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红辣椒今天生意一如往常得火爆,店里忙得不可开交。 “是,还是老样子吗?唔,加一份套餐……”,圆珠笔按下笔头发出一声脆响,老板娘歪着脑袋边讲电话边用笔把送餐信息抄下来。挂了电话,她把菜单传给厨房,左右环视一圈,“小芹呢,她不在谁去送外卖?” 刚好听到的伙计扭头答道,“小芹堵在路上了,雪大,封路了。”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梅跃焦头烂额地算着账,脾气如同这店里呼呼呼的排气扇和油烟味一般冲天了,“还有馒头,他请几天假?真是……这倒霉天气……” 一整面的玻璃墙上刮了不少雪花,对面的花店也遭了秧,早上的鲜花,快中午就蔫蔫一息的模样了。钟虎凑在玻璃上往外头瞅着,也不知道瞅得是人还是别的,睁着一双大眼睛,从那些花花绿绿的伞上面掠过,连鼻头都快压扁了。 “这儿有人吗?” 钟虎耳朵动了动,但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伙计赶着他的肩膀把他扯开,对客人道,“没人,没人,这小孩儿坐这儿玩儿呢,你们坐,给,菜单。” 钟虎顺势被拖到了门口收银台,梅跃指着那个塞着杂物啤酒纸箱,“小虎,跟你说不要乱跑,乖乖坐那儿去,不然你哥又该找我麻烦了。” 钟虎乖乖地噢了一声,坐得极为端正,探着脑袋一会儿望着厨房,一会儿望着窗外的。 梅跃忍不住摇头,这年头,店里请个手艺不错的厨师,还拖家带口的,明明也不算小孩儿了,却比小孩儿还麻烦reads();。钟龙说是小时候烧糊涂了,有点儿傻,看着怪可怜的,她心一软,就同意了暂时把钟虎看管在店里的请求。 但也还行,没想象中那么麻烦,甚至还为她招揽了不少生意。不远的那个寄宿高中,自从几个女孩儿来吃过一次后,就仿佛要把全班女同胞都带来瞻仰一下他们店里那个傻乎乎的小孩儿一般,吃饭的时候也回头看,还凑在一起嘻嘻地笑,甚至还会要求,“哎,我们还想点菜,你们能不能让他过来帮我们介绍?――就那个啊,坐那儿的弟弟。” 这群女高中生叫小虎弟弟? 虽然小虎看起来是挺小,但他哥说是成年了的,只不过一张娃娃脸,,加上傻乎乎的,着实能骗人。 为了生意,梅跃不得不差遣起小虎来,但是小虎半句话也不说,站在她们桌前为难地回头望着梅跃,不知道该做什么。他笨拙的举措更是取悦了这帮高中女生,小虎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只能茫然地望着她们,手里干巴巴地攥着菜单。 “喂,弟弟,你有q号吗,或者微信,咱加一个呗。” 小虎啊了一声,手指都难堪地绞在一起了。 “你这是害羞了么?脸都通红了呢,哈哈哈,真可爱。” 这种事情遭遇过不少次了,好在没被钟龙给看见,梅跃想到他便是一声叹气。 “啪!”小虎听到一声摔笔的声音,蹲下身帮梅跃捡起来,递给她,“……给。” 梅跃慢了半拍接住,“谢谢……”她抬头喊道,“那什么,石头,去帮我买一桶圆珠笔回来,速度点!” 话音刚落,石头就端着打包好的餐出来,装进橙黄的保温外卖袋里,“这怎么办?” 梅跃皱着眉,“你先去送……哎算了,店里人手不够,小芹呢,她还要多久?” “老板,十分钟前她堵在路上,至少还得十分钟才回来吧?” 梅跃抓狂地挠了挠头发,方便面似得炸开来,倏地,她瞥见一只白手偷偷摸摸地伸到桌上,抓住了那根没墨的圆珠笔,梅跃低头和被抓包有却半点没心虚的小虎对视。 “这个…能、能给我玩吗?” “你要没水的圆珠笔?” “嗯!”小虎眼睛很大,梅跃最是受不了他这么祈盼又水汪汪的眼神了,“拿着玩儿吧……”她摇摇头,蓦地想到什么似得,眼睛发亮地又望着他,语气亲切,“哎,小虎,姐姐跟你商量个事儿呗,”她双手安放在外卖包上,“这个,能不能帮姐姐送到隔壁那栋大厦,三十一楼,看到了吗,最高的那个就是。”她顺手一指,那是城市的标杆大楼,最高的大厦。 小虎抬头一望,大楼侧面挂着的巨型logo图案常常在各种地方以不同形式出现。他点点头,梅跃再一次叮嘱他,“纸条上有电话号码和名字,别送错了啊,钱也别弄错,少收也别多收了。他们楼下有安保,说是红辣椒外卖就成,不会拦你的。” 梅跃委托他以重任,石头在他们俩身上来回看了几眼,一句“不妥吧”吞下了肚,这么多天相处,也能知道钟虎是个傻到什么程度的成年人。 外卖包有些重,好在那栋标杆大厦就在过个马路再走上个百米远,他同陌生人说话依旧是有障碍的,而安保看到他的帽子没问话便放行了,小虎常识还是有的,电梯里还有人,是个长得比他高些的栗发女性,顺手帮他按了楼层,她的指甲亮晶晶得让钟虎眼睛始终追着她手上的亮片看。 栗发女性对着他的脸多看了会儿,手指抓在电梯内扶手上,漫不经心地望着电梯上行,“小弟弟,生面孔啊,你是他们家新员工?兼职啊?一月了还没放假,”艾琳看向他埋着的头顶,一圈儿发旋,“逃课出来兼职吗reads();。” 钟虎仍是埋着脑袋,不说话。 艾琳见他反应便笑出声,“我长得很像坏人吗,你别发抖啊,你送的这饭就是我们订的,老远我就闻着儿里面的味儿了。” 艾琳还没觉察出送外卖的小弟弟是怕自己还是怕电梯,楼层便到了,“这么多重吧,多少钱,我给你拿。” 约莫是身上没揣钱,艾琳踩着高跟鞋蹬蹬蹬进了办公室,“刚才收的餐费在谁那儿?” 钟虎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拿了钱和小费,估计是看他傻,栗发的女人把小费揣他兜里,“别拿给你们老板知道么,这是姐给你的。” 小虎不明所以地望着她,把钱一起拿出来数,数了好几遍,最后又把多余的数出来退给她,“多……多了。” 女人看得哑口无言,确认了一遍送外卖的小孩儿眼里的确是很认真的,她卷起钱,又塞到他手里,无奈道,“这是给你的辛苦费……好吧,看来你不是很明白。” 有人道,“艾琳姐,那么近能有多辛苦啊,算了吧。”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有人帮腔道,“人弟弟长得多可爱啊,换我我也愿意的。”这话换了不少附和,“是啊是啊,看看以往送外卖的都是什么歪瓜裂枣,弟弟还在读书吧,明天还来送吗?” 午休时间,像模特试镜处一般的秘书部都围着这个面生的外卖小弟调笑了起来,钟虎最终还是坚持不收多出来的那部分现金,他背着外卖包走到了电梯口,盯着不断变换的楼层数。 那边还在自顾自地笑着,方起州却提着没动过的餐盒出来,声音全部噤了,霎时间连落笔和咀嚼的声儿都停了,一声声错落有致又憋着股什么劲儿的“方总”响起。方起州随手把外卖餐盒往秘书桌上一放,秘书立刻如临大敌地抖了抖,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差点没崴脚,方起州面无表情道,“你们谁吃掉吧,我有点事要出去,招标的case傍晚前发我邮箱,我回来处理。” 秘书扶着眼镜,“是……是……您,您走好……” 方起州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不明白这些秘书一个二个都为什么把他当阎王,可他工作太多,加上刚接手的烂摊子,实在无暇处理上司和员工的关系,忙完这阵,这些个漂亮女秘书,他也得跟着计划裁员了。 