辣,只要被他们靠近,登时就会倒下一个冯家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冯家人根本就逃不掉,他们的手脚上都有镣铐,并且是连在一起的。 想要逃跑,除非将镣铐解开,否则只会方便了这些刺杀的黑衣人。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冯家人便尽数倒下,那些负责护送的侍卫们,也伤了不少。 刺客们来得快去得也快,确定冯家人尽数死亡后,他们并不恋战,立刻向着林中退去。 如此情况下,侍卫们就算追上去也没有用,何况不少人还受了伤。 「头儿,现在该怎么办?」各自捂着伤口,侍卫们凑到领头人的面前。 「还能怎么办?只能回去跟陛下请罪,又或者……将这些尸体藏起来,咱们尽快把家里人都接走,从此隐姓埋名地生活。」 押送罪人流放,并非是什么好差事,若办好了没有奖赏,可若出了事,却要问罪。 侍卫们很清楚,虽然陛下恼了冯家,将冯家人流放,可贤妃跟端王尚在,没准哪天,冯家就能东山再起。 但现在,人都死了,就算他们回去后不会被重罚,只怕贤妃跟端王也不会放过他们。 但若是悄悄藏起尸体,把家里人接走,从此隐姓埋名…… 这样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头儿,咱们还是回去请罪吧?就算陛下降罪,待到封后大典之时,必然会大赦天下,咱们当时就能被放出来。」 「至于贤妃娘娘跟端王,我觉得咱们不必太担心,听说贤妃娘娘现在还被关在宫里,哪里顾得上咱们?」 「至于端王,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少,咱们不如赌一把,总好过一辈子藏头缩尾。」 「咱们倒是无妨,可不少兄弟家里面都有孩子,总得为孩子想一想。」身型瘦高的侍卫冲着头领行礼,说着自己的想法。 魏岩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向着他这个方向看了最少三眼。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低,魏岩能够听得分明,他估摸着这个瘦高个是有人刻意安排。 魏岩仔细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在刺客到来之后,其余的侍卫都在对敌反抗,只有他象征性的挥了挥武器。 甚至于,有两个冯家人就是他杀的! 魏岩撇了撇嘴,继续隐藏。 「头儿,高行说得对,与其带着家人逃窜,倒不如回去请罪,咱们一个个都受了伤,是拼命抵抗过的,奈何刺客太多,才被他们逃窜。」有侍卫开口附和道。 「是啊!」 「头儿,咱们回去吧!」接连有侍卫开口道。 「成,那就听你们的,咱们赶紧把尸体收拾一下,这就回去请罪,大家伙注意点,别有活口。」 高行说话的时候,他们的头领就在思考,其余侍卫也都赞同,他也就做出了决定。 他们商量的时候,没有背着任何人,万一还有活口,知道他们的打算,那就不好了。 众人答应着,各自去给冯家人收尸。 刚才来的刺客很利落,倒在地上的这些,并未留下任何活口。 收整完毕,一行人向着京都归去。 天色已晚,就算他们赶回京都,城门也早已关闭。 魏岩估摸着,等他们回到京都外,就会在城外等候天亮开门。 现在的天还冷得很,他可不打算在林子里过夜。 于是,待侍卫们走远后,他下来转了一圈,确定没留下什么东西,这才找地方歇息。 —— 朝堂之上,明德帝因为冯家人尽数被刺杀之事,正大发雷霆。 出事的地点距离京都并不算远,可见是有人故意为之。 明德帝已经吩咐下去,让云澜带着内卫前往,务必好好调查。 朝臣们立于朝堂之上,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近来陛下发怒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多。 终于,上首的君主似乎平静了些,才有人奓着胆子从队列中出来,再度弹劾李家。 「此事,容后再议。」明德帝挥了挥手,依旧是那句话。 之前冯家被弹劾的时候,他也时常这样说,直到前些日子,才彻底下令,处置了冯家。 如今亦是这般,凡是上过奏疏弹劾李家的朝臣们,只当时机还不到,耐心等待着。 「陛下,臣有本奏。」户部尚书许巍从队列中出来,冲着明德帝行礼,「黔南边关八百里加急,请求朝廷加派粮食,听闻兵部也收到了请求增派将士的消息。」 明德帝坐在龙椅上,目光向着陆河看去。 陆河自队列中出来,「启禀陛下,今日一早兵部的确是收到了消息,如何定夺,请陛下吩咐。」 .. 第232章 务必要亲眼见到他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朕记得,黔南近来似乎没什么新消息。」听完许巍跟陆河的回禀,明德帝思量片刻,缓声开口。 近来倒是有一些黔南方面的消息,但跟过去差不多,都是弹劾谢雁归的。 还有的奏请明德帝传旨,让谢雁归离开黔南,将主将的位置还给沈怀亦。 总之,没什么对谢雁归有利的消息。 类似这样的事情,过去常有,不仅仅明德帝习惯了,朝臣们也都习惯了。 莫说谢雁归不在京都,她就算在京都,什么事情都不做,也有人能挑出毛病来。 而这一切,皆因她是个能够领兵打仗,平定辽北的女子。 「陛下,臣也记得黔南近来没什么大消息。」刑部万尚书从队列中出来,冲着明德帝行礼道。 「既然是没什么大消息,缘何翎羽将军又要粮食又要兵呢?」 万尚书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的大臣们不由得议论纷纷。 见目的达到,万尚书再度冲着明德帝行礼,「请陛下恕罪,微臣并非猜忌谢将军,可她毕竟身在黔南。」 「皆言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黔南接连有弹劾她的奏疏,未必就是空穴来风。」 「万尚书嘴上说着并非猜忌谢将军,但又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还什么「并非空穴来风」,你自己不觉得矛盾吗?」 没等上首的明德帝开口,景岫就从队列中出来,他看向万尚书,神情颇为嫌弃。.c 「谢雁归从前统领冀北军,比之黔南那些个歪瓜裂枣不知道好多少倍,那时候她功劳又高,都没说起什么异心,现在去了黔南,人就变了?」 「咋的?黔南的风水跟辽北不一样,能大变活人呐?」 「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万尚书瞪着景岫。 「什么话?人话!」景岫白了他一眼,冲着明德帝行礼,「请陛下宽恕臣刚才的无礼。」 「臣以为,虽然那谢雁归粗鄙无文,又仗着陛下恩宠时常目中无人,令人生厌,可她曾经统领冀北军数次击败辽人,军事上是有些能耐的。」 「既然黔南曾经八百里加急回朝求助,那就说明黔南那边的情况,远比咱们想的要严重。」 「何况黔南遭灾,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就算是不打仗,现在还没开春,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黔南请求调粮也没什么不对。」 「至于黔南还请求增派将士……臣乃文臣,这方面不怎么懂,万尚书与臣一样,估摸着也就是个二五眼。」 以往在朝堂之上,景岫也时常怼人,但像今日这般丝毫不留情面,倒算是少见。 通常他这样的时候,都是针对在京都里的谢雁归。 「你……你……」万尚书被气得不行,抬手指着景岫,「景尚书,你今日可是很不对劲。」 「以往你对那谢雁归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百般看不上,如今却帮着她说话,莫不是……莫不是你……不,莫不是宁王殿下给了你什么好处?」 「你放屁!」景岫睨着他,「当日黔南送来军报,纪徵将军有伤不得前往,陛下询问你我之意见,那谢雁归是我当时提的。」 「你今日在朝堂之上,话里话外说她有其他的意思,那我成什么了?你是猪脑子转成狗脑子了吗?逮谁咬谁?」 斥完万尚书,景岫再次冲着明德帝行礼,「臣失礼,请陛下降罪。」 「陛下,他……」万尚书也行礼,没等说完,就被明德帝打断。 「好了。」他的语气听上去十分温和,似乎并未怪罪于谁,「景卿素来是个心直口快的,起来吧。」 跟景岫说完,明德帝的目光落在万尚书身上,「雁 归如今身在黔南,那边情况如何,朝中的确不能立刻知晓,万卿,你刚才的话确实不妥。」 「臣有罪。」万尚书哪里还敢反驳,赶紧再次行礼。 「都起来吧。」明德帝抬了抬手,「既然黔南送来八百里加急,户部尽快筹备粮食以及各项军资送往黔南。」 「至于增调之事,众卿以为该从哪里调派?」大靖的东南西北四方各有边关,以南北两边的边关最为重要。 以往若需要调兵,皆是从东西两边调派,这一次也不例外。 「陛下,依臣之见,不若将东南方向与西南方向的将士们抽调一些,派往黔南。」陆河率先开口道。 「臣以为陆尚书所言甚是。」 「臣附议。」 大臣们纷纷冲着明德帝行礼。 「既如此,就依照陆卿所言,从东南与西南两处调兵,至于增派多少,陆卿定夺吧。」明德帝点头道。 陆河微微皱眉,随即舒展,冲着上首的君主行礼,「臣陆河遵旨。」 早朝散去,明德帝从大殿中离开,朝臣们三三两两地结伴,向着宫外而去。 万尚书走在景岫身边不远的位置上,目光阴沉沉落在他身上。 景岫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继续慢悠悠往前走着。 陆河在两人身后不远的地方,许巍在他身旁,「陆尚书打算调派多少将士?」 户部要筹备各项军资,倒是不必将调派的将士算在其中,但也要有所准备才行。 「此事关系重大,得容我想想。」陆河并未隐瞒。 对于明德帝如此,他心中有所疑惑。 增调之事并非小事,按理应当陛下定夺,缘何会让他看着办? 陆河的心里隐隐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他认为近来自己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确实是需要慎重。」许巍点头,「既如此,那我先回去看着安排,之后再问陆尚书。」 陆河拱了拱手,跟许巍道别。 —— 彭海跟在明德帝身边,慢慢走着。 下朝之后,明德帝并未回凌云殿,他似散步一般,顺着小花园的路向前走,不知要去何处。 「陛下,如今天还凉着,您仔细身体。」换作从前,他会询问明德帝是否要去栖凤宫,如今情况不同。 「今日朝堂之上,万尚书说起宁王,朕也就想起了他,说来除夕那日,似乎并未看到老七入宫?」 没接彭海的话,明德帝的目光落在小花园里的花草树木上,语气漫不经心。 「回陛下,宁王殿下一直病着,除夕那日还曾派人来请罪,所以并未入宫。」彭海恭敬答道。 「现在也还病着?」明德帝依旧语气淡淡,「既如此,你亲自去一趟,带上太医,务必要亲眼见到他。」 第233章 做样子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宫里的消息送到了谢雁归的府上,予画来到后院药房,将消息递给荀老看。 「来就来呗,没什么可担心的。」荀老正在侍弄他新挪回来的几棵药草,只扫了一眼,就将字条放到一旁。 「说是要亲眼所见,可现下姑爷不在府上。」予画跟予书不同,她的心思多半在她的刀上。 若谢雁归在她身旁,她倒是能分出几分专注来。 但眼下,谢雁归并不在京都,予画留在府上主要负责府中的护卫。 至于府里的各项杂务,多数是交给同样被留在京都的常予,但眼下他不在。 予书随着周谨离开京都时,特意叮嘱过予画,拿不定主意的事,都可以来问荀老。 虽然予画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思,但只要将事情交代给她,她就会很认真地完成,通常都能做得很好。 「你这娃子,」荀老已经习惯了予画的性子,于是笑看着她,「你们府上不是有跟你们姑爷身型差不多的人吗?你把这个拿去,给他装扮上。」 荀老一边说着,从身旁的小桌上拿起一个匣子,递给予画,「去吧。」 予画疑惑的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赫然是一张面具。 「早在之前,你们家姑爷就都安排好了,这张面具是照着他的模样做的,你若不知道该怎么用,就给那个跟你家姑爷身形相似的人,他自己会用。」 「至于如何应付宫里来的人,这就不必我教你了。」 听荀老说完,予画冲着他福了福身,将匣子合好,去找府上的那个人。 将匣子交给他之后,果然不需要予画多说什么,他自己就去换了衣裳。 「咳咳……」等到再出现时,活脱脱就是周谨的模样。 予画瞪着眼看他,只觉得连咳嗽声都一模一样,顿时松了口气。 她这边才安排替身躺好,另一边彭海就带着太医到了府上。 「彭总管,这边请。」将彭海跟太医让到屋中,予画不自觉地眨了眨眼。 她刚才出去的时候,屋子里还没什么味道,这会儿竟是药味弥漫,有点呛人。 彭海也闻到了这股药味,他停下脚步,温声开口道,「宁王殿下,陛下挂念您的身体,特让咱家带了太医来为您请脉。」 「咳咳……」未语先咳,过了一会儿,略显虚弱的声音才从床幔中传过来,「有劳。」 彭海向着太医看了一眼,太医立刻上前,为「周谨」请脉。 予画来到桌边,拢共倒了三杯水,「彭总管请先喝些水,我已经吩咐人准备了茶点。」 跟彭海说完,予画端起一杯温水向着床边走去,「殿下,请喝些水吧。」 「待太医……诊过脉吧。」声音有气无力的,予画答应一声,将温水放到一旁。 一切看上去自然而又熟稔,彭海将一切尽收眼底。 片刻之后,太医起身冲着床上行礼,他来到桌边,冲着彭海点了点头,这才坐下来开方。 得到太医示意的彭海来到床边,他端过予画放在一旁的水,很自然地将床幔掀开一角,「殿下,喝点水吧。」 借着这个功夫,他看清了床上的人,的确是周谨。 「彭总管,让我来吧。」予画很自然地上前来,将床上的人扶起,随即冲着彭海伸出手。 「有劳予画姑娘。」彭海将杯子递给她,又细细看了「周谨」几眼,确定没有看错,向后退了一步。 予画将水喂给「周谨」,直到他轻轻摇头,才扶着他重新躺回去。 她背对着彭海,看向替身的眼睛里满是惊叹,替身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她赶忙恢复正 常。 「来为我们家殿下看诊的大夫说,殿下不宜吹风,所以平时会遮上床幔,等到晌午的时候再开门通风。」 仔细遮好床幔,予画向着太医看去,「太医,这法子可对?」 「额……是可以的。」太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回应道。 他开好了方子,交到予画手上。 「予画姑娘尽可派人拿着方子跟太医回宫抓药,府中若有什么需要的,也可跟咱家开口。」彭海看着予画,温声说道。 「多谢彭总管,这取药的事还是我亲自来吧,正好入宫给娘娘请个安,回头也好给我们家将军报一声平安。」予画福了福身。 「嗯,也好。」予画是跟在谢雁归身边的人,去宫里取药,顺便给栖凤宫请安,实属正常。 随同彭海跟太医走出后院时,予画还特意跟下人们多叮嘱了几句。 待入宫后,她再次冲着彭海行礼,随即同太医一起去往太医院。 彭海回到凌云殿,跟明德帝复命,「陛下,奴才亲眼所见,宁王殿下的确在府上。」 「脉象吻合吗?」手中翻着一本奏疏,明德帝缓声开口。 模样是可以伪装的,周身气度也能够模仿,可每个人的脉象皆不相同,这一点并不好伪装。 「太医示意奴才,脉象是吻合的,照顾宁王殿下的乃是翎羽将军身边的予画姑娘,看她的样子,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彭海回应道。 「知道了。」应了一声,明德帝合上手中的奏疏,拿起另外一本。 「陛下,随同太医入宫取药的,正是予画姑娘,她取完药之后,会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想了想,彭海补充道。 明德帝微微皱了皱眉,再度应声,「嗯。」 殿内恢复了安静,彭海同往常一样,立在明德帝身旁,随时等候吩咐。 栖凤宫内,予画在予琴的带领下进到殿中,冲着谢姮行礼。 谢雁归府上发生的事,谢姮已然知晓,但给府上送信的人,并不是她。 「你若是要给雁归写信,就说本宫身子无碍,让她不必担心。」谢姮的气色看上去并不是很好,但这都是因为用了药物的缘故。 毕竟是中毒加上「小产」,又不比年轻人,总得需要一些时间恢复。 「正好,你让人给她送信的时候,顺带着把本宫的信一起送走吧。」 谢姮说着,予琴从旁边拿过信来,交到予画手上。 「这丫头喜欢咱们宫里的糕点,你再去装两个食盒,让她带回府里吃。」等予画收好了信,谢姮又对予琴说道。 听到有糕点吃,予画嘿嘿笑着,「娘娘放心,婢子今日就将信给送出去。」 第234章 明白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娘娘,您近来……似乎给大小姐写了不少信?」将予画送出栖凤宫后,予琴自殿外进来,颇有些迟疑地开口。 「雁归在黔南,本宫当然惦记,你就当是本宫年岁大了,所以变得唠叨。」看向予琴,谢姮的脸上带着笑。 虽然予琴一直跟着她,自认还算了解,此刻却忽然觉得看不透。 她本想再说几句,却见谢姮向后靠着,脸上似有倦意,只好收声。 谢姮闭着眼,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频繁给谢雁归写信,的确是有缘故的。 她很不踏实。 这些年她在宫里,表面上是被陛下宠爱的贵妃,实则却如履薄冰,她想做的事情太多,可每件事都必须经过慎重思虑。 她倒是不怕自己有什么万一,总不过就是一条命。 可她担心因为自己的缘故,会牵连她在意的人,尤其是侄女谢雁归。 好在侄女已经大了,也有了不少后路,她终于能够稍放开些手脚。 只可惜,过去被束缚得太狠,她做的许多事又都是为了旁人,所以她就算有心思,能够施展的也实在太少。 谢姮心中十分清楚,无论是假孕,又或者以其人之道的对明德帝做什么手脚,都不过是小伎俩罢了。 可小伎俩就能够达到目的,这便足够了。 她伴君多年,知道枕边人是个笑面虎,若非如此,当年也坐不上这个位置。 所以,她施这些小伎俩的另一方面,是为了以防万一。 倘若不被明德帝看出来,自然皆大欢喜,她可以按照计划实施,为靖羽军、为谢家甚至事先太子讨还公道。 可若是被他给看出来,这些个小伎俩,虽会让明德帝对她生出戒心,却不会太放在心上。.. 因为手段太低劣了。 他虽敏感多疑,到底是做了许多年的皇帝,总会生出一些自大来。 他不将她的伎俩放在眼里,陪着她演下去,她就还能有机会。 只是这次的机会,注定无路可退。 —— 谢雁归独自站在边关城墙上向着远处眺望。 如今,她已经知晓了当年的全部真相,她想要寻求的十万靖羽军跟父兄们的死,已找到了答案。 导致十万靖羽军跟她父兄们死去的,有大靖如今的君主,还有活跃在朝堂以及各处的那些包藏阴暗的人心。 她本是不愿醒来的,因为对人心失望至极。 然而就在她昏睡时,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她听得到安阳跟她说话,也听得到阿花对予书的嘱咐。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切,她才会在那如同梦境中的地方,看到黔南边关的那些百姓以及她在乎着的人们。 在复仇与守护之间,她决定选择守护。 谢雁归的心中十分清楚,戎狄开来二十几万大军,而黔南边关之内,想要集结足以对抗的将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哪怕她提前给京都送去了奏疏,哪怕她派了翎羽卫去到各处。 如今的黔南边关,跟当年父兄们以及十万靖羽军要面对的状况,何其相似? 她虽有信心能够守护住黔南以及她身后的百姓们,但她是否能够全身而退,心里是没底的。 或许,她最后的结局会跟她的父兄们一样,明知一去不回,也无所畏惧。 不过是她的一条人命罢了,若能换得百姓们安稳,虽死犹荣。 「你呀,这墙头的风这么凉,怎么也不知道多穿点?」安阳走过来,将披风盖在谢雁归肩上。 「你怎么过来了?」拢了拢披风,谢雁归笑看着她。 「自然是不放心你,你站在这里能看出什么?」白了她一眼,安阳向着远处看去。 她能够看到戎狄驻扎的大军,其余的什么都瞧不出来。 「我站在这里看着,心里自可以演练如何对敌,我看得差不多了,咱们下去吧。」笑着回应安阳,谢雁归揽住她的肩膀,带着她往城下去。 与守城的小将交代几句后,谢雁归坐上安阳的马车,让惊羽跟在一旁,向着住处归去。 「安阳,你离开这里吧。」车轮滚动,却并未盖过谢雁归的声音。 她用的并非是商量的语气。 安阳皱起眉来,盯着谢雁归不说话。 谢雁归与她对视着,没有说第二遍,她知道安阳听清楚了。 「谢雁归,你没把握?」好一会儿,安阳终于开口,她的语气有些凶,「怎么着?你是怕我拖你后腿?还是……」 「你帮了我那么多,怎么会拖我的后腿?」没等安阳说完,谢雁归打断了她的话,「我有把握守住这座城,这又不是我第一次要以少对多。」 「那你干嘛让我走?」安阳紧紧盯着她,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对于谢雁归的话,她是相信的,虽然不曾亲眼看到她在战场上的英姿,可一次次传回京都大胜的捷报,那都是真的。 「谢雁归,这黔南你是要守的,我知道,但你必须得留着命,为十万靖羽军跟谢家讨回公道!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得活着!」 说这话的时候,安阳的声音在颤抖,她看过了谢夫人留下来书稿,也已经知道了真相。 虽然她不是领兵打仗的将,可她如何瞧不出来,现下黔南之内的情况,与当年极其相似。 确切的说,现在的黔南还不如当年。 当年的辽北有十万靖羽军,那绝非一般将士能够比拟的,可如今的黔南呢? 除却边关之内的将士外,黔南各处几乎全部包藏祸心,就算最后被谢雁归收服,可在战场之上,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反水? 至于京都,纵然上了奏疏,那些个瞧谢雁归不顺眼的官员们,只要在各项事情上稍稍卡上一点,就足以影响一切。 安阳只要想到这些,身体就会不自觉地战栗。 「所以安阳,你离开这里吧,带着我娘的手稿跟书稿以及那些证据,离开吧。」 自小相识,二十多年的挚友,虽不能常在一处,可彼此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及。 正如谢雁归明白安阳那般,安阳也明白谢雁归,所以,她们轻易能够看清对方心中的盘算。 安阳明白,谢雁归会用性命来守护黔南以及身后的万家灯火,哪怕不能亲自为谢家跟十万靖羽军讨还公道,哪怕一去不回。 但安阳不想离开,她希望谢雁归能有所顾忌,如此才能在战场上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 若她带着东西离开,谢雁归就会彻底安心,为了在战场上的胜算能更大一些,她绝对会无所顾忌,以命相搏。 这就是她谢雁归。 第235章 想到些不对劲的地方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姑娘,沈三将军带着一队人马已抵达城外。」予书从书房外进来,冲着正在看沙盘的谢雁归行礼。 黔南边关有两处城门,一处能够去到关外,或是抵御敌军,或是通往其他国家。 另一处则能够通到大靖的各个地方,同时也能从大靖的各处来此。 沈怀景带人抵达的,自是可以从大靖之内来人的城外。 谢雁归抬起头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扯过一旁的披风,向着书房外走去。 「姑娘,您跟郡主吵架了?」予书跟在她身后,试探着问道。 以往谢雁归在住处时,安阳就算不陪着她,至少也要有一顿饭是一起吃的。 可前两日,两人从外面回来后,就谁都不理谁,也不在一处吃饭。 如此明显,予书如何看不出来? 她既然是谢雁归身边的人,自然要先询问她。 若是安阳郡主的错,那她就去哄哄郡主,倒不是让她来低头,纯粹是自家姑娘不必哄,只要郡主高兴了,她们俩自然就能和好。 若是自家姑娘犯错,那她就更应该去哄一哄郡主。 「算是吧,」谢雁归皱起眉来,并未瞒着予书,「我让她带着我娘的那些东西离开,她不肯。」 「你也知道,当下黔南的这个情况,一场大战必不可免,还不知道会打成什么样!若我去而无归,起码知晓东西在她手上保管,我也能放心。」 予书顿时也皱起眉来,谁是谁非的,她心里有了底。 「那难怪要吵起来,换做是我,我也不肯走。」见谢雁归瞪她,予书丝毫不惧,「姑娘也不必瞪我。」 「过去我跟着您打过最难打的仗,当下什么情况,我心里面清楚,这场仗只会更难打。」 「我跟郡主一样,都巴不得您心中有所顾忌,您要不再顺便想想京都里的娘娘?」 听予书提到姑母,谢雁归抬手点她,随即,她的眉头皱得更紧。 「你说到了姑母,我忽然想到些不太对劲的地方。」有心想去证实一下,可沈怀景还在城门口。 「罢了,先去见沈怀景,等我回来之后再确定,你别跟着了,安阳那边,你帮着我哄一哄。」 说完,谢雁归将手指凑到唇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惊羽在后院,听到口哨声,用头顶开虚掩着的门,顺着路哒哒向外去找谢雁归。 —— 城门处,沈怀景与带来的队伍正在接受检查,沈怀亦也得了消息,先谢雁归一步到来。 他坐在马背上,向着沈怀景看去,神情复杂。 沈怀景也瞧见了他,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什么来。 兄弟俩皆心知肚明。 谢雁归的到来,算是暂时缓解了这份无言的尴尬。 她从马背上跳下来,向着沈怀景走去,沈怀亦也下了马,跟在她身后。 「谢将军。」等谢雁归到了近前,沈怀景携他带来的将士们行礼。 「诸位免礼。」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看过,沈怀景能带来的将士数量并不多。 吩咐人带着将士们去安顿,谢雁归跟沈家兄弟就近找了处地方坐下。 「谢将军,我……」沈怀景想要说些什么,却见谢雁归抬了抬手。 「你带了人来,其余的便不必多说,至于驻守在其他各处的沈家人,该如何安排或是处置,我与沈将军早就商定。」 谢雁归如此说,沈怀景向着沈怀亦看去,却并未得到回应。 「吾已派了翎羽卫携带军令跟沈将军的手书前往各处,想要戴罪立功者,可以将功抵过,否则就地军 法处置,翎羽卫将会接管一切。」 既然沈怀亦不想说,谢雁归就帮着他说,沈怀亦顿时皱起眉来。 「想必沈三将军应该知晓,战场之上违背军令该是什么下场,吾的军令早就发下,沈家人已经违背过一次了。」 谢雁归的话,让沈怀景的脸色又是一变,他正是因为收到了军令,劝人无果,才会携带自己能调动的将士,赶到了边关。 倘若他跟其他沈家人一样,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第二封军令以及兄长沈怀亦的手书。 沈怀景深知家族之中,其他人对于谢雁归军令的态度,他再次看向沈怀亦,想要他帮着多说几句。 「老三,其余的话你不必再说了,沈家到了咱们这一代……能护住黔南,便是万幸。」终于,沈怀亦开了口。 「如今在边关城外,驻扎着戎狄二十几万大军,你之前在边关待过,应当清楚当下的情况。」 「从前朝开始,沈家就驻守黔南,身为军人,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本该铭记于心,可他们被富贵迷了眼,已经忘了自己的责任。」. 「所以,之后如何,全都是自找的,为兄并非没有努力过。」 事实上,加上这次随同谢雁归军令一起发出的手书,这已经是沈怀亦对于沈家人的第五次提醒。 早在之前,他听闻有沈家人往京都送奏疏弹劾谢雁归时,就已经命人往各处送过手书,劝诫沈家人。 可他们不仅不听,反而言行上变本加厉。 沈舟会来到边关,一是为了探望沈怀亦,看看他如今的真实情况,是否还当得起沈家的家主。 二则,是想探探她的虚实。 倘若她看不懂眼色,又着实是个不好对付的,那就将她永远地留在黔南。 沈家人将事情做到这个地方,还让他如何能帮着继续说话? 沈怀亦知道的那些事情,沈怀景也是知道的,一时间,屋内再度陷入沉默。 谢雁归坐在一旁,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着,她并未去关注兄弟俩的对话,而是琢磨着之前跟予书的对话。 予书的话给了她提醒,让她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常能收到姑母的信,有时候是问候,有时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可这在过去是没有的。 从前姑侄俩通信,虽也会问候,却没有现在这样频繁,姑母也从不会跟她说无关紧要的小事。 谢雁归可以确定,信的确是姑母写给她的,所用的暗号也是新换过的,绝非从前存下来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姑母频繁给她写信? 谢雁归觉得,等一会儿忙完回到府上,她要把那些书信都找出来,挨个仔细地再看一遍。 第236章 说明闹得还不算大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谢雁归正想着,有小将找到此处,「启禀将军,有千羽小队的斥候先一步归来,正等着跟您回话。」 「我马上就到。」回过神来,谢雁归答应一声,她转头看向沈家兄弟,「你们兄弟俩才见,应该会有一些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 「谢将军……慢走。」如今这样的情况,兄弟俩其实没什么说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既然谢雁归如此说,他们也不好跟随,于是,待谢雁归离去后,兄弟俩也离开此处。 再这么说沈怀景都是沈家人,所以跟着沈怀亦一起回到府中。 谢雁归回了住处,见到了先行回来复命的阿什。 「如将军所料,城外的二十几万大军,并非都是戎狄人,我等为了确切消息,才多有停留。」 「经过暗中观察,有一部分人应当来自于缅国,他们的将士跟戎狄人看似相处融洽,实则他们对戎狄很看不上。」 既然能被选作战时所用的斥候小队,千羽小队里的斥候们,自是人才辈出。 其中就有人通晓戎狄语言,也会一些其他国家的话。 正是经过了他的仔细辨认,才能确定戎狄队伍中的一部分将士,来自于缅国。 「缅国?」听完阿什回禀,谢雁归皱起眉来,她又询问了几句,将一切有用的消息整合后,让人将阿什带下去休息。 一边向着书房走去,谢雁归吩咐人去把蒋副将等人请来。 她先一步到了书房,找出另一张图,在上面确定了缅国的位置。 大靖跟缅国之间,隔着一个戎狄。 前朝曾与缅国交好,后来因为一位和亲公主彻底闹翻。 大靖建立后,试图跟缅国重新建立关系,但不是用和亲的方式。 也不知缅国因此觉得大靖没有诚心,还是并不把大靖放在眼里,所以两国之间处于一个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从前的缅国还算强盛,但如今,他们已大不如前。 如此情况下,缅国帮助戎狄,很能让人理解。 他们无非是想要借助这个机会,来扩展自己的疆土。 戎狄狡猾且难缠,其实不止令大靖头疼,他们也不仅仅只骚/扰大靖的国土,缅国也吃过他们的亏。 所以若能够利用这次的机会,削减他们的人数,就算打不下黔南,缅国也能得到好处,他们可以趁机将戎狄吞并。 若两方联手之后,运气还不错的话,一旦攻下了黔南,缅国能得到的好处,将会更多。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对缅国都没坏处。 很快,蒋副将等人来到书房,谢雁归把情况跟他们说了一遍。 「缅国的将士瞧不上戎狄人,又怎知人家是如何看待他们的?既然戎狄敢跟缅国联手,必然有后招。」 戎狄人素来狡诈,过去凭借着将士数量少,都能经常让沈家人吃亏,缅国的人又如何能逃过他们的算计? 谢雁归想要利用这一点来分化两边的关系,趁着他们还未大举进攻之前,先破坏了他们的结盟。 除此外,还要另作筹谋,要在之后给缅国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不该惦记的,最好不要乱惦记,大靖可不是软柿子,能够任人拿捏。 「将军打算要如何做?」蒋副将行礼问道。 「自然是栽赃嫁祸,浑水摸鱼。」心里有了主意,谢雁归笑着低声说了几句。 几位副将听完,相互看了看,一起冲着谢雁归竖大拇指。 当晚,计划便按照她的布置安排下去,快速实施起来。 —— 京都之内,因为各方的种 种安排,所有刺杀冯家的证据,全都指向了三皇子周煜。 不仅如此,弹劾李家的奏疏更是一封接着一封,就算想压都压不下去。 周煜为此去到明德帝面前,恨不得要剖心自证。 最终,明德帝只暂时将周煜关在三皇子府上,至于李家,终究落了个跟冯家一样的结果。 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 冯家被流放时,因顾念着是大皇子周衍的外家,再加上一个颇得圣心的小皇孙,所以特意等到了上元节之后。 如今到了李家,旨意传出后不久,要被流放的李家人就被押着出了京都。 栖凤宫内,谢姮靠坐在床上,眉头紧紧皱着。 冯家被流放时,她可以命人动手,栽给三皇子跟李家。 如今李家也被流放,她得另外想个办法,将李家也给解决了。 但这一次,得好好琢磨下手的时机。 「周煜那边就一直在府里吗?」她转头询问予棋。 「回娘娘,三殿下确实一直在府上,听闻今日,他府中的妾侍将要生产。」予棋福身回应道。 「生产?若是个男孩,他就能跟周衍一样,可若是女孩……」距离封后大典尚有时日,纵然周煜有所准备,现下也不是动手的好机会。 可继续等下去,只会对他更为不利,谢姮觉得,应该推他一把。 「淑妃那边的情况如何?」冯家出事的时候,贤妃当即就晕了,之后一直病着,到现在都起不来床。 那时候李家就被弹劾,却并不影响淑妃幸灾乐祸。 如今,都说是周煜跟李家害死了冯家所有人,贤妃就算瘫在床上,怕是也恨极了淑妃。 「回娘娘,听闻淑妃闹了好大一场,可陛下仍不肯见她。」予琴在一旁回应道。 谢姮笑了一声,明德帝若是见了她,那才叫稀奇,「陛下不肯见,说明淑妃的事闹得还不算大。」 「娘娘的意思是……」予琴跟予棋对视一眼,试探着询问她的意思。 「以淑妃的性子,必然还要再闹,之前都是小打小闹,她接下来应该会「以死相逼」,只是有时候戏做得太过了,很容易成真。」 「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淑妃不在了,她的儿子又「无意」中得知母亲并非意外身亡,你们说他会如何?」 在这深宫之内,就算是至亲之间,也会充满算计。 「三殿下或许会因为淑妃娘娘的死而难过痛苦,但他必然不会放弃利用这个机会。」予琴轻声说道。 「娘娘放心,婢子定然将一切做得干净利落。」予棋冲着谢姮行礼,也不耽误时间,立刻下去安排。 第237章 旨意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已是傍晚。 自从明德帝下令,让贤妃跟淑妃在各自宫中,非诏不得外出后,两边伺候的宫人都减了不少。 淑妃蹙着眉,在殿中来回踱步,她正等待着从宫外传回来的消息。 她闹了一通,明德帝也不肯见她,她心里虽不好过,凡仍有希冀。 若这个时候,能从宫外传回一些好消息的话,或许她就能够离开住处,去凌云殿见陛下了。 就算李家人已经被发落,还有一部分人被押送着离开京都,但还是有希望的。 「娘娘!」有宫人从殿外进来,冲着淑妃行礼。 「怎么样了!」虽并非自己的心腹,可这个节骨眼上,她也顾不上许多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今日,三皇子周煜的府上,两位妾侍同时发动。 淑妃盼望着,周煜的府上能有个男孩,如此他们母子才有机会继续筹谋。 「娘娘,是……是女孩,两个都是女孩。」宫人微微垂着头,跟淑妃回禀道。 「什么?」淑妃紧紧皱眉,向后退了一步,脸上写满了失望,「怎么就……就没有个皇孙呢!」 从前,周煜府上刚有孩子的时候,淑妃也曾十分欢喜。 可随着时间,她越来越失望。 这些年,她没少搜罗法子,送到周煜府上,让他的那些个妻妾们尝试,却始终无法如愿。 这一次对于她来说,是唯一的机会,只要两个当中有一个皇孙,就可以扭转他们母子的处境。 偏偏,老天就是不让他们如愿。 「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心中郁气纠结,淑妃走到桌边,拿起上面的茶壶,狠狠摔在地上。 许是太过愤怒,她稍有些头晕,于是一只手撑在桌上,喘着粗气。 淑妃并未注意到,前来报信的宫人从袖中掏出一根麻绳来,悄悄靠近她。 还没等她反应,勒住她的宫人转过身去,以自己的后背抵着淑妃的后背,令她双腿离地,只能乱蹬。 淑妃被勒得无法呼吸,勉强发出「嗬嗬」的声音,她想要抬手,却根本动弹不得,又蹬了几下后,她渐渐不动了。 勒住淑妃的宫人并不急着松手,等了一会儿,才将淑妃放下。 目光在殿内转了一圈,他选了个位置,将麻绳悬到高处,又把淑妃的身体挂了上去。 做完这些,他在屋子里刻意挑了一把高度不合适的凳子,随意踹翻在地。 「淑妃娘娘,其实宫外的消息,还不曾传回来。」抬头看向淑妃极其狰狞的脸,宫人又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天色暗了下来。 周煜站在廊下,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两个妾侍同时发动,令他的心中生出一些期盼,他已在此站了许久,却不觉得冷和累。 终于,其中一个屋子里发出了婴儿的啼哭声,他赶忙上前去,心里快速跳着。 屋门打开,接生婆婆的脸上虽带着笑意,却让周煜的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恭喜殿下,得了个小郡主。」这并非接生婆婆第一次来府上,她知道府里面期盼着什么,也希望自己能够接个男孩出来。 若能如愿,她必然会得到厚赏,可现在…… 「知道了,下去领赏钱吧。」周煜挥了挥手,脸上没什么表情。 得知能够正常拿到赏钱,接生婆婆顿时松了口气,行礼之后赶忙离开。 周煜再一次陷入焦急的等待之中。 —— 凌云殿内,得到了消息的明德帝,脸上没什么表情。 彭海立在一旁,等着他的吩 咐。 「弄清楚淑妃到底是自戕还是别的,无论哪一种,都以妃位的规制好好准备后事。」 好一会儿,明德帝吩咐道,彭海领命,向着殿外退去。 淑妃的消息传到三皇子府上时,周煜的另一个妾侍也生下了孩子。 令他惊喜的是,他终于有了个儿子。 可不管接生婆婆用什么样的办法,那个孩子都不哭,他浑身青紫,看着就与寻常孩子不同。 「无论用什么办法,必须救活我的儿子,否则我就杀了你们!」周煜话音才落,传信的宫人就到了他面前。 听完宫人的回禀,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你刚才说什么?」 「殿……殿下,淑妃娘娘……薨了。」宫人战战兢兢地,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没了?」嘴上问着,周煜的目光转向屋中,他还是没有听到孩子哭。 屋子里除了接生婆婆外,一直等候的太医也进去了,他们都在设法救这个孩子,却终究于事无补。 周煜得了个儿子,又失去了儿子,在同一天里,他还失去了自己的生母。 腥甜感涌到喉间,一口血喷了出来,周煜仰面栽倒。 —— 彭海离去后,明德帝重新拿起小几上的奏疏,继续看起来,也就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周煜府上的消息,就送到他跟前。 来回禀的宫人是跟彭海一起进到凌云殿的。 彭海已亲自去过淑妃的住处,看到了悬在梁上的麻绳跟倒在地上的凳子。 虽然明德帝没有说话,但彭海瞧得出他此刻心情很差。 这也难怪,好不容易又得了个皇孙,却夭折了。 他小心翼翼打量明德帝的脸色,试探着开口,「陛下,淑妃……并非自戕,当是有人故意伪造,却又刻意留下痕迹。」 「当真是好呀!」明德帝坐在软榻上,一只手撑着头,支在小几上,他笑着说话,却让人脊背发凉,「彭海,你说这杀了淑妃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回陛下,奴才不知。」就算跟随明德帝多年,又是如今他最信任的,这时候彭海也不敢乱说话。 「朕的身边,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他们总以为能够蒙蔽得了朕,殊不知朕看得一清二楚。」明德帝再度开口,他并不在意彭海的不敢说话。 「朕倒是想要看看,他们后面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笑了一声,他向着彭海看去,「传朕旨意,封三皇子周煜为成王,咱们接着往下看。」 「是。」彭海赶忙应声。 他向着殿外退去,听到明德帝的声音又传来,「明日你亲自带人将凌云殿的偏殿收拾出来,另外挑选宫人以及乳母,朕要将小皇孙接到宫中抚养。」 第238章 接下来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主子,您的身体无碍吧?」通往京都的路上,趁着休息的空当,常修关切地询问道。 周谨坐在林中的木桩上,脸色十分苍白,不断咳嗽着,他摆了摆手。 待缓过来些,他从常修手上接过杯子,里面盛着刚烧好的水,正热着。 「黔南跟京都可有什么消息?」周谨捧着杯子捂手,勉强压制着喉间的痒意,哑着嗓子询问道。 从京都来找谢雁归时,虽也是赶路,却不像现在这般急,再加上有予书在,常能为他施针,纵然有不适,也能很快缓解。 如今为了尽快赶回京都,休息的时间变少,若非周谨身上有予书准备的药丸,情况只会更差。 见他已然这副样子,还操心着黔南跟京都的情况,常修不由得皱了皱眉。 当下的情况,并不适合再劳心劳力,可常修知道就算劝说也没用。 「拿来吧。」周谨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常修愣了愣,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是才收到的,但并非谢雁归写给他的,书信来自于京都,是谢姮写的。 想把这封信从宫中带出来,再送到周谨手上,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周谨皱着眉,将信纸取出,快速扫了一遍。 没看到什么太要紧的消息,他才要放心些,忽然想到谢雁归教给他的法子,于是重新看了一遍。 果然,从信中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主子,娘娘说什么了?」见他看完信后,许久不曾言语,目光一直落在信纸上,常修关切问道。 他不知道谢姮跟谢雁归之间的暗号,看不懂这封信也是难免。 「娘娘说,她得到了一份东西,与先太子有关,藏在了安全的地方,让我回京都后,将东西取走收好。」 这是个好消息,可周谨却高兴不起来,不知为何,他心中再一次感到不安。 上一次有这样的感受时,是在围场,为此他还特意去见过谢姮。 「咱们要再加快些速度,尽早回京。」说完,周谨喝了一口水便从木桩上起身,因为起得太急,身子不由得晃动一下。 常修赶忙扶住他。 「你不必跟着我了,亲自去一趟庄子,将那些死士都带上,尽快赶回黔南,或许能帮到夫人。」周谨站直了身体,冲着常修吩咐道。 「主子,您如今这般,我怎么能放心离开?起码……」常修赶忙开口,见周谨看着他,只好闭上嘴。 「去吧。」他听到自家主子再次吩咐道。 「是。」跟随多年,常修实在是清楚周谨的脾气,既然是他决定的事情,就轻易不会更改。 他冲着周谨行礼,将该说的事情说完,又特意交代了其他护卫几句,这才离开。 目送着常修走远,周谨也没耽搁,重新上马,继续向着京都奔去。 —— 魏岩再一次穿梭于林中,他是跟随押送李家的队伍一起出的京都。.. 不同于冯家出京的第一个夜晚,昨晚安然无恙。 此次魏岩跟随李家出京,也跟上一次躲在林中看冯家不一样,必要的时候,他需要出手。 虽然现在,魏岩还不是很明白云澜的意思,可既然他是这么交代的,他也只好听从。 谁让那是他舅舅来着? 此时正是晌午,见队伍之中的领头人示意要休息,魏岩捂了捂肚子,打算找个地方去方便一下。 在树上做了标记后,魏岩向着林中深处而去,他走了好一会儿,才寻了个适合方便的隐蔽地方。 然而,魏岩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前往林中深处的时候,从另一 面的林子里涌出来一队人。 若当时魏岩在此,就会发现这一队人的身手更加利落,他们不仅仅是冲着李家来的,负责押送他们的人,也没能幸免。 很快,地上躺倒一片,血腥气在林中弥漫。 方便过后的魏岩心情不错地往回走,脚步忽然停顿,他闻到了那股血腥气。 再不敢耽搁,他抽出武器,快速向着李家落脚的位置赶去。 等他赶到时,杀手们已然离去,只剩下一地尸体。 「嘶……」皱起眉来,魏岩等了一会儿,确定不会有人去而复返,这才上前查看距离他最近的……尸身。 那是个负责押送的护卫,从伤口来看,对方是经过训练的,一击必杀。 这样的手段,内卫里倒是……魏岩查看伤口的动作忽然停顿。 吐出一口气后,魏岩接连查看几人,全部都是一刀毙命,没有任何活口。 这样的手法,跟那日刺杀冯家的人,并不相同。 也就是说,他们不是一伙人。 魏岩的心头,再一次浮现出刚才的想法,他觉得,或许这些人真的出自于内卫。 可他知道,如今内卫的首领是云澜,若真的是他受命指使,不可能不告诉他。 他记得十分清楚,离开京都之前,云澜的原话是:你跟着李家的队伍出京,若是遇到刺客,必要时出手相助,最好能够留下一两个活口。 但看这些个手段,只凭他一个人,怕是没办法救下活口,甚至可能把自己给搭上。 旁人的话,他或许会怀疑对方想要借机除掉他,但那个人是云澜,所以……这其中有很大问题。 不敢再耽搁,魏岩立刻向着京都归去。 —— 「娘娘,才得到消息,李家的人……也都没了。」予琴从殿外进来,冲着谢姮回禀道。 「李家的人没了?谁动的手?」谢姮有些讶然。 虽然她很想除掉李家,但她知道当下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她还在找寻机会,没想到会有此事。 「不知道,消息是才传回来的。」予琴摇了摇头,随即想到什么,压低声音,「娘娘,会不会是……云首领?」 「不会的,他不会做这种贸然的事情,何况……他应该清楚我的想法。」 当年谢家之事跟冯家与李家脱不开干系,身为谢家女的谢姮,自然是要用自己的人来解决他们两家。 她跟云澜是故友,虽算作自己人,但这样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越俎代庖,除非是她请求。 「予琴,这许多的事情都不对劲,或许正如我所想的那般。」谢姮紧紧皱眉。 她并未说的十分清楚,然而予琴却明白她的意思,也跟着皱起眉来。 「娘娘,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239章 有什么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启禀娘娘,荀太医来为您请平安脉。」不等谢姮回应予琴的话,就听到殿外传来宫人的回禀声。 谢姮靠坐在床上,冲着予琴使了个眼色,不多时,荀岳被请进内殿中。 观他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异常,他就如同往常一样,给谢姮诊脉。 予琴立在床边,与谢姮对视一眼,「荀太医,娘娘的身体恢复得如何?近来娘娘休息得不大好,可有影响?」.. 荀岳目光上移,极快地扫了谢姮一眼,「从娘娘的脉象上来看,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底子确实仍亏损着。」 「至于休息不好,待臣之后调整方子,看是否能够改善?」 「不知多久可以见效?」听完荀岳的回应,予琴再度问道。 「大约三五日。」荀岳松开手,冲着谢姮行礼,随即起身来到桌边开方。 「荀太医,因着休息不好,本宫心情十分烦躁,你可否加强药效,让方子的效用更快些?」谢姮靠在软垫上,温声询问道。 「为娘娘诊治,臣自当尽力,只是娘娘千金之躯,再容不得半点损失,臣必须要谨慎用药,请娘娘恕罪。」荀岳一边下笔写着方子,一边回应着谢姮的话。 谢姮微微皱眉,思量片刻后再度开口,「既如此,本宫便不为难荀太医了。」 「近几日陛下格外繁忙,都没时间来栖凤宫,荀太医不仅要负责本宫的身体,还要照看陛下的,实在是辛苦。不知陛下近来身体如何?」 后宫之中规矩重重,换做旁人,轻易不得询问陛下的身体情况。 如今却是不同。 谢姮已被立为皇后,纵然还未举行封后大典,属于皇后的宝册、宝印都送到了栖凤宫。 以皇后的身份来询问陛下的身体状况,这并不算越矩。 「回娘娘,太医院已经选出了新的院首负责陛下的脉案,如今陛下已不再需要臣来请脉。」荀岳将方子开好,交到了予琴手上。 「这样啊,有劳荀太医。」谢姮的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依旧温和。 荀岳再度行礼,向着殿外退去,予琴亲自将他送出栖凤宫。 目送荀岳走远,予琴回到内殿。 刚才的对话看似正常,实则内里包含了不少意思。 近来谢姮的确是睡不好,但以荀岳的医术,是完全可以诊出来的。 予琴特意以此开头,说的是谢姮的身体状况,实则问的是云澜跟荀岳的近况。 荀岳的回答亦是借着说谢姮,隐晦地表达他们目前的情况尚可。 虽然遇到些困难,但问题不大,应该很快就能脱困。 谢姮担心没有那么简单,所以才会有了接下来的问话。 荀岳明白她的担心,宽慰她正是因为有危险,所以才要谨慎行事,同时也是在告诉谢姮跟予琴,让她们也格外谨慎些。 之前因中毒之故,明德帝换掉了从前所用的太医,改用荀岳为他诊脉,如今又换掉了荀岳,以此也更证实了谢姮的猜测。 如她所料,她的那些个小伎俩,的确有被明德帝看透,甚至于云澜的许多事,恐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并不会让谢姮惊讶,从她发现了明德帝的真面目后,就清楚他绝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人。 这一点,云澜也很清楚。 他们当初谋划时,都各自留了一些退路,如今到了要用到这些退路的时候。 「予琴,从今日开始,咱们要更加谨慎才行。」谢姮舒展眉头,看向予琴笑道。 「娘娘,您还笑得出来。」予琴嘴上这样说着,脸上却也露出了笑意。 「有什么的?再谨小 慎微的日子,本宫都曾经历过,何况如今是要以皇后的身份来谨慎,总不会比那时候差。」 谢姮很清楚,就算明德帝看穿了她的那些伎俩,他也是愿意陪着她继续演下去的。 一则,他虽然是个不好糊弄的,但如今确实已生出自负来,否则之前就不会让荀岳负责他的脉案。 再则,她最牵挂之人并不在京都,她亦不担心明德帝会重演当年辽北之事。 随着年纪增长,他终究也多出了顾虑。 封后大典,必然会如期进行。 —— 「你们这群……这群浑蛋!黔南是我们沈家的,你们竟想要越俎代庖!谢雁归,你不得……唔……唔唔……」 黔南境内,携带谢雁归军令与沈怀亦手书的翎羽卫们,纷纷赶到各处。 按照谢雁归的吩咐,他们先礼后兵,将军令跟手书一起拿给驻扎各地的沈家人看。 然而,在看过手书跟军令后,不少沈家人依旧选择抵抗,甚至于破口大骂。 翎羽卫跟随谢雁归多年,乃是她身边的亲卫,如何能允许这些人出口侮辱? 因此,在将他们绑起来之前,也不拘于是摸到个什么,就将满口污秽的嘴都给堵了起来。 「我们姑娘说了,看在你们沈家人世代驻守黔南的份上,给你们三次机会,所以我再问最后一次,是否听从军令?只需点头或者摇头就行。」 各处几乎上演着相同的戏码,那些个沈家人还觉得有恃无恐,哪怕被堵住了嘴,却还是一边「呜呜呜」激动地骂着,一边摇头。 「既如此……」负责问话的翎羽卫站直了身体,从腰间抽出长刀来,「传翎羽将军之命,战场上违背军令者,杀无赦!」 随着话音落下,头颅也滚落在地。 翎羽卫的长刀一把赛着一把的快,落地的头颅大都瞪大双眼,其中满是不忿。 然而落到地面后,眼中的光渐渐暗下去。 吩咐人将尸身收好,各处的翎羽卫手持军令,来到当地大营,宣读谢雁归的军令。 黔南之内,大部分的将士还是分得清善恶是非的,如今大敌当前,他们身为军人,自当在此刻保家卫国。 由翎羽卫将各队人马重新整编并且委派,他们按照谢雁归的吩咐,根据各处的情况,留下将士把守,其余人则全部开往边关。 至于违背了军令的那些个沈家人的尸身,自会有人来处理,不需要翎羽卫操心。 消息很快传回边关,沈怀亦虽心中难过,却还是接受了这个结局,他将后事的安排交代给了沈怀景。 「兄长,那都是咱们的家人啊!你……你……」沈怀景瞪着他,有些难以接受。 「大战当前,他们若真当我是家人,就不会违背军令,如今一切是他们咎由自取!」 沈怀亦瞪着他,声音冷凝。 「沈怀景,你给老子清醒点,难道你希望黔南葬送在咱们这一代手中吗?」 第240章 你也给我脱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沈怀亦的质问令沈怀景哑口无言,当天下午,他便离开边关,前往各处。 同沈怀景一起离开的,还有沈怀亦身边的一名心腹近卫,他已经无法完全相信自己的兄弟。 对此,沈怀景心知肚明。 谢雁归得到消息后,并不很在意,沈家之事,她已提前跟沈怀亦商量过了。 甚至于,她告诉过沈怀亦,自己会给沈家人三次机会。 也就是说,在绑起来沈家人之后,翎羽卫会再询问一次,若他们还是不肯按照军令行事,那就不能怪她了。 如今的这个结果,其实沈怀亦早就预料到了,难过是一时的,当下他更在意是否能够守住黔南。 吩咐一声,他向着谢雁归的住处而来。 此刻,谢雁归正在书房内查看城外的堪舆图,她必须要多做几手准备。 书房里只有她一人,予书按照她的吩咐,回她的房间里去取存放谢姮书信的信匣。新 忽然,谢雁归抬起头看,看向关闭着的房门,「安阳?」 屋门被推开,安阳站在门口,向她看过来。 「外面冷,进来吧。」谢雁归招呼着她,转身去一旁给她倒了杯温水。 从那日产生分歧之后,两人一直没说过话,也不曾在一起吃饭。 若今日安阳不来,谢雁归也打算去找她了。 此次与戎狄的对战,她依旧会竭尽全力,但她会尽量活着。 她依然希望,安阳能够带着那些东西离开,让她更多一分安心。 安阳从书房外进来,将房门关闭,她抬手解着衣服的扣子,向着谢雁归走近。 谢雁归的手里端着水,见安阳如此,不由得眨了眨眼。 待安阳走到她面前时,身上的外裳已经脱掉了,「你也给我脱!」 「啊?」谢雁归愣着。 「脱啊!」安阳瞪她,她将水放到一旁,一脸莫名地解着扣子。 「你想让我带着伯母的手稿跟书稿离开,我同意了,但我有个条件。」安阳说着,将贴身穿着的金丝软甲解下,递给谢雁归,「你把这个穿上。」 谢雁归仍在解扣子的手不由得一顿,她低头看向安阳手中的软件,忽然之间笑了起来。 「笑什么!不许笑!反正你不穿上这个,我是不会走的!我还告诉你,你要是不能活着回来,我……我就……」 安阳想要威胁谢雁归几句,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于是结巴起来。 「安阳,谢谢你。」谢雁归伸手,抱住了安阳。 「谁要你的谢谢!」安阳嘀咕着,却还是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我备好酒,在京都等你。」 谢雁归笑了几声,她松开安阳,接过她手中的金丝软甲,妥帖地穿在身上。 「嘶……这老头不是给我准备的吧?我穿着大,你穿着倒是正好!」等谢雁归穿好,安阳站在一旁打量,忍不住嘀咕起来。 谢雁归身材高挑,原本安阳还担心软甲会不合适。 可现在她发现,软甲穿在谢雁归身上,比她穿的时候服贴得多。 「老王爷既托你送东西给我,必然猜到你会怎么做,所以这软甲没准还真是给我准备的。」谢雁归笑着将衣裳穿好。 「那个老头,如今也不知在什么地方?我离开的时候,他似乎也要走。」她已许久不曾收到老王爷的信,心中有些惦念。 「待我离开后,你给周谨写信的时候,记得也给我写。」她虽然同意离开,心里却怎么也放不下。 「会给你写信的。」谢雁归答应道。 两人说话的功夫,予书 去了信匣回来,可还不等谢雁归重新查看,沈怀亦就到了。 她只好先将信匣收好,示意予书去帮安阳整理行李。 招呼沈怀亦坐下后,她并未拐弯抹角,「沈兄来找我,是说沈家的事,还是想要商量战术?」 关于边关之外的戎狄大军,谢雁归做了安排,但现下消息还没有送回来。 她心中有所估计,就算派人去实施计谋,也未必能够成功。 虽然如此,她还是派了人去,毕竟水滴石穿,头一回不成她还会再安排第二回、第三回,迟早戎狄跟缅国之间,嫌隙会越来越大。 再者,做出了这一次的安排之后,才好进行下一步。 在她心中,打仗也不能只靠着刀剑拼杀,脑子也得用上。 「沈家之事是我的决断,将军不过是执行军令罢了,没什么可说的,我来找将军,是想要商讨战术。」 说完这句,沈怀亦叹了口气,「妹子,实不相瞒,我想跟你多学一学。」 沈怀亦很清楚,谢雁归不可能一直留在黔南,虽然对于这场大战,他自己心里没什么把握,但他相信谢雁归。 他希望能从谢雁归这里学到些什么,将来好用得上。 「我的那些东西,未必适合沈兄,不过,既然沈兄想学,我自会根据你的情况来指点你。」谢雁归笑着说道。 她跟沈怀亦交流战术,从他那里也是能够学到东西的。 起身招呼沈怀亦来到堪舆图前,谢雁归跟他说着自己刚才的一些想法,没有丝毫隐瞒。 她说话时,沈怀亦认真听着,时不时会说说自己的想法,聊着聊着,两人聊到了黔南的资源。 黔南跟辽北不同,过去谢夫人秦昭能够带着手底下的将士们种地养猪,可黔南这边却不成。 黔南的粮食,几乎只够食用,没多少能够囤积。 但黔南也有自己的优势,此处的矿脉资源会多一些。 但因为当地的情况,加上这里是边关,纵然有资源,也没人力去开采。 「矿脉?沈兄,黔南都有什么矿脉,你详细说给我听听。」沈怀亦的话,让谢雁归忽然心中一动。 「好。」点了点头,两人各自坐下,沈怀亦如数家珍一般,讲着自己这些年的发现。 黔南之内的有些矿脉,沈家人曾经往京都回禀过,因为开采困难,所以朝廷不曾因为有矿脉,而对黔南格外优厚。 时间久了,再发现矿脉,沈家人也就不说了,但每一处在什么地方,所有的沈家人全都清楚。 事实上,这些年常会有沈家人偷偷去矿脉开采,私下运出去贩卖,以此来得到些贴补。 这些事沈怀亦知道,但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谢雁归问起,虽不知她要做什么,可是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第241章 夜袭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沈兄,你刚才说就在边关附近,有个硝石矿?」谢雁归坐在一旁认真听沈怀亦说着,忽然她捕捉到什么,于是开口问道。 「硝石矿?对,就在城外,你要是想看的话,我现在就能带你去,用不了多少时间。」沈怀亦愣了下,立刻回应道。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谢雁归站起身来,向着书房外走去,沈怀亦赶忙跟上。 「让予书过来找我。」吩咐了府中的护卫后,谢雁归转头去看沈怀亦,「沈兄骑马了吗?」 见到沈怀亦点头,谢雁归冲着后院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在后院的惊羽听到口哨声,哒哒向着前院大门而去,得到了消息的予书也来到了谢雁归身边。 「穿一件厚披风,咱们要出城去。」谢雁归相信沈怀亦说的,城外有一座硝石矿。 她并不认识此物,但依稀记得从前予书看书时,曾提到过硝石。 此物若运用得好,那可是能够惊天动地的。 予书答应一声,取了一件厚披风,她跟谢雁归同骑一匹马,由沈怀亦带着往城外去。 按照沈怀亦说的,等到出城之后,甚至用不上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够到达。 不多时,果然就到了。 「这里离胡老丈的埋骨之地不远。」坐在马背上,谢雁归打量着四周,笑着说了句。 予书从马背上跳下,她随即跟上,沈怀亦在前面带路,三人一起来到了硝石矿。 知晓此处矿洞的人不多,所以不曾派人把守。 谢雁归从怀中取出一颗夜明珠照亮,因着是安阳送给她的,才能一直留在身边。 她转头看向予书,冲着她吩咐道,「你去看一下是不是你从前跟我提到过的硝石?」 「硝石?」予书有些讶然,矿洞中有些许开采过的痕迹。 在一旁的沈怀亦解释说,是当初发现时,为了确定是何种矿脉,所以才会有痕迹。 在黔南,硝石矿不比其他,所以就算被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特意来开采。 予书从地上挑起几块矿石,三人从矿洞中出来,方便她查看。 「姑娘,这确实是硝石。」确定之后,予书立刻就明白了谢雁归的意思。 她身为医者,平时闲着的时候,会翻阅各种医书。 予书的很多医书都是谢雁归费劲心力为她找来的,其中很多珍贵古籍。 关于硝石的记载,是在一本古籍之中,不过,那本古籍跟她平时看的那些书不同 与其说是一本医书,倒不如说是杂书,上面乱七八糟地记录了一堆稀奇古怪的办法,胜在有趣,所以她才会全部看完。 从前她看书时,偶尔会念给谢雁归听。 大部分内容谢雁归听过就忘,毕竟医书枯燥得很,予书没想到她还记着这一段。 「你可还记得关于硝石的那段内容?」谢雁归问道。 「记得不太清楚,但请姑娘放心,赶巧那本书在我药箱底下压着。」 因为是一本杂书,又足够有趣,偏还是古籍,所以当时看完后,予书特意保存好,压在药箱底部。 本想着有时间就翻看几页,可后来很多事情要忙,也就没顾上。 她隐约记得,将硝石制过之后,只要搭配其他东西一起烧制,甚至可以烧毁屋子。 但究竟配方如何,恐怕要在看书之后,慢慢地尝试。 「那就带一些回去研究。」谢雁归吩咐道。 「我进去取吧,需要多少?」沈怀亦站在一旁,听懂了主仆俩的对话,询问予书。 予书想了想,用手比划几下,并且特意 叮嘱了几句,沈怀亦进到矿洞,不多时就将所需的硝石带了出来。 三人很快返回城中,研究琢磨的事交给予书。 沈怀亦今天的收获还不错,跟谢雁归约好明日再来。 晚间,谢雁归跟安阳吃了一顿送别饭,明日,安阳就会启程离开。 是夜。 驻守城门的将士严格执行着谢雁归的军令,不敢有丝毫懈怠。 戎狄虽知晓城内有个本事出众的女将军,之前也曾吃过亏,却并未改掉轻视的毛病。 毕竟他们如今有着二十几万大军。 戎狄的士兵同缅国的将士想在夜间偷袭,不料还没等靠近,就被边关内的将士们发现。 谢雁归得到消息时,才刚刚躺下,她立刻穿戴整齐,同惊羽来到城门处。.. 「将军放心,那帮想要趁夜偷袭的狗东西已经退了。」驻守的副将看到谢雁归,冲着她行礼道。 「看样子,他们要按捺不住了。」正是深夜,城外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但可以确定,如今城外的敌人已经退去。 除却有军令外,谢雁归还特意做了些布置,防的就是这种趁夜偷袭。 可以预想等到天亮之后,城外应该会有一些敌人的尸体。 她特意又交代几句,索性没回住处,就在城下的营帐内休息。 如此,也方便她知晓将士们休息的环境,是否是按照她吩咐的来安排。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谢雁归从营帐内出来,她没怎么睡着。 她看着将士们换班,听着他们彼此交代完,随即向着城墙上走去。 来到城墙之上,她经由掩体看向城外下方。 那日,戎狄人来城外叫骂,她曾一袭红衣立于城墙之上,将城下带着人来骂阵的头领跟士兵们射杀不少。 当时她会如此,是因为笃定了骂阵的戎狄人没有趁手的兵器,能放她的冷箭。 那时候的她是有准备的。 如今过去这么久,并不能确保敌军就没有准备,所以谨慎些才是应当。 城外果然留下了一些尸身,看着穿着打扮,确实不仅仅是戎狄的士兵。 谢雁归收回目光,向着远处眺望,也不知她派出去的人,是否能在今日归来? 在城墙上站了一会儿,她吩咐一声,命人将下方的尸身尽快处理。 戎狄人狡诈,谢雁归不敢保证那些士兵们的身上是干净的,所以出城去收尸的将士们,会按照她的吩咐,全副武装的出城去。 等在城外处理好尸身后,才会十分稳妥地回到城中。 直到看着他们都处理好,谢雁归才从城墙上下来,向着住处归去。 她昨晚答应安阳,要亲自将她送到城门口。 第242章 究竟有何目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谢雁归,你一定要记着给我写信!」 黔南边关的城门外,安阳郡主依依不舍地拉着谢雁归的手,反复叮嘱了几遍。 「好。」谢雁归笑着点头,抬手给她拢了拢鬓间的发。 东西都交给安阳了,谢雁归相信她能帮着保管好,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她会直接拿出来使用。 「那我走了?」虽然答应了谢雁归,可安阳满心放不下。 她还想再叮嘱几句,却见谢雁归将手搭在她肩上,给她转了个圈,推着她的后背往马车旁边去。 「好了好了,我自己走!」安阳使了个千斤坠,回头嗔瞪她一眼,「我在家里备着好看的小倌儿等你来喝酒!」 说完,也不看谢雁归的表情,她转身踩着脚凳,快速进到马车里。 「走吧!」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安阳靠坐在马车内,眼圈有些发红。 谢雁归站在城外,目送着马车越走越远,她长长出了口气,似要将离别的伤感都吐出去。 直到再也瞧不见安阳的马车,她这才转身向着城中归去。 有小将匆匆赶来,「启禀将军,戎狄将士正在城外叫阵!」 「又来了?」谢雁归挑了挑眉,她知道敌人一定还会再来,没想到竟然来得这么快。 她没有耽搁,纵身上马,向着另一处城门奔去。 城外,戎狄与缅国的将士们正在叫骂,两军阵前,这是常有的事。 谢雁归站在墙体后,向着城下看去,来的人并不算多,这让她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些古怪。 上一次戎狄前来叫阵,在她手底下吃了亏,昨晚他们想要夜袭,再一次吃了亏。 就算卷土重来并不稀奇,可为何他们才来了这些人? 目光从城下移开,谢雁归向着远处眺望,与之前并无区别。 至于城外是否还有埋伏,现在还不得而知。 此刻,城外的地形图浮现于谢雁归的脑海之中,她猜测若敌人有埋伏,大概会是怎样的布置? 可无论她怎么想,都觉得那样的安排并不合理。 哪怕换作从前的沈家,都不会咬这个勾,他们与其埋伏,倒不如一块过来叫阵。 既然如此的不合理,为何敌人还要这样做呢? 谢雁归紧紧皱眉。 「将军,咱们可要出战?」沈怀亦也得了消息,来到城墙上询问道。 「对于当下的情况,沈将军如何看待?」向着沈怀亦看去,谢雁归反问道。 沈怀亦抱拳行礼,再度看向城下,随即目光向着远处眺望,又往四周看了看。 「回将军,末将觉得当下的情形有些奇怪。」他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与谢雁归的不谋而合。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咱们不急着出兵,先看看他们究竟是何目的?」听沈怀亦说完,谢雁归点头道。 商议妥当后,两人一起从城墙上下来,谢雁归叫来当值的副将,低声吩咐几句。 她并未就此离开,而是命人去到她的住处,取了她的长枪来。 当下虽要戒备城外的情况,但在城内闲着也是闲着,之前就有将士想跟她切磋几招,正好借着这个机会。 将士们听闻能跟谢雁归切磋,一个个顿时摩拳擦掌,兴奋起来。 倒是无形之中鼓舞了士气。 城外叫骂着,城内切磋着,倒是热闹。 予书独自在房间里,研究着带回来的硝石,她按照古籍中的配比,不断尝试着,接连做出好几个样品来。 至于这其中是否有能够达到效果的,得试验之后才能知 晓。 听闻自家姑娘正在城门处跟将士们切磋,予书小心翼翼地将做出来的样品装好,来找谢雁归。 她抵达时,正见谢雁归用长枪连着挑下三名小将,她坐下马上手持长枪,枪尖点地,脸上带着难在京都内看到的笑意。 「姑娘!」予书招呼一声,谢雁归抬眸看过来,她持枪从马上跳下,将长枪递给一旁的护卫。 「怎么样?」来到予书身边后,谢雁归询问道。 「做了几个样品,但不知道效果,」予书一边回应,一边想着办法,「或许姑娘可以将这些样品绑在箭矢上,点燃后立刻射/出去。」 谢雁归的手上有重弓,还有特制的箭矢,会比寻常箭矢效果好,更会比直接扔下去要快得多。 「不过……因着还是样品,所以接下来会如何,我也不知道。」 边关城外的敌人们,倒是不错的试验人选,但予书无法保证,样品是否会如他们所想,达到效果。 倘若是个哑的,落下去被敌人拾到,从中琢磨出什么来,可能会对他们不利。 予书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说给谢雁归听,以供她来抉择。 「咱们可以去另一边的城墙上尝试,再根据情况改良。」 听予书说完,谢雁归也不耽搁,吩咐人取来重弓,向着另一处城门而去。 沈怀亦奉命留下,以备不时之需。 有惊羽在,主仆俩很快抵达,一起上了城墙。 谢雁归挑选了最合适的箭矢,将样品一一绑上去,随即吩咐予书点火。 瞬间,她将箭矢射/了出去。 绑着样品的箭矢有的直直落在城外的地面上,没有任何反应,有的则在半空之中炸开。 予书站在城墙之上,将每一个样品的结果记录好,方便她继续改进。 「如何?」谢雁归也将这一切记录在脑海中,她转头询问予书。.. 「姑娘,咱们下去看看。」予书心里有了数,但她想看一看落在城外的那一个。 谢雁归答应着,跟她一起出城,主仆俩特意离远些,观察哑火的那个。 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谢雁归瞄准后扔了出去,正好重重砸在上面,仍然没有动静,她再次看向予书。 「按照刚才的结果,第五个样品的效果最好,就是上面有红色标记的那个,若能加以改进,让它落得更低一些再起作用……」 为了区分,予书在每一个样品上都做了记号,她心里已经有了改进的办法,「姑娘,给我一炷香的时间。」 「好,我在这里等你,你跟惊羽快去快回。」谢雁归答应着。 主仆俩一起回到城中,谢雁归留在此处检查布防,予书招呼惊羽,向着住处归去。 第243章 一瞬间豁然开朗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今日负责驻守此处城门的乃是蒋副将,得知谢雁归正在检查布防,他立刻赶来。 见到谢雁归后,他抱拳行礼,并未注意到自己身后还缀了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头上扎着两个冲天的羊角辫,正学着他的模样,也冲着谢雁归行礼。 「你的女儿?」谢雁归冲着她招招手,笑着问道。 蒋副将赶忙转头,这才发现身后的小丫头,原本严肃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 「还请将军恕罪,确实是小女。今日乃是末将当值,纵然不比南城,也当尽心尽力,末将的内子……」 待到小丫头来到他腿边站稳,蒋副将立刻冲着谢雁归请罪。 「无妨。」摆了摆手,谢雁归蹲下身来。 到底是父女俩,小丫头长得跟蒋副将极其相似,稚嫩的脸上刻意摆出严肃的神情,可笑。 「将军恕罪。」她学着自己父亲的样子,奶声奶气地说道。 「没关系的。」谢雁归按下她的手,温声开口,「你几岁了?」 