大步走到电梯旁,背后的女人们齐刷刷背着他从办公桌探出脑袋,发出一声声的抽气,活像大半辈子没见过男人那样红着眼道,“我靠这腿长得!” 方起州腿的确很长……长到偷拍了照片的女秘书拿着尺子按着他的身高来不停算着他的腿到底有多长,最后只能在交流群里感慨,“老板身材真不错,能来一发炒了我也乐意啊。” 新总裁头一天就任时,也的确也不少抱着该想法的女秘书,但现在,她们只关心自己的饭碗还保不保得住,毕竟新老板不像小方总,是个对着34e视若无睹的正直男性。可新老板的魅力之甚,不知道怎么形容最恰当,或许秘书群群名“boss西装裤下的小娇花”是个贴切的写照。因为全公司上上下下,结婚的没结婚的,头天上班时就炸开锅般地讨论着他的脸,他的身材,没人关心他的能力和作风。 但事实证明,新老板的确厉害,不过更要感激的是,没有第一时间辞掉花瓶部的人。 方起州看到电梯旁等着的人戴着个橘色外卖帽子,蓝色字体脱了一小块,看不清。他站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电梯没有按下键,不知道是不是这送外卖的忘了按……居然等这么久都还没意识到?方起州不动声色地伸长手将电梯键给戳成红色,等电梯闸门一开,外卖小弟默不作声地跟着他往里面走reads();。 方起州撩起眼皮在电梯反光镜面里看了他一眼,靠在角落埋着脑袋,周身是显而易见的防备态度。脸被帽子和围巾挡了大半,只能看到冻得通红的鼻尖和白得厉害的脸颊,垂着的睫毛很长,婴儿肥透出一股小孩儿的味道。他第一反应就是这家店雇童工,转念一想这大概是兼职的学生。 突然,电梯内灯光闪了两下,方起州抬头看了下楼层数,随即电梯在井里晃动了几下,灯也随之熄灭,方起州在简短的黑暗里听到“咚”一声,像是有人在往墙上磕了下脑袋似得,数秒后,微弱的应急光源亮起来,方起州快速按响报警键通知保安,心说这大楼建得倒高,全是豆腐渣工程。好在虽然出了故障,还没至于往下掉,不然依照现在的楼层数,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方起州掏出手机发了个短信,又揣回兜里,这才有闲暇分心看旁边的人。他靠在扶手栏杆上,和外卖小弟离了一个对角,方起州注意到他有些发抖,瑟缩着抱着腿缩成团,脸色白得可怕,指骨用力地嵌进棉服里。 他想了想,犹豫一下还是出声安抚道,“维修的五分钟就会到。” 但外卖小弟还是那样子,方起州不再多言,手上的手背机械地发出走针声,急躁而仓促,并且随着在里面呆得时长越久,速度越快。方起州听到有人的声音隔着一扇电梯门道,“马上就救你们出来,电梯维修队快到了,别慌。” 可是维修队拖了快十分钟,方起州一直低头看表,靠着电梯壁时一直感受到轻微抖动,是角落里的人发出的动静,还伴随着小声的呜咽,听起来跟受伤的小狗崽似得,他掐了掐眉心,声音放得比平常还要轻,“你还好吗。”他的脸还是冷着的,但在尽量放松。 埋着的脑袋的小孩儿听到后半响,才迟钝地摇了下头。 在微弱的应急光源里,除了两人的喘气声,就只剩下隔了个电梯门噼里啪啦的操纵工具修理的声了,方起州识趣地没再继续说话,听到了顶上电梯门被扯开来,像被撕开的包装袋,分离成两半。 他们的电梯停得尴尬,不上不下,从上面开得门,达到他胸口那么高,保安埋下身子一看便是一个激灵,被方总那张冷掉渣的俊脸给怵了一下,忐忑不安地在脸上聚集起谄笑,“方……方总,您怎么……我拉您…上、上来。” 那手伸到离方起州近的地方,方起州没理会,微微偏头,从那些矮着身子的人缝里透露出一道道光线来,角落里的小孩儿终于得到了安全感,方起州声音不大,缠绕在突如其来发亮的黑匣子里,“这儿还有个人呢,先拉他出去。” 外卖小弟挺矮,搁在高中生里也是矮一头那种,方起州记得自己高中时候就有现在这么高了。 仰起脖子露出脸的外卖小弟居然有一双大眼睛,方起州挺意外的,看着愣是像个小孩儿,配着那一脸的婴儿肥这种感觉就更重了。他搭把手先帮他把那橘黄色的外卖包给递了出去,小孩儿犹豫了一下,被几个保安拉住手,“来!使劲儿!”在光溜溜的电梯壁里无处可踩,空荡荡地胡乱攀爬着,冬天穿得又厚,看着艰难又心酸。上面吆喝着使力的保安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巧劲在把人往上递――是方起州抱着外卖小弟的双腿往上托。 忙得满头大汗的保安再次聚集起方才的笑容,气喘吁吁道,“我拉您?”方起州没听清,交错间只听见一声微弱的“谢谢”,声音挺好听。 “不用,”他摇头,正欲上去却被地上一物件闪到眼,定睛一看,是个玉坠。他意识到这或许是外卖小弟落下的,忙叫道保安,“你赶紧叫住他。”说着双手一撑,利落地逃出生天。 保安回神再一看,“他好像走了。” “知道哪家外卖吗?” “红辣椒,就在路口边,挺打眼的。” Chapter 2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钟龙出来上个洗手间的工夫就发现钟虎人不在了,一问才知道是梅跃给差遣去送外卖了,钟龙差点和她大吵一架,顾不得店里客人还多便撂勺子不干了,“你不知道他……吗,扫扫地抹抹桌子没问题,你让你送外卖他怎么找得到路!万一……万一走掉了……” “小虎也是成年人了,怎么走得掉,”梅跃脸上也挂不住了,心说要不是忙,谁要那个小傻子干活?再说老娘不也帮你看了这么多天孩子,店里还多安排了双筷子你怎么不知道感激我?“就几百米他再傻也知道路啊,再不济也有派出所啊,人贩子也不拐这么大人,你这哥当得怎么和妈似得,”她就像杆胡乱走火的枪,忍不住嗤笑一声,“怕这怕那的不如把请个保姆看管好他,带到店里算怎么回事。” 这话让钟龙彻底熄了火,像被碾灭的烟屁股,他怕的是前头那句——派出所。 他皱着眉,扯了白围腰甩开玻璃门就往外走,梅跃在背后扯嗓子大喊,“哎你上哪儿?哎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厨房里热,钟龙穿得少,一出去冷风就是当头一兜,浑身油烟味散开来。刚走没两步,一个人就撞他怀里,发顶撞到他胸口,钟龙连忙伸手扶住他,“你怎么去这么久?”又上下左右地检查他,“没出事吧,”最后钟龙捧着小虎的脸仔仔细细地瞧,“你看你脸都冻成什么样了,下次再敢随便乱跑小心我……”钟龙本来想威胁他一句,可是话到临头什么也说不出了,小虎在他这里是打不得骂不得,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口里怕化了。 钟虎眨眼看他,叫了声,“哥。” 就像是一句包含了无数的回应,告诉哥哥他没事,他再也不瞎跑了。 钟龙心顿时软了,隔着帽子摸了摸他的脑袋,“晚上给你做好吃的,想吃什么跟哥说。” 回到店里,钟龙挽起袖子重新掌勺,梅跃扬眉吐气道,“我还以为你不干了呢,正准备招聘新厨子了。” 钟龙找回了弟弟,又变回了忍气吞声的他,不和梅跃怼,他在这里干了一年多,可以说红辣椒的招牌就是他的手艺。一年前半死不活的餐馆现在眉飞色舞的,他占了大半功劳,梅跃不会轻易辞掉他的。 他只是盘算着要拿小虎怎么办,放他一个人在家连吃饭都要担心,带出来放店里又要惹人嘴碎,照理说店里多双筷子梅跃也帮忙看管了,差遣他一下是合情合理的,可他家小虎不一样,别的孩子傻乎乎的,总找得到路,小虎是个路痴,自闭又怕生,更别提问路了。别的孩子被好心人带到派出所去,总能很快找到家人,他们家这个,他根本不敢上派出所领人。 方起州边打电话边上了车,卫斯理掌握着方向盘,车刚一个转弯,走了百米方起州突然叫停,“等……”他看向玻璃窗外不远处红火的餐馆,这么过去要从前面打调,又得耽误时间。 “算了,走吧。”他摸了摸揣兜里的坠子,想着等会儿回来再还回去。 结果没想到,这一耽搁便是晚上十一点,街口黄澄澄的路灯映照在卷帘门上,餐馆打烊了。方起州只得从办公室拿了文件,卫斯理尽职地把他送到家门口,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了,“小州,你弟弟这事儿……”他对方家而言是个外人,对方起州则等同半个家人了,按理说不该插嘴的,可他个外人听了也觉得这事操蛋reads();。 “魏蓓蓓求到我头上来了,是老爷子那边吹不了风,把她逼急了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不如把他捞出来。”方起州这么说了,卫斯理更没法劝了,心里一边想着方起州千万别把那些人当成一家人,一边又觉得方起州活这么多年实在缺点温度,亲人没得指望,但是恋人……卫斯理又发愁起来,事在人为,小州这种性子,难能找到合适的人。 等卫斯理走了,方起州开了沙发旁的一盏灯,翻看起了方艺巍的“前科记录”。几张纸下来,每件事都足以让他被关十年八年的,每件事也足以让方起州看清他父亲的宽容度以及到底能只手遮天到什么地步。 方艺巍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他的父亲,权势大到超出这个社会制度,按照法律,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而方义博则娶了三个,两个偏房,从侧门嫁进来,堂而皇之地入住。外人都知道这档子荒唐事,却无人敢议,也没人敢八卦方家,甚至不敢再大庭广众之下提到他的名字,除非嫌命长了。 方起州则是传说中那位被称为第一美人的正室所生,却从小被他妈妈带到国外生活的长子。而方艺巍是二姨娘魏蓓蓓的独子,方起州还有个妹妹,是三姨娘徐菁生下的,现在方义博老了,可仍是风流不改,没娶四房五房,但是出入都带着小明星,那是他的新欢,方起州只在电视里见过两次。 他捏了捏鼻梁,仰头靠在沙发扶手上,落地灯直直射到他脸上的光让他眼皮不安分地颤动,他回国两个月,因为两个月前,方艺巍吸毒被抓,正巧他父母的协议到期,他只能选择回来,没想到一回来便接手了方艺巍留下的烂摊子。老爷子大概是想把家业都交给他,他就两个儿子,一个草包,另一个哪怕没养在身边,也是他的种,更何况还是个人人都赞不绝口的商业奇才。 方起州迷迷瞪瞪靠了好一会儿,才从半梦半醒的状态里活过来,抓过手机一看,半夜两点了。 八点得准时到办公室,他还有东西没处理,方起州揉了两下脸,眯着眼站起来,脱了外套,挽起衬衫袖子,光脚从客厅走到书房,打开电脑后又拉开了窗帘,不远处的摩天轮日夜不休又熠熠生辉地转动着。 这片区在两年前还是郊区,两年之间平地起了一座国内最大的游乐场。卫斯理给他找的房子就在这游乐场边上,卧室阳台还对着海。高层公寓,哪怕是对着那巨型摩天轮,也是俯视状态。方起州要求得奇怪,他既要清净,又要热闹,卫斯理开车在城里绕了三天,才看中现在这房子,楼层高,清净了,拉开窗帘外面又是热闹的,推开窗则是喧哗的。正巧这游乐场,还是方家的产业,方起州只看了一眼,便拎包入住了。 其实对他而言,住哪儿都差不多,可他不想回那个家,比起和一些称不上家人的人住在一起,他更喜欢独居。 早上七点半,晨光从两栋大楼的缝隙倾斜下来,直愣愣的一个三角阴影,将金融区分割成截然不同的两种景色。街边只有些早点摊子开着,车子转弯时,方起州仰起头看了眼那家餐馆,没开。再一摸兜,玉坠没了。 “小州,到了。”卫斯理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忘带什么了吗?” 方起州嗯了一声,“没什么重要的。” 办公桌上电话铃响了起来,艾琳凃口红的手一滑,她抄起电话,一秒后松开听筒,以全办公室都听得到的音量发出警报:“他正在上楼!” 一时间,姑娘们以风卷残云的速度收起指甲油化妆品和镜子,拉抽屉和关抽屉的声音成为秘书部的主旋律,有人在电梯口监督着楼层数,并不停报数,等到方起州从电梯出来,她们已经在桌面上摆满了无关紧要的文件。 “方总早。” “早。” 方起州穿过五味杂陈的香水群,进了办公室,艾琳紧随其后,站在办公桌前面报告了一系列的公事reads();。 方起州头也不抬,听她说完,却半响没听见关门声,“还有事吗?” 艾琳紧张地摆手,“没……没了。” 方起州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却看到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正战战兢兢地往他这边推着一个饭盒,“方、方总……这是我自己做的三明治,如果你……” “我吃了,谢谢。” “啊?”艾琳的手顿住,并迅速收回饭盒,藏在身后,尴尬得无地自容,“那、那我先出去了……” “等等,”方起州叫住她,“昨天订的外卖电话是多少,抄一份给我。” 艾琳心中的那丁点幻想还没升腾起来,就被一锅盖“咣”地砸下去,“外卖?”艾琳失望地点头,“好的,方总。” 方起州问好了红辣椒的开张时间,又把莫名其妙的艾琳打发出去了。 十点,红辣椒店里的电话铃吵了起来,刚来开门的馒头接了电话,听着电话那头的人一番描述,昨天去方氏大楼送外卖的学生,戴白围巾的,长得挺好看的,馒头脑子里用排除法算完了所有员工,“对不起先生,我们店里没有你说的这个员工。” 方起州沉默了两秒,“抱歉,打扰了。” 钟龙是小虎洗澡上床后,才发现他脖子上的坠子不见的,搜遍小虎全身的衣物,也没找到。 早年他家里做过玉石生意,所以小虎脖子上那坠子他第一眼看便知道不凡,绿油油的,水头很足,上面雕了只老虎,雕工了得,价值不菲,他不允许钟虎把坠子露出来让别人看到,生怕遭人惦记,更怕自己看到后滋生贪念。 刚遇到小虎那会儿,钟龙是打得便是这玉坠的主意,才把这小孩儿给带回家的。一开始他给取了,估价后就挂到了网上,都有人问了,可是后来,他便没舍得给卖出去了,并且重新戴回了小虎脖子上,嘱咐他千万不能掉了。善念一动,他便找了现在红辣椒的这份工作,一边当厨师一边带孩子。 当初他没能第一时间把小虎带到派出所里去查失踪人口是因为这玉坠,现在则是因为这个人。不管小虎身上有什么秘密,想要找到他的家人,那件一看就是宝贝的玉坠是关键。 可钟龙不想把小虎还回去了,看小虎平常的样子,虽说傻了些,可不难看出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家教很好,很懂事。跟着他或许更苦,可是小虎连自己家人都想不起来,现在全然拿他当亲人,钟龙不禁为自己找好充分的理由——小虎需要他。 