「四岁。」小丫头依旧一本正经,「将军,我长大也要当将军,跟将军一样!」 她像是说绕口令似的,认真同谢雁归说道。 「嗯,有志气!」谢雁归摸了摸她的羊角辫,细软的头发拂过手心,她抬头看向蒋副将,「虎父无犬女,将军可要记得将本事教给她。」 「是,末将已经在教了。蒋副将低头看向女儿,脸上浮现出笑意来,「不过,末将希望教给她的本领,将来都用不上。」 若有那日到来,就意味着再没有征战,百姓们可以安居乐业。 「会有那么一天的。」谢雁归应声道。 两人说话的功夫,予书带着改进后的样品归来,谢雁归邀请蒋副将父女一起去到城墙上,观看新一轮的尝试。 比起上一次,效用果然更好一些。 「将军,这是……何物?」怀中抱着女儿,蒋副将一脸惊诧。 小丫头靠在父亲怀中,双手捂着耳朵,眼睛瞪得大大的,「像炮仗!」 「可以看作是大号的炮仗。」谢雁归笑道。 就算汇集了黔南的将士,仍跟城外二十几万大军相差甚远,至于送出去请求增援的奏疏…… 实则谢雁归就没想过能够指望得上,还是得靠自己才行,所以她要想些别的办法。 在奇思妙想之上,她绝对是个中翘楚。 倘若这「大号炮仗」能试验成功,就可以减少将士们的伤亡。 「大号的炮仗?」蒋副将重复着谢雁归的话,不由得想到自己少年时。 镇上曾有人开设私炮房,结果夜里走水,发出巨响,不仅烧毁了不少房屋,还导致了人员伤亡。 刚才的一切他看得清楚,若这东西扔到敌军之中…… 「走吧,下去看看。」谢雁归招呼一声,一行人来到城外。 比起上一次来,确实效果更好,但还需要进一步改进。 回到城中,因予书带来了材料,所以不必再往返奔波,她心里有数,所以没有多说,去到一旁忙着。 「蒋副将觉得如何?」趁着她去忙的时候,谢雁归转头询问蒋副将。 「如今这般已是威力惊人,待再改进后,必能让敌军伤亡惨重。」蒋副将抱着女儿,神情中带着些许激动。 仿若一切已近在眼前。 「不知将军用了此法后,缅国的将士们会不会后悔,不该跟戎狄人搅和在一起?」 谢雁归挑了挑眉,「蒋副将,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是,」蒋副将有些莫名,却 还是试探着重复道,「末将刚才说这大号炮仗威力……」 「不是这一句,是后面那句。」谢雁归打断了他。 「不知将军用过此法后,缅国的将士会不会后悔不该跟戎狄人搅和在一起?」蒋副将一边说着,一边查看谢雁归的表情。 「就是这句!」一瞬间,谢雁归豁然开朗。 「昨晚敌军偷袭,在咱们手里吃了亏,不曾想今早又来叫阵,人数并不算多,我还纳闷是为什么?」 见蒋副将的脸上写满不解,谢雁归笑着解释道,「必然是咱们的离间计起了一丁点作用,却又让他们发现了。」 如今,敌军拦在外面,就是为了阻挡派出去的斥候又或者翎羽卫回来通报消息。 毕竟叫阵的人数不多,会让人心生疑惑又或者不屑于出手。 边关不出兵,敌军就可以一直拦在外面,而另一边则可以搜寻大靖派出去的人,以及重新调整两边关系。 「劳烦蒋副将帮忙看着,我去去就回!」谢雁归打了个口哨,惊羽来到她面前,她翻身上马,向着南城的城门而去。 蒋副将抱着女儿站在原地,还有些莫名。 他怀中的小丫头显然被谢雁归的英姿迷住,激动地拍着手掌,「爹爹,我也要学!」 「好,爹之后就教你骑马。」蒋副将收回目光,笑着应道。 —— 沈怀亦正在营房中与将士们说话,闻听谢雁归回来,立刻从营房里出来。 「点上两个小队,随吾出去活动活动。」招呼人拿来长枪,谢雁归吩咐道。 听到命令,将士们立刻整装待发,很快便有两支小队随同谢雁归出城迎敌。.. 在边关城外的敌军正如谢雁归所料,他们来此的目的就是虚张声势,以及阻止她派出去的人回城。 跟随谢雁归迎敌的将士们,正是士气大增的时候,加上有主将跟随,一个个势不可挡。 很快,城外这群敌人就被打得节节败退,向着两边林子里逃窜。 「不必追,命弓箭手准备,敢有冒头的,就给我狠狠打回去!」 谢雁归坐在马背上,手中持着长枪,冲着将士们吩咐道。 她索性也不走,就在惊羽背上绕着圈,等待着时间过去。 那群退走的戎狄人被堵在林中,他们只有两个选择,出林子打仗又或者从林子里退走。 沈怀亦立在城墙上,向着下方看去,他并不清楚谢雁归的用意,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在敌军被赶入林中后不久,沈怀亦就看到城外的几个位置有人出现,向着边关飞驰而来。 正是谢雁归派出去的翎羽卫。 第244章 就让我去吧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敌军被谢雁归带人堵在林中,一直徘徊等候的翎羽卫们顺利通过,很快回了城。 谢雁归坐在马上,束起的马尾随风飘扬,她单手持枪,向着两边的林子各看一眼,「兄弟们,回城了。」新 惊羽「吩吩」叫了两声,调转马头,带着她向城中归去。 守在林外两侧的小队见主将离开,虽没打过瘾,却还是呼喝一声,随同主将回归。 吊桥升起,城门缓缓关闭,好一会儿,才见被堵在林中的敌军走出。 似乎一时间没了主心骨,他们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最终一起退去。 「启禀将军,那些人退走了。」一直在城墙上观察的小将飞奔下来,冲着谢雁归回禀道。 「果然如此!」谢雁归冷笑一声。 若只凭借着她自己,早晚也能想通这一点,只是那样一来,翎羽卫们就得多在外徘徊一阵。 虽然他们手里有信号弹,可一旦发出,就被会搜寻他们的敌军发现。 翎羽卫身为谢雁归的亲卫,对她极其信任,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潜伏在边关不远处。 他们深知,只要谢雁归堪破敌军的意图,就一定会派人接应。 这会儿,回到了城中的翎羽卫们正在吃饭。 谢雁归坐在营房内的凳子上,等一会听完翎羽卫的回禀后,她就会回去找予书。 关于使用硝石的事,她特意跟沈怀亦说了一声。 「那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看。」听完之后,沈怀亦很感兴趣,谢雁归笑着点头。 不多时,就有翎羽卫来到谢雁归面前,将他们离开之后所做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回禀一遍。 其中包括离间计实施之后,缅国跟戎狄之间的反应,以及发现他们之后,两边各自的应对。 总体而言,戎狄人更狡猾一些,也更加机敏,并不容易对付。 比较他们,从缅国那边下手更为稳妥,效果也会更好。 但有了之前的事情,再想进行第二次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可这样的事情,难不住谢雁归跟翎羽卫。 不能从就近下手,那就往远了去,总得让缅国人得到些教训才行。 惦念别人家的土地,就休想全身而退。 派出去的翎羽卫们才刚归来,谢雁归吩咐一声,让他们去好好休息。 等休息好了,将会再一次派他们出行。 「沈兄,走吧!」交代了驻守南城城门的副将跟小将后,谢雁归招呼沈怀亦,向着另一处城门去。 沈怀亦也吩咐了几句,随同谢雁归一起回到北城城门。 蒋副将带着女儿,已然又看过了一轮试验,在此事情上,他亦有些自己的想法跟看法,说给了予书,帮着她一起改进。 这次站在城墙上看试验的人,又多了一个沈怀亦。 当看到箭矢射/出,绑在箭矢上那毫不起眼的东西在落向地面时瞬间爆炸的场景,沈怀亦不免目瞪口呆。 他实在是没想到,硝石经过了配置后,竟会有如此效果。 跟蒋副将一样,他很快也想到了这样的东西,若是落入敌军之中,将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他甚至希望刚才退走的那些敌军就在城外,正好拿他们试验。 「姑娘,将军,你们觉得还需要继续改进吗?」一行人重新来看城外,看过留下的印记后,予书询问道。 「再按照这个法子做两个,咱们加些东西试试。」虽看到了爆炸后的样子,也瞧见了对地面的影响,但这还不够。 谢雁归吩咐人找来一些木桩,在城外排成几排,等予书做好了 新的之后,选取普通箭矢,再做尝试。 比起特制的箭矢,普通箭矢的准头会稍微差一些,若之后使用的话,要挑选箭术更为精湛的弓箭手才行。 除外次,试验品需要再次改进,才更好跟普通箭矢适配。 「沈兄,你带一些心腹的人,再去取硝石回来,等完全合格后,需要制作一批。」 「至于随同予书制作此物的人选,也需要额外筛选,必须完全信得过才行。」 并非是谢雁归想要藏着掖着,他们现在的尝试,仍然不能确定在战场上是什么样子。 此物的杀伤力很大,若不能完全掌握用法以及知晓危险,贸然传用只会造成更大损失。 就算将来推行此物,也要在黔南的仗打完之后,到时候请个擅长制作器物的人,共同改进。 「好,我这就去!」沈怀亦立刻回到城中,挑选心腹之人,拉着板车出了城。 临近傍晚之时,一行人拉回来几板车的硝石,足够先用一阵。 在沈怀亦带人去采硝石的空当,谢雁归在蒋副将的协助下,挑好了能跟予书一起做事的人。 除却要信得过之外,还必须足够心细,不能有任何疏忽。 否则在战场上,万一存放又或者使用不当,很可能到时会伤到自己人。 虽然天色已晚,可见识过厉害的将士们却一个个精神抖擞。 谢雁归站在那儿,瞧着认真完成的将士们,脸上浮出笑意来。 她心里又有了其他主意,等这一批做完后,再跟予书商量。 比如说,再做一些可以埋在敌军军帐附近,又能随时点燃的。 再比如说,可以随身携带,但使用方便的。 敌军在外,大战随时可能触发,谢雁归站了一会儿,转身从营房内出来。 她唤来惊羽,再一次站到南城的城墙之上,向着远处眺望。 在她身旁,沈怀亦也跟着往外看,等待她开口。 「沈兄,咱们要挑选一些将士出城去,给戎狄跟缅国人找一些麻烦,拖一拖他们的动作。」好一会儿,谢雁归开口道。 她刚才的那些想法,想要完全实施,需要时间。 可一旦打起来,将士们要被随时调派,恐怕没那个时间去给他们实施计划。 所以,要挑选一些行事机敏、身手又好的将士出行,去给在城外驻扎的敌军找一些麻烦,将这个时间尽量留出来。 但此事,凶险异常。 沈怀亦看向谢雁归,「此事由我亲自带人去吧?」 见谢雁归似要反驳,他抬起手来,「我沈家世代驻扎黔南,黔南本就该是沈家人来守护的,我知晓你心中的想法,亦知道此事的危险,就让我去吧!」 第245章 令人毛骨悚然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雁归,就由我带人出去,纵然遭遇了九死一生的危机,起码还有你这个希望。」 最终,沈怀亦还是说服了谢雁归。 两人一起向着城墙下走去,就算定下了此事,要从将士之中筛选出愿意随同前往的,也并非一件易事。 来到城墙下,谢雁归与沈怀亦去到营房之中,细细商量起来。 —— 栖凤宫内,予棋从殿外进来,冲着谢姮行礼,「娘娘。」 「如何了?」自从淑妃跟李家出事后,周煜闹出了好大动静,明德帝下令,要让他入宫待一段时间。 这样的旨意在周煜看起来,就是要将他软禁到死的意思,他索性在宫里来人之前,便逃离了府邸。 如今,除却城中的巡防营之外,内卫们也在搜寻周煜的下落。 「目前还未找到三殿下的下落。」摇了摇头,予棋微微皱起眉来,「娘娘,您说他会不会已经……」 「应该还活着。」依照谢姮猜测,周煜必然有个能让他放心藏身的地方,否则他不会那样做。 毕竟,他采用如今的举动,就意味着他将处于危险当中。 巡防营与内卫的人奉命去寻找他,会尽量保证他的存活,但同时,周衍的人也在暗暗寻找他。 倘若他被周衍的人找到,他一定活不了,所以他肯定会很谨慎。 「暂时不必盯着他了,他若是活着,早晚都会出现。」 比如说,封后大典那日。 「是。」予棋答应一声,正要说些别的事情,就听见有声音从殿外传来。 「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予棋赶忙闭上嘴,站到一旁,谢姮挑了挑眉,快速摸了摸被子跟枕下,这才靠在床上看向内殿门口。 明德帝自外殿进来,瞧见谢姮,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直到此时,谢姮才做出一副要起身行礼的样子,明德帝快走了几步,伸手扶住她。 「阿姮,你的身子还需要休养,如何这般多礼?」说着话,他顺势坐在了床边,目光从予棋身上掠过。 「这个丫头瞧着眼生,怎么不见予琴?」收回目光,明德帝笑着问道。 「回陛下,予琴去了太医院,予棋在臣妾身边的日子也不短了,只是臣妾更习惯有予琴在身边,所以陛下少见。」 「说来,咱们去围场的时候,不就是她陪着臣妾吗?」 谢姮笑着回应,心中却暗暗警醒,明德帝忽然问到予棋跟予琴,这可不是好事。 「哦,是她啊!」明德帝一副恍然模样,「予琴去太医院做什么?」 「陛下刚才还说臣妾需要休养,予琴为了给臣妾调养,特意寻了些滋补的药膳方子,拿去给太医院的太医查看。」 谢姮心中的那根弦绷得更紧,今日的明德帝有些不太对劲。 她心里快速转着,思量着可能的原因。 「陛下近来很忙吧,臣妾有些日子没瞧见您了。」她温声开口,一副关切的模样。 「纵然朝务繁忙,也请陛下千万保重身体才是。」她说着话,不动声色地打量明德帝的反应。 「阿姮放心,如今有新任的太医院院首来负责朕的脉案,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明德帝脸上的笑意不变。 「是,臣妾已经知道了。」谢姮如实回应道。 「陛下是如何知道的?」她笑着反问。 「你说呢?」明德帝不答反问。 自始至终,他脸上都挂着一贯的温和笑意,却看得人毛骨悚然。 予棋立在一旁,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 「陛下的心思,臣妾如何能够猜到?」谢姮的脸上露出嗔怪来,仿若只是跟明德帝闲聊一般。 明德帝坐在她身旁,定定地瞧着她。 一时间,殿内的气氛令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明德帝进到殿中时,彭海是随着他一起进来的,此刻站在殿门口,也是大气都不敢出。 「阿姮啊,」终于,明德帝又开口,他伸出手来,在谢姮脸颊上轻抚,「朕是真的很喜欢你。」 「臣妾知道呢。」谢姮笑着与他对视。 「朕还有朝务要忙,改天再来看你。」忽然收回手,明德帝站起身来,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予棋身上。 予棋垂着头,藏在衣袖下的手微微颤抖着,强作镇定。 「好好照顾你们家主子。」留下一句话后,明德帝迈步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听着殿外传来宫人送他的声音,谢姮紧紧皱眉。 随即,她眉心舒展,向着予棋看去,声音温柔,「予棋,你没事吧?」 「娘娘。」予棋跌坐在地上,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些许哭腔。 「没事了,有我在呢。」谢姮猜想,或许是明德帝知晓了予棋的一些行动,所以才盯着她? 可她近来十分注意,并未让予棋做什么可能触动到他的事。 「予棋,你可有什么瞒着本宫?」谢姮看着予棋的脸,温声问道。 「我……我没有。」予棋摇了摇头。 「你将近来予琴吩咐你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一遍。」想起明德帝还提了予琴,谢姮吩咐道。 予棋答应着,深深吐了一口气之后,才将予琴交代给她的事情都说出来。 果然,其中有谢姮不曾吩咐的事情。 「以后予琴吩咐你什么,你私下里告诉本宫,不要让她知道。」沉默片刻后,谢姮再度吩咐。 「娘娘,是……是予琴姑姑她……」予棋陡然一惊,赶紧追问道。 「不,她没有背叛本宫,你只需听从本宫的话即可。」谢姮笑着摇头。. 得知并非予琴背叛,予棋松了口气,赶忙应声。 予琴从太医院回来时,予棋已经离去,她得到谢姮的特意嘱咐,今晚好好在宫中休息。 「娘娘,听说陛下刚才来过,没事吧?」予琴来到床边,关切问道。 「没什么事,他只是来看看我。」看向予琴,谢姮声音温和。 然而,予琴自小就跟着她,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对劲,「娘娘……」 她再度开口,唤了一声后,忽然跪在床边,「请娘娘责罚。」 主仆俩多年,有些默契是不必开口的。 予琴猜想,定是她偷偷嘱咐予棋的事情被主子知晓了。 她并未做什么对谢姮不利的事情,只是她做的事,会将她自己陷入到死局之中…… 第246章 有几个会没有遗憾呢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起来说话。」谢姮的目光落在予琴身上,温声开口道。 予琴仍跪在床边,她抬起头来看向谢姮,唤出对她许久不曾唤过的称呼,「大小姐……」 谢姮的目光不由得一暗,随即苦笑一声,「对害死自己全家的人都能承欢床榻,我如何配做谢家的大小姐?」 「不是这样的!您如今这般都是为了谢家!这些年,若没有您与陛下虚以为蛇,如何能有大小姐的今天?」 予琴是谢姮从谢家打出来的,过去,谢家的人都称呼谢姮为大小姐。 自从她入宫,成为明德帝的淑妃之后,只有见到家里人,才能再听到一声大小姐。 后来谢家出事,再没有人如此唤她,谢姮也不让予琴这样唤她,她觉得心中有愧。 所以栖凤宫内,上到予琴,下到其他宫人,只唤谢雁归为大小姐。 谢姮也乐意听到宫人们这样唤谢雁归。 如今,忽然从予琴口中听到这个称呼,她心里百感交集。 「雁归那孩子是争气的,如今更是长进不少,可惜过了这么多年,我都没能为兄嫂与我那些侄儿们报仇,不能给靖羽军讨回公道。」 「我已知真相如何,却寸步难行,竟要让你背着我去做些危险的事情。」 扶着予琴起身,谢姮自嘲一笑,「枉过去兄长说我是谢家这一代最聪明的,我虽师出白鹭山的大儒,是他唯一的关门弟子,可我受困于局中,难逃桎梏。」 「娘娘!」予琴紧紧握住谢姮的手,忍不住加重语气,「若没有您,哪来的翎羽将军?何况,您做的事情并不少。」 「您忍辱负重,待在那狼心狗肺的人身边,护住了先太子唯一的血脉,还留存下不少证据,这些将来都是能够派上用场的!」 「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您行事,我以后定然跟您好好商量。」 两人虽是主仆,却更似家人。 这些年,予琴陪伴在谢姮身边,见过她做的所有事。 有些事情确实不值一提,可许多不值一提的小事汇集起来,却足以影响大局。 谢姮叹了口气,拍了拍予琴的手。 她心里明白,今日明德帝前来,并不是为了看她,而是给她警告。 虽不知予琴做了什么,显然触动了他的逆鳞。 可对他而言,自己已是囊中物,且构不成威胁,所以他才没对予琴动手。 如今予琴虽然答应了她,只怕她未必能全做到。 好在已经叮嘱了予棋,到时候她总能设法补救一二。 —— 「我一直给你传递消息,你怎么才来见我?」瞧见云澜的瞬间,魏岩从椅子上弹起来,大步冲到他面前。 许是近来事情太多,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云澜的脸色并不算好,脸上写满了疲倦。 见他如此,魏岩的声音不自觉地小了些,「可是宫里有事?又或者是内卫那边?」 「对了,内卫!就算都是内卫,也有不一样的,在内卫之中,有一些专门负责为陛下杀人,他们的招式十分简单,却能一击必杀。」 「这些事,你知道吗?」想到林中的情形,魏岩注意着云澜的反应。 云澜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着,他听得到魏岩的话。 他半天没有回应,魏岩忍不住又要大声时,听到云澜的声音传来,「我知道。」 没什么语气,听起来波澜不惊,似乎一切早在他掌控之中。 「那你知不知道这一次出手杀害李家人的,就是内卫?」魏岩继续盯着他。 「我觉得很奇怪,如果是内卫得到 吩咐,前去解决李家人,你身为内卫首领,必然是知道的。」.. 「可你却让我跟着李家人出城,让我盯着他们,万一有人要害他们,还让我出手相助,最好留下活口。」 「以内卫那些人的手段,若我当时在场,不仅救不下人,可能连我自己都会搭进去,我不信你想害我。」 「所以,你其实不知道这件事,对不对?陛下他……是不是怀疑你了?」 身为曾经的内卫首领,魏岩对于明德帝的性子还是知道些的。 别看那一位表面随和,平时似乎也很温和,极少会发怒,可实际上他十分多疑。 魏岩做内卫首领的时候,没少被他猜忌,好在那时候他的确一门心思为明德帝办事,所以就算被猜忌,也很快就能过去。 现下情况不同,魏岩清楚云澜做的那些事情,一旦被明德帝发现,他必死无疑。 云澜没有回答。 「那……你现在要怎么办?」魏岩紧紧皱眉,神情紧张。 「不怎么办。」云澜看向他,脸上露出安抚的笑意。 「什么不怎么办?你必须有所行动,不然他一定会杀了你的!或许就在明日!」 帝王的心思本就难以揣测,更何况是明德帝那样的人。 「若他现在已经盯上了我,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他找到。」云澜依旧语气淡淡。 魏岩能够想到的事情,他当然也能够想到,毕竟他在宫里当差这么多年。 还不曾是太监时,他瞧着当时还只是皇子的明德帝就很不顺眼。 他可以确定,那时候的不顺眼,并非因为他去接近谢姮,而是他整个人就让云澜觉得不对劲。 可惜,他后来遭遇了意外,就算想要提醒,也做不到了。 后来会入宫做太监,也是因为他这个人彻底废了,与其苟延残喘地活着,倒不如利用残躯做些什么。 从他以太监的身份进到皇宫后,他的这条命,就已经不重要了。 时至今日,他已然做了不少能够影响局面的事情,足够了。 若说遗憾,必然是有的。 可人生在世,有几个人会没有遗憾呢? 「魏岩,你更换面具,离开京都吧。」云澜看向魏岩,笑着开口道。 「先不要急着反驳,我让你离开京都,并不是让你逃命,你可以去黔南,谢雁归在那。」 「我……我去黔南做什么?再说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跟谢雁归……」魏岩仍皱着眉。 「我知道,那是因为你过去受人蒙蔽,你们魏家本就该是谢家的左膀右臂,当年魏家没能做到的,我想你一定可以做到。」 第247章 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我……」魏岩想要反驳云澜的话,可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就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你离开京都,我也能安心一些,」云澜起身,在魏岩的肩膀上拍了拍。 收回手,他从怀中掏出一摞银票,塞到魏岩手里,「这屋子里的东西不必要了,现在就戴上面具离开,怎么甩开盯着的人,不必我教你。」 「今晚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明天一早就出城,小心一些,到了黔南不必给我报平安,我自会知晓。」.. 说完,云澜坐下来,重新倒了杯水,慢慢喝着。 「表舅……」魏岩握着那一摞银票,他唤了一声,忽然跪倒在地,冲着云澜磕了个头,「那我走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魏岩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他现在离开,才不会给云澜拖后腿。 磕过头后,他将银票收好,换了张面具,从后面小门离开。 果然,就有人跟上了他。 身为曾经的内卫首领,就算是内卫专门培养的杀手,他也有把握甩开他们。 他没打算去客栈落脚,而是另外挑了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天蒙蒙亮,魏岩躲在出城运水的桶中,从京都离开。 —— 「主子,京都跟黔南的来信。」趁着休息的空档,护卫将消息送到周谨手中。 「咳咳……」咳了几声后,他先拆看了黔南的消息,随即才看京都的。 京都之内的情况,远比他想的要混乱,有些事情的发展,的确是周谨没有想到的。 看过几个消息后,周谨的眉头皱得更紧,咳嗽也越发厉害。 见他从怀中掏出药瓶,护卫赶忙将水端过来,看着他吃下。 「主子,等到了下一个镇子,咱们歇一歇吧?」常修离开时,将周谨托付给了护卫们。 虽然护卫们很想将周谨照顾好,可他不肯休息,坚持要尽快赶路。 京都里传来的消息,护卫们也是知道的,他们并不觉得需要如此赶路,也担心回到京都后,周谨会撑不住。 「不必了,收拾收拾,咱们这就出发。」摆了摆手,又看了一遍黔南的消息后,周谨站起身来。 他眼前有些发黑,被护卫扶住。 「没事。」缓了一会,他重新上马,带着人继续向京都飞驰。 之所以如此着急赶路,是因为周谨的心中隐隐有些预感。 事关栖凤宫的谢姮,在没有回到京都之前,他势必不能安心。 —— 黔南边关内,谢雁归看着跟随沈怀亦来找她的将士们,一时间无言。 她与沈怀亦商量着要出城干扰敌军时,本以为需要些时间,却没想到,拢共不过一天的功夫,人数就齐了。 不仅如此,还有不少将士也想跟随出城,甚至同这些跟着沈怀亦的将士们一样,都写好了遗书。 他们十分清楚,这一次出城去,很大可能会有去无回,这是极其凶险的任务。 他们之中,有的家中有年迈的父母,有的家里有新婚的妻子,还有的孩子出生后甚至不曾见过。 然而在得到消息后,他们依然选择要随同沈怀亦出城。 哪怕一去不回。 谢雁归深深吸了口气,目光落在那一张张写满坚毅的脸上,喉头有些滞涩。 「帮我去找予书,让她带着东西过来。」她转头对着身旁的小将吩咐道。 不多时,予书带来了新制成的「武器」,在谢雁归的授意下,将东西交给沈怀亦,并详细讲解用法。 此物交给沈怀亦等人,可以用来袭击敌人,也可 以用来自保。 「请将军放心,我等必然竭尽全力,不负将军所托!」将东西小心收好,沈怀亦带领身后的将士们,一起冲着谢雁归行礼。 「各位珍重,我等你们回来。」谢雁归郑重还礼。 天色暗了下来,为了防止开城门时被敌军注意到,沈怀亦带着将士们从一处关要离开。 谢雁归目送他们走远,不敢耽误时间,立刻将下一步安排告诉予书。 「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做出来的!」予书答应一声,便投入到新一轮的研制之中。 自从拿了硝石回来,做各种研究尝试后,居住在边关内的百姓们,时常能够听到各种声响传来。 有好奇的,免不了出门打听,此乃机密,自然是无从探听的。 其中有机灵的,看到了城外的种种尝试,似乎是隐约猜到了什么,就主动来找谢雁归。 「请将军相信我,我一定能够帮上忙的,我虽然不是医者,看不懂什么医书,但我们家以前是做炮仗的。」 「将军,我擅长开矿,让我去帮忙采矿吧,我们家还有兄弟有把子力气的,能够把矿石给拉回来!」 「将军,我……我不会做旁的,从前就是嫁人生子带孩子,但我做饭是个好手,不如让我负责给他们做饭吧?」 不断有百姓找到谢雁归,想要尽一份绵薄之力。 这些来请求想要帮忙的,甚至有几岁的小孩子,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却还是跳着说要帮忙。 谢雁归没有拒绝,她根据来找她的人所擅长的事情,将任务分配给他们。 她另外制定了方案,要给这些前来帮忙的人们贴补。 然而,她的提议却遭到了众人拒绝,他们做这些事,不过是想要守护自己的国家跟家乡。 身为大靖子民,世代居住在边关的人们,他们只是做了他们觉得应该要做的事情。 来帮忙的百姓们越来越多。 —— 出城之后,沈怀亦等一行人没有贸然行动。 经由之前翎羽卫所做的事情,无论是戎狄还是缅国人,势必会更加提高警惕,所以他们必须要小心,才能够完成要做的事情。 他们能在外面的时间越长,给戎狄跟缅国人带来更多麻烦,才能给城里的谢雁归和予书征得更多时间。 边关城外的情况,无论是沈怀亦还是跟随出来的将士们都很清楚,他们将新的堪舆图牢牢刻在脑子里。 在他们的小心谨慎下,终于距离戎狄跟缅国人的驻扎之地越来越近。 经由商量后,他们决定在造成各种干扰的同时,还要达成一件大事,那就是利用从城里带出来的「武器」,毁掉戎狄跟缅国人的粮草…… 第248章 吾等无悔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将军,末将发现了敌军的粮草所在。」跟随沈怀亦一起出城的将士们,除却能征善战的之外,还有专门负责打探的斥候。 通常情况下,粮草之处都有重兵把守,毕竟此乃军中之重。 若是没了粮草,不仅不利于战事,士气也会受到很大影响,就更别说要去跟敌军交战。 「粮草藏于军中腹地,有重兵把守,的确当如此。」在斥候的带领下,一行人见到了被重兵把守的要地。 不知为何,沈怀亦心中生出莫名情绪来,他不由得想到谢雁归。 自从他请求谢雁归多教他一些后,就时常跟在谢雁归身边,或是听她传授,又或者询问疑惑。 虽然时间并不长,可沈怀亦还是有所收获的。 谢雁归的那些奇谋,时常会让他叹为观止,也越发明白,为什么她在辽北时,能数次以少胜多。 皆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就连身边人都猜不到谢雁归的打法,更何况敌军。 不清楚的情况下交战,就是容易吃亏。 沈怀亦深知,寻常军中会如何安置粮草,可是,若对方军中也有一个如谢雁归那般的人呢? 就算在谋略上不如谢雁归,可只要稍与寻常人不同,所做的事情就会让人不好估量。 万一对方猜到大靖会派人来设法损毁他们的粮草,那对方会如何做呢? 沈怀亦细细思量起来。 「将军,咱们可要想办法烧了那个粮仓?」有将士询问道。 他们不知沈怀亦心中的思量,见他沉默不语,还以为他在思考该如何烧毁粮草之事。 「将军,此事交给末将来做吧!」有小将开口,请求允许他作为先锋,去完成任务。 「将军?」见沈怀亦始终不开口,有小将再度开口,并抬起手来,轻轻碰了碰他。 沈怀亦终于回过神来,「这件事情,咱们先不急着动手,再观察观察。」 见众人的脸上露出不解,沈怀亦也不藏着掖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听他说完,众人恍然,转头看向被重兵把守的粮仓时,脸上露出了心有余悸的后怕。 倘若沈怀亦的想法是真,此处的确不是真正的粮仓,而是敌人的障眼法,为的就是糊弄前来勘察的人。 那么,当他们动手的瞬间,就会被敌军包围,不仅再也做不了别的事情,还会白白搭上性命。 倘若被敌军利用,带到城门外叫阵,甚至杀于阵前,还会影响到他们的军中士气。 「还是将军思虑周全,确实是我等心急了。」想想也是,那么重要的地方,怎么就能让你如此轻易探查到? 「此事不怪任何人,毕竟兵不厌诈,何况我刚才说的也仅仅只是我自己的猜测,这其中还有另一个可能。」 沈怀亦再度开口,见众人都盯着他,也不绕弯子,继续说道,「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此处的确是粮仓,他们借着障眼法之名,实则暗度陈仓。」 众人相互看看,纷纷点头,正如沈怀亦所言,也确实还有这个可能。 「将军,若是如此,咱们应该怎么办?」哪种都有可能,那他们该如何选择? 随同沈怀亦一起出城的将士跟斥候并不是很多,但只要妥善安排,人数还是够用的。 「咱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好好商量。」大靖会派斥候出来,敌军同样也会,若是被提前发现,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好在城外的一切都在众人的脑海之中,他们挑选了一处还算安全的地方,一边啃着带出来的干粮,一边商量着。 凡是跟随沈怀亦出来的将士又或者斥候,不仅仅身手好, 脑子也都很灵活,更有一颗视死如归的心。 他们在说着自己的计谋时,往往不会将个人的安危放在心上,一切都以能够完成任务为主。 沈怀亦看着那一张张写满坚毅的脸,心中感慨万分。 倘若他们沈家的儿郎能有这些小将们一半的心性,沈家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快速收敛思绪,说起自己的想法。 既然他们这些人只要合理分配,利用好带出来的「武器」,就能达到极好的效果,那就一定要充分利用。 不确定重兵把守的地方究竟是障眼法还是暗度陈仓之计,那就也规划到其中。 总共会兵分三路,一部分人负责利用「武器」,毁掉这个地方。 另有一部分人在斥候探查到另一处可能点后,携带「武器」对「真正的粮仓」下手。 最后的一部分要负责的乃是暗杀,主要针对敌军主将,同样会携带「武器」。 这三路人马,将在完成全部探查后,选择同一时间进行任务。 若第一队成功,并且炸掉的是真正的粮仓,对大靖的好处可想而知。 若第一队失败,但第二队炸了敌人真正藏粮的地方,也能够对敌军进行精准打击。 倘若第一队跟第二队都失败了,而第三队取得成功,那么,就算身死,他们也拉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垫背。 还未开战,敌军的主将就遭受重创,这会极大打击士气。 就算还有副将,也不能跟主将的影响相提并论。 哪怕敌军还会有新的主将前来接应,但在此之前,也足够大靖的将士们做很多事情了。 如果运气好的话,三队之中有两队顺利完成任务,既烧了敌军粮草又灭了敌军主将……那简直是做梦都能笑醒的程度。 总之,不管哪一路能够成功,他们想要达成的目的,就能达到。 虽然要付出很大代价。 「将军,我愿意做一队的人!」 「将军,我愿意去二队!」 「将军,我愿意负责暗杀!」 听完了沈怀亦的计划后,将士们争先恐后地开口,生怕慢一步就轮不到自己。 「无论成功与否,诸位的功劳都会被铭记!」沈怀亦深呼一口气,为各位将士做了分派,他自己也在其中,将负责暗杀。 待全部分派完毕,沈怀亦从怀中掏出肉干,这是从谢雁归的住处拿的,比寻常手艺要好。 每人都分了一条肉干后,沈怀亦捏着肉干笑着开口,「兄弟们,为了大靖,为了黔南,为了身后的万家灯火,吾等无悔!」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第249章 夜幕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姑娘,当心身子。」予书来到谢雁归身后,将一件披风搭在她肩上。 「无妨,我身体好得很。」虽如此说着,谢雁归还是拢了拢披风,没有拒绝予书的好意。 在辽北时,纵然天寒地冻,她也有过穿着单衣的时候。 毕竟身为主将,她时常会领兵出城迎敌又或者埋伏,难免偶尔遭遇意外。 「姑娘是在担心沈将军吧?」予书按照谢雁归的吩咐,准备其他用途的「武器」,但她也是需要休息的。 不仅仅是她,那些来帮忙的将士与百姓们,也都需要休息。 「嗯。」谢雁归点头,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单是因为沈怀亦,我还挂念京都那边。」 最近这段时间,她再没有频繁地收到京都来信。 人总是矛盾的,之前频繁收到的时候,她心中会有担忧,如今收不到了,她心里的担忧更胜。 「姑娘就不惦记姑爷?」予书站在她身旁,向着远方看去。 「有一点吧。」似乎思虑了片刻,谢雁归这才开口。 「姑爷若是知道姑娘您还得想一想,必然要找您好好说道说道。」大概是想宽谢雁归的心,予书脸上露出笑容来,与她玩笑道。 「周谨不是这样的性子,你说的那个是安阳,也不知她现在到了何处?」谢雁归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 送安阳离开时,谢雁归特意叮嘱她快些赶路,最好早点离开黔南,她答应得好好的。 至于出了边关后,她是否会听她的,那就不好说了。 安阳这个人,其实主意还是挺正的。 「只要郡主不在边关,就算仍在黔南之内,也不会有危险的。」予书劝慰道。 「但愿她能平安回到京都,也希望……京都之内的情况不会对姑母有太多影响。」新 谢雁归已然得到消息,知道了立后之事,可心里却根本轻松不起来。 她知道全部真相,也明白她的姑母谢姮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有目的的。 正因如此,她才会更加担心,因为她清楚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拥有着怎样的真实面目? 「不想那些了,当下最要紧的是城外的情况,你如今辛苦得很,以后再有消息直接送给我就行,你多休息。」谢雁归如此说,予书笑着点头。 从前是她负责接收消息并且筛查,这其中会有些没什么用的事情,不必被谢雁归知晓,免得烦扰。 如今情况不同,送到他们手中的,基本上都是有用的消息,所以全都送到谢雁归手上,倒也不会增加什么负担。 但对于要专心研究「武器」配比的予书而言,却能够省下不少时间,好好休息。 —— 边关城外,跟随沈怀亦出城的斥候终于在敌军驻扎地,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此处看似与其他地方不同,实则却有暗线时刻关注。 他本想弄个清楚,奈何能力有限,能够发现此处,除却他的细心之外,也有些意外的成分在当中。 不敢暴露行踪,斥候小将回去跟沈怀亦复命。 在他们勘察的这段时间,沈怀亦等人也没有闲着,他们演练着行动之后可能发生的一切,希望到时不会出差错。 见斥候归来,得到了新消息后,沈怀亦制定了最终的行动计划。 他们曾经过数次的猜测推演,于将士们而言,这一刻他们等到多时。 夜幕降临,三个小队向着不同方向而去,斥候被留下来,必要时他将回去求援。 他躲在暗处,双手合十地跪在地上,头一次希望漫天神佛可以开眼。 每一支小队都携带了「武器」,携带之人是经过抓阄后定下来的。 谁都知道携带「武器」的人最后可能是什么下场,可人人都想去,都希望并肩作战的兄弟能够活下来,所以最后才决定抓阄。 哪怕知道是要赴死,抓到了那颗与众不同的纸团的人,仍会龇牙笑着。 沈怀亦的身后跟着几位小将,他们埋伏于敌军营帐附近,等待着时机到来。 夜色渐深,黔南的夜极冷,埋伏着的众人如同雕刻的石像一般,仿佛根本感觉不到冷。 忽然,嘈杂声从东侧方向传来,那里正是被重兵把守的粮仓,随着一声巨响,火光映照着敌军营帐。 「动手!」此时正是沈怀亦等人行动的时刻,在他的吩咐下,小将们随同他一起潜入敌军营帐。 若在平时,这自然很不容易,可当下驻扎之地起了火,不少人前往救火。 「将军,那边难道真的是粮仓?」有小将快速前行,低声询问。 「谁知道呢?」他话音才落,就见北侧方向也起了火光,那边是才被从斥候勘测到,觉得很奇怪的地方。 一时之间,敌军的营帐之内似乎乱作一团…… —— 黔南边关之内,原本正睡着的谢雁归忽然睁开眼,不知为何,她心悸得厉害。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谢雁归立马起身来到门边,将房门打开。 「将军,城外敌营之中有火光!」小将冲着她回禀道。 「去看看!」谢雁归吩咐一声。 自打沈怀亦带人离开城中,就算休息,谢雁归也是和衣而眠,身上时刻穿着软甲。 因而得到消息后,立刻就能出门。 她很快来到城门口,登上城墙向着远方的敌军驻扎之地看去。 哪怕相隔甚远,仍然能够瞧见火光,可见带出去的「武器」的确威力惊人。 「吾先行出城,令前锋小队即刻随吾一起去救人!」吩咐一声,谢雁归快速向着城墙下而去,与此同时,她还吩咐了翎羽卫随同。 惊羽「吩吩」叫着,在城外索桥落下的瞬间,带着谢雁归向城外飞驰。 暗处之中,翎羽卫紧随其后。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早已被谢雁归选中作为先锋小队的将士们集结完毕,一同向着城外奔去。 此时,已然摸到主将营帐的沈怀亦,并不知谢雁归已在救援的路上,他小心掀开一角军帐,向着其中看去。 「糟了,中计了!」帐中无人,沈怀亦快速向后撤退。 就在此刻,从后方杀出一名身穿盔甲的将士,手持长刀,向着沈怀亦砍来! 第250章 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小心!」眼见敌军将领手中的长刀,就要落到沈怀亦身上,他身边的将士赶忙推了他一把。 看到沈怀亦被推开后,他再想要躲闪已然来不及,长刀自他头上劈过,血顺着额头流了一脸。 向着地面倒下时,他费力地转头,看了沈怀亦一眼,冲他露出个笑容来,随即没了声息。 见此情形,怒意与悲愤涌上沈怀亦的心头,救了他的小将唤作罗弘,是前年才入军中的。 在定下出城计划前,他曾跟自己一队的弟兄们说过,家里面为他说了亲事,是他一见钟情的姑娘,还说要给军中的弟兄们发好多喜糖。 饶是如此,得知了出城计划后,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报名,进到了这支小队当中。 他再也不能回到家中,去见他心仪的姑娘。 身处敌营之中,沈怀亦很快镇定下来,他双手持着大刀,跟敌军的将领战在一处。 之前受过重伤、中过毒还染过病,好在予书来到边关,为他细细调养过。 虽然底子比不得从前,可有时候,愤怒是最好的利器,催动着沈怀亦跟敌军将领打了个平手。 「你是何人?在大靖之中是个什么地位?不若来我们军中,待拿下这边关,你就是主将!」 敌军的主将会大靖的语言,说得还挺流利,他跟沈怀亦站在一处,对他有几分欣赏,因此开口劝降。 「老子是你爹!」淬了他一口,沈怀亦的攻击越发猛烈。 除却他以外,跟沈怀亦一个小队的将士们,也跟敌军的人战在一处。 到底,对方人多势众,所以他们的抵御十分艰难,沈怀亦这边也渐渐的体力不支。 趁着躲闪的空当,他快速看了下其余将士的情况,心里面有了打算。 他身上有「武器」,本就打算必要的时候使用,大不了跟敌人同归于尽。 如今这般,似乎正到了该用的时候。 很显然,跟他战在一处的这个是敌军当中的将领,若是将他给除掉,总归是不亏的。 「大靖人,你们带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竟有那样的威力?」敌军的将领显然是个厚脸皮的,并不在意沈怀亦的态度。 驻扎之地有两处起了火,瞧着火势都不小,在火光冲起的那一刻,传来的声响也令人惊叹。 与沈怀亦打斗的敌军将领,是缅国派来的主将之一。 除了他之外,还有一名主将。 相比之下,他的脑子更活泛些,是他故布疑阵,将驻扎之地的粮仓移到另一处。 他还留了个心眼,那就是只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被他全部分配给了缅国的将士们,让他们自己妥善保管。 他本想着做下这样的布置后,就算大靖来人,也只会毁掉那个虚假的粮仓,没想到另一处也被毁了,还闹出如此大的阵仗。 「想知道吗?」沈怀亦冷笑一声,见对方点头,手中的大刀冲着他的脖颈砍去,「去问阎王爷吧!」新 「啧,你们大靖人还真是难缠!」敌军将领的手中忽然出现另一样武器,隔开了沈怀亦的大刀,他另一只手持着长刀,再次向沈怀亦劈来。 沈怀亦赶忙躲避,却还是被敌军将领的长刀扫了下胳膊。 好在长刀之上无毒,这样的伤势对于他而言,也不算什么。 他再次向着敌军将领冲了过来,两人继续战在一处,打了个难解难分。 他在等待着,等待那个能拉着对方一起同归于尽的机会。 —— 从敌军驻扎之地起火开始,藏在暗处的斥候小将便一直关注着,当察觉到不对,他立刻返身想回去求援 。 才走出不远,就见一匹骏马疾驰而来,马上一袭身影手持长枪,正是谢雁归。 「将军!」斥候小将停下来,声音有些哽咽。 「吁……」谢雁归勒住缰绳,向着斥候看去,「什么情况?」 「事情是这样的……」小将长话短说,极快地将情况汇报一遍,好让谢雁归心中有数。 「你继续往边关方向走,其余的交给我吧!」听他说完,谢雁归吩咐一声,催促惊羽继续向着敌军营帐奔去。 小将答应着,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他目送着谢雁归的背影,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传来,转头向身后看去。 一支队伍疾驰而来,小将这才安心。 敌军营帐内,不少戎狄跟缅国人正在救火,谢雁归交给沈怀亦的「武器」,是经过了再次改进的。 一旦起火,就无法轻易扑灭,专为偷袭敌军设计。 虽然边关而来的将士们烧了个「障眼法」,白费了力气,可另外一处却实打实的有一半粮食,主要供应着戎狄人的口粮。 戎狄的士兵们一边用他们的语言骂着,一边努力灭火。 至于缅国人,他们各自都有粮食,所以只是象征性的帮忙,不少都在设法围剿大靖的将士。 临近拦在营帐外的栅栏,谢雁归从惊羽背上的小包袱里取出一枚「武器」,点燃后向着前方扔去。 惊羽立刻改道,顺着另一条路跃进敌军营帐中。 栅栏处忽然爆炸,吸引了不少敌军将士,他们不仅仅要来查看敌袭,更得灭火,否则全部烧起来,无论是对戎狄还是缅国人,都没有好处。 谢雁归趁乱直奔敌军中帐,一路上还顺手扔了些没改制过的「武器」,以免火势殃及到自己人身上。 沈怀亦正跟敌军将领打着,他已然准备好,随时要拉着对方下地狱。 忽然听到爆炸声不断传来,心中不由得一动。 再次避开对方的长刀,他借着空当往身后看,虽未看到谢雁归,却瞧见了燃起火光的几处,只觉得心中大定。 于是,敌军将领就感觉到原本有些不敌他的大靖人,像是犹如神助一般,刀法越发凌厉起来。 他本来是想要抓沈怀亦活口的,见他如此,索性决定取他性命。 沈怀亦没想到对方还留着手,纵然士气上来,终究不敌。 但他知道,驰援到了,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挺住! 谢雁归与惊羽赶来时,敌军将领手中的长刀,正从沈怀亦胸前划过。 虽受了伤,可沈怀亦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挥舞着大刀继续跟对方拼命。 谢雁归骑在马背上,手中长枪挥舞,赶去帮忙…… 第251章 再也看不到今日的太阳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长枪挥舞着带动起的劲风,自沈怀亦背后刮过。 似有默契般,沈怀亦忽然扑身向前,谢雁归的长枪从他背后探出,直奔敌军主将的胸前。 对方没想到竟还有驰援,更没想到来人的攻势如此凌厉,顾不上去追击沈怀亦,连忙向后退去。 扑身向前的沈怀亦落在地上,就势翻滚,闪到一旁,他拉住罗弘的尸身,避免死去的兄弟再受到伤害。 长枪被躲过,谢雁归骑在马上,看了沈怀亦一眼,瞧见被他拉着的人,微微皱起眉来。 再转过头时,本就是带着冰霜的神情更冷,谢雁归打量着敌军的主将,仿若是在看一个死人。 「女人?」躲开了谢雁归的攻势后,对方站定,也打量过来。 虽是暗夜,可到处火光冲天,中帐附近有不少火把,足够对方看清楚谢雁归的模样。 「还是个漂亮的女人,莫非你就是那个女主将?」谢雁归在马背上,他之前也是骑马而来,只是跟沈怀亦打斗时,从马背上下来。 如今,他也上到马背上,让自己能够直视谢雁归。 没理会对方言语中的轻佻,谢雁归明白要速战速决,她手持长枪,再次向着对方攻去。 长枪对长刀,对方占不到什么优势,加上谢雁归与沈怀亦不同,所以应对了几下后,对方的脸上便露出吃惊来。 他收起了对于谢雁归身为女子的轻视之心,神情认真起来,可纵然如此,他仍不是谢雁归的对手。 「弓箭手!」眼见着不敌谢雁归,他赶忙用缅国话喊道。 谢雁归与沈怀亦在边关内都学过一些缅国话,因而听懂了他那声呼唤。 沈怀亦将罗弘的尸身放好,手持大刀,戒备地看着四周。 谢雁归神情不变,只专心对敌。 跟随她一起来到敌军营帐之内的,除却挑选出来的边关将士外,还有翎羽卫。 除非对方结成大箭阵,否则轻易伤不到她。 更何况…… 谢雁归打定主意,催着惊羽靠近敌军主将,她从腰间抽出周谨送给她的软鞭,近距离袭击敌人。 如此情况下,就算对方有箭阵,也无需担心,他们总不至于为了对付她,把他们自己的将领射杀。 「大靖人果然卑鄙!」没想到谢雁归还有其他武器,对方开口骂道。 「我呸,你这孙子难道没有吗?」一旁的沈怀亦挥刀砍死个缅国士兵,破口大骂道。 谢雁归懒得跟对方搭话,她一会用长枪,一会又换成软鞭,让敌人手忙脚乱。 眼见弓箭手这招对她没用,敌军将领开始不断说话,试图打乱谢雁归的节奏,好跟她拉开距离。 「这般美人,不在家相夫教子,跑到外面打打杀杀,何必呢?不如你跟我回缅国去,我让你做我的侧妃可好?」 「美人,你不要冷着一张脸嘛,你若笑起来必定很好看。」 「美人,跟本王说说话,如何?」 不得不说,这敌军将领实在是个嘴贱的,已然落了下风,嘴皮子还不闲着。.. 可他这些伎俩,是过去被谢雁归玩剩下的,她丝毫不***扰。 不仅如此,谢雁归还从他说的那些话当中,提取到了他的身份。 此人自称是本王,必然是缅国的皇室中人,若把他杀了,那可真是赚了! 思及此,谢雁归扫了眼沈怀亦跟他护着的罗弘尸身,她将长枪挂在身后,手中只剩下软鞭。 「美人啊……」就在敌军将领以为谢雁归被他说动时,他甚至没看清她是怎么动的,只觉得眼前一道银光闪过,剧痛袭来。 谢雁归一手持着软鞭,另一只手持着软剑,剑尖上有血滑落,那自负又嘴贱的敌军将领被她用软剑劈了面。 血顺着对方的额头滑落,见他还未从马背上摔下,谢雁归一手甩鞭,夺过他手中长刀,软剑收回腰中。 双手持刀,谢雁归猛然一挥,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头颅向着地面掉落。 谢雁归扔掉长刀,软鞭出手,将头颅卷起,拎在手中。 没了敌军将领这个遮掩,集结而成的箭阵在呆愣之后,立刻弯弓搭箭。 虽有翎羽卫来护卫谢雁归的安全,却还是有一支箭矢正中她提着头的手臂。 换做旁人,或许会因为疼痛而松手,可谢雁归却牢牢攥着头发,决意要将这头颅带回城中。 折断箭矢,谢雁归催着惊羽转身,来到沈怀亦身边,招呼他赶紧上马。 「我……」沈怀亦知道情况危急,可他有些迟疑,他想把罗弘也带回去。 「把你怀里的那个「武器」扔出去,咱们三个一起出去!」看出他的为难,谢雁归快速说道。 沈怀亦猛然警醒,将怀中的「武器」点燃,瞄准箭阵一处便扔了出去。 他扶着罗弘的尸身,被谢雁归拉到马背上,向外奔去。 身后传来声响,虽带起一阵冲击,但好在惊羽乃是神驹,带着他们及时离开了会被波及的范围。 敌军的军帐中有许多马,向外奔跑时,沈怀亦跟罗弘换了匹马。 有不断给敌军添乱的翎羽卫们在,加上随谢雁归而来的将士们掩护,一行人还算顺利地离开敌军营帐。 多亏出来之前,谢雁归安排好了一切,将要随之出行的将士与翎羽卫们都携带了「武器」。 有此来为他们掩护,才让敌军无法追击。 天色渐渐亮起来,在朝阳初升之际,谢雁归与沈怀亦等人一起回到城中。 「把这头颅掉在城墙之上,显眼一些。」抓着头发唤来一名小将,谢雁归吩咐道。 小将赶忙上前,按着她的吩咐行事。 收回目光,谢雁归看向沈怀亦等人,虽然全都回了城中,可其中的不少人,却再也看不到今日的太阳。 随同谢雁归一起出城的将士跟翎羽卫也有不同伤亡,他们皆从马背上下来,或是相互扶持着,或是靠自己努力站着,一同看向牺牲的兄弟们。 「将众位兄弟的尸身好好收殓,吾会奏请朝廷为他们加封,善待他们的家人。」 「受伤的兄弟们……」谢雁归还要再说,忽然听到惊呼声。 她转头看去,一直勉力支撑的沈怀亦终究再也撑不住,向着地上栽去…… 「谢雁归的武器有:长枪【主武器】、发簪【安阳送的,但这次没用到】、软鞭【周谨送的,可以缠在腰间】、软剑【周谨送的,薄如蝉翼,可跟软鞭一起缠在腰间】 周谨:真好,我【送的武器】也冒了个泡呢。」 第252章 无题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沈怀亦!」 「沈将军!」随着沈怀亦忽然倒下,众人不由得惊呼道。 谢雁归极快地来到他身旁,扶住他即将倒在地上的身体。 虽然在过程中,谢雁归手臂上的伤被触碰到,导致箭矢向肉里扎进几分,她却面色不变,极其镇定地查看沈怀亦的情况。 「去将予书请来,让她带着药箱。」看过情况后,她冲着一旁小将吩咐道。 立刻有人前往谢雁归的住处,去找予书过来。 「未曾受伤的弟兄们搭把手,将受了伤的送到营房之中,招呼军医或者城中大夫来看,若伤情棘手的,尽快通知我。」再度看向众人,谢雁归吩咐道。 「吾知晓你们挂念沈将军,但当务之急要先处理好你们自己的伤,至于沈将军这里,吾身边的予书会尽力的。」 她如此说,面露担忧的众人连忙应声,一起冲着她行礼。 「将军,您也别光嘱咐我们,您手臂上的伤也要尽快处理才是。」有注意到谢雁归手臂正在流血的将士,开口提醒道。 「我知道了,放心吧。」谢雁归从腰间抽出软鞭,缠在出血的位置上,她另外招呼人,将沈怀亦送到就近的营房中。 在谢雁归的住处内,得到了消息的予书将各种药品装进药箱,匆匆赶来。 「姑娘,您的伤?」瞧见谢雁归手臂上的半截箭,忍不住皱起眉来。 「我的伤不要紧,一会再处理就行,你先去看看沈怀亦,他的情况……不太好。」 查看过沈怀亦伤势的谢雁归心中清楚,他伤得极重,为了不让其余将士担心,她才会出言宽慰。 再者,有予书在。 予书从跟京都来黔南时,携带了不少好药,其中有特意为谢雁归准备的救命药。 所以,吩咐小将去找予书时,谢雁归才会刻意叮嘱,让她携带药箱来。 她打算将予书给她准备的救命药,给沈怀亦服下。 「是。」身为医者,予书明白何为轻重缓急,福了福身后,她拎着药箱进到营房。 谢雁归站在营房外,转头看向手臂上的半截箭,她也进到营房中。 趁着予书诊脉的功夫,挑了纱布跟止血药等一应物品,去到一旁。 将软鞭抽走,隔壁上的衣服撕开,谢雁归仔细打量着手臂上的箭,确定自己能够动手。 有副将得了谢雁归跟沈怀亦受伤的消息,赶紧赶到南城边关的营房。 他才进屋,一眼就看到了谢雁归,她将手捏在那半截箭上,就要使劲儿…… 「谢将军!」赶过来的正是蒋副将,他吓了一跳,赶紧出声制止。 谢雁归才要用力,被他吓了一跳,茫然地看向他,「蒋副将?」 「谢将军,可莫要冲动,这箭是不能胡乱处理的。」蒋副将走过来,「可否让末将瞧瞧?」 「可以。」谢雁归松开手,露出不算白皙的手臂,上面插着半截箭,伤口处看起来血肉模糊。 「得……得罪了。」看到了谢雁归的手臂,蒋副将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他拱了拱手,这才查看伤处。 因为不再用软鞭束缚,所以仍有鲜血流出来。 瞧见血是红色的,蒋副将先松了口气。 「没有毒的,好歹我身边的予书是医者,过去在辽北时,大大小小的伤不知受过多少,这箭我觉得能拔。」.c 若非如此,谢雁归绝不会贸然动手,毕竟身体是自己的。 经过昨夜之后,与戎狄跟缅国人的大战一触即发,这个节骨眼上,她这位主将的身体尤为重要,她绝对不能倒下。 谢 雁归心中庆幸,缅国人结的箭阵所用的箭矢无毒,否则她现在也不能坐在这里。 「谢将军莫急,让末将再看看。」蒋副将凑上前去,认真查看伤口。 「能看清吗?不然我冲一冲?」仿若不怕疼一般,谢雁归问道。 「不,不用。」蒋副将有些哭笑不得,「将军啊,您可真是……」 谢雁归明白他想说什么,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 此次与敌军交手,她这点伤着实吧不算什么,跟他们一起回来的弟兄,不少都伤得很重。 受了伤哪有不疼的,却也没见谁哼哼出来,谢雁归也会疼,但跟她过去受的伤比起来,确实不值一提。 「幸好,这确实是能够处理的,若将军信得过末将,不如让末将帮忙吧?」确认情况后,蒋副将询问道。 「自然信得过,有劳。」谢雁归点头。 「将军客气。」见她答应,蒋副将去到一旁,先用烈酒清洗双手,这才重新回到谢雁归身旁。 「之所以刚才末将紧张,是因为戎狄人素来狡诈,他们在许多事情上都格外歹毒。」 「曾经一次交战中,有不少将士被戎狄人的箭矢所伤,原本以为是寻常箭矢,待到拔箭时方知,那箭矢上竟有蹊跷。」 一边琢磨着从哪里下手,蒋副将跟谢雁归解释道。 「凡是中箭的将士,在拔箭时皆苦不堪言,全因那箭矢上的蹊跷,会在拔出来的瞬间发作,生出倒刺来。」 想到当时的场景,蒋副将眉头紧皱,眼中似有杀意闪过。 谢雁归恍然,难怪刚才蒋副将那样紧张,他怕自己中的是那样的箭。 不得不说,这戎狄人的确是比辽军狡诈,她跟辽军交战多年,不曾遇到过那样的事情。 说话的功夫,蒋副将已做好准备,他继续跟谢雁归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然后手下猛然用力,将半截箭拔了出来。 「嘶……」瞬间的疼痛让谢雁归紧紧皱眉,蒋副将赶忙从一旁拿过药粉,细细撒在她的手臂上。 待到这一阵疼痛缓解,他另外拿过配置好的药水,给谢雁归冲洗伤口。 这些都是予书平时处理伤势的手法,军中不少人都学了去。 使用予书教给他们的办法,可以极大的减轻之后会发热的情况。 谢雁归低头看向被处理的伤口,伤处因为失血跟疼痛有些泛白,额头也因此有些冒汗。 好在,蒋副将动作利落,很快第二次上止疼的药粉,又为谢雁归仔细包扎好。 「亏得蒋副将来了,帮了我大忙,若我自己处理,可没有这么细致。」笑看着包扎好的手臂,谢雁归跟蒋副将道谢。 蒋副将笑着摆摆手,转头向着另一边看去,予书仍在为沈怀亦诊治…… 「啊,起标题是个难题。」 第253章 怕是要遭殃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过去看看吧。」胳膊已经处理好,谢雁归也挂念着沈怀亦的情况,她跟蒋副将说了声,起身向着另一边走去。 予书坐在床边,诊脉之后仔细查看了沈怀亦身上的伤,随即再次诊脉。 如谢雁归所言,他的情况的确不怎么好。 「如何?」见予书再次收回诊脉的手,谢雁归询问道。 「沈将军胸前的那道伤……伤及要害,只怕不好处理,但请姑娘跟将军放心,我会尽力的。」 身为医者,但凡有可能,予书都会努力尝试,她看向谢雁归,欲言又止。 「你从京都来黔南时,不是给我准备了药,这时候也别留着了,拿出来给沈怀亦用上。」 主仆多年,谢雁归明白予书那个眼神传递给她的意思。 她的确会尽力,但她没有把握。 「是。」予书很清楚,自家姑娘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更改。 「姑娘之后可要更加小心才是。」她看向谢雁归胳膊上的伤,神情认真。 「知道了,我一定会小心的。」既然是救命药,自是十分难得,拢共就这么一份。 如今要拿来救沈怀亦的命,谢雁归也就再没了这份保障。 「末将替沈将军多谢将军赐药。」蒋副将立在一旁,清楚地听到两人对话,他看向谢雁归,郑重行礼。 「蒋副将客气了,这药本来就该用在需要的时候,我这一身本事,可能压根就用不着。」谢雁归笑着宽慰他。 两人说话的功夫,予书从药箱底层取出一颗白色蜡丸,将蜡丸掰开后,她又看了谢雁归一眼,这才去到床边,给沈怀亦喂下。 此药入口即化,不担心病人无法下咽,予书又取出金针,先为沈怀亦施针,再给他处理伤口。 「姑娘,您身上有伤,去歇着吧,这里交给我就好。」施针之后,予书看向谢雁归说道。 「谢将军,让末将送您回去吧?」蒋副将也赶忙开口。 「这点小伤,不必送我,蒋副将既然来了,就劳烦你帮忙查看下其他人的情况,若有伤情棘手的,劳烦你告诉予书一声。」 虽然谢雁归曾吩咐过,寻常伤情让军医或者城中大夫诊治,可若是棘手的,就要报给她知道。 可将士们皆知予书正为沈怀亦治伤,谢雁归担心他们不愿开口,因此特意吩咐道。 「是,末将领命。」蒋副将应声,再度冲着谢雁归行礼。 虽然谢雁归不需要他送,他还是将她送到营房外,看着她跟惊羽一起离去。 直到谢雁归走远,蒋副将这才去查看将士们的伤情,果然有需要予书帮忙的。 虽然予书要照看沈怀亦,可在处理过他的伤势之后,剩下的就只能交给他自己跟天意了。 重伤之人最怕的就是发热,那是一道难关,但予书已然准备万全。 至于沈怀亦是否能熬得过,要看他自己的意志。 —— 离开城门后,谢雁归回到住处,她让人帮忙准备热水,简单擦了擦身上。 躺在床上,她却完全睡不着,索性没一会就起了身,找来翎羽卫。 「查一查我斩杀之人在缅国是个什么身份?另外再看看是否有消息从缅国传回来。」 早在知晓戎狄的合作者是缅国人后,除却离间计之外,谢雁归还有其他举措,她另外派了人去缅国进行暗杀。 她就是要让缅国人知道,大靖这块骨头,虽然上面都是肉,却不是旁人能够惦记的。 想要从骨头上啃下肉来,先要看看他们自己的牙齿硬不硬? 关于她的这项安排,并未上报京都 ,她觉得没这个必要。 谢雁归甚至想过,等这次大战之后,整合一下黔南的队伍,若是顺手的话,她不介意去动动缅国。 得到吩咐,翎羽卫退了下去,谢雁归仍睡不着,索性翻出谢姮给她写的信,挨个又看了一遍。 想了想,她找出纸笔,用另外一只手给周谨写信。 虽然写得跟鬼画符一样,但她就是觉得,周谨一定能够看懂。 信的最后,谢雁归嘱咐周谨,照顾好自己也保护好自己,同时帮她保护好姑母。 —— 京都之内,自从收到一些匿名消息后,就算陆河跟景岫走在一处,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然而近来有些事,还非得他们俩商议才行,这让两人不免心生戒备。 哪怕事情顺理成章,仍让陆河跟景岫觉得,像是有谁刻意安排。 至于那个有谁,说的自然是龙椅上的明德帝。 能让兵部尚书跟礼部尚书说到一处的,正是即将到来的封后大典。 对于此事能够顺利进行,两位尚书的心里其实充满疑窦。 「景大人,上一次册立皇后时,你我在朝中还很不起眼呢。」陆河一边向宫外走着,一边跟景岫说道。 「嗯。」景岫答应一声,将此次封后大典的一次,在内心里又过了一遍。 他觉得各项事情应该都能按照规制进行,至于后面会不会有什么,他没法预知。 「想来这次定会更加热闹呢。」不介意景岫的寡言,陆河继续说道。 事实上,他心里也将封后大典的事给过了一遍。 景岫所在的礼部负责各项规制跟礼仪,他所在的兵部则要调派巡防营,负责各项保卫措施。 哪怕这样的安排看起来很正常,陆河的心里仍觉得自己这次怕是要遭殃。 很显然,暗处之中有些不安分的东西,比如说那个不知道藏身于何处的三殿下。 再比如说唯一的儿子被接进宫的大殿下,以及……从前不冒头,最近频繁冒头的五皇子。.. 总之,无论哪一个在封后大典上搞事情,他这个要负责保卫措施的兵部尚书,都得吃挂落。 凭借着如今那位的敏感多疑,指不定啥时候盯上了他,正好利用这次机会,就要把他给收拾了。 心里虽有这种种想法,可陆河本人却仍十分淡然,他转头向着景岫看去。 「倒春寒可真是难过啊,我家中备了烤肉跟热酒,在热闹来临之前,景大人要不要去吃点喝点?」 景岫转头看向他,稍稍挑了挑眉,陆河能够想到的,他也想得到。 片刻后,景岫忽然笑了,「陆尚书相邀,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叨扰了。」 第254章 幸亏真的有病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彭海啊,你说这陆河与景岫之间,究竟是个什么关系呢?他们明日又会说些什么来糊弄朕?」 凌云殿内,明德帝靠坐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不曾展开的奏疏。 在他身侧的小几上,摆着两摞奏疏,其中一摞已被批阅完毕。 正如他人猜测那般,这皇宫之内又或者内卫之中,都有他的耳目。 他这人素来如此,除却自己之外,就没有谁是他真正能够信得过的。 不过,虽然皇宫跟内卫里有他的耳目,到底人数跟能力有限,但对于明德帝而言,已经够用了。 「这……陛下恕罪,老奴也不甚清楚。」彭海立在一旁,努力让自己跟过去没什么区别。 他与旁人不同,他自小就跟着明德帝,是一心为主的。 只不过……他仍然会被怀疑。 好在他总能凭借自己真正向着主子的心,化解主子的猜疑。 如今他年岁也大了,需要更加谨慎,偶尔会十分心累。 「哼……」明德帝从鼻子里发出轻声,脸上露出笑意来,他显然并不在意彭海的回答。 「依朕来看,都是当年的「余党」。」说到「余党」这两个字时,他加重了语气。 彭海的头不由得压得更低。 他跟随明德帝多年,清楚他口中所谓的「余党」指的正是当年追随先太子,又或是与先太子之事有关的人。 时隔多年,彭海依旧记得先太子当年的风姿,只可惜…… 意识到自己心中竟如此想,彭海不免惊骇起来,呼吸重了几分。 「嗯?」明德帝的目光落在彭海身上,「你怎么了?」 「陛……陛下,老奴……好像吃坏了东西,」他捂着肚子微微抬头,露出满是细密汗珠又显苍白的脸。 此刻,彭海在心中暗暗庆幸。 「去吧。」明德帝挥了挥手,彭海似如释重负一般,赶紧打了个千,捂着肚子就往殿外去。 身后,明德帝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其中闪过阴鸷。 片刻后,他淡淡吩咐一声,有宫人出现在他面前,「随便找个太医来。」 宫人领命,向着殿外退去,等彭海重新回到凌云殿时,太医已经在了。 「朕的大伴不太舒服,你给瞧一瞧。」目光落在彭海身上,明德帝冲着太医吩咐道。 太医领命,上前示意彭海坐下。 「老奴多谢陛下关怀。」彭海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挨着椅子边坐下,将手伸出来,搭在太医拿出的脉诊子上。 明德帝收回目光,继续看手中的奏疏,时间仿佛忽然过得很慢,可实际上,却只有片刻。 「启禀陛下,彭大伴的确有些脾胃不和,待臣开几副方子,只要大伴按时服用,就能够改善。」 太医起身,冲着明德帝行礼,彭海也赶忙站起来,面向明德帝。 「去吧。」吩咐一声,明德帝重新看向彭海,「既然不舒服,准你今日歇上一天,你也去吧。」 「臣告退。」 「多谢陛下!」 太医与彭海各自行礼,一起向着殿外退去。 快到殿门时,似乎又不舒服,彭海捂着肚子快退了几步。 直到再次坐在恭桶上,彭海才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越发庆幸自己是真的吃坏了肚子。 否则,刚才太医诊不出问题来,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他的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 —— 「娘娘,有个好消息。」予棋自殿外进来,脚步轻快,她冲着谢姮福了福身,笑着开口 。 「什么好消息?」靠坐在床上,谢姮看向她。 近来都是些扰人烦心的事,谢姮当然希望能有些好消息。 「宁王殿下就要回来了。」予棋再度开口。 离开黔南之后,经过不断赶路,周谨距离京都已越来越近。 他提前派人,将消息传回谢雁归的府邸,方便他的人接应。 虽说彭海曾亲自去过谢雁归府上,见到了「周谨」,可谁也不能保证,明德帝不会分出一双眼睛,专门盯着府上。 如今的状况,谨慎一些总归是有好处的。 「确实算是个好消息,那咱们也帮一把吧。」谢姮的脸上露出笑意,冲着予棋吩咐道。 「是,娘娘放心。」予棋笑着应声。 倘若真有明德帝的耳目盯着谢雁归府上,只要配合着要接应周谨的人,稍微搞出些小动作,就能将他的注意力转移。 当盯着的耳目暂时撤走后,周谨就可顺利回到府上。 纵然之后又有人重新盯着,也不必再有什么担忧了。 —— 「胡闹!胡闹!」京郊外的某个小宅子里,荀老骂人的音量是一声高过一生。 周谨心里很清楚,这一路的奔波,会对身体造成怎样影响? 因此早在快要抵达京郊之前,就让人送了消息回京都,方便荀老提前准备。 饶是荀老已经猜到周谨的身体状况,在看到他之后,还是忍不住想锤他一顿。 偏偏他现在的样子,又不好下手,荀老也只好骂人。 「您老消消气,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周谨靠坐在软榻上,脸色苍白得仿若下一秒就会升天一般,他脸上带着笑,语气十分虚弱。 「放屁,你上几次也是这么说的!」荀老瞪着他,压根就不信。 然而,骂归骂,气归气,他还是会想办法给周谨调理,为他减轻痛苦。新 厨房里正烧着热水,是给周谨泡药浴用的,结合着金针跟他早就备好的药,能很快缓解剧痛。 「好在老夫之前给你调养过,否则就你这么胡闹,小命早就没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听老夫的话。」 荀老已为周谨准备了新的调养方子,力求这次能将压制在他体内的毒素彻底拔除。 「是,肯定听您老的。」周谨笑着答应。 此刻,他浑身的骨头如同被人敲碎了一般,不动都能疼得锥心。 好在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这些疼痛,所以还笑得出来。 「行了,你就别再笑了,老夫看着心烦。」周谨希望能够宽慰荀老,可荀老身为一直为他治疗的医者,如何能不清楚他的情况? 嘴上仍继续骂着,可他手底下的动作却轻了不少,「府里也为你准备了许多东西,等咱们安然回到府上,你的痛苦能减轻更多,这会儿就先凑合着吧。」 第255章 如星星之火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周谨已然到了京郊,只等着合适的时机,就回谢雁归跟他的住处。 与他在半路分开的常修,去到周谨为谢雁归准备的宅子,并召集了特意为她培养的死士,又从宅子里取了武器,向着黔南赶去。 黔南之内,沈怀亦的情况并不乐观,他重伤之后,夜里果然发了高热。 虽然予书将给谢雁归准备的救命药喂他服下,并且准备了不少退烧的办法,仍无法让他退热。 为了以防万一,谢雁归派人离开边关,将去为沈家人收尸的沈怀景找回来。 「谢将军,沈将军他……他……」几位副将来到谢雁归面前,有心想问沈怀亦,然而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下去。 「予书还在想办法,她一定会竭尽全力,如今的情况,除却需要精湛的医术之外,更需要沈怀亦自己立起来,他若没有强烈的求生意识,只怕……予书也没办法。」 目光落在几位副将身上,谢雁归开口道,「若不然,你们分别去到沈怀亦跟前,试着跟他说话,去激发他求生的意识。」 谢雁归也曾有过在生死之间挣扎的时候,但她的求生意识极为强烈,所以最终撑了下来。 比起她当时的情况,沈怀亦不遑多让,他虽也有求生意识,却跟她的比不了。 「是,末将等这就去!」若说对沈怀亦的了解,这些跟随他多年的副将,自然知道得更多。 他们答应一声,很快商量好先后,他们按照顺序,依次去到沈怀亦身边,跟他说话。 就像谢雁归昏睡之时,安阳做的那样。 在沈怀亦的房间外站了一会儿,谢雁归大步离开。 她再次来到南城的城墙上,向着远处的敌营眺望。 这两日,敌军安静得有些不寻常,就算需要修整,也该整理好了。 缅国那位王爷的头颅,还悬挂在边关的城墙上,谢雁归不信他们能按捺得住。 虽然翎羽卫的消息还没送回来,可谢雁归已然嗅到大战在即的味道。 她正想着,忽然瞧见远处似乎扬起了尘土,伴随而来的还有进军的号角声。 「果然来了!」 冷笑一声,谢雁归向着城下而去,她敲动战鼓,让敌军来袭的消息,向后方传去。 早在之前,她就已经安排好,只要敌军来犯,就会敲动战鼓。 一方面通知边关内的将士们准备作战,另一方面则是告知百姓们,尽量汇集到后方,以他们自身安危为主。 无论如何,谢雁归都会带领将士们护卫整个边关,可若是有什么万一…… 百姓们可以顺着另一处城门逃命,但谢雁归跟将士们继续死守,直至最后一人。 听到城门处传来的战鼓声,专门负责此事的小将立刻出动,敲响设立在城中其他位置的战鼓,确保边关内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到。.. 因着谢雁归早就在此事上做了安排,所以听到战鼓声后,无论是将士们还是百姓们,都不显慌乱,各自有条不紊地准备起来。 各处营房的将士们整装待发,来到南城城门处,百姓们则带着早已准备好的行囊,向着后方退去。 一些精壮的汉子又或者利落的妇人,将老小安排好后,或是拎着斧头,或者拿着菜刀,与家人们分别,要去城门处帮忙。 另有些通晓医术的医者,又或是简单食材就能做出好吃饭菜的人,也跟着其余人往城门走。 早先谢雁归向着各处传达军令以及安排时,他们这些人就已经商量好了。 虽然他们只是寻常百姓,没有将士们那样的体魄又或是能力,也没有将士们那样的勇气,敢于战场上拼杀。 但他们拥有一颗想要保护家园的心。 或许他们的能力微不足道,能做的事情也不值一提,可只要能够尽一份力,他们心满意足。 谢雁归再次来到城墙上,向着城外看去。 