东西掉了,两人一晚上都没能安心睡觉,一大早钟龙就起床又把屋里上上下下翻找了一遍,二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巴掌大的位置,愣是找不着。 小虎忘性大,他心里知道那是个重要东西,但是一觉过去,心里的不踏实跑了七七八八。倒是钟龙,直到进了厨房,还是一脸魂不守舍,那么值钱的东西,穿在脖子上,那么厚的羽绒服,怎么能不见呢?怎么就不见了呢? 正午时,附近的白领全下班了,学校也下课了,红辣椒来了络绎不绝的客人,因为昨天的事,梅跃一直没叫小虎做事,他一个人趴在窗边的一排单人座上,捏着没水的圆珠笔在纸上画着只有他知道的玩意儿。 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到了他旁边,阴影遮住了他正在涂画的东西,钟虎这次没用人提醒便离了座,准备让给客人。 “小朋友,昨天你在电梯里丢了东西。” 声音落到耳朵里时,小虎没由来地觉得耳窝发痒,他捏着耳朵仰头。 Chapter 3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大多数时候,小虎对见过一面的陌生人都不会有印象,但他记得眼前的人,他摸了摸胸口,张了张嘴,“我的坠……”很显然,他对‘小朋友’这样的称呼没有半点不适。 方起州点头,“对,你的坠子。”今天外卖小弟没戴帽子,在店里坐着也不干活,看着倒像是老板家的孩子在期末复习。 他还没坐下,店里伙计就把菜单递到他面前,“几位?” 方起州顿了顿,接过菜单,“一位。” 馒头正准备把小虎赶走,方起州便出声制止,“让他在这儿画吧,不碍事。” 红辣椒是家川菜馆,店里的特色菜便是以红彤彤的辣椒为主,所以连空气里都是一股子呛味儿。方起州不怎么能吃辣,随便点了个不辣的菜后,便和钟虎说起话来。 “昨天想还给你的,突然有事,晚上过来已经打烊了,今早上忘记带了,明天拿给你好吗?”方起州声音很轻,导致听起来没有通常的冷漠,当然,他通常也不会这么对人说话的。上次他在路边看到走失的小孩儿,还没说话就把人给吓哭了,可以说他的亲和力为零,在这点上,不仅仅针对小孩子,而是针对任何人。可第一眼见到他的人,都会被他外貌所慑,心想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孩子? 按秘书群里的讨论所说,就是:“老板看我一眼,我真是要被冻住了,可我每次看他,就觉得超幸福,要化了。” 小虎先是摇头,又飞快点头。 方起州道,“我不拿你东西,明天这个点,我再过来一趟。” 谈妥了,方起州坐在那里安静吃午饭,钟虎也安安静静地画着画,方起州偶尔看他一眼,也发现那圆珠笔已经没墨水了,只在纸上留下笔尖深深浅浅的印记。方起州看了许久,一顿午饭结束,才发现他在画窗外。 路灯,树,树旁边停着的几辆外卖小电驴,窗户上贴着过完圣诞还没扯下来的雪花和圣诞老人。 画得特别认真。 方起州更加觉得他奇怪了,奇怪得有意思。他放下筷子,对小孩儿道,“我明天再来。” 小孩儿没搭腔,直到方起州出了餐馆,和他隔了一扇玻璃对视,看见小孩儿无声地张嘴,是在对自己说“再见”。 方起州意识到自己扬起嘴角,是从玻璃放光中看到的,很轻微的动作,但他很少有这样的神态,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里面坐着的小孩儿已经重新低头在画画了reads();。 “艾琳,这边学校一般多久放假?” 艾琳没想到老板会问这种问题,想了想答道,“快了吧……这都一月底了,我邻居家小孩儿好像这两天期末考。” 方起州思索道,“不上学出来兼职的学生多吗?” “啊?多……吧?有那种职高的,没成年就工作很多的。” 正午一过,生意便淡了下去,钟龙换了身衣服,满身的油烟气还是消不去。而小虎坐在那里安静地画了两个小时,画了些什么东西,无人知晓。石头看了一眼,问他在画什么,小虎摇头不语,石头看纸上只有一团团的快要被戳穿的笔迹,暗附了句真是个傻子,又没趣地走开。 钟龙一开始也发现小虎这个毛病,他想或许小虎以前学过画画,因为他能一坐几个小时不动地画,有超出寻常的耐心,而且看一眼可以埋头画很久,这点挺奇妙的,所以小虎画画时,钟龙从来不打搅他。 他抓着店里员工一个个地问,“昨天谁打扫的?有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店里每天都能有客人落下的东西,重要的,不重要的,都一一收好着,等着它们的主人回来取。 “就是……就是,”钟龙拧着眉,“一个绿色的坠子,挺廉价的,假翡翠。” “没见过,”石头指了指收银台后面的小篮子,“都在那儿了,你自己找找。” 那里没有,钟龙来得时候便找过了。 “哥,”小虎终于停了下来,口齿不清道,“找、找着了……”他摸着衣服领子,“坠子。” “找着了?!”钟龙刚把手触上小虎的脖子,小虎便是猛地一缩头――钟龙差点忘了,小虎对于人的皮肤接触十分敏感,即便是他们朝夕相处了一年多,能叫自己一声哥,这种突兀的触碰仍旧会使得小虎本能地抗拒。 钟龙收回手,他摸了摸鼻子,“那什么…哪儿找到的?” “不是,没、没找着,”钟龙听得云里雾里,一会儿找到了,一会儿又没找到?小虎继续道,“有个叔叔捡到了,明、明天还我……” 一句话听完,钟龙道,“你是说,有人捡到了,他特地来告诉你明天给你?” 小虎重重地点头,笑容很灿烂,“你别难受啦,明天就有了!” 钟龙笑容发苦,他不抱希望地问道,“那叔叔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小虎又是重重地点了下头,“记得!” “好,好。”钟龙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顶,小虎浑身僵了一瞬,接着便很快软下来。钟龙心想,小虎口中的叔叔大概是去做鉴定了吧?等那人知道那玉坠价值后,定然是不会回来的吧,鲜少有人能在意外之财面前不动贪念的,他当初就是因为动了贪念,才会把小虎带回家的。 当天,他便通过店里监控找出了和小虎呆的时间最长的也是唯一说过话的客人,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没准还是个经理什么的。因为哪怕是从av画质的监控镜头来看,那仍旧是个气度不凡的男人,和这片区域大多数的精英男都截然不同的气度。 可钟龙仍是不放心,因为这里的人大多都表面看起来光鲜,在利益面前伪君子面具都得落地。 晚上提早打烊,钟龙带着小虎去了超市,买了食材和零食,小虎喜欢吃糖,钟龙不敢让他吃太多,就给他买了许多的葡萄干,没事嘴里嚼着东西,便不会那么想吃糖了,正巧他有些想戒烟,吃葡萄干也算是一个途有效径reads();。 他租的房子离红辣椒有一定距离,毕竟这是金融区,能住人的地方都是寸土寸金,就他那个边缘地带的小房子,破破烂烂二十平米,也要两千大洋一个月的。每天坐地铁一个小时过来,虽说挤了点,但也不是不能忍。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出租屋没有空调,床边放了个瓦数挺高的小太阳,床上铺着电热毯,钟龙先是打开电热毯,又催促小虎去洗澡。 浴室就是在卫生间里拉了个帘子的角落,灯光很暗,夜里挺渗人的,卫生环境也不好,原本是水泥墙水泥地,下水道还时不时钻出一些老鼠蟑螂。他前一阵子去花砖厂捡了些破烂搁家里自己糊了墙,环境才改善了些。 磨砂玻璃门很透,钟龙盯着往里看,心说他得换个灯泡了,换个贵的,亮的,亮到他能隔着玻璃门看到里面的……想到这里他便是一个皱眉,再亮有什么用,帘子还拉上的,看的见摸得着也不是他的。 水声停止,过了小会儿,小虎穿得整整齐齐地出来,钟龙问他,“漱口了吗?” “漱了。” “那行,”钟龙起身,摸了摸床上的温度,“上床躺着吧,哥去冲澡。” 小虎身上带着一股湿润的气息,沐浴露的味道和钟龙身上一致,但是很奇怪的,同样的沐浴露,他洗完最多残留半小时,可是小虎,第二天早起时仍是好闻的。 冲了个战斗澡,把身上的疲惫和厨房味都冲得一干二净了,钟龙上床时,发现小虎还是醒着的,“怎么还不睡?”看了他一会儿,钟龙支起身子半靠在枕头上,“哥给你讲故事吧。” 钟龙买了本伊索寓言,每天晚上给他讲一个,小虎都能听懂,可见其实这孩子不傻,只是某方面迟钝了些,显得和常人不一样罢了,加上对外人自闭,就造成了傻的假象。 几排文字,钟龙慢吞吞讲了十多分钟,小虎已经耷拉下眼皮了,迷迷糊糊发现他说完了,皱着鼻头嘟哝了句,“你用我牙膏……” 钟龙一愣,对着手掌哈气,一股青苹果味儿。他乐了乐,“哥用完了,再给你买新的。” 方起州回到公寓已是深夜,接了魏蓓蓓一个电话,质问他怎么还没把弟弟给弄出来,他好脾气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 其实说容易也容易,看在方家的面子上,关了两个月已经足够,可问题在于老爷子那边不肯松嘴。方义博一早便敲打过方艺巍,说他“你那些男女关系我不管,我两点禁忌,别杀人,别吸毒。”结果方艺巍这次吸了毒不说,又差点强了人,逼得人从二楼跳下去,现在人还躺在医院里。 事情一发魏蓓蓓每天都在对方义博哭诉,“我们艺巍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两个月了,那里面哪儿是人呆的,他肯定长记性了,下次肯定不会了。”魏蓓蓓一口一个保证,方义博却丝毫不为所动。说是人老了,人情味淡了,不如说是因为方起州的回来,让方义博终于意识到,儿子也是也差距的。方艺巍游手好闲,方起州则极为争气,虽然亲情淡薄,可对他还算尊敬。方义博这种想法,魏蓓蓓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儿子不争气她能怎么办?要是早知道方义博和孙明媚有协议在身,她说什么也会把这个定时`炸弹掐死在襁褓中的。 现在不得了了,方艺巍失了宠,公司没了掌控权,股份也就那么点儿,方义博根本不爱她,她进这个家门便清楚了这一点。好容易生了个儿子,没想到精心算计的一切,到头来还是一场空,甚至还落到有求于方起州的地步。 方起州在客厅站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要还给人的翡翠坠子――但沙发上没有昨天穿的那件西装,他猛然想到,白天这里会有人进来打扫,然后收走需要洗的衣物。 Chapter 4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这样的制度给予人方便,自然也有保密协议,方起州不清楚打扫的阿姨是什么样的人,但物管挑选员工时理应当是在人品方面做了考察的。 他从电梯外的铝片标签上找到了物管处的号码,正要拨出时却瞥见了闪烁的时间。 手机在手心里安静地卧了半分钟,方起州叹了口气,手垂下。脑子里却在回想着那翡翠的模样,冰凉又莹润的触感,上面雕刻了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栩栩如生。 是个好东西。 而穿在孔洞的红绳则很旧了,怕是从出生戴到如今的物件,这样的东西,通常除了物质意义,还有别的特殊意义。 或许不是赔钱能解决的事。 脑中回想起那小孩儿认真画画的模样,又想起玉坠上的小老虎,竟有些重合的意思。 失眠的两个月以来,这天晚上睡得倒最好,一个梦也没做,方起州出门第一件事便是到物管处询问了昨天来打扫收走衣服的事,物管处的员工交代说调查后联系他。 物管处的调查结果到了中午才来,“大少,不好意思啊,阿姨是新来的,年纪大了,她说她给您留了字条,把兜里的东西都放玄关了,大概那字条放的地方不明显吧……还请您原谅……” 因为‘大少’这个称呼,方起州眉头不着痕迹地拧了起来,他沉默的反应让那头大气也不敢出,战战兢兢道,“我们这就把阿姨给辞了,下次保证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reads();!” 方起州手里的钢笔放下,冷声道,“没关系,”他顿了顿,“这件事我也有错,别辞掉她了。” 那头点头哈腰,又是惶恐,“不不不,我们的错!我们的错!您放心,我已经给下面打招呼了……” 方起州只回国两个月,便已经将这边的行事风度领教彻底了,诚然他是不喜欢的,但他记得祖父的理念:我们尊重别人,别人也尊重你。 但那样的尊重,其实更像一种与生俱来的权威,似乎整个家庭里,也只有他不会怀揣心安理得。 方起州正想得出神,艾琳叩了两下门便探了个头进来,飞快道,“老板,二爷来了。” 二爷――说的是方义博,因为方义博在家中排名老二,外面人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尊称一声二爷。像艾琳,就不知道二爷具体身份,只知道是个厉害人物,跺跺脚整个禹海市的都得抖三抖――老板和小方总的爹。 方义博这还是第一次进这栋大厦,以前方艺巍还是老板时,他一次也没来过,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个个像参加选秀的秘书,是方艺巍的手笔。可以说,方艺巍为这个公司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拍板要建一栋全市最高的大厦。 方义博由得他去挥霍,为得是魏蓓蓓一句“艺巍需要锻炼锻炼,权当学习了”。结果呢,岔子出了,正巧救场的回来了,这么个结果,魏蓓蓓怕是肺都要气炸了。 方起州从位置上站起来,“……爸。” 方义博快六十了,当然,依然是风度翩翩的二爷,头发没白,人也很精神,看着不到四十,他那张脸,和方起州三分相似,嘴唇都是网上说的薄情相。比起二爷,方起州更像孙明媚得多,方艺巍倒是长得和年轻时候的二爷差不多。这让魏蓓蓓总是自豪地挂在嘴边,而且方艺巍恰巧也是排行老二,外头有个称呼叫二少,魏蓓蓓故意给他起个“艺”字,是因为“艺”和“义”同音,一听就是亲父子。而她希望儿子长大后,能成为下一个方二爷。 方义博露出笑来,法令纹和抬头纹都有一些,“起州,今天和爸爸一起吃饭。” “爸,我……”他才通知卫斯理来接自己,准备回家再找一下玉坠。 “怎么,吃个饭都不乐意了?今天没外人,就咱们爷俩。”自打方起州一回来,方义博对“家里人”的态度就有了显而易见的转变,他不知道对方起州说了多少次“你要原谅我,虽然家里有艺巍和雪莉,但我一直都是只爱你母亲的,他们……都比不上你一个。” 