将士们正按照她的吩咐,将装着「武器」的篮子抬到城墙上。 偶有探头向外看的,瞧见不断逼近的大军,黑压压的一片,心里便免不了生出些胆怯。 可再看向站在那里神情淡然的谢雁归时,又莫名地重新生出勇气。 「启禀将军,后方来了不少百姓,皆言要帮忙!」有小将跑上来,冲着谢雁归回禀道。 她收回视线,答应一声后,再次来到城下。 「将军!俺能帮忙的!让俺也来杀敌!」 「将军,我……我杀鸡很厉害!」 「将军,我可以帮着军医们!」 「将军,我……我……我给你们做饭!」 当瞧见一个个神情中藏着不安,却又带着坚定跟她开口的众人时,谢雁归的脸上露出笑意。 她冲着众人郑重地行礼。 「有劳诸位帮忙。」没有拒绝大家伙儿的心意,她立刻招来小将,为他们安排各种事情。 「将……将军,我……我能做些什……么?」阿花来到谢雁归身边,眼中满是对她的信任。 「你就跟着那些会做饭的大嫂们吧,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呢!」谢雁归笑着指向几位大嫂的背影,同阿花说道。 「好!」见自己真的能派上用场,阿花兴奋地点头。 她也来到城门处,不仅仅是想要帮忙,还想离战场上更近一些。 此刻,阿九跟阿什都在城外探听消息。 阿花觉得,自己离得更近些,心里也能更踏实,她盼望着弟弟们以及那些出城的斥候,都能平安归来。 将一切安排妥当后,谢雁归亲自检查了城中各处布置,并且在每一处额外多留了「武器」。 虽然边关之内的重中之重在南城的城门,其余均是险要,敌人想要绕道突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事有万一,谢雁归不相信什么几乎,所以格外谨慎。 而之后的事实也证明了,谢雁归的格外谨慎起了大作用。 当然,这是后话。 在检查过城中布防后,谢雁归特意去了一趟沈怀亦的府上,副将们已然听到战鼓声,该说的话也已经说完了。 瞧见谢雁归,他们立刻行礼,等候吩咐。 「请各位稍等。」还礼后,谢雁归进到屋中,来到沈怀亦床边。 「沈兄,敌军正向着边关而来,二十几万大军,咱们将要以少对多,我相信你一定希望能够看到这场仗最终的结果,所以你必须醒过来!」 「我等着你。」 第256章 专治那些不自量力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谢雁归站在城墙之上,身旁跟着几位副将,一行人向远方眺望,看着戎狄与缅国人的大军正逐步逼近。 「将军,头阵就让末将来打吧?」蒋副将看向谢雁归,冲着她行礼道。 平时敌军前来,他们的叫骂可以不予理会,最多就是呱噪些,如今却是不同。 敌人大军压境,交战乃是必不可免。 谢雁归身为主将,在敌军尚未再派出一位主将时,不需要她出面。 除非几位副将不争气,上去就被人打落马下,若是这样的话,这仗也就不必打了,直接投降来得更快。 首战的人选,在交战当中极其重要,若是赢了,会对将士们的士气有极大鼓舞,若是输了,影响同样很大。 「你们别跟我抢,这头阵还是让我来!」陈副将挤到蒋副将身旁,也冲着谢雁归行礼。 「将军,看我,末将素来擅长打头阵,你让我去吧!」几位副将纷纷上前来,希望自己能被选中。 「诸位莫急,这敌军不是还没到城下吗?」看向几位副将,谢雁归露出笑意来。 她如此说,让副将们有些摸不到头脑。 以往敌军未曾来临,他们几位副将不当值的时候,都会被他们这位翎羽将军拉住商讨军阵。 如今大敌当前,就算还没到城下,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就算不讨论之后的战术,这打头阵的人也应该尽早确定才行。 等敌人一出来叫骂,立刻就拉人去到城外,跟他们打上一架。 现在不着急,总不能等到人来了之后,再慢慢商议吧? 「几位将军稍安勿躁,吾之所以如此说,自是有缘故的,在选出哪一位将军打头阵之前,吾还有一件事需要安排。」 「将军请讲!」几位副将立刻一同行礼。 「再去沈府之前,吾特意在城中转了一圈,另外做了些布置,」谢雁归继续道,「边关之内两处城门,虽此处最为要紧,可另一处仍需有人守候。」 「吾身为主将,自不能前往,但若交给旁人,吾亦无法安心,所以还得托付给几位将军。」 「诸位可以商量一下,并不需要一直在那边守着,你们可以轮换着来,但必须要有一位将军在那。」 谢雁归如此说,让几位副将彼此相互看了看,仍有些不解。 「将军,我等皆知两处边关都紧要,但大战在即,您为何……如何安排?」蒋副将代替众人开口道。 在几位副将看来,南城的城外来了人,那是敌人,要打回去的。 可若北城的城外来了人,那是自己人,应该开城门迎进来才是。 他们都知道谢雁归往京都送奏疏求援的事,想着再来的话,要么是粮草,要么是援兵,哪怕只有个小将在,都能处理。 这样想倒不是因为他们这些副将自视过高,只是觉得当下这个情况,他们当留在这里,跟主将同在。 「在我来任黔南的主将之前,诸位应该就知道我这个翎羽将军,我14岁便成为大靖的主将。」 「因我是女子,就算我战功显赫,依旧有瞧不上我的,当然,吾并不在意。」 「我往京都送奏疏的事,想来诸位也知晓,你们觉得那些个素来看我不顺眼的人,会利用这个机会做些什么呢?」 「倘若有心怀不轨之人想趁机搞点什么事情,后果将不堪设想。」 有了谢家当年的例子,谢雁归觉得自己不得不防,她可以死在战场上,但决不能死在自己人的算计中。 「不往京都说,只说眼前,沈家人对我的敌意,诸位应当清楚,也就沈怀亦那么一个清醒的,前些日子我 又派了人去执行军令,他们必然更加恨我入骨。」 「所以,总是要防备些地,想要入得城中来,必须要经过至少一位副将把关。」 「我的话说在前头,当值的副将,若不够严谨,放了不该放的人进来,将会被军法处置。」 「现在,几位将军可还有什么疑惑?」目光从几位副将的脸上看过,谢雁归笑问道。 「我没有,一切听从将军安排,我愿做第一天当值的人。」蒋副将率先冲着谢雁归行礼道。 「将军,我做第二天当值的!」陈副将紧随其后。 其余几位也纷纷开口,很快就把哪一日是谁当值给确定下来。 就在蒋副将要去另一处城门当值时,谢雁归叫住了他。 「此事从明天开始,不知几位将军有没有兴趣玩个热闹的?」 早在看到敌军时,谢雁归心里就有了想法,如今终于有可能派上用场。 听她如此说,副将们再次看她,他们这几位时常被拉着讨论军阵,早就知道他们这位主将是个擅奇谋的。 「咱们新做的「武器」,诸位都会使用也知道威力吧?」谢雁归问道,见他们纷纷点头,便继续说着。 「我明白诸位想要打头阵的心情,所以……咱们一起来打个头阵,这「武器」便是能满足全部人的最大利器。」 见几位副将仍是一脸莫名,谢雁归将想法详细展开。 其实她的想法十分简单,可若是运用得当,效果必然极好。 如今敌人的大军还未曾到边关城下,不知是人多还是他们刻意放慢脚步,想要提前制造一种压迫感。 换做旁人,或许会被他们营造的这种感觉吓到,可对于谢雁归而言,这都是她过去玩剩下的。 既然他们不想这么快来到边关城下,那就再慢一些。 除却惊羽外,几位副将的坐骑也都是宝马良驹,能够日行千里。 谢雁归的计划不需要这些马儿日行千里,只要跟主人有一定默契,并且足够快就可以。 她会协同几位副将一起,各自带着一定数量的「武器」出城,之后分散着跑到敌军两侧,将点燃的「武器」快速扔出去。 在爆炸来临之前,他们迅速往回赶,为了以防万一,会让翎羽卫跟在暗处,以防止敌军射箭伤人。.c 依照谢雁归所想,等到「武器」在敌军的队列中爆炸之后,除非是神人,否则他们只能想到自救,根本想不到其他。 「诸位觉得如何?」在决定行动之前,她还是要问问众人的意思,若他们也觉得可行,那便按照此计进行。 可若是他们觉得不行,谢雁归还有另外的办法。 专治那些不自量力的敌人。 第257章 还有大礼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边关的城门缓缓打开,一支队伍从城中出来,快马向着敌军而去。 谢雁归身为主将,被几位副将掩在身后,与他人不同的是,她身后箭篓里的箭矢是经过改造的,每一支上面都挂着个小巧的物件。 别看那物件不起眼,等点燃扔出去后,会让敌军的队伍变得非常热闹。 谢雁归也没想到,在她说完计划后,几位副将几乎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 她这个法子,是有一定危险的,但同样,得手之后的收益更大。 几位副将显然也是知道的,还曾提议让谢雁归留在城中。 她既然敢说这样的办法,自然是把一切都给算计到了,她拒绝了副将们的话,跟他们一起出城。 敌军的队伍仍慢吞吞向着黔南边关的城下挪动,知道的他们是来打仗的,不知道还以为是来郊游的呢! 无论是戎狄还是缅国人,看上去都不算很精神,尤其戎狄人。 其中的原因有二,一则是缅国人对于这边的气候不是那么适应,二则缅国刚经历了一次巨大损失。 若非如此,或许要在等一阵,等到缅国的将士们更适应之后,才会开战。 现在等不得了,若不尽早传些好消息回缅国,这次来此跟戎狄人合作的主将跟副将们,都得不到好处!.. 至于戎狄人,属于他们的那部分粮食,几乎都被烧光了,现在不打,之后更没得打。 那日,被谢雁归射杀的主将,乃是缅国君主的儿子,还是颇得宠爱的那种。 缅国会跟戎狄合作,并非贸然行事,而是慎重思量后才决定的。 过去,戎狄跟大靖交战时,缅国时常会派人打探消息。 虽然每一次大靖都能击退戎狄,可大靖也没得什么好处。 尤其这两年黔南缺少粮食,让缅国人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因此这一次得到戎狄求助的书信后,才会派大军前来支援。 在缅国人看来,这一次作战,等于是白捡功劳,所以这缅国的皇子跟自己的父皇说要出征时,缅国君主同意了。 为了激励自己疼爱的孩子,还特意封了王,却不想来了之后没多久,就折在了谢雁归手里。 现在,他的头还在黔南边关的城墙上挂着呢,孤零零的一颗。 「将军,发现大靖人从城中出来了,似乎……正向着咱们奔来!」 既是戎狄向缅国求援,纵然私底下他们看缅国人不顺眼,也得以人家为主。 缅国人也不傻,何况他们刚遭遇那样严重的损失,更要多加谨慎。 因此,向着黔南边关进发的大军之中,戎狄人走在最前,负责探查的斥候也是戎狄人,缅国则跟在后面。 「向咱们来的?」缅国的另一位主将在队伍之后,得到这个消息后,他想了想,吩咐队伍停下。 「让弓箭手准备!」他又吩咐道。 传递消息的斥候领命,立刻去告知缅国的弓箭手。 弓箭手们见来传令的是戎狄人的斥候,一个个便很不情愿,做起事来磨磨蹭蹭。 斥候瞧他们同样不顺眼,反正他的命令传达到了,这些人用多少时间准备,跟他无关。 因为死掉的那位缅国皇子,他们这些戎狄人的粮食都要没得吃了,倒是缅国人,一个个身上都背着小粮袋,起码不会挨饿。 「吁……」 戎狄与缅国此时所发生的龃龉,谢雁归并不知晓,但她一早就知道两方互看不顺眼,所以还曾派人使出离间计。 虽然效用不大,却并不妨碍当下要做的事情。 虽然几位副将让她跟在 后面,可惊羽并非他人的宝马能比,所以很快,谢雁归还是走在了前面。 等到达了合适的地点后,谢雁归让惊羽停下。 她立在马背上,从背后抽出三支箭矢,在看清敌军的阵型后,点燃「武器」,瞬间射出。 三支经过改造后的箭矢顺着风落在敌军之中,谢雁归没有停下,在爆炸声还未传来时,又是三支箭矢,不同方向。 她接连做了几次,将箭篓中的箭矢全部射出,这才重新坐在惊羽背上,看着副将们从她身旁掠过。 此时,戎狄与缅国人的队伍乱成一团。 接连的小爆炸让不少人都受了伤,有倒霉的甚至被炸了两次,伤得更重。 「弓箭手!弓箭手哪里去了!」见到如此情形,缅国的将领大声喊着。 换作从前,他的声音或许能被其他将士听到,可如今,爆炸还未停止。 一切的声响混在一起,足以盖过他愤怒的声音,只有他身边的人才能听得到他,去查看弓箭手的情况。 不得不说,谢雁归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她估算准了敌军当中的一些情况,射出去的箭矢,也足够有准头。 其中几支箭,将那些要出动的弓箭手们炸倒在地,根本无法起身。 戎狄这边的弓箭手倒是无事,可当下这样的情况,哪里还顾得上结箭阵? 几位副将眼见谢雁归得手,按照计划,也抛出了自己携带的「武器」。 与谢雁归的「武器」不同,他们携带的威力更大。 于是,无论是戎狄还是缅国人,再一次遭受到了攻击的洗礼,而且这二次还是加倍的。 抛出「武器」后,几位副将毫不恋战,调转马头就往回跑。 他们的马儿都是跟随他们多年的坐骑,有一定默契,铆足了劲地加快速度,从谢雁归身边掠过。 「惊羽,咱们也回了!」确定没有什么暗算冷箭后,谢雁归也调转马头,跟在众人身后。 暗处之中,自有一直潜伏在外的翎羽卫,来护卫他们的周全。 「痛快啊!太痛快了!」回到城中,陈副将拍着大腿感叹道。 「老子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头一回用这样的法子对敌,看着他们一个个被炸到,我这心里……真特娘高兴啊!」另一位副将接过话来,同样满脸兴奋。 「多亏了谢将军的计谋,咱们哥几个才有今日的痛快,将军,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蒋副将看向谢雁归。 敌军出了这样的事,又有不少伤员,极大可能会退回营帐,整装后再来与他们交战。 就算这次伤了不少人,他们的将士加起来,依旧是边关的几倍。 经由此事,只怕敌军的心里都窝着火,打起仗来可能会格外勇猛,所以必须好好谋划。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谢雁归身上,却见她神秘一笑,「几位将军稍安勿躁,吾还有大礼送给他们。」 第258章 多大的礼啊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大礼?」听谢雁归说完,几位副将相互看看,皆有些摸不着头脑。 「等到了时候,诸位就知道了。」这一次,谢雁归卖了个关子。 副将们早已对她深信不疑,既然她如此说,便耐心等待。 城墙之上,有将士盯着远处,时刻观察敌军反应,正如副将们所料,敌军向后退去。 显然,他们是要回营地中进行休整。 倘若一开始,他们决定攻打边关时,便鼓舞起士气,一个个铆足了劲地往边关来,或许就不会遭遇刚才的一切。 偏偏他们两支队伍,无法齐心又都有傲慢,跟郊游似的,这才吃了大亏。 经过清点后,戎狄跟缅国人发现他们损失甚大,所以必须撤回去,重新休整再来。 他们打定主意,等下次再进攻的时候,坚决不能再轻敌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还有大礼等着他们。 既然谢雁归敢说出那样冒险的提议,她就不会只准备一手。 事实上,当时随同他们一起出城的翎羽卫有好几伙。 其中一部分跟随他们,防止暗中会有冷箭伤人,以及他们回城时的断后。 另有一部分通过两侧树林潜到敌军后方,同时分成两队。 其中一队就在敌军后方暗处,倘若前面有变,就会出手吸引敌军注意。 另外一队则往更后面去,去到敌军营帐,虽然仍会有防守,但比起之前必然松懈许多。 负责此处的翎羽卫,会放置另一样「武器」,随即安静等候。 若敌军在遭遇袭击之后,仍选择继续向前,那他们便守株待兔。 若敌军选择回来休整,那就再送他们一些热闹,保管让敌军对今天难忘。 戎狄与缅国人回去的速度可比来时快多了,城墙之上的将士们眼见着他们越来越远。 消息传到城下,谢雁归想了想,吩咐人去问营房那边,什么时候开饭。 副将们仍在她身旁,并未离去,听到她的吩咐后,皆摇头笑笑。 很快,小将便传来消息,今日有加菜,所以不超过半个时辰,就能吃上饭。 「成,咱们进去等着,等吃饭的时候再说。」谢雁归点点头,招呼众人一起去营房。 今日收获不小,一会儿还能有惊喜,可他们仍要警醒。 几位副将都想知道之后要做什么,那就正好商量一下。 有没有结果倒无所谓,主要是等着开饭。 大约半个时辰,有小将来报知饭菜已好。 只要是在营房,谢雁归就会跟将士们吃一样的食物。 翎羽卫端来饭菜,谢雁归拿过自己的大碗,往里面扒拉一些菜,端着往城墙上去。 「将军,那城墙上都是风,您仔细肚子疼!」有将士瞧见了,赶忙开口劝道。 「今日就着风吃才更香。」谢雁归笑了一声,继续往上走。 副将们见她如此,也学着她的模样,端着自己的碗跟在她身后。 有小将瞧见了,不由得莫名其妙,架不住心里的好奇心,索性也跟了上去。 不多时,城墙上就站了不少人,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在人群之中,还有拎着斧头的大哥跟拿着砍刀的大嫂。 谢雁归站在城墙之后,吃了一口菜又就了口饭,往远处看去。 众人见她如此,也跟着往外看。 手里面有饭的,就学着她的模样,吃上一口饭菜。 「嗯,来了!」忽然,谢雁归开口道。.. 正当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只见一束烟火自远处向天上窜去,随 即爆开,绽放成一朵漂亮的烟花。 在这一朵之后,远处的敌营之中,陆续又升起两朵,随即能够瞧见的,便是冒起来的烟。 「哎哟,那边是着了吧?」 「可不,那边就是敌营吧?」 混在将士们当中的大哥、大嫂们忍不住开口道,怕打扰到谢雁归,说完之后,他们赶紧捂住嘴,继续往远处看。 「谢将军,这……这就是您说的大礼?」陈副将离谢雁归最近,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开口询问道。 「这礼应该还算大吧?你说这不年不节的,咱们放烟花给他们看,多大的礼啊?」谢雁归笑道。 「嗯,烟花可是贵东西,在咱们边关啊,这一年都很少见到一次,咱们都是放炮仗的。」蒋副将一本正经地点头道。 黔南之内,属边关最穷,军中或是百姓们有钱,都添在衣食上,赶上过年这样的喜气日子,又或者家中添丁进口,才舍得放些炮仗热闹热闹。 像是烟花这类,寻常百姓根本就不会买,军中也不会花那个钱。 年前的时候,大家伙都曾看到过烟花,那是安阳托人捎过来的。 只是那个时候,众人虽然高兴,却远不如现在这般。 「戎狄跟缅国人可得好好感谢咱们呢!」 「哎哟,今天这顿饭是真香啊!」 「可不,我还能再吃三碗!」 「那可别了,吃饱就得,咱们的粮食得省着点!」 「哈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都是谁说的话,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到最后,皆忍不住笑了起来。 「该吃还是要吃的,吃饱了咱们才有力气对敌,大家伙放心,我会再想法子给咱们多弄些粮食。」 谢雁归转过身来,看向脸上带着笑意的众人,同他们保证道。 有周谨的裕丰粮庄在,下一批粮食应该不成问题,她早就将请托送过去了。 「将军,我们就是说说,粮食够吃的,您做得也够多了!」 「是啊将军,要不是您,我们现在可能还在饿肚子呢!更别说偶尔还能吃到荤腥!」 「将军,多亏了您,我媳妇生了个小胖闺女呢!」 听谢雁归说完,混在将士中的百姓们忍不住开口,其中也有些小将跟着附和。 谢雁归脸上的笑意更深。 又闲聊几句,她招呼众人一起从城墙上下去,将士们各归其位,百姓们也回他们安置的地方。 待到其他人散去,谢雁归看向几位副将,同他们吩咐道。 「城中的各处布防,务必每日仔细检查,不得有任何遗漏,从明日开始,诸位便按照商讨出来的,去北城巡视。」 「其余几位将军再巡视过各处布防后,来营房找我,我会一直在此。」 第259章 那天的主角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副将们离去后,谢雁归又独自去到城墙上,她看向远方,堪舆图在她心中浮现。 她从来都不是因为一点胜利就能忘乎所以的人,虽然刚才在营房里,未曾跟副将们商量出什么。 可这会儿瞧着城外,心里想着堪舆图上绘制的每一处,她心里倒是有了些想法。 经由这两次后,戎狄跟缅国必然会设法探听他们所用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谢雁归并不担心他们知晓,就算知道了,除非队伍中有精通此事者,还得有个现成的硝石矿,否则他们很难成功。 「就知道你肯定在这,说了多少次,您就是不听。」予书将厚厚的披风搭在谢雁归肩上,嗔怪着开口道。 「就站一会儿,马上下去。」笑看向予书,谢雁归拢了拢披风,「沈怀亦怎么样了?」 「虽还在发热,好在没那么凶险的,想来姑娘说的话起了作用。」来的路上,予书知晓了城外的事。 此时,远处的敌营依然还在冒烟,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了不少,想来燃起的火被扑灭不少,只余几处。 在达成目的后,翎羽卫就会离开,谢雁归倒不担心他们的安危。 他们自会去到能藏身的地方,稍微歇一歇,再等其他安排。 「对了,有一封姑爷的信,送到了您的住处,因不知您这边情况如何,所以送到我手里了。」 这段时间,予书十分辛苦,她虽然不必再负责各种消息,可她要救治沈怀亦,还要再加把劲去研究「武器」。 谢雁归心疼她,让她多注意休息,只负责沈怀亦那边就好,可予书放心不下。 「武器」的伤害力还是很惊人的,谢雁归时常用到,虽然如今的边关已被筛查过几遍,可予书还是觉得要谨慎。 万一其中有被沈家人暗中收买的,动一些手脚,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这些都只是予书的想法,如今的边关确实非常安全,没什么隐患。 不会有人被沈家什么人收买,留在边关内的沈家人,现在只有沈怀亦。 「沈怀景应该快到了,我会吩咐人盯着他的,你还是要多休息。」谢雁归又说道。 自从来到边关,予书瘦了很多。 谢雁归也想找法子给予书补补,可予书就是医者。 谢雁归寻来的办法再好,也不会比予书自己开的药膳方子好用。 「走吧,咱们下去说。」挽住予书的胳膊,谢雁归又向远处看了一眼,跟她一起来到城下。 交代了巡防的将士们几句,谢雁归跟予书一起进到营房。 此处比起她在边关内的住处要差许多,可谢雁归却十分习惯。 予书将信拿出来,交到她手上。 「京都跟黔南的距离……他这一路应该十分辛苦吧?不知道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因为有一定距离,所以谢雁归收到的消息,与当下正发生的事情要差着不少时间。 周谨给谢雁归的这封信上提到他快到京郊了,而如今,谢雁归收到的这刻,他已然回到了京都。 「姑爷的身体……姑娘不必太担心,京都之内有荀老,那可是位医术极高的医者,必然能够好好调理姑爷的身体。」 予书跟着荀老学到不少东西,打心眼里信服于他。 她随着周谨离开京都时,还跟荀老约定好,等回去了,要继续跟着学。 虽然没有行拜师礼,可两人之间早就有了默契。 「希望如此,不知姑母在京中情况如何?一晃眼过去这些日子,她也该出月了,之后便是封后大典吧?」 宫中的情况,远在黔南的谢雁归无 法知道太多,她知晓寻常妇人小月的话,最少也要半月以上。 稍微讲究的人家会满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 关于谢姮的情况,谢雁归虽然知道不少,可到底有限。 尤其她的一些消息中,真真假假的都有。 「姑娘别太担心,娘娘定会无碍的,尤其现下,姑爷也回了京都,他们必然能相互照应。」 「若之后姑爷有机会入宫见到娘娘,觉得娘娘气色或是精神不好的话,他一定会想办法的。」 「况且,娘娘不是也认识荀老吗?宫中还有荀太医呢。」 予书发现,自家姑娘得到夫人的手稿与书稿后,就越发惦记宫中的娘娘。 手稿跟书稿的部分,予书也曾看过,所以能够明白她的惦念。 也正因如此,她才更知道该怎么劝说。 「嗯,是我关心则乱。」谢雁归点点头,情绪果然好了不少。 「我这边没什么事情,你赶紧去休息吧。」她看完了信,将信交给予书,请她帮忙保存,然后就开始撵她回去休息。 谢雁归的营房只她自己住,但若予书想要留下,也是能住得下的。 可营房紧挨着城门,若有什么情况,谢雁归就能立刻知晓。 她倒是已经习惯,就算外面吵闹,想睡也睡得着。 可予书不同,她虽然也习惯了在战场上的生活,但她现在实在是太辛苦了。 再加上沈府那边还有个病人需要她照看,她回去也能休息得好一些。新 「那我走了。」予书答应一声,福身之后离开营房,坐着马车离去。 谢雁归靠坐在营房内,她不想休息,索性找来纸笔,在桌上写写画画。 —— 京都之内,回到了谢雁归府上的周谨处理了不少情报。 常予立在一旁,欲言又止。 「说。」目光仍在各种情报上,周谨眼皮都不抬,淡淡开口道。 「主子,封后大典……您真的要去吗?」常予迟疑着,终究还是开了口。 哪怕经过了荀老调养,周谨回到京都时,精神跟气色也十分差。 常予见到后,简直吓了一跳。 不仅是他,予画也很惊诧,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周谨的模样被她偷偷画下来,让人送去了黔南。 「当然。」周谨依旧语气淡淡,他能够预想得到,那一天必然会有许多事情,会很热闹。 「可是……」常予仍有迟疑。 「那天可是娘娘的封后大典,我既然在京都,自然要去,你也要跟我一起去才是。」 「放心吧,就算出了什么事,也到不了咱们这边,没猜错的话,那天的主角该是我那位三哥才是。」 第260章 果然出现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周谨虽喊着「三哥」,面上却没有半分恭顺之意。 一则他们俩真要是论起来,只是堂兄弟,而且三皇子周煜的父亲,乃是周谨的杀父仇人。 二则,皆言「兄友弟恭」,做兄长的从来都没给过好脸,也不必敬重。 周谨这次回来,没有发动自己的力量设法找他,已然是给足颜面。 当然,他现在也清楚了明德帝背地里还有眼睛,自然会多加注意。 「封后大典您必须要去,那黔南那边……」常予再度开口。 「黔南那边不是没有消息送回来吗?何况你哥会去。」有常修在,周谨可以宽心不少。 「所以,你到底是想说什么?」从各类情报中抬起头来,周谨看向常予。 他跟常修不同,一贯是直来直往的,今日这般绕圈子,定然还有别的事。 「我……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心里面不踏实,所以想找人说说话。」 「主子您是知道的,府里面现在除了您之外,就是荀老跟予画,荀老那边我可不敢去,予画她……找她说话不如找她打架,我也只能找您了。」 常予说着,轻叹了一口气,低下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要喝酒说吗?」见他如此,周谨将未曾看过的情报推到一旁,开口问道。 「不用不用,您现在若喝了酒,荀老要骂死我的。」常予抬起头来,赶忙摆手。 他试探着看了看一旁的椅子,见周谨看着他,便走过去坐下。 「主子,您不在京都的这段时间,感觉发生了好多的事,虽然消息不怎么经过我手,可我能够察觉到那种气氛。」 「尤其……是在除夕之后,应该发生了好多事情,所以最近我心里越来越不踏实,总觉得封后大典之后,就真的一点安稳日子都没有了。」 虽然跟常修一样,常予也是打小跟在周谨身边。 可因为他是弟弟,加上性格单纯,所以无论是常修还是周谨,都有刻意去保护他。 可以说,相较于他们,他的日子一直都还算安稳。 这也就导致他如今更加不安。 「就算当下会没有安稳日子,也不会一直如此,世间之事素来都是这般,有平静如水也有波涛如海,哪有一帆风顺的?」 就比如他,分明是皇亲贵胄,在外人看来,这般身份皆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一辈子都将荣华富贵。 可实际上,他连正常的降生都做不到,硬生生在母亲肚子里多待了好些时日。 还没等懂事记事,就被决定好了之后的命运,喂了加快生长的药,以至于体内毒素堆积。 直到现在,他依然在认贼作父,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要有个结果了,却忽然发现,背后之人另藏杀手。 如此一来,他们就不能轻举妄动,起码得知道对方的底牌才敢出手。 否则多年来的筹谋可能功亏一篑,从此再没有机会。 「相信我,等过了这一段不安稳的日子,就会重新安稳起来,而且到那时候,你就能自由自在了。」 「真的?」常予认真盯着他,周谨郑重点头。 「那我相信主子说的,主子,时辰不早了,您快去休息吧,不然一会儿荀老摸过来,咱们都得挨骂。」 得到肯定的答复,常予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他从椅子上起身,招呼周谨去休息。 「我看完这一点,你先去,这样荀老找过来也骂不到你了。」重新拿起未看完的情报,周谨笑着开口。 「那……我去厨房给您端些汤水来,眼下京都里燥得很。」常予一边说着,起身离开屋子。 等他再回来时,周谨已经看完全部。 谢雁归住处内的汤水,比在黔南好喝得多。 哪怕予书亲自下厨,也不如京都的好吃。 这也难怪,毕竟无论是以谢雁归的身份,还是周谨的身份,住处之中用的药材跟食材都是最好的。 食材的好,有时候甚至可以弥补手艺上的些许不足。 更何况,谢雁归住处里的厨子,手艺那是一等一的好,用好食材做出来的食物当然更好吃。 赶在荀老找过来开骂之前,主仆俩各自回房间休息。 —— 于朝中众人而言,倘若当年谢家没有出事,或许谢姮早就该成为皇后。 然而现在也不算晚。 虽说这是明德帝第二次册立皇后,在名义上,谢姮是皇后,也是继后。 但不管怎么说,空悬多年的中宫之位迎来了主人。 经由明德帝特意吩咐,谢姮的封后大典筹办得格外隆重。 似乎是考虑到谢姮才出「小月」不久,特意取消了一些格外累人的规制。 对此,谢姮心知肚明。 今日的封后大典,说到底不过就是一场戏,她确实是成为了皇后,也仅仅只是皇后。 虽然明德帝吩咐人将宝册宝印交给了她,但同时她身边的眼睛也更多了。 从此以后,她想做任何事都会更加受限,除非,明德帝死。 然而,依着他现在的那些心思,只怕他死的时候,也会捎带上她。 头戴凤冠身穿皇后服制的谢姮微微垂眸,遮住眼中的讽意。 如今戏演到了这儿,估计很快主角就要登场。 明德帝的手在此时伸到谢姮面前,她将手递过去,抬起头来冲着他露出恰到好处的笑意,一如往常。 帝后二人拾阶而上,下方朝臣们的声音不断传来。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着帝后一同落坐,众人呼声又响过三次,终于停下。 谢姮的目光透过大殿,向着殿外看去,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等待。 于是,在众人的等待当中,三皇子周煜果然出现了。 正如谢姮所料,他还活着,并且藏得很好,甚至于能让他自由出入皇宫,完好无缺地站在大殿之中。 「儿臣给父皇请安,给……娘娘请安。」周煜看上去只有一个人,脸上带着闲适。 他一步步向前走来,双臂展开,似乎是在证明自己没有武器。 明德帝坐于上首,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挥了挥手,示意护卫退下。 显然,他知道会有这一出,并不把周煜放在眼里。 第261章 无题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老三,你到底搞什么鬼?这些天你去了何处?为何要藏起来?」 终于,上首的明德帝开口,询问已来到台阶下的周煜。 周煜立在下方,抬头直视着明德帝的脸,从前他不敢这般。 儿子直视老子,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这是在皇家,君颜不可直视。 然而,明德帝在众人面前素来宽和,极少会有发怒的时候,所以,对于周煜如此,他似乎并不生气。 「老三,朕想让人接你入宫来,是因为担心你,你想得太多了。」他的语气听上去还是那般温和。 然而,再听到这句话后,周煜忽然冷笑起来。 「担心我?关心我?父皇啊父皇,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其实这些天,你虽然派人找我,却一直没尽力吧?你就在等待今天,因为你知道,我一定会来。」 「是啊,我明知道你等我来,我还是来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没关系的,反正你从来都没想过要把皇位给我!」 周煜根本不在意明德帝会有什么反应,他心里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 他等到今日,特意在这样的时刻出现在大殿之上,是他早就想好了的。 他已然想到了自己最后的结局。 但他还是要来。 藏起来的这些日子,只要想到过去的种种,他就觉得十分可笑。 给人做了多年棋子,还做得津津有味,直到最后要被卸磨杀驴。 可笑,太可笑了! 「老大,你不要以为是你赢了,我跟你都是输家,咱们俩都不会得到好处的!」 目光落在一侧,周煜看到了周衍,冲着他哈哈大笑。 比起周衍来,如今的周煜透着些落魄。 听他如此说,周衍不由得皱起眉来,他并不相信周煜说的,虽然他的儿子被接到了宫中抚养。 对于周衍来说,其实这样也没什么坏处,倘若哪天陛下传旨,将他的儿子封为皇太孙,那他将来依旧可以做太上皇。 他现在正是年轻力壮,总归比他父皇要强,不可能活不过他。 因此,他对于周煜说的那些嗤之以鼻。 「呵,你不相信我,对吧?不信也没关系,诸位,我这里有一个故事,你们想不想听听?」 周煜看到了周衍的表情,却并不在意,他面向大臣们,笑着问道。 不等他们回答,周煜继续开口,「从前,做祖父跟父亲的打下了江山,并且确定了继承人,那个继承人就是他们优秀的长孙长子。」 说完这一句,周煜转过头来,再次向着明德帝看去。 此时,明德帝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睛却直直盯着周煜。 「那位长孙长子当真是非常优秀,不仅被祖父跟父亲喜爱,还被追随的大臣们也喜欢着,大家都说他将来必定是明君。」 「可惜啊,这家里并不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其他人听从祖父跟父亲的安排,愿意接受他们的兄长做继承人,可有些人表面愿意,心里却暗下杀心。」 「于是,他开始了自己的筹谋,他想要取而代之……」 「周煜!」上首处,明德帝的声音打断了三皇子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父皇,儿臣不过是讲了个故事,你怎么好像不高兴了呢?」周煜笑着问道。 「难道说……这个故事您听说过,又或者……亲身经历过?」 「周煜!你给我闭嘴!」被戳中了内心最隐秘的秘密,此刻明德帝的心中有慌乱散过。 可他到底做了多年皇帝,很快镇定 下来,「今日乃是你母后的封后大典,你莫要胡说八道。」 「母后?谢贵妃吗?」周煜咧着嘴,目光落在谢姮身上,「父皇,您亏不亏心啊?」 明德帝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了杀意。 之前他派人去找周煜,让他先进宫来,的确没起杀心,他是想先关一段时间,再想一想如何安排处置。 虽说之前他的一些事,已然触动他的逆鳞,可毕竟是父子。 可如今,明德帝却是实实在在地想要杀了周煜。 「父皇,这么多年你撺掇我跟大哥争斗,让我们以为皇位或许会落到自己头上,但你心里应该是有害怕的吧?」 「午夜梦回,您是否会担心我们跟您一样,亲兄弟之间自相残杀啊?」 「哦,不,应该说是单方面的毒杀!您自己得位不正,缘何还要让我们跟您学呢?」 「您应该庆幸,老大跟我虽然想要除掉对方,却从未真的给自己的亲兄弟下毒,否则我们就学了你,弑兄杀弟啊!」 「你这个混账,给我住嘴,住嘴!」眼见着周煜越说越多,明德帝终于忍无可忍。 他忽然抬起胳膊,对准下方的周煜。 「陛下!」谢姮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将明德帝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她怎么也没想到,今日竟然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 她更是没想到,明德帝竟然随身携带了暗器。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朝臣们似乎也看出了明德帝的意图,一同跪倒在地,冲着他行礼。 周煜面向明德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中带着苍凉与绝望。 「这老天从来都不容我,给了我一次次希望,又让我一次次失望,我以为自己终于如愿,却还是……这或许就是我的报应。」 曾经,为了那个位置,周煜不惜对自己的孩子下手,所以他失去了自己最想得到的孩子。 他今日如此前来,又说了这些话,就没打算能活着回去。 此刻,周煜的心中忽然升起些许痛快。 他记得幼年之时,家里过得并不好,其实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不好。 可他每次见到大伯父跟大伯母们,都会得到些他们特意省下来的吃食。 从前,他一直以为伯父确实是得了急病,才会骤然离世。 可近来才知道,是他的父皇,害死了他的大伯父。 倘若当年没有大伯父跟随祖父他们一起南征北战,就不会有他们这些小辈的出生,他们都长得很大了,大伯父的府里仍没有孩子。 抬手擦了把眼睛,周煜再次看向明德帝,他张口想要再说什么,却忽然觉得心口一疼。 「老三!」周衍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周煜转头看过去,见他正冲着自己跑来,他笑了笑,低头看向胸前。 一支袖箭,正中他的心口。 血顺着嘴角滑落,周煜仰面向着地上倒去…… 第262章 当然不会放过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老……老三?」大殿之上,只有周衍来到周煜身边。 他是皇子,又被封了王爷,还有皇孙傍身,自不是大臣们比得了的。 「太医!快叫太医啊!」他抱着周煜冲着殿外喊道。 虽然平时斗得跟乌眼鸡似的,甚至刚才还在心里暗骂过,可毕竟是一起长起来的兄弟。 哪怕不是一母所生,其实内心深处也还是有情谊在的。 明德帝的那支袖箭,正中周煜的心口,除非是大罗金仙来,否则谁也无能为力。 眼看着弟弟在怀中没了气息,周衍的神情有些茫然,他抬起头来,向着上首的明德帝看去。.. 此时,明德帝的神情似有怔愣。 谢姮的目光在殿内转了一圈,不动声色地跟周谨对视一眼,她收回目光,也向着明德帝看去。 在场的不止她跟周谨还有周衍,不少人都正看着明德帝。 如今朝中的大臣,多数是明德帝一手提拔的,对于当年之事,许多人知道的并不清楚。 在众人的印象中,贤明的先太子是因为身染重病而薨逝,最终皇位落在明德帝身上。 可今日,有了周煜在朝堂上说的那些话,再加上明德帝的反应,众人心中的印象,正逐渐被动摇。 再怎么说,那都是亲儿子,何况明德帝在众人的印象中一直是个仁爱温和的帝王。 这样的一位帝王,竟然因为几句话在大殿上射杀自己的亲儿子…… 或许,刚才他们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陛下……」谢姮起身,来到明德帝身边,语气温和,「没事吧?」 听到声音,明德帝转头看她,一瞬间似乎苍老许多。 直到此刻,他仍有些回不过神来。 的确,周煜在朝堂上说的那些话,触动了他的逆鳞,他也确实是起了杀心。 可无论如何,他只是想要吓一吓他的这个儿子,他记得他小时候胆子很小的。 可为何如今却变得如此大胆?被吓唬了也不怕? 更重要的是,为何他藏在袖中的暗器,竟然……竟然真的射杀了自己的亲儿子? 一瞬间,腥甜的气息弥漫喉间,明德帝面色一变,一口血喷了出来。 「陛下!」谢姮象征性地惊呼一声。 「陛下!」朝臣们的呼声也跟着传来。 被宫人找来的太医进到殿中,看到周衍怀中的周煜,以及上首的明德帝,赶忙向上首而去。 经过周衍身边时,被他伸手拉住,「太医,你不看看本王的弟弟吗?」 「端……端王殿下,可是……」太医支吾着,他不敢耽搁时间,也不敢得罪周衍。 「大殿下,三殿下已经不在了,当下还请以陛下的龙体为重。」一旁,陆河缓声开口道。 「谁说他不在了?你……你是不是想死!」周衍看向陆河,咬牙切齿地开口道。 太医趁着这个空当,赶紧去到上方查看明德帝的情况。 在确定只是一时气急攻心才导致晕倒后,由彭海安排,将明德帝挪到了偏殿。 至于周煜的尸身,也由彭海安排,暂时收敛。 「皇后娘娘,今日封后大典,种种规制繁琐,想来您必是乏了,还请回去休息吧。」 处理完种种事宜后,彭海回到偏殿,见谢姮在一旁守候,冲着她行礼道。 「陛下如今这般,本宫如何能安心休息?就让本宫在此守着吧。」 谢姮确实是有些疲乏,真让她选择的话,她并不愿意守着明德帝,可样子是要做的。 她心里明白,之所以 彭海让她回去休息,并非是真的在意她的身体,而是他不放心。 既然明德帝透过他的那些眼线,早就发现了一些异常之处,以及她的那些小动作。 哪怕封后大典照常进行,他对她也是不信任的。 而彭海,作为陪伴明德帝的大伴,可以说是这后宫之中,唯一能让他多一些信任的人。 自然有些事情,彭海也是知道的。 「若娘娘因为陛下伤了自己的身子,等陛下醒来定会心疼,此处有奴才守着,您放心去休息。」 「等到陛下醒来,或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奴才立刻派人去告知娘娘。」 谢姮猜得不错,彭海确实不放心,在他「再三坚持」下,她这才离开偏殿,向着栖凤宫归去。 虽然被封为皇后,但谢姮在栖凤宫住了多年,并不愿意挪动。 本也没说皇后必须要住在哪个宫殿,因此明德帝也就由着她了。 「娘娘,喝点汤吧。」回到栖凤宫后,予琴奉上了小厨房里新做的汤羹。 「你说今日之事……」汤匙无意识搅动着,谢姮有心想说些什么,竟不知从何说起。 「娘娘,陛下怎么会携带暗器?」身为栖凤宫的掌事姑姑,谢姮的心腹,今日的封后大典,予琴也在。 所有的一切她全都看到也都听到了。 比起发生在殿上的事,她更在意的是明德帝竟然已经疑心到了这种程度。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谢姮明白予琴的意思,这也意味着他们的处境可能会更危险。 「我更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在大殿上射杀了周煜,那可是他的亲儿子!」 「或许啊,这人但凡曾经弑亲,在此事上也就没了顾忌,自然能对亲儿子都下得去手。」 喝了口汤,谢姮冷笑一声,「有了今日的开端,倒也是一件好事,想必在殿上的诸位,很快就会让他头疼。」 今日是封后大典,除却朝中大臣之外,皇室宗亲与世家也有到场,他们都听见了周煜的话,也看到了明德帝做的事情。 倘若当时,明德帝命人制住周煜,将人带下去关起来,好好养着,千万别让他死了,对外只说是受了刺激,得了失心疯,所以胡说八道。 如此,倒还算能够自圆其说。 可现在这般…… 就算多长几张嘴,只怕也堵不住那悠悠众口,对于当年之事,必然会有许多怀疑。 哪怕如今在朝中的大臣,又或者宗亲与世家们,过去并不亲近先太子。 此事于朝臣们而言,仅仅是想弄个清楚,毕竟得位不正这种事,绝非什么好名声。 对于帝王而言,不该有这样的污点。 而对于宗亲跟世家来说,这是个拿捏皇权的好机会,他们当然不会放过。 第263章 绝不轻易放人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已近傍晚。 明德帝醒来时,除却彭海在身边外,还有太医候在一旁。 待太医为明德帝诊过脉后,彭海上前关切询问,「陛下,可要回凌云殿?」 「老三……那孩子如何安置的?」明德帝坐在床边,声音里透出些许沧桑。 「陛下节哀。」彭海劝了一声,这才继续开口,「奴才亲自收敛了三殿下,还因此……惹得大殿下不痛快。」 旁人想要接近,将周煜的尸身带走,周衍说什么都不让,唯独彭海上前,他定定盯着看了许久,才终于松手。 明德帝沉默无言。 「朕……想去看看看他。」良久,他开口道。 「陛下,您今日……要不然先去休息,明天再……」 彭海想劝,却被明德帝打断,「走吧。」 无奈,他只好陪同明德帝一起来到宝华殿。 此刻,盛放着周煜尸身的棺椁放在宝华殿中,因明德帝未醒,其余事情只能暂缓。 殿中一侧,有人蹲在火盆边,正在烧着用金纸叠成的元宝,偶尔轻咳几声,代表了身份。 正是周谨。 「老七,你怎么在这?」明德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打量着他并不好看的脸色,不禁皱起眉来。 「你身子不好,应当好好休息才是。」或许是失去了一个儿子的缘故,难得,明德帝对于这被他「忽视」多年的皇子有了关切。 「多谢陛下关怀,咳咳……」周谨起身,要冲着明德帝行礼,却咳嗽起来。 「罢了罢了,你在那边坐一坐吧。」明德帝挥了挥手,来到棺椁旁,有心想要往里看,却不敢去看。 这是他的儿子,死在了他自己手上的亲儿子。 直到现在,明德帝仍有些想不明白。 他忽然从袖口中掏出那支袖箭,借助着宝华殿内的烛光,细细查看。 袖箭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就是寻常的袖箭,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是怎么想的,竟然会随身携带这个东西。 若非如此,就不会发生今日的悲剧! 「陛下,请您……多保重身体。」周谨终于起身,来到明德帝身边,目光扫了一眼袖箭。 虽然明德帝没瞧出什么,可周谨却看到了一点不对劲。 只不过,袖箭在明德帝手里,他不好仔细查看。 「你怎么会在这儿?」对于周谨的称呼,明德帝微微皱了皱眉,却没多说什么,声音里又多了几分关切。 「今日在殿上见陛下晕倒,心里有些担忧,儿臣自己久病不愈,不敢前去探望,怕有病气。」 「听说大皇兄因为三皇兄之事很难过,不敢过来看,所以……我就过来了,总该有个人给他烧些纸钱,也好暂时带在路上用。」 周谨并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可在明德帝面前,却说得像模像样。 似乎被周谨说的话梗到,好一会儿,明德帝才又开口,「你有心了。」 他说完,转头看向彭海。 「是,奴才这就去看。」不必多说,彭海立刻明白明德帝的意思,于是赶紧下去安排。 「行了,如今天还冷着,你在宫中的住处怕是不好住人,赶紧回府去休息吧。」彭海退下去后,明德帝冲着周谨吩咐道。 「是,儿臣告退。」周谨行礼,向着殿外退去,走出几步后,似乎想到什么,「陛下,那袖箭十分危险,还请您小心,别伤了自己。」 听他如此说,明德帝的目光又落在袖箭上,想到这是射杀了周煜的东西,抬手递向周谨,「给朕扔掉,朕再也不想看到这东西。」 此事正合周谨心意,他上前接过,带着离开宫中。 等回到谢雁归的住处后,周谨特意找了个几乎一样的,让常予拆碎后,扔到府外。 至于从明德帝手中得到的袖箭,被他仔细研究后,确定他没有看错。 射杀了周煜的袖箭,确实是有问题的,应该是有人刻意改造过。 虽不知是谁,但此人定是个改造武器的高手,才能让人轻易无法察觉。 「查查看,是谁将这袖箭交给陛下的。」看向常予,周谨吩咐道。 —— 黔南边关外,得到了消息的沈怀景匆匆赶回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小支队伍。 城门紧闭,他吩咐人冲着城墙上呼喊,要求打开城门。 今日,乃是苟副将当值,他站在城墙之后,打量着下方沈怀景身后的人。 「沈三将军,你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人回来?」当下边关内的情况,的确需要有人来支援。.. 可跟在沈怀景之后的,明显都是沈家的人,苟副将才不会轻易开门。 「苟大哥,我兄长如何了?他……他还活着吗?」沈怀景站在城下,只能仰着头跟苟副将对话。 得到消息后,他并未急着立刻赶回,而是给其余各处的沈家人都送了消息,这才有了这一支小队伍。 人数不多,可若是进到城中,想要惹出一些麻烦来,也是可能的。 「沈三将军放心,沈将军活得好好的,多亏有了翎羽将军,她拿出了自己的救命药,才让将军活下来。」 「三爷啊,我也想让你进来,可如今的情况,你是不知道,所以我不能让你们都进到城里来。」 「如果你想去看你大哥,让这些人后退,退到那边山脚下,我再打开城门,只让你自己或者带个三两人进来,否则的话,抱歉,城门不开。」 几位副将都跟谢雁归立下过军令状,若没有确切把握,绝对不轻易放人进来。 若是没有考察妥当,就让人进到城中,造成什么混乱的话,将受到军法处置。 这几日,敌军在休整,但他们的休整一点都不安宁。 谢雁归总有一些法子,给敌军造成困扰。 只不过,这些小办法也只是困扰跟一定伤亡,想要达到之前「武器」爆炸的效果,着实不易。 经过被「武器」炸过后,敌军也变得格外警醒跟注意,就连斥候出来探查情况,都不敢大步走动,生怕踩中什么机关。 如今,整个边关内的人们都知道了,翎羽将军谢雁归从敌军带回来的那颗人头,是一个皇子的。 此刻边关里的士气正旺,更是由不得出半分差错。 苟副将如此谨慎,让城下的一些沈家人十分不满。 「姓苟的,你看清楚我们是谁!这黔南一直是沈家驻守,你也是沈家提拔起来的副将,如今竟要给那谢雁归当狗吗?」 第264章 很适合添一把火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你……谁呀?」城外的人说话着实难听,苟副将装作一副看不清楚是谁的模样,开口问道。 「嘶……不认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跑来这里乱吠。」 「还是那句话,要么你们都退到那边山脚下,只允许沈三将军与最多两位随从进到城内,若不然,诸位就请在外自行安顿吧。」 「这墙头上的风着实有些冷,在下就不奉陪了,给你们半个时辰商量。」 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应,也不给沈怀景说话的机会,苟副将吩咐两句,离开城墙。 「姓苟的,你……」 「行了。」沈怀景开口,制止了更难听的骂声,他看向已然只剩下将士把守的墙头,脸色很不好看。 事实上,他得到消息后,立刻就想赶回来,只是被这些沈家人绊住,稍微耽搁了一点时间。 之前他曾妥协过,这一次他又妥协了,所以跟他们一起回到边关城外。 但他万万没想到,如今城门把守竟如此严密,他想要进城都要经过盘查。 这也让他的心里,生出些许动摇。 往边关赶来时,这些人没少在他耳边念叨,撺掇着沈怀景,让他回到边关后设法夺权。 他自己知晓自己的能力,他知道凭他是受不住黔南的,所以,他需要谢雁归帮忙。 他不会夺权,但他会设法占据一席之地,为之后准备。 可现在,他连边关都进不去。 「老三啊,你得想个法子啊!咱们可不能被那个娘们如此拿捏!」 「是啊老三,那娘们分明是故意让人为难咱们!她派人来送消息,说你哥情况不好,如今又不让你进去,那姓苟的说话也不能信,只怕你哥……」 「老三,咱们必须要想个法子,赶紧进城,然后去你哥的府邸看一看!」 「老三,你以前常来边关,知不知道这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够潜入城中?」 七嘴八舌的说话声吵得沈怀景脑壳生疼,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滑过,紧紧皱眉。 「你们能闭上嘴吗?若不是你们拦着我,非要跟着我,这会儿我已经进城了!」 这些人的话,他已经听了很多,这次他要自己做主!. 「就按照苟副将说的,你们赶紧退到那边山脚下,至于随我进城的……」 目光从众人身上看过,沈怀景从中挑了两人,就在其他人还想分辩时,他彻底沉下脸来。 他与沈怀亦是亲兄弟,沉下脸的模样,在某种程度上像极了他的兄长。 顿时,众人都闭上了嘴,再不多说。 沈怀景与挑选之人站在城下,看着其余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山脚下挪动。 「快点走!」他大声催促着,「真耽误了我见兄长,我跟你们没完!」 有他这一声,那些人终于加快速度。 去到城下的苟副将得了消息,不由得冷笑一声,直到那些人退远,才吩咐打开城门,让沈怀景进城。 「奉翎羽将军之命,诸位还请见谅,需要仔细检查。」无论是谁,进到城中都得经历这一遭。 这是为了防止夹带,以及心怀不轨之人。 确定都无异常后,苟副将找来心腹护卫,让他们将三人送到沈府,期间不许有任何停留。 对此,沈怀亦没什么意见,跟在他身边的两人,顿时都皱起眉。 苟副将瞧见了,丝毫不在意、 如今的沈家,除了他们沈将军之外,也就这沈三将军还能让他稍微顺眼些。 其余的沈家人在他眼里,那屁都不是。 这也就是刚 才骂了他的那个不在,否则他非得让对方尝尝他拳头的厉害。 待到苟副将的护卫「护送」沈怀景等人离去后,苟副将另外喊了人,去另一边城门给谢雁归报信。 此刻,谢雁归正在跟予书说话,对之前做出来的种种「武器」继续加以改制。 自从沈怀亦脱离危险之后,就不需要予书整日在跟前了,有信得过的军医轮流照看,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一次他能够挺过来,一则多亏谢雁归的那颗救命药,再者,她说的话起了些作用。 「将军,苟副将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沈三将军带着沈家人……」 前来传信的护卫将全部经过完完整整的跟谢雁归说了一遍。 「我知道了,有劳你辛苦。」谢雁归点头,想了想吩咐予书,「你回去一趟,看看沈怀景跟他带来的人。」 自打沈怀景选择站在沈家人那边后,谢雁归已不能完全信任他。 纵然亲兄弟之间,也可能生出龃龉,何况沈怀景清楚,对于他的不分是非,沈怀亦有多失望。 若只是沈怀景自己回来,谢雁归还不会这么防备他,偏偏他带了一堆沈家人。 就算那些沈家人被拦在城外,还是不能让人完全放心。 好不容易才让沈怀亦脱离危险,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纵然沈怀景自己没有那些个心思,可跟随而来的沈家人,却不一定。 「是,姑娘放心。」予书明白谢雁归的意思,行礼后向外退去。 「对了。」谢雁归又开口道,「确定无事后,你就回去休息吧。」 这样的话,她每天都得特意叮嘱予书。 「好。」予书笑着答应。 她离开后不久,查看布防图的谢雁归收到了翎羽卫新送回来的消息。 按照她的吩咐,去到缅国的翎羽卫已然得手,想必要不了多久,要么消息传到前线,对缅国跟戎狄之间的合作产生影响。 要不然就是缅国派人给大靖的京都送去国书,要求惩治谢雁归这个斩杀缅国皇子,还派刺客去缅国的翎羽将军。 无论是哪一种,谢雁归都无所畏惧,她不仅不会让翎羽卫收手,还会让他们选中时机,没事就给缅国一些教训。 谁让他们的手脚伸得这么长? 「传令下去,咱们今日活动活动。」因为谢雁归布置的种种,一再让敌军吃亏,所以他们不敢轻易出击。 越是如此,就越是给谢雁归机会,他们不动就不动,边关的将士们是要动起来的,好让敌军多一些消耗。 按照谢雁归的计算,戎狄的粮食怕是已经空了,以他们跟缅国之间的关系,就算能要到一些援助也是有限。 想必矛盾会更加激化,很适合添一把火…… 第265章 都想到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听说要出城对敌,将士们顿时精神起来。 当初,缅国人才与戎狄合作,二十几万大军在城外驻扎,其实不少将士的心里都没底。 哪怕他们信任谢雁归,可过去跟随沈家人与戎狄对战时,他们总是吃亏。 所以,有些担忧是埋在他们骨子里的,跟主将是谁关系不是很大。 可自从谢雁归带领将士们数次让敌军吃亏后,将士们的信心越来越足。 哪怕两军数量悬殊,他们还是从心里能生出一种他们一定会赢的感觉。 「谢将军,这次让我们这支队伍去吧!」 「将军,给我们一些机会!」 「将军,让我们去的话,我们回来都宁愿少吃一碗饭!」 雀跃的争夺声不断传来,有不少人都被后面这句给逗笑了。 「出城去打仗,无论输赢回来都得好好休整,多吃点饭,你这般说,小心将士们回来都找你算账。」 看向刚才开口的小队将领,谢雁归笑着开口,众人的笑声更大。 「就……你们两支小队一起配合吧,吾的计划是这样的。」 偷袭这种事,谢雁归并不会随同前往,她将安排告知小队将领们,让他们商量之后的作战计划。 既然是活动活动,主要为了挑拨戎狄跟缅国之间的关系,要打的自然是缅国那边的将士。 至于戎狄这边,不仅不能打,看到了还要躲着。 如此一来,等他们的人撤回来,戎狄毫发无损,缅国人则有一定伤亡,势必会让一些人心里犯嘀咕。 就算缅国的主将跟其他将领们可以冷静,将士们未必都能冷静,这嫌隙是必然会产生的。 一旦合作的双方嫌隙越来越大,合作之事迟早都会崩盘。 更甚者,合作者会变成敌人。 倘若真是如此,那谢雁归可是要乐坏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听谢雁归说完计划后,两队的将领立刻商量部署。 谢雁归立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话,偶尔会插上一句。 得到谢雁归的点拨,对于这些将士们而言,收益很大。 事实上,如今边关之内,除却几位副将之外,常有将士来找谢雁归说话。 或是询问一些功夫上的,又或者是战略战术。 若说朝堂谋算,谢雁归自认自己太过稚嫩,容易漏洞百出,需要慢慢长进。 可战场上的事,她如数家珍,不管是什么,她都能说出一二来。 最近,除却研究各种战术之外,谢雁归还额外学习缅国语言。 她总觉得早晚用得上。 「吾备好酒菜,等待诸位归来。」笑看着整装待发的小队,谢雁归开口道。 「我等必不负将军之命!」将士们冲着谢雁归抱拳,在夜幕的笼罩下出发。.. 按照谢雁归的意思,他们不会在深夜进攻,而选择将破晓时。 缅国人跟戎狄的作息并不完全相同,戎狄人更接近大靖的,而缅国则自有体系。 这或许是因为他们来到黔南之后,一直不能很好适应的缘故。 选择在那个时辰动手,是斥候们经过多次探查后,总结出来的规律,是最合适的时候。 这样也可以加大缅国跟戎狄的嫌隙,毕竟戎狄与缅国人在同一个营帐之中,相处这些日子,彼此之间相对了解。 送走两支小队后,谢雁归回到营房休息。 躺在床上,她毫无睡意,一会儿想到京都之内的谢姮,一会儿又想到回了京都的周谨,以及在路上的安阳。 她轻叹了一口气, 不知自己何时能结束黔南之事,回到京都去。 她躺了好一会儿,才和衣睡去。 —— 凌晨之时,苟副将跟陈副将换了防,他特意叮嘱陈副将要小心城外的沈家人。 「放心吧,昨天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一准谁都别想进来,你转一圈也赶紧去睡吧。」 陈副将点头,将苟副将送走。 如今正是夜里,外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什么,因此陈副将未去城墙,只在城下转转,就去到营房休息。 苟副将正精神着,索性去到城中各处的布防转悠,查看情况。 「那边……刚才是不是闪了个什么?」来到其中一处布防时,苟副将忽然定住目光。 他如此说,正在汇报的小将停下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认真看去。 刚才苟副将看到闪过去的那点,似乎又闪了一下。 不同的是,苟副将看到的时候,是在稍后一点的位置闪的,而这一次却向前了一些。 「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闪了一下?」苟副将询问小将。 「将军,我好像也看到了。」小将答应着,揉了揉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 他们再次看到有闪烁的光点,又向前挪了一些。 「悄悄地吩咐下去,小心准备着,我怀疑是敌袭。」哪怕相隔甚远,苟副将还是下意识压低声音。 此处乃是边关之内的天险之一,几乎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但之前曾有雨水,将此处改变不少。 谢雁归巡查各处时,特意吩咐每处都要加派人手,尤其是城中天险。 她就曾利用过别人以为的安全之地动过手。 「是。」小将也压低声音答应着,他不敢耽搁,麻溜去做安排。 不仅如此,还特意让人去另一处布防借了「武器」过来。 城中天险安排的「武器」,比其他地方要多,但为了谨慎起见,多准备一些总是好的。 一切安排妥当,苟副将跟小将耐心地守株待兔。 正如他们所料,的确是有敌袭,是缅国人的队伍。 他们作息的时间跟戎狄不同,也清楚了戎狄与黔南边关的作息几乎一致,所以他们选在这个时候来。 在缅国人的认知中,这会儿戎狄睡得正香,大靖黔南边关里的人,一定也是如此。 他们以为从天险入手,定然能让人措手不及,殊不知他们能想到的,谢雁归都能想到,他们想不到的,她其实也可以。 对于翻越天险,缅国人有一定的优势,派出来的将士也是精于此道者。 至于他们用来照亮的东西,乃是缅国特制,不会一直发光,却能看清道路。 唯一的一点,就是隔段时间会闪烁微光。 缅国人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点微光,还是被苟副将捕捉到了…… 第266章 反正都得挨打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谢雁归是被营房外的脚步声给吵醒的,她听得出脚步声有刻意放轻,却偏偏带着某种说不出的焦急。 从床上起身,她披了身衣裳,自营房里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将军……”营房外的小将瞧见她,顿时露出些局促来,似乎为打扰到谢雁归休息而抱歉。 “无妨,有什么事直说就是,我并未睡熟。”若是在住处,她或许会睡得踏实一些,可既然是在营房,她就算再困,也不会让自己睡熟。 常年征战在外,她早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是。”小将答应一声,冲着她行礼,将苟副将的意思传达到。 “敌袭?倒是巧了啊!”笑了一声,谢雁归觉得这样正好,“走,过去瞧瞧。” 吩咐一声,谢雁归打了个口哨,将惊羽唤来,她翻身上马,冲着小将伸出手来。 “将军请先行一步,末将随后就来。”小将是骑马过来的,虽然眼馋谢雁归的惊羽,可也不好把自己的马撂下。 他如此说,谢雁归答应一声,催着惊羽去找苟副将。 此刻,苟副将带着一队将士正等候着。 即将靠近时,谢雁归勒住缰绳,让惊羽去一旁溜达,她大步去找苟副将。 “将军,您来了。”见到谢雁归,苟副将压低声音,指向暗夜的方向,“您注意看,一会儿就能看到闪着的光。” 他话音才落,谢雁归就瞧见黑暗之中亮起一个光点,但很快就暗了下去。 她不由得眨了眨眼。 “是谁发现的?”小将去报信时,只传递了苟副将的话,其余的没多说。 “正是末将……”苟副将把换防之后发生的事,大概说给谢雁归听。 “多亏将军心细,咱们才能提前发现。”谢雁归笑着称赞。 事实上,就算苟副将不来,等到缅国人近了,也会被驻守的将士发现。 毕竟此处经由谢雁归吩咐,特意加重了布防,该注意的事情,她也曾仔细叮嘱过。 可到底,提前发现与靠近后发现是有区别的,所以还是要夸一夸。 “将军过誉了,末将特意吩咐人又借了些武器放在这边,咱们接下来是继续等待,还是……”苟副将询问谢雁归的意思。 “既然都已经准备好,那就继续等着吧,有什么比现在更有趣呢?” 缅国人以为他们挑选了合适的时机,利用旁人想不到的地点来偷袭。 殊不知,一切都被人看在眼里。 等他们接近后,发现一群人盯着他们,想必表情与心情都会十分精彩。 或许讶然之下,还会方寸大乱。 可能到那时候,不需要将士们出手,他们自己就把自己给坑了。 “听说将军派了一支队伍出行,正好缅国人过来偷袭,对咱们而言倒是个好机会呢。” 虽然苟副将在另一边驻守,可边关城内拢共就这么大,事情又没必要瞒着谁,他会知道也不稀奇。 “嗯,我刚才也在想,如此甚好。”谢雁归派了将士去偷袭,所挑选的自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缅国来偷袭,亦是如此思路。 所以,如今敌军的驻扎之地,尤其缅国那边,在缺少一部分精锐的情况下,要遭到另一队精锐的袭击…… 效果必然更好。 在两人小声的闲聊中,不时闪起的光点越来越近,隐约之间,似乎能听到些许私语声,只是听不太清。 无论是谢雁归还是苟副将,对于敌军说什么都不是很在意,反正等他们靠近了,都得挨打。 这大半夜的,虽说拿了不少武器过来,但眼下还不着急使用。 缅国人有一点没有估算错,那就是这个时候,边关之内的将士们,多数是在休息,事实也确实如此。 只是他们运气不好,遇到了谢雁归跟苟副将,以及白天休息充足,这会儿一个个精神抖索的黔南将士们。 光点更近了。 “从这里爬上去,咱们就能进入黔南边关了,到时候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弄清楚了,那女主将住在哪里?咱们能不能把她给杀了?” “这一点不太清楚,她在城中有住处,或许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 说话的声音也更清楚了,谢雁归不由得挑了挑眉。 在她身旁,苟副将的眉头皱了起来。 从敌军的对话中不难听出,他们对于城中的情况,是有一定掌握的。 他们知晓谢雁归住在哪里…… 要知道,敌军的斥候根本不可能潜入城中,而至今,边关派出去的斥候,也不曾被敌军抓获。 如此情况下,他们究竟如何知晓谢雁归另有住处?甚至在什么位置? “将军,莫非咱们军中有奸细?”苟副将压低声音。 “等他们上来抓住,好好问一问。”原本,谢雁归打算在他们没有上来之前,就把他们解决掉。 如今她改变了主意。 在她的吩咐下,将士们各自换了位置,重新潜伏起来。 再过去了近半个时辰后,终于有缅国人借助天险,进到了边关城内。 他借助着手里的物件四下打量着,丝毫不知已然在许多双眼睛的注视之中。 “呵,这大靖人也不过如此,以为凭借天险别人就没法子了?愚蠢!” 他小声骂了一句,为了防止有巡防的将士,他特意寻了一处可以藏身的位置,等待着其他人上来。 谢雁归眼看着那人躲在自己身前,眼中不由得闪过笑意。 他刚才说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手中早缠好了软鞭,在那人踏入她的攻击范围后,她立刻抬手,用软鞭锁住对方脖颈。 跟在谢雁归身旁的苟副将手疾眼快,塞了个布头到那人嘴里,防止他出声。 谢雁归利用软鞭,将人勒晕过去。 “纳塔,纳塔……”又上来两个人,压低声音寻找自己的同伴,没得到回应,他们正奇怪着,被人从身后搂住,一起敲晕。 于是,上来一个敲晕一个,上来两个敲晕一双,不一会儿的功夫,来偷袭的敌军被绑成一串,堆放在一起。 “将军,好像只有这些人。”过了好一会儿,既没有亮光,也没见到有谁离开,小将冲着谢雁归回禀道。 谢雁归点起一个火把,手中持着软鞭,来到防守处,向着黑暗中打量。 忽然,她手中软鞭一甩,勾住了一个人…… 第267章 这鱼不小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嗯?”拽了一下,谢雁归并未拽动,被她勾住的那人,正在设法从软鞭中解脱。 然而,这软鞭乃是周谨特意寻给谢雁归的,当然不会被轻易割断。 “快去帮将军!”眼见着谢雁归似乎跟人拔河,苟副将吩咐一声,立刻有几名小将过来,想趁机帮忙。 在火把的映照下,谢雁归瞧见了被她勾住的敌人,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长得有点凶,应当是那些人的头领。 他看到谢雁归,眼睛顿时眯了起来,认出了她的身份。 “呵,女主将!”哪怕被勾住了,对方也不慌张,他见无法割断鞭子,就想利用软鞭将谢雁归拽过去。 就算抓不到谢雁归,让她从这里跌下去,他也赚了。 “哪里那么容易呢?”冷笑一声,谢雁归盯着那缅国头领,冲着身后招呼道,“苟副将,动手!” 在苟副将吩咐了人来帮助谢雁归时,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既然此处是天险,又经过谢雁归着重安排,当然是早有周密准备。 此刻,苟副将等人已准备好,一群人捞着一张网,来到谢雁归身边。 当网被撒下去之后,正好罩住那缅国头领,谢雁归猛一松手,抽回软鞭。 “收网!”随着苟副将的呼喝声,众人一起用力,那缅国头领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遭,顿时被人用网捞到了上面。 他想要挣脱,几把长刀落在他的脖颈上。 “啧,这鱼可不小!”谢雁归隐约记得,那天带副将们去炸敌军时,曾在敌军将领身边见到了这个人。 既然他能带着缅国将士来偷袭,怎么着也得是个副将。 “把人好好关起来。”她打量了一会,开口吩咐道。 既然说了好好,当然要保证人得活着。 几个小将蜂拥而至,将这缅国头领与其他晕过去的挨个掰开嘴,确保牙齿中没有藏着毒囊。 除此外,身上也被搜刮了一遍,连指甲缝都不放过,确定再不会有问题后,才将人给关起来。 自始至终,那被捞上来的敌军头领,都死死盯着谢雁归看。 反正被看一眼也掉不了肉,谢雁归就站在那儿,面带着笑意地让对方看。 “将军,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人?”等敌军都被押下去后,苟副将询问道。 “将最开始抓住的单独关押,好好问一问,至于那个头领,等我睡着了再审,苟将军辛苦了,也赶紧去休息吧。” 一边说着话,谢雁归重新来到边缘,又仔细地检查一遍,确定没有纰漏,这才吩咐人继续把守。 “是。”才抓了人,苟副将正兴奋着呢,何况昨日是他守着这边城门,明天不是他当值,他索性嘴上应着,打算再去看看被抓住的这些敌军。 见他面带笑意,谢雁归也大概猜出了他的想法,并未阻拦。 又说了几句后,她吹着口哨唤来惊羽,回营房休息。 这一次,倒是休息得还不错。 天亮之后,昨晚的事情被其他几位副将知晓,一时间,几人对于苟副将极其羡慕。 苟副将已回去休息了,几位副将没去打扰他,而是一起来找谢雁归。 哪怕昨天休息得晚,又半夜忙活一通,到了时辰,谢雁归仍会醒来。 几位副将过来时,她刚用过早饭,正打算去看看那位缅国头领。 “将军。”负责看守的小将见到谢雁归跟几位副将,赶忙冲着他们行礼。 “倒是中气十足。”听着不断传来的骂声,谢雁归笑道,丝毫不恼。 “都做了阶下囚,竟还如此的不老实,着实可恨!要我看就该打一顿!” “让人断了他的食物跟水,我倒是看他能撑上几天!” 不止谢雁归学习了缅国的语言,几位副将也跟着学了不少。 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一些不好的字眼,他们是听得懂的。 他们知道这是在骂谢雁归,自然满心的不高兴,恨不得冲进去揍上一顿。 “诸位将军息怒,不过是这缅国头领的无能狂怒罢了,他若真有本事,又怎会被咱们抓住?” “骂几句也掉不了几块肉,倒是他这个人,只怕以后在自己的国家被人提起来,就会唾骂几句。” 谢雁归慢条斯理地开口,特意用了缅国话,并且确保那头领听得清楚。 “啧啧,莫说是他,到时候连同他的家人,怕是都要被骂呢。”论起气人来,谢雁归从不输人。 就连景岫那般能说会道的,都常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更何况一个缅国的武将。 “将军说的是!” “哎哟,我都替他的家里人捏了一把汗,只是被骂那还算好的,没准命都保不住呢!” 听谢雁归说完,几位副将立刻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虽然缅国话说得磕磕绊绊,但意思都说明白了。 原本还算响亮的骂声,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瞬间没了动静。 谢雁归笑了一声,与几位副将相互看看,一起进到关押缅国头领的屋子。 “乌德将军,昨夜休息可好?”其余的敌军将士皆被关押在军中牢房,倒是这缅国头领,单独关在营房改造的屋子里。 “你……要杀要剐随便!”瞪着谢雁归,乌德冷声说道。 “你都已经在我手上,可不就是要杀要剐随便?但不着急,或许大靖跟缅国之间,还有得谈。” 当下的情况还未完全解决,若能拆开缅国跟戎狄合作,自然最好,若拆不开…… 有这么一个敌军副将在他们手里,未必没有好处。 正好,予书跟在她身边呢,指不定能找点什么出来,从这个叫乌德的嘴里,问出点什么。 “谈?你杀了我们殿下,还有什么可谈的!”乌德瞪着她,脸上露出杀意。 他本是追随那位皇子之人,一直认定那位皇子将来必成君主,却不料如今成了黔南边关墙头上的一个挂件。 过去的种种筹谋皆成泡影,他如何能不恨谢雁归? 所以昨晚,他才会亲自带人过来,只是这结果,又是他没有料到的。 “若你们不跟戎狄人合作,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究根结底是你们缅国太贪心,妄想把手伸到大靖来。” “你也不必急着反驳,我且问你,若有旁人进犯你们缅国的国土,你当如何?” 第268章 他肯定认识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谢雁归的问话,令乌德哑口无言。 缅国跟大靖之间有一定距离,虽说过去没什么交集,却也不曾交恶。 倘若缅国派使者过来,两边建立个友好关系,并不会成为问题。 偏偏他们派过来的,是跟戎狄合作的军队,这对于大靖而言,是挑衅,那他们就是敌人。 换做任何一个国家,有其他国的人跟自己的敌人联手,他们都不会轻易放过。 所以,谢雁归做的任何针对缅国的事情,都是对的。 侵我国土者,虽远必诛! 见乌德没了言语,谢雁归倒也不曾揪着不放,她吩咐一声,让人取来食物跟水。 “乌德将军且先用一些吧,若有什么想说的,屋外有我大靖的将士,你可以让他们传话或者找我。” 说完,谢雁归再不看乌德,转身离去。 几位副将跟在谢雁归身边,一起向着关押缅国将士的牢房而去。 “将军,您可想好了之后究竟如何处置?”蒋副将询问道。 “只要缅国人不退,他就会留在大靖,至于是生是死,要看缅国的态度。” 暂且留着他,的确是考虑到之后或许能有商量,可若缅国不识趣,她也不会手软。 到底是敌军副将,能从将士成为副将,需要军功,手上都是沾了血的,她不可能把敌人放回去,沾自己人的血。 谢雁归如此说,几位副将相互看看,皆没有意见。 不多时来到牢房,按照谢雁归昨晚的吩咐,最开始被抓住的人单独关押,专门审讯。 “可曾问出什么?”那三人被用了刑,谢雁归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量着,开口问道。 “回将军,他们嘴硬得很。”刑罚有许多种,但将士们得到过吩咐,所以采用的都是看不出伤口的那种。 比起见血的刑罚,那些不见血的才是真的折磨。 可就算如此,这几个缅国人也不肯招,只说是听不懂将士们说什么。 既然听不懂,又如何会有回应呢? 谢雁归冷笑一声,唤来翎羽卫,吩咐了几句。 “走吧。”翎羽卫中,有擅长刑罚者,比起黔南的将士们,手段可要多得多。 谢雁归轻易不会用,但现在情况不同,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弄清楚。 “沈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当着几位副将的面,谢雁归询问跟在身旁的翎羽卫,丝毫不避讳。 几位副将皆已知晓,沈怀景回到边关,还带了沈家人。 不过,那些沈家人被苟副将拦在城外,根本进不来。 虽是如此,三个怀着些异心而进到边关内的,还是要防着些。 谢雁归吩咐了翎羽卫盯着。 “回姑娘,沈怀景三人没有动作。”沈怀亦一直在昏睡中,有予书抽空照顾,加上军医悉心照料,当下性命无忧。 “那就继续盯着,若有异常,不必留情。”谢雁归点头道。 待翎羽卫离去后,谢雁归停下脚步,面向几位副将。 “谢将军,虽然我等都是跟随沈将军多年的副将,是沈家一手提拔起来的,但我们心里自有一杆秤,您不必顾及我们。” 见她看过来,以蒋副将为首,冲着她行礼道。 “我不是为了这个。”谢雁归愣了下,露出笑意来,“有时间未曾告诉诸位。” 刚才当着副将们的面,谢雁归让自己身边的翎羽卫,对敌军进行刑讯,总要跟他们有个交代才行。 她将昨晚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几位副将听。 “嘶,这话的意思……咱们城里有奸细?” “是谁啊?还是说,咱们的斥候曾被抓住过?” “不可能!每个回到城中的斥候,都会经过检查,若曾被抓到过,敌军必然要用些手段!” “若不是斥候,那会是谁?难道咱们的队伍里藏了敌军的人,但咱们不知道?” 听谢雁归说完,几位副将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自己的猜测。 谢雁归认真听着,没有说话。 副将们说的几种猜测,确实可能发生,但事实究竟如何,一方面要加大审讯力度,另一方面还要自查。 城外驻扎着敌人大军,在这样的时候,容不得内部出现一点问题。 但这件事必须要做得足够隐蔽,以免打草惊蛇,也省得让将士们心中不安。 “将军放心,末将等必然会小心行事。”副将们一起行礼道。 又跟他们说了几句,谢雁归跟惊羽一起离开。 这些天住在营房,虽然天冷,却也得注意下个人卫生,她要回住处收拾一下。 除此外,她还要将守在身边的翎羽卫合理分配,让他们帮着副将们一起揪出问题。 这会儿,予书正在府上,她估摸着谢雁归会回来,特意给做了吃的。 两人一起吃饭时,谢雁归说起了发生的这些事。 “姑娘还真猜着了,我手里确实有点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还是在京都的时候,跟荀老学来的。” 只不过,予书从未想过真的能派上用场。 “那敢情好,可以用来招待那位乌德将军。”既然敌军小将能够知晓她的一些事,想必乌德知道得更多。 那几个小将不肯说无妨,只要有一个能开口的就行。 “那回头我就给姑娘找出来。”待吃完饭,予书还得去沈怀亦府上,之后再去工坊,跟城中的工匠与帮手的百姓们继续研究改制“武器”。 谢雁归笑着点头。 吃过饭,还没等谢雁归去梳洗,负责刑讯的翎羽卫就传回了消息,有一个小将遭不住刑罚,终于开了口。 得到消息后,谢雁归立刻亲自前往。 “我……我真的不知道对方是谁,只……只听说姓……姓沈!” 缅国小将坐在那,脸色惨白,满眼惊惧地跟谢雁归回禀。 他看上去只是脸色跟精神不太好,额头上冒着汗,其余的瞧不出任何异常,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都经历了什么。 “姓沈?”谢雁归眯起眼来,姓沈的人多了,她必须确定是哪一个,但如何确定,这是个问题。 “你可知他多大年岁?或者,你是否见过他的长相,能不能详细描述出来?”她询问道。 “我……我不曾亲眼见过,但……但是我们乌德将军见过他,那个人若是站在将军面前,他肯定认识的!” 第269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见谢雁归去而复返,有些昏昏欲睡的乌德立刻清醒。 昨夜他带人来偷袭黔南边关,不想却被擒获,要知道为了此事,他足有三天没合眼。 谢雁归离开后,他忍着倦意坐了一会,直到认为再不会有人来,才靠坐着想要眯一会。 这刚闭上眼,就被杀了个回马枪。 “原本是不想打扰将军的,恰好想到些事情,需要将军帮个忙,”谢雁归笑着开口。 她已然梳洗过,也换了衣裳,现在瞧上去比乌德之前见她那时候还要精神。 这让乌德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几分。 “你想问什么?我可告诉你,关于缅国的事情,你休想从我嘴里撬出来半个字!”将心里的想法藏起,乌德眼睛一瞪。 “将军尽管放心,吾要问的不过是桩小事。”脸上笑意不变,谢雁归盯着乌德的眼睛,“不知将军曾见过的沈家人……生得什么模样?” “什么?”乌德一怔。 “将军是聪明人,应该不用我再重复吧?”谢雁归仍盯着他,面上笑意不变。 她这副样子,让乌德自心里生出一种压迫感,他越发心惊。 “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强作镇定,他冷哼一声。 “将军虽是缅国人,但有句话放之四海皆通用,那便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将军也不想知道,你手底下的人是如何招供的吧?” 乌德顿时瞪向谢雁归,“你……你对我缅国的将士用刑?” “这话说得,”谢雁归噗嗤一笑,“你们一群缅国人未经允许踏足我大靖国土,莫说用刑,就算我现在杀了你,也属正常。” “乌德将军,你莫不是忘了,你们家殿下的脑袋,还在我这边关墙头上挂着呢,如今怕是已风干成腊肉了。” 话说到此,谢雁归彻底收起脸上的笑意,“吾最后问你一遍,那沈家人有几个,长了什么模样?” —— “老三,你大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都说他脱离了危险,可你也瞧见了他的模样,只怕是……” 沈怀亦府上,被沈怀景带进来的两个人凑到他面前,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我们也没别的意思,都是沈家人,我们当然希望你大哥能醒过来,可咱们也得有些打算。” “要我说,当时就不应该听他们的,什么只允许进来你带着两个人,就该想法子都进来才是!” “那谢雁归当着主将,也没看立下什么功劳,保不齐老大受伤,就是她故意设计的!” “老三,你究竟怎么想的,倒是说句话啊!” 不断传来的声音,扰得沈怀景头疼,忍不住怒喝一声,“够了,都闭嘴!” 声音传到屋外,紧盯着这边情况的翎羽卫以及护卫,皆向着关闭的屋门看去。 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声音太大,沈怀景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郁气,“大夫说过了,我大哥伤势太重,所以才会昏迷不醒。” “那这啥时候是个……”其中一个赶忙开口,话说到一半,被沈怀景盯着,又把话咽了回去。 “只要我大哥能醒过来,我不管那是什么时候。你们说那么多,那让你们来守边关,你们守得住吗?” 目光从两人身上反复看过,沈怀景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要是我大哥出了事,我就让你们俩都陪葬!” “你……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两人没想到,素来好拿捏的人,竟也有这般威胁人的时候。 “长辈?”沈怀景嗤笑一声,“我与我大哥乃是嫡支嫡长,你们这些依附主家的人,充什么长辈?” “若你们不满,大可离开边关,但若决定留下,最好别闹出什么事情来。” 警告了两人之后,沈怀景迈步离开屋子,他心中烦闷,本想出去转转,才走到门口,就见一匹马停在门口,正是惊羽。 “沈三将军想要出去?”谢雁归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的面容一如往常,瞧不出喜怒。 “我……就是在府中转转,转到了门口,没打算出去,而且当下这个情况,出去怕是要添乱的。” 沈怀景走到门口时,就意识到了不妥,他想回去,却撞上谢雁归。 “那正好,进去说话吧。”从马背上跳下来,谢雁归手中把玩着软鞭。 “这两日忙,都没过来探望沈兄,他如何了?”沈怀亦的情况,谢雁归每天都能知晓。 “我兄长……仍是昏迷不醒。”虽然斥责了跟他进来的两个沈家人,可实际上,沈怀景自己心里也同样担忧。 他之前见识过予书的医术,知道她肯定会尽力救治,更别说还拿出了给谢雁归准备的救命药。 醒来应当是迟早的事,担心却总是难免的。 “该做的我们都做了,其余的就只能靠沈兄自己了。”谢雁归点点头,并未打算去看沈怀亦。 沈怀亦的求生意识是被谢雁归彻底激起来的,当下这个情况,还是不要刺激他比较好。 “昨晚的事,你可知晓?”虽然沈怀景住在沈府,不曾出去过,边关内的消息却是能够送进来的。 听到谢雁归问,沈怀景点了点头。 “昨晚擒敌时,吾与苟副将听到了一些令人意外的话,因此我特意派人审问,还真就有所收获。” “不知随同沈三将军来到边关的诸位沈家人当中,是否有个叫沈秋的?”直视着沈怀景,谢雁归问道。 沈秋这个名字,并非是乌德提供给她的,他也记不住跟他们有过交集的沈家人叫什么,但他还算识时务,说出了对方的样貌。 谢雁归让人按照他的描述,将那个沈家人画了下来,虽然她不认识,可副将之中却是有人识得的。 所以,谢雁归才会来到沈怀景,若是就在他带来的人当中,正好省事了,否则还得派人去抓。 “谢将军为何……你怀疑我沈家通敌?”想到刚才听见的话,沈怀景不由得脸色一变。 “沈三将军稍安勿躁,吾做事可不是光靠怀疑的,不是说了吗,‘特意派人询问’,否则你以为我能把你们沈家人都记住吗?” “来,仔细看看这张画像,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第270章 她是对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连副将都能认出的人,沈怀景当然也能认出来,他只扫了一眼,就知道画像上的人的确是沈秋。 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什么会有沈家人通敌?还是沈秋? “所以,这个沈秋究竟是什么人?为何通敌?”只看沈怀景的表情,谢雁归就知道这里面有点故事。 她倒是无意探究,主要想抓到这个叫沈秋的人。 “他……他亦是本家嫡系的,与兄长跟我乃是堂兄弟,他……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沈秋的父母都死在戎狄人手上,他不可能……” “可能还是不可能,不是咱们用嘴说的,需得找到这个人,仔细地问一问他。” “为了防止缅国人说谎,待找到人后,我会再行试探,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告诉我,他在哪里?” 将画像塞到沈怀景的手中,谢雁归神情严肃。 “他……确实在城外,是否要我去把他找回来?”思量片刻,沈怀景询问道。 “不必,我的人会把他带回来的,至于其他人,你最好让他们赶紧离开,各自回自己的驻地把守,否则其他地方若出了事,我同样不会轻饶。” 留下这句话后,谢雁归又将画像拿了回来,迈步离开。 沈怀景想到她刚才说的,幽幽叹了口气。 离开沈怀亦府上后,谢雁归立刻吩咐人去城外将沈秋带回。 “将军,您派出去的小队回来了!”她正要也去那边城门,看着人被带回来时,有将士找到了她。 没有耽搁,谢雁归立刻催马赶向城门,她快速来到城墙上,向着城外看去。 确实有一支队伍正向着边关赶来,在这支队伍的后面,敌军气势汹汹地正在追赶。 “将军,可要开城门?”身旁将士询问道。 “再等一等。”谢雁归眯起眼来,神情有些严肃,她心头浮上些许莫名的不安。 “将军,敌军要追上咱们的人了!”眼见着队伍越来越近,敌军也越来越近,身旁的将士再度开口道。 谢雁归没有说话,仍然看着城下。 她身旁的将士们虽然着急,却不敢贸然行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传令下去,不开城门。”忽然,谢雁归吩咐道。 “是!”将士们才要动,猛然间意识到谢雁归说的话,立刻都看向她。 谢雁归也不解释,只盯着城下看,这一刻,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那支队伍终于来到城下,冲着城墙之上的谢雁归以及将士们呼喊着。 因为主将的吩咐,没有人会动。 终于,身后的敌军冲了上来,冲着那支小队挥舞着兵器,两边战在一处。 “将……将军,您为何不让开城门?”有小将奓着胆子开口。 “末将……末将并非不信任将军,只是……”他赶忙又解释道。 “你们再仔细看看。”这会儿,谢雁归的眉头终于舒展,心中彻底安定下来。 在做出那个决定之后,她的心一直都在提着。 好在,她是对的。 谢雁归很清楚,倘若她的判断有误,被派出去执行任务的将士就会因为她而丧命。 纵然不是全部,也会有所伤亡。 可她还是信了自己的直觉,因为她从未出过错。 事实也证明,她的直觉依旧是对的。 城下的那支队伍,穿着属于大靖将士们的衣服,骑着马,说着大靖的语言来到城下。 他们身后有追兵,看上去很像执行任务后,被敌军察觉,于是一路追杀。 可实际上,无论是戎狄人还是缅国人,正常情况下都不会做这样的事。 就算会追,也不会一直追到城下。 尤其他们数次在谢雁归手上吃亏,除非主将就是傻的,否则绝不会如此吩咐。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些将士并非谢雁归派出去的,乃是敌军假扮。 衣服什么的,对于经常来骚扰边关的戎狄人而言,是很容易得到的东西。 敌军扮成大靖将士的模样,就是想要骗开城门。 等到这支假扮的队伍进到城中,他们一定会设法阻挠关上城门。 只要他们制造混乱,在后面的大部队赶来之前,让城门无法关闭,他们就得手了。 所以,谢雁归不让人开城门,是正确的。 “你们看城下打起来的人,真刀真枪地动手,却没什么人受伤,不奇怪吗?” 听谢雁归如此说,众人的目光皆落在城下。 刚才打眼一瞧,两边打在一处,看样子十分凶险。 仔细观察后就能发现,看似凶险,其实就是做做样子,这样的事情,他们也曾做过。 “这……这……”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远方的敌营处忽然升起信号弹。 谢雁归挑眉笑道,“这才是咱们的人。” 她派人出去偷袭,可一直都没有消息,看样子,是敌军有两手准备,恰好被她派出去的人发现。 其中一手准备已经被谢雁归擒住抓了起来,另外一手定然就是城下的这些了。 虽说少了他们,敌军依旧人多势众,可谢雁归派出去的人,恰好更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城下的敌军看到了远处的信号弹,不自觉地纷纷停手。 “我说你们演戏好歹也认真些,这破绽未免太多,想骗你们家姑奶奶,还是下辈子吧!” 谢雁归低头看向停下来的敌军,冲他们笑着说道。 顿时,其余将士也跟着笑起来,纷纷起哄。 见计谋失败,加上军营那边出了事情,这些人也知道纠缠无益,各自上马要回去支援。 然而就在谢雁归看到信号弹的那一刻,她就悄悄吩咐人准备。 见敌军要跑,谢雁归如初次退敌那般,再一次来到城墙上,用重弓将箭矢射了出去。 来得容易可不代表回去时也能容易,这天底下没有那么好的事。 在谢雁归动手时,其余将士也纷纷效仿,箭雨落下,伤了敌军不少人。 若非他们骑马跑得还算快,必然还能撂下不少。 “吩咐人去城外打扫战场。”从墙头上下来,谢雁归一边往下走,一边吩咐道。 想了想,她还是不太放心,于是又点了两个小队,让他们出城接应。 —— 前往边关的路上,常修勒住缰绳做了个手势,示意跟随的死士停下。 不远处的山脚下歇着不少人,有一两个让常修觉得面善。 没等他吩咐继续向前,那些人当中忽然窜起一个,向着他这边跑来…… 第271章 无题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抓住他!” 常修坐在马上,冲着身旁的死士一招手,立刻就有死士按照吩咐从马背上飞跃而下,将正奔来的人擒住。 “是你啊!跑什么?”待人被押到近前,常修定睛一看,立刻认出来人。 目光透过沈秋,常修再次看向山脚下歇着的人们。 怪不得刚才他觉得面善,原来是沈家人,只不过…… 让人押着沈秋,常修催马向前,与那些人更近一步。 就在此时,从林中一侧出现几个人,正是奉命而来的翎羽卫。 “常近卫?”有认识常修的,开口跟他打招呼。 “主母要抓这个人?怎么回事?”从马背上下来,常修回了一声,他指着死士擒住的人,询问跟他搭话的翎羽卫。 “只是听从姑娘的吩咐,找一个叫沈秋的,其余的姑娘没说。”翎羽卫笑着回应。 虽然常修是周谨那边的人,可谢雁归与周谨乃是夫妻。 加上之前常修曾随谢雁归来到黔南,总能跟翎羽卫打交道,所以两边本就算是一家人。 常修的人抓住了沈秋,就不必翎羽卫再做什么。 “那些人?”点了点头,常修向着一旁指去。 “沈家的人,跟着沈三将军来的,是这么回事……”翎羽卫没有隐瞒,将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遍。 “哦,那咱们走吧。”再次点头,常修跟翎羽卫说好,重新上马。 翎羽卫也是骑马来的,一行人要向着边关归去。 在山脚下的沈家人瞧见,不知道嘀咕了什么,竟然也跟了上来。 常修跟走在身侧的翎羽卫对视一眼,没有理会。 当他们来到城下时,得到了消息的沈怀景已出了城,有他应对跟随而来的沈家人,常修便随同翎羽卫一起进到城中。 因着谢雁归的吩咐,无论是谁,进城都需要经过盘查。 “不知谢将军现在何处?”接受完盘查,常修询问陈副将。 “想来是在南城,刚才听见击鼓,不知开城门是为了出战还是其他事情?” 鼓声不同,所代表的意思也不一样,通常以敲击几下作为区分。 刚才陈副将听到了五次击鼓声,且声音不急不缓,因此推断道。 “多谢。”冲着陈副将道谢后,常修让人将沈秋交给翎羽卫,另外吩咐死士们,随同翎羽卫先去住处。 他催动马儿,向着南城而去。 此刻,谢雁归重新回到城上,她站在墙后,向着远处看去。 奉命前去接应的队伍跟敌人战在一处,城下则有将士在打扫战场。 好在,被谢雁归派去执行任务的将士们,任务完成的还算顺利,闹得动静不少。 虽然后有追兵前有退兵,可谢雁归派了人接应,让他们轻松许多。 两方努力下,终于汇合,于是一起向着边关归来。 身后的追兵在追出一段距离后,听到了军营中传来的鼓声,停下了追击的脚步。 正如谢雁归之前所言,就算有什么事情会让敌军追着他们的人打,也只会追出一段距离,不可能一直追到城下。 支援的队伍跟执行任务的小队回到城中,城外也打扫干净,城门重新关闭。 “启禀将军,末将等幸不辱命。”将士们一起冲着谢雁归行礼。 “辛苦诸位。”谢雁归已然吩咐下去,因此军医们上前,赶忙将受伤的将士们都带走。 其余将士们则被安排着去吃饭休息,论功行赏这事,谢雁归不会忘了他们,无需担心。 一切安顿好后,谢雁归转身瞧见常修。 他已抵达多时,见谢雁归在忙,便没有上前。 这会儿,见到谢雁归脸上露出的讶然,他赶忙上前行礼,“夫人。” “你怎么来了?”虽然知晓周谨在京都,谢雁归仍不自觉地往常修身后看了一眼,“就你自己?” “并非只有属下,主母是要在此还是回住处?属下可以慢慢说。” 看谢雁归的反应,常修就知道自家主子定是没在信中说。 所以,她既不知道他会来,也不知道他会带着死士一起来。 “不是说把沈秋带回来了?回住处吧。”谢雁归倒是要问问那个沈秋,到底怎么回事? 常修答应一声,随同谢雁归向着住处归去。 —— “沈怀景,你可别忘了,你是沈家人!那谢雁归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你吃里扒外!” 依旧被拦在城外的沈家人,将怒气都发泄到沈怀景身上。 他们这些人的话越说越难听,沈怀景始终沉默着。 常修跟翎羽卫带人将沈秋押走之事,竟是无一人问起。 “沈秋通敌之事,你们当中可有人知晓?”他忽然开口,询问将他围在中间的沈家人们。 “沈秋不是刚才……你说什么?沈秋通敌?”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沈怀景,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沈家世代驻守黔南,怎么可能会通敌!” “就是,你刚才那话是不是谢雁归说的,不会是她自己通敌,要赖在我们沈家头上吧?” 起初,这些人还没反应过来,等他们确定了沈怀景在说什么之后,一个比一个态度激烈。 他们这副模样,倒是让沈怀景松了口气。 幸好,可能出问题的只有沈秋一人。 “并非谢雁归栽赃,是城中被擒住的缅国人提供的画像,此事究竟如何,我必然会弄明白,但在之前你们需回各自驻地。” 沈怀景耐着性子劝说,可他刚才那话,激得这些人根本无法平静,越发不愿意离开。 “行,行啊!你们都留下来!”沈怀景冷笑道。 “反正敌人从沈秋那里得到不少情报,到时候带兵攻打你们负责驻守的地方。” “等出了事,这沈家也就不必再要什么名声,就让天下人都以为,沈家卖国通敌,是一群贪生怕死之辈!” 他这话终于让围着的沈家人彻底沉默,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幽幽开口。 “罢了,既然你确定怀亦没事,我们也就安心了,你好好留在边关照顾你哥,有什么事就给我来个消息。” 说完,他率先带头,去一旁寻了自己的马,“诸位,告辞。” 有人带头,其他的沈家人也分别说了几句,各自寻了自己的马离开。 沈怀景站在城外,看着一匹匹远去的马,幽幽叹了口气。 想到被带回城中的沈秋,他紧紧皱眉,返身冲着城墙上喊了一声。 城门落下,沈怀景向着谢雁归的住处而去。 第272章 替谁遮掩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谢雁归与常修一起往住处归去时,听他说起了死士的事情。 因为知晓黔南境内有内卫,加上常修从庄子离开时,带了不少武器,所以行进的路上,他们分散而行。 越是接近黔南,就越是零散,隐藏得更深。 随同常修一起进到城中的,不过是一小部分罢了。 得知死士的事情,谢雁归十分惊讶,她不由得想到周谨曾说过的。 难怪他当时说,庄子里还有很多惊喜。 也难怪常修会说,这庄子是周谨留给她的后路。 虽然谢雁归的身边有翎羽卫,但他们跟死士是有不同的。 回到住处后,她见到了一部分死士。 虽然言行上瞧着与寻常护卫没什么分别,可在得到命令之后,那种气势立刻就变了。 他们就好像是藏在剑鞘里的利刃,随时能够断人如发。 “夫人,那个沈秋……是怎么回事?”常修疑惑问道。 “你认识他?”示意死士们去休息后,谢雁归看向常修。 “之前受您吩咐,往来与黔南时,曾跟他有过接触,是个还不错的年轻人。”对他,常修很有印象。 他并未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他可能涉嫌通敌。”谢雁归微微皱起眉来。 从常修的描述中,这个沈秋也算得上是沈家之中还不错的年轻人。 正如沈怀景所言,沈秋的父母是被戎狄人害死的,怎么想他都不可能通敌。 偏偏从敌军的俘虏中,问出来的就是沈秋。 “把人带过来。”既然弄不清楚,不如直接问问,谢雁归吩咐道。 很快,沈秋被提到她面前,也就在此时,沈怀景到来。 “坐下吧。”等沈怀景坐下后,谢雁归冲着沈秋开口。 沈秋大概没想到,自己还有能够坐下的权利,思量片刻,他坐了下来。 “说说吧,到底怎么一回事?”见沈怀景紧紧盯着他,谢雁归询问道。 “没什么可说的,不是都指认我了吗?”沈秋低着头,似乎心事重重。 他这个样子,激怒了坐在那里的沈怀景,他起身来到沈秋跟前,薅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迫使他看着自己。 “你看着我的眼睛好好说话,你为何通敌?你的父母死在谁的手里,你不记得了吗?” 谢雁归坐在一旁,没有阻止的意思,她不动,常修自然也不会动。 沈秋摇了摇头。 “你……”沈怀景怒极,松开薅住他的手就是一拳,将人打倒在地,仍不解气,于是坐在他身上又要打。 “沈怀景。”谢雁归的声音传来,他的动作顿时一僵。 常修站起身来,只要沈怀景再动,他就会行动。 “有件事我不甚明白。”等沈秋被从地上拉起时,谢雁归才又开口。 “自我来到黔南,尤其到达边关之后,这边关的防守就变得格外严密。” “我来之后不曾见过你,寻常人想从南城的城门去到外面,十分不易,你如何跟缅国人相见?” 沈怀景闻听此言,不觉一愣,沈秋也看向了谢雁归。 常修立在一旁,挑了挑眉。 他曾跟随周谨在边关待了段时间,当然清楚把守是有多严密。 能够从那道门出去的沈家人,只有沈怀亦,既如此,沈秋又是怎么回事? “你究竟是谁?又或者说,你在为谁遮掩?”谢雁归离开椅子,来到沈秋跟前,她脸上的笑意收敛,一只手搭在腰间。 常修赶忙到她身边,生怕沈秋忽然暴起,会伤到谢雁归。 “就是沈秋,我……”他支支吾吾的,似乎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来。 “来人。”谢雁归吩咐一声,“按照我之前安排的,将他带过去。” 早在得到沈秋的画像时,谢雁归就做了安排,也正如她跟沈怀景所说,总不能敌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秋与其他人一起,被带到关着乌德的房间,他们脸上带着面具,背对着他。 “请乌德将军指出哪一个是沈秋?”在询问乌德关于通敌之人的消息时,谢雁归曾反复问过几个问题。 “是否确定通敌者的长相?” “是否听到声音就认得出?又或者可以从背影确认?” “在他的印象当中,通敌者是怎样的性格?” 乌德不想受刑,所以反复回答了谢雁归,每次的答案都一样。 如今,一群“沈秋”在乌德面前,他有些呆滞。 “乌德将军不是说,十分确定他的长相吗?咱们先从背影来,你看哪个更像通敌者?” 谢雁归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开口,乌德不由得捏了把冷汗。 “那成,咱们听听声音,每个人说一句话。”见乌德如此,谢雁归也不为难,冲着那一行人开口道。 于是,站在那里背对着乌德的人,挨个说了几句话。 乌德仍有些茫然。 “摘下面具,转过来面向乌德将军。”谢雁归又吩咐道。 于是,一个个摘掉了面具的“沈秋”,目光皆落在乌德身上。 “是……是他,他就是沈秋!”忽然,乌德抬起手来,指向站在其中的一个。 所有被带来给乌德辨认的,都经过予书亲手“调整”。 可以说,这些人站在一处,很像是一族的亲戚,多少都有点像。 只有真正的沈秋没经过任何改变,乌德所指的也不是他。 “你确定吗?”得到他的回应,谢雁归询问道。 “我……”乌德迟疑起来,他看了谢雁归一眼,小心往前挪动了几步,让自己看得更加清楚。 “是……是他?你们……你们大靖人在我眼里长得都差不多,我……”他指了另一个人,同时支吾起来。 “乌德将军,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很笃定,给你们提供情报的人就长这个样子。” 谢雁归睨着他,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可……可你们这些人确实长得差不多啊!我见到的那个沈秋,看上去可比这些人要……要老得多!” 生怕自己的回答会让谢雁归不满意,他要被拉下去受刑,乌德紧紧皱眉,一脸的不满。 “老得多?”谢雁归的目光落在沈秋脸上,他似乎被这句话触动,整个人的神情十分奇怪。 “什么叫老得多?”沈怀景一脸莫名,“你见过的那个沈秋,到底长什么样子?不然你干脆画下来吧!” 第273章 风雨欲来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乌德口中所言那句“老得多”,让谢雁归也十分好奇。 在她“热情相邀”下,乌德不得不将他见过的“沈秋”给画下来。 若他所言,的确是老得多,跟真正的沈秋比起来,更像是父子。 父子? 谢雁归不由得心念一动,目光分别看向沈怀景跟沈秋。 在看到这幅画像后,两人的神情都变得格外奇怪,相较而言,沈怀景的脸上多了震惊。 “这不会就是你那被戎狄人害死的叔父吧?”谢雁归忽然开口。 “啊?”沈怀景抬头,不自觉地动了动喉结,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到画像上,“不应该的,我叔父已经死了。” 说完,他扭头去看沈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沈秋支吾着,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乌德站在书桌后,一会看看谢雁归,一会又看了看沈家那对堂兄弟,“那个……不然还是把我关起来吧?” 虽然他身形魁梧,可站在谢雁归跟前,他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反正,他不怎么想看到谢雁归。 “走吧,咱们出去说。”此处是专为关押乌德准备的,谢雁归招呼一声,迈步向外走去。 常修立在原地,等着沈怀景出手拉住沈秋往外走,这才跟在身后。 一行人并未回谢雁归的住处,索性就在附近找了间营房,进去说话。 “常修,你带沈怀景去旁边的屋子等候。”坐在椅子上,谢雁归忽然吩咐道。 沈怀景想要说话,常修拦在他面前,“沈三将军,请吧。” 常修可不似谢雁归这般,沈怀景又看了沈秋一眼,跟他一起离开。 “坐下来说话吧。”谢雁归看向沈秋,“想来这正是你的目的吧?” “将……将军的话,我不明白。”沈秋低着头,小声回应道。 “如今这屋子里只有你跟我,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我给你机会,让你将事实真相告诉我,倘若你还是不说,我自有手段能够查清。” 并不在意沈秋此刻的模样,谢雁归的语气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沈秋有些沉默。 端起桌上的水,谢雁归喝了一口,她没有催促,而是耐心等待。 “谢将军,我……我的确是有罪的,那处布防是我透给他的,但我隐瞒了一些关键,而且我也知道,他们就算按照我给的路线走,能够进到城中,也不会得逞。” 终于,沈秋开了口。 “乌德见到的那个自称是沈秋的人,正是我的父亲,众人以为死在戎狄人手上的沈家人,确切地说,他根本就不是沈家人。” 沈秋跟沈怀亦兄弟俩都是本家嫡支,没道理他的父亲不是沈家人。 谢雁归在心里画了个问号,却没有说话,听沈秋继续说道。 “沈家世代驻守黔南,本家嫡支主要负责边关,可没有人知道,在一次出行探查后,有人被顶替了身份。” “我的母亲是大靖人,但我的父亲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缅国人,可以说,有一盘棋已经下了许久。” “我年少时以为我的父母都死在戎狄人手里,其实死的只有我的母亲,而帮凶正是我的父亲。” “去年他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竟然联系上我,想让我帮着他一起谋夺黔南。” “虽然我有一半缅国人的血,可我生在黔南,长在黔南,与我而言,这里才是我的根,何况他害死我母亲,我怎会真心帮他?” “谢将军,与其说是缅国人伺机而动,跟戎狄人合作,倒不如说这是一盘大棋,缅国人绝不会善罢甘休,您要早做准备才是!” 沈秋说着话,起身冲谢雁归行礼,“我自知自己将重要的消息透露给敌人,乃是十恶不赦,愿自裁谢罪。”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忽然从袖口拔出一把匕首,向着胸口扎去。 谢雁归早在他起身行礼时,手就按在了腰间,见此情形,她立刻抽出软鞭,卷住沈秋手中的匕首。 “咣当”一声,匕首掉落在地。 “将军……”沈秋抬眸看向她。 “事情是真是假尚未有定论,你说是你的父亲顶替了沈家人,可你在沈家长大,虽然……可到底上一辈还是有不少能人的,他如何瞒过自己的父母兄弟?” “再者,边关乃是沈家嫡支来守,纵然他不在边关许多年,过去也该探过各处,就算你隐瞒关键,他真的就看不出来吗?” “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就算敌军进到城中,我也不会让他们得逞。” 有软鞭再次卷住匕首,扔到一旁,谢雁归盯着沈秋,“你刚才说的事,我自会派人调查,至于谢罪什么的,之后再说。” “来人!”冲着营房外招呼一声,待将士进来后,谢雁归低声吩咐几句。 沈秋被进来的将士带走,单独关押,沈怀景想要见他,被谢雁归拦住。 “谢将军,事情关乎我沈家的清誉,你为何不让我见?”沈怀景皱起眉来。 “该让你见的时候自然就让了,着什么急,何况事情没调查清楚,你见了能有什么用?” 看了他一眼,谢雁归转头招呼常修上前,小声嘀咕几句。 若常修不在,她肯定要交给翎羽卫办,可既然有更合用的,她正好也看看那些死士的能耐。 “请主母放心,我必然尽快查清。”常修行礼,从营房中退出。 “沈三将军,也请你回去吧。”谢雁归需要静一静。 近来一桩事情接着一桩,从今日的事情来看,敌军已开始改变策略。 倘若沈秋说的是真的,缅国人一直在下好大一盘棋,那么黔南乃是边关,肯定仍有没清理干净的。 这终将成为隐患。 若沈秋有所隐瞒,或者根本就是虚构,也依旧会有麻烦。 谢雁归的心中隐隐升起不安,较之今日在城墙上分辨真伪时,还要强烈。 她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如今,她的直觉告诉她,将有大事发生。 她不知在这一次的事情中,是否能够轻易解决…… —— 相较于谢雁归这边几乎都隐在暗处的危险,京都之内的危险似乎完全都摆在明处。 就在三皇子周煜自戕后的第三天,明德帝忽然下令,将云澜关押。 第274章 必定另有安排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予棋从殿外进来,看似沉稳,实则在见到谢姮后,眼中闪过些许慌张,“娘娘。” 云澜忽然被抓,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 他身为内卫首领又是宫正,如今被关进宫正司,听说已经用了刑。 在宫中这些年,云澜的人缘一直不错。 过去,就连明德帝身边的彭海,跟他都有些交情。 可这一次,负责审讯之事的,正是彭海。 从前是贵妃时,后宫之事皆由谢姮打理,如今成为皇后,需要打理的事情也就更多。 谢姮靠坐在软榻上,面前的小几摊着几本名册,她抬起头来,向着予棋看去,神情镇定,“如何?” 她问的是云澜的情况。 或许是她的镇定安抚了予棋,等再开口时,予棋的声音平稳许多。 “听说都是重刑,只怕……” 但凡进了宫正司接受刑讯的,就没有能够完整出来的,哪怕身为司正的云澜也不例外。 谢姮微微皱眉,有些不清楚明德帝此时发难的用意。 若说是因为周煜的事…… 谢姮舒展眉头,端起水喝了一口,她觉得不像。 封后大典上,周煜说的话令很多人惊骇,在第二日早朝时,不少朝臣再次提出要重查当年之事。 在这个节骨眼上,明德帝去动云澜,只会引起众人疑惑,这样做得不偿失。 偏偏,他就这样做了。 不仅抓了云澜,还动用刑法,倘若云澜死在宫正司…… “娘娘,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予棋有些担心,她跟予琴不同,并不明白谢姮与云澜之间的交情。 她虽未经历过宫正司的刑罚,却曾经亲眼看过,她十分担心,云澜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她如此问,是想要多做一手准备。 “现在这个时候,咱们什么都不能做。”一旁的予琴开口道。 “依着陛下如今那越发疑心人的性子,但凡有点动静,肯定要被怀疑。” “娘娘,他……应该会给自己留些后路吧?”予琴看向谢姮问道。 “我也不知。”虽然知晓了云澜真正的身份,可为了安全,他们极少会有交集。 是否会留后路这样的事,他们根本不会交流,有时候,知道得越少才能越安全。 但正如予琴所说,她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观其变。 —— “参见陛下。”周谨自殿外进来,冲着明德帝行礼,不等他招呼起身,便偏头咳嗽起来。 明德帝坐在软榻上,彭海正在一旁,见此情形,他立刻上前将周谨扶起。 “请陛下恕罪,是儿臣失仪。”缓过这一阵后,周谨将彭海递过来的茶水轻轻推开,再次冲着明德帝行礼。 “你身子不好,以后就不必如此多礼了,坐下吧。”冲着他招了招手,明德帝语气温和。 他大概也没想到,周谨的身体经过了调养,竟然还是这般。 “多谢陛下。”坐下之后,周谨垂眸,一副等待吩咐的模样。 会被明德帝召入宫中,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知道云澜被抓起来的事,为了防止明德帝猜疑,不曾探寻过栖凤宫那边的情况,虽然他心中十分挂念。 “朕找你入宫,倒是没旁的事,想问问你关于王府的想法。” 皇子成婚,多会在京都选一处府邸,哪怕将来要去封地,在京都的时候,也会有自己的王府。 周谨不同于旁人,他虽然是皇子当中头一个被封王的,可或许是过去不得明德帝心思的缘故,所以他成婚后,住在谢雁归的府邸。 今日,明德帝忽然说起此事,的确有些出乎意料。 “多谢陛下关怀,儿臣对府邸之事没有任何想法,如今这般倒也挺好。”周谨语气恭敬。 “再怎么说,那都是雁归的府邸,你该有个自己的王府才是。”明德帝依旧温和,但显然打定主意。 “一切凭陛下做主。”周谨的确没有想法,府邸也不过就是个居所,他住在哪里都一样。 相较而言,他更喜欢谢雁归的府邸,那里有她专门为他准备的院子,还有她生活过的种种痕迹。 周谨心中清楚,明德帝不是个无的放矢之人,他有此一问,必然另有安排。 “既如此,这两日朕便派人带你去看新的府邸。”他如此说,明德帝便将此事定了下来。 随即,他笑着问道,“说来,你最近跟雁归可有联系?也是委屈你了,新婚夫妇就让你们分开这么久。” “只偶尔会有书信往来,她在信中十分挂念陛下跟娘娘。”周谨心中了然,恭敬回应道。 同时,他暗暗戒备着。 明德帝另有眼线的事,周谨心知肚明,如今倒是可以更加确定,他之前确实没太注意谢雁归的府邸。 加上派彭海去探查那次确实是糊弄住了,所以他不知晓周谨才从黔南归来。 眼下,他让人关了云澜,还以刑问讯,如今又问谢雁归…… 这其中虽看似没有联系,却不得不防。 “她与她姑母素来亲昵,如今她姑母做了皇后,也该找个机会让她从黔南回来,只是,这再派往黔南之人,朕心中还没有成算。” 明德帝如此说,周谨坐在椅子上,没有搭话。 “你这孩子,似乎是个寡言的,朕与你虽是天家父子,可现下没有旁人,你不必如此拘谨。” “朕想让雁归回来,一则是她姑母惦记着她,再则你跟她都不小了,又是新婚夫妻,她若回来,或许你们俩能让朕多个皇孙。” “再则,黔南弹劾她的奏疏不少,朕还是希望她能过得安稳些。” 近来黔南那边没什么消息,可周谨透过裕丰粮庄却是知道不少事情。 只不过,他的那些消息,是不可能跟明德帝分享的。 “如今给你调养身子的是谁?朕见你这般,心里也挂念,彭海,你去将太医院的院首找来,朕要亲自听听究竟如何?” 彭海答应一声,向着殿外退去,周谨起身,咳嗽了两声后,冲着明德帝行礼,“多谢陛下关怀。” “坐下吧,不是让你不必多礼吗?”明德帝摆了摆手。 周谨重新坐下,殿内一时无言。 好一会儿,明德帝幽幽开口,“朕老了,如今这身边也不安宁,那云澜……朕如此信任他,他竟然背弃了朕,这朝中还有许多跟他一样的人……” 他说着话,目光落在周谨身上,“老七啊,你三哥死的时候对朕满心怨恨,你说你大哥跟五哥他们,是不是也如此啊?” 第275章 咎由自取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咳咳……请陛下恕罪。”忽然被问起其他皇子,饶是周谨内心有所准备,仍被惊诧到。 此刻的明德帝看上去仿若一位寻常的父亲,显出几分苍老来。 可对于周谨而言,莫说他显得苍老,就算瘫在床上无法动弹,他也不会生出半分同情。 可以说,会有今天全都是明德帝咎由自取。 或许,明德帝是真的希望能从周谨口中听到些什么,但接连不断地咳嗽,让他紧紧皱起眉来。 “罢了,你身子不适,且先喝点水,一会儿太医就到了。”摆了摆手,明德帝随手拿起小几上的奏疏。 周谨坐在一旁,好像是发病一般,咳嗽声根本就压不住。 就在明德帝想要发火,派人去查看彭海跟太医走到哪里时,殿外传来回禀声。 “陛下,奴才彭海已将太医院院首带到。” “快些进来!”听着周谨的咳嗽声,明德帝压着怒意吩咐道。 很快,彭海跟太医院院首进到殿中,不等行礼,就见明德帝挥了挥手,示意快一些。 眼见着坐在那边的周谨因为咳嗽而脸色难看,彭海不敢耽搁,赶忙让院首过来诊脉。 “宁王殿下,请伸出手来。”院首来到周谨身边,取出脉诊子,冲着他行礼。 周谨似乎要说话,可因为无法停止的咳嗽,只好摆了摆手。 殿内就只剩下他偶尔传来的咳嗽声,彭海极有眼色地给周谨换了杯温水。 纵然身为太医院院首,这脉也还是诊了许久。 明德帝放下手中的奏疏,向着院首看过来。 感受到背后的目光,院首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松开手。 “启禀陛下,宁王殿下……”他迟疑着,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彭海,之前朕吩咐你收拾的殿阁,可曾收拾出来了?”明德帝语气淡淡。 “回陛下,都收拾好了,”彭海赶忙应声。 “你亲自将老七送过去,今日就让他歇在宫里,有什么事也方便些。” 听了明德帝的吩咐,彭海再次应声,他看向周谨,见他想要起身,赶忙凑上前去,将人扶起来。 “多谢陛下。”语气虚弱无力,声音带着嘶哑,周谨行礼后,随同彭海一起离开凌云殿。 彭海收拾出来的殿阁,距离凌云殿有些距离,他吩咐宫人抬来软轿,将周谨送了过去。 凌云殿内,明德帝的目光落在太医院院首身上,“如何?” 从前,曾有太医为周谨诊脉,说他寿命不长,且不会有子息。 只是过去明德帝根本不在意他,所以这个儿子能活多久,他都无所谓。 如今他其实也不在意,但周谨身上还绑着个谢雁归,加上他才失去一个儿子,便多给了几分关注。 “启禀陛下,宁王殿下他……他的脉象很是虚弱杂乱,纵然能够调养,也……也不会有子息。” 太医院院首低垂着头,语气恭敬地回应道,内心里十分不安。 “若好好调理,他寿命可会有碍?”明德帝又问道。 “这……请陛下恕罪,现下从脉象上看,宁王殿下的寿元恐怕会不如寻常人,可只要悉心调养,未必……未必不能相同。” “只不过……只不过无法确定宁王殿下以后会不会有其他病症,所以……所以臣也不敢保证。” 说这些话的时候,太医院院首的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如今他负责明德帝的脉案,深知因为三皇子的死,令陛下越发喜怒无常。 哪怕他负责脉案,也不敢保证陛下不会因为恼怒治他死罪。 “既如此,你便开几副调养的方子,给他好好调理,下去吧。”明德帝挥了挥手。 “是。”如蒙大赦一般,太医院院首行过礼后,快速退出凌云殿。 彭海已将周谨送到收拾好的殿阁之中,此处已安排宫人,他特意叮嘱几句。 “殿下可还有其他吩咐?”都嘱咐完了,彭海看向周谨询问道。 “确实有件事。”轻咳两声,周谨的脸上挂着浅浅笑意。 “殿下请说。”彭海跟在明德帝身边多年,明白当下皇子们都是受重视的。 既然陛下吩咐他亲自将人送过来,若是一些小事,他卖个好总归对他无害。 “我如今这般,若是去到皇后娘娘面前,恐让娘娘担忧,但到底我身为晚辈,该去给娘娘请安……” 一句话喘三喘,周谨的这个分寸拿捏得非常好,彭海都觉得有些憋闷了。 “殿下放心,咱家亲自去娘娘跟前一趟,帮殿下跟娘娘请安,准保不让娘娘担心,更不让娘娘挑殿下的理。” 有彭海如此保证,那肯定是没问题的,周谨再度道谢。 从殿阁中离开后,彭海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吐出,胸前的憋闷淡去不少。 他既然答应了周谨,于是转身向着栖凤宫而去。 周谨被明德帝传入宫中之事,谢姮已知晓,他被留在宫里的事,彭海到来之前,她也听说了。 纵然有太医院院首去给他诊脉,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荀老的医术,绝非太医院可以比拟。 至于周谨那不间断地咳嗽,以及混乱虚弱的脉象,都是来之前特意用药所致,防的就是明德帝派人诊脉。 谢姮有种预感,周谨留在宫中,必会有所举动。 只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两边还是不要接触得好。 在见到彭海后,谢姮越发确定。 “既如此,有劳彭总管跑上一趟,还请回去时劝说陛下,也让陛下好好休息。”脸上带着一贯的笑意,谢姮冲着彭海说道。 “是,请皇后娘娘放心。”甭管如今彭海的心里对谢姮有着怎样感观,面上的恭敬总是少不了的。 离开栖凤宫后,他回到凌云殿。 “怎么这么慢?”明德帝正在翻看奏疏,随口问道。 彭海没有隐瞒,将周谨委托之事以及去了栖凤宫的事都说了一遍。 “你说这老七跟谢雁归之间,究竟是个什么感情?贵……皇后对老七,又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放下手中的奏疏,明德帝看向彭海。 “陛下,您这个可实在是难住老奴了,”彭海苦笑道,却还是认真想了想,“瞧着娘娘的模样,对宁王殿下似乎仍颇有意见。” “至于殿下他……许是与翎羽将军赐婚后又是封王又是将有自己的王府,他心里起码对谢将军是不反感的吧?” 第276章 天降神迹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陛下,奴才斗胆……您对宁王殿下……”彭海虽想询问,却不敢说得太明显。 毕竟事关储位。 瞧着周谨的模样,彭海心里知道不可能是他,如今陛下对皇子会比从前更看重些,却还是想多问一句。 “刚才太医说他不会有子息,这样也好。”明德帝语气淡淡。 听到不会有子息,彭海心中顿时明了。 这样的宁王殿下,才能让陛下更加放心,毕竟他的妻子乃是翎羽将军谢雁归。 倘若夫妻俩一直没有子嗣,谢雁归身为女子又是赐婚,总不可能纳个夫郎,否则不止是她,名誉满门的谢家也会声誉受累。 更遑论如今的皇后也出自谢家。 一个无法拥有子嗣的武将,就算功劳再高,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尤其眼下,谢皇后再次小产,此生已不可能再有身孕,就更不必担心。 彭海估摸着,将来的东宫人选,只会落到小皇孙身上,否则陛下也不会让人将他接到身边来。 “你这老货,想什么呢?”明德帝拿起一本奏疏,扔向彭海,虽是问话,却带着笑意。 “陛下恕罪,奴才……走神了。”纵然他如今最得信任,有些话也是不敢直接说出来的。 他将奏疏双手奉上,重新退到一旁,殿内重新恢复安静。 —— “咳咳,你们都下去吧。”喝过药后,周谨挥了挥手,将宫人屏退。 早在彭海将他送过来时,就已经嘱咐过宫人们,听从周谨的吩咐。 宫人们领命退下后,殿阁内顿时十分安静,周谨坐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来,哪里还有半分虚弱的模样? 凡是在殿阁内伺候的宫人,周谨都仔仔细细看过,他们只是寻常宫人,身上没有半点功夫。 在殿阁内转了一圈后,确定其中没有任何异常,周谨随手推开后窗,向外看去。 天色已晚。 以他目前的感知,在殿阁周围未发现盯梢的人,但他仍不敢掉以轻心。 既然知晓明德帝有自己的眼睛,当然要谨慎行事。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行动的时候,要再晚一些才好。 正如谢姮所料,周谨住在宫中,自有安排与决断。 —— 宫正司内,遍体鳞伤的云澜被吊着,只能脚尖略微触碰地面,然而地上涂了东西,他会止不住打滑。 如此情况下,无疑会不断牵扯伤口,让刚有些愈合的伤处被一次次崩开,再次流血。 素来进到宫正司的人,就别想囫囵个出去。 “云宫正。”有宫人进到刑房,手中端着一碗加了蜂蜜的水。 “你怎么进来了?赶紧出去!”抬眸看向来人,云澜虚弱开口,语气却很严厉。 他知道会有人盯着此处,这宫人来给他送东西,一定会被牵连。 “你若……若还能出去,不要让任何人再来看我!” 后宫之中,曾受过云澜施恩的人有不少,知道他进了宫正司,都想为他做点什么。 可深宫之内,人命如同草芥,不少人家中还有牵挂,所以不敢贸然行事。 “奴才来都来了,好歹宫正喝一口水,就算奴才死了,倒也踏实了。” 前来送水的小太监家中已无牵挂,他笑着说了一声,将碗凑到云澜嘴边。 “何必如此?”心中叹了口气,云澜终究没拗过他,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 他心中清楚,既然人已经进来,还说了话,是一定会被牵连的。 “云宫正,现下没别的人,不然奴才帮你松一松?”只要稍微放下一点,就能让云澜少受一些折磨。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如今怕是……无法全身而退。”这样的疼痛于云澜而言,能够忍受。 过去,他曾受过比这还让人欲死的折磨,都挺过来了。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还在乎那些个?”小太监说着话就要伸手,被云澜制止。 “快些走吧。”喝了些水,喉咙跟胃里都舒服了些,他再次催促小太监离开。 或许现在还来得及,最多是受点皮肉之苦,再做些什么的话,就真的…… “成,那您吃了这肉干,我立刻就走。”从怀里掏出一块小拇指大小的肉干,小太监送到云澜嘴边。 “你……”云澜张嘴,被他手疾眼快地把肉干放到嘴里。 直到看着他吃下去,小太监冲他郑重行礼。 原本,小太监是有家人的,但后来生了重病,是云澜给了他一些银子。 只可惜,银子没能用上,因为云澜帮忙,他得以见到家人最后一面。 这份恩情,他一直放在心里,想要报答。 行过礼后,小太监离开关押云澜的刑房,才走出去几步,就被人按住。 夜里,裹着白布的尸身被送出宫正司。 —— “哟,今儿个怎么这么热闹?”一路坐着马车来到宫门前,陆河一边顺着宫道走着,一边自言自语道。 “陆尚书还不知道?”有官员凑到他跟前,压低了声音。 “什么事啊?”陆河也跟着小声说话。 “说是一夜之间,无论京都之内还是京都之外,出现了……出现了好多块大石,上面还有字。” 四下里看看,官员的声音压得更低,“都说陛下得位不正。” 关于这件事,在那天封后大殿上,朝臣们就已经“听说”了,没想到如今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那天之后,朝臣们皆上书要求调查当年之事,明德帝一直没有答应。 “只怕现下,陛下不同意也得同意了,这得位不正的名声若记在史书上,啧啧……” 说完了这些,官员赶紧清了清嗓子,“那个,陆尚书,今天的天气不错哈?” 陆河抬头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挑了挑眉。 他能理解刚才那人为何如此,毕竟这样的事情,竟然在宫里面被说起,都担心回头要被治罪。 不过,也就只有他那样的人敢说,毕竟是个皇室宗亲。 倘若明德帝真的怪罪下来,倒正好给了宗亲们一个机会。 陆河在来的路上,看到有百姓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但他不曾看到“天降神迹”,如今也只能等下朝之后,再瞧瞧是否还有机会能看到? 所谓“神迹”的消息,已然被回禀道明德帝面前,此刻凌云殿一片狼藉,伺候的宫人们跪了一地。 “陛下息怒,可千万别因为这些怪力乱神之事气坏了身子。”彭海跪在地上,身体伏得极低,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心里也是惊疑不定。 站在殿中,明德帝缓了一会,终于开口,“可曾派人去查了?” 第277章 又出现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回……回陛下,已经派人去了。”在得到消息后,彭海就立刻让人去查了,只是这会儿消息还没送回来。 “陛下,若不然今日……”彭海想说,若不然取消今日早朝,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明德帝打断。 “若是取消早朝,岂不是更让人觉得是朕心虚?”紧皱着眉,明德帝迈步向外走去,“你不必跟着。” 彭海跟在他身后,闻听此言停下脚步,向他看去。 “待早朝后,朕就要知道全部。”说完,明德帝离开凌云殿。 彭海站在凌云殿中,不由得苦笑一声。 他不敢保证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能查出什么,可陛下的吩咐,他又不能违背。 思虑片刻后,他向着宫正司而去。 宫正司的刑房内,因为伤口不断地崩开流血,云澜的气息越发虚弱。 他的脚下被血濡湿,刑房内血腥气更重。 彭海用帕子捂住口鼻,向着云澜看去,片刻后,他吩咐一声,有宫人上前松绑。 没有了铁链的绑缚,云澜坐在地上,他的血染湿他的衣裳,本该是十分狼狈的,可他坐在那里,却仍能透出悠然来。 彭海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缓声开口,“云宫正,你可有什么想跟咱家说的?” “彭总管想听什么?”声音十分虚弱,带着嘶哑,云澜抬眸与彭海对视。 “你该知道的。”彭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云宫正,咱家劝你一句,不要跟陛下耍心眼。” “我不是很明白彭总管的话,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这个时辰彭总管没有随着陛下上朝,却来找我……” 疼痛之故,让云澜说起话来气力不继,有几次,他需要以喘息来平复疼痛。 但他依旧坚持着,缓缓说出他想要说的话,“可是又有什么帽子想扣在云某身上?” 彭海顿时眯起眼来,他的目光在刑房内转了一圈,顺手捞起一旁的烙铁,向着云澜靠近。 “云宫正,看在你我过去的交情,咱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次的事情,可是你安排的?” 他手中的烙铁距离云澜很近,只要再向前一点,就会贴到伤口上。 “彭总管想要问话,总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这不明不白的,我如何回答?” 如往常一般,云澜语气温和,彭海眼里的凶光闪现,手中的烙铁往前一送,顿时传来焦臭的味道。 剧痛令云澜眉头紧皱,额间布满汗珠,他咬着牙,才没让声音从牙缝里蹦出。 “你若不是太监,倒还真是个硬汉子,既然你让咱家说清楚,那咱家就与你说个分明。” “这一夜之间,京都内外出现‘神迹’,可是你搞的鬼?” 烙铁顺手扔回炭盆,彭海招呼人端来一盆盐水,站在他身旁。 “若你肯老实回答,我这就让人送你去休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可你若非要来惹咱家……” 目光偏移,彭海看向身旁宫人手里那一盆盐水,“等吃了这顿盐水,咱家再送你一次‘加官进爵’。” “彭总管想要用刑,大可直接动手,何必找如此借口?”云澜笑了一声。 “陛下吩咐将我押在宫正司,由彭总管审问,若你刚才不说,我都不知道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与其在这里为难我,倒不如让内卫加派人手调查。” 事到如今,云澜依旧是这个态度,彭海的心中不由得升起迟疑来。 他思虑片刻,冲着一旁的宫人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蹲下身来,彭海直视着云澜,“刚才是咱家误会云首领,还请见谅。” “咱家也是没有办法,陛下吩咐咱家亲自审问你,偏偏云首领什么都不肯说,咱家也是十分为难。” “请云首领放心,咱家这就让人送你去休息,但在此之前,还请云首领看在往日交情上,帮咱家一个忙。” 此时的彭海脸上带着笑意,语气也很温和,一如往常跟云澜相处那般。 倘若没有之前发生的一切,也没有当下这般的景象,还真让人以为他是真心求教。 云澜自是明白彭海其人,但凡能稍微舒服些,谁也不愿意自找苦吃,“彭总管请说。” “刚才云首领提到让内卫加派人手调查,可是这京都内外都有,该从何处下手,具体又当如何呢?” 问完这一句,彭海转头冲着一旁的宫人吩咐道,“去收拾个干净的地方,铺好被褥,再准备些吃喝跟伤药,一会儿送云首领好好休息。” 宫人得了彭海吩咐,赶忙应声去准备。 彭海重新转回头来,笑着看向云澜。 “彭总管只派人去找内卫,他们自然知晓如何调查,若实在让云某来说,那就从京都内头一处发现‘神迹’的地方下手,顺藤摸瓜。” “至于之后结果如何,云某不敢同彭总管担保,毕竟云某身陷囹圄,无法亲自探查。” 他这样说,也是在跟彭海表明,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彭海紧紧盯着他,忽然在心里叹了一声,他的确敬云澜是个不简单的。 “来人啊,送云首领去休息。”站起身来,他吩咐一声,再不看云澜,转身向外走去。 有宫人上前来,小心翼翼地将云澜从地上扶起,搀着去到收拾干净的刑房。 如彭海吩咐那般,准备了吃喝跟药品,云澜终是再也撑不住,才挨着铺好的被褥坐下,便陷入昏迷。 倘若此刻,彭海还在此处,定然能够看到云澜在陷入昏迷前,唇边浮起的浅浅笑意。 —— 朝堂之上,大臣们就“天降神迹”之事,再度奏请明德帝下旨查当年之事,以正君名。 事情到了这一步,纵然明德帝不想,也不得不“顺从天意”。 虽然他因此发怒,却并不因为要重查当年而有别的情绪。 毕竟,与当年之事有关的人多数已化作黄土。 为了表明一切都是谣传,他其实是名正言顺,被选中调查此事的,除却大臣之外,还有世家与皇室宗亲。 然而,还没等他们展开调查,就又有消息从宫外传回。 在发现了各处“神迹”不远的位置上,又出现了新的“神迹”,指明如今世上有真正的天命所在…… 第278章 究竟还藏着多少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所谓天命,通常指的都是一朝天子,也只有皇帝才能被称之为天命所归。 如今,在出现“神迹”的地方,竟然再现“神迹”,还表明世上有真正的天命所在…… 结合着明德帝得位不正的“神迹“,如今已是传言四起,说先太子有血脉留存世间。 如此的消息,令朝堂上议论纷纷,明德帝端坐于上首,险些要将龙椅的扶手捏碎。 “荒唐之言!陛下乃是天子,就算有什么‘神迹’,指的也必然是陛下的龙子龙孙!” “纵然当年先太子的死有疑点,可那时候并未听闻东宫有哪一位娘娘怀有身孕,关于先太子尚有血脉在人世之说不可相信!” “若说此事……我记得当年曾有东宫侧妃因身染恶疾挪到了宫外,后来如何了?” “如今在朝堂之上的,怕是无什么人知晓,得找当年的老人问问。” “哪里还有什么老人了?当年先太子薨逝,东宫渐渐凋零,先太子妃紧随先太子而去,侧妃与姬妾也大都没活几年。” 大殿之上,也不知是谁主导着先说了一句,朝臣们顿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大部分的话都传到了明德帝耳中,他额上的青筋鼓起,尽量克制怒意。 从大臣们说的话语中,他忽然意识到了一点,当年先太子的确有侧妃迁出宫中,后来似乎没了消息。 思及此,他不由得心头一跳。 难道当年真的有漏网之鱼? “陛下,事到如今需得让臣等尽快着手调查,将一切查明,还陛下清誉。” “只是……”景岫从队列中出来,冲着明德帝行礼。 他这么一打岔,明德帝才有的思绪顿时烟消云散,他看向景岫,“只是什么?” “只是臣觉得,又出现了新的‘神迹’,臣等既然奉命调查,索性查都查了……” 景岫的意思很明白,现在传言都说先太子有血脉在世上,那肯定是要查的。 反正他们这些人要去查先太子的事,以还明德帝清誉,不若将一切都交给他们,顺道也就查了。 “景尚书,当年东宫不曾有记载,说哪位怀了身孕,时隔多年冒出这种事来,万一有人假冒先太子血脉……” 有大臣开口,说着自己的想法,他认为可以查先太子之事,但没必要查是否有没有血脉留在人世。 若是没查到,还白费功夫,可若是查到了,当下这样的情况,要让先太子的血脉如何自处? 何况,就算查明一切,有之前得位不正的传言,只怕这先太子血脉也会保不住。 “诶,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景岫看向开口的大臣,“陛下如此仁德,必不会做出弑兄谋位之事,估计我等查下去,结果也是先太子乃是病故。” “但倘若,世间真的有先太子血脉留存,陛下这般仁明,必定十分欣慰。” “再者,若先太子真的有血脉留存,这些年父母长辈皆不在身旁,只怕要受不少的苦,有陛下这般慈爱的叔父在,也好让小殿下尝一尝骨肉温情。” “您说是不是啊,陛下。”同大臣说完,景岫再度冲着明德帝行礼。 “这是自然。”明德帝紧紧盯着景岫,虽面上带着浅浅笑意,语气也十分温和,杀意却从眼中闪过。 陆河站在队列最前,他亦是奉命调查的大臣之一,他站的规规矩矩,只是头稍微低了些,遮住了眼中担忧。 他心里清楚,景岫刚才那话,必定会让陛下猜忌。 似景岫那般的人,不会想不到这些,那他为何还要在朝堂上说出这些话呢? 陆河的心中快速转着,他忽然想到曾从魏岩那里得到的种种消息。 裕丰粮庄、宁王殿下、先太子、谢家…… 陆河不断在心中念叨着一些人跟一些事,忽然之间,仿若有一双手,拨开他眼前的迷雾。 宁王殿下跟谢雁归……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心中有了一个点之后,陆河借由着这个点向外展开,想到与景岫聊到诸位皇子时,他的一些反应。 又想到之前促进宁王周谨与谢雁归婚事时,他做的种种事情。 表面上看,此事是他跟景岫一起向陛下提议,可实际上,他只是被拉了个顺手,景岫才是真正促成此事之人。 陆河不由得怀疑,谢雁归前几桩婚事没能成功,其中也有景岫的手笔。 不往远了说,只说近处,那薛家子是养了外室还生下孩子,可事情做得实在是隐蔽,怎么就忽然被扒出来了?还闹得沸沸扬扬? 可…… 陆河思及此,微微皱起眉,又想到了周谨。 他对于周谨的印象,实在是不深。 任他怎么去想,也无法将周谨跟先太子血脉扯上关系,可若没有关系,景岫为何独独对他特别? 这其中,究竟还藏着多少事情? 他的眉头不由皱得更深。 “陆大人,陛下叫你呢!”景岫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吓了陆河一跳,他赶忙抬头。 明德帝正一脸探究地看向他。 “陛下恕罪。”他立刻冲着明德帝行礼,“刚才微臣想到了那位从东宫挪出去的侧妃,没记错的话,似乎姓常。” “常氏一族乃是陛下的外家,因陛下避嫌,朝堂上不曾出现过常家的人,不知去哪里能寻到,或许可以问到些消息?” “但臣转念一想,先太子侧妃是因病出的东宫,倘若当时真的怀有身孕,这般大事为何不报,要隐瞒消息?” “难道说,当时常侧妃已经发现了什么端倪,所以才装病出宫?总之无论如何,若要查此事,似乎要搜寻当年东宫脉案。” “还请陛下允准。”陆河说着,再一次冲明德帝行礼。 前有景岫,如今又冒出个陆河,虽然两人看似正常推论,实则都点到了关窍。 明德帝看了看陆河,又瞧了瞧景岫,他之前就对两人起了疑心,如今杀心也更重了。 “既然朕将这些事交给你们,那你们便按照自己的想法‘好好’去查,三日之内,朕要个结果。” 说到‘好好’的时候,明德帝刻意加重语气,有关东宫的一切脉案,他都不怕人查。 但他心里因为景岫跟陆河那一番话,决定要暗中派人去当年先太子侧妃养病的庄子,查一查是否还有疏漏? 第279章 不能解忧但能添麻烦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早朝散去后,明德帝裹着怒意回到凌云殿,他本以为彭海奉命调查“神迹”,应该还未回来。 然而,当他进到凌云殿时,彭海已在殿中等候,看到他的瞬间,立刻跪下来请罪。 “请陛下处死老奴,一切都是老奴办事不力。”一边说着,彭海冲着明德帝磕头。 他这副模样,让明德帝不由得皱起眉来,心中的怒意却也因此淡去几分。 “你这是做什么?起来吧。”这是自小跟在他身边的大伴,若非捅出天大的窟窿又或者背叛了他,他绝不可能去处置他。 “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坐下来后,明德帝放缓了声音。 彭海仍跪在地上,他根本就不敢起来。 虽然眼下明德帝语气温和,对他的态度也一如往常,可只要想到发生的事,彭海的心就像要跳出来一般。 此刻,除却恐惧之外,他心中还有愤怒,他恨不得将云澜千刀万剐。 从宫正司离开后,彭海亲自出宫去了内卫。 因云澜被关押,明德帝尚未任命新的首领,所以如今料理一切的,是内卫的两位副统领。 他们都认识彭海,也知道是彭海负责刑讯云澜,自然不敢怠慢。 身为明德帝的大伴,彭海未曾展现出任何的傲慢,毕竟是他有事求人。 他按照云澜说的,将要求告知两位副统领,让他们尽快派人,从出现“神迹”的源头调查。 身为内卫,该如何查探各种事情,并不需要任何人指点。 果然如同云澜所言,在听完彭海的要求后,两位内卫副统领立刻就部署下去,当即就有内卫离开,前往调查。 让彭海没想到的是,这一调查,竟发掘出新的“神迹”。 若能是之前的也就罢了,偏偏这一次指向的是有先太子的血脉留存世上。 彭海跟在明德帝身边多年,岂会不懂这件事的杀伤力? 何况发掘出不止一处,都是他点名要查的地方,那一瞬间,彭海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不敢耽搁时间,赶紧回到宫中,就听说这消息已经传到了朝堂之上,他腿都要吓软了。 若非害怕明德帝的雷霆之怒,他怕是要冲到宫正司,先狠狠地收拾云澜一顿。 “你的意思是,你会让内卫从源头调查,都是因为云澜?”明德帝靠坐在软榻上,缓声开口。 “回陛下的话,确实是他!老奴怀疑那所谓的‘神迹’,根本就是云澜故意安排!” “包括说什么……什么先太子有血脉尚在,”彭海说起此事,下意识放缓声音,“定然也是云澜早就安排好,诓老奴带人去找的!” “陛下,此事皆是老奴受人蒙蔽,但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生,老奴心中愧对陛下,请陛下赐老奴死罪!” 彭海跪在地上,再一次冲着明德帝磕头,他心里面明白,非得是这样,才能让陛下对他多几分顾念。 “罢了。”明德帝的声音传来,“若有人刻意安排,就算你不让人去查,也必定会露出来,你说那云澜究竟是个什么人?” 从前,明德帝对云澜十分欣赏。 他虽然是个太监,可行为举止却极有分寸,很得他的心思。 但他是个太监,所以明德帝从未往别处想过。 自从将内卫交给他,再到后来发现他隐瞒了一些事情后,明德帝便忍不住开始怀疑他的身份。 他想过许多可能,却终究不能定论。 如今的事情,让他再一次忍不住猜想。 听到明德帝询问,彭海不由自主地想到今日见云澜时,他的一些举动。 分明只是个太监,可为何看着更像是个世家公子? 思及此,彭海陡然一惊。 “陛下,那云澜……会不会是哪一位世家公子?是……是曾依附于先太子的那种?” 彭海跟在明德帝身边多年,帮着他做了不少的事,许多旁人不知道的,他都知晓。 他很清楚,当年先太子“病故”后,一些宗亲与世家是如何消失的。 甚至于,他曾亲自动手。 彭海的话,让明德帝不由得眯起眼来。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 一时间,许多人的名字从明德帝心中划过,可当年追随先太子的人选实在太多,他还真不能立刻想出来。 “陛下,无论如何这云澜都不能留了,他这次能利用老奴做那样的事,谁知道还有没有后手?” “老奴也不敢保证,这宫里宫外又有多少人是向着他的?陛下有所不知,昨晚还……” 彭海说起了有小太监给云澜送蜂蜜水跟肉干的事,他派了人盯着宫正司那边,小太监已经被他的人给处理了。 “此事,容朕再想想。”明德帝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疲倦至极。 “对了,朝臣们要查当年东宫的脉案,此事决不能再出疏漏。”他冲着彭海吩咐道。 “陛下放心,这件事绝对不会再有疏漏了。”当年的东宫脉案,彭海曾亲自经手,细细检查过很多遍。 这一次在交给朝臣们之前,他也会再检查一遍的。 “还有,查一查当年先太子侧妃常氏养病的庄子,秘密派人去搜索,再查查有没有曾伺候过她还活着的人?” 彭海并不知晓早朝上发生的所有事,见明德帝面露疲倦,他不敢多问,赶紧答应一声。 见明德帝确实没有怪罪的意思,彭海松了口气,行礼后向着殿门口退去。 即将从殿内退出时,明德帝的声音又传来,“云澜那边,你先不要动他,朕暂且要留着他的命。” “是。”彭海答应着,压住心里的不甘。 他本想去一趟宫正司,将云澜收拾一遍后再去调查。 如今得了吩咐,他不敢贸然行事,于是很快出宫,亲自去探查当年先太子侧妃常氏曾养病的庄子。 —— “去吧,也不怕他能查出什么来。”栖凤宫内,谢姮得到消息后,并不在意。 她已然听说了京都内外接连出现“神迹”之事,也知晓了大臣以及世家宗亲们,奉命要查先太子薨逝的真相。 谢姮心知肚明,既然明德帝敢让这些人查,必是笃定谁都查不到什么。 她身为皇后,虽不能为陛下解除当下之忧,但为他添一些麻烦,还是做得到的。 第280章 比预想中来的快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太医院内,奉命而来的皇室宗亲与世家大人皆坐在一旁等候。 瞅准机会,陆河将景岫拉到一旁,“景尚书,你今日究竟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景岫看向他,眉头微皱,一副陆河莫名其妙的模样。 “别跟我绕圈子,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分明清楚,那般说话必定会让陛下对你生疑,为何还要那样说?” 陆河紧紧皱眉,声音压得更低,这话本不该在宫里说,可他心里憋闷得紧,索性就说了。 “陆尚书请慎言啊!”景岫也压低了声音,他看着陆河满脸的烦躁,忽然摇了摇头。 “素来沉稳的陆尚书,竟也有如此时候,也罢……其实纵然陛下疑心,当下也腾不出手来。” “何况……”景岫再度看向陆河,“陆尚书还说在下,你不是也说了会被怀疑的话吗?” 他们两个,还真是谁也别说谁,况且都心知肚明,怕是明德帝早就对他们生疑了。 “事到如今,该怎么查就怎么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其余的多想无益。” “我这边倒没什么知交故友惦念,倒是陆尚书,当做好准备啊。” 景岫的话,让陆河不由一怔,他抿了抿唇,明白他指的是云澜。 皆知内卫首领云澜被关进宫正司,并且由彭海亲自刑讯,纵然没有看到,也都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这件事情,他们都无能为力。 “两位大人,脉案拿过来了!”有宗亲喊了陆河跟景岫一声,两人收整思绪,来到众人身旁。 虽然不能完全看懂脉案,但有太医在一旁,可以询问。 其实陆河跟景岫心里都明白,就算陛下同意他们探查,也绝对查不出什么来。 正想着,忽然有一位宗亲提出疑惑,“这脉案……前后对不上啊,不是说封存已久吗?” 顿时,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果然,在宗亲手中的脉案不仅前后纸张对不上,就连纸张的颜色跟字迹的用墨都有不同。 但凡宫中记录脉案,都会格外谨慎,尤其似陛下、皇后、太后与太子这般,脉案所用的纸张跟笔墨都是有讲究的。 纸张必须得是经得住保存,且翻看不会损坏的韧纸,就算保存几十年,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所用的墨条化成墨之后,绝不会被水晕染,又或者经年累月后,字迹绝不会淡化看不清楚。 无论如何,从开始到结束,纸张跟笔墨都必须一致,然而现在,却被人看到了不同。 “这……这……这脉案确实一直封存,不曾被人动过,若非陛下吩咐,先太子的脉案怎会轻易开启?” 负责保存脉案的管事顿时慌了神,这闹得沸沸扬扬之事,他们做宫人的也是清楚的,自然也知道脉案的重要性。 现下真的出了问题,那管事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诸位大人,你们怎么看?”发现此事的宗亲看向陆河与景岫等人,开口询问道。 “咱们且先看看,这对不上的地方是怎么回事,然后再跟陛下回禀。”极快地跟景岫对视一眼,陆河说着想法。 “嗯,我的意见跟陆尚书一致。”世家出身的那位大人也开口道,景岫也点了点头,其余人纷纷附和。 “那咱们就先看看。”宗亲点点头,顺着不同的这页认真看起来。 “这……这纸张跟用墨跟东宫的规制一模一样,着实奇怪。”一边翻看,他疑惑地开口道。 他将自己看过的分发给其他人,顺便还为众人解释他如此说的原因。 身为皇室宗亲,对于有些事情,他知道的就是会比其他人多。 陆河跟景岫手中各自被分了一页,两人细细看着上面的字迹,都觉得有些眼熟。 尤其是陆河,他跟云澜交好,曾看过他手里留存的一些东西。 只不过,这一时间他想不起字迹出于哪里? 景岫会觉得眼熟,也是曾看到过,他记得自己在哪里看过,打算出宫之后,找机会去查一查。 其余的人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但经过宗亲解释,他们有拿着比对的,的确跟记录先太子脉案的其他纸张跟笔墨相同。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这几页的记载以及纸张的颜色有所不同。 看起来,这几张脉案的时间要更久一些,也更像是真正的脉案。 “诶?这里有点不对,你们仔细看,这边的记载跟那几张是不是很像?” 又有一人发现了问题,众人重新凑过去,发现他们手中这几页不同的脉案记载,竟然出现在了后面。 仔细捋顺着看,倘若这几张不同的脉案是真的,那么早在之前,先太子就曾出现过一些症状。 只可惜,当年曾跟在先太子身边伺候的,都已经不在了,找也找不出来,自然无从询问。 可倘若这几张是真的,那假的那些去了哪里?若这几张是假的?真的又到哪里去了? 后面与前面记载几乎相同,只稍微改了几笔的那几张,又是真是假? “诸位,看样子咱们要查的事情还多着呢,或许当派出一部分人,提前去常氏侧妃养病的庄子看看。”宗亲颇有些意味深长道。 “此事不若交给我吧?再请一位大人跟我一起。”世家出身的大臣站出来,将此事揽下,他的目光在景岫跟陆河身上打转。 “我与姜大人一起吧。”景岫应声道。 被称作姜大人的世家大臣笑着点头,当即就跟景岫一起离开太医院。 消息很快传到明德帝的耳中,当知晓封存的脉案竟然出现问题时,他顿时紧皱起眉来。 之前他特意问过彭海,确定是没有问题的,怎么忽然又有问题了? 思及此,他忽然想到了在栖凤宫的谢姮。 近来几天,因为种种事宜,能得他信任的眼睛多数不在宫里,所以不曾派人刻意盯着栖凤宫。 明德帝眯起眼来,心中忽然有了打算,他站起身,大步向着殿外而去。 栖凤宫内,谢姮正在看书,得知明德帝来此,她毫不惊讶。 她已然猜到他应该来了,倒是比她预想中来的要快。 只不过,他会做些什么,谢姮还不得而知…… 第281章 她知道他想做什么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臣妾给陛下请安。”起身迎接明德帝,谢姮的脸上挂着一贯笑意。 “阿姮,你如今是朕的皇后,更不必如此多礼。”伸手扶住谢姮,明德帝的脸上也带着笑。 此刻的帝后任谁看来都得夸一句情谊深厚,然而只有他们自己知晓内心的真实想法。 “陛下疼惜臣妾,但礼不可废,您今日来了,可要留在栖凤宫用膳?” 说来,明德帝已有许久不曾跟谢姮一起用膳,若是平时他必然会答应,可眼下他另有打算,还是不用的好。 “不必了,”他笑着开口,“阿姮何时吃过东西的?” “回陛下,大约晌午那会。”近来许多事情,她看似精神还不错,但胃口却一直不好。 荀太医也开了调养的方子,只是那些事情压着,只治标却不能治本。 “既如此,朕带你去个地方。”听谢姮说完,明德帝点点头,牵住她的手向外走去。 谢姮心中疑惑,却并未询问。 一则,她现在是皇后,宠冠六宫的贵妃与皇后之间终究是不同的。 二则,虽明德帝多疑,但他若想对她做什么,看在她的身份上,也绝不会摆在明面。 然而,谢姮没有想到的是,明德帝竟然会带她来宫正司。 “陛下,为何来此?”站在宫正司外,谢姮试着挣了挣被明德帝牵住的手,却并未挣开。 “怎么?阿姮心虚吗?”似笑非笑地看着谢姮,明德帝问道。 “陛下这话,臣妾不明白。臣妾身为中宫皇后,为何会对宫正司心虚?”谢姮皱眉,紧紧盯着明德帝。 “是朕说错话了,阿姮莫恼。”明德帝笑着,手中却抓得更紧。 “来吧,朕为你引荐一位故人。”说这话的时候,明德帝的目光紧紧盯着谢姮的脸。 虽然惊惧于明德帝说出来的话,可长久的习惯并未让谢姮脸上露出不妥当的神情,就连吃惊都恰到好处。 “故人?宫正司有陛下的故人?”她询问着明德帝,任由他牵着她的手,一起进到宫正司内。 因陛下与皇后要来,宫正司内早做了准备,虽然气味仍十分难闻,却听不到什么鬼哭狼嚎的声音。 有宫人为帝后引路,来到刑房之中。 原本休息的云澜被重新吊起来,与之前一样,脚底下抹了东西,让他无法站立,只能不断下滑,撕裂伤口。 他脚下又出现一滩洇湿。 在看到云澜的瞬间,谢姮的喉间便涌出腥甜,她废了好大力气,才将那口血给咽下去。 “陛下,这就是你想让臣妾看的故人?”她转过头来,盯着明德帝。 此刻,谢姮的脸色并不好看,但她丝毫不担心明德帝会怪罪。 “嘶……这个场景确实不怎么好看,是朕的错,来人啊,将云澜放下来。” 明德帝的目光落在云澜身上,现在的他再没有往日里装出来的贤明模样。 他虽面上带着笑,可那笑怎么看都让人从心底里发冷。 谢姮的身体微微颤抖,其中有愤怒也有恐惧。 在听到明德帝唤阿姮时,云澜的眼皮曾轻微动了动,很小的幅度,并未被任何人注意到。 他怎么都没想到,明德帝竟然会将谢姮给带来! 说到底,是他们低估了他的无耻。 “阿姮,你为何发抖,是觉得冷吗?”一边说着,明德帝伸手将谢姮搂在怀中。 “陛下,云澜就是你口中的故人?”谢姮又问了一遍。 “是啊,他或许也是你的故人,只是现下,朕还没能查明他真正的身份,不过……那也不重要的。” 目光重新落在云澜身上,明德帝将谢姮搂得更紧,甚至让她感觉到了疼痛。 “陛下,您弄疼臣妾了。”她不知道明德帝会对云澜做什么,但疼痛与直觉让她能猜到他的想法。 有些事,从做下决定的那天起,可能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阿姮,朝中的大臣奏请朕,调查当年先太子之事,还说先太子有骨血留存世间,朕已经吩咐他们去查了。” “可结果你猜怎么着?封存许久的先太子脉案竟然被发现有问题,不仅如此啊,先太子侧妃常氏,可能真的曾为先太子诞下血脉,朕也吩咐人去查了。” “你可知,朕最讨厌别人欺骗,偏偏总有人以为,能将朕玩弄于股掌之上。” 他说着话,胳膊不断收紧,谢姮也就更加疼痛。 “陛下!您弄疼臣妾了!”她再度开口强调着。 明德帝似乎终于听到了她的话,转过头来看她,随即,他胳膊稍微松了松。 “阿姮啊,你如今是朕的皇后,素来帝后都是一体,朕今日有件事情要交给你来办。” 明德帝脸上的笑,让谢姮心中发凉,她知道他要做什么。 “陛下,您的故人已经瞧见了,臣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她冲着明德帝福了福身,转身欲走。 有宫人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 “放肆!”瞪着拦住她的宫人,谢姮的脸上露出怒意,“还不给本宫让开!” “阿姮,你难道不愿意帮朕吗?”明德帝贴在谢姮的后背上,轻声问道。 “臣妾身为陛下的皇后,自然愿意与陛下夫妻一体,可陛下今日实在是古怪得很,让臣妾十分担忧,咱们还是尽快离开,找个太医给陛下好好看看吧。” 谢姮转过身来,看着明德帝的眼睛,脸上笑意收敛。 “看太医是可以的,但在此之前,你必须要给朕办一件事,你办完了,朕自然就跟你走了。” “陛下说的是什么事?”谢姮与他对视着。 “朕要你亲手杀了云澜。”明德帝温声开口。 “臣妾可以杀了云澜,但臣妾需得知道,您身为陛下,要让你的皇后去杀一个太监,您就不怕传出去会被朝臣们指责吗?” “还是说,自始至终,陛下从未在心中认定臣妾是您的妻子,所以竟如此践踏臣妾?” “虽然臣妾是谢家女,可既没有跟随父兄去过战场,也没有随侄女杀过敌人,臣妾连一只鸡都没有宰过,您确定要让臣妾杀人吗?” 谢姮知道,云澜今日必死,就算最后那一刀要是她的,可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的…… 第282章 加官进爵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殿下,宁王殿下!”予棋从殿外进来,冲着周谨行礼。 “你怎么过来了?”见到予棋,周谨不由得皱眉。 既然明德帝将要留在宫中,正好他有些事情要做,便先留下做完再说。 “陛下……陛下去了栖凤宫,将……将娘娘带到宫正司去了!”予棋知道这个消息后,简直要被吓死。 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也没什么人能够商量,因此才冒险来找周谨。 她并非空手而来,还特意拎了个食盒,这样就算有人问起,她也有话说。 将食盒里的点心拿出来,予棋压低声音,“殿下,现在该怎么办啊?” “带娘娘去宫正司?他怕不是得了失心疯!”周谨的眉头皱得更紧,这亦是他没有想到的事。 虽然予棋将消息传给了他,可如今这般,他根本无法行动。 或许,这就是个陷阱,为的就是试探他跟栖凤宫之间的关系。 “让我好好想想。” 他如此说,予棋也只好等在一旁。 “小皇孙现在何处?”周谨想过以自身来解围,可他在明德帝心中,实际没有多少分量。 所以,用也在宫中的小皇孙显然更合适。 这边,周谨跟予棋商量着对策,另一边的宫正司内,明德帝面对谢姮的质问,一时无言。 他承认,将谢姮带到宫正司来,是一时激愤。 先太子脉案的事,他觉得跟谢姮脱不开干系,可他没派人盯着,所以有了疏漏。 他恼怒于谢姮已经是他的皇后,却还是不向着他。 的确当年之事是他不对,可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他补偿良多,就连她的侄女他都允许作为主将去战场了,还要如何? 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再者,他心中也有嫉妒。 他怀疑云澜的身份,怀疑他是当年先太子府上的故人,怀疑他跟谢姮相识。 所以,他要让谢姮亲自杀了云澜,如此才能平息他的怀疑跟怒意。 至于谢姮刚才说的话,他其实根本没想过。 莫说她现在是皇后,就算仍是贵妃,也万没有被他这个皇帝吩咐,亲手杀人的道理。 被谢姮骂过之后,明德帝冷静了些。 “陛下,当真要让臣妾动手杀了云澜吗?”于谢姮而言,若明德帝点头,她立刻就会动手。 虽然她不曾去过战场,不曾杀过敌人,但她并非什么都没学过,她知道如何能让人以最小的痛苦死去。 这原本是她为自己准备的。 既然云澜必死,与其让他受尽折磨跟羞辱后再死去,倒不如给他个痛快。 思及此,谢姮透过明德帝,向着地上的云澜看去。 他虽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可谢姮瞧见了他的手,那一刻,她几乎落下泪来。 “阿姮莫恼,都是朕的错,朕……朕逗你呢。”明德帝重新搂住谢姮,脸上露出笑意来。 “此处的确让人不适,咱们这就离开,至于他……”明德帝回头向着云澜看去,“赏他一个加官进爵吧。” 一旁的宫人低声答应着,谢姮心中一紧,再次咽下喉间的血腥。 所谓“加官进爵”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那是一种极其残忍的折磨。 受刑者被绑缚四肢,施行者将喷湿的纸张一层层地盖在脸上,随着一层又一层的厚度叠加,最终会将人活活闷死。 整个过程会持续很长时间,接受刑罚者到最后会失禁,而那一层层的纸最终会化成一张贴合脸部的“面具”。 最下的那一层,大概可以保留些许受刑者死前的面容。 “臣妾告退。”从宫正司出来后,谢姮甩开了明德帝,她只说了一句,并未行礼,便转身离开。 明德帝站在宫正司外,瞧着谢姮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可惜她是谢家女,也可惜……他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陛下……”宫人脚步匆匆而来,冲着他行礼,“小皇孙出事了!” “什么?”顿时,明德帝眉头紧皱,随同宫人一起离开。 此刻,宫正司内,得到吩咐的宫人们已准备妥当,可谁都不想动这个手。 “无妨,有劳诸位送我一程。”被绑缚住的云澜看向一旁的宫人,笑着开口。 “云宫正,我们……”有宫人哽咽开口,颤抖着拿起一张纸,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放下。 “劳驾诸位。”云澜很清楚,若他们不做,之后必要受到刑罚,甚至会跟他落得一样下场。 “云宫正,得罪了。”终于,有一个宫人上前,他咬着牙重新拿起一张沾湿的纸,颤抖着贴在云澜脸上。 起初,虽有些难受,可还能勉强呼吸,可随着一张张纸贴上去,最终没了动静。 几个宫人沉默地流着泪,为云澜收拾得干干净净,随即才用草席卷起来。 他们设法让人给买了一口薄棺,等尸身出宫后,即可放入薄棺安葬。 —— “娘娘!”瞧见谢姮的身影后,予琴跟予棋赶忙迎了上来。 明德帝将谢姮带走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跟随,当时予琴也不在栖凤宫内。 等她得了消息回来时,予棋已经去找周谨商量了。 “我……”见到予琴跟予棋,谢姮张了张口,然而不曾说完整,便晕了过去。 很快,荀太医来到栖凤宫,为谢姮治疗。 除却栖凤宫外,小皇孙的住处也格外热闹,宫里忽然这样闹起来,奉命来太医院调查当年先太子之事的几位大臣,少不了要问几句。 当听说小皇孙生病时,他们并无多少反应,毕竟家中都有孩童,难免有个头疼脑热的。 这小孩子没有长起来之前,就是说不准的。 可听说皇后也病倒了,还是因为陛下的缘故,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再一打听,竟是陛下逼着皇后娘娘去宫正司杀人……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很快就从宫里传到了宫外,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周谨的手笔。 而就在这个时候,越来越多的地方都出现了“神迹”,一封又一封的奏疏向着京都送来。 此刻,已经抵达黔南边关外的魏岩,还不知道京都内的消息,他正在边关外徘徊,不知该如何进去? 更不知进去之后见到了谢雁归,又该如何说? 第283章 到底愿不愿意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在城外徘徊?会是谁呢?” 黔南边关乃是整个黔南的重中之重,因而无论城内城外,谢雁归都有一定布防。 当得知有人在城外徘徊许久后,她不免心中奇怪。 原本想着或许是沈家人,又很快被她否定,她索性决定亲自去看看。 魏岩离得老远,就瞧见城门打开,有人骑着马出来。 他不由得愣了愣,没想到竟是谢雁归。 眼看着马儿向着他的方向奔来,不多时就拉近距离,魏岩意识到,这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的脸上还带着云澜送给他的面具,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惊慌,想藏起来。 他就是没有想好,该用何种面目去见谢雁归? “诶,那边藏着的,别躲了,已经看见你了!”到了近前,谢雁归勒住缰绳,冲着魏岩喊道。 原本蹲下身去的魏岩身体僵硬,又一点点地站了起来。 “那个……”他张了张嘴,一时间忘记变换声音,赶忙又闭上。 谢雁归却因为他的那句话,稍稍愣了愣神。 她坐在惊羽背上,仔细打量藏身于林中的人,越看越觉得像。 “你……你不会是魏岩吧?”她开口问道。 魏岩挫败地叹了口气,从林中出来,他抬手便拿掉了脸上的面具。 “还真是你啊!我就是诈一诈的。”谢雁归眨了眨眼。 闻听此言,魏岩没好气地冲着她翻了个白眼。 “我就想着你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你竟然真的还活着,这是好事,你是来找我的?” 并不在意魏岩的白眼,他们俩过去针锋相对,跟死对头没什么区别。 可现下这般,能够看到故人,谢雁归是真的很高兴。 “我……我确实是来投奔你的。”说到“投奔”两个字的时候,魏岩刻意咬重语气。 他盯着谢雁归,等待她的反应。 魏岩心里很清楚,过去两人之间是个什么状况,他没想着谢雁归能够轻易接受他。 哪怕她刚才说他活着是好事。 “好啊!”谢雁归点了点头。 “我知道,咱们之间过去有……好啊?”魏岩都想好了等谢雁归拒绝她之后,他应该怎么去说。 结果,她竟然说好? “对啊,你来投奔我,我欢迎你,走吧,现在就进城去,你是要这么进去,还是跟刚才那样?” 谢雁归冲着魏岩抬了抬下巴,目光盯着他手中的面具。 “以防万一,还是用面具吧。”他将之前的收起来,找了一个从来都没用过的,戴在脸上。 “若别人问起,要怎么说?”他跟在谢雁归身旁。 “没啥说的,就说你是我派人去找的帮手,若你需要些什么,尽管开口,我会让人给你准备。”谢雁归十分爽快。 她如此模样,让魏岩有些沉默。 “诶,惊羽可是神驹,你要是不快点,我还得等你。”往前跑了几步,没听到有脚步声跟来,谢雁归转头看他。 魏岩赶紧答应一声,催马跟在谢雁归身后,跟她一起进到城中。 有谢雁归在,魏岩进城时十分顺利,但该做的检查也还是做了。 “我在城中有个住处,你就跟我一起在那安顿吧,不过我近来很少在,多数是在城门附近的营房之中。” “房间有很多,你可以自己挑,需要什么的话要么自己出去买,要么让人帮忙,我那边还有点事,先走了啊!” 将魏岩送到住处,谢雁归交代了几句,又找了个下人陪着他,这才离开。 至于魏岩为何会来,她一个字都没问。 客气的送走陪着他的下人后,魏岩独自坐在屋中,仍有些茫然。 虽然来找谢雁归是听了表舅云澜的,可以后要如何,这一路上他都没怎么想好。 一路奔波,来到边关后又在外面,一直没休息好,他疲倦至极,往榻上一倒,就睡了过去。 回到营房的谢雁归不知魏岩心里的想法,她一脸好奇地离开,高高兴兴地回来,让不少将士都偷偷看她。 正好予书暂时忙完手里的事,过来找她。 “魏首领?”得知来的竟然是魏岩,予书吓了一跳,她差点没压住声音。 “我也没想到竟然是他,他既然来找我,想必也是经历了不少,咱们也别多问,他若是愿意说,自然就会说了。” 在予书面前,谢雁归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瞧着他眼下青的厉害,估计这段时间都没睡好,所以安排他在住处休息。” 至于之后该如何,先看魏岩自己的意思,他如果愿意跟着做个小将,也可以就跟在她身边,或者让他跟常修一起做事。 “姑娘,魏首领来了,或许可以让他帮忙一起查一查内鬼的事。”予书忽然想到什么。 “诶,这倒是个好主意,他曾是内卫首领,对于这些事必然极其擅长,只不过要看他愿不愿意。”谢雁归笑道。 当晚,她并未回住处,等到第二天晌午,才回来一趟。 如今,谢雁归多数时间都在营房,隔三差五会回来收拾一趟。 见到魏岩后,她也不拐弯抹角,“有点事想托付给你,你看你愿不愿意?” 她将近来的一些事说给魏岩听,然而,在听她说完后,他的神情似乎有些古怪。 “你若是不愿意,大可以直接告诉我,千万别不好意思。”谢雁归笑着说道。 “不是,我不是不愿意!”魏岩赶忙摆手,甚至否认的声音都大了一些。 “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你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谢雁归,你就不怕我是明德帝派来的吗?” 他似乎想不明白,于是盯着谢雁归问道。 “直觉告诉我,你跟他不是一伙的,而且……你若真的是他的人,怎会直接称呼他为明德帝?肯定是要叫陛下的,有些习惯不是那么好改的。” “还有就是……他什么性子,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当初那件事情后,他根本不可能再用你的。” “是你来找我,将信任托付给我,我自然也该给你信任才对,所以,你到底愿不愿意啊?” 看着魏岩,谢雁归脸上的笑意更深,虽然过去也总让他吃瘪,但与当下这般却是不同的。 魏岩深深看着她,郑重点头,“我愿意,你放心,我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你一个答复。” 第284章 恐怕已经出事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得到魏岩的承诺,谢雁归很放心的将这件事交给他。 为了方便他行事,谢雁归还借了一部分翎羽卫给他。 虽然很多事情翎羽卫也能查,但他们查事情的方式跟内卫是不一样的,内卫挖起什么来,能够挖得更深。 从翎羽卫那边传来的消息让谢雁归得知,他们在魏岩那,受益良多。 有了魏岩的加入,事情果然有了进展。 正如谢雁归所料,那沈秋的话里有真有假,不能全信。 魏岩的深挖,不仅仅挖出来沈秋家里的一些事,边关之内一些看似普通的,也被他找到些端倪。 好在,并非所有被挖掘了家底的都有问题,虽然却有极小的一部分乃是缅国早早布下的棋子,可其中能起作用的,少之又少。 大靖确实不如缅国存在的时间长,但比起缅国百姓,大靖的百姓要幸福得多。 那些曾经受到缅国指使来到大靖的人,有不少将大靖当成了新的家乡。 有些人比较幸运,将自己被困在缅国的亲人设法带了过来,有些仍受到胁迫,还有些本有胁迫,但亲人不忍见他们为难,自行了结。 所以,在魏岩挖出的这部分人当中,有那么一部分甚至是跟缅国有仇的。 当他们见到谢雁归的那一刻,有的惊慌有的释然,还有的则主动请求,希望能帮助谢雁归。 “谢将军,这些人……您打算如何处置?”几位副将找到谢雁归,询问她的意思。 他们也没想到,在黔南之内,只是边关这样一块地方,竟然就藏了这些,还不知整个边关会有多少? 这些人当中,有他们熟悉交好的,甚至还有家里的姻亲,实在是让他们措手不及。 “缅国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啊?我现在甚至忍不住在想,这些年沈家一茬不如一茬,是不是也跟他们有关?” 思及此,谢雁归不由得皱眉。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 “如今大军还在外,你们谁敢担保他们一定没有问题的,可以告诉我。” 目光从几位副将身上看过,谢雁归语气淡淡。 “这……”副将们相互看看,他们也不敢冒险。 “诸位放心,这其中许多人我也都认识,所以我不会将他们如何,不若这样……”谢雁归给出了一个章程。 “凡是愿意给我提供各种情报的,我依旧欢迎,就是要委屈他们一些时日。” 为了以防万一,只能让他们暂且去另一边的营房居住,接受将士们的看管。 “一切都听将军的,就这么安排。”听谢雁归说完,几位副将立刻应声。 只是将这部分人暂时挪到营房居住,命人看管,这并不算什么大事。 若其中有不同意的,也不必谢雁归吩咐,他们这些副将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于是,当晚另一边城下的营房就住了人。 明面上看只有几人把守,其实在暗处,另有谢雁归安排的人。 当下这个时候,她不能赌。 在发现了这些人之后,谢雁归觉得,她也该跟城外的敌军做个了断了。 说来,无论是请求派兵的奏疏,又或者请求支援的消息,到如今都没有回应。 正如她之前所想,那些个看不惯她的大臣,只要稍稍卡卡手指,就能够卡住她的命脉。 谢雁归倒是不怕,但因她而连累将士们,她心中多少有些难受。 如今能让她欣慰的,大概就是予书那边的进展越来越顺利,有了这些“武器”,将士们的伤亡可以大大降低。 她已然选好了要出征的吉日,就在明日。 “城中就这些将士,你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啊?”魏岩得知后,忍不住询问道。 “我若继续等待,只怕缅国的援军再来,咱们就彻底没了机会。” 既然缅国能下这么大功夫,谁能保证当下的一切已经是他们谋算中的全部? 等待敌人出击再去应对,倒不如主动出击。 早在之前,谢雁归就已经开始部署,可以确定,现在城外只有戎狄跟缅国的将士,没有驰援。 这正是下手的好机会,也算是……唯一的机会。 只要利用这一次,将他们彻底打散,缅国再想要动,就得好好思量思量。 “既如此,可需要我做什么吗?”魏岩又问道。 “这一次多亏了你,我的计划才能更加提前,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谢雁归没什么需要魏岩做的,虽然她心中确实好奇,魏岩是如何想通来找她的,但她不会问。 “说来,你自己也要额外准备些后路,倘若……你也好知道自己下一步怎么走。”若是对待将士们,谢雁归必然不会说这样的话。 可面前的魏岩,他本来不用面对这些。 “谢雁归,我来投奔你,你必须得活着,我还指望你带我再回京都呢!” 瞪着谢雁归,魏岩有些不自然,他大概觉得这话说得有点肉麻,像是托付了自己似的。 “再回京都?”谢雁归眨了眨眼。 “咳……那个……算了,我实话实说吧,云澜是我的表舅,是他让我来投奔你的。”魏岩将自己当初经历的事,原原本本跟谢雁归说了一遍。 谢雁归实在是没想到,魏岩竟会有如此经历,更没有想到他跟云澜之间的关系。 “我姑母说,云宫正是她的故人,你说他是你的表舅,这……那他到底是谁啊?能说吗?” 虽然她不一定认识,但是不妨碍问,谢雁归总觉得魏岩能跟她说一些她用得着的消息。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虽然魏岩还没收到京都内关于云澜的消息,可他的心里一直乱糟糟的,眼皮也不停地跳,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些事,都藏在心里实在难受,他干脆就都告诉了谢雁归。 原本以为魏岩的那些经历,已经足够令她瞠目结舌,没想到听他说的关于云澜的事,更令她找不出言语来形容。 难怪姑母说他是故友,能够信任,的确是个值得信任的,只不过…… 瞧着坐在自己身旁的魏岩,想到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谢雁归的心头浮上不安,她觉得,云澜恐怕已经出事了。 第285章 是他告诉她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我出城,这城中……就交给你了。” 既是要对城外的戎狄跟缅国大军下手,身为主将的谢雁归当然要跟随。 她思来想去,除了两位副将外,还得再有些托付。 这件事,原本应该托付给沈怀亦,可他直到现在还没醒来。 好在他脉象跟气息都平稳,或许需要的只是时间。 “你放心,就算是搭上了我的命,我都会为你守好后面这道门。”魏岩保证道。 从进了黔南再到来了边关,这一路上他自己了解了不少事情。 心中明白谢雁归将他留在城中,除却信任他,也需要有人守着身后,更是一种防备。 防备着沈家,也防备着明德帝。 虽然后来,谢雁归没跟魏岩说她心中的猜测,可魏岩又如何不知? 但凡京都之内的情况没有那么严峻,表舅都不会让他离开京都。 或许……或许…… 他没有继续想下去。 谢雁归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咱们胜了,我带你回京都去。” “好!”魏岩笑着应道。 点兵完毕,谢雁归率领大军出城,直奔敌军军营而去。 在大部队之前,已有斥候跟先锋队伍出发,目的是给敌军制造更多混乱。 魏岩跟驻守在城内的副将一起登上城楼,看着大部队渐行渐远。 直到“轰隆”一声巨响,彻底拉开了黔南与敌军之间的巨幕…… —— “咣当!” 凌云殿内,小几上摆着的东西,都被明德帝挥到地上。 “混账!都是一群混账!”想到这几日争吵不休的早朝,他只觉头疼。 彭海立在一旁,如今也就只有他能跟在明德帝身边伺候。 换成旁的宫人来,稍有不慎就会被拖下去。 原本朝堂上已经足够热闹了,彭海不希望因为这些事,再闹起来。 这些年,明德帝积攒下的贤名,在这些日子里被败得差不多了。 “陛下息怒。”除却这句话之外,彭海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打从那些“神迹”出现后,就事事都不利。 听闻各地涌现了越来越多的“神迹”,令他十分心惊。 如果说京都内外的沈家还能被说成是有人刻意谋划,可现在千里之外都出现了。 倘若都是刻意筹谋,这也太…… 彭海不由得想到云澜,他很确定,云澜已经死了,死在贴加官之下,那些宫人遵从了吩咐。 但他不觉得云澜有那么大本事。 云澜的尸身,是经过了彭海亲自检测的,若有问题,他肯定能够发现。 当然,那些宫人也会活不下来。 现在,他们可以好好地活着,继续在宫里当差。 “息怒,朕倒是想要息怒,可是这一件件的事情,朕如何息怒!” 明德帝一拍小几,心里面窝着的火烧得他不行,抬手将小几掀翻在地。 “你可确准了,那常氏的确没问题?”盯着彭海,明德帝咬牙切齿道。 之前太医院关于先太子的脉案,他也曾问过彭海,却还是出了问题。 若这次再有偏颇,他绝不轻饶! “陛下,奴才……奴才确实让人仔细检查过……常……常氏的尸身,绝对没有生育过。” “你可确定那就是常氏的尸身?”明德帝幽幽开口。 “陛……陛下……老奴……老奴……”彭海的冷汗都下来了,赶紧跪倒在地。 时隔多年,他能做的只有掘开常氏的坟墓,去查看内里的尸身。 如今早就成了白骨,又如何能确定是否真的是常氏? 既然在常氏的坟茔中…… 彭海咽了口唾沫,“陛下,老奴查的绝对是常氏的坟墓!” “哼。”冷哼一声,明德帝当然知道这话问得没理,但他是皇帝,皇帝是不会错的。 他深呼几口气,尽量平复情绪。 “太医呢?让他来给朕请平安脉。”许多事情搅和在一起,明德帝根本无法保持往日的冷静。 也正因如此,他越发疑神疑鬼,觉得是有人对他下毒,所以他才会是现在这样。 彭海哪里敢劝,连忙让人去找太医。 “栖凤宫那边,怎么样了?”等彭海将小几扶起,又接过宫人重新准备的茶点,就听到明德帝又问道。 “回陛下,皇后娘娘本就因为再次小产……” “朕问你怎么样了!你啰嗦什么!” “是……是,皇后娘娘仍在病中,说是受了惊吓。” “惊吓?究竟是惊吓还是别的什么呢?那个云澜,当真就一点都查不出来了?”明德帝紧紧皱眉。 关于云澜,他当然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既然当年云澜决定要入宫,就已经是准备好了一切,也彻底舍弃了一切。 更何况,他一个世家公子竟然做了太监入宫,谁又能想得到呢? 彭海实在是给不出任何回应,只能低头不语。 “黔南那边现在有什么消息?辽北那些人都安静吗?朕近来实在是有太多事要处理,难免疏忽他们。” 明德帝终于是平静了些,彭海暗暗松了口气,知道今日大概是能够消停了。 他如今恨不得自己长出八双手,无数只眼睛,哪里都能亲自盯着看着,甚至出手处理。 偏偏,他只有这么一个。 “回陛下,辽北一直很消停,翎羽将军不在那边,想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至于黔南……” “黔南那边的消息,并不时时能够送回来,目前确切的是边关城外有敌军,且数量不少。” “但……粮草跟派遣的将士都在路上,若是打起来的话,只怕……” 哪怕彭海不懂打仗的事情,却也知道以少胜多又缺少粮食的情况下,最坏的可能是什么? “哼,谢雁归的命可是硬的很,就像那些谢家人一样。” “这么多年过去,朕真的要感谢谢家,我就知道,他们当年一定能够守住辽北,不需要朕准备的后手,果然呐!” “他们还给朕留了个好女儿,替朕守了多年的辽北,倘若如今再能守住黔南,那就更好了。” 明德帝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忽然笑了笑,“若她能跟谢家人一样,朕会更高兴。” 彭海没敢接话。 —— 栖凤宫内,谢姮靠在床上,脸色并不好看,但她精神还算不错。 因为云澜的事,她的确病了,但并不严重。 之所以让人认为她病得很重,又将宫里的一些事情散播出去,就是为了让朝臣们看清明德帝,也是为他多找一些麻烦。 谢姮这么做,也是因为云澜,是他在最后用暗语告诉她,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件事,让他的死可以发挥最大作用。 第286章 竟是宫里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你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裕丰粮庄内,景岫一边查看米粮,低声询问扮作伙计的常予。 “不会的,粮庄是安全的。”任谁也不会想到,周谨竟然会开粮庄来做联络跟情报点。 尤其裕丰粮庄几乎遍布整个大靖,有开到其他地方的意思,就更不会被人怀疑。 加上过去周谨虽然偶尔出入宫中,却从不来粮庄,如果不是有人将消息告诉景岫,他也想不到。 “陛下身边的彭海带人去……去掘了常娘娘的墓。”哪怕景岫时常犯浑,这样的话也实在不好说出口。 “殿下知道的,里面的尸骨早就换了。”常予低声回应。 “换了?那……那以后殿下……” “景尚书放心,殿下心中有数,今日殿下让我来见您,就是提醒您千万保重自身,不要再涉险了。” 景岫做的那些事情,周谨都知道。 “可……”景岫还想再说,有人从粮庄外进来。 “哎哟,景尚书,你也来买米啊?”是陆河。 “陆尚书。”景岫转头,冲着陆河点头。 “我家里的米也没了,上次我顺手买的还不错,怕下人不知道我要哪一种,干脆就自己来了。” 论起睁眼说瞎话,陆河也不遑多让。 有些时候,或许他沉默寡言,有些时候则像现在这般,可无论是哪一种,他心中坚守的信念不变。 “我也是。”景岫应和道。 招呼伙计给自己装米后,陆河偏头打量着常予,虽然没说话,可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等常予扮成的伙计将米袋交还给两人后,他们一起出了粮庄。 因为陆河的忽然到来,有几句话景岫还没来得及跟常予说。 “景大人其实不必顾忌我,你应当知道,我站在正的这端。”陆河幽幽开口。 “陆大人的话,在下不太明白。”对陆河,景岫是有信任的,两人之间也有了些情谊。 但一码归一码,他知道的事情更加危险,不该再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我……”陆河还想再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不知该怎么说,他大概能明白景岫的意思。 可他同样是身在局中的人,何况,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故友。 “虽然不明白陆大人的话,但有些事还请陆大人多多注意。” 景岫又开口道,“黔南那边的所需,陆大人应该多盯着看看,其实也是有帮助的。” 近来许多事情,不仅仅让明德帝烦不胜烦,他们这些朝臣也都不轻松。 寻常的朝臣就罢了,像是陆河跟景岫这般的,只会更累,也就顾不上一些事情。 “我知道了。”陆河点点头,也不耽误,带着粮袋子就去了一趟兵部。 当天就有兵部的命令送出京都。 常予回到府上时,周谨才被施过针。 看得出来,这一次荀老是下定了决心,不给他彻底调养好,是不会放人的。 常予将今日之事,都说给周谨听,包括陆河也去了粮庄的事。 “主子,咱们要不要拉拢陆尚书?”他询问道。 “不必了。”其实拉不拉拢,他都不会站在明德帝那边。 他大概已经猜到了什么,否则也不会亲自去一趟粮庄。 虽然他跟景岫是分开查探的,若真有事情要说,自有碰面的机会。 他亲自去粮庄,就已经是一种暗示了。 只不过…… 正如景岫所想,当下这个情形,周谨也不打算牵连甚多。 “对了,还有件事。”常予忽然想起,“安阳郡主回来了。” “看样子,黔南那边的情况十分严峻。”周谨皱起眉来。 他算算日子,估计常修跟死士们早就到了,辛苦稍微宽慰些。 “在宫里的这几天,我已经摸清了陛下的那些眼睛,找机会把他们都给除掉。”将画好的图交给常予,周谨吩咐道。 有这些眼睛在,对在宫中的谢姮而言并非好事。 “是。”常予领命,立刻去办。 —— 终于回到京都,安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从离开黔南边关开始,她就拼命赶路,甚至还跑死了马,她就是觉得自己必须要尽快回来才行。 回到府上,她将谢雁归交给她的东西仔细保管好,虽然随便找了个府中长得好看的,跟她讲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郡主放心,您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都没闲着,反正平时也没人注意我们,所以我们查起消息还挺顺利。” 相貌俊逸的男人笑着开口,就跟说书似的,把最近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竟然有这么多的事。”听了一部分后,安阳实在是累得不行,于是让他明天再讲。 洗了个澡,又吃了东西,她沉沉睡去。 入夜,有黑影落在安阳的住处内,直奔着她的闺房而来。 然而,还没等进到院中,就被手持大刀的予画拦住。 周谨知道安阳回来后,就让常予找了予画,请她来安阳府上,藏在暗处等着。 果然,就来了人。 在安阳出现后,府中陆续又出现几个人。 无论是哪一个,相貌都很出众,旁人都以为他们是安阳的荒唐,殊不知他们各有用处。 见到这些人,予画眨了眨眼,仔细将每一个都打量一遍,其中一个她有些眼熟,被她曾经拎着刀撵过。 对方也认出了她,冲着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来府里探查的黑影也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等着他,他转身就跑,可哪里能跑得了? 为了方便安阳问话,连牙都掰掉了两颗,就怕牙里藏了毒囊。 等将人关起来后,几人相互看看,重新藏了起来。 之后倒是再没有人来,安阳也一觉睡到天亮,见到了予画。 “放心吧,你们家姑娘在黔南边关挺好的,有予书照顾呢,你要是在府里想她,就来我这里住。”跟予画说了几句,她吩咐人提来昨晚抓住的。 既然不让他自杀,他自然死不了,然而安阳怎么问,都问不出什么。 她索性挥了挥手,让这些人用自己的办法去审。 过程肯定痛快不了,但想知道的还是问了出来。 虽然心里有了点准备,可知道答案时,安阳仍止不住诧异。 竟是宫里派出来的…… 第287章 能当着大家的面拿出来吗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为……陛下为什么?”安阳坐在堂中的椅子上,有些出神。 “怕是郡主回到京都后,就被陛下派人给盯上了,整个大靖之内,只有您这位贵女能得翎羽将军青眼。” 面容清俊的男子站在她身旁,低声说着。 “当下这般,郡主要多为自己想想,没准很快您就要进宫面圣。” “是了,该好好准备准备。”安阳点了点头,无论之后如何,她一定会保护好谢雁归交给她的东西。 “对了,昨日的话还没说完,你帮我把人叫过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所有的一切我都得尽快了解。” 很快,昨天为安阳“讲故事”的人再度出现,将剩下没说的都讲完。 “有……”笑着开口,安阳的话还未说完,就有下人从堂外进来。 “郡主,宫里来人了。” 安阳答应一声,回房间换了身衣裳,坐着软轿进到宫中,见了明德帝。 “你这丫头,一出去就是这么些日子,可算是回来了,不知都去了哪里啊?” 靠坐在软榻上,明德帝笑呵呵的,一如往常。 若非安阳知晓他的真实面目,还真会以为身为陛下的下,竟还能这般慈爱。 “让陛下担心了,是安阳之过,只是回来的路上,安阳忽然想念祖父,所以就去找祖父了。” 起身冲着明德帝行礼,安阳恭敬回应,“祖父还让安阳给您带好呢!” 恭敬归恭敬,安阳心里清楚,也不能太恭敬了。 过去她在明德帝面前是什么模样,现在就要什么模样,绝对不能被他察觉到异常。 “哦?叔父可还安好?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他如今的年岁,你也该多劝着些。” 明德帝点点头,笑呵呵冲着安阳招手,“你这丫头,咱们都是自家人,不必这般拘礼。” “是,多谢陛下!”安阳应声道。 “这不是……安阳没跟您说,就从队伍中离开,让您惦念着,所以心中不安,才……才不敢太放开。”她坐下来,低头笑着。 “年轻人嘛,就该多走走看看,你就只去找了你祖父?”明德帝端起小几上的药茶,轻啜一口。 太医院为他新开了方子,能够为他安神养气。 “陛下是知道的,我若常在祖父身边,他就要烦我了,所以住了一段时间后,他就撵我走。” “我当时还没玩够,所以离开祖母的长眠之地后,去了黔南,找了雁归!” “不瞒叔父,那黔南可真没什么好玩的,要吃少吃要穿少穿的,要不是我跟雁归还不错,早就回来了!” 从最开始稍有些拘谨到后面不停地说,现在的安阳看上去跟过去没什么分别。 “不管怎么说,如今你回了京都,朕也就安心了,没事就常入宫来。” 眼看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趁着她喝水的空当,明德帝笑着说道。 “是,想来陛下还有许多朝务要忙,那安阳就先告退了,一会儿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便出宫去。” 安阳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起身冲着明德帝行礼。 “去吧。”明德帝点了点头。 离开凌云殿后,安阳都不敢太放松,直到进了栖凤宫见到了谢姮。 “我记得你也喜欢栖凤宫的糕点,用一些也缓缓气。”安阳回京的事,谢姮也知道。 就算明德帝不找她,她也会请安阳入宫,也好问问黔南那边的情况。 两边虽相差甚远,如今安阳说的这些,早已是时过境迁,可听她说说就比听不到要好。 谢姮很珍惜这样的时光。 “多谢娘娘。”吃着点心,安阳有好几次偷着去看谢姮。 她觉得虽然坐在那里的娘娘依旧是从前的模样,可……有些感觉还是变了。 但她说不上来。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目光,谢姮笑着问道,安阳摇了摇头。 她知道谢姮想听谢雁归的事,便挑拣着一些能够让她高兴的说给她听。 等安阳离开皇宫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她回到自己府上,坐在堂中发呆。 “郡主,这是我家姑爷让带给你的。”予画拎着食盒放在一旁桌上,开口说道。 “他还有说什么吗?” “只说都是你喜欢吃的,让你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予画想了想回应道。 “哦。”安阳点点头,虽然在宫里用了些,现在也没什么胃口,却还是打开食盒。 如予画说的,食盒里都是她爱吃的,她一样一样摆在桌上,在最底层的盘子下,发现一张字条。 是周谨留给她的。 字条上没写别的,反而是把予画说的又给重复一遍。 安阳微微皱眉。 片刻后,她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她想,只有她好好地生活,就像过去那样,才能彻底打消陛下对她的疑心。 这对她,对谢雁归都是有好处的。 —— “陛下,经由臣等带人去检查,发现……发现常侧妃的陵寝曾被人动过,所以现在无法确定内里的白骨,是否属于常侧妃。” 朝堂之上,负责此事的大臣冲着明德帝行礼道。 “陛下,臣等在查看先太子脉案时,也是一再发现问题,如今当年之事更显疑雾重重。” 另有大臣站出来,也冲着明德帝回禀道。 陆河跟景岫站在队列中,这是之前就商量好的,关于这件事的回禀,最好是让身为宗亲以及世家出身的大臣来回禀。 毕竟,就算陆河跟景岫都是尚书,朝中重职,可说起任免,也就是明德帝一句话的事。 何况陛下早就对他们俩有意见,也起了疑心。 而无论是宗亲还是世家出身的大臣,明德帝就算想动,也必须好好掂量掂量。 “那……诸卿以为该当如何?”明德帝的舌下含着一枚药丸,那是太医院根据药茶额外配置的。 这一次,太医院准备的药茶跟药丸效果都不错,起码晚间他能睡个好觉,不至于总被噩梦侵扰。 而在朝堂之上,他也可以尽量心平气和。 “陛下,臣以为当更加重视此事,应下旨将当年还活着的旧人找到,再做调查。”世家大臣说道。 一旁的宗亲大臣摆了摆手,他抬头向着明德帝看去。 “依我看也不用那么麻烦,说来,今早我这里收到了一点东西,或许能派上用场,陛下,我能当着大家伙的面拿出来吗?” 第288章 打仗哪有不受伤的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大殿之上,朝臣们都在,宗亲大臣的那句话等于白问。 “既是有,就拿出来吧。”明德帝语气淡淡。 “是。”大臣应声,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倘若此刻,朝堂上还有冯家的人在,必定能够认出来。 “这东西送到臣手上,因臣不知是什么,所以仔细读过,便说给诸位听,还请陛下过目。” 大臣双手呈上,被彭海接过,送到明德帝手中。 当看到第一页的字迹时,明德帝便皱起眉来。 “退朝!”没等大臣再开口,他忽然吩咐道。 “陛下!”宗亲大臣转过头来看他,目光中带着询问。 “先太子之事,原本就会动摇国本,朕问心无愧,才会同意你们去查。” “可从一开始,就被人有意搅浑,如今又出现这样的东西,你难道还想散播出去吗?” 盯着大臣,明德帝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毕竟是坐了多年龙椅,这般模样,难免令人心生胆怯。 “你身为宗亲,自该懂得明辨是非,此物,朕自会查明是谁伪造!” 只一句话,就将这册子打成了伪造,明德帝起身离开大殿。 宗亲大臣站在殿中,他有些后悔将东西交上去,应该先拿给宗室族老,再说其他。 现在这般,他但凡多说一句,都可能会被降罪。 他叹了口气,转身向着殿外走去。 大臣们有些茫然地在殿上站了一会儿,才各自往殿外走去。 景岫与陆河在后面,两人不知道册子上的内容,但都猜测应该是个重要的证物。 可惜,落在猪脑子手里,白搭进去了。 不过…… “倒也不用太担心,没准只是先出个试探,好戏还在后面。” 虽然不知道东西是谁的,但根据他们俩猜想,既然在这时候拿出来,必定会有后招。 至于他们猜想的对不对,只能等之后再看。 —— 凌云殿内,明德帝翻看着宗亲呈上来的那本册子,越看越觉得心惊。 他实在是没想到,竟有人用这样的方法,将那件事给保留下来。 彭海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但好在,之前的药丸跟现在的药茶效用好,明德帝没有发怒。 “冯家……冯家可还有人活着?”他皱眉自语道,然后又看向彭海。 “陛下,之前发落冯家的时候,能杀的都在京都杀了,流放的在路上也没能留下活口,应该没有人了。” 就连宫里面的贤妃都不在了,哪里还有冯家人? 彭海记得清楚,回来的禀报说得很明白,流放的冯家没有一个活口,全都死了。 “既如此,谁会有冯家的东西呢?”明德帝皱眉。 当看到册子上的字后,他立刻就认出这东西属于冯家。 过去,他跟冯家人暗地来往时,就是写下这手字的人,常跟他通信。 世间绝没有一模一样的字迹,除非仿写。 “让人去查,朕要尽快得到结果,还有,常氏的事情,你究竟怎么办的?” 想到朝堂上大臣们说的话,明德帝觉得,指不定哪天还会冒出一具骸骨,说是侧妃常氏的。 保不齐还要说这骸骨曾经生产过,甚至会连这骸骨生的是男是女都知道。 彭海低垂着头,半句不敢多言,明德帝也没打算真的降罪给他,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原本册子的事情就闹得沸沸扬扬,令明德帝没想到的是,后续的发展,还真被他给预料的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冒出来的不是侧妃常氏的骸骨,而是几本脉案。 无论是记载所用的纸张还是笔墨,都跟当时先太子东宫所用的规制一样。 甚至每一页都有当时太医院的印鉴,来证明这脉案并非伪造。 在这份脉案上,清清楚楚地记载着当年侧妃常氏因病搬出东宫,之后确诊身孕,悄悄养胎以及之后刻意延迟胎儿出生等事。 脉案最后,太医院印鉴之下有这样一句:东宫太子侧妃常氏诞育男婴,东宫喜得麟儿,太子有后,此乃天下之庆事。 这下子,朝堂上简直炸开了锅。 —— “主子,您说这些事会是谁的手笔?” 谢雁归府上,周谨正在给她写信,听到常予疑惑问道。 这件事并非他们的手笔,也可以确定不是宫中的皇后,所以这才令人稀奇。 “大概是云……容叔父吧。”微微一顿,周谨回应道。 “容叔父?”常予一脸不解,他并不知云澜的真实身份,就连周谨也最近知晓。 “安阳郡主府上现今如何?”她回来后,大部分时间予画都在那边。 周谨知道她府上有些好手,但跟予画相比,还是差着一截。 她是谢雁归最好的朋友,同样被她惦念,所以他会看顾一二。 “主子放心,郡主领会了您的意思,每日赏花看景,昨日说是府里还请了个俊俏的公子做客,说是京都外的客商。” 周谨点了点头,想必再过些时日,明德帝的眼线就会全部撤走。 他将最后几笔写完,亲手转载信封中,交给常予。 当常予接过去时,他忽然想到最近很少收到来信,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你也写封信,问问常修近来的情况。”不仅仅是谢雁归,常修也没什么动静。 周谨猜想,必定是黔南那边形势严峻,哪怕他知道了“武器”的存在,还是避免不了担忧。 “是。”常予应声,他也确实该给兄长写信了。 —— 黔南边关内,城外时不时就会传出巨大声响,只不过,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 谢雁归领兵出城后,并未一直跟敌军缠斗,毕竟敌众我寡,缠斗非明智之举。 所以她采用了另一种战术。 除了时常用“武器”骚扰敌军之外,只要交战太狠,她就会下令撤退。 敌军追,他们就跑,敌军停下来,他们回头再打。 有时候不仅打前头,还有怼后面的,再或者出其不意左右夹击。 反正边关之外的地形,将士们就没有不熟悉的,其余的人也都按照谢雁归的这个打法,让敌军不胜其烦。 “将军,您身上的伤?”小将手中拿着纱布,想给谢雁归包扎。 这打仗嘛,哪有不受伤的? 她偏头看了看,又瞧了瞧跟着她的将士,抬手一指,“我这不用管,一会自己就长好了,那边的比我严重,你去帮个忙。” 第289章 应该不会太差吧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身旁小将离去后,谢雁归倚在土堆上,小小叹了口气。 与敌军的这场仗,跟她预估的情况差不多。 也好在是启用了如今这样的方式,否则将士们的伤亡必定更大。 虽然现下情况还好,但实际说来,也颇有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效。 毕竟“武器”带来的伤害很大,就算伤不到他们的将士,也会将这一片土地破坏殆尽。 但谢雁归没有其他办法。 这是她思量之后,最好的办法。 倘若一直守在城中,等敌军开来再战,一方面并不能确定敌军何时会来,长期的等待只会消磨将士们的士气。 二来则是兵力之间,相差实在悬殊,无论戎狄还是缅国,都不同于她熟悉的辽军,主动出击更为可靠。 “姑娘!”有翎羽卫出现在谢雁归身旁,冲着她行礼。 “怎么样?”谢雁归精神一振,目光灼灼地看向来回禀消息的翎羽卫。 “常护卫让属下转达,成了!” “那……常修呢?他没事吧?” 事情既然成了,本该是常修亲自来回禀,然而来的却是她的翎羽卫,这让谢雁归有些担忧。 “姑娘放心,常护卫虽然受了重伤,但好在及时做了处理,回来后又得予书姑娘治疗,没有性命之忧。” “那就好,那就好。”再怎么说,常修都是周谨身边的人,况且如今常家也没剩多少。 若因这一次出任务而折损,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跟周谨还有常予交代。 “姑娘,您身上的伤?”见谢雁归的胳膊还在流血,翎羽卫皱起眉来。 “不是什么大事,皮外伤罢了。”她并不在意。 “属下这里有伤药,姑娘带在身上吧,纵然您惦记别人,可也要照顾好自己才行。” 翎羽卫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来。 “我知道了,多谢。”谢雁归笑着接过。 她的确是觉得胳膊上这点伤不算什么,于是将瓷瓶收好,没有使用。 当下离开了黔南边关,他们身处在外,所携带的东西都是有数的,能省则省。 虽然城中能够派人来送,但谢雁归心里清楚,既然是在外打仗,敌军必定会想法设法阻拦物资送达。 她倒是不怎么担心,反正现在跟敌人交战中,她吩咐了将士们有意收集敌军的武器跟粮草。 若敌军真的能够将物资全部拦截,他们还能就地取材。 行礼后,翎羽卫退了下去。 谢雁归又坐了一会,起身招呼将士们再换个地方。 既然常修那边已经得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继续等待—— 要么,缅国人反扑得更厉害,要么他们撤兵,不带戎狄玩了。 若是前者……她倒是也做好了准备。 可若是后者,那他们就一鼓作气,将戎狄彻底按灭。 至于之后再如何,还不急着想。 —— 边关内,终于将常修从生死线上救回的予书,疲惫地靠坐在椅子上。 “予书姑娘,喝……点热汤吧。”阿花面带关切,手中端着一碗汤。 “谢谢。”低低答应一声,予书接过热汤,小口喝着。 事实上,常修刚被送回来时,已然气息微弱。 幸好自从救治了沈怀亦后,除却琢磨怎么能制作出武器外,予书也没扔掉自己最擅长的。 她会根据手头的各种药,配置药效更好的伤药跟药丸。 她希望没有机会能够用上,可既然是在边关,既然有征战,就不可能用不到。 当见到常修的那一刻,予书庆幸自己平时的辛苦,否则她未必能将他救下。 为了避免谢雁归因为这件事分心,她特意嘱咐了去回禀消息的翎羽卫,还带去了药粉。 “别担心,将军……会好好的。”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阿花说话流畅许多。 “嗯,你也不要太担心,阿九跟阿什定然也会平安回来的。” 兄弟俩能力不错,此次出战自然要跟随,如今就在谢雁归的那支小队中。 “有将军,我不怕!”阿花一脸笃定,予书笑了笑。 喝完热汤,她还有事要忙。 如今整个边关城外,除却驻防以及有各自任务的将士外,其余的人几乎都在轮换着日夜忙活。 不断有硝石从城外运回来,然后被制作成武器。 那些在营房内被暂时看押的人们也想帮忙,但他们也知道,如今的身份还是安安分分的好。 魏岩留在城中,看着为了守护家园不辞辛苦的人们,忽然明白为什么无论辽北还是黔南,都对谢雁归十分爱戴的原因。 她身为主将,却总是冲在前面,她从不会因为自己是女子,就搞什么与别人不同的东西。 将士们吃喝什么,她就吃喝什么,哪怕同时受伤,也会尽量紧着其他人先来。 若将士们又或者其他什么人遇到难事,只要来找她,她都会尽量去帮忙解决。 在谢雁归身上,魏岩甚至看到了一国之君该有的风范。 这也让他不由得想到京都里的明德帝。 魏岩曾是内卫首领,那时候的内卫的确专属于帝王,只听从他的吩咐。 他做内卫首领的时候,没少帮着明德帝做一些脏事。 而那些事,并不会被除了他们以外的人知晓。 在朝臣们面前,明德帝永远是一副仁君模样,但魏岩知道,私底下的他除却敏感多疑之外,还有一副虎狼心肠。 在他心中,人命如草芥,而他身为皇帝,任何事物就该为了他而存在,所有的人都该臣服于他。 脱离内卫后,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云澜为他安排的住处,但他其实试着去了解了许多事情。 当年大靖建立之初,并不只有周家能做皇帝,谢家也是可以的,但最终是周家做了皇帝,谢家做辅佐。 从前大靖的皇帝是当之无愧的仁君,朝中能臣武将不少,又有谢家这样的存在,自然日渐强盛。 只可惜好竹出了歹笋,魏岩想着,若新的继承者也是个明德帝那般的人,只怕大靖气数将尽。 思及此,魏岩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无论如何,谢雁归都能平安归来,然后带他回京都去。 再怎么说,谢雁归的夫君都是皇子,虽然是个病弱的,可若能够成为皇帝,有谢雁归这般的臣子……皇后辅佐,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第290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接下来的几天,对于城外的谢雁归跟将士们而言,愈发艰难。 正如谢雁归所料,敌军试图封锁他们的物资,想让他们弹尽粮绝。 也或许是敌军觉得摸清了谢雁归的套路,这样做必然能够将她跟她带出来的将士们尽数歼灭。 可他们还是低估了谢雁归。 早已过了立春,黔南跟辽北不同,之前就有了绿意,如今铺满了城外。 哪怕没有粮食,靠着城外的野菜跟偶尔捕获的野味,也能勉强果腹。 何况在被封锁后,谢雁归立刻传令改变战术,不仅如此,她早就送了一道命令进入城中。 进入春季,万物复苏,动物们也到了蠢蠢欲动的季节。 戎狄的生活跟辽北差不多,以放牧为生,他们的战马养得很好。 或许是信仰也或许是别的什么,他们的战马未曾经过阉割。 所以,谢雁归送到城中的命令就是—— 当发现敌军封锁物资,就派人放出母马,倘若还没到时候,就稍微用些不会伤害到马儿的药。 她就不信,敌军那些没被阉割过的马,能够抵御住本能。 到那时候,封锁自然会被突破,他们能够得到一部分补给,再跟敌军绕些日子。 因她在城外,所以送往京都的书信,都是之前写好的,分为红色跟黑色两个盒子 到了时间,予书就会让人送出一封装在黑色盒子里的。 若城外升起的信号弹与平时不同,就寄出红色盒子的。 京都里送来的信,予书都帮着保管好,等谢雁归回来的时候再拆。 至于其他,若是特别紧要的,予书就让人在城中释放信号,让谢雁归提前准备,好让消息送过去。 寻常消息的话,予书会跟魏岩还有纪徵商量。 对于魏岩的身份,纪徵已有所怀疑,却并不多问。 “京都是越来越乱了,感觉陛下都顾不上黔南了。”看过今天的消息后,魏岩开口道。 “好在谢将军提前有准备,不然现在莫说是城内的人们,城外征战的将士都得饿肚子。” 早在数天前,边关内的粮食就已经吃光了,如今所用的都是裕丰粮庄早早准备好的。 押送粮草的队伍早就该到了,却迟迟不见踪影,为此还特意派了人去查,可查到的结果却是,根本连黔南还没到。 粮草都没到,更何况支援的队伍。 “予书姑娘,你们家将军过去也时常遇到这样的情况吗?” 魏岩发现,予书始终非常淡定,处理各种事情也都有条不紊。 “嗯,所以过去我们家姑娘时常打以少对多的仗,也因此才会攒下不少旧伤。” 予书点了点头,她回忆着过去,慢慢说着。 魏岩听完,顿时有些沉默,他想到谢雁归刚回京都那会被他针对,以至于旧伤复发。 “岩护卫莫要太担心,如今这般情况还不算最难的。” “这还不算最难的?”魏岩惊诧。 “是啊,最难的那次还是跟辽军大战,我们家姑娘差点就死了……” “说来,那一次的战役跟……跟过去谢家统御十万靖羽军那次差不多少,本来我们都以为必死无疑。” “但最后,虽然伤亡惨重,好在姑娘捡了一条命。” 魏岩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但他的心头却浮现许多想法。 那些想法,都是谢雁归过去曾出现过的。 因为自己心头的想法,魏岩想到了云澜与他说的很多事情。 将两相结合,魏岩只觉得舌尖发苦。 虽然已是过去,可想起来就会觉得太惨烈了。 同时,他也对京都内的明德帝越发生恨。 他的手里其实握着一些东西,或许等到要回京都时,他可以拿给谢雁归,看她是否用得上。 魏岩再一次在心中祈祷,希望谢雁归能够平安归来。 —— 京都之内,关于要寻找先太子血脉的呼声越来越高。 除却之前的脉案外,近来又出现了一些新的东西,比如,该如何验证先太子血脉。 这一桩桩一件件,扰得明德帝整天在凌云殿发怒,眼看着药丸跟药茶都要不管用了。 偏这个时候,养在宫里的小皇孙又出了状况,周衍吓得不行,成天来求明德帝,让他将小皇孙带回府里养。 明德帝哪里肯?就硬要留着小皇孙在宫里。 周衍没办法,索性豁出脸皮,带了几个人就住在宫里,平时眼珠子不错地盯着自己的儿子,生怕有什么问题。 这还不算,五皇子那边也闹出了一些事。 总之,就没有让明德帝觉得省心的。 “陛下息怒,若是起来,也不是没有,宁王殿下在府上就很消停,太医诊脉说身体有了好转。” “好转又有什么用,注定没有子嗣。不过他的事对于朕来说,是好事。” 在明德帝看来,自己手中捏着两张牌,一个是中宫皇后谢姮,另一个便是周谨。 当然,在他心里周谨比不上谢姮重要,可他知道,谢雁归十分护短,所以,周谨也是有些用的。 “务必让人保护好小皇孙,还有老五那边,让他消停些,别以为朕让他办过一些事,就是对他有什么青睐,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他也配?” 明德帝如此说,彭海赶忙应声,立刻前往传话。 可就在明德帝的千防万防,以及端王周衍的千看万看之下,小皇孙还是生了一场重病,眼看着就要留不住了。 这下子,周衍彻底不干了。 他好好的一个儿子,非要被抱到宫里来,先前就出了问题,还不让接回去,这下好了,就要没了。 他在愤怒之余,跟明德帝大吵一架,将明德帝气得传了太医。 “诸位大人,你们说这新消息还要不要告诉陛下?”受命调查的大人们站在凌云殿外,皆有些迟疑。 “若不然,还是等上朝的时候说吧,反正也不差等一晚上。” “可若是……明日陛下不上朝呢?” 都气得要看太医了,而且小皇孙那边的消息还不好,谁也不敢保证明天什么样。 “那就……明天陛下不上朝,咱们就过来。” 几位大臣才刚得到的新消息,说是寻到一些常氏一族的老人,这可着实是一桩大事。 但究竟是不是常氏一族的人,得需要明德帝来确定。 第291章 无题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陛下,几位大人在殿外求见。”彭海进到殿中,冲着明德帝行礼道。 昨日,几位受命大臣就想来求见,但因明德帝请了太医,才想着挪到第二日早朝。 未曾想,傍晚时分,旨意从宫中传出,取消了第二日早朝。 所以,这几位便按照昨天商量好的,在今日来凌云殿求见。 “又是什么事啊?”明德帝倚在榻上,脸色并不好看。 不是他不想上朝,实在是他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很好。 明德帝发现,打从他命人抓起云澜,再到处死他后,这事情一桩接着一桩。 可无论如何,他都不信这一切会是云澜筹谋。 不过一个死了的人,尸身都已开始腐烂,哪里还能做出这些事来? 何况,就算其中有些事是他的手笔,也不可能有太大能力。 他绝对想不到那么远! 否则,他也不会被抓起来,还赏了“加官进爵”。 这些事,究竟会是谁做的呢? 是谢姮? 还是……景岫跟陆河这般? “陛下?”彭海回了明德帝的话,却半天没得到回应,只能奓着胆子再开口。 “嗯?”明德帝皱着眉看他。 “陛下,几位大人说是有要事,可究竟是什么……奴才也不知道。” 就算他是明德帝身边的大伴,到底只是个太监。 纵然平日旁人会给他几分薄面,等到了有事的时候,照样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让他们进来吧。”明德帝吩咐道。 不多时,几位大臣从殿外进来,一起冲着明德帝行礼。 待起身后,他们特意查看了他的脸色,原本要开口的话,顿时都含在嘴里。 “有什么尽管说就是,朕还死不了。”现下小皇孙要不成了,皇子之中也没有得用的。 再加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先太子之事,无论如何,他都得撑起来。 思及此,明德帝冲着彭海吩咐一声,让他去太医院告知,令太医院根据他的脉案,为他调理身体。 彭海领命退下去,明德帝招呼大臣们入座,淡淡开口,“诸卿今日所为何事?” “启禀陛下……”以世家大臣为代表,冲着明德帝行礼,“昨日臣等收到消息,说是寻到几位常氏一族的老人。” “这常氏一族乃是陛下的外家,亦是那位常氏侧妃的母族,所以臣等想着,要跟陛下确认一二。” 几位大臣各自坐在椅子上,眸子低垂,并不直视龙颜,因而不曾看到,在世家大臣提起发现常氏一族的老人时,明德帝眼底闪过的冷意。 “哦?让朕确定什么?”按理说,明德帝的母亲出身常氏一族,这是他的外家。 他成为了皇帝,常氏一族不说得到多少助益,起码也能更近一步。 就算明德帝忌讳外戚干政,不让常氏一族的子弟占据太有利的位置,常家人也能过得不错。 偏偏这些年销声匿迹,仿若明德帝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其实在近来“神迹”出现之后,许多人都忍不住猜测,常氏一族忽然举家离开京都,后来消失不见,可能是全族都出了事。 至于为何出事,动手的又是谁,他们就算有想法,也不敢说出来。 “回陛下,臣等是想请您确认他们是否真的是常家人,如此才好询问其他事情。” 既然以世家大臣为首,索性后面的话也都让他来说。 “他们现在……在何处?”明德帝询问道。 “若陛下同意,臣等可以将人带入宫中,让陛下来见。” “嗯?”明德帝挑了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回陛下,臣等瞧着您的气色不好,您也确实因为身体之故没上早朝,既如此,当然不能折腾您的龙体,挑上一两个人带进宫来给您看,不是最合适的吗?” 世家大臣笑着问道。 “也是。”明德帝扯了扯嘴角,笑意不达眼底。 “那就尽快带来让人看吧,朕也想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栖凤宫。 “娘娘。”予棋从殿外进来,冲着谢姮行礼,“陛下要见常氏一族的人。” “那几位大臣会想办法将人给保护好的,不需要咱们担心。再者,既然有人出动了常氏族人,必定也是考虑好了。” 谢姮靠在美人椅上,手中拿着才收到的信。 自从出现了这种种事情后,盯着栖凤宫的眼睛越来越少。 从前她就会跟谢雁归通信,只是前段时间稍微注意一些,近来又可以同过去一样。 谢姮是知道分寸的,信上能有什么消息,又不能说什么,她把握得更好。 