方起州却对他的话没什么感触,只觉得他冷漠,对结发妻子尚且如此,对子女还能好到哪里去呢。 他深吸口气,“爸,我……”他飞快地瞥了一眼手表,“……只有一个小时。” 方义博板起脸,“抽个空陪我吃饭有这么难吗?你不乐意住家,好,我同意了,我来公司见你了,你跟我说只有一个小时。” 等卫斯理把车泊在楼下,却听保安之间在谈论:二爷来了,接走了老板。 言语之间,满是“原来这个才是真的继承人”的感慨。 想了想,他并未给方起州打电话,而是把车停放在了路边,打开车窗抽起烟来。 方起州这顿饭吃了三个小时,期间他频频看手表,方义博一边觉得儿子勤快能干,一边又觉得工作狂到忽视自己这个父亲,他不满道,“你现在是老板,就应该让手下人去办事,自己比员工还累了怎么行?” 他低眉顺目地笑了笑,“我也要拿工资的啊。” 方义博又数落了他一通,两人的相处模式,看起来又像是对和睦的父子,可方起州本不是个精通人情世故的人,唯有一点血缘联系,让他愿意坐在这里同方义博聊下去reads();。方义博转了话题,说:“今年过年,你总该回家一起吃吧?你还没见过你妹妹吧……” “见过,”方起州道,“电视上。” 方雪莉不久前参加了某个大型歌唱选秀,以一般的唱功博得头筹,频频出现在电视和广告中,方起州不怎么看电视的人,也不免看到了几回。 方义博有些无奈地皱眉,显然不怎么赞同方雪莉混迹娱乐圈这染缸的行为,但方雪莉和他关系倒是极为亲昵,如果说现在还有会拥抱的父女,那就是在说他们俩了。 方起州又看了眼时间,“爸,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忙了。” “那我刚刚说的……” 他站着理了理衣服,颔首,“我会回去的。” 方义博喜出望外,连说了三个好字。 方起州从会所出来,卫斯理直接载他回了游乐场的公寓,什么也没问,只提醒他,“小洲,我想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需要心理医生吗,我可以……” “不用。”方起州拒绝道,“我没事,吃点安眠药就好。” 方起州从后视镜里看自己,疲惫的一张脸,胡渣刮得干干净净。他说,“忙完这阵我就休息,不需要医生。” 可卫斯理还是硬塞了两张名片给他,“一个是心理医生,另外一个定期会来给你体检一次。”他说,“都是信得过的。” 他支着下巴望向窗外,游乐场人来人往的旅客,从海边来的成群结队的飞鸟,他应道,“嗯,我知道了。” 卫斯理现在是他仅剩的,能说些心里话的人了。 从玄关处果然找到了玉坠,找了一转,原来阿姨把字条留在了冰箱门上。他心里不免愧疚,人一旦忙起来,总是会忽略许多事。 而小虎,整个中午都在门口张望着,钟龙出来了几次,“他还没来?”小虎摇头,小脸上有些失望,“会来的。” 小虎今天有些出乎意料的执着,就像自己遇见他的时候,小虎不肯离开原地,说要“等妈妈”,问他家在哪里,小虎茫然地回答不知道。所以钟龙对小虎肯定地说那是个骗子,小虎坚持说那个叔叔是个好人,也不知道他怎么得出来的结论,钟龙没法和他斗嘴,烦躁地陪着他一起等。 渐渐到了下午,店里又来了客人,钟龙站起来拍他的背,“别傻等了。” 小虎摇了摇头,他趴在窗边的单人座,下巴搁手背上,能从玻璃反光里看见自己,自己的眼睛里也有自己。 卫斯理把车停在红辣椒门口,“这儿?” 方起州点头,还没下车就透过车窗看到店里一个圆脸小孩儿双目直直地盯着外面。店门口挂着好几串红辣椒,虽说是假的,却没由来呛鼻,方起州在昨天的位置站定,“抱歉,我迟到了。” 小孩儿圆溜溜的大眼睛转向他,依旧是维持那个姿势不动,眼神没什么焦距,方起州从兜里掏出玉坠给他,“有点事儿耽搁了,上店里换个绳,下次就不会再掉了。” 小虎眼睛的焦距渐渐集中在他的脸上,变得清明起来,转而下滑,他伸手接过玉坠,小声地道谢,“谢谢叔叔。” “……”方起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叫我什么?” Chapter 5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方起州今年三十一,未婚,想贴他的女孩儿绕城三圈,无论是为了他的钱还是为了他的人。可方起州身上生人勿近的味道以及童年经历导致他对感情这事没有半分经营想法这两点,让人望而却步。这些天里,方义博已经带他出席过几次含有相亲含义在内的宴会,而方义博的意思是:可以早点结婚,娶个贤内助,要是有喜欢的,也没关系。他对方起州事无巨细地传授经验,也可能是喝多了,大声而轻狂地说他这辈子虽然风流,但只爱过孙明媚一个女人。 方起州不答话,只是慢慢回想起小时候,妈妈和一个日本钢琴家相恋,带着他在东京住了一年多。那时的她还会对年仅五岁的儿子吐露一些半真半假的心声,方起州只记得一句:她们都争不过我,小州,你会拥有一切的。 指的不仅仅这份人生保险一般的协议,或许还有一种坚信方义博始终把她放心尖上的信念。 “叔叔。”少年的声音把方起州拉回现实,而对于这个称呼,方起州只愿意在心里继续叫他小朋友。 小虎从兜里抓了把糖,三四颗,是那种过年时常常会吃的酥糖和花生糖,夹杂着四五颗瓜子,摊在他面前。 方起州定了两秒,他伸手去拿的时候,外卖小弟还不自觉地捏了下手心,像是不舍得。他倏地弯了下嘴角,“谢谢。” 小虎也笑了起来,露出八颗牙齿,而虎牙则加剧了笑容的感染度,他弯着眼睛,大声道,“不用谢!” 而小孩儿的笑容看起来就如同他头发那么软,也让方起州内心燃起了微妙的暖意,他从未想到一把糖果会让他这么高兴。 方起州前脚刚走,后脚钟龙就从厨房出来,还伴随着另一个炒菜师傅的追喊,“欸!龙哥,这锅要糊了!” 钟龙说,“等着。” 他瞧见一道背影上了辆黑色宾利,边擦手边问着小虎,“谁跟你说话呢?” 小虎献宝似地捧出玉坠,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钟龙的反应。 钟龙顿时如临大敌地按住他的手,左右张望后发现无人注意他们俩,才低声告诫,“这么多人你怎么就拿出来了!刚才那人来还给你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准备给他戴上。塞衣服里,就没人看见了。 小虎点了点头,钟龙手里搓了搓,发现红绳断了,“算了,我先帮你保管着,这坠子这么重要,再掉可怎么办。” 小虎认真道,“有人会、会捡到,然后还给我的。” 钟龙忍不住笑,“你这傻宝,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好人啊。” “哥。” “哎!”钟龙从善如流地应道。 小虎说,“哥你就是好人……” 钟龙一时没说话,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按着小虎肩膀的手不动声色地使力,却听见小虎扳着手指说,“石头哥也是好人,老板娘,小芹姐,叔叔……都是好人reads();。”他哇了一下,“这么多好人呢。” “……嗯,”钟龙神色复杂地拍了下他的背,“乖。” 自从小虎进入了他的生活,他就像接受拷问的犯人,连番轰炸的严刑拷打让他禁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怀疑自我。 在店里买了新的红绳,钟龙牵着小虎快到家时,一辆破烂的金杯正巧开走,留下灰扑扑的尾气烟尘。钟龙立刻警觉地停了脚步,他躲在树后张望了会儿,发现没有动静后才往楼道走去。 他现在租的房子,是栋老式民居,四层楼高,矮到连建筑旁的大榕树都要比房子高一个头。而钟龙租的那一间,正巧就是常年被大树挡住的那间,处于三楼,所以价格比见得着光的要便宜许多。 反正灰蒙蒙的窗户玻璃什么也看不清,所以钟龙一点儿也不在意那颗大树。他没想到搬到这种地方来,那些人还能找到他,小虎望着他,“哥,是那些人吗?” 钟龙脸色有些难看,勉强扯出笑容,“不是,别怕。” 小虎对个别东西总是很印象深刻,比如半年前家门口的红油漆,哥哥满身的伤口,鼻青脸肿得不能见人。 一踏入楼道,钟龙便注意到丢弃在垃圾桶旁的油漆桶,鲜艳的红色泼洒了一地。 有个见过几次的邻居从楼上下来,见到钟龙便是一声唾弃的“呸”,越往上走,灰墙颜色越艳丽了,三楼窄小的几间门户都未能幸免,他们住的那间屋子门上用红油漆画了个大叉叉,还有个刺目的“死”字。而墙上歪歪扭扭地凃着一些恶毒的句子,除了诸如“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种,还有“你妈艾滋,你全家艾滋”“不得好死”“死基佬艾滋晚期”这样的话。 钟龙在接触到“艾滋”这两个字眼时,浑身都难以控制地发抖起来,他还残存理智,手心蒙住小虎的眼睛,“别看。”这时,门倏地从里面打开了,房东扔了一大堆东西出来,衣服,盆子,小太阳,没完没了地从楼梯上滚下去,噪音如同末日般轰隆隆崩塌,什么钢材、砖块,全都陷入地基,毁于一旦。 “房租我不要了,拿着你的东西滚。” 钟龙定了一秒,好似在沉默自己的怒气,他脸色难看得可怕。无声地和房东对峙了会儿,才默不作声地蹲下来。往包里随便收了些东西,小虎帮着他捡,房东抱着手臂冷眼旁观,“当初看见你手臂上的纹身就该知道不能把房子租给你这种人。” 钟龙有两条花臂,两条胳膊断断续续纹了快五年时间,夏天要是光着膀子,加上他的大块头,走在路上几乎所有路人都是绕着他的。 他从地上捡起一包散落的糖果,揣进包里,拆开一颗水果硬糖的糖衣,捏着凑到小虎嘴边,问他,“什么味道的?” 小虎仰着头看他,腮帮子鼓起一块儿来,“苹果。” 钟龙拉着他,背着背包离开了这个住了半年的地方。 小虎还有些不舍地回头望,“存钱罐……” 钟龙扳回他的脑袋,“哥再给你买个新的,想要什么,海绵宝宝?” 小虎认真地想了想,“要小黄人的。” 钟龙笑了笑,“行。” “你要店里钥匙干嘛?!”馒头住得离红辣椒最近,每天早上都是他去开门,接到钟龙电话时,他正打算睡觉。 “住reads();。” “住?!”馒头腾地从床上弹起来。 “嗯,被赶出来了,”钟龙言简意赅道,“你有多余的毯子吗,拿两条给我吧,小虎怕冷。” “…哎我真是……” “梅跃不会知道的,明天你可以晚点来,我开门。” 五分钟后,馒头穿着睡衣从楼上下来了,远远望去,黑色睡衣使他臃肿得仿佛一只黑熊,把他们要的东西给他们,“两条,一条薄的,一条厚的。”馒头有些冷地把手伸在袖子里,哈出一口白气,“你们今天住店里,明天打算怎么办?” 钟龙把小虎搂得很严实,“还不知道,明天再说吧。” “……”馒头又哑口无言了,他总觉得钟龙身上有股难以言喻的气概,藏着许多秘密,第一次见到那两只花臂时,他眼睛都直了,觉得钟龙牛逼。 “有烟吗,给我两根吧。” 馒头摸了摸睡衣口袋,“没,我上楼去拿。” “哎,”钟龙叫住他,吸了吸鼻子,“算了,我忘了我戒烟了。” 店里有空调,冬天一直都是开着的,多开一个晚上也不会多多少电费,至少梅跃不会察觉的。小虎站在暖风底下对着吹,钟龙把几张桌子拼在一起,底下铺了点儿纸壳什么的,还有馒头给他的毯子,薄的铺,厚的给小虎盖。 厨房里还有许多食材,钟龙开了火打了个蛋汤炒了个肉,兄弟俩将饭菜扫荡得一干二净,盘子上剩下的油钟龙都拿来拌饭了。他食量一直很大,所以长得很壮实。用清水漱了口,剥了两片口香糖嚼了十分钟,小虎脱得只剩下秋衣秋裤,爬上桌子拼成的床。 这种经历很稀奇,他也看不出难过,反倒挺高兴的。钟龙把两人的羽绒服盖在上面,毯子挺小的,钟龙让毯子卷着小虎,自己则用背部堵上了漏风的空隙,毯子还短,他的小腿都露了大半在外头,好在空调开着,不至于冻僵。 灯关了,在墙边充电的手机一阵一阵地闪烁红光,打开的卷帘门也有好几公分的缝隙,这让钟龙发现,小虎的眼睛近距离面对面时特别闪亮,钟龙把鼻子都凑上去,贴着他,“冷吗?” 小虎摇摇头,然后意识到是黑暗里,他说,“不冷。” 他笑了一下,低声说,“睡吧,哥抱着你。” 日光照射进来时,钟龙在睡梦中皱了下眉头。“我擦这他妈是——”梅跃看到门没开时,差点没在心里把馒头给千刀万剐了,当她发现门居然是开着缝隙的,觉得这次下油锅都不足以解恨,直到她发现店里一团乱糟,还躺着两个人时,脏话就不由自主冒出来了,“我操,钟龙你他妈这真的是打尖住店啊。”她冷着面孔,一巴掌呼上他的脑袋,“给老娘起来,说清楚怎么回事儿。” 钟虎迷迷糊糊地睁眼,先是看到睡梦中的小虎贴在自己的胸口,再来就是母老虎梅跃。 他打了个喷嚏,“……老板,早。”背凉了一夜,伸手一摸,冰冷的鸡皮疙瘩。 “早你妹啊早!”她抱着手臂,斜睨着他,“赶紧起来收拾一下,都快十一点了。” 钟龙一天都不在状态,梅跃也没问什么,下午才得了空隙,“遇到麻烦了?” “……没。” 梅跃耸肩,“我家里有房子出租,还没租出去,你们可以先来住着,有租客了就走人。”她看着钟龙,“就在游乐场那边,拆房子赔的,小芹也住我那儿的。” Chapter 6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梅跃要出租的房子还真不像没人要的样子,挺大的,家具齐全,还铺了地板,小虎忍不住光着脚在打了蜡的地板上走来走去。 钟龙摇摇头,梅跃笑着说,“他真活泼。” 钟龙若有所思地望着小虎,心想,梅跃明明知道他自闭,为什么还要这么说呢,可阳光洒在灰尘飞扬的房间里,小虎在里面跳来跳去的,当真像个精灵一样。 梅跃把钥匙给他们,“两间房,两张床,你们兄弟不用挤在一起睡了。” “老板,谢谢你。” “行了,我也不是为了帮自己,”梅跃说,“我就和小芹住在隔壁的,有事来敲门。” 小虎因为有了自己的房间,显得非常高兴,说什么也不肯和钟龙睡一张床了,一米五的床,他想一个人独占,可是钟龙说,“不行,这个房间没有空调,一个人睡会冷。” 当晚,小虎洗了个久久的热水澡,久到钟龙不停地在门口踱步,“小虎,还没洗好?” 可是浴室灯光很亮,他许久都没这么亮堂过了。 小虎一出来,钟龙就抓着他的手指数落,“皮都洗皱了。” 小虎还在咯咯咯地笑,钟龙无奈地摇头,“把头吹干。” 这暂时的安稳,让他心中的不安越甚,当晚钟龙一个人躺在冰冷的被窝里,辗转难眠地望着窗外的摩天轮,心绪难宁地如同那彩色闪灯,萦绕到白天。 为了报答,他很早起来去附近的超级市场买了菜,还有一些生活用品,黑色宾利同他擦肩而过,消失在转角。 魏蓓蓓戴着大墨镜坐在方起州的办公桌面前,秘书一出去她就摘下了墨镜,露出哭得通红的眼眶,“算阿姨求求你,救救你弟弟,都……都两个多月了。” 