其实就算书信落到明德帝手里,他看上一遍,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有些东西,明德帝是看不懂的,他找人解读也没用。 “想来黔南如今的情况并不好,希望那孩子回来的时候,不要再是一身旧伤了。” 谢雁归素来是报喜不报忧,可正因如此,她越是遇到事情,信上说的好事也就越多。 她想着要哄谢姮开口,到底是当局者迷。 “娘娘别太担心,听闻陆尚书催促了各部,要尽快将黔南所需都送过去,将士们也必须兼程赶路,抵达黔南。”予棋劝慰道。 “话是这么说,但凡那群人不是阳奉阴违,这时候已经在黔南了。” 谢姮摇了摇头,她被困在宫中,又离黔南太远,想要伸手实在困难。 不过……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去查一查,都是谁在暗处使绊子,给他们长长教训,不必担心会被陛下知道,让他知道也无妨。” 从前两人能够对着演戏,可在云澜的事情之后,他们之间所横亘的,已彻底被摊开。 “是。”予棋再度应声,“娘娘,那些常氏族人是殿下安排的吗?” “未必完全是他,但肯定有他的手笔。”周谨身边就有常氏族人,当年喂他吃下药的,也正是常家人。 好在,那些想要将他掌控在手里的常家人,没一个得逞的,反而被他给拿捏了。 这次事情中出现的是常家的一些老人,恐怕是早就隐于暗处的,所以才说未必完全是周谨。 谢姮端起茶盏,宽大的衣袖向下滑落,露出手腕上的一串石榴石,她喝了口茶,目光落在石榴石上,唇边浮起笑意来…… 第292章 或许终于能松口气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草民常顺/常忠,参见陛下。” 凌云殿内,被世家大臣等人带来的两位常家人,冲着明德帝行礼。 明德帝坐在椅子上,目光扫量着两人,语气温和,“起来吧。” 两人年纪虽大,但看着眼生,明德帝也不好判断这两人在常氏一族中,究竟什么地位。 其实他也不是很担心,毕竟当年的常氏一族……他曾经清理过。 明德帝猜想,如今本家嫡支应该没什么人了,至于旁支—— 也接触不到什么。 “多谢陛下。”起身之后,两人拘谨地站到一旁。 “只有他们两人吗?”明德帝挥了挥手,示意赐座,他转头询问一旁的几位大臣。 “回陛下,不止这两位,但臣想着人多口杂,所以只挑选了两位进宫来。” 世家大臣虽如此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他会这么做,是跟其他人商量后的结果。 谁也不知道当年的常氏一族到底怎么回事,万一其中涉及到陛下,都找来无异于羊入虎口。 所以,只找来两个,其余的好好安置着,以防万一。 “也是。”明德帝点头,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他将目光重新落在两位常家人身上,问了一些他们生活的状况。 许是这话家常一般的对话,让两人稍微放松了些,明德帝又问起了关于常家的一些事。 这是为了确定两人在常氏一族中,大概是什么身份。 两位常家人倒是实诚,基本上明德帝问什么,他们便回答什么。 他们的回应,让明德帝彻底放下心来。 “既是来了京都,就别急着回去。”明德帝笑着开口,语气温和,“待之后朕会吩咐人在京都给你们置办个宅院,吃穿用度你们不用担心。” 哪怕如今众说纷纭,而且经过近来这些事情后,他贤明的名声已几乎不复存在,他还是要尽量维持的。 毕竟,常氏一族是他的外家。 “多谢陛下。”两人赶忙行礼。 “陛下可是确定了,他们的确是常氏族人?”一旁的宗亲大臣询问道。 “嗯,接下来便辛苦诸卿了,他们在宫外,若有些什么要求,卿等尽量满足,待之后入宫来告诉朕。”明德帝应声。 得到他吩咐,几位大臣一起行礼,将两位常氏族人带出宫中。 此时的明德帝还不知道,他的这次点头,为之后增添了多少麻烦。 带着两位常氏族人出宫后,一行人来到安置常氏人的宅院,几位大臣都是见证,开始进行询问。 明德帝大概怎么都没想到,入宫的两人虽是旁支,可他们这些人当中,竟还有本家嫡支的存在。 不仅如此,年岁颇大,也是颇有威望的,他知晓许多过去的事,手里更是攥着一张要紧东西。 “这……” 东西到了几位大臣手中,他们相互传递看着,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这只是一半,另外的我还不能给你们,想必大人们能够理解,毕竟这是先太子唯一的骨血。” 那正是能够证明的确有先太子骨血存在的证据。 只不过,因为只有一半,所以众人不知晓那个人究竟是谁。 但现在能够确定,先太子的血脉的确存活,并且有常家人知道。 生下先太子血脉的,正是常家的姑娘。 “好,我等知晓。”虽然得了东西,但这些人还是要多注意,以免遭遇意外。 不必叮嘱,这些人也都知晓,毕竟,那位本家嫡支的曾经经历过。 从安置常家人的宅子出来后,几位大臣少不了要商量商量。 “这件事势必要回禀陛下,但……我总担心会被压下去。” 就算他们这些人当中有宗亲跟世家,还是不能让他们宽心。 “这件事不能像之前那般,咱们得在大殿上说才行,若必须要在凌云殿回禀,那就在此之前,将消息先散出去。” “你们说,那位先太子血脉,到底是谁啊?他如今身在何处?” “不知道,过去甚至不知先太子薨逝是有蹊跷,哪里还能知道有先太子血脉在?” 宗亲与世家大臣说着话,陆河不动声色地看了景岫一眼,他脸上没什么反应。 要不是陆河心中有数,还真就被他给唬了去。 可也正是因为他有数,所以听到其他人说话,忍不住思量起来。 无论他怎么想,都没想到周谨竟然会是先太子骨血。 但知道归知道,他什么都不会做,以免为他带来危险。 景岫坐在一旁,他感受到了陆河投过来的目光,并未看回去。 此刻,他心中是有些复杂的。 其实当年,他对于先太子之事就存着疑惑,后来算是意外知晓竟然有先太子的骨血存在。 这一次被“找”出来的常家人,其实有他的助力在其中,当年,他曾帮着遮掩过。 那时候,他还不是京都里的尚书,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官。 也就是发现了种种存疑,他才努力做出功绩,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上。 虽然他知道谁是先太子骨血,可这些年,除了一些暗中的相助之外,他什么都不敢多做。 如今,这一切或许能够大白于天下,或许,他终于能松口气了。 景岫心里清楚,常氏一族的事,背后另外还有人,原本他以为是陆河,毕竟他跟云澜交好。 但现在看来并不是他。 景岫也猜过周谨,但这应该不完全是他做的,背后还会有谁呢? 一时间,屋中的人心思各异,就算嘴上说着话,心中也各有想法。 —— 等明德帝知晓竟然还有本家嫡支的人存在时,已是三天后。 因身体不适的缘故,这几天他一直没能上朝。 不是没怀疑过有人对他的身体动手脚,可太医什么都查不出来,他也不信任医术最好的荀太医。 他曾让彭海悄悄带了外面的大夫进来,但太医都瞧不出,何况寻常大夫。 只可怜了那些寻常大夫,一个个出宫后就没了性命。 此刻,他端坐于朝堂之上,虽然尽力控制,脸色仍很难看。 因为就在刚才,以宗亲大臣为首,将先太子血脉存活之事,彻底确定下来,并言明此乃常氏本家嫡支提供。 就在宗亲大臣回禀完此事后,有宫人匆匆而来,“启禀陛下,小皇孙……夭折了!” 第293章一波未平一波起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一波未平一波起。 饶是明德帝内心已有准备,在听到小皇孙夭折的消息时,仍觉得头晕目眩。 他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向前迈了一步,黑暗在瞬间席卷了他,他的身体微微摇晃着,向后方倒去。 “陛下!” “陛下!” 彭海最先注意到,赶忙伸手扶住,大殿之上的朝臣们,也忍不住惊呼着。 在彭海的声音中,宫人们自殿外进来,将明德帝挪到偏殿,太医匆匆赶来,对他进行救治。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臣们不敢离开,他们三三俩俩的聚在大殿内,或是说着先太子血脉,又或者担忧明德帝的身体,还有的则为小皇孙感到叹息。 “景大人,你说之后会如何发展?”小皇孙的事,并不算出乎意料。 可以说,从小皇孙生下来开始,就面临着种种困境。 之前被过了病症的那次,就险些没命,幸好有荀老在。 虽然捡回一条命,但之后需得精心呵护。 然而明德帝想要培养皇孙,将他接到了宫中,纵然有太医跟宫人们悉心照顾,可谁也比不上荀老的医术。 想让小皇孙安稳长大,哪怕是荀太医都不行。 小皇孙之事,注定以悲剧收场。 只是他们这些人都没想到,恰好跟先太子血脉的事,在同一时刻被提到明德帝面前。 “不知道。”景岫摇了摇头。 虽然成为六部的尚书之一,陛下的近臣,可他们这些人,谁都不敢真的说一句对陛下十分了解。 或许,他跟陆河确实了解的多一些,可他们的了解,是建立在许多鲜血之上。 “如今这般,继承者只能从诸皇子当中选择,依着陛下的心思,大殿下怕是……没什么希望。” “至于五殿下跟七殿下……七殿下的‘身体’,咱们都知晓,那么五殿下的可能性就会高一些。”陆河继续说着。 “宫中还有一位九殿下呢,但年岁还小。”比起已然出宫开府的诸位皇子们,九皇子的确是小。 “现在,又多了个可能,那就是先太子血脉,只不过……” 后面的话,陆河没说,但他跟景岫都心知肚明。 所谓的七殿下周谨,就是先太子血脉。 可他们并不知晓,周谨之后要如何安排? 他如何从七皇子的身份当中走出,堂堂正正站在众人面前,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乃先太子血脉,最该继承皇位的人。 “依着现在的情况,殿下那边还是稳一些比较好。”景岫缓缓开口,陆河点了点头。 的确,当下这样的情况,越稳就越安全,否则还不知道明德帝会做出什么事来。 —— “晕过去了?”栖凤宫内,得到消息的谢姮挑了挑眉。 “那孩子……后来就没想些别的法子吗?”就算不是自家孩子,谢姮也不会对孩童下手。 何况之前若没有她,小皇孙早在那次生病中就夭折了。 “陛下不肯让大殿下将小皇孙接走,其实荀太医曾借着机会去看过,小皇孙年幼,本是虚不受补,偏偏他的样子看着太虚,所以……” “所以,那孩子等于是被活活补死的?”谢姮皱眉道。 “是。”予琴应声,“荀太医发现后,也曾想办法补救,可惜已经迟了,若能早一些,再求求荀老,或许还有可能。” 谢姮不由得叹了口气,“生在皇家,是他的幸事,也是他的不幸。” 若不是当下的情况,出身皇家的确是寻常人求不来的。 然而现在这般,出身皇家,可能注定就要牺牲。 “周衍那边……现在情况如何?” 原本他府上就子嗣稀少,现在又只剩下了一个孩子。 “端王殿下……端王殿下晕过去两回了。”明德帝晕过去后一直没想,周衍得到消息就晕了过去,醒来后就要入宫,结果大门还没出,就又晕了。 “现在端王府上闹成一团,不仅仅是他受不了,小皇孙的母亲也受不住。” 予棋也在殿中,对于宫外的事情,她更清楚些。 “其余人呢?”谢姮又问道。 “之前陛下派了人去找五殿下,所以五殿下那边没什么动静,至于林嫔娘娘,目前也没什么消息。” 林嫔乃是九皇子的生母,除夕时还想借着女儿争宠。 若非谢姮出手,她们母女必定都会被卷入其中。 之前有小皇孙在,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林嫔纵然有心也是无用。 现在却是不同了,她的九皇子,反而成为诸皇子当中,相对有利的。 “娘娘,事情到了如此,殿下那边是如何打算的?到底何时才会揭开身份,名正言顺?”予棋压低声音问道。 “我也不知他如何打算,反正若他需要,我必然会全力帮他,但我想……他大概是不会来麻烦我的。” “为何?”予棋有些不解。 在她看来,若有皇后娘娘相助,必然事半功倍。 “自然是因为大小姐。”一旁的予琴将话接过去,予棋看向她,听她继续说道。 “当初是殿下想求娶大小姐,承诺娘娘一定会保护大小姐周全,后来他们小两口生出了情谊,大小姐最在乎咱们娘娘,殿下又何尝不是?” “所以,无论是为了让大小姐安心,还是殿下自己心里,都不会想要来麻烦娘娘,以免将娘娘卷入危险之中。” 听予琴说着,谢姮笑了笑。 这些孩子们,如今都大了,想着为她遮风挡雨。 须知她的伞早就破了,已然被雨浇过,直到今天那片云还未停。 她手中虽有一把破伞,但她总会想法设法,护住他们的。 否则这么多年,她如此活在宫中,便没了意义。 “予琴、予棋,你们也该准备起来,这次事情后,只怕他……要更加丧心病狂了。” 想到明德帝,谢姮眼中尽是冰冷之意。 “是。”两人一起应声道。 —— 皇宫之外,谢雁归府上,周谨也得到了消息。 除此外,他还收到了黔南边关的来信以及黔南那边的情报。 对于谢姮,谢雁归自是报喜不报忧,可对周谨,则有不同,她会在信中说一些事,但同时也会劝他别太担心。 当下传回的这个消息,并不算很好,哪怕知道谢雁归的本事,也知道翎羽卫跟死士们都会在她身旁,周谨仍无法安心。 第294章 那便一去不回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主子,景大人……想要见您。”常予从屋外进来,冲着周谨行礼道。 因明德帝一直没醒,朝臣们最终离开了皇宫。 “宫里现在什么情况?”得知景岫想见他,周谨皱起眉来。 “回主子,如今是娘娘带着后宫妃嫔侍疾。”毕竟也曾时常出入皇宫,常予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转告景大人,还是不见的好。”依着明德帝的性子,并不能确定他是真的不醒,还是故意设局。 “有什么要事的话,也要摒弃过去的办法,换些新的,以免出现问题。” 周谨大概猜得到,景岫想见他的目的,因此吩咐完之后,写了一封信。 说是一封信,倒不如说是一封乱码,也就只有明白的人,才知道应该怎么解读。 这样的一封信,就算落入他人之手,也不必担心。 “是。”收好了信,常予退了下去。 周谨靠坐在椅子上,将黔南得来的消息反复又看几遍,随后拿出谢雁归给他的信,重新读过。 “她必然不在边关之中。”他的眉头皱得更深。 当下京都之内的情况,可谓是一天一个样,如今这般,周谨再不能轻易离开。 —— “嘶……” 睡梦之中,谢雁归骤然惊醒,不小心牵动身上的伤口,忍不住皱起眉来。 低头看了看身上新添的伤,她掏出药粉,少用了些许。 缅国的消息至今没有传来,让她有些惊诧。 不过,她所安排的解决戎狄跟缅国封锁之事,可谓非常顺利。 那些个没有阉割过的马,在闻到了母马的气息后,简直为之疯狂。 无论是戎狄还是缅国最好的驯马者,都无法让沉浸在本能中的马儿们恢复正常。 如此情况下,大靖的将士“顺手牵马”,可是白白得了一匹极佳的军马,令戎狄跟缅国损失甚大。 也因此,让他们的进攻更为猛烈。 正如谢雁归所料,他们的战术又变了。 好在她这边也有对策,只是支援迟迟不来,对于在外的他们而言,终归是渐成负担。 谢雁归已然收割了不少副将,但她同样也受了不少伤。 再这样下去,他们就必须回到城中,可那样一来…… “敌袭!有敌袭!” 忽然,谢雁归等人藏身的小队有人拼命呼喊道。 谢雁归与将士们赶紧起身,眼看着那出声提醒的将士倒了下去。 “莫慌莫乱,按照之前的安排行事!”手中持枪,谢雁归开口吩咐道。 她所选择的休憩之地乃是一处关隘,进可攻退可守。 此处有弊端存在,可早就将堪舆图刻在脑子里的谢雁归,清楚该如何避免。 敌军大概没想到,埋伏的这一支恰好是谢雁归,否则或许还真能打上一场胜仗。 有小将牺牲自己来提醒,让谢雁归的这支小队很快做出反应,将敌军诱入深处。 虽是利用了这一处关隘取得胜利,但比起之前,伤亡也更大了些。 “将军。”跟随的副将来打谢雁归身旁,虽然不曾说明,但她已知晓他的意思。 继续这样下去,他们将不能再占据优势,所以必须要再一次改变战术。 “新的‘武器’送到了吗?”敌军想要封锁之事,被谢雁归破解,粮食跟兵器也就送到了他们手上。 但这只是一部分的,因为要在外跟敌人不断打“游击战”,所以他们不方便携带过多的物资。 “按照您的吩咐,先紧着其他人,所以咱们这边还没收到,下一次就是咱们了。”副将回应着。 “那就将我的吩咐传达下去,他们依照命令行事后,尽快撤到距离边关最近的关隘,等候吩咐。” “至于咱们,容我再想一想。”谢雁归心中有个不太成型的计划,需要完善。 她知道,这个计划十分危险,倘若能成,敌军会更加元气大伤。 到那时候,就算他们暂时撤回城中,也还能再有余地。 可若是不成…… 跟随她的将士们都愿意为了守护家国付出一切,可她打仗,从来都希望用人命来填。 所以,她得再想一想。 —— “予书姑娘。”魏岩来到城墙上,学着予书的模样看向远方,“在担心谢将军?” “嗯,也不知……”话说到一半,予书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想若是她家姑娘在,也会拦着不让她说。 “你们家姑娘……不会是要做什么大事吧?”现在的事已经算是大事了,魏岩也不知该如何形容。 总不好说‘你们家姑娘不会是要去找死吧‘,毕竟他现在跟谢雁归的关系,不像从前。 他打心底里盼着她可以平安归来。 予书没有回应。 前日城中将最新制作的一批“武器”送了出去,这两天常能听到隐隐传来响动。 唯独只有她们家姑娘所在的大概位置,是没有动静的。 消息也没有,翎羽卫那边也联系不上,还有那些死士…… 死士…… 予书忽然想到什么,咽了下口水。 “怎么了?”注意到她有所变化,魏岩询问道,“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予书摇了摇头。 如果真的如她所想,她们家姑娘要去“冒险”,最可能被带在身边的,只可能是死士。 至于翎羽卫,虽然是一只跟着她的护卫,但就如同她爱护手底下的将士们那般,她同样在意着翎羽卫们。 “魏首领,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予书转头看向他。 “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做的都行。”魏岩点头道。 “魏首领能做到的,我家姑娘出去前,将这后方交给了你,说明姑娘对你十分信任,我现在也有些事情想托付给你。” “托付给我?那你呢?”魏岩皱起眉来。 “我要出城去找我们家姑娘,倘若……”倘若她真的去“冒险”,受了重伤,只要有她在,总归是有希望的。 予书在心里暗暗说道。 “倘若什么?予书姑娘,你是要去找谢雁归?据我所知,你虽有一手好医术,又琢磨出了‘武器’,可你不会功夫。” “城外十分危险,你可能一去不回,我劝你还是再想一想。” 予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家姑娘在呢,我一定得去。” “何况……对我家姑娘来说,若一去不回,那便一去不回,我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第295章 正中心窝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最终,予书说服魏岩,从边关离开。 魏岩站在城外,目送予书的背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视野当中。 他叹了口气,返回城中,他实在是无法改变予书的想法,所以只能妥协。 护城桥升回原处,城门重新关闭。 对此,谢雁归毫不知情,正如予书所料,她去“冒险”了。 经过反复思量后,她选定了几名死士与她同行,他们这支队伍,可以说是人少却精悍。 跟随她的将士们曾试图说服她,可她的决定,从来都不会因为旁人轻易改变。 更何况这次的事情,是经过她深思熟虑的。 将士们也只能听从命令。 谢雁归跟死士们的身影,在夜幕中消失,留下来的将士们则在约定好的日子跟时刻,在特定位置点燃“武器”。 予书穿行在林中,听到“武器”传来的巨响,不由得一震。 咽了口唾沫,她快步向着传来巨响的位置穿行,虽然她打斗的功夫不行,但其实轻功还是不错的。 因她一门心思都在医术上,偏偏又随同谢雁归上战场,所以早些年前,她就被逼着练习轻功。 可以说,就算予画拎着刀追她,也别想追上她。 但关于她的轻功,她始终藏着,不曾露在人前,这是谢雁归的吩咐。 总要有一些出其不意的东西在身上,如此遇到危险时,才更有机会脱身。 哪怕痴迷练刀的予画,身上都有些旁人不知晓的事情。 予书本以为能够遇到谢雁归,不曾想看到的只有将要返回边关的将士。 此时距离她从边关离开,已过去三天时间,这让她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予书姑娘,你还是跟我们回去吧,我们都不知道将军去了何处,你这样去找她是很危险的。” 将士们见到予书,七嘴八舌地劝她回去。 可既然是跟随谢雁归多年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会被劝说的? 帮着受伤较重的将士包扎后,予书跟他们离开,按照脑海中记得很清楚的堪舆图,继续找寻着。 —— “她说一定要去你就让她去?你不知道拦着吗?她一个不会功夫的姑娘家,你怎么就能拦不住?” 转眼便过去了大半个月,无论是谢雁归还是予书,都没有消息。 之前跟随谢雁归一起出城的将士们,如今都回到了城中。 斥候们依照着谢雁归之前的吩咐,依旧会出城去探查敌军的动向。 城内的将士又或者百姓们,每天都按照予书留下来的法子,制作各种“武器”。 此刻,常修正在同魏岩发怒。 “你认识予书姑娘的时间应当比我长,她们主仆俩的性子,你也应该比我熟悉。” “现在跑来质问我,倒不如想一想怎么能够联系到跟随你的那些死士?” “再说,就连翎羽卫都不知道她们现在在何处,我是神仙吗?” 看着常修,魏岩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毕竟带着面具。 可实际上,面具之下的脸上正带着焦灼。 无论是谢雁归还是予书,他都十分担忧,可又有什么用?还是不知道她们在何处。 “大家快去城墙上看啊!城外有动静!” “快来人啊!敌军有动静!” “大家都准备好,万一是敌军进攻,绝对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嘈杂声从营房外传来,常修松开魏岩,迈步向外走去。 魏岩理了理衣裳,脚下的动作也不慢。 一群人来到城墙上,向着城外看去。 只见远方敌军驻扎的位置,此时正浓烟滚滚,有手中拿着“千里眼”的,能够看得更远。 他一边看着远处的景象,一边跟其他人汇报着。 “敌军营帐十分热闹,看样子……看样子竟然是戎狄跟缅国在打仗!” “还有还有!缅国人的旗帜竟然折了!哦,戎狄人的旗帜也被毁掉了!” “好像有缅国将士正在收拾东西?这些看不太清楚,等斥候回来了再问问!” “我感觉好像是……缅国要撤兵了!” 早先,谢雁归曾给常修安排了一些事情,除此外,翎羽卫也有不少不在边关的。 随着时间推移,如今常修回到了边关,说明任务十分顺利。 翎羽卫的消息并未送到城中,因为他们知道,自家姑娘跟能够接收消息的人,都不在边关内。 毕竟相隔甚远,“千里眼”也只能看到一部分,并不能完全知晓远方的情况。 所以最后仍有一部分留在城墙上,时刻关注远处动向。 万一是敌军的障眼法,那他们必须做好要打仗的准备。 “咱们的斥候回来了!” 夜晚来临,城下有人招呼一声,一直候在营房的众人赶紧出来,询问情况。 “确实是两边打起来了,其实最近敌军营中就一直不安稳。” “我觉得是咱们谢将军的手笔,只是我们在外探查,始终不曾得到将军的消息。” “我也觉得是将军做的,否则无缘无故的,两边为何会打起来?他们的旗也断得十分蹊跷。” 斥候们将各自得来的情报,说给常修以及诸位副将们听。 只不过,这消息仍不够确切,他们还是不知道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殊不知当两边乱起来的那一刻,缅国派出来的主将,死在谢雁归的刀下。 不仅仅是缅国的主将,就连戎狄那边的首领,也没落好。 为了完成这最重要的刺杀,谢雁归谋划许久,她甚至潜伏在敌军之中,有几次差点就被发现。 虽然她身边的死士只剩下一个,她身上也是许多伤口,其中还有两处贯穿伤,可她很高兴。 这些残兵败将,已然无法对黔南边关造成威胁。 除非缅国那边已然派兵,还另外加派主将。 哪怕没有收到翎羽卫送来的消息,谢雁归也大概可以确定,缅国不会加派人手。 因为此刻缅国之内,正在内乱。 这要多亏她之前的谋算,派了翎羽卫过去,后来又加派了常修跟一部分死士。 有这样一部分抱着要让缅国乱起来的大靖人在,缅国如何能不乱? “咱们……撤吧。”确定不会再有变故,谢雁归低声说道。 她身旁还有一名死士,闻言赶忙扶住她,要带她离去。 然而就在此时,一支冷箭不知从何处而来,正中死士心窝…… 第296章 啧,要完蛋喽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随着死士向前倒下,谢雁归也被带着差点摔倒。 她单膝跪地,一只手扶着心窝中箭的死士,他已经死了。 小心地将他放在地上,她思量片刻,向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 “怎么?大靖的女将军,没想到我这里还有后手吗?” 身穿将领服制的缅国人,手中持着一把手弩,笑看着谢雁归,“我知道的,你会说缅国话。” “原来,还有个活着的缅国将领。”谢雁归冷声开口。 “大靖的女将军,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我手中的手弩绝对会比你快。” 见谢雁归想要起身,缅国将领眯起眼来,笑着威胁她。 “那可……不一定。”谢雁归轻笑一声。 缅国将领盯着她,似有些不解,但他并不把谢雁归当成一回事。 再者,谢雁归笑与不笑完全是两种模样,哪怕此刻她身上的衣袍有损,脸颊有伤,依旧能美得惊心动魄。 莫说那缅国将领,就连一些敌军将士都看呆了。 也就这么一瞬的功夫,他们忽然觉得眼前一花,谢雁归已不在原处。 等到众人将目光落定时,那射杀了死士的缅国首领已是人头落地! “我早说了,那可不一定,你偏不听。”抬脚将尸体踹倒在地,谢雁归看了一眼被放在地上的死士,笑着吐了口气。 她为他报仇了。 她很想带着他一起离开,可惜她做不到。 她其实已有些撑不住,刚才那一击,已然用掉她最后的力气。 正如她不允许予书跟予画露在人前的本事,她也有些不为人知的能力。 只不过,她的那些更适合用在生死时刻,就比如刚才那般。 眼见他们仅存的将领也被谢雁归斩杀,那些缅国将士们叫嚣着,绝对不允许她离开。 也不仅仅只有缅国人,一些戎狄人也希望谢雁归能死在这里。 瞧着渐渐围上来的人,谢雁归的脸上再度露出笑意。 纵然今天死在这,她也是不亏的。 毕竟那些个敌军将领,可是都死在了她手上。 不过…… 这些人想要她的命,倒也没那么容易。 身上没太多力气,谢雁归索性坐下,给自己积攒些力气,她从腰间掏出一枚“武器”,十分小巧。 这是予书后来又做的,她身上也就只有两个。 “退后,都退后!” 当看到谢雁归手里的东西时,立刻有人大声喊着。 这些日子,吃了“武器”的亏,不管是戎狄还是缅国的敌军,都能够认出来。 “准备弓箭!”既然不能乱刀砍死这大靖的女将军,那就用箭射杀她! 谢雁归听得懂他们的话,却全不在意,在弓箭手准备好之前,她将点燃的“武器”扔了出去。 巨响回荡在敌军营帐,她还想拿出另外一个,被箭矢射中胳膊。 “嘶……” 低头看去,血是红色的,她挑挑眉,并不放在心上。 掏出剩下的那个,她冲着瞄准她的那些将士们一笑,再次向着火边凑去。 “放箭!放箭!” 缅国话跟戎狄话交织在一起,那些将士们慌慌张张地射出箭来。 有的射偏了,插在距离谢雁归不远的地面上,有的则不知射向哪里,还有的擦着她的腿又或者胳膊而过,留下一道血痕。 趁着他们弯弓搭箭的功夫,谢雁归手中点燃的“武器”再次扔出去。 她叹了口气,在巨响之中眨了眨眼。 “好像……还是站不太起来,啧,要完蛋喽!”她坦然地自言自语。 “姑母怕是要一边给我烧纸,一边骂我……” “周谨……不,周衡他大概要病上一场,好在有那位荀老在,总能为他调理好的。” “予书……予书……对不住啊,我这一死她怕是最自责的。” 一边从地上拔出箭再射出去,谢雁归一边嘟囔着。 比起那些个将士们,她的准头可就好多了,基本上一箭一个。 “啧,陪我死的越来越多了,真是不亏啊!”她低声感叹道,摸到了身上的药瓶。 将药粉撒在伤口上,谢雁归又开始一边杀人一边嘟囔。 这会儿,她因着伤势较重其实有些神志不清,所以说一些翻来覆去的话,其中予书的名字出现最多。 “姑娘,您若是觉得对不住我,就给我好好活下去!” 终于找到了谢雁归的予书将带来的“武器”都扔出去,随即背上谢雁归,向着敌营外穿行。 她轻功极好,可多了一个谢雁归,速度不免慢下来。 好在她扔出去的“武器”足够多,倒没多少追着她跑的。 再者,她并非独自前来,有翎羽卫不断拦住想要过来的人,让予书能顺利带走谢雁归。 “惊羽!快走!”终于来到敌军营帐外,予书带着谢雁归进到林中,催促着等在林子里的惊羽。 惊羽跪伏在地上,等予书将谢雁归放好,也跟着上马,便立刻起身向着林中奔去。 “惊羽,找个安全的地方!”予书吩咐道,语气有些着急。 她在身上快速摸索着,找了几颗药丸,一股脑地塞到谢雁归嘴里。 惊羽最是通人性,大概也感觉到主人性命危矣,于是越发加快速度。 在予书找寻谢雁归的这段日子里,惊羽也没闲着。 只有找寻谢雁归的那些人才能知晓,她究竟弄了多少障眼法。 其实最初,予书曾去到敌军营帐之中,甚至还从谢雁归的眼皮子底下经过。 可她的障眼法实在太好,让予书以为是她自己猜错,自家姑娘没来敌营之中。 她往更远的方向追去,也就离开了最危险的地方,后来还是惊羽将她给引回来的。 想到这些,予书就气得不行,同时又很无奈,她知道自家姑娘为何那样做? 现在,她也顾不上去想其他,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救回自家姑娘的命。 好在寻找的这些日子,她亦是有所准备。 —— “敌军退了!” 在谢雁归失去踪迹近一个月后,仅剩百人的戎狄人败退于山林之中,被一直等候的边关将士们彻底歼灭。 缅国的残兵也终于退去,跟戎狄人一样,他们在退去的时候,也遭到了伏击,各种“武器”的进攻,让他们回到缅国时,只剩下几千将士。 就在捷报送出去的当天,粮草与驰援的将士们,终于抵达边关…… 第297章 消息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想进城?呵……” 边关城内,得到消息的魏岩轻嗤一声,目光落在几位副将身上。 虽然副将们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因为他是谢雁归嘱托之人,所以很多事情他们都会跟他商量。 只不过,行军打仗之事,他没有副将们懂,所以并不会掺和到这些事情当中。 但如今城外的来人,却是他能够帮着参详的。 “岩护卫以为,我们应当如何?”对于这些人到现在才姗姗来迟,副将们十分不满。 可到底是京都派来的,手里拿着旨意,没有主将在城内,他们不好决断。 依着他们的心思,根本就不想让这些人进城,但凡这群人早些时候来,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日这般。 但副将们又担心若是不让进来,回头这伙人往京都里上折子,会对谢雁归不利。 而如今,边关内的主将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送往京都的捷报上,并未提及此事,只说经过重重艰难,终于凭借黔南之力,击退敌军。 “我心中确实有想法,可这一次,我想听听诸位将军的。”向着常修看了一眼,魏岩开口道。 “我……我不想让他们进城来。” “我也是,现下咱们城中一不缺粮,二不缺人,他们来做什么?捡现成的功劳吗?但凡他们早来一个月,这功劳就让他们捡了!” “我跟其他人一样,但我多少有些担心,怕这些个小人胡说八道。” 几位副将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心中的想法尽数说出来。 “那就不让他们进来,或者,只让押送的粮草进来,那些个将士留在城外,至于理由嘛……” 魏岩摸着满是胡茬的下巴,“就说之前边关内有过病症,为了以防万一,都得在外面待上一段时间,确定无事再说。” “那个让军医准备一些药草,喝不坏就成,让他们熬水喝,最少也得喝上半个月,再说进城的事。” 敌军已然退去,城外已没了危险,当务之急要尽快找到谢雁归。 无论是生是死,起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魏岩想着,用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来拖延,这期间尽量找到谢雁归,等之后一切交给她来决断。 倘若……倘若发生不幸,到时候再说那时候的事。 魏岩觉得,谢雁归是个有福相的人,她一定不会有事。 “好,就听岩护卫的。”几位副将们相互看看,将此事敲定。 既然说了之前城中有病症,索性连同押送来的粮草一起拦在城外。 药方从城墙上顺下去,倘若有缺少的药材,他们可以吱声,城中再给他们准备。 对于如此的拒绝理由,就算城外来的将士们有怨言,也只能听从。 万一非要进到城中,到时候城里面遇到了什么事情,指不定还得怨他们。 何况,对于这些来驰援的人们而言,不进城反而更好,他们当中不少人都对谢雁归这位女主将有意见,不想听从她的军令。 拦住了来到边关的粮草跟将士们,魏岩发动全部斥候,常修则安排死士跟裕丰粮庄的一些伙计们,去城外搜寻谢雁归。 好在,他们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有翎羽卫带回了谢雁归的消息。 “什么?昏迷不醒?那赶紧送回来救治啊?在外面……在外面能养好吗?” “是啊!外面岂不是缺医少药的,哪里比得上回到城中?是不是缺人帮忙?我们随时可以过去!” “将军为何会昏迷不醒,她消失的那段时间里,都做了什么啊?” “之前听说敌军军营当中闹鬼,说得就是将军吧?” 终于得到了谢雁归消息的诸位你一言我一语,让魏岩跟常修都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安静,才以魏岩为首,询问回来的翎羽卫。 在询问的时候,魏岩特意将其他人请出去,众人也知晓身份上各有不同,所以并不计较。 只要他能够将事情问清楚,之后再说给他们听,其实都是一样的。 “谢将军是怎么回事?既然昏迷不醒,这样的情况多久了?予书姑娘怎么说?她没事吧?” 哪怕魏岩告诫自己一个一个问题来,当真的开口时,还是有些忍不住。 “请两位护卫放心,予书姑娘就在我们姑娘身边,现下的情况的确是有些复杂,我回来一则奉命报信,二则需要一些东西。” 来报信的翎羽卫一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交给常修。 比起魏岩来,他能更快地将予书需要的那些东西都准备好。 常修展开书信,认真看了一遍,随即跟魏岩交代几句,便立刻去准备。 翎羽卫继续说着,“至于姑娘的情况……她这次伤得很重,又勾起在辽北时的旧伤,如今……如今其实还没彻底脱离危险。” “但有予书姑娘在,瞧着她虽然憔悴了些,但精神跟气色都还不错,说起姑娘的情况,语气也比之前轻松许多,想来她是有办法的。” 翎羽卫们跟予书还有予画皆相识多年,知道这两个小姑娘的本事。 再者,从前曾经历过,所以他们更加相信予书,认为无论如何,她一定能把他们姑娘从鬼门关拉回来。 “我们姑娘消失的这段时间,其实一直藏在敌军营帐之中,此事乃姑娘的秘密,我也就不说太详细了,总之……姑娘收获了不少敌军将领的人头。” 可以说,几乎是全部。 具体究竟如何操作,翎羽卫也不太清楚,只是从予书偶尔的言语中猜测一二。 虽然谢雁归一直在昏睡之中,但她时不时会说一些胡话,有时候也能答上几句。 她的那些胡话,大概就只有予书能够“解说”。 “总之,拿完东西之后,我就得赶紧回去,请诸位稍安勿躁,但凡姑娘情况好些,可以挪动回来,我们必然会尽快回城。” “另外,予书姑娘让我转达护卫,没事常去沈将军跟前说一些不怎么好听的话,刺激他尽快醒来。” 万一谢雁归需要昏睡很长时间,城中必须要有能够主事的主将,那个主将必须要让京都说不出旁地,更不会生出取而代之的念头。 而这最合适也是唯一的人选,只有沈怀亦。 第298章 变化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让我去刺激沈怀亦?”翎羽卫的话,让魏岩皱起眉来,“予书这是什么意思?” “额……予书姑娘说……”翎羽卫有些支支吾吾,似乎很不好开口。 “没事,你有什么尽管说,我这个人反而不喜欢别人支支吾吾。”魏岩拍了拍他的肩膀。 “咳咳……予书姑娘说岩护卫是懂得如何不好好说话的,所以请您去跟沈将军说一些不好听的,没准就能把他刺激醒。” 最初沈怀亦受重伤,几乎没了性命,是谢雁归用话激起了他的求生欲。 只是不知他到底是因为有谢雁归在,足够安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迟迟无法醒来。 这都过去这么久了,若不是他各方面都没问题,几乎要让人以为他这是死了。 所以予书猜想,说好话怕是不成,没准说一些不好听的,就能把他刺激地醒过来。 但当下,予书要照顾谢雁归,肯定不能回来。 而谢雁归重伤昏迷,根本就不能再挪动,就算能够挪回来,也没办法说话。 她思来想去,觉得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魏岩。 毕竟魏岩从前跟谢雁归等同于死对头,说出来的话那叫一个难听。 他来到边关后,因着曾是内卫首领,可以说将整个边关摸了个遍,甚至还解决了一些暗中潜伏的内卫。 既然他了解沈怀亦的情况,那就让他去说。 “行吧,我知道了。”魏岩哭笑不得,点头应下,翎羽卫顿时松了口气。 “不必紧张,我明白予书姑娘没有恶意,何况……她的想法没什么问题,等把你重新送出去,我就去找沈怀亦。” “是。”翎羽卫笑着应声。 —— 身为周谨身边最得用的护卫,常修的办事能力很强,他回来找翎羽卫时,除却信上嘱咐的东西,还额外添置了不少。 “这几封信请交给予书姑娘,若主母醒来由她视情况告知,若是不醒,也请她给些定夺,我们相互商量。” 当下这般,也只能如此。 “常护卫放心,我必然将话都带到。”翎羽卫把信仔细收好,他是跟惊羽一起回来的,不敢耽搁,带上东西就离开了边关。 常修跟魏岩目送他远去,一起走回城中。 “你刚才似乎看了我好几眼,可是有什么事情?”在这方面,魏岩最是敏锐。 常修在将书信交给翎羽卫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看了他好几眼。 或许他以为自己没有察觉,但他其实注意到了。 “嗯……也没什么。”常修确实是有些想法,但不是针对魏岩,只是多少跟他有那么点关系。 京都跟黔南相距甚远,除却特别紧要的消息外,其余的消息要花费一些时间才能送到。 其实有件事常修早就得到了消息,只是谢雁归跟予书都不在,所以他暂且将消息藏好。 此事跟云澜有关。 之前没整理情报的时候,自然想不到,整理的时候,也就印象更深。 “支支吾吾的,莫非……跟京都之内的什么人有关?”其实魏岩早就有所猜测,却一直骗自己。 只要没有消息,那就是好消息。 “算了,我不问了。”他摆了摆手,向着沈怀亦的府邸走去。 常修已然知晓予书对魏岩的嘱托,因为没有喊他,任由他离去。 他这个态度,也越发让魏岩肯定了自己心中想法。 他双目微热,喉头有些哽咽,不由得越发加快脚步,让冷风将眼中的热意吹散。 黔南边关外,被拦住的将士们满心怨言,可他们却只能听从安排,留在外面驻扎。 房子顺着城上送下来,他们只好依照着方子熬药,毕竟谁也担不起染病入城这样的罪名。 见他们还算配合,几位副将不由得松了口气,如今奏疏送出,他们期盼着京都来信时,谢雁归可以回到边关。 —— 一个月的时间,足以让黔南发生巨大变化,也足以令京都翻天覆地。 在黔南众人寻找谢雁归之时,京都内发生了许多事情。 自小皇孙夭折后,无论皇宫还是端王府上,气氛都很压抑。 失去了唯一的儿子,端王周衍感到很痛苦,尤其之前还经历了三皇子周煜死在他怀中之事,他的杀心日渐更重。 而皇宫内,虽然明德帝病倒,后宫妃嫔要侍疾,可朝臣们的奏疏还是要送过来。 毕竟没有太子,更没有明德帝钦定的能够暂理朝政之人,也只能事事都得找他。 好在,没过多久,明德帝的旨意就从凌云殿传出,命几位尚书作为顾命大臣,暂理朝中大小事务。 除此外,命五皇子跟随学习,至于大皇子那边,待他将养些日子,再一起跟随。 至于要将养多久,旨意当中没说。 对于五皇子而言,这当然是好事,可对于大皇子来说,却是表面施恩,实则限制。 本就在府中伤心欲绝的周衍越发难受,甚至想要逼宫。 “殿下,您可千万想想三殿下的下场,莫要冲动啊!”他府上的谋臣看出了想法,赶忙劝阻。 “冲动?我还有什么可冲动的?”周衍冷笑一声,脸上满是胡茬。 儿子夭折后,他好像忽然老了几岁。 “臣知殿下心痛,可……逝者已逝,再说……再说陛下如今启用五殿下,分明……分明……” 后面的话,谋臣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周衍却是毫不在意。 “他分明是想让老五跟老三一样,同我对着干,让我们俩继续相争,他好从中挑选那个最合适的。” “可我心里知道,不会是我了,他这么做,保不齐是为了老九。” 皇宫之内,如今只有一位皇子还没到开府的年纪,那就是林氏所生的九皇子。 过去虽不见明德帝对他有多疼爱,如今却是大不相同。 起码比起他这个好不容易得了儿子又没了的,他更有可能。 至于老五…… “老五成婚也有几年了,不见他府上有个一儿半女的。” “要我说,他若昏了头来跟我斗,那也是白斗,与其盯着我,倒不如去盯着老九,最好把他解决了,那他才更有可能。” 换作从前,他或许还能把五皇子当成敌人,如今却是根本不看在眼里。 同样不被看在眼里的,还有住在谢雁归府上的周谨。 明德帝传旨,要为他在京都择址开府,因为种种事宜,如今都耽误了。 除此外,太医对周谨所作的判断,周衍也是知道的…… 第299章 防备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主子,兄长的来信。” 常予从屋外进来,将手中的书信呈上,他共收到两封信,另外一封是给他的。 周谨坐在软榻上,未着上衣,荀大夫的金针正在他几处要紧的穴位上。 得知是常修的信,周谨抬手去接,恰赶上荀大夫回来,一巴掌拍在他手上,“告诉你不要动的!” 他那一巴掌力气不小,周谨只得无奈地收回手,示意常予先放到一旁,等去掉金针后再看。 “主子莫急,我瞧瞧兄长给我写什么了?若有要紧消息,就告诉你。” 把属于周谨的那封放到小几上,常予美滋滋拆开自己那封,他这封是家书,多半都是常修对他的叮嘱。 “主子,我这封信上没什么别的。”翻来覆去看过两遍,常予有些不高兴。 常修在信上只说对常予的叮嘱,对于他自己的情况,却并没有多少。 兄弟俩分开许久,他心中当然惦念。 说话的功夫,荀老取下周谨身上的金针,看着他将衣裳穿好,这才允许他查看书信。 比起常予的那封,他这封上面有许多内容。 “荀老,得提前跟您求一些药。”看过之后,周谨转向荀老。 “什么药?我看看。”荀老皱眉,从周谨手上接过信来,只挑他需要的那段看。 “好说,三天时间。”其中的一些药需要配置,且十分繁琐,换做旁人恐怕要十天半个月才行。 “是,辛苦您老。”周谨赶忙道谢。 “别说那些个好听的,你这次要是不好好配合,我直接一针扎死你,省得费心。” 白了他一眼,荀老背着手离开。 像这样的话,周谨隔三岔五就能听一回,不由得笑了笑。 “现下那两个什么情况?”将信又看了一遍,虽然心中挂念谢雁归,可他也有不少事要做。 明德帝让五皇子跟随几位尚书学习的事,在他意料之中。 毕竟他之前就曾安排五皇子做过不少事情,所以如今把他又拎出来也是正常。 “五殿下倒是勤勉,可……属下不觉得五殿下是个完全没脑子的。” 常予知晓五皇子曾被周谨收拾过,可这次的事情,就连他都能看出来,身为皇子的他应该更加明白。 如今让他跟着几位尚书学习,分明是用来做挡箭牌的。 若他识时务,老老实实地学习,别奢求不可能属于他的东西,也不要去跟谁争斗,没准最后做个富贵王爷,在封地里安稳一生。 可他若是贪图皇位,跟大皇子争斗,又去对九皇子下手,那他的下场必然会跟周煜一样。 又或者说,他只会比周煜更惨。 毕竟,周煜在明德帝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一直跟他争斗的大皇子周衍,也并非全无情谊。 否则周煜死的时候,周衍就不会是那般态度。 “主子,咱们应该怎么做?”常予询问道。 “无论他是不是糊涂的,既然做了这枚棋子,就该物尽其责。” 哪怕曾被他收拾过,周谨心中也还记着他对谢雁归放冷箭这事。 “反正太医说了,我不过是个废人,既不能长寿,又不能拥有子嗣,自不会被他们放在眼里。” 招呼常予到近前来,周谨低声嘱咐几句。 “是,主子放心。”常予立刻应声。 他向外退去,走了几步后停下来,想了想又问,“若……若是有人对九皇子下手,咱们要拦着吗?” “不用,如果那位确实想要这个儿子继承皇位,自会有所谋划,所以无论周衍还是老五,都伤不到他。” “那……万一陛下不是那么想的呢?”常予挠了挠头。 “那我也不知道了,他就这么几个儿子,都死了的话,可就没人继承他辛苦谋来的皇位了。” “又或者……查一查陛下在外可有什么私生子?”周谨想到一个可能。 虽说这个可能有些胡闹,但多注意些总归是没错的。 常予领命退下。 —— 正如周谨所言,那些个皇子们都不把他放在心上,他什么情况,那些人也都知晓。 得知陛下吩咐五皇子跟着尚书们学习,又让大皇子养好了再跟随后,最高兴的莫过于林氏。 无论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儿子已然半脚踏入东宫。 但她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去侍疾的时候,始终安安稳稳。 她在暗地里悄悄谋划。 虽然她膝下的公主还未曾到婚配的年纪,她已经开始挑选了。 五公主跟九皇子乃是双生胎,在林氏看来,女儿可以成为儿子最大的助力。 若非现在陛下病着,她实在想要尽快跟她挑中的人家套套近乎,透一透口风。 被林氏选中的,都是京都之内相对有些权势的世家子弟。 有的跟五公主还算年纪相仿,可有的却差着许多,这也就罢了,其中甚至还有做了鳏夫的。 这件事林氏琢磨的隐秘,却并未瞒过身处后宫的谢姮。 毕竟妃嫔们都得侍疾,她必须要防备着一些人有其他想法。 倒不是什么争宠的念头,而是万一有谁擅作主张,容易破坏了她的计划。 “哎,这五公主怎么摊上这么一个母亲?”予琴忍不住叹息道。 皇宫之内,拥有公主的妃嫔不多,可无论哪一个,在孩子的婚事上都是殚精竭虑,生怕自己的公主出降后受委屈。 可到了林氏这里,女儿成为了她用来邀宠以及交换的筹码。 “且让她折腾去吧,这件事成不了。”谢姮语气淡淡,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走吧,也该去换德妃了。” 予琴应声,待谢姮放下茶杯后,随同她一起向外走去。 “对了,记得叮嘱予棋,如今做事必须要更加小心,千万别有疏漏。” “娘娘放心,我省得的。”予琴应声道。 她知道自家主子如此叮嘱,是因为防备着陛下。 别看他现在病了,需要宫中妃嫔侍疾,可谁又能确定,这并非是他的手段呢? 或许,他根本就是装病,为的就是从皇子之中,选出最终的“胜利者”。 哪怕到了如今这样的情况,他依旧如同养蛊一般,对待自己的皇子们。 除此外,他大概也是想看看大臣们的反应,顺便躲避大臣们一再提及先太子以及先太子血脉之事。 没准此时,他安排的人已经清理好了一切…… 第300章 疑心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阿姮,你来了……” 凌云殿内,明德帝靠坐在床上,笑看着冲他行礼的谢姮。 “来朕身边坐。” 他看上去面色有些苍白,似乎一夜不见,鬓角的白发都添了不少,这让谢姮忍不住皱起眉来。 “怎么了?”明德帝开口问道。 “陛下,您……”谢姮来到近前,坐在床边,打量着明德帝。 纵然他如今这副模样,也不会让谢姮放掉戒备,相反,她心中反而更加警醒。 “到底是老了,不如从前了。”或许明白谢姮的意思,也或许是不知道,明德帝叹了口气。 “好在,如今身边还有你陪着朕,阿姮啊,还好你在。” 拉住谢姮的手,明德帝轻轻拍着,像是闲聊一般。 “朕虽然病着,但消息也不是完全送不到朕跟前,不过……也是奇怪,近来黔南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你可收到了雁归的书信?” “前些日子收到过,那孩子还跟之前一样,问陛下好不好,也问我这个姑母好不好?” “至于陛下所说的黔南消息,臣妾虽在后宫,但如今毕竟是皇后,倒是听过一些,不是前些日子曾送了奏疏吗?” 忍住想要抽回手的心思,谢姮轻笑着说道。 “阿姮,其实……你比朕想的要聪明得多,只是朕过去一直没注意到。” 握着谢姮的手稍微紧了紧,“你分明知道,朕说的究竟是什么?” “陛下……”谢姮脸上的表情不变,“您不如直截了当地说,咱们之间有绕圈子的必要吗?” 明德帝稍稍一顿。 “怎么?死了一个太监,你就要跟朕生分了?”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疼痛并未让谢姮感觉到畏惧,自从发现了一些事情之后,她每夜入睡都觉得心如刀割。 疼得久了,也就不在乎疼痛了。 “陛下这是哪里话?臣妾为何要因为一个太监跟您生分?生气总是有的,那样的地方您也带臣妾去,甚至还想让臣妾对一个太监下手……” “臣妾不知,在您心里我到底是您的妻子?还是……只是皇后?又或者……别的什么?” 明德帝眯着眼看她。 好一会儿,他忽然笑起来。 “所以,朕说你聪明,只可惜……”后面的话,他没有说。 不过,握着谢姮的手终于松了松。 “朕最近时常冒出个想法,虽然还没找到适合接替黔南的主将,可朕还是想让雁归回来。” 闻言,谢姮并没有什么反应。 “过去,你一定会跟朕说,你也希望她回来,但你今日却没有说,阿姮,你是怎么想的?嗯?” 明德帝脸上的笑意,让人觉得发冷,谢姮知道,这句话她必须回答。 “臣妾如何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是如何想的?分明没有合适的主将,却想让雁归回来,臣妾不明白您的意思。” “正如臣妾刚才所言,能知晓一些前朝的事情,何况前些日子的奏疏,你曾经说过,我虽对打仗的事不大了解,却也并非全然不知。” “既然我与陛下是夫妻,那我倒是想要问问陛下,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在来之前,谢姮曾预想过,如果明德帝跟她说话,都会说一些什么。 如今倒是更能让她确定,在一些事情上,她对他有足够了解。 同样的,他亦是如此,所以才会这样百般试探。 “阿姮,你好像生气了。” “陛下若是再说这些试探的话,臣妾一定会生气。” “好了好了,不说就是了。”明德帝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朕打算给老九重新请几位先生,你帮着参详一二。” “陛下可是觉得,九皇子更适合东宫储位?”谢姮直接道。 “怎么说?”明德帝看着她。 “若陛下只是给九皇子挑选先生,我倒是能帮着想想,可陛下若是给未来储君挑选先生,臣妾不敢多言。” 否则,之后一顶帽子扣下来,可不仅仅是她一人之过。 “你身为皇后,老九要喊你一声母后,无论是给孩子挑选先生,还是给太子挑选,你都有资格言语,放心说就是。” “陛下这么说的话,臣妾不曾想过,毕竟无论是他的生母还是他,臣妾都不怎么熟悉。” “都说应当因材施教,臣妾既不了解,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谢姮的态度,显然是在明德帝意料之中,他倒是也不恼,只点点头,将话题转移。 直到傍晚,才又有妃嫔来替谢姮,福身之后,她离开凌云殿。 “娘娘,您的脸色不太好。”予琴一直候在殿外,不曾知晓殿内说的话。 她伸手扶住谢姮,关切开口道。 “他的疑心越来越重了,咱们必须更加谨慎,不能乱动。” 今日的对话,几乎处处都是试探,虽然后来明德帝转移了话题,可时不时他就会再转回来。 有一些问话,分明之前已经说过了,却被换了一种问法再问一遍。 换做旁人,或许离开凌云殿后,就会以各种不同缘由死去。 可谢姮并非旁人,她跟明德帝周旋多年,很清楚这其中的度。 她在回答的时候,会故意漏出一些破绽又或者错处,如此才能让明德帝对她放心,也能保住身边人的性命。 “是。”予琴应声道。 —— “主子,娘娘那边的消息。”常予从屋外进来,将才收到的消息交给周谨。 “确定是娘娘那边的消息吗?”周谨微微皱眉。 “应该……是吧,来送消息的是熟面孔啊。”常予忽然有些紧张,“不会……不会是娘娘有危险吧?” “我先看看送的什么消息?”说着,周谨从小几一旁的匣子里取出手套,戴好后才展开书信。 “主子,我不会中毒吧?”常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顿时苦巴巴的模样。 “没事,有荀老呢。”周谨宽慰他一句,将信上的内容尽收眼底。 只有寥寥几句,大意是明德帝要立九皇子为太子以及他想让谢雁归回来。 “主子,是娘娘送来的信吗?”常予不确定地问道。 “不好说。”周谨摇了摇头,换作从前,能收到这样的消息可以不去多想,如今却是不同。 “他的疑心越来越重,在这样的时候,娘娘只会更加谨慎,所以……这消息也可能是他送来试探咱们的。” “你去查一查,看看老大跟老五府上是否也收到了消息?” 第301章 气晕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按照周谨吩咐,常予悄悄查了周衍跟五皇子府上。 “主子,他们也收到了消息。” 发现这件事情后,常予也就能确定,他之前收到的消息,并非来自皇后娘娘。 “主子,如今陛下的消息竟然这么广吗?连……连给各家送消息的人,都能掌控?”他颇为不解。 “故弄玄虚罢了,他能够掌控一些,但不是全部,可只有这么一点,也能唬住一部分人了。” 像是常予这般的,不就被唬住了? “主子,您怎么确定的?万一是您想错了呢?”常予还有些不服。 “我之前在宫里住了些日子,也不是白住的,再者……他确实算得上是老谋深算,可有人比他想得更多。” “也不必刻意做什么,就当是娘娘派人送来的,反正我一个‘废人’,本来也没有其他心思。” “至于老大跟老五那边,派人盯着点,时不时帮着煽风点火,他不是就想看皇子们斗法吗?” 眼中闪过冷意,周谨吩咐道,常予答应着,立刻去做安排。 —— 一转眼,就过去了大半个月。 大皇子终于“走出”伤痛,跟五皇子一起随着几位尚书学习。 而这大半个月当中,五皇子并未学到什么。 皇宫之内,明德帝的身体有所好转,开始处理一些政务,至于要给九皇子挑选的先生,如今还未彻底确定。 他后来又问了谢姮一次,得到的回答是,不若就用几位尚书。 对于这个答案,明德帝很不满意,因为他对所有的尚书都不信任。 在明德帝彻底好转,开始上朝时,军报再一次传来。 黔南大捷! 消息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明德帝表面笑着,说是要给谢雁归奖赏,可心里却并不怎么高兴。 哪怕知晓边关之重,他还是希望能得到一些不好的消息。 比如谢雁归吃了败仗,又或者身受重伤,再不济有个黔南将士不服从她,军中混乱的消息,也好过如今。 偏偏,他想要的那些都没有。 “既然黔南大捷,诸卿以为接下来该当如何?”奏疏上并未提及“武器”的事。 倒不是黔南刻意隐瞒,当时的情况,他们也想不到将“武器”写进去。 那个时候,他们满脑子想的都是主将如何,何况“武器”就摆在那,迟早都会告知京都。 “陛下,纵然是打了胜仗,也得给黔南一些时间休整,所以现下这般依臣之见……谢将军仍得留在黔南。” 景岫从队列中出来,冲着明德帝行礼道,立刻有大臣附和。 “陛下,臣也是如此以为,虽然传回大捷的消息,但戎狄人素来狡诈,不知是否会有后招,再者,始终没有沈将军的消息,所以该再等等。” 陆河看了景岫一眼,也选择出列。 他算是瞧出来了,那位是真的只图自己痛快,谁看不出陛下这是想让翎羽将军回来? “臣附议!” “臣等附议!” 又是几位大臣站出来,明德帝面上带着笑,心里越发不痛快。 “诸卿说得对,那就再等些时日,等到黔南再来消息,再做定夺。” 他如此说,朝臣们纷纷赞“陛下圣明”。 “陛下,臣还有本奏。”景岫再度开口,他甚至不等明德帝回应,就继续说下去。 “黔南传来军报,谢将军大捷,实在是好事,应当奖赏,但有些人却是要罚的,不仅要罚,还得重重的罚!” “景卿说的是……”明德帝看向他。 “回陛下,臣说的正是此次去往黔南支援的主将以及押送粮草的官员!” “黔南的捷报都传回来了,那些人竟然才到黔南,得亏谢雁归守住了边关,否则还不知会有怎样后果!” 在发出捷报的当天,黔南另外加了一封奏疏,也送回了京都。 因为明德帝没有吩咐,所以几位尚书仍然会帮着他一起处理奏疏。 黔南的这一封奏疏,恰好落到了景岫手里。 “景大人,既然边关不需要那些支援,也还是打了胜仗,没准是之前夸大其词,依我看反正都赢了,就不要那么苛刻了吧?” 立刻就有大臣站出来说话。 “放屁!”景岫眼睛一瞪,“你儿子让人打了,你家里怕有事,提前准备好棺材,结果你儿子没死,你想着棺材都准备了,也不能白费,就直接吩咐人把你儿子活埋了吗?” “诶,不是,你这是什么比喻?这两边都不挨着啊!” “是啊,你也知道都不挨着,那你搁这废什么话?当初黔南军报上,关于敌军多少是不是写得清清楚楚?请求支援的事,是不是在朝堂上拍板,你当时怎么不反对?” “现在听说黔南大捷,支援的磨磨蹭蹭才到,你反而开口,搁这装什么好人?” 景岫这张嘴,从来都是要么不开口,要么噎死人,也就是谢雁归能跟他“较量较量”。 如今他在朝堂上提出来的事,本属应当,偏偏就有这没眼色的。 “对了,你跟那个押送粮草的官儿,是亲戚吧?难怪帮着说话!” 景岫打量着跟他对话的官员,指着他冲着明德帝行礼,“陛下,臣还要再参他一本,假公济私说的就是他!” “我……我……”大臣支支吾吾的,赶忙跪下来请罪,“陛下恕罪,臣绝对不是假公济私,只是想着既然已经打了胜仗,有些事也不必……” 他还没说完,又被景岫打断,“你儿子让人打死了,你说人反正都有一死,就是早死晚死的事,既然让人打死了,那你就去谢谢人家帮着早登极乐呗?” “你……景岫!你混蛋!”指着景岫,跪在地上的大臣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请陛下恕臣的罪,臣有错,”景岫上前试了试鼻息,确定没气死,立刻冲着明德帝请罪。 原本明德帝就因为谢雁归的事情头疼,被刚才那一顿吵,闹得更厉害了。 “罢了,彭海,让太医来给他瞧瞧,至于景卿刚才所言,几位尚书拟一份奏疏呈给朕,退朝吧。” 挥了挥手,明德帝离开大殿。 彭海领命,找人来看晕倒的大臣,另有大臣则招呼景岫一声,冲着他竖起大拇指。 离开大殿后,明德帝没回寝殿,直奔着栖凤宫而去…… 第302章 拘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娘娘,陛下往栖凤宫来了。”予琴自殿外进来,冲着谢姮回禀道。 “去查一查今日都出了什么事。”以往若明德帝来,谢姮不觉得讶然,但今天总感觉有些奇怪。 予琴得了吩咐,立刻去办,不多时,明德帝来到栖凤宫。 “阿姮,你不知道,雁归那孩子可真争气啊!”才进到殿中,明德帝哈哈笑着同谢姮说道。 “可是黔南传回了好消息?”谢姮笑着回应。 “是,黔南大捷,雁归率领将士们击退了戎狄跟缅国联手的大军,这孩子当真是争气,可惜是女子,否则你们谢家……” “女子又如何?陛下这话说得可不妥当,雁归不就是女子,可朝中又有几个儿郎能胜过她?否则也不用她一个新婚的小娘子,特意跑一趟黔南。” 明德帝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谢姮打断,她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另有想法。 她自是觉得自己的侄女千好万好,也很庆幸她是女子,否则的话,她一定活不到现在。 所以,明德帝刚才那话,与其说是失言,倒不如说是故意。 “是,阿姮说得对,是朕说错了。”见谢姮似有些恼了,明德帝笑着劝道。 谢姮白了他一眼,言语间带着些许嗔意,“陛下若是再说,臣妾就将你赶出栖凤宫。” “好,不说了,咱们坐下说话。”目光在殿内转了一圈,明德帝没有说话。 但谢姮知道,他这是在找予琴。 以往予琴都在她身边伺候,又是她从家里带出来的,所以会让他格外防备。 她只作不知,给明德帝倒茶,反正予琴回来的时候,绝对不会是空着手。 “今日在朝堂之上,吵得朕头疼。”喝了口茶,明德帝再度开口。 他就像是闲聊一般,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说给谢姮听。 “陛下,臣妾如今虽是皇后,可到底后宫不得干政,这些事您以后还是别说给我听了,否则被外人知晓,参臣妾一本,那该如何是好?” 他没说什么要紧的事,也不可能将要紧的事情说给她听,可该说的她还是要说,否则指不定哪天,他就会以这件事为点,借机发作。 “不过是咱们夫妻俩闲话,哪里就能被外人知晓?你既然不愿意听,朕不说就是了。” 谢姮笑笑没说话,听明德帝继续开口道。 “还是要夸一夸雁归的,这孩子自从去到战场上,无论是辽北还是黔南,就没打过败仗。” “这似乎是你们谢家人共有的特点,百战百胜,等再过些日子,就让她回来,省得你跟朕抱怨,让新婚夫妻分离。” 谢姮给自己倒了杯茶,依旧没有说话。 实在是明德帝那话不好接,她也怕会控制不住情绪。 她觉得这些话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当年谢家跟十万靖羽军葬送辽北,其中一桩“原罪”便是战无不胜。 就因为谢家跟靖羽军从未吃过败仗,才让人心生忌惮,这样的理由,让她无数次想要杀人。 “阿姮似乎不希望朕过来?”见谢姮始终不说话,明德帝稍稍沉下脸来。 “怎会?只是臣妾瞧着陛下身体恢复得不错,所以心中高兴,但又担心有哪里不妥,所以想多看看。”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早就练就,能够张口就来,她知道明德帝听得出来,还可能因为这事生气,但她并不在意。 他刚才的那句话,绝对不是普普通通说出来,而是另有目的。 只不过,谢姮还不知晓他真正的用意,所以她需要等待。 “那就好,”明德帝并未让她等上太久,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拉过谢姮的手,“朕原本还想着让你搬到凌云殿去住些日子。” “凌云殿?这似乎不妥。”谢姮立刻回应。 “有何不妥,你如今不再是贵妃,而是朕的皇后,自然能住凌云殿。” “若你还是不愿意,那朕每天辛苦一些,来你的栖凤宫。” 明德帝的意思很明显,他就是要将谢姮绑在他身边。 至于原因—— 自然是因为谢雁归打了胜仗,他心中本就有所猜疑,将谢姮带在身边,就是提醒谢雁归,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应该三思而行。 顿时,谢姮皱起眉来。 “如何?”明德帝又问道。 “陛下都如此说了,臣妾哪里舍得你辛苦奔波?还请陛下宽限两日,待臣妾整理一下,再搬过去。” “何必那么麻烦?你就直接跟朕回去,反正都在宫里,需要什么东西,到时候让人过来拿不就得了?” 明德帝笑着跟谢姮对视。 “那就听陛下的。”谢姮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她点点头,随即起身。 “不急,等予琴回来了,让她跟着一起过去,她是你身边的老人,你必然也是更习惯她伺候。”他笑着拉住谢姮,让她坐下。 予琴回到栖凤宫时,已是晌午。 除却按照谢姮的吩咐打探一些消息之外,她为了防备空手回来会让明德帝怀疑,所以特意走了几个地方,带了些东西回来。 有尚膳坊新做的点心,还有近来的新料子跟新花样,甚至还有一小盆适合放在软榻小几上的花。 回栖凤宫之外,她另外又做了一件事。 “奴婢参见陛下,陛下晚安。”进到殿中,她冲着正在下棋的明德帝行礼,又冲着谢姮福了福身。 “起来吧。”扫了予琴一眼,明德帝将她手里的东西尽收眼底,“不必放下,拿着送到凌云殿去,彭海,你搭把手。” 这是要让彭海盯着予琴,免得她有什么动作。 “是。”垂眸遮住眼中的情绪,予琴向着殿外退去,彭海跟在身旁,从她手中接过了食盒。 往凌云殿去的路上,予琴并未试图询问缘由,这也不是身为奴婢的她应该问的。 她心中有些庆幸,将时间安排得恰到好处,既能去到一些地方,拿到东西,同时还不耽误得到线索。 显然,她的那些消息跟线索用不上了,但她回到栖凤宫之前做的那个布置,应当可以顺利进行。 不出意外的话,宫外的殿下很快就可以得到消息。 第303章 醒来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他这个法子,跟拘禁也差不多。” 谢雁归府上,得到了消息的周谨止不住冷笑。 “主子,现在应当如何?娘娘会不会有危险?”常予皱眉,担心地问道。 “不会的,起码现在不会有危险。”当下谢雁归还在黔南,所以明德帝不会轻举妄动。 “那……”常予仍然十分担心。 “等再过些日子,他一定会让夫人回京,只有看到她在眼皮子底下,他可能才会宽心些。” “保不齐再过两天,他还会让我入宫,哪怕他觉得夫人并不会在意我这个新婚夫婿,他就是这般的性子。” 说到此,周谨稍稍皱眉,“不知黔南那边情况如何,常予,你亲自走一趟吧。” “兄长就在黔南,倘若我也去了,那您……”常予有些不赞同。 “无妨,你跟常修自然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但那些护卫也不是吃素的,如今京都内的各项事情,有他们足够,何况……我还能让予画帮忙。” 在某种程度上,予画的办事能力跟常予也没差多少。 “再不济,安阳郡主就在京都,有些事也能找她。”周谨十分坚持,常予只好答应。 晚间,他趁着夜色离开京都,向着黔南而去。 正如周谨所料,不过三天,明德帝的旨意就从宫中送到了谢雁归府上。 于是,早就收拾妥当的他带着些荀老准备的药丸,进到宫中。 早先他住的地方一直没人打扫,已经不能住人,所以他住在上一次留宿的宫殿中。 这两天,大皇子跟五皇子那边闹得格外厉害,明德帝为此很是头疼。 他的确是想看自己的儿子争斗,哪怕争斗的这两个儿子,都不是他心中人选。 但他一点都不想看到儿子们泼妇似的骂架,他觉得那样实在是丢脸。 周谨一个“病弱”皇子,自然事事都不参与,他就像是来宫中游玩的。 天好一些就到处闲逛,偶尔还挑个空地,准备些吃喝,找人在他跟前说书唱曲。 偏偏就是让人挑不出毛病。 后宫之中,林氏一直都没闲着,却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 她想要利用自己的公主给皇子铺路,这是明德帝所不满的,所以在她每日的食物当中,都会加上一点点东西,完全不会被察觉。 不需要经年累月,只要几个月的时间,就能将她置于死地。 像是这样的法子,他倒是没用在谢姮跟周谨身上。 给谢姮看诊的太医是荀岳,明德帝找不出他的什么错处,手下的人也查不出什么。 哪怕到了如今,他还想着要保持自己的贤名,也正因为这般,若他有什么手段,荀岳都能破解。 宫里的太医们,谢姮也信不过别人,索性当着明德帝的面,在荀岳来诊脉时,让他时常去给周谨请脉。 这倒是方便了周谨,他带进宫的一些药丸,搭配针灸效果更好,荀岳是荀太医的徒弟,最合适不过。 转眼,他入宫已有半月时间。 明德帝终于按捺不住,向黔南发去了第一道召回谢雁归的旨意。 —— 黔南之内,边关外的将士们闹着想要进城,他们已然在外待了半个多月。 “现在该怎么办?让他们进来吗?”副将们看向魏岩,等着他的回应。 “你们等等,一个时辰就好。”魏岩说完,大步向着沈怀亦的住处走去。 他听从翎羽卫带回来的话,每天都去骂沈怀亦,一开始还算收敛,可他发现一点用都没有。 最近几天,他的话越说越难听,还别说,竟然有点效果,一直昏迷不醒的沈怀亦,居然有了些反应。 昨日,谢雁归身边的翎羽卫回来取东西,汇报了她最近的情况。 已经算是彻底脱离危险,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但人昏迷不醒。 她受伤不轻,而且常把伤药让给当时伤得更重的将士,以至于伤口没能及时处理,有了更严重的情况。 好在是有予书,大把大把的药用下去,才一点点抢回她的命。 只是这次后,她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重伤,否则就算神仙来了,也难以回天。 因为尚在昏迷,加上还不容易彻底脱离危险,所以不能挪动,她暂时回不来。 现在,城外的那些人吵着进来,边关之内必须要有一名主将。 “岩护卫……来了?”沈府内,下人们都认识魏岩,毕竟他整日来骂,一天比一天难听。 魏岩不知道的是,他不在的时候,会有人溜进来偷偷骂,有时候是沈府的下人,有时候则是几位副将。 他们这么做,都是希望沈怀亦能够快点醒来。 “姓沈的!你们家是属缩头乌龟的吗?你都昏睡多久了?怎么着?这样睡着以后就不用面对你们沈家的列祖列宗了?” 进到屋中,魏岩叉着腰开始骂人,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不是在家里长大,否则以他们家门风,他根本学不会这些骂人的话。 他今天算是铆足了劲,非得要把沈怀亦骂醒不可。 然而水都喝了几杯,人也没有动静,他实在是饿了,于是招呼人准备食物。 “岩护卫,我们将军还没醒吗?我听说城外的将士都闹起来了,他要是还不醒,该怎么办啊?我听说谢将军现在不好挪动。” 沈府的下人们都牵挂着谢雁归的伤势,比起挪动她,他们更盼着自家将军被骂醒,否则他们也不会偷偷来骂。 “没有,要不是予书姑娘说这样管用,我真的以为这姓沈的已经死了,现在绝对不能挪动谢将军,她不能再出任何岔子的。” 就算有人提议,魏岩也绝对会逼着对方改口。 两人在门口说着话,并未注意到屋中床上的人眼皮在动,随着动起来的频率越来越高,终于睁开了眼。 沈怀亦茫然地看着床幔,整个人还有些精神恍惚,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了,如今是重新活了一辈子。 他试着活动身体,没什么力气,想要出声,可昏迷太久,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努力动着手脚,终于将一旁的杯子碰落,摔在地上发出声响。 魏岩跟沈府下人说完话,正准备去吃饭,忽然脚步一顿…… 第304章 放松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你终于……醒了啊?”魏岩站在沈怀亦床边,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人没醒的时候,盼着他赶紧醒,如今他真的醒了,魏岩觉得心里不仅仅是高兴。 更像是一种完成嘱托后,忽然放松。 “你现在应该说不了话,没事,我让人去找大夫了。”见沈怀亦张了张嘴,魏岩继续说道。 “你应该……不认识我,我是谢将军身边的一个护卫,他们都叫我岩护卫,这样,你不能说话,但能够点头摇头,对吧?” 沈怀亦点了点头。 “我大概跟你说一下情况,你昏睡的这段时间,应当并不能完全知晓所有情况吧?” 魏岩不曾昏睡过许久,所以他只知道些许昏睡状态下,可能有的反应。 沈怀亦再度点头。 “咱们打了胜仗,我之前……跟你说话的时候,估计你不止一次听到,戎狄跟缅国人退兵了,但谢将军因为退敌之故,深受重伤。” 魏岩说到此处,沈怀亦顿时紧紧皱眉,很想知道谢雁归的情况。 “别急别急,你现在的情形可不能着急,是这样,她虽然受重伤,但现在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所以你不要担心,她只是不能挪动,所以她在城外的某处修养。” “为何让你醒来,我想我不用说得很明白,你应该也猜得到吧?” 魏岩看着沈怀亦,见他听到谢雁归没有性命之忧后,神情放松了些,冲着他稍稍点点头。 “嗯,幸好你醒来的还算及时,当下我就派人去传话,就说是你的命令,暂时不准城外的人进来,因为城中需要休整,你觉得如何?” 大战之后,的确是需要休整的,这并不影响城外的人进来,可魏岩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 沈怀亦轻轻摇了摇头,他想说话,却实在是发不出声来。 “那……那这样,我问问那些副将们,他们应该能明白你的意思,我把……蒋副将找来,如何?” 沈怀亦赶忙点头,魏岩吩咐人去找蒋副将。 几位副将得知沈怀亦终于醒来,别提多高兴了,知道他要见蒋副将,赶忙叮嘱了几句,这才让人离开。 沈怀亦府上,在等待蒋副将的这段时间里,负责的大夫赶来,为他诊脉。 仰仗予书之前的叮嘱,每天都有人给他翻身以及活动身上的筋骨,等他能够起身后,只要调养一段时间,就没有大问题了。 蒋副将到达时,正好听到这个消息,自是十分高兴。 毕竟他们这几位副将跟随沈怀亦多年,彼此之间情谊深厚。 “将军,你终于醒了!”他进到屋中,郑重地冲着沈怀亦行礼。 这一瞬间,两个在战场上铁骨铮铮的汉子,竟都有些红了眼。 魏岩站在一旁,等了一会儿,才又开口,“沈将军才醒,还不能说话,我对他不太了解,所以请蒋副将来,方便帮我解说。” “是这样的……”他将两人之前的对话简短说了一遍。 “岩护卫的那个法子确实不妥当,容易让人从中挑刺,依我看,不如就说此次与敌军对战,发现边关藏有内鬼,为了方便揪出,所以外来者不能进入。” 蒋副将立刻就给出一个办法,两人一起去看沈怀亦,见他思虑后点了点头。 “等说给那些人听时,就说这是沈将军的命令,他们若是不信,再让将军出现。” 蒋副将又说道,沈怀亦再次点头,他稍微抬了抬眉毛。 “想必最后,还是得让将军去一次,那些人不看到主将,是不会罢休的,咱们可以现在就收拾起来。”蒋副将解说着。 “好,那先派人去报信,按照这个来说,若是有人起刺,就要劳烦沈将军了,不过……” 魏岩想到了什么,“万一那些人就是想见谢将军呢?” “那可真是给他们脸了!”蒋副将冷笑一声,“一城主将事务繁忙,能得沈将军见他们已是荣幸,怎么还敢要求见谢将军的?” “再说,都知道边关大捷,谢将军功不可没,受了伤,如此情况下还要求见,那便是居心叵测。” “若到时候说不听他们,那就打上一顿,不过……想来到不了那一步。” 说到此处,蒋副将忽然想到什么,“给京都的奏疏中,并未提到‘武器’的事,恐怕要补一封奏疏,否则之后……会是麻烦。” “确实如此,那就请蒋副将即刻起草一封奏疏,派人送往京都。” 身为曾经的内卫首领,对于明德帝的脾性,他实在是清楚。 哪怕现在将奏疏送上去,怕是也晚了,但不管怎么说,送了就比没送要好。 “对了,蒋副将起草奏疏的时候,务必说明并非故意隐瞒,实则是大战结束,一时疏忽。” 听他如此说,蒋副将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点点头,“是,我知道了。” 他转头跟沈怀亦说了几句,随即去到书房写奏疏。 魏岩帮着府上下人给沈怀亦收拾,有小将来到城门,将消息告知。 “成!”得知该怎么说之后,几位副将立刻去跟城下的人沟通。 如同魏岩跟蒋副将等人所料,那些人听他们说完后,将进城的请求改成了要见主将。 收拾妥当的沈怀亦出现在城墙上,他身后有人帮忙抵着,两边也有人扶着,防止摔倒。 毕竟才刚醒来,眼下既不能说话,也无法起身行走,好在被照顾得不错,站在那里还挺唬人的。 瞧见了沈怀亦,城外的将士们才算消停些,也正因为看到了他,所以没人提及要见谢雁归。 这一关算是暂时过去。 等到沈怀亦的身体恢复得多一些,能够起身行走跟说话时,想必谢雁归那边也可以挪动,那时候再把城外的人放进来,也就彻底没问题了。 “至于他们如何写奏疏,咱们无法干预。”可以想到,他们这些人的奏疏上,不会有什么好话。 可对于黔南边关的将士们而言,他们说什么都无妨,总之,在谢雁归的带领下,他们守住了自己的家园。 更何况,这些人知道写奏疏,他们也是知道的。 稍晚一些时,蒋副将的奏疏离开边关,送往京都。 第305章 松了口气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姑娘……您……您醒了?” 守在谢雁归身旁的予书惊喜地站起身来,凑到她身旁,细细打量。 谢雁归眯着眼,只觉得浑身哪里都疼,没什么力气,她张了张嘴,并未发出声音。 似这样的情形,之前也曾有过,那次是在辽北。 看样子,她这次伤得也不轻,应该昏睡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才会如此。 “姑娘,先喝些水润润嗓子。”只瞧谢雁归的反应,予书就知道她明白自己当下的情况。 她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凑到唇边。 就着予书的手,谢雁归慢慢喝下一杯水,因为有过经验,她知道需要时间恢复。 等予书将杯子放好,重新回到她身边,她轻轻眨了眨眼。 “姑娘是想问边关的情况?还是京都的情况?”予书了然,开口问道。 见谢雁归眨了一下眼,予书知晓是问边关的情况,于是继续说道,“您都把敌军给击退了,援军倒是来了,不过被拦在另一侧城外,到现在都没让他们进城。” “不过姑娘请放心,沈将军醒了,如今已然能够下床缓慢走动,所以打发城外的那些人不是问题。” “如今姑娘既也醒来,这两日咱们就回到城中去,到时候就算放那些人入城,也没问题了。” 只要人醒了,就可以稍稍挪动,但也仅限于从边关城外挪回边关,再远一些肯定是不成的。 谢雁归点了点头,得知沈怀亦醒来,她脸上露出笑意,接着眨了两下眼睛。 这是问京都的情况,予书稍微有些迟疑。 如今,边关城内已经接连两次收到京都诏令,让谢雁归回到京都。 黔南接连几次送奏疏回去,提及了“武器”之事,却并未说谢雁归重伤昏迷之事。 毕竟没了性命之忧,只是昏迷,将士们都觉得她很快就能醒来。 既如此,这件事还是不回禀京都比较好。 对此,魏岩没什么意见。 在他看来,此事不同于“武器”的事,回不回禀都不影响明德帝对谢雁归的防备。 与其告诉他,再让其他人钻空子,倒不如不说,反正她立下如此大功,受伤是难免。 以明德帝顾忌着自己贤名的性子,必定不会因此追究。 见予书没说话,谢雁归稍稍思量片刻,皱起眉来,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催促她赶紧说。 “京都发来了两次招您回去的旨意。”又迟疑一会,予书也清楚谢雁归的性子,只好实话实说。 除了这件事情外,她还把近来京都内发生的事情,也都说了一遍。 比如大皇子跟五皇子掐得越来越厉害,周谨在私下里没少“助攻”。 再比如明德帝为九皇子选定了教导的先生,其中有两位尚书,一位正是景岫。 这个决定让人有些出乎意料,毕竟景岫那张嘴,就没有他不得罪的人。 但他的性子却是那种宁折不弯,或许这也是明德帝选择他的原因。 也更加证明他的确属意九皇子为东宫,所以哪怕厌恶景岫的一些事,还是选择了他。 后宫之内也有一些消息,九皇子跟五公主的生母林氏,前些日子病故。 “您睡着的这段时间,娘娘跟姑爷也有消息。” 虽然谢雁归是因重伤而昏迷,可予书更愿意说成她是在睡着。 只要睡着就会醒来,可重伤昏迷,却不一定。 “娘娘派人送过信,跟之前一样,问您最近的情况,嘱咐许多事情。” “姑爷那边……有荀老在,所以身体愈发好转,等您能回京都的时候,或许他已经彻底恢复。” 因为刚才的迟疑被谢雁归看出一些端倪,所以说起谢姮跟周谨时,予书尽量跟从前回禀事情时一样。 她这边收到了消息,知道周谨被招入宫中,也知道明德帝让谢姮搬去凌云殿的事。 关于这两件事,周谨在给予书的信上曾提到过,让她暂且隐瞒。 他从常修的书信当中,知道了谢雁归重伤昏迷之事。 若非现在不能离开京都,他一准亲自来照顾。 如今他必须留在京都,既保证谢姮的安全,也保证他自己的,这也算是为谢雁归分忧。 除却书信外,予书跟常修也是商量过的,都觉得这件事先不告诉谢雁归比较好。 万一她不顾身体,非要赶回京都…… 谢雁归躺在那儿,目光一直在予书脸上,听她说完,露出些许笑意,可心中却隐隐担忧。 直觉告诉她,昏迷的这段时间,绝不像予书说的这样简单,一定还发生了什么,只是他们不告诉她。 她也知道,依着现在的身体状况,她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最主要的,还是先养好身子,否则一切都是白费。 也因此,她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看着十分正常,让予书能够安心。 “姑娘,先吃点东西,然后喝药,您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好好休息。”予书笑着说道。 谢雁归点头,等吃完了东西喝了药,她便放空思绪,让自己很快睡着。 予书从搭建好的营帐内出来,轻轻叹了口气。 “予书姑娘。”常修招呼一声,“主母如何了?” 谢雁归问话的时候,常修就到了,只是想着现在也不能对话,他若出现也怕她多思虑,所以给一直等在外面。 毕竟她刚醒过来,各项反应还比较迟钝,不会察觉到他。 “睡着了,只要醒来,恢复的速度就会快很多,可以松一口气了。” 到此时,予书才真的放松下来。 她之前派人回边关,说谢雁归脱离生命危险,让众人宽心,可实际上,那时候她仍然提心吊胆。 正如她所想,就算脱离危险,可只要还在昏迷,就有许多可能。 像沈怀亦之前的昏迷也是如此,极有可能他一直到死都不会醒来。 好在,他醒了,也让予书更多一分信心。 当初谢雁归在辽北的伤不比现在轻,她守了许久,也是等到她醒过来才彻底安心。 “有什么事的话,你尽管吩咐,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常修也跟着松了口气。 “还有一事,常予来到边关的事,也先不要告诉主母,以免她思虑过多。” 第306章 猜测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谢雁归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因她需要多休息,所以予书特意在药里加了些安眠的药草。 “姑娘醒了?得知您醒来,岩护卫特意来看您。”予书端着托盘从外面进来,她估摸着人该醒了。 待她来到近前,见谢雁归点头,便将托盘放下,把人扶起来后,才将魏岩请进来。 “醒了就好,我真怕你跟那个沈怀亦似的,睡那么久!” 进到营帐,见了谢雁归后,魏岩开口就是这一句。 谢雁归不由得笑笑,冲他点点头。 在边关内,魏岩见证了沈怀亦从醒来到恢复的过程,知道她现在不太能说话,勉强说对身体不利,所以找了把椅子坐在一旁。 在进来之前,他早跟予书通过气,所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中有数。 他看着予书喂谢雁归吃饭喝药,忽然之间有些感叹。 从前两人跟死对头似的,他听说过谢雁归受重伤昏迷之事,可她回到京都时,却全然瞧不出什么。 唯一那次说是犯了旧疾,也就是瞧着脸色不大好,看上去不怎么虚弱。 所以那时候魏岩更倾向于谢雁归是装出来的。 直到来了黔南,亲眼看到沈怀亦,再看如今重伤才醒的谢雁归,那种感觉才更为真实。 如果能够回到当初,他一定要给那时候的自己两个耳光,毕竟他的莽撞跟偏见,的确导致了谢雁归旧伤复发。 “岩护卫,你怎么忽然不说话了?”见谢雁归盯着魏岩,予书转头看过来,笑着问道。 “没什么,就是难得看你们姑娘这样,有点不习惯,谢将军,你可要快些好起来,我还指望回头你带我回京都呢!” 魏岩玩笑似的开口,谢雁归冲着他点点头,她一边吃东西,一边观察他脸上的神情。 予书的确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有些事她还是知道的,比如云澜的事。 跟魏岩聊天的时候,她知道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不似她跟姑母那般,却也差不多。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若有一天她失去姑母,会是怎样心情? 恐怕当时就要一口血喷出来。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注意到谢雁归的目光,魏岩笑道。 他打量着谢雁归,大概猜出了她心中所想,“不瞒你说,我心里确实难受,现在说起来,还觉得心头堵得很。” “可……这其实是我早就预料到的,也是……他的选择,他让我来边关投奔你,一定是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 “或者可以说是,这个结果就是他想要的。” “我在边关这段时间,仰仗于常修跟予书姑娘,得知许多消息,尤其京都内的,他用自己的死让陛下有了松懈,所以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般。” “只怕那位也想不到,如今搅弄了风云的人,其实是个死人,所以任由他怎么派人去查,都查不出来。” “这也给了其他的人便利,那位既然要查,所能动用也愿意相信的就那么多,调走一部分,就会给其他人机会。” “我想,他也一定是想到了这些,才会毅然赴死,否则他能在宫里藏这么多年,又如何会被抓到把柄?” “这暗处肯定也还有个人,能帮着他将他死去的这件事,发挥最大效用。” 说到此,魏岩不由得重重吐了口气,“我表舅……当年可是名满大靖的东宫谋士啊!” 他说着话,轻轻摩挲着袖口里的钱袋,那是他的表舅容安送给他的。 谢雁归动了动手指。 “岩护卫放心,等姑娘好一些了,你们定要一起回到边关,到时候……” 后面的话,予书没说,魏岩自然能懂,他笑着点点头。 知道谢雁归需要多休息,所以等她喝完药,魏岩又待了一会,跟予书一起离开帐中。 谢雁归躺在榻上,重新睁开眼睛。 他们对她隐瞒了很多消息,可在说话时,却难免透露些许。 京都之内的情况,肯定要更严重,没准要不了多久,陛下第三道旨意就会送过来。 他现在知晓了“武器”的事,对她必定更加忌惮,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得让她回到京都去。 有姑母跟周谨在,她当然要回去,所以她必须尽快养好身体。 思及此,她再次闭上眼,放空思绪,让自己能够尽快睡着。 帐外,予书跟魏岩走出一段距离后,才继续说话。 “谢将军的身体,何时能够回城?”他如此问,倒不是急着让谢雁归回去。 既然沈怀亦醒了,也能走动了,打发城外的人并不是问题。 那些人往京都送了不少奏疏,但有魏岩帮着出谋划策,沈怀亦亲自给明德帝写奏疏,所以京都内倒也还能稳住。 魏岩是怕谢雁归着急,催促予书,而予书听从她的,在还不合适的时候,将她挪动回去。 “岩护卫放心,我自是以我们家姑娘的身体为主,如今既然醒来,姑娘也十分配合,所以后日回城的话,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还请岩护卫帮忙,将这个交给常修,让他都准备好。” 予书掏出一封书信,交给魏岩。 一则是叮嘱常修准备东西,这次更伤身体,必须好好调养。 二则是让他看情况,毕竟常予也在边关,是否让他出现在谢雁归面前,需要他来决定。 三则还是要看情况,是否嘱咐那些可能去看谢雁归的副将们,免得他们说了不该说的。 “放心,我会转交的,还会帮着一起出主意。”论起对明德帝的了解,常修肯定是不及他的。 反正常家兄弟都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所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对了,之前找了理由搪塞城外的那些人,我闲着没事的时候倒也又查了查,你别说,还真有点收获。” 魏岩说着,也掏出一封信给了予书,“你且先看看我调查的结果,再决定要不要告诉谢将军。” 之前因为沈秋的事,魏岩曾经探查过整个边关,他也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好,辛苦岩护卫。”予书接过来,又说了几句,将魏岩送走。 她仔细看了他留下来的书信,这上面的内容,是可以回禀给谢雁归的。 第307章 第三道旨意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边关城内,得知魏岩回来,几位副将纷纷前来打听谢雁归的消息。 “后日就可把谢将军挪回城中?那……能行吗?” “是啊,不管怎么说,只要将军醒来就是好事,还是要以身体为主,城内的事情,我等也可以的。” “挪动回来的话,需要准备什么东西?我们现在就去准备?” “对对!都需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等将军回来后,我等是否可以前去探望?” 被围住的魏岩听着副将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耐心,等他们都说完了,才挨个回应问题。 “予书姑娘给了我一封信,需要什么不必诸位准备,让常护卫来安排就行,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叮嘱诸位。” 他直接将跟予书商议的那些注意事项,说给副将们听。 不过就是言语上注意些,有些事情暂时不说,对于副将们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他们纷纷应声。 确定谢雁归可以挪动回来,对身体无碍,他们终于放心,各自去忙事情。 魏岩这才回到谢雁归之前住的地方,把信交给常修。 “岩护卫,夫人她还好吧?”哪怕常修已经说过,常予还是多问了句。 他也知道等谢雁归回来后,他暂时不能出现在她面前,但他并不在意。 “放心吧,后天就能回来了,她现在需要休养,没那么敏锐,你到时候可以站在远处偷偷看看。”魏岩笑着开口。 他如此说,常予点头,于是等到谢雁归回城那日,他还真就站在远处仔细看了看。 不仅看了,还特意画了画像,送往京都。 —— 京都之内,接连两道旨意都没能将谢雁归召回,这让明德帝很是不满。 虽说谢姮搬到凌云殿,周谨也住进宫中,他还是不能放心。 近来仍有许多事,他觉得还是有人在暗处搅动风云。 可他实在想不出,暗处的还会有谁? 为此,他借着一些由头,处置了几个皇室宗亲跟世家的人,这也是为了震慑。 自从先太子的事情之后,宗亲跟世家就越发不把他放在眼里。 明德帝很清楚,他们想要找到先太子血脉,同样的,他也在寻找。 只怕明德帝想破了头也不会想到,先太子血脉就在他身边,并且伪装成他的皇子。 “黔南可再有消息送来?”从奏疏上,明德帝知道了“武器”的事,的确让他对谢雁归更加忌惮,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得让她回来。 也正因为知道“武器”的事情,他才越发明白为何谢雁归能够击退戎狄跟缅国的联手。 近来,朝中还收到了缅国的国书,想要跟大靖联姻。 他们将会送来一位公主,希望明德帝能够提供合适的人选。 然而在诸皇子中,并没有跟公主年纪合适的人选,九皇子还不曾到婚配的年纪。 就算到了,以当下的情况,也不可能让他娶缅国公主。 明德帝思来想去,似乎就周谨年纪相当,可问题是,他已经是谢雁归的夫婿。 明德帝也曾细细想过,若是可以,其实周谨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他病弱,又不能有子嗣,用来联姻跟牵制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可谢雁归才打胜仗,这时候往他们夫妻俩身边塞人,说出去实在离谱。 “陛下?”彭海跟在他身旁,试着问了一句,“可要再往黔南送诏书?” “送,让她回来,另外……加一封密信给她,朕就不信她还不回来。” 黔南那边的内卫,早被魏岩清理了一遍,所以明德帝无法得知确切情况。 加上黔南的将士们有意隐瞒谢雁归的身体状况,他猜到她应该受了伤,但没想到会伤重昏迷。 “是。”彭海领命,立刻着手去办。 关于第三道旨意的事,明德帝没有刻意隐瞒,所以住在凌云殿的谢姮跟住在宫中的周谨很快知晓。 碍于明德帝暗中派人盯着他们,他们之间是不能见面的,悄悄传递消息也没有可能,所以只能各自筹谋。 好在无论是谢姮还是周谨,其实对于彼此的性子稍有了解,到底之前都住在宫里。 再者,周谨也算是谢姮看着长大的孩子,谢姮的一些处事办法,周谨也知晓。 “想必他那边会继续鼓动老大跟老五之间的争斗,最好他们兄弟俩之间,再有个出事情的。” 谢姮靠坐在软榻上,手中拿着话本子,予琴在她身旁伺候。 “倘若再有皇子出事,等大小姐回来,或许可以用另外的名义。”予琴笑着开口。 “是,勤王这样的名头就不错,当年雁归去了辽北,虽然后来回到京都,主将的位置给了旁人,可她若是招呼一声,未必没有应和。” “如今,她身在黔南,处处以身作则,更是身先士卒,将士们对她十分爱戴,想来也是能用的。” 所以无论是大皇子出事还是五皇子出事,剩下的那个皇子,恐怕野心都会更加膨胀。 比起让九皇子来成为东宫,那两位自然会更希望自己,尤其是五皇子。 “过去还以为这老五藏得深,原来也不过是他手里的棋子,他对老九越重视,老五心里就会越不满,他比老大合适。” 小皇孙的死,让大皇子周衍失了理智,现在的明德帝也不是没有机会。 偏偏他要养蛊,这个机会可能就要白白丢了。 谢姮特意将其中可能有的意外想到了,所以她觉得五皇子更合适。 因为大皇子还有可能找回理智,但五皇子这般的,却只会越来越偏激。 一旦他除掉大皇子,必然会直接挑明要争夺东宫之位,甚至于直接逼迫明德帝退位。 明德帝会反抗,但这并不重要,要的只是五皇子的动作,因为这会是一个极好的理由。 谢姮很清楚,她在宫中,谢雁归就一定会回来,她希望侄女回来,但不希望只是她自己回来。 只要有了理由,她就能够借助这个由头,调用辽北跟黔南的将士,以勤王的名义回到京都。 而那时候,或许明德帝已经收拾了五皇子,也或许他太过轻视而反被收拾。 无论哪一种,率军回来的谢雁归,都不会被他们所伤害…… 第308章 底气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如谢姮所料,哪怕身在宫中,大皇子与五皇子之间的事,周谨也还是没少掺和。 仰仗于荀老之前的治疗,以及荀岳如今的相助,再加上他过去住在宫中,不被人注意,前段时间又在宫里住了些日子,想要短暂地离开一会,并不是大问题。 纵然明德帝派了人盯着他,也不是一直盯着,他就趁着那个空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再者,这宫里面还有个予棋能够帮他。 “这便是我接下来的一些安排,若你有机会,就设法让娘娘知晓,千万不要勉强,当下以稳为准。” 予琴跟随谢姮去了凌云殿,偶尔会出来一趟,她就如往常那般,或者料理一些事情,或者按照吩咐去拿些什么东西。 她越是自然,明德帝就越不会在意,况且他认为将谢姮看住,其他的也就不那么重要。 他也没把其他什么放在眼里,所以偶尔的机会中,予琴有机会跟予棋通气。 “是,殿下放心。”予棋答应一声,四下里看看,确定没人注意,这才离开。 周谨待了一会儿,才悄悄回到住处。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暗中看守他的内卫再次出现,见周谨如往常一般在殿中,便继续在暗处守着。 周谨这一次冒险潜出,收获甚大。 也就是几天的功夫,九皇子莫名生了一场病。 明德帝调派全部太医为他诊治,才让他脱离危险,此事查下去,却完全查不出什么。 就连五皇子自己都不会想到,他暗中下手,背后竟然还有人给他收尾。 原本他就没留下什么尾巴,有人收尾之后,这件事就好像是很寻常的生病,根本无从追究。 明德帝也只能更加警醒,于是看守谢姮跟周谨的内卫,又被撤走一小部分。 周谨的下一步已然安排好,只等着被安排的人走入局中。 若此局成了,等谢雁归回来时,便会有更好的名头。 —— 第三道召谢雁归回京的奏疏送到黔南边关时,她已能正常说话,只是不能下床。 毕竟伤得太重,差一点就没了性命,如今这般能够慢慢养着,已是最好的结果。 “第三道了啊?”她躺在屋内特制的椅子上,阳光能够映照在她身上,暖乎乎的。 “我现在这般也回不去啊,这次写一封奏疏吧。”她冲着予书吩咐道。 予书答应着,按照她的意思写了奏疏,尽快送往京都。 之前被拦在城外的将士们以及粮草,都已经进到城中。 确切说,粮草进来了,将士们虽然也进来了,但按照谢雁归的意思,这两天就会打发走。 现在已没有了战事,他们留下来只会消耗粮食。 不止是谢雁归,沈怀亦跟其他副将们也希望这些将士们赶紧走。 此刻,沈怀亦就在跟副将们商量这件事。 “当初请求朝廷派兵,那是需要上奏疏的,但如今咱们不需要了,他们反而来了,我觉得直接开口就行。” “我也这么觉得,其实当初他们在城外想进来的时候,咱们就该这么办,何必还让他们进城来?” “当时这不是想着万一他们走了,粮草也拉走怎么办?这些人得让他们走,但粮草必须留下,这就是给咱们的!” 副将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说到最后,全都看向沈怀亦。 这样的小事,他们不想去劳烦谢雁归,只希望她安心休养。 自从谢雁归回到城中,每天都有人结队探望,哪怕城中百姓,都不空着手来。 或者带来家中的鸡蛋,或者带些舍不得用的盐跟糖,他们将自己手里认为最好的,都带来给谢雁归。 为了不耽误她休息,还特意商量好,以一个人为主,将他们的祝福跟询问都说出来。 对于有人来探望,谢雁归是欢迎的,只是回城最初,她不能说话,多数是予书代劳。 众人送来的东西,她一次都没收,可这些人还是次次都想送。 休养中的谢雁归也知道大家伙不愿意耽误她休息,她其实还挺喜欢有人来探望的。 听着他们说话,就会觉得自己还活着。 再者,总是这么躺着晒太阳或者坐着晒太阳,也实在是无聊,有人说说话,时间过得也快。 闲着的时候,她会去想一些将士们不愿意麻烦她的事,或者让予书转告,或是让谁帮忙。 此刻副将们跟沈怀亦商讨的事,她就仔细想过,也托人传了话。 所以,当武将们说话的时候,沈怀亦静静听着,直到众人看向他,这才开口。 “谢将军的意思也是直接开口让他们离开,这几日我也大概了解了一下各军情况。” “有的队伍知晓黔南大军来袭,立刻就想支援,可惜朝廷命令没到,不好擅自行动。” “还有的得到命令后,虽然起程,却一直拖拖拉拉,那样一副姿态,连将士们都有些看不过去。” “前些日子将他们拦在城外时,外面什么反应,你们也都看到了,所以让他们离开的时候,有些队伍可以给予一部分粮草支援,当然这份支援从朝廷送来的粮草里出。” “谢将军的意思是,以后再有什么,这些人依旧会是最积极帮助黔南的,所以理当如此,而那些本就不想管的,给了也是白搭。” 听沈怀亦说完,副将们相互看看,纷纷点头,他们也认可这个安排。 于是各自领了吩咐,将粮草清点出来,给要送的队伍送去,然后把人好好送走。 一时间,边关城内越发热闹,有领了粮草支援高高兴兴离开的,也有领了支援却觉得少的,还有领不到吵吵着要见主将的。 想见主将的那些人,自然见不到谢雁归,但沈怀亦还是能够见到的。 不过,跟在他身边的是魏岩,这张嘴可是蹭“骂醒”过沈怀亦的。 他不过三言两语,就让那群领不到还要吵的闭上了嘴,乖乖带着将士们离开。 对于这件事,其实魏岩也曾担心过,他认为该一视同仁,以免这些人之后找茬。 谢雁归却是毫不担心,她既然敢让沈怀亦等人这么做,自然有她的底气在。 何况,那些人弹劾她的奏疏可不少,她一直没回应,若他们不识相,她不介意之后让这些人好好长长记性。 第309章 执意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又休养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谢雁归终于被予书允许,能够出去走走。 天知道这些日子她被困在屋里,是有多难受。 其实早就可以下床了,只是活动地点仅限于屋中。 终于可以出门,谢雁归谢过阿花的搀扶,在住处慢慢走着。 她的脚步忽然一顿。 “将军,怎么了?”阿花疑惑地问道。 “没事。”收回目光,谢雁归继续向前走着,就在刚刚,她似乎瞧见了常予。 可常予应该在京都,所以谢雁归猜测或许是眼花,没准把常修认成常予了。 暗处中,常予轻抚心口,显然刚才被吓得不轻。 他以为谢雁归仍跟刚回到城中一样,所以才在暗处偷偷看着,没想到竟然被发现了。 好在他躲得及时,所以不曾被看到,不过这样一来,他就没法给自家主子画画像了。 谢雁归并不知晓,在她养伤的这段时间,虽然不能常给周谨写信,但有人一直偷偷画她,然后给京都送回去。 不过,周谨现在住在宫中,所以送回京都的画像,多数都在谢雁归府上保存。 毕竟才被允许出门走动,谢雁归也不勉强自己,走了一会儿后,就请阿花帮忙,将她扶回去。 她打算缓上两天,争取出府去,到时候去城墙上看看城外。 “武器”的伤害高,危害也大,城外很多地方都炸得坑坑洼洼,需要修复。 经过这些日子,其实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可她仍想要亲自看看。 晚间,予书回来的时候,谢雁归虽然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却还是多问了一句。 “额……”予书有些迟疑,“其实……就是常予。” 她是想着已经瞒了这么久,继续瞒下去的话,若被知晓,自家姑娘必然会不高兴,没准还要发火。 她现在的身体不适宜情绪太过波动,再者,都已经能够出门行走了,发现常予是早晚的事。 倒不如主动开口。 “原来真的是啊?我还以为看错了,他怎么来边关了?莫非是周谨有什么安排?” 谢雁归有些疑惑,吩咐予书将常予找来。 很快,常家兄弟都出现在谢雁归面前,一起冲着她行礼。 笑着招呼兄弟俩起身,谢雁归打量常予,“你家主子近来可好?” 她跟予书问起常予时,予书并未提到他是何时来的。 兄弟俩来见她之前,已然商量好该如何回话。 “不知荀老将他的身体调养得如何?”她再度问道。 “请主母放心,主子一切都好,荀老的医术您尽管放心,等您回去的时候,一准健健康康的。” 谢雁归点点头,如同是话家常一般,跟常予说话。 予书跟常修站在一旁,表面看不出什么,实则心里都有点慌。 或许常予还没意识到,可他们俩都听出来了。 表面上,谢雁归是在跟常予话家常,可事实上,她兜着圈子在套话。 换成予书又或者常修,话肯定是套不出来的,他们两个能够反应过来。 可事情放到常予身上,那就说不定了,他心思跟予画差不多,都比较单纯。 “也就是说,你其实也不知道你家主子真正的近况?”绕来绕去,终于绕过来了,谢雁归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是,反正我离开京都时,我家主子还……”说到一半,常予忽然意识到什么,瞪着眼睛不说话。 “你们三个说实话,常予什么时候来的?你们有什么瞒着我的?京都之内,近来都有什么消息?” 叹了口气,谢雁归的目光从三人身上看过。 虽说在谋略上,她的确不及,可也不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从看到常予的那一刻,谢雁归就猜到京都内的情形不是很好,起码对于姑母跟周谨而言,并不像书信中那般自在。 或许,他们正处于危险之中。 尤其这些日子,谢雁归不能出去,躺着或者坐着无聊的时候,她很喜欢把事情一件一件地重新捋顺一遍。 从中能够获益,她现在的反应就比从前敏锐。 谢雁归意识到,接连的几道圣旨,可能会给姑母跟周谨带来更多危险。 哪怕陛下知道她身受重伤,仍然无法抵挡他的猜疑,尤其是知道了“武器”的效用之后。 “姑娘,您当下的身体……” “予书,我要听实话。”打断予书说到一半的话,谢雁归沉下脸来。 她很少会真的动气,予书不敢再隐瞒,只好将最近的一些消息,一五一十地回禀。 “也就是说,我姑母跟周谨都被拘在陛下身边……” 谢雁归意识到,危机远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当下的情况,她应该尽快返回京都。 “我要回去。”她开口吩咐道,“你们不必想着该怎么劝我,瞒了我这么久,你们必然知道是有多危险,何况你们也拦不住我。” “三天之内,我一定要离开边关往京都去,与其想着怎么阻止我,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减轻我的不适。” 她的身体不仅仅不适合情绪波动,舟车劳顿也是不成的,可谢雁归却顾不上了。 她本想着安心修养,等差不多时再回去,可她被瞒了那些事情,只怕这些日子,京都内的情况,已经彻底走向不可预估之地。 “是。”予书低低应声。 常修向她看去,显然还想再劝,被她拉住袖子摇了摇头。 比起常家兄弟,予书更了解谢雁归。 三人只得尽快去做准备。 知晓谢雁归要回京都,沈怀亦等人很是诧异,毕竟他们也都知道她的身体状况。 得知予书等人拦不住,她肯定是要走了,众人商量一番,决定由两名副将带领一些将士跟粮草,随同她一起回京。 这些日子,京都里的情况,他们其实都知道。 大皇子跟五皇子的最终争斗中,五皇子赢了,被明德帝看重的九皇子彻底废了。 如今,五皇子有了逼宫的意图,或许很快,就要有“新帝”登基了。 不过,这个“新帝”究竟是谁,如今并不能确定。 因为京都之内,关于先太子血脉之事,似乎终于有了答案。 不仅如此,朝中还出了另外一件大事…… 第310章 并非巧合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阿姮,你……非要如此吗?” 凌云殿内,明德帝看向与他分边而坐的谢姮,开口询问道。 “陛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妾不明白。”看着明德帝,谢姮笑着回应。 此刻,挂在她脸上的笑意如往常一般,明德帝很清楚,这些都是假的。 她若是发自内心的笑,不是现在这样,他其实有些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她发自内心的笑。 “阿姮,你那么聪明,肯定明白朕的意思,倒是朕实在是不明白你,事情过去多年,为何如今你忽然想到有蹊跷?” 京都之内的另一桩大事,跟谢家与谢姮有关。 黔南的消息不断传回,忽有一日在朝堂上,身为皇后的谢姮竟然上殿,请求明德帝重查当年之事。 奏疏上言明,当年十万靖羽军跟谢家人在辽北,定是遭到奸人所害,才会尽数葬于辽北,既如此,决不能让奸人存活于世。 因着是谢姮上的奏疏,加上她身为皇后,又是谢家人,这件事不得不慎重。 这几日,朝堂因为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有主张查的,也有觉得没必要查的。 相较而言,主张去查此事的人更多。 有的是真心附和谢姮,有的则是想要浑水摸鱼。 明德帝自然不希望查,可这件事情,若是不查,需要谢姮开口。 自从谢姮在朝堂上呈上奏疏后,帝后虽然都住在凌云殿,却几乎不曾说话。 今日,是明德帝一定想要个答复,所以才会叫住要去偏殿休息的谢姮。 “过去不曾想到,是因为臣妾见识浅薄,再加上身份不同,所以能看到的也不一样。” “如今臣妾身为皇后,得陛下允准,能够住在凌云殿,虽然不干预朝政,可无形之中还是能得到一些消息。” “尤其近来,黔南的喜讯接连传回,臣妾越发意识到当年的事情不对,于是闲着无事便翻阅了一些被陛下放在殿内的公文。” “以当年来说,无论如何都不该是那样的结局,原本我不明白,现在知道了。” “原来,竟有那么多人觉得谢家能打胜仗,让他们心里不高兴,所以得到机会,就会想法设法去为难,哪怕战事吃紧,也不管不顾。” “就拿黔南来说,雁归都打了胜仗,支援跟粮草才到,若非雁归有本事,只怕如今黔南已经成了别人的地盘。” “听说在朝堂之上,景尚书提出要严惩时,甚至还有人觉得没那么必要,雁归不过是个女子,都能得到这么多人暗地里使绊子……更遑论臣妾的兄长跟侄子们?” “朝中的那些个官员,素来觉得自己是男子便高人一等,须知若没有雁归,他们哪来现在的消停,那些人之前的目的已经明了……” “他们就是想让雁归跟黔南孤助无援,这跟叛国通敌又有什么不同?所以,臣妾一定要知道当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还有谁害了我谢家人,却还活着?” 谢姮的语速不快不慢,甚至语调听起来都稀松平常,可莫名的,明德帝却想要打个冷颤。 “陛下,若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臣妾累了,要去休息了。” 起身,谢姮冲着明德帝行礼,迈步离开。 明德帝独自坐在殿中,此刻彭海不在,他得到安排,去做一些事。 不知是不是殿中太空旷的缘故,还是内心里其实有鬼,哪怕已经天暖,明德帝依旧觉得周身发寒。 似乎此刻殿中,无数冤魂正在注视着他。 “呼……呼……”他重重吐气,有些疑神疑鬼地向着四周看去。 他并未瞧见什么,但总觉得无法在殿里待着,索性大步离开凌云殿,漫无目的地走着。 “陛下。”有声音传来,明德帝看过去,见周谨正在路边,冲着他行礼。 接连失去几个儿子,对于明德帝而言,哪怕想要利用的病秧子,如今瞧着都越发稀罕。 甚至,明德帝的心里隐隐有些后悔,当初不该不管周谨,或许他也不会病得那么重,无法拥有子嗣。 “你怎么在这?”有人能跟他说话,又是皇子,明德帝的语气温和许多。 “在殿中有些憋闷,索性出来转转。”周谨语气温和,他出现在此,其实并非巧合。 不过,只要明德帝认为是巧合,那就足够了。 “那就……陪朕走走吧。”好歹也是他的皇子,何况…… 老七的身份大概能让老五有些忌惮,毕竟他的夫人是谢雁归。 “近来雁归可曾给你写信?那孩子,朕让她早些回来,她却一直不肯。” “陛下,雁归不回未必是不肯,黔南大捷,她身为主将,定然要受伤,没准只是不方便。” “那她为何不跟朕说明,朕跟她姑母那样疼她,若知道事实,疼惜还来不及,朕也就不会催着她回来了。”明德帝笑着开口。 “其实朕催她回来,也是为了你,你们新婚夫妇,因为朕的旨意而分离,心里不怪朕吧?” “怎会?雁归身为大靖将军,理应为大靖效劳。”周谨的回答中规中矩,他的话与他心中所想并不相同。 反正是在明德帝面前,没必要说什么实话。 “之前还说要给你择府,现在看来,先不折腾了,等雁归回来,你们小两口多聚一聚,也省得她多想。” “是。”周谨继续应声,他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轻轻咳了几声。 明德帝才想关切一句,就见他从轻咳转成重咳,越来越严重,他赶忙招呼人过来,将周谨送回住处。 大概是不想回凌云殿面对谢姮,他甚至还跟了过去,看着太医为周谨诊脉用药,直到他彻底消停,在药物的作用下“睡”着。 “陛下,您怎么在这啊,让老奴好找!” 天色已黑,回到凌云殿的彭海寻不到明德帝,又不想去问谢姮,只好出来寻找。 好在之前的大阵仗让不少人都知晓七殿下周谨发病,被陛下送回了住处,他这才找过来。 “走吧。”向着床上看了一眼,明德帝吩咐道,他跟彭海走出殿中,向着凌云殿归去。 “彭海,你说……朕这么多年,是不是做错了?” 第311章 提议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您是陛下,怎么会错呢?”面对明德帝的询问,彭海开口回应道。 “你这老家伙,就知道哄朕。”轻叹了一口气,他并未被宽慰到,但其实,他也不怎么认为自己有错。 “罢了,不说这件事了,不早了,回去歇着吧。”明日还要早朝,或许真的是年岁大了,他觉得周身疲惫。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心里的累也更深。 彭海低低答应一声,陪同明德帝一起回了凌云殿。 偏殿的灯似乎早就熄了,明德帝扫了一眼,迈步回到正殿休息。 此刻,偏殿之内。 才将来回禀各类消息的人送走,谢姮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个时间卡得有些紧,好在明德帝回来之前,该得到的消息都得到了,想要送出去的也都送出去了。 虽然被困在凌云殿,但因为当下的情形,谢姮还是有一定机会准备的。 只不过,她的这些准备,有的会让周谨知晓,有的连予琴都不知道。 她轻轻叹了口气,去内室休息。 —— 大清早,朝堂上就吵成一片。 有两桩大事,除却谢姮的那一件之外,另一件跟先太子有关。 据说找到了先太子血脉,并且随时等候召见。 龙椅上,明德帝紧紧皱眉,倒不是因为先太子血脉,而是他头疼得厉害。 可他必须要强撑起精神,才能在朝堂上应对这些个大臣们,尤其一些宗亲跟世家,因为他之前借机发落了几个,都对他更加不满。 他们铆足了劲,想要找机会揪出他的弱点。 “陛下,既然已经找到了先太子血脉,且桩桩件件都能对得上,您何时召见?” 有世家大臣出列,冲着明德帝行礼道。 “陛下,依臣之见,要见先太子血脉,应该做一些准备,毕竟小殿下遗落在外多年,大殿之上的氛围太过凝重,不如在宫中办一场宫宴。” “臣附议。” “臣附议!” 接连有大臣开口说着意见,其中的一个建议,得到很多人赞同。 “依卿所言,此事……朕会交给皇后。”宫中要办宫宴,多数都是谢姮操持,尤其如今,她已是皇后。 就算不是她来安排,许多事情也得从她这里过,才能确准。 “陛下,如今……您的皇子只有五殿下跟七殿下,臣等都知晓七殿下的身体不好,那您似乎就只有五皇子能选,可……外面的传言越来越烈,是否应该阻止?” 大臣口中的传言,指的是五皇子要逼宫之事。 自从大皇子落败、九皇子彻底出事废掉后,关于五皇子要谋反逼宫的消息便广为流传,已然传到京都外。 “卿等以为应该如何?”明德帝开口道。 从前,五皇子只是明德帝手中的一个棋子,可现在来看,似乎成为了一种必选。 可事实上,纵然到了如今的地步,明德帝依旧对五皇子不喜,哪怕他似乎已经没有了选择。 这也是为何,他昨日会那般询问彭海的原因。 “陛下,臣以为,既然找到了先太子血脉,此事不如等到宫宴之后再做定夺。”宗亲大臣开口道。 他的意思其实很明显,若明德帝膝下没有合适的子嗣,为了大靖,若先太子血脉的能力足够,不如不从他的皇子里挑。 哪怕先太子薨逝多年,如今的朝臣多数是明德帝后来提拔的,可提起先太子,仍能让人称赞。 “臣附议!” “臣附议!” 宗亲大臣的话,也得到了一些朝臣们的应和。 “此事等宫宴之后再定,难不成诸卿以为,朕命不久矣?” 在朝堂上,明德帝素来一副宽仁温和模样,极少会说这样的话。 可现在他头疼欲裂,原本就很不舒服,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更让他不高兴,他难免会少些分寸。 不过,这样说倒也不会有太大影响,毕竟他如今还在,且看着身体还算强健,宗亲与世家就各种找事,他给些警告也属应当。 “陛下息怒,臣不是这个意思。”宗亲大臣赶忙行礼道,刚才附和的大臣们也纷纷跪下来。 “还有其他事吗?若没有就退朝吧?”明德帝准备离开。 “陛下,臣这里有一份奏疏。”景岫从队列中出来,冲着明德帝行礼。 瞧见他,明德帝只觉得更加头疼,在场被他怼过的那些大臣们,也不免提起心来。 “说。” “启禀陛下,听闻昨日在宫中小住的宁王殿下又生病了,依臣看,还是让他搬回到谢将军府上去吧。” “虽然谢将军没回来,可再怎么说宁王也是成亲的人,没道理像个小媳妇似的,还要回娘家小住。” “况且,他这副身体,若是在谢将军府上病了,还可以说是府上风水不好,谢将军回来了也挑不出什么。” “可若是在宫里,成天生病,好像跟宫里犯克一般,容易叫人说三道四,万一出了什么事,等谢将军回来,怕是要闹的。” “那谢雁归是个什么性子,陛下也知道,早些年让您骄纵坏了,臣这张嘴都说不过她,到时候她发起火来,大殿上打人可怎么办?” 平常在大殿上,景岫说的很多事都会引起旁人反驳,可今日,他的话说完之后,却没有一个人反对。 甚至于,众人虽然不说话,却纷纷点头。 显然也是觉得,若周谨在宫里出事,等谢雁归回来后,指不定什么样子。 “景卿说的也有道理,可……老七在宫中有太医治疗……” “陛下,听闻谢将军因着宁王殿下的相貌,可是十分满意,所以早早在府里请了大夫,之前殿下在府上,也是大夫给调理的,瞧着好像也不错。” “何况,谢将军的住处乃是您跟皇后娘娘所选,离皇宫又不远,让太医多跑几趟就是了。” “听闻宫中看诊的太医,是皇后娘娘择选的,年纪不大医术倒是不错,年轻人多跑跑也没什么嘛!” 景岫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明德帝想了想,将周谨拘在宫里,似乎确实不大必要。 只有谢姮一人在他手中,其实已经足够。 “既如此,依卿所言,朕今日便让老七回到家中。” 第312章 宫宴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办宫宴?陛下放心,臣妾必然安排妥当。”从明德帝这里得到吩咐,谢姮笑着开口。 她看上去跟往常没什么区别,却让他下意识开口警告,“阿姮,只是一场宫宴,你最好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陛下这话是怎么说的?以为臣妾会做什么?”谢姮笑看着他,似乎很不解。 她越是这样,就越让明德帝不放心,可她身为皇后,为先太子血脉办宫宴这种事,根本绕不开她。 此刻,明德帝忽然有些后悔,或许当初他不该立她为后。 可那时候的情况,如今怎么预料得到? “彭海,你协助皇后一起。”为了约束谢姮,明德帝指了彭海。 “多谢陛下。”谢姮依旧笑着,似乎并不在意。 明德帝虽不怎么踏实,可有彭海在,加上周谨出了宫,之前盯着他的可以都调回凌云殿盯着谢姮。 如此,她应当翻不出什么风浪。 —— 回到谢雁归府上的周谨,头一件事就是见荀老,确切地说,是荀老来见他。 “嗯,我那徒弟的医术还不错,到底是个天赋好的,将你照顾得很好。” 诊脉之后,荀老取出金针为周谨施针,他还准备了药浴,可以加快他恢复。 虽然周谨没多说什么,可荀老心里清楚,他需要快一些再快一些地让身体恢复。 “对了,你不在这些日子,黔南有东西送过来,就放在你的屋子里,一会你自己看吧。” 待周谨泡上药浴,荀老嘱咐一声后离开。 虽然想知道黔南送了什么回来,可药浴必须泡够时间,周谨明白荀老有稍稍捉弄他的意思,只好耐心等待。 泡过药浴后,他见到了常予送回来的画像,这才知晓谢雁归伤得多重,不由得皱起眉来。 他算了下时间,心中挂念,于是又去找荀老,请他根据画像跟描述,给准备一些药物。 “你们夫妻俩,还真是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呢!”嘴上这么说着,荀老用药可是毫不吝啬,尤其是对谢雁归。 荀老清楚,她会如此的“不省心”,是因为她守护黔南,守护身后的万家灯火,若非如此,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这也就是他不在跟前,不然一定亲自治疗。 “好在,有予书丫头在她身边,也不必太过担心。”瞧着周谨的脸色,就知道他顾念。 “我可告诉你,你就算再担心,也只能留在京都,绝对不可去找她。” “荀老放心,我知道的,而且……或许现在,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周谨知道,虽然谋略上谢雁归有不足,可毕竟她接触这些事情较少。 但她足够敏锐,常予去了黔南这么久,肯定已经被她知晓,并且从中发现什么。 或许,她如今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并且借用了他跟娘娘散播出去的名头。 事实上,被传要谋反逼宫的五皇子,在对九皇子动手时,就被擒获了,如今正被拘禁之中。 但他并未被拘在宫里,而是他自己的府上,所以……若想做实传言,也还是很容易的。 明德帝的性子,是不会将五皇子拘在宫里的,离他越近,就越让他觉得危险。 周谨跟谢姮也正是拿准了这一点,才针对这件事做了种种谋划。 就算其中一个的不成,另一个的也会有些效用,也就是说,哪怕明德帝能够猜中他们俩之间的一个,另一个也未必能想得到。 这也多亏了……云澜在死前的种种布置。 等荀老将药准备好,周谨重新回到院中,写了封信,命人连同药物一起尽快送出。 —— 在谢姮的操持下,迎接先太子血脉的宫宴,在宫中举行,“身体好转”的周谨特意入宫参加。 既然早有准备,自然是让这一位的各项皆能应对得上,令众人以为他真的就是先太子遗孤。 “遗孤”所用的名字,正是周谨的真名,周衡。 他站在殿中,规规矩矩地冲着上首的明德帝跟谢姮行礼。 “草民周衡,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瞧他的身形气度以及言行举止,坐在上首的明德帝仿若看到了当年的先太子。 他不由得眯起了眼,心里倒是信了几分。 “既是先太子遗孤,怎会是草民?陛下,不知您打算如何安排?” 先太子薨逝多年,侧妃常氏也过世多年,想要证实是否为二人骨血,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需要时日。 然而,其他方面上,全部都能跟记录对应得上,起码当下不该是以草民身份对待。 “皇后所言甚是,如何安排,待明日早朝,朕会与诸卿商议,孩子,你坐吧。” 点了点头,明德帝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招呼“周衡”入座。 许许多多的目光从殿中落在“周衡”身上。 周谨坐在座位上,看着如今的“周衡”同明德帝说话,心中可以预想到之后发生的事。 就算当下先太子遗孤能够活下来,之后也必然会遭受种种意外。 明德帝一定会将嫌疑撇得干干净净,让人挑不出他的错处。 但他不知,他若这样做了,那才是真的要甩不开嫌疑。 大殿之上,和乐融融一片,明德帝时不时跟“周衡”说几句话,发出笑声来。 宫宴之上,似乎不会再出现什么问题,可就在此时,谢姮起身,冲着明德帝行礼。 “陛下,既然如今已找到先太子遗孤,臣妾身为皇后,奏请陛下加派朝臣,尽快查明先太子薨逝真相以及……谢家与十万靖羽军之殇,与先太子之事是否有所关联。” 之前谢姮奏请此事,是在明德帝的朝堂之上,虽然后宫不得干政,可她身为皇后,在特殊情况下,是可以上殿的。 这也正是当初无论如何,谢姮都要谋得皇后之位的原因,只是贵妃的身份,她甚至连大殿都没资格进去。 这一次,在宫宴之上,谢姮再次当着朝臣的面奏请此事,并且直接将谢家跟先太子的事情绑在了一起。 明德帝坐在椅子上,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彭海立在一旁,冷汗浸湿后背。 他奉命协同皇后谢姮办宫宴,的确没有任何意外情况。 可宫宴之上,皇后会说什么,他又如何能提前知晓? 第313章 变故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宫宴之上,气氛一时凝滞。 大概无论是明德帝还是在场的朝臣们,都想不到身为皇后的谢姮,会忽然奏请此事。 “阿姮,你喝醉了。” 片刻之后,明德帝语气淡淡,他向着谢姮身旁的予书看去,“快扶皇后下去醒酒。” “陛下当知,自从臣妾小产之后,就再也不饮酒,这面前放着的不过是白水,难道人还能够醉水吗?” 与明德帝对视着,谢姮的语气也很平淡。 “当然,陛下身为皇帝,自是可以如此说的,说臣妾是喝醉了酒,所以胡言乱语,可是……” “可是臣妾身为得知忠臣良将被奸人所害,背负着十万冤魂的受害者遗孤,在当下这个身体康健,神志清醒的情况下,如何会胡言乱语呢?” “陛下急着捂臣妾嘴,可是害怕臣妾说出什么……与你有害的事?” “谢姮,你放肆!”手中的酒杯砸了出去,滚落在谢姮脚下。 在场的朝臣纷纷跪倒在地,请求明德帝息怒。 “阿姮,你与朕多年,朕可以不计较你刚才说的话,你快些下去吧,朕还没想废后。” “废后?因为臣妾对谢家的死有疑惑,请求您派人去查,您就要废后吗?” “你莫要胡搅蛮缠!”明德帝瞪着谢姮。 “十万靖羽军惨死辽北,我兄长跟侄子们命丧奸人算计,臣妾不过是想要一个真相,为何是胡搅蛮缠?” 既然做好了在大殿之上发作的打算,谢姮就没想过要后退。 “若仅仅是因为这样就要被废后,那陛下的皇后之位,不过儿戏一般。” 纵然大靖建立的年头没那么久远,许多事延续前朝,皇后之位依旧十分紧要。 在某种情况下,皇后可以拥有君王一半的权利,非极特殊的情况,是不可以废后的。 倘若明德帝真的因为这件事而废后,且不说朝臣们不会允准,怕是皇室宗亲们都要上奏疏了。 “阿姮,你所求之事,朕当然会查,朕也想知道当年真相,可今日是皇兄之子回来的日子,你身为皇后,更该……” “陛下,草民周衡有话要说。” 不等明德帝的话说完,“周衡”忽然起身,冲着他行礼。 “草民早就知晓自己是先太子遗孤,只是一直不敢回来认亲,怕被奸人所害,当年我母亲用那样的法子来保护我,也证实了这一点。” “说来,草民手中有一些东西,可以证实先太子乃是被人所害,除此之外,也可证实谢家与十万靖羽军之事,或许另有蹊跷。” 除却在场一些知情的人之外,其余人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时候,“先太子遗孤”竟然会站出来说话。 明德帝眯起眼来,看向“周衡”的目光中流露着杀意,虽然转瞬即逝,可“周衡”还是察觉到了。 他毫不畏惧,当决定由他来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结局。 纵然付出生命又如何,真相本就不该被尘埃掩埋。 既然需要用血来还原,那便如此。 “孩子,你可知你再说什么?”明德帝终于开口。 “回陛下,草民十分清楚,草民身为先太子遗孤,知晓父亲乃是被奸人所害,所以才因病薨逝,草民的母亲早就察觉到危险,因此隐瞒身孕假装生病。” “她为了将父亲仅存的血脉留下,不惜伤害己身,用秘药让遗孤在她腹中多待了数月,先太子遗孤出生,她也没了性命。” “在等待孩子出生的过程中,她暗中收集了很多事情,都在草民手中,其中就有手稿能够证明,谢家之事绝非偶然。” “小殿下,既然你如此说,不如将东西拿出来,我等亲眼所见,才能确定你说的是真是假。” 有宗亲大臣冲着“周衡”开口道,一旁的世家大臣也连声附和。 今日宫宴上,谢姮特意多安排了一些宗亲跟世家,因着与“先太子血脉”有关,所以她这样安排并没有错。 哪怕彭海一直盯着,也不好改变这件事。 “请诸位大人见谅,那般重要的东西,我怎敢随身携带,但也请诸位放心,为了东西的安全,我特意多准备了许多。” “若陛下允准,我会将东西带过来,让诸位见证,当然,若我回不来或者出了什么意外,那些东西就会传播于天下,让百姓们都能瞧见。”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一步,如果明德帝还看不出这是针对他的局,那他这个皇帝也就白做了。 他在心里冷笑一声。 本想趁着“周衡”回去拿东西时,设法让他出意外,再不能回来,没想到他有如此后手。 这样一来,确实不能轻举妄动。 可明德帝的杀心,却越来越重。 “请陛下允准,让先太子遗孤将种种证据取来。”谢姮行礼道。 “今日是宫宴,本不该是现在这般,朕明白你们的心情,朕也想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只不过……如今天色已晚,朕喝了不少酒,诸位也都喝了酒,并不适宜来做此事。” “明日一早朝堂之上,再说此事吧,朕乏了,你们自便。” 说完,不给任何人再开口的机会,明德帝起身离去,彭海赶忙跟上。 这样的局面,谢姮已有所预料,事情发展到现在,想拦住他也确实不易。 似乎也只能等到明天,再继续进行。 这一夜之间,还不知会出现什么变故? 思及此,谢姮不由得紧紧皱眉。 “陛下且慢。” 她正想着,却不料有人拦在殿门口,不让明德帝离去。 “陛下啊,臣是个急性子,这样的事情就不该等到明天,也是巧了不是,臣出门的时候,收到了一样东西,也不知是谁送来的。” “刚才诸位说话的时候,臣坐在那里闲着没事,索性就把东西拆开看了,你别说,还真有发现。” 明德帝面色阴沉,看着拦在殿门口的景岫,他有些后悔,之前就该杀了他! “诸位猜怎么着?这上面的字迹啊,我十分熟悉,仔细看了看内容,竟然就是殿上争吵的东西。” “皇后娘娘,不知您可曾让人准备醒酒汤?端上来一人一碗,咱们干脆就在这殿中醒酒,今儿个就把这事弄明白吧。” “您说是不,陛下?” 第314章 无题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话说到这个地步,气氛也已经烘托到此,纵然明德帝想要延后再办,也只能改变想法。 谢姮配合着景岫,冲着殿外吩咐一声,宫人们呈上醒酒汤来,她也走到明德帝身边。 “陛下,请。”她的脸上带着一贯的笑意,往常能让明德帝忽视,如今却是怎么看怎么扎眼。 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就算有再多愤怒,当下也只能藏在心里。 他又坐回到了上首的位置,看着放在面前的醒酒汤,他没有动。 谢姮拾起刚才滚落脚边的酒杯,放回到明德帝跟前,“景尚书,你手中的也就这么一份,不如传阅给几位大人,分别来读,更加省事。” “皇后娘娘的此计甚好。”景岫点点头,目光在殿内转了一圈,特意挑选了几个最让明德帝讨厌的人。 明德帝端坐于上首,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杀意翻涌,他向着谢姮看去,又瞧了瞧景岫,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两人有相熟之意。 可如今这般情况,若说这两人之间一点关联没有,他却是不信的。 明德帝已然打算好,今日之事后,他会让彭海将这几个尚书跟谢姮之间都查一遍。 就算不能都把这些人杀了,起码也要用些手段,哪怕不用在这几个尚书身上,也绝对不能饶了谢姮! 谢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她能够察觉到明德帝的目光,毕竟那凛冽的杀意如此明显。 可她毫不畏惧。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她已然想好了全部后果。 她心里面很清楚,就算明德帝现在想要杀她而后快,也不会在明面上动手。 无非就是撤走荀岳,让她身边没有通晓医术的人,再跟过去一样,从她的饮食用度等事情当中动手脚,让她如同林氏那般,悄无声息地死去。 若他真的如此安排,怕是要失望了,她毕竟曾经经历过,知晓应该怎么防范。 何况,如今她手中也并非毫无应对,哪怕会中毒,也绝对不会只有她一个,他也别想好! “陛下,皇后娘娘,臣得到的东西已然发放下去,诸位大人通过辨认,确定了字迹,从纸张跟用墨来看,无有伪造可能,现在就念了。” 景岫所用的并非是疑问的语气,因此说完后,他率先开口。 其中的一些内容,在场的人不止一次听到过,讲的就是先太子病的蹊跷,因此侧妃常氏才假借生病,避出东宫。 之后的内容表明,有孕之事,其实先太子跟先太子妃后来都知道,但他们谁都没有说出来。 无论先太子还是先太子妃,都希望这一丝血脉可以留存下来。 “不知哪一位大人拿的是先太子与先太子妃的手稿?请念一念。” 景岫的目光在几位大臣身上转了一圈,开口问道。 “在我这。”这是一位宗亲大臣,此刻,他眼圈有些发红。 “我身为宗亲,曾有幸教导过先太子几日,这字迹的的确确是先太子的。” 他缓缓开口,似回忆一般,虽然众人都想尽快听到手稿上的内容,可见他如此,也不忍催促。 好在,他很快将手稿念了出来。 先太子的手稿上,很明确表示知道自己竟然有了血脉,非常高兴。 本该回禀先帝,可因为自身缘故,担心会对自己仅存的孩子不利。 先太子希望,他的孩子出生后,能够平安喜乐,健康吉祥。 若以后,孩子长大,有幸结识谢家的晚辈,能够缔结一段良缘当然更好,若不能够,也希望谢家的孩子同样可以平安顺遂。 “还有先太子妃的,只是我不曾见过先太子妃的字迹,但想来应当不会有错,因为……这手稿上的心意,与先太子相同。” 宗亲大臣拿起另外一份,正如他所言,先太子妃的心愿跟先太子一样,也是希望孩子平安降生,与常侧妃母子又或者母女能够一生顺遂。 得知消息的时候,无论先太子还是先太子妃大概都不会想到,为了保护好这个孩子,留存先太子的最后一丝血脉,常侧妃会不惜以性命为代价,对自己使用秘药。 “下一位轮到谁了?” 听完宗亲大臣念过的手稿后,殿内沉默了一会,景岫再度开口道。 “我手里的有一份脉案,还有一封……绝笔信,显然这位太医知道,他不能活下去,死了才是最好的保护。” 明德帝坐在上首,目光落向拿着太医脉案跟绝笔信的大臣。 景岫挑选的人,几乎都是不好轻易处理的,他眯了眯眼,收回目光。 大臣并未察觉,只说着自己看到的内容。 这位太医是第一个知晓常氏有孕的人,但他遵守了承诺,为常氏隐瞒。 后来常氏用了秘药,生下孩子的时候,是他亲自去做的见证,并且以皇室中的办法,证明确实是先太子血脉。 之所以写下绝笔信,是他担心万一哪天查到他头上,他受不住刑罚,牵连整个家族,也累及先太子仅存血脉。 他曾受过先太子大恩,所以决定以“病故”的方式,让家人们可以安全,同时也能彻底保守秘密。 “到我手里这份了吧?不知道这是谁的笔迹,但瞧着……有点像是哪里的记录,户部或者刑部一类的吧,像是那边的笔墨,有哪位尚书帮我验证一下。” 世家大臣拿着手中的书稿,找了户部跟刑部来验证,最终确定是提牢厅的。 所记载之事,除却当年北方监狱的一场莫名病症之外,另附有一份关于病症由来,指明是有人刻意利用犯人实验。 他手中的记录相对较厚,之后又翻找出一份,讲的是发生在辽北的一次病症。 “你刚才说的那个病,我怎么感觉这么熟悉,皇后娘娘,谢将军去黔南的路上,那边似乎曾有过如此病症,对吧?” “是,两种病症都出现了,雁归染上了后一种,所幸活了下来,这显然是有人刻意投毒,当年在辽北,我那侄儿也曾遭遇过这种情况,险些成为辽北的罪人。” 谢姮缓声开口,冲着殿外招呼一声,“既然诸位都在,恰好我这里还有一份手稿,劳烦几位大人再念一念。” “我之所以说当年靖羽军跟谢家出事,乃是奸人所害,也正是因为知晓了黔南的病症,显然,当年做下此事的,如今仍然活跃于京都,甚至朝中……” “必须要尽快揪出来,免得以后继续危害大靖。” 第315章 时机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随着谢姮话音落下,予棋带着几位宫人进到殿中,将东西交给景岫,由着他继续分配。 事情发展到至今,明德帝心中清楚拦不住,索性不开口。 只不过,他的目光在予棋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刚才大臣们从景岫手中得到的那份关于提牢厅的记载,谢雁归也曾提到过,且不止一次。 所以,谢姮手中也有,她手里积攒了许多东西,今日也只是拿出一部分罢了。 这一部分,都跟当年辽北的事情有关,主要是为了证明靖羽军跟谢家会出事,跟先太子被害脱不开关系。 由此,也更加深此事的重要,再之后彻底揭晓凶手时,才能达到最高效用。 谢姮也想过在今日的宫宴上全部揭出来,可现在还不到时候,她其实很希望在最后时,能够再见谢雁归一面。 几位被景岫挑选的大人们再一次读过新的手稿跟证据后,众人一起冲着明德帝行礼,请求彻查当年真相。 “准奏。” 除却这两个字以外,明德帝再找不到拒绝的借口。 他倒是也不慌,自认为还有余地,只不过,要开杀戒。 谢姮站在他身旁,能够猜得到他的一些想法,这些年跟在他身边忍辱负重,也不是白待的。 虽然身份之故,又被困在宫墙之中,处处有眼线盯着她,可她到底还是做成了一些事,将事情推动到今天的地步。 还差最后一点时机…… 这一次,明德帝要离开殿中,再没有人阻拦,此时已近深夜。 谢姮扶着予琴的手,向着栖凤宫归去,才走到一半,就被人拦住,让她回到凌云殿。 她并不在意,换个方向又往凌云殿去。 宫宴之上的大臣们三三两两地退去,周谨仍坐在位置上,并不急着离开,他正在思索。 事情到了今天这步,又是在宫宴之上,稍微让他有点出乎意料。 起码有些事情,确实是他没想到的。 也正因为那些事情,让他心中生出担忧,他担心谢姮。 离开黔南的时候,周谨答应过谢雁归,一定会保护好谢姮。 可现在,有些事情似乎是脱离了掌控,所以他必须要设法往回拉一拉。 “殿下,您不出宫去吗?”景岫整理着手中的一切,看向周谨。 除却他之外,其余几位念过手稿的人也没急着离开,尤其宗亲跟世家出身的,正凑在一起说话。 陆河也在殿中,目光落在周谨身上。 就算推出了一位“先太子血脉”,可他们俩都知道真正的先太子血脉,其实是周谨。 虽然其中的一些操作,他们并不清楚,想要保护周谨的心是很真诚的。 “天色已晚,我便不出宫了,去给陛下请安后,就在宫里住下。”周谨起身,轻咳两声后回应景岫。 “那殿下慢走。”听周谨的意思,景岫大概明白,他这是担心皇后娘娘,因此不再多说。 离开殿中,周谨直奔着凌云殿而去。 —— 凌云殿内,先回来的明德帝面色阴沉,坐在软榻上。 谢姮进到殿中,如往常般冲着他福了福身,她并未立即离开,而是坐在软榻对面的椅子上。 “阿姮,你可有什么要跟朕说的吗?” “臣妾跟陛下说了,陛下就会听吗?” 明德帝皱眉,谢姮直视着他,无论怎么看,都实在想不出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何会做出当年那些事? 他既然是做了,又为何在彻底动手之前,让她入宫? 是狂妄?又或者他最初的想法并非要让靖羽军覆灭? 谢姮无从得知。 “阿姮,你现在的眼神,朕很不喜欢。”明德帝再度开口。 “事到如今,你我夫妻不若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这种种一切,你到底想要什么?” “臣妾要一个真相,更要一个公道,臣妾希望当年谋了这些事的人,都能恶有恶报,哪怕以命偿命还远远不够,臣妾也还是想看着他们死。” 谢姮面带笑意,缓缓开口,一字一句似乎利刃。 “已经过去这么多……” “十万靖羽军,谢家六口人,先太子府上以及曾与先太子交好的……又不知是多少人?这些人命不该消磨在时间里。” “要么当年之事大白于天下,要么就如同当年一样,凡是可能涉及的,都清理得干干净净,陛下,你如今只有这两种选择。” “朕知道了。”面对谢姮脸上的神情,明德帝最终点了点头。 “没什么事的话,臣妾告退。”福了福身,谢姮迈步离去。 才到偏殿,就听见正殿外有人回禀,说是周谨到了。 谢姮心中明白,这是他担心明德帝今日就会对她不利,所以特来搭救。 她心中感念,但十分清楚,就算动手也不会是今日,起码会过上几天,他这个人,必然会想法子撇清嫌疑。 她并不害怕他会动手,没到该死的时候,她会想方设法地跟阎王抢命。 凌云殿正殿之内,瞧见周谨,明德帝似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见陛下没用多少东西,特意准备了容易克化的,陛下用过后再睡吧。” 将食盒放在一旁,周谨温声说完,便要离去。 “你也跟朕一起用吧。”明德帝的确没吃什么,于是招呼周谨一起。 周谨答应一声,亲自给明德帝盛了一碗羹,放到一旁,等着彭海来检查。 直到彭海检查完毕,周谨坐下来吃了一口,明德帝才用手拿起汤匙。 他看着周谨又吃了一口,才小口喝着汤羹。 虽然未曾说过,但他心中许多想法闪过,比如该如何除掉一些看不顺眼又不好去动的人。 再比如,该拿谢姮怎么办? 事到如今,明德帝也知道,不追究出真相,谢姮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如今谢雁归不在京都,若趁着这时候动手……然后秘不发丧,等到她回来,再将她拿下,便可永绝后患。 可如今,谢姮是皇后,她若是死了,想要瞒住消息并不容易。 明德帝已然见识过“武器”的厉害,他担心万一到时候消息走漏,谢雁归就会成为最大麻烦。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等到谢雁归回来,再对谢姮动手,那时候将姑侄俩都收拾了,也就不用再担心。 第316章 想多了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夜已深,除却负责巡防的死士跟护卫外,多数都在休憩。 谢雁归盖着薄薄的毯子,正在熟睡,她做了噩梦。 呓语不断从她口中传来,听到些许动静的魏岩去叫醒了予书,请她查看情况。 “姑娘?姑娘!”轻轻推了推谢雁归,予书终于将她唤醒,她轻轻拍着,关切地低声问道,“做噩梦了?” “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她点了点头,将薄毯掀到一旁,又被予书给搭回去。 “姑娘才惊醒,仔细被风吹到,这时候若是病了,咱们可就不能赶路了。” 若按照予书来说,谢雁归还不能赶路,可她心中挂念京都情况,尤其担心姑母谢姮,怎么都拦不住。 但自从重伤昏迷醒来后,身体明显大不如前,如今天已经热了,可她晚间休息时,还得盖上一条薄毯。 这是以前不曾有的。 “如今这般,还真是不习惯。”谢雁归皱着眉,到底没有将薄毯掀走。 “姑娘重伤才醒,根本就没有完全养好,等姑娘养好了身体,就会跟从前一样了。”予书笑着宽慰她。 谢雁归叹了口气,掀开一角车帘向外看去,黑漆漆的。 “正是夜里呢,是岩护卫睡不着,出来走动时,听着您这边有响动,所以提醒我过来看看。” “原来如此,明儿个再跟他道谢吧。”点了点头,谢雁归倒了杯水缓缓喝下。 “姑娘梦见什么了?是要说一说还是继续睡?”见她的样子不像是能立刻睡着的,予书关切问道。 “我……我梦见姑母了。”谢雁归叹了口气。 虽然知晓姑母谢姮已是皇后,寻常事情轻易伤不到她,可不知为何,她心中仍很担忧。 “日有所思,姑娘一直惦记娘娘,梦见她也属正常。”予书笑着宽慰,实则心中却有担忧。 现下,虽说是向着京都赶路,可因为惦念着谢雁归的身体,予书常会开口,阻止她不顾身体赶路。 也因此,一些消息收到后,但凡是跟京都又或者宫里有关的,根本就不敢告诉她。 如今这般,予书还能约束的了,可若是告诉了她,她必然是要不顾后果的。 “姑娘,吃粒安神丸再睡一会吧,这样明天才有精神赶路。” “好。” 谢雁归点头,从予书手中接过安神丸服下,重新躺了回去。 予书细心地将毯子盖好,随即从马车内离开。 “予书姑娘?”被惊醒的常修站在不远处,看向予书。 摆了摆手,予书侧耳听了会儿,这才走到常修跟前,“姑娘又睡了,但还没睡着呢。” 谢雁归的身体还在恢复中,已然不似刚醒来那会,所以想要说话需要避开她,或者稍微走得远一些,否则就可能被她听到。 “主母没事吧?”走远一些后,常修关切问道。 予书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担忧来,“不知京都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陛下一直拘着娘娘在身边,我真怕他忽然对娘娘下手。” “放心吧,他应该不会的。”他没有常予跟着周谨在宫里的时间长,可他毕竟也是常家人。 从前没少听人提到明德帝,这些年也观察过许多次。 哪怕很多事情已经影响到他的贤明名声,他也会想办法去维护,尽量让名声回复从前。 若谢姮还是贵妃,他做事情或许会少些顾忌,皇后可就不一样了,他必然会深思熟虑。 “但愿吧,依着姑娘如今的情况,不敢太过赶路,怕还没到京都人先累倒了。” “何况……并非只有咱们,辽北那边来了消息,正往这边赶呢,最好是两边汇合之后,在一起抵达京都之外。” 有谢姮跟周谨的筹谋,五皇子要谋反逼宫的名声早就传出去了。 就算明德帝知道,也未必会有什么用处,要来找谢雁归的将士们已经出发,他们更有自己的选择。 —— 于明德帝而言,每日的早朝成为最让他烦心的时候。 之前出了先太子的事,朝臣们成天嚷着要查明此事。 后来又出了谢家的事,再闹宫宴上那一出,加上与先太子之事还有关联,甚至牵扯到其他家,大臣们更是嚷着要查明。 现下又多了个“先太子血脉”,此事也得办好。 因此明德帝不得不传召,让朝堂上有了“先太子血脉”的一席之地。 这下可好,更加热闹了。 原来明德帝有数位皇子,纵然没什么天资太佳的,好歹继承人足够挑选。 现在可好,就剩下一个被关起来的五皇子跟一个“病弱”的七皇子,无论哪个都让朝臣们不满。 于是在朝堂之上,有朝臣建议,让明德帝或者过继“先太子血脉”,或是干脆就将东宫定成他,等到合适的时候,就退位让贤。 听到如此建议,明德帝面上带着笑,心中却是杀意不断翻滚。 “大人,你如此提议不妥。”好在,那“周衡”还算是识相,直接开口拒绝。 不等明德帝说上一句,来彰显他的气度,就听到声音又传来。 “现在坊间都在传言,先太子乃是被陛下……所以,若将我过继给陛下,万一……岂不是要……” 他的话说得并不完整,但众人却都能明白他的意思,顿时,明德帝的脸色有些难看。 “至于刚才所言,让陛下直接将我定做东宫,我认为并不着急,诸位大人总得看一看我是否有能力,否则就算我成了东宫,只怕也不能服众。” “小殿下所言甚是。” “是应该这样,还请陛下将调查谢家之事交给小殿下,让他来查明,也好证实能力。” “臣附议!” “臣等附议!” 分明就是明德帝的朝堂,可好像没他什么事似的,他只能同意又或者拒绝。 “此事……” “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景岫从队列中出来,明德帝顿时看向他,希望他能帮他说话。 可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臣以为,将此事交给小殿下,以验证能力是好,但小殿下毕竟才被认回,很多事情尚不知晓,不若让臣以及之前负责的几位大人一起协查,如此才更为妥当。” 第317章 已近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早朝之后,回到凌云殿的明德帝摔了不少东西。 谢姮在偏殿之中,听了个清清楚楚,稍微让予琴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事情始末。 “这算什么?以后要摔东西的日子只会更多。”换做以往,她或许会去宽慰几句。 如今这般,去跟不去没什么要紧。 谢姮正在等待,等着明德帝对她下手,同样的,她也有所猜测,那就是动手的时机。 “不知雁归现在是在黔南,还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入宫。” 若只是回到京都,倒是问题不大,可一旦进了宫…… “娘娘,若大小姐真的回来,最好连京都都别进,否则怕是出不去。”予琴皱眉道。 “也是,他若是迟迟不对我下手,必然是想等着雁归回来之后,将我们姑侄俩一网打尽,反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等除掉了我们,再解决那些个让他看着不顺眼的,回头从宗室里过继个聪慧的小孩子,再把那家人都处理了,这才像他。” “到了那个时候,以后该当如何,还不是他说的算,保不齐谢家会在史书上变成乱臣贼子,所以我绝不会让他得逞。” * “陛下息怒,可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正殿内,彭海连声劝着。 早朝上的事,他全都知道,可他一个宫人,也没什么法子。 依他看来,这些朝臣们是越发过分,不过是仰仗着身份,知道不能轻易处置他们。 “朕早晚……会收拾了他们。”手边没了什么能砸的,明德帝坐了下来,“朕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黔南送回来的奏疏中,提到过“武器”,后来在诏书里,明德帝提出要“武器”的法子。 帝王有令,黔南不敢不从,副将们曾问过予书跟沈怀亦的意思,呈了一份方子。 这是最早没怎么经过改良的,想要效用更加,需要不断地调配。 过程之中,可能会造成一定危险,这些在奏疏上都写明了。 明德帝将此事交给彭海,让他来办。 “陛下,硝石都还在路上,等运到京郊后,才能开始尝试制作。” 不是所有地方都有硝石矿,彭海倒是想过,让黔南运一些硝石到京都来。 但在之前的奏疏中,黔南就曾提过,边关外的硝石矿已被开采得差不多。 实则硝石矿内的硝石还有许多,谁知道以后敌军是不是还会来? 因此,黔南算是留了个以防万一的心眼。 若京都派人来查,他们也有办法应对。 所以,彭海只能去查其他哪里有硝石矿,并且可以运输到京郊,这着实花费了不少力气。 也不知是老天刻意安排还是其他,彭海找到的硝石矿,距离京都很远,想要运到京中,需要很多时间。 “让他们加快速度,再查查谢雁归在哪里!”明德帝越发迫不及待了。 “是。”彭海赶忙应声,招来宫人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 “呵,她如今竟是装都不装了?”坐在软榻上,明德帝向着殿门口看去,没瞧见谢姮,不由得嗤了一声。 彭海还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出声。 “你快去办吧。”明德帝挥了挥手,他赶忙离开。 转眼,便过去小半月时间。 在景岫等诸位大臣的协助下,“先太子血脉”要查的种种事宜,似乎十分顺利。 甚至明德帝都想不到,有一些已经被毁掉的证据,究竟又从哪里被找出来? 他又哪里知道,京都内的证据,远比他想的要更充足也更确切。 随着一桩又一桩的事情被挖掘出来,当年真相已经越来越近。 许许多多的证据,指向了已被明德帝灭口的人家,就好像等过了今天,就能查到明德帝身上似的,这让他越发焦躁。 唯一的一点好消息,大概是运到京郊外一部分硝石,彭海正带人抓紧尝试。 明德帝不会想到的是,他自以为的隐秘,实则早就有人盯上了彭海。 所以无论“武器”是否做出来,又是否改进,都未必进得了京都。 更可能在研制一半的情况下,连彭海都被直接炸死。 “所以,她已经快到京郊了?为何现在才把消息送到?她集结了黔南跟辽北的军队,你们竟然毫不知情?” 凌云殿内,明德帝又在发怒,来回禀消息的,是他唯一信得过的那队内卫。 偏殿内,谢姮听到了声音,脸上露出几分莫名神情。 “娘娘,咱们该怎么办?”予琴在一旁问道。 “我有件事想要交给你,很重要,劳烦你冒险出宫,去一趟白鹭山。” “白鹭山?这个时候?娘娘,您……” “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本宫出不去,也不好交给予棋,你是知道最多的,拜托了!” 谢姮如此说,予琴虽然心中许多疑惑,却还是答应下来。 谢姮取出一只箱子交给予琴,上面有锁。 “钥匙就在白鹭山,你带着箱子去昔年我住过的房间,自然会有人接应你。” “到时候,你将这箱子交给对方,等对方打开箱子,确定内容,你再把书信给我带回来。” “是,娘娘放心。”予琴答应道。 她伸手接过箱子,谢姮交给她的这个箱子分量不轻,十分沉手,让她忍不住猜想其中是什么? 不过,等她去了白鹭山,将东西交给等待的人之后,自然就知道了。 “明日再走,看这天是要下雨了。”谢姮走到殿门口,天阴沉沉的,隐隐有雷声翻滚。 予琴再度应声。 明德帝不知谢姮有什么安排,他觉得自己原本的计划必须要变一变。 于是,他吩咐自己信得过的内卫,让他们去京郊找彭海,让他带着一些“武器”回来。 虽然这些日子彭海不在宫中,但常有消息能够送回来,让明德帝知道进展。 其中一名内卫领命,退出殿外。 “陛下,可还要密切盯着皇后娘娘?”有内卫询问道。 “她就在凌云殿的偏殿,且先不用,你们出城去,盯好谢雁归,她若是想要回京都,只能自己进来,不允许带人!” “之后派主将去接收黔南跟辽北的队伍,带着朕的手谕跟令牌去,朕倒是想要看看,到那时候,她谢雁归还能做什么?” 第318章 城墙之上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姑娘,咱们即将抵达京郊,您可有什么安排?” 距离京郊不远处,队伍停下来,予书将手中的药碗递给谢雁归,开口询问道。 在她们身后,跟着黔南与辽北的将士们,他们皆信奉谢雁归,听从他的指令。 “让我想一想。”手中的药一饮而尽,谢雁归拿出京都内的城防图。 虽然时隔多久,城防必然要变,可城中是什么样子,总是不会变的。 “姑母跟姑爷可有消息传来?”她开口问道。 “回姑娘的话,姑爷曾让人送消息来,询问您身体状况,另外也说了说京都内的一些情况。”予书开口回应道。 现下依旧保持之前跟魏岩还有常修等人商量好的,选择性告知。 哪怕已到京郊附近,可谢雁归的身体,仍不适宜情绪太过波动。 “姑母呢?”比起周谨,谢雁归更想知晓姑母谢姮的情况。 “娘娘在凌云殿,必然许多不方便,否则一定会给姑娘送信的,姑爷倒是提起过,说娘娘虽在陛下身边,但还算自在。” “还算自在?”重复着予书的话,谢雁归皱眉,“在陛下跟前,需得事事注意,哪里还能自在?” “歇了这一会儿,命人继续起程,今日抵达京郊,最迟后日我便要回京都。” 谢雁归如此吩咐,予书应了一声,看着是去安排,实则与魏岩跟常修碰头,商量对策。 “这样,我今日就返回京都,明日你们抵达京郊时,再跟你们汇合。”常修开口道。 他可以先回去见自家主子,询问真实情况,再根据这些情况斟酌该当如何。 “也好。”魏岩点了点头,予书想了想也答应一声。 交代常予几句后,常修从队伍离开,谢雁归清楚回到京都后有许多事情要做,因而有时间便抓紧休息,不知常修离开的事。 快马赶路下,在日落之前,常修回到谢雁归府上,见到了周谨。 “估摸着也该到了。”周谨正在府上,为之后的许多事情准备,见到了常修,他特意多交到几句。 “最好是能拖上一两日再让她进京都,但她若非要这时候回,倒也问题不大。” 周谨早就做了安排,可以最大程度保护谢雁归的安全。 他当然清楚明德帝的打算,但他怎么会让他得逞? “是。”常修领命,晚间宿在府上,第二天一早,城门才开,他就离了京都,去跟常予等人会合。 周谨收拾妥当,乘马车入宫,明德帝不在,他“顺便”去给谢姮请安。 “雁归要回来了啊?”谢姮的脸上露出笑意。 “她回来后,你们小两口以后好好过日子,相互扶持,也相互体谅。” “雁归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也是,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还知道你一定会包容雁归,她这孩子有时候会犯轴,但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与她计较。” “若实在是生气,就不理她,或者就说是我的意思,让她给你道歉,真正的夫妻之间,不该有什么隔夜仇的。” 将亲手做的点心推到周谨面前,谢姮笑着与他说话。 她句句都是叮嘱,令人心生不安。 “娘娘,无论您过去是否有过什么想要伤害自己的想法,请您千万放弃,我已经长大了,能够保护好您跟雁归的。” 周谨拿起一块点心,面带担忧地看着谢姮。 “娘……姑母,与我而言,您就如同我的母亲一般,我跟雁归都希望您安好,所以,您一定要安好。” “等一切尘埃落定,若雁归愿意,我们俩便要一个可爱的孩子,不拘于是男孩还是女孩,到时候还要劳烦您帮忙取名呢。” 谢姮笑了起来,“我知道了。” 因着是在凌云殿,周谨不好停留太久,吃完了点心,又说了几句话,行礼后离开。 虽然谢姮答应了他,可他心中却一直不太安宁,他也不知是为何,该从哪里捋顺。 城外传回一些消息,他只得暂且收敛思绪,继续筹谋。 * 下朝后,明德帝得知周谨来过的消息,也知道他见了谢姮。 于他而言,现在更重要的乃是谢雁归抵达京郊,不日便会归来,以及彭海在做的事情,所以他并不在意谢姮跟周谨见面。 毕竟,周谨娶了谢雁归,来到凌云殿没见到他,去给身为皇后的谢姮请安,也属正常。 有许多奏疏要批阅,还有许多不断被找出来的“证据”让他烦心,他没有精力再分过去给在偏殿的谢姮。 他不认为谢姮可以逃离他的掌心。 然而,让明德帝想不到的是,第二日他去早朝时,身穿皇后冕服的谢姮,却出现在了京都的城墙之上! 当明德帝得到消息时,满朝文武也就都知道了。 “城墙?她……她如何上去的?”明德帝怒瞪双眼,立刻吩咐人准备。 在向着殿外走去的时候,他特意吩咐跟在身边的内卫,赶紧去找京郊外的彭海,跟他拿一些东西。 让明德帝再次没有想到的是,谢姮的消息传到大殿上的同时,已有人控制住了彭海等人。 在黔南送回来的“武器”方子里,一再言明这方子能够制作出“武器”,也可能在制作过程当中,发生意外。 饶是如此,仍然无法阻止彭海带人制作武器,他已经做出了不少,随时打算带回去献给明德帝。 现在,他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随着一声巨响,连同彭海一起,那些还没成型的“武器”被火焰吞噬,化为乌有。 这样的一声巨响,令站在城墙之上的谢姮听得清楚,倒是给了她一个不错的机会。 因为她跟这样的巨响,吸引了许多人汇集到城墙之下,让很多人都看到了她。 “那……那是皇后娘娘!” “天啊,皇后娘娘为何会站在城墙之上!” “大家快看,皇后……皇后娘娘这是在做什么?她?她好像脱掉了衣裳,里面……是孝服?” “这是为谁守孝啊?难道是陛下驾崩了?” “嘘,这话可不能胡说!快看!娘娘还摘掉了凤冠!” 聚集在城下的人们七嘴八舌,对城墙之上的谢姮议论纷纷。 有护卫想要将她请下来,却根本不敢靠前。 一则,那是皇后,二则,谢姮的手中拿着一把宝剑,万一伤到己身,谁都承担不起…… 第319章 谢罪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你们都下去吧,放心,本宫已安排好,你们不会受到牵连的。” 手中持剑,谢姮看向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护卫们,语气温和。 “娘娘,您……您有什么事情下去说吧,在这上面……”有护卫开口,试图劝她下去。 “去吧,本宫一会就下去。”谢姮坚持,护卫们相互看看,最终也只好退走。 与此同时,明德帝与大臣们正向着城门匆匆赶来。 谢雁归府上,同样得到消息的周谨,也正赶往城门。 他忽然明白了昨天见到谢姮时,她说的那些话。 那是她最后的叮嘱。 京都之外,谢雁归催促惊羽再加快速度,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慌,于是不顾劝阻,决定先一步到城外瞧瞧。 * “我谢姮,身为谢氏一族之女,今日在此将己罪告知天下臣民!” “十七年前,大靖与辽北之战,十万靖羽军命丧辽北,我兄长与侄子们也都战死,护住身后万家灯火,彼时,我为陛下之淑妃。” “兄长与侄子们能力卓绝,十万靖羽军更是我大靖的骄傲,我生出疑心,于是在暗中调查。” “之后,我明知真凶是谁,却不能为靖羽军跟谢家报仇,更是承欢于仇人床榻。” 这些年我于皇宫之中,我的枕边人因我是谢家女,令他忌惮,数度对我下毒,致使我再不能有孕。” “可我打着为了还谢家与十万靖羽军公道的名义,强行用秘法让脉象看似有孕,也因此得偿所愿,成为皇后。” “此为不忠不孝!” 从布下这个局开始,谢姮的目标就很明确,她很清楚自己必须要成为皇后,如此,这个局的最后才能够圆满。 而今日的一切,是当初她就已经想好了的。 因自戕而谢天下的皇后,远比贵妃的影响要大得多。 那时候,明德帝再无任何余地,天下人都会盯着他。 她的这些话,让城下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议论纷纷。 此刻,周谨已然赶来,可人群太多,他想要过去实在困难。 他听到了城墙上传来的话,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明显。 城下的人太多,谢姮根本看不到都有谁来了,她继续开口道。 “我的侄女谢雁归征战辽北,成为大靖最年轻的女将军,更是平定淮南。” “但我却设法散播消息过去,让她以为京都需要两军驰援,因而她带领黔南与辽北大军。” “已至京郊,此为不仁不义!” 谢姮知晓,既然谢雁归已经抵达京郊,依着她的性子,最迟今日就会回到京都。 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她回来,哪怕周谨告诉她,自己长大了,会保护好他们。 虽然明德帝常会有一些漏洞让人来钻,但这个人仍然是可怕的,谢姮根本不敢赌。 若非担心周谨怀疑,加上周谨在明德帝那边,的确构不成什么,她早就想办法将他也推出去了。 但今日之事,想必他会看见,她相信,他知道之后应该怎么做。 “我身为谢家女,却令谢家蒙羞,此乃我之罪过,万死难辞。” 谢姮说着话,站在城墙之上。 城内,明德帝跟文武百官已然抵达,他看着上首处身着白衣,被风吹动长发的谢姮,脸上神情复杂。 他没有想到,谢姮竟会如此。 城外,惊羽带着谢雁归已然抵达,她听到了谢姮的声音,于是抬头看去。 “姑母!”她用尽力气,冲着城墙之上喊道。 忽然听到声音的谢姮不由得一愣,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从另一边城墙上来到了这一边。 她站在最上方,向着下方看去。 “雁归……” 她一直想着,自己临死之前若是能见到侄女最后一面,便是再无遗憾,没想到老天圆了她这份心愿! “雁归,不要进城!陛下必然会设法除掉你的!”她冲着城墙之下喊道。 城内的明德帝得到消息,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一边吩咐人去城墙上抓住谢姮,另一边则派人去到城外。 周谨绕开人群,向着城墙上而去,无论如何,他都要设法阻止! “姑母……您不要吓我!”谢雁归瞪着城墙上方的谢姮,催马向前一步。 “谢雁归,你站住!”谢姮厉声喝道,“你若进城,我即刻就死在你面前!” 谢雁归顿时不敢再动,谢姮的眼泪却落了下来。 纵然已经决定好这一刻,但她所希望的,不是这样。 然而,事已至此。 “雁归,不要因我怨恨任何人,这就是我最终的选择,我明知导致靖羽军跟谢家惨死辽北的真凶,乃是当今陛下,却还是与他做夫妻,我本就该死!” “今日,我以我死赎罪,亦……以我死请求天下臣民为证,为十万靖羽军,为谢家,为先太子讨还公道!” 言罢,在偷偷城墙上的护卫即将抓住她时,她纵身一跃! “娘娘!”周谨眼睁睁看她跃下,咽下喉中腥甜,来到城墙边。 “姑母!”凄厉的呼唤声自谢雁归处传来。 城墙之上的白影飘落,狠狠砸在地上! 周谨向着谢雁归看去,见她在马背上的身体微微摇晃,一口血喷出来后,向着地面栽去…… * 白鹭山上,带着箱子进到谢姮年少时曾住的房间里的予琴,环顾四周,并未瞧见接信的人。 她倒是在桌上看到了一封信,是给她的。 予琴的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连忙将书信展开,果然,谢姮口中那个会来接信的人,指的就是她。 【予琴,你展开这封信的时候,便彻底自由了,与我在一起多年,又陪着我困在深宫,与我而言,你与雁归一样重要,都是我的家人。 很抱歉,我答应了你,却在最后将你推出来,以后就带上我的那一份,好好活着吧。 箱子里的东西都是给你的,在江南与江北,我分别为你购置两处小院,你行至时,可以居住,或是定居。 愿你余生安稳顺意,谢姮。】 眼泪顺着予琴脸颊滑落,她赶忙将沉甸甸的箱子打开,里面除却地契之外,便是银票跟银子,还有些首饰也在其中。 很多都是谢姮曾经戴过的,她特意留给了予琴。 “娘娘……”予琴忽然明白,一切都是谢姮算计好的,她故意将她支出来,才做了最后的安排。 就算她现在不顾一切地赶回去,也已经晚了。 第320章 出乎意料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大殿之上,此刻争论不休。 谢姮在城墙上喊的那些话,跟随明德帝前往的朝臣们听得清清楚楚。 如今,谢雁归仍在城外,在谢姮跳下城墙后,予书便带着一部分人赶来,将她护住。 除此外,被护住带走的还有谢姮的尸身。 周谨也很快从城中离开,还派人去找了荀老。 “众卿如此吵吵嚷嚷,能吵出什么?是能够让谢氏活过来,还是能洗掉朕身上被泼的污水?” 明德帝端坐于上首,面色阴沉,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陛下,您刚才的意思是,皇后娘娘在城墙之上说的那些,都是污蔑您?”景岫开口问道。 “不然呢?”明德帝看向他,语气冰冷。 “若臣没记错的话,近来随同小殿下翻找到的一些……证据中,的确跟陛下您脱不开干系……” “皇后身为谢家女,以性命求天下人为靖羽军跟谢家讨还公道,娘娘生前的品性,臣等皆知晓,陛下也是清楚的,否则也不会立为皇后。” “若陛下觉得,这些都是污蔑,臣提议即刻任命大臣去查,每一步都公之于众,也好跟万民一个交代。” “朕身为皇帝,治理国家,让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这便足矣,一些莫须有的事,为何要交代?”明德帝的声音更冷。 “难道陛下就不怕今日之事传扬出去?正因为陛下觉得是谣传,才更要查清,不是吗?”景岫向前一步。 “陛下,臣也觉得应当派人查清,否则被史官误解,写下了什么不该写的,对陛下贤明的名声不利。”陆河也从队列中出来。 “朕倒是觉得,当务之急应该派人将皇后的尸首带回,另外让谢雁归到朕跟前复命,她身为朕派去黔南的主将,缘何回来时,却一副逼宫姿态?” 明德帝不想理会他们,将话题绕开。 “陛下,皇后娘娘在城墙上的时候,不是说的很明白吗?是她散播了五殿下要谋反逼宫之事,让谢将军误会,她是为了勤王,才会带兵回来。” 另有大臣站出来帮着谢雁归说话,明德帝的目光在朝臣们身上转着。 此刻,他心中生出不解。 过去,朝堂之上的这些大臣们,一个个对谢雁归厌恶的不行,甚至还有想要除之而后快的。 如今,怎么一个个好像跟她都交情很好的样子,事事都帮着她说话? 越想,明德帝的脸色就越难看。 “陛下,并非臣等向着翎羽将军,无论是什么事,臣等都追求一个公正。” “是啊,陛下!翎羽将军曾在辽北大捷,如今又从黔南归来,实乃大靖之功臣,总不好寒了功臣的心,更何况……才回来就遇到这样的事。” 就算朝堂之上仍有许多大臣讨厌谢雁归,可讨厌是一回事,需要一个真相又是另外一回事。 能让大靖皇后不惜以死来寻求真相,这其中必然还有许多隐情。 更何况,这些日子“小殿下”随同几位大人找出来的那些个证据,不仅仅被陛下知晓,其他大臣也都是知道的。 当为君者被臣子不断怀疑时,身为君王的威信会越来越低,他的话,也就越来越难以取信于人。 “若朕执意呢?”明德帝眯起眼来。 朝堂之上的大臣竟然都跟他作对,这是明德帝没有想到的。 他清楚一意孤行可能付出的代价,但此刻的他有些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朝臣们纷纷跪倒在地,明德帝只觉得心烦意乱,头疼欲裂,他欲张口反驳,甚至在谢姮死后,也要废后。 就在他将要说话时,一个声音传来。 “陛下,若大臣们的劝说都没有用,那老朽的话,不知能否被你听进去呢?” 大殿之上的人皆是不由得一怔,转头看向从殿外进来的老者,正是乾安老王爷! “皇……皇叔?” 明德帝不由得怔住,这又是另一桩没想到,没想到这时候,乾安老王爷竟然会回来,还出现在大殿之上。 身为明德帝的亲叔叔,乾安老王爷对于他的震慑,还是很强烈的。 从前还是皇子的时候,他对老王爷就有敬畏之心,成为皇帝后,更是不敢少半分的恭敬。 老王爷离开京都那会,明德帝甚至还松了口气。 他以为在老王爷有生之年,应该不会再见了,可现在…… “皇叔,您怎么回来了?” “老朽听说小五逼宫谋反,心里挂念你这位陛下,因此赶了回来,不曾想竟遇到谢家女自戕谢罪,她可是你的皇后,你是如何让事情发展到今日这般的?” “皇叔,我……”明德帝想要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 “你也不必多说什么,依老朽看,就如那位大臣所言,该把一切查明,若是谢氏泼了你的脏水,纵然死后也该追究,可若不是……” 目光落在明德帝身上,乾安老王爷轻轻叹了口气,“那你就当下罪己诏,昭告这天下百姓,也让史官好好记录,给后人警醒。” —— “姑母……姑母!” 京都城外临时搭建的帐篷中,谢雁归猛然惊醒,自榻上起身。 “姑娘,您醒了!”予书来到她身边,眼圈有些发红。 “哭什么?”语气有些虚弱,嗓子的不适令谢雁归皱眉,“我……睡了多久?” “已经三天了,若您还是不醒,荀老就要另换法子了。” “荀老?” 谢雁归皱起眉来,随即忽然醒神,起身踉踉跄跄地向帐外去。 “姑娘!”予书赶忙追上来,被她推开。 “姑母呢?我姑母在什么地方?” “夫人。”周谨出现在谢雁归身边,将她抱住,“姑母也在,盛在棺椁之中,老王爷回来了,当年的一切……” 他的话还未说完,谢雁归便挣脱了他,“在黔南的时候,你怎么答应我的?你不是说你先回来,会为我保护好姑母吗?” “夫人……” “你是个骗子!”眼圈通红,被悲痛萦绕的谢雁归根本无法保持冷静。 腥甜的味道弥漫上来,顺着谢雁归嘴角滑落,周谨顿时变了脸色。 “别靠近我!”见周谨要靠近,谢雁归抽出软剑指向他。 她盯着他,冲着予书吩咐,“带我去见我姑母……” 第321章 头七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姑娘,您才刚醒,万不可情绪太过激动,先把这两粒护心丹服下,我这就带您去见娘娘。” 予书来到谢雁归身旁,低声劝着她。 他们都能够明白谢雁归心中的伤痛,她是由谢姮一手带大的。 可就在三天前,她死在了谢雁归面前。 因着是从城墙上跳下,尸身完全不成样子,若非有荀老帮忙,予书根本不敢说要带谢雁归去看这样的话。 吃下予书手里的护心丹,谢雁归与她来到了安置谢姮棺椁的地方。 为了将尸身修复以及保存好,周谨一直没有休息,好不容易才把荀老需要的东西找齐。 “姑娘,乾安老王爷回来了,郡主让我告诉您,当年之事就要有结果了。” “我知道您心中伤痛,但娘娘必然希望您能好好的。” 陪着谢雁归来到棺椁前,予书仍在劝着。 “你出去吧。”谢雁归语气淡淡。 “姑娘……” “出去吧,我自己跟姑母待一会。” 予书无奈,只好退了出去。 周谨站在帐外,因接连几日的劳累,脸色很不好。 “姑爷,姑娘她……” “我知道的,这件事本就怪我。”若他能够敏锐些,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件事。 他答应谢雁归要保护好姑母的,是他没有做到,她应该怪他。 “姑爷,您并没有错,姑娘也绝对不是真心怪您。”瞧着周谨眼下的乌青,予书翻找出安神丸,“您快去歇一歇吧。” “没事。”周谨摆了摆手。 夫妻俩都是这样的性子,予书也知道劝说无用,只好跟他一样守在帐外。 直到天色黑下来,谢雁归还没出来,予书查看过几次,确定她没有晕过去。 “雁归呢!我听说她醒了?”安阳来到城外,瞧见周谨跟予书,开口问道。 “郡主,麻烦您劝劝我家姑娘吧。”予书指了指帐内。 “放心吧。”安阳点头,转头去看周谨,“你这脸色太难看了,赶紧去休息!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任何人倒下,雁归这边有我。” “有劳郡主。”冲着安阳拱了拱手,看着她进到帐中,周谨吃下安神丸跟护心丹,去到一旁帐中休息。 安阳来到谢雁归身边时,看到的神情有些麻木。 “雁归,我来了。”她低低说了一声,拿起一摞纸跪在谢雁归身旁,“我陪你一起。” 听到声音,谢雁归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仍然神情麻木。 “我知道你心中太过伤痛,所以才会如此,可逝者已逝,姑母一定不希望你这样。” “你现在不想说话也没关系,听我说一说吧。” “祖父回来了,在大殿之上拍了板,无论是当年靖羽军还是谢家,又或者先太子的事,连娘娘在城墙之上说的,都要调查分明。” “这几日,宫里出了不少事,予棋呈上了几份证据,能够证实娘娘说的都是真的,我……我没跟你商量,就把那些东西交给了调查此事的景尚书等人。” “按照如今的进展,娘娘的头七之日,大概就是最后的定夺了,所以雁归,你不能倒下去,在那样的时候,需要你在跟前。” “我想,娘娘定然也希望,在一切大白于天下的时候,能有谢家的人在,对吧?” 谢雁归落下泪来。 安阳稍稍松了口气,将她抱住,轻轻拍着后背,“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怀中的人轻声哽咽,随即声音越来越大,嚎啕之声从帐内传出,帐外的予书也忍不住拭泪。 才刚醒来,谢雁归的身子虚得紧,又跪了许久,她哭着哭着,渐渐没了声音。 予书赶忙从帐外进来,确定只是太虚弱而晕倒,这才松了口气,请安阳帮忙送回帐中。 “我回去一趟,然后再过来,这几天我都会陪着她的,等过两天去殿上,我也会陪在她身边,就劳烦你准备些适合携带的药丸,我怕她撑不住。” 这几日救治谢雁归时,安阳不止一次来过,知道她的情况。 “多谢郡主。” 安阳点点头,坐马车回到城中。 老王爷正在府上,见她从外面回来,就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人怎么样了?” “身子虚得紧,哭晕过去了。”安阳叹了口气,乖巧坐到老王爷身边。 “哭出来就好,怕就怕那孩子不哭,堵在心里才要出大事呢。” 叹了口气,老王爷不由得想到谢姮,又一次叹气,“谢姮那孩子,也实在是想不开,怎么就……” “祖父,谢家姑母这些年……实在是太苦了。” 从当年发现自己身上的问题,到怀疑真相,再到一点点小心谨慎弄清真相,可想而知,她这些年是怎样的如履薄冰。 哪怕她是谢家这一代最聪慧的孩子,更是白鹭山大儒的关门弟子,可她被困在深宫,又伴着那样的人,她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 她只能用时间来筹谋,一方面更加稳妥,另一方面也要保证谢雁归可以成长,身边的人再不会死去。 她以自己的牺牲,换来了今日的翎羽将军,更在靖羽军、谢家与先太子的事情上,做了最后一笔最大的助力。 她以她的死,为这些事最后的落幕,画下了开端的一笔。 “可能于她而言,这才是真正的解脱。安阳啊,这件事情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是不是也该放下心中执念?” 当初不止谢姮怀疑辽北之事,安阳也曾怀疑过,并且暗中调查,最终被老王爷制止。 这些年,她一直无法放下心中的爱人,很大程度也源于当年无法探求真相的执念。 可这一次,有老王爷压阵,有许许多多令明德帝再不能辩白的证据,当年的一切,该画上句号了。 “我听说秋猎之时,那纪家小子对你很是心悦。” “祖父。”安阳打断了他,“一切等到结束后再说吧,我现在不想想其他,而且……” 她伸手摩挲着脖子上戴着的东西,“有些事,不是时间可以解决的。” 老王爷摇了摇头,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不再多说。 —— 几日后,大殿之上,黔南老王爷坐于下方,朝臣们分立两侧,冲着上首的明德帝行礼。 短短几天时间,他仿佛被时间光顾,须发皆白,看上去犹如老叟一般。 有宫人站在他身旁,冲着殿外传唤,“陛下有令,传翎羽将军谢雁归上殿!” 第322章 不受控制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臣,谢雁归参见陛下。” 往日里身着红衣的女将军,今日一身素白,她进到殿中,冲着明德帝行礼。 换作往常,必定会有人挑她,说她不敬君王,竟然身着孝服,可今日却无一人开口。 明德帝的目光落在谢雁归身上,他面色沉沉,没有说话。 “陛下,听闻谢将军为了黔南大捷身受重伤,前几日还吐了血。” 大殿之上,景岫冲着明德帝行礼道。 跪在地上的谢雁归稍稍动了动眼皮,向着景岫看了一眼,收回视线。 “平身。” “谢陛下。” 行礼后起身,谢雁归站在大殿之上,“今日乃是臣的姑母谢姮头七之日,不知……能给臣一个怎样的交代?” “给谢将军赐座。”明德帝的声音从上首传来,立刻有宫人搬来一个凳子,放在乾安老王爷身边。 谢雁归向着上首处看了一眼,再次行礼后坐下来。 殿中以景岫为首,将近来收集到的种种最终汇集成奏疏,在大殿之上宣读。 因当年先太子之事跟靖羽军还有谢家之事都太久远,所以奏疏极厚,既是最终的决断,自然不是呈给陛下。 所以,从景旭身侧的官员开始,在大殿之上将奏疏念出来。 依照着时间,先被念出的部分,是当年先太子之事。 无论明德帝准备了多少狡辩,可这种种证据汇集到一起,都指明当年先太子会忽然重病,乃明德帝所为。 他的目的便是除掉先太子,最终得到皇位。 第一阶段奏疏的后面部分,指出了明德帝的其他筹划以及参与到其中的世家。 其中就包括了冯家跟李家,李家几乎没留下什么,可冯家却实实在在留下不少证据。 那一份证据,让明德帝无从反驳,因为其中附有他曾经习惯的字迹。 第二部分与第一部分有一些重合,主要涉及谢家,算是明德帝的心路历程之一,主要证明他如何决定对谢家动手。 当时朝中并非只有谢家与先太子交好,可正是因为一句要结亲家,哪怕当时东宫没有子嗣,还是让明德帝觉得不踏实。 从而在谋划着除掉先太子的同时,还策划了之后如何对付谢家。 第三部分既是谢家之事也是靖羽军之事,主要的证据来源,是谢雁归交给安阳的箱子。 里面的手稿以及被收集的种种证物,完全让人找不出其他错误。 并且,其中一些证物,完全可以用来佐证第一部分先太子相关的事。 最后的那部分,是予棋交出去的箱子,证据的主要来源是这些年谢姮亲身经历并且自己收集,其中还有几样,是云澜留下来的。 予棋交出去的那个箱子里,除了跟谢姮有关的证据外,同样可以为前面的部分做补充。 或许,前面的部分中,许多证据并不能确切就是明德帝做的。 可予棋交出的这个箱子,无论拎出哪一样,明德帝都无可辩驳。 “陛下、老王爷,臣等已将这几日所查之事汇总为奏疏,并已读完。” 最先出列的景岫在最后一位官员念完后,再度开口道。 老王爷点了点头,向着身旁的谢雁归扫了一眼,她微微垂着头,侧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在心中叹了口气,老王爷转头看向上首的明德帝,“陛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明德帝端坐于上首,此时头疼欲裂。 大臣们在殿上念着奏疏时,他便已然觉得不适,似乎有许许多多的声音,自他耳畔响起。 然而当他抬头扫量殿中,却只有一个大臣的嘴张张合合。 在许多声音响过后,烦躁之意随着头疼愈演愈烈,有好几次,他差点开口打断大臣们的话。 可他还尚存一丝理智,记得乾安老王爷就在殿中。 “陛下?陛下?”没有得到回应,乾安老王爷微微皱眉,又唤了几声。 他见明德帝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于是起身向着上首走去。 谢雁归也在此时起身,跟在他身后。 完全不会被任何人察觉到的味道,自她身上弥漫。 待走到阶下时,她停下来,在老王爷的身后唤了一声,“陛下!” 明德帝忽然看了过来。 在他的目光中,周身不成样子的谢姮站在阶下,双眼已不知去了何处,血泪在脸上流淌。 “陛下,您为什么要害臣妾?为什么要害臣妾的家人?纵然先太子想跟谢家结亲,可谢家怎么也罪不至死啊!那可是十万靖羽军!” 不断有诘问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声音中不止有谢姮的,还有……还有许多他熟悉的。 那些声音,他仔细辩驳,就能够认出来。 有先太子的…… 有他亲舅父的…… 有谢家人的、还有冯家人的…… 那一声声让他越发暴躁,在老王爷即将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猛然站起身来。 “闭嘴!都给朕闭嘴!” “你们……你们一个个有什么资格来说朕?为什么要来烦我!你们……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陛下?”朝臣们不由得向着他看来,可在已然失去理智的明德帝眼中,那一张张都是往日里枉死之人的脸。 “陛下?”老王爷也露出疑惑来。 “老王爷,陛下这是怎么了?”阶下的谢雁归开口道,“请个太医来给陛下看看吧?” “嗯,你去,把太医请来。”老王爷答应一声,指向一旁的宫人,不多时,荀岳跟随而来。 明德帝站在龙案之后,他感觉那些枉死之人不断靠近,因此不停挥手,让荀岳无法到他跟前。 荀岳向着谢雁归看了一眼,她抬眸与他对视,“可要吾帮忙?” “有劳。”荀岳回应道。 文武百官的目光皆落在谢雁归身上,所有人都不觉得在这大殿之上,她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谢雁归也的确没做什么,只是到了明德帝身边,让他能够更明确地感受到她身上所携带的东西,也令他更加畏惧。 但有荀岳在,明德帝似乎渐渐平复下来,比起刚才,他的确找回了一些理智,但他惊恐地发现,他忽然没办法控制自己。 一些想法,在他的不受控制下,从嘴里脱口而出,“朕是皇子,想取东宫代之有什么不对?那谢家既然要跟东宫结亲,便是隐患……” 第323章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大殿之上,此刻只听得到明德帝的声音。 “是,是朕担心谢家会成为隐患,所以在设计除掉皇兄的时候,也想好了如何处置谢家!” “可朕当初……朕当初只是想让谢家打几场败仗,没想过让十万靖羽军陪葬!” “分明……分明那些疫病在朕让人用来尝试的时候,没有那么严重,是……是谢家人,定是他们自己命中带煞,才最终落得那般结局!” 明德帝说着这些的时候,眼中满是惊恐,可他越是不想说,就越有更多的话,从他嘴里冒出来,他根本就无法控制! 谢雁归站在一旁,脸上没什么表情,会有如今这样的场面,是她早就知道的。 这一切的种种,都在谢姮的盘算之中,她给谢雁归留了书信,让她上殿的时候,记得用在身上。 谢雁归心里明白,就算悲痛之下,她没有照做,也会有如今的场面。 姑母既然这样安排,必然是做了万全措施的。 她抬手捂了下眼睛,随即看向明德帝,他仍在继续说着。 除却证实了景岫带人念的那些证据都是事实之外,他还说了些证据上没有的。 其中包括先皇驾崩。 当年先太子病逝,先皇并非是因为太过悲痛而病倒,他的病在某种程度上,与先太子会病倒的原因相同。 那都是明德帝的手笔。 只不过,他一直控制着,直到他被选为继任者,才彻底解决先帝。 而在他心里,他后来解决了先帝,也不过是为了让他少遭点罪。 他根本就不去想,先帝会遭罪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这个弑父之人。 随着明德帝越说越多,朝臣们的神情已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他们自己都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 哪怕在场的大臣之中,有不少是知晓明德帝一些真实面目的,仍会被他的话惊讶得不知作何反应。 明德帝说了许久,直到他嗓子里都是血腥味,才终于停下。 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全都说了。 “本王实在是没想到,你竟然能做下这么多事……”黔南老王爷终于开口。 “这罪己诏……怕是远远不够,本王也不知陛下当如何做,才能向天下谢罪。” “老王爷。”一旁的景岫忽然开口,乾安老王爷看向他。 “臣近日得到一些新的消息,不知当不当讲。”虽然最终结论未下,但大局基本已定。 无论明德帝愿不愿意,他都不可能在做皇帝,甚至可能会在老王爷的带领下,以皇室之名,废除皇帝之位,贬为庶人。 至于贬为庶人之后,再如何处置,那便看宗亲们如何商量了。 很大可能会为他准备几样东西,让他谢罪。 “景尚书请讲。”老王爷开口道。 “前些日子,臣等发现了先太子血脉,也根据种种线索找到了小殿下,然而现在却发现,其实……那位小殿下并非真正的先太子血脉。”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当时真相不明,常氏族人担心小殿下会被陛下戕害,所以不敢冒险,事实上,真正的小殿下是……” 他说到此处,稍微停顿,明德帝的目光立刻看过来,死死盯着他。 许是刚才说了太多的话,他现在无法出声,也或者是所中的药粉有另外效果,他只能听着。 “景大人,你倒是快说啊,真正的小殿下到底是谁?小殿下确实还活着吧?” 朝堂之上,有人催促道。 “诸位放心,真正的小殿下还活着,而且……诸位应该很熟悉,他就是……陛下的七皇子,周谨。” “什么?这怎么可能?” “七殿下怎么可能是先太子遗孤?” “是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景岫身上,借着说话的功夫,他抬头看了一眼谢雁归。 谢雁归站在上首处,脸上没有表情。 景岫明白,她这是已经知道了,于是再不绕弯子,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从常氏侧妃用药生下孩子,再到被常氏族人抱走、用药、换子,每一步他都说了出来。 “此事,其实谢皇后也知晓,甚至还帮了不少忙,否则当时身体孱弱的小殿下,根本无法长大。” “这些年,谢皇后对小殿下多有照拂,小殿下与谢将军的婚事,也是她点头的。” “小殿下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加上当年用药,的确对身体有一定损伤,所以才一直低调行事。” “实际上,经过一位非常厉害的大夫治疗,小殿下的身体已无大碍,他在宫中又或者咱们面前表现出的孱弱,多半是用药或者装的。” 景岫的话,令在场的人议论声更大,上首的明德帝瞪大眼,显然没有想到竟有如此之事。 他忽然之间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为何他的七皇子在他跟前,从来不唤他父皇,都称陛下。 他还因此跟彭海说过。 如今想来,分明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清楚他是他的杀父仇人,所以哪怕借着他儿子的身份,也不肯唤他父皇! “嗬嗬……”愤怒之中,他想要开口,却仍然说不出话,一口血顺着喉咙喷了出来。 “太医,将……陛下先带下去救治,务必要让陛下安好。”谢雁归缓缓吩咐道。 荀岳明白她的叮嘱,于是领着宫人将明德帝带走。 谢雁归自上首处走下来,冲着乾安老王爷行礼,“请老王爷为先太子、为十万靖羽军、为谢家以及我姑母谢姮做主!” “请老王爷做主!” “请老王爷做主!” 乾安老王爷在宗亲之中的地位,无人能够比拟,所以由他做主再合适不过。 “谢将军放心,老朽必然会拿出一个交代。”乾安老王爷郑重点头。 此事非同小可,因此老王爷除了给说得上话的宗亲以及世家家主去消息之外,朝中的一些重臣,他也派人纷纷问过。 被送回凌云殿的明德帝,再吐出那口血之后,便再也动弹不得,他只能躺在殿中,等待着最终的决判。 离开皇宫时,已然过了晌午,谢雁归坐着马车回到府中。 此处府邸乃是当年谢姮亲自为她挑选跟布置,谢雁归忍不住落下泪来。 周谨站在廊下,看着她忽然蹲下身来痛哭失声,迈步走近…… 第324章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夫人,我……” 来到谢雁归身旁,周谨放低声音,然而却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他们在意的姑母谢姮已经死了,就算他说再多抱歉,也回不来了。 谢雁归蹲在地上,没有说话。 那日才醒来时,她因为太过悲愤,所以不让周谨靠近,甚至用剑指着他。 之后稍微冷静些,她自然明白不是周谨的错。 姑母实在是太有主意了,她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 这几日闲着的时候,她翻看过去的书信,其实早在之前那一封封的书信中,姑母就跟她道过别了。 只是她没能察觉。 “哎哟你们两个!我真的是……真的是没想到啊!” 安阳忽然出现,几步来到谢雁归身边,将她从地上扶起,顺势怼到周谨怀中。 “周谨,你藏得可是够深的了,你竟然是大伯父的孩子!” 其实安阳来了一会儿了,只是瞧见周谨要找谢雁归,才没有立刻上前。 可两个人现在这副样子,她觉得凭着他们自己,还不知道要怎么缓解,所以才呼喝着上前来。 “抱歉,郡主,没想瞒着你的,只是……”环住谢雁归,周谨微微皱眉,她瘦了许多。 也难怪,大战之后昏迷许久,又赶路回来,这几天也没怎么好好吃喝。 若非是有荀老跟予书的药膳,只怕人早就躺下了。 “别只是了,我明白的,你应该这样,这件事,雁归知道就够了。” 安阳看着谢雁归的反应,就知道她早就心知肚明。 她安静靠在周谨怀中,没有说话,但这样的局面,已经是夫妻俩有所缓和了。 “阿弟,雁归她……她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也别怪她那日对你挥剑相向,只是……” “郡主,我都知道的。”周谨环住谢雁归的胳膊稍稍紧了紧。 谢雁归仍旧没说话。 “那……那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其实如今的情况,众人皆心知肚明。 明德帝不可能再做皇帝,但皇位必须要有继承者。 且不说明德帝膝下已没有能够继承皇位的皇子,就算是有,随着明德帝被废黜,也没了继承的资格。 而身为先太子遗孤的周谨,显然是最好的人选。 在朝堂之上,景岫已经说过,他身体无碍。 私底下,乾安老王爷当着许多宗亲世家的面,也找了荀岳来,问了周谨真实的情况。 既然身体无碍,那他继承皇位的可能性就是最大的。 换言之,周谨很可能在不久之后,成为新皇。 身为新皇的妻子,谢雁归必然会成为皇后。 虽然许多老臣对谢雁归有意见,可她若是做了皇后,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我……”周谨低头看向谢雁归,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他有一种预感,之后尘埃落定,她不会留在京都。 安阳的目光也落在谢雁归身上,“雁归,你怎么也不说话,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离开京都。” 面对安阳的询问,谢雁归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 “黔南重伤之后,我的身体再也经不起折腾,大概……也不会有自己的子嗣,所以我想离开京都。” “倘若以后从那些战场遗孤之中,挑到一两个合眼缘的,便让他们承继谢氏风骨。” 安阳顿时沉默下来,看了一眼周谨。 周谨的目光都在谢雁归身上,这次换成他不说话。 “安阳,你先回去吧,我有话要跟……殿下说。”谢雁归看向她。 “哦,好的。”安阳点点头,颇有些苦恼地皱眉,转身离开。 “我累了,咱们去屋里坐着说话吧。”谢雁归终于将目光落在周谨身上。 “好。”点了点头,两人进到屋中,一左一右地坐在软榻上。 周谨伸手,想要挪走横在两人之间的小几,却被谢雁归伸手按住。 “如今这般,倒与咱们之间很像。”安阳能想到那些,谢雁归也想得到。 依着周谨的身份,必然要留在京都的。 虽然在大殿之上,景大人说周谨与她的婚事,是姑母点头的。 可谢雁归想,或许,他们俩终究不该是一路人。 若姑母还在,她倒是愿意留在京都,又或者听从姑母的安排。 她与他之间,可能还能在一起走上几年,然后会因为他成为了皇帝,横在中间的缝隙越来越大。 身为皇帝,终究是需要一个继承者的,而且以周谨的情况,朝臣们必然希望将来的继承者,是他所出。 但显然,她的身体…… 那时候,两人大概也要分道扬镳的,她不会允许自己跟其他女人去分一个男人,哪怕他是皇帝。 而现在的事实是,姑母已经不在了,就连谢家老宅都不在京都之内。 所以,她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哪怕这里有周谨。 与其走到后来再分开,不如从现在就斩断。 “周谨,咱们和离吧。”谢雁归看向他,缓缓开口。 “一切结束后,我会离开京都,先去各处走一走,看看不曾看过的风景,若有需要,你随时可以派人给我送信,无论是守卫哪里,我都愿意去。” “我曾经期盼着能找寻到十万靖羽军跟我父兄惨死的真相,如今已经找到了。” “我曾经盼望着我姑母往后顺遂,能与我相伴,这一点再无法实现。” “但我想,我所愿的海晏河清,苍生俱保暖,在你的治理下,必然能够实现。” “我平生仅这三愿,能有两愿得偿,倒也……足矣。” 谢雁归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周谨,脸上露出浅浅笑意来。 就如同在宫里夜色下的那次见面,无论哪次抬眸看他,她依旧会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很好看,哪一点都合乎她心中所想。 而今,拥有过就够了,两人若能如此平和地分开,倒也……不算遗憾。 “和离?”盯着谢雁归,周谨眯起眼来。 哪怕她按住小几不让他挪走,他还是动手挪开了横在两人之间的小几,凑到谢雁归面前。 “你我夫妻虽然相聚甚短,也足够情谊深厚,为何要和离?” “你说你平生唯有三愿,能有两愿得偿,心中也足矣。你惦念着父兄跟十万靖羽军,惦念着姑母,惦念着苍生……你似乎惦念着所有,却唯独不包括我。” 说到此,周谨伸出手来,握住谢雁归的肩膀,眼尾发红,“那……我呢?” 第325章 大结局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哪怕在愤怒之下,周谨握住谢雁归肩膀的手,依旧可以让她轻易挣脱。 但谢雁归没动,她与周谨注视着,看着他通红的眼尾。 “你是先太子血脉,纵然有人反对,老王爷与景大人……景大人应该是早就站在你这边的人吧?” 谢雁归的声音温和而又冷静,“仔细想想,虽然过去在朝堂上彼此针对,可他对我,其实从未有过真正的恶感。” “很多时候,他是装出来的,他必须要让所有人甚至包括他自己认为,他就是讨厌我。” 说到此,谢雁归浅浅笑了下,她抬起手来,在不会挣脱周谨的情况下,为他拢了拢鬓间的发。 “你会成为新皇,将来也需要继承人,可……我的身体虽然能够孕育,但可能性很低,并且如果有孕,可能会要了我的命。” “周谨,我心悦于你,但我绝对不会为了跟你有一个孩子,而不顾我自身安危。我也绝对不会跟任何人去分享我的男人。” 谢雁归还想继续说,却被周谨打断。 “当初与你求亲时,我请你将枕席一侧分给我,既如此,本就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为了取代真正的周谨,以及现在的恢复,我一直在用药,荀老确实与我说过,恢复之后不会有任何影响,我将来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但你与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既然知道你不适合孕育,我便不会允许你冒险。” “至于是否要成为新皇,这取决于你,你若是不想留在京都,我们可以一起去四方游历,反正将来都要从宗室里挑选合适的孩子,现在挑也是一样的。” “老王爷尚在,身子骨还挺结实的,跟几位大人一起教出一位合格的皇帝,我觉得并不是什么问题。” “你若是想留在京都,我对于那个位置也没什么想法,从我出生开始,只有我跟姑母想要求娶你,才算真正能做自己的主,所以,我原本也不希望再有人为我决定什么。” “你刚才说和离,我不同意。” “谢雁归,我觉得你现在需要跟我解释的只有一件事,凭什么你的心愿里没有我?” 谢雁归不由得一愣。 从她认识周谨直到刚才,他一直都是沉稳的,似刚才那般模样,倒是头一回见。 她忽然有些想笑,于是就笑了出来。 瞧见她脸上的笑意,周谨在心里松了口气。 他知道,她不会再提和离的事情了。 双手顺着她的胳膊滑过手腕,周谨拉住谢雁归的手,“你想好咱们先去哪里了吗?” “你……”谢雁归看向他,他神情认真,显然刚才说的就是心中所想。 他对于那个让许多人争得头破血流甚至家破人亡的位置,是真的毫无兴趣。 也不知若先太子泉下有知,会如何想? “无论是先……我父亲还是我嫡母又或者我母亲,他们在我没出生之前的心愿,都是希望我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我已经将我人生中的前二十年搭在过去的真相之中,没有顺遂,也没有平安喜乐,所以以后就该实现这个心愿。” “只是小生体弱多病,到时还请娘子保护。” 周谨用了些力气,将谢雁归拉入怀中。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心里不由得生出些紧张,怕自己会被拒绝。 然而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浅浅的一声“嗯。” 这一刻,周谨的脸上也露出笑容来,这大概是他二十来年的人生中,除却谢雁归答应他求亲那次外,最真心的喜悦。 —— 凌云殿内,老王爷与几位宗亲跟世家族长以及景岫等人皆站在明德帝床前。 “陛下,我现在依然喊你一声陛下,这是我们拟好的罪己诏,将会从京都发下去,让天下人皆知你的罪状。” “这是废黜你皇位的诏书,因你种种恶行,将你从周氏族谱中彻底除名,你的罪过万死难赎,但你毕竟也曾有过功绩,所以……会让你没什么痛苦的离去。” 老王爷将与众人商量好的那些对明德帝的处置,一一说给他听,并且拉过他的手,在罪己诏以及除名贴等事物上按下手印。 如今,明德帝依旧口不能言,且不能动弹,任他如何瞪大眼,也无法改变最终结局。 有宫人上前,当着众人的面,将被废为庶人并且从周氏一族除名的他彻底送走。 一卷草席加上一副薄棺,便是他最终的归宿。 * 如谢雁归跟周谨所料,无论是老王爷还是宗亲世家们,又或者景岫等人,都希望继承皇位的是先太子血脉。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将名字改回本名的周衡并不愿意。 为此,众人纷纷去劝过,可周衡不仅不点头,甚至还帮忙从宗室中挑了一个天赋极佳的孩子。 事实上,早在之前,他就已经选好了。 正如他跟谢雁归说的那样,他以前的人生都是按照别人的要求跟想法去走,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他只想过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那个位置。 周衡坚持不愿,并且在几日之后,跟谢雁归离开了京都。 众人无奈,加上他挑选的那个孩子的确不错,只能商量由老王爷暂代朝政,景岫等人辅佐。 至于挑选出来的孩子,因周衡的早有准备,所以众人教导的时候并不费力。 也就三年都不到的功夫,新皇继位的旨意便昭告天下。 因新皇仍年幼,所以朝务之上,有顾命大臣一同辅佐。 此为后话。 —— 马车顺利官道平稳地驶着,惊羽跟在马车旁,时不时冲着车帘打几个响鼻。 坐在车里的夫妻不是旁人,正是从京都离开的周衡跟谢雁归。 虽然谢姮曾是废帝继后,但她也是谢家女,有谢雁归跟周衡,她的棺椁便交给夫妻二人安置。 经由夫妻俩商议后,决定将她葬在距离谢家老宅不远的地方,那是个山明水秀之处。 谢雁归的身体仍需要调养,加上谢姮新丧,之后需要祭拜,所以夫妻俩打算去谢家老宅住一段时间。 谢家老宅距离京都不远,若有什么事情,回京都也很方便。 等谢雁归彻底调养好身体,周衡的身体状况也更加稳定后,再决定去哪里游山玩水。 现在就离开京都的这个想法,还是安阳给提供的,她知道周衡的打算后,也是惊讶了许久。 此刻,谢雁归半躺在周衡身上,时不时吃一口他喂过来的果子。 偶尔,马车会因路上的石子稍有些颠簸,每一次周衡都能及时伸出手来,将谢雁归给捞回来。 正是夏日,车外绿树成荫,虫鸣鸟叫声透过车帘传入车中。 车内,谢雁归与周衡相视一笑,有情人相伴前行。 【正文完】 番外1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转眼,废帝之事已过去数年,在乾安老王爷以及诸位顾命尚书的教导下,年幼的新帝已然成长为年轻的帝王。 毕竟是当初经过周衡细细挑选的,成长起来的年轻帝王颇具当年先太子风范。 在他成长起来的过程中,辽北与黔南虽偶有战事发生,却很快就能平息。 尤其黔南,在那次大战后接连几年风调雨顺,又有朝廷下达的恩旨,令百姓得以休养生息。 如今的黔南,已不再是当年贫瘠模样,百姓们已都能吃饱穿暖。 马车行驶在江南的街道上,车帘掀开一角,露出半张脸来。 “快到了吧?” 谢雁归倚靠着马车,怀中抱着一个睡着的孩童,大约三四岁的年纪,她看向周衡,笑着问道。 “按照翎羽卫查到的地址,也就是一刻钟的功夫。” 周衡放下车帘,向着谢雁归怀中的孩童看去,“这孩子不轻,让我来抱吧?” “睡着了,若是给了你,怕是要被吵醒。” 想了想,谢雁归还是没将孩子交给周衡,“等到了地方,也差不多该把她唤醒了。” 她如此说,周衡从一旁拿起软垫,放在谢雁归身侧,让她能靠得舒服些。 大约又行驶了一刻钟的时间,马车停在一处巷口。 谢雁归抬手在小丫头粉嘟嘟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下,将她唤醒,“小鱼,该醒了。” 被她抱在怀中的小鱼动了动眼皮,却不肯睁开眼。 见她如此,谢雁归跟周衡笑着对视一眼,抬手去挠小鱼的脚心。 “嘻嘻嘻,阿娘坏!” 被挠了痒的小鱼睁开眼,在谢雁归的怀中撒娇。 “你睡了许久,阿娘的胳膊要酸了,咱们已经到了,穿上鞋,阿爹带你下车。” 周衡从一旁拿过小巧的鞋子,亲手为小鱼穿上,将她从谢雁归的怀中接过。 父女俩下了马车,周衡将小鱼放在地上,让她扯着自己的衣角,随即回身冲着谢雁归伸出手,扶着她下了马车。 “要抱吗?” 周衡与谢雁归十指相扣,低头看向脚边的小丫头,见她摇头,便由她扯着衣裳,慢慢向前走着。 “就是这里了,我去敲门。” 待来到一处小宅子外,周衡松开谢雁归,让小鱼站好,上前敲门。 然后轻扣了几下,也没有人来应门。 “难道……搬走了吗?”谢雁归皱起眉来,似有些失落。 “应该不会,翎羽卫不是说前些日子还有人住的吗?或许……” 周衡的话还未说完,在谢雁归身后不远处,传来带着迟疑的声音,“大……大小姐?” 顿时,谢雁归转头看去。 “予琴姑姑!” 瞧见自己要找的人,谢雁归如同乳燕一般,几步来到予琴身边,扑入她怀中抱住她。 予琴愣愣地抬起手来,在谢雁归的后背上轻拍,像是呓语一般,“你……你怎么来了?” “姑姑让我好找!”从予琴怀中离开,谢雁归嗔道。 当年她与周谨离开京都回到老宅后,就立刻吩咐人去找予琴,然而派出去的翎羽卫却始终不曾找见。 这些年,翎羽卫不知光顾多少次谢姮留给予琴的两处小宅子,却始终没遇见过予琴。 直到前些日子,终于有人发现江南这边的小宅子里有人出入,似乎正是予琴。 所以谢雁归与周谨带着小鱼一起找了过来。 “大小姐……”打量着谢雁归,予琴眼圈发红,她几次张口,却不知该怎么说。 “阿娘,这就是你说的予琴奶奶吗?”小鱼晃动着小短腿,来到谢雁归身边,扯着她的衣角仰着头问道。 “大小姐,这……这是……”予琴看向小鱼,询问谢雁归。 “嗯……予琴姑姑,这是我跟阿衡收养的女儿。”谢雁归将小鱼抱起,“小鱼说得对,这是予阿娘要找的人。” 听谢雁归说是收养的,予琴怔了下,但她很快露出笑意,冲着小鱼伸手,“我可以抱你吗?” 小鱼靠在谢雁归怀中想了想,冲着她点点头,被她接了过去。 “看我,只顾着说话,咱们进家去。”她抱着小鱼,将谢雁归跟周衡迎入院中。 “予琴姑姑,你这些年去了哪里?”进到院中,谢雁归的目光扫了一圈。 看样子,这宅院是最近才有人住的,一些地方还不曾收拾出来。 “我……不说也罢。”予琴张了张口,最终却摇了摇头。 见她如此,谢雁归也就不再追问,毕竟如今能够再见,已然很好。 “姑姑,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去辽北定居?” 当下辽北并无战事,只是新帝数次给周衡跟谢雁归致信,希望他们能回京都。 于谢雁归而言,纵然过去数年,京都依旧是她不愿再回去的地方,她身上仍有翎羽将军一职,本打算辞去。 可后来,景岫也给他们写信,表明若是不愿回京都,也可以随他们自己心意,就算去辽北或是黔南也无妨。 谢雁归跟周衡商量后,决定去辽北定居。 毕竟,那里曾是谢家跟谢雁归守护的地方,小鱼也是在辽北出生的。 她现在还不到四岁,却已然开始缠着谢雁归要习武,或许将来的某天,大靖会出现另一位女将军。 “我……”予琴有些迟疑。 “予琴姑姑,我真的好想您。”谢雁归挽住她的胳膊,“不过,我尊重你的意思,若你不愿意跟我去,那就常跟我通信,让我知道你在何处,能常与你见面也是好的。” 当年谢雁归长在栖凤宫,是予琴看着她长大的。 除却姑母谢姮之外,予琴便是谢雁归的另一个亲人。 多年未见,予琴已显苍老,谢雁归很希望她能跟他们一起生活,由她来为她养老送终,也算是全她的一些念想。 “大小姐,让我……想一想吧。” 到底是自己看大的孩子,予琴如何能不知谢雁归心中所想?她如此说,便是真的会认真考虑。 谢雁归点了点头。 谢姮留给予琴的小院不算太大,但足够她跟一家三口居住,晚间,谢雁归尝到了久违的味道。 夜幕降临,天边繁星点点。 小鱼年幼,这些天又在赶路,早早就困了,于是周衡带她去休息,也方便谢雁归跟予琴说话。 “大小姐,你……你跟姑爷怎么?”等周衡离去后,予琴压低声音问道。 “黔南的那次大战,我身受重伤,无论荀老还是予书,皆告知我可能受孕艰难,就算勉强有孕,恐怕生产时也多危机。” “靖羽军跟谢家之事终于大白于天下,我跟阿衡才开始过属于我们自己的人生,他不希望我冒险,我亦不希望拿自己冒险。” 于谢雁归而言,她的生命并不仅仅是她自己的,她要连同姑母谢姮那份一起好好活着。 “阿衡他瞒着我去找了荀大夫,要了一份药服下,如此便不会令我有孕,后来我养好了伤,我们一起去黔南又去辽北重游时,遇到了被遗弃的小鱼。” 说起小鱼,谢雁归脸上露出笑意,“这孩子也算命大,被冲到了岸边,盛着她的篮子里有两条小鱼,所以乳名便唤作小鱼。” “这样也好。”予琴点了点头。 她转头看向谢雁归,迟疑片刻后又开口,“大小姐,娘娘她……” “我跟阿衡将姑母带走了,葬在老宅附近的那座山上,是个山明水秀之处,若姑姑想去看看,我随时可以带你去。” “是吗?那……那我想去看看。” 予琴曾跟随谢姮在宫中,知晓种种规制,虽说明德帝被废,谢姮为废帝继后,可若按照规制,也会有安置之处。 当年予琴看过信后,虽然知道回去也晚了,却还是往回赶,在路上就听说了谢姮的事。 她悲痛之余大病一场,险些没熬过去。 待病好后,她找了个小村落暂时生活,直到这几年才终于愿意走出来。 如今听闻谢雁归带走了谢姮,将她安葬,她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她想,她家姑娘定是不愿意被按照规矩安置的。 “好,那咱们明后天就启程。”从江南前往谢家老宅,需要些时日。 好在天气不错,一路上走走停停,倒也不会辛苦。 谢雁归与周衡领着小鱼祭拜过后,便带着小鱼去一旁玩耍,将这里留给了予琴。 “大小姐,我来看你了。” “时隔多年,我老了许多,不知你还认得出否?” 将她亲手酿的酒跟新做的食物取出,放在谢姮面前,予琴眼中含泪。 她给自己倒了杯酒,小声跟谢姮说着话。 * “不知予琴姑姑会不会跟咱们回辽北?” 谢雁归跟周衡带着小鱼在一旁,偶尔向着予琴的所在看上一眼。 “一会或许就知道了。” 周衡也看过来,见予琴偶尔抬手拭泪,低声回应道。 “阿娘,一起回去!”一旁的小鱼抬头道,她非常喜欢予琴。 “那一会儿如果奶奶说不跟咱们走,你就去跟她撒娇。”谢雁归笑着,小鱼用力点头。 大概是跟谢姮许久未见,予琴说了许多话,终于,她饮下最后一杯酒。 “大小姐,我走了,以后再来看您。” 她深深看了墓碑一眼,站起身来,迈步向着谢雁归一家走去。 待到了近前,她弯腰将小鱼抱起,笑着看向谢雁归跟周衡。 “姑娘,我刚才跟娘……不,跟大小姐她说了许多话,也商量好了,我跟你们去辽北定居,等将来我不在了,请你将我也葬在此处。” 予琴说着,抬手指了指谢姮不远的位置,“就那里吧,到时候我们俩继续作伴……” 番外2 - 殿下有疾 - 财喵喵 “阿娘!” 时光匆匆,当年被冲到岸上的小鱼已长成了大姑娘,她站在屋外,抬手将长枪扔给一旁的护卫,笑着唤谢雁归。 “回来了?”谢雁归正靠在美人椅上吃点心,瞧见她回来,稍微坐直了些。 “嗯,听说安阳姑姑要来,我就提早些回来了,阿爹呢?” 进到屋中,小鱼洗了手,凑到谢雁归跟前,冲着她张开嘴。 谢雁归笑着捻起一块点心,放在她嘴里,“你阿爹出门了,一会就回来。” “阿爹怎么会自己出门?”小鱼有些惊讶,从小到大,她就没见爹娘分开过。 两人好得就像是一个人似的,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他说外面风大。” “是,今日确实风大,阿娘还是在家的好,免得吹了风头疼。” 小鱼了然地点点头。 去年予琴过世,谢雁归因此病了一场,予书特意赶来照顾了一段时间。 如今虽已痊愈,却见不得风,否则便要头疼。 好在除此之外,倒是没别的问题,能让父女俩宽慰不少。 “雁归!谢雁归!我来了!” 屋外忽然传来笑声,谢雁归坐起身来,小鱼向着屋外迎去。 才刚踏出屋门,就见安阳几步上前来,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冲着脸颊就是一口,“哎哟,我这大侄女,长这么高了!” “姑姑!”有些无奈地被安阳抱着,每次见面皆是如此,她已然习惯了。 “你娘呢?不会是不舒服吧?”没瞧见谢雁归,安阳松开小鱼,大步向着屋中走去。 “我没事,只是今日风大,阿衡不让我出去。”谢雁归的声音从屋中传来。 “那是,你出去了头疼。”安阳打量着她,见她确实无事,便坐在她身旁。 屋外,小鱼收回目光,冲着缓缓走来的纪徵行礼,“姑父安好。” 大约七八年前,四处游历的安阳再遇纪徵,彼时纪徵依旧没有成婚。 再见到安阳,他便如同当年一般,沉默地陪伴在安阳身边。 那时候,乾安老王爷早已去世,他在过世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安阳。 但他尊重安阳的意见,因此在婚事之上不曾催促于她,但因他与老王妃之间的情谊,所以他在心里仍希望她有个人能够相伴。 于是再遇纪徵后,安阳经过了一番思量后,同纪徵详谈,决定要与他成婚。 这些年妇唱夫随,安阳在哪,纪徵就在哪。 “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同小鱼一起往屋中走,纪徵问她一些军中之事。 如今,谢雁归一家身在辽北,继承了母亲全部本事的小鱼已成为新的主将。 大靖越发强盛,与不少国家建立盟友关系。 屋内,安阳跟谢雁归随意聊着,看着纪徵跟小鱼走进来,眼中闪过笑意。 他们成婚之时,安阳的年岁已不适合孕育,纪徵也不在意这些,更不打算从族中过继年轻子弟。 反正纪家共有五子,自有其他人延续跟承继纪家。 说话的功夫,周衡从外面回来,他手中拿着两串糖葫芦,都递给谢雁归。 “阿爹偏心。”一旁的小鱼叫着。 谢雁归接过糖葫芦,将其中一串分给小鱼,另一串从中间折开,递给安阳。 “哎哟,我可不吃,怕是要酸倒牙的。”安阳嘻嘻笑着,谢雁归白了她一眼,将糖葫芦塞到她手里。 “你素来不爱吃这些,给你买的都在外面呢。”冲着纪徵点头示意后,周衡看向小鱼说道。 她在装扮上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谢雁归,一身红衣马尾高束,但在口味上,却与夫妻俩截然不同。 如今谢雁归喜好吃些小零食,她是不喜欢的。 “嘿嘿,阿爹最好了。”小鱼讨好地笑着,将糖葫芦插在一旁,迈步向外走去。 周衡坐在谢雁归身旁,拿过小鱼放回来的糖葫芦,一颗颗收到零食罐中。 如此,谢雁归想吃的时候,从零食罐里往外取就行。 糖葫芦不能久放,但依着她的喜好,这些也不过就是一会的事。 好在那次病愈后,她不需要有什么特意忌口的,予书也说她如今胃口不如从前,喜好吃什么,适量吃就是。 若有不妥的,等她定期来看诊时,自会调整。 谢雁归跟周衡定居辽北后不久,予画便也搬了过来,常修跟常予亦是如此,予书则游历四方,在去年赶回来后,选择在辽北定居。 得知今日安阳跟纪徵来,等再晚一些,予书、予画跟常修也会过来。 常予如今不在辽北,他陪同妻儿出门游玩,怕是要等到年后才归。 “今日都吃什么好的?你去街上买了什么,我看看要不要露两手?” 安阳吃着糖葫芦,笑看向周衡问道。 “你去厨房看看就知道了。” 这些年始终如此,非必要情况下,只有在面对谢雁归的时候,周衡的话才会多一些。 安阳瞪了他一眼,没等开口,纪徵低声说了几句,起身去查看。 去外面看周衡给自己买了什么的小鱼遇见予画跟常修,告知了安阳夫妇已至之事,予画拉住小鱼,要跟她一起去看。 常修无奈,只好陪在两人身边。 任是谁都没想到,当年之后,周衡身边的常修,竟然会跟谢雁归身边的予画走到一起。 两人一个心细一个胆大,倒是意外相配,如今已有一儿一女,女儿常箐也在军中,儿子常溪则跟随予书学习医术。 晚些时候,予书带着常溪姗姗而来。 进到屋中,少年人冲着屋中的诸位长辈行礼,被安阳拉着问了许多话。 她跟纪徵没有孩子,这些小辈们于她而言,便都是她的晚辈,哪一个她都很疼爱。 等终于放开了他,安阳环顾屋中,疑惑问道,“诶,阿箐呢?” “阿箐今日当值,得明日回来再给姑姑还有姑父请安了。” 小鱼将话接过来,阿菁如今亦是小鱼身边的副将,她跟随小鱼立下不少功劳。 她还承袭了母亲的好刀法,也是个爽朗性子,而常溪身为兄长,也有一身好功夫,性子更似常修。 安阳点了点头。 人算是到齐了,下人们端上饭菜,一群人围坐在桌前。 在谢雁归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无论长辈晚辈,皆可在一张桌上吃饭,如此也能更热闹些。 大人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小辈陪着吃了饭,也喝了些酒,于是退到一旁。 “肚子还会疼吗?”常溪看向小鱼,低声问道。 “你开的药甚是好用,不疼了。”小鱼笑着回应。 瞧见她脸上的笑意,常溪也跟着笑了笑,他向着大人们看了一眼,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小鱼,“我改良了一下,这个不会苦。” “真的?那可太好了!”小鱼眼前一亮,将药瓶接过来。 两个少年人凑在一起,低声说着话。 不知何时,屋中的热闹声小了些,也不知是谁先看过来的,长辈们的目光落在两个小辈身上。 然而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笑看着他们。 大概注意到声音小了,常溪转头向着这边看来,小鱼也顺着他的目光往桌上看。 见大人都在看他们,她似有些不好意思,将小瓷瓶收好,行了礼匆匆离去。 门帘掀开,带进来一阵风。 小鱼走得匆忙,披风就挂在一旁,常溪赶紧起身,也冲着长辈们行礼,拿起披风跟了出去。 屋内,笑声恢复如常,长辈们虽会彼此调侃几句,却并不会干预,小辈们的路是要他们自己走的,如何抉择也是他们自己的事。 屋外,常溪拿着披风追上小鱼,为她仔细系好,少年人肩并着肩,一起向前走去…… 【全书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