方起州面不改色,“魏姨,我说过的,这事需要时间,而且他也需要一点教训reads();。” 魏蓓蓓提高音量,“关了两个月还不够吗!” “因为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两年前,方艺巍就差点强`奸了个未成年的高中生,强`奸未遂还打算杀人灭口,”方起州抬起眼皮看她,“没错吧?” 魏蓓蓓没由来地瑟缩一下,“你、你从哪儿……”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那个学生还下落不明,不是我不救他,我托人打听过了,他在里面住的单间,听说还开party,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方起州按了下电话,“艾琳,送这位女士出去。”说完后,他又对魏蓓蓓保证,“过年前,他会出来的。” 魏蓓蓓心里的大石总算是落地了,她就怕方起州不肯,更怕的是方义博对艺巍失望透顶,甚至打算放弃。现在外界都在传言,说二公子失宠了,她也彻底沦为了笑柄,就算没人敢当着她面说,背地里也是坏话连篇的。 方艺巍留下的烂摊子总算是解决了一部分,方起州让人事部的把秘书部的资料给他,艾琳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秘书群里一片哀嚎遍野,“我上次被他发现上班时间逛购物网站,iamadiedman。”“我听财务部经理说,老板这次打算炒很多人,但是好像有很多遣散费……”“多少?”“多少?!” 事情做完,方起州头次准点下班,车窗的反光都看得见脸上的黑眼圈,车子打了转弯灯,方起州望向街口方向。 卫斯理说,“小州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吃辣了。” 方起州托着下巴,“不喜欢。” 卫斯理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你好像很关心那个小朋友。” 方起州摇头失笑,“就见过三次,再说,他还未成年。” 卫斯理惊讶于他的回答,因为通常涉及到此类的玩笑,方起州都不会回答他的。“你怎么知道他没成年?” “看着像。” 卫斯理若有所思,“我看着倒是不小,回头把他资料给你。” “算了,”方起州面色无波道,“没必要。” 果然在过年前几天,方艺巍出狱了。他剃了个很短很短的寸头,皮相比起两月前是从贵公子变成个帅气的劳改犯,甩上车门时火气极大,“憋死我了。” 魏蓓蓓苦口婆心对他道,“这段时间你要安分点,你爸爸对他可好了,我们娘俩加起来恐怕也比不上那小崽子一个毫毛。” 方艺巍嗤笑一声,蛮力踹上椅背,“再怎么好能比得上朝夕相处的儿子?大家都是亲儿子,我还长得像我爸呢,他算哪根葱。” 方义博和魏蓓蓓对方艺巍极其溺爱,似乎是被刻意控制着养成这么个草包性子的,说些话让魏蓓蓓气不打一处来。 “学聪明点,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样,多看点书,别整天想着那档子事,好好孝敬你爸,没准能多分点家产。” “老妈,爸离死还早着呢,谁是亲儿子还未见分晓,我想要的,可不是百分比的家产那么简单。”对着后视镜里,方艺巍那双狼眼睛一瞬间和从前不同了,说不上来是什么不同,那种野心的光芒,让她想到当初自己为了进这个家门所做的努力。方艺巍从小就是要什么有什么,突然没了,这落差大得让他难以接受。 因为快年关了,红辣椒也提前几天放春假了,小芹敲门进来,目光不小心放在钟龙袒露的胸膛上,她尴尬地转移目光,余光却没忍住偷瞄,“龙哥,游乐场送的票,好几张呢,一起去玩吗?” 钟龙下意识要拒绝,他对游乐场可没什么兴趣,但是目光瞥见在看动画片的小虎时,就转了话锋,“行reads();。” 梅跃也一起来了,她时时刻刻都盯着小虎,发现小虎在看什么,就说,“小虎想坐那个吗?姐姐也想,姐姐陪你去吧。” 梅跃二十八了,不年轻了,早在读大学时,就已经过了被人称为姐姐的年纪。可随着年龄增长,她愈发执拗自己的青春,仍旧对着脸嫩的小虎自称姐姐。当然,也是因为小虎第一次见她时,就叫她姐姐,梅跃一直对他不错。强硬地把小虎拉走后,原地只留下小芹和钟龙两人,可钟龙一门心思盯着排队的小虎,他看了两秒,忍不住道,“我还是不放心,不行,我得跟着去。” “龙哥!”小芹连忙叫住他,“那边好像有棉花糖卖,我刚刚听到小虎说他想吃。” “是吗?”钟龙望了一眼棉花糖,再回头搜索队伍,小虎和梅跃已经不知道排到哪儿了。 “你别担心啦,梅姐不会把他弄丢的。”小芹笑得就像个少女般,含着露珠似得。钟龙却一点儿没心思关注她那似有若无的娇羞,小芹没了办法,她发现只有在说到钟虎时,龙哥才会搭理她,所以话题不断往小虎身上扯,“你们是亲兄弟吗,小虎听着口音有些像w市人呢。” 钟龙表情不悦起来,“你说呢?”他手里拿着个超大号的草莓棉花糖,脸却黑得像炭,“这东西还要转多久?” 小芹连忙紧张地摆手,窘迫道,“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是啊,一个姓氏,龙虎,怎么能不是亲兄弟呢,虽然长得毫不相似,可兄弟间那种微妙联系却做不了假。 这一天,小虎倒是玩得很开心,晚点的时候,梅跃给他发消息,“你对她有没有意思,我看她挺喜欢你的,小芹是个好姑娘。” 钟龙简洁地回复:“没有。” “真的一点也没有?” “真的一点也没有!”钟龙烦躁地扔开手机,他又不喜欢女人。 “好吧,明天年三十,你们俩一起过来吃年夜饭吧,大家都是独自在这个城市打拼,都不容易,一起要热闹点。” 半响后,钟龙回复说:“好。” 当然还是他主厨。小芹打下手,不住夸他道,“龙哥你做菜的样子真帅气。” 利落的刀工一顿,“我自己可以的。”妈的求你出去。 小芹半点没意识到钟龙有多不耐烦,这姑娘是个马大哈,钟龙差点直接跟她说明白,可还是忍住了。没过一会儿,梅跃进来拯救了他,“小芹快来帮我个忙。” 她俩进了阳台,关上了门,小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没有注意这边。 “老板,这样真的能行么。” 梅跃小声道,“我跟你说,追男人,就是要用这种方法,像钟龙这种男人,你不是该试的方法都试了吗?还不是没用。” 小芹听得很认真,红着脸问,“那……那他要是不认怎么办?” 梅跃啧了一声,竖起眉来,“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他还能不认?我跟你说啊,钟龙呢,挺有责任心的一男人,虽然现在什么也没有,但你看他对小虎那样子,肯定是个疼媳妇的,跟了他,挺好。” 小芹若有所思地点头,最后咬咬牙,“那,那就这么办吧!” 第7章 Chpater7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遇到小虎那会儿,钟龙还是个无业游民,背着高利贷,满门心思地想着找个清静地方自杀。结果他接了一份委托,两千块钱,对方拿着一张照片,要他每天给照片里的小孩儿送食物,装成一个好心人。 如今快两年过去了,小虎比两年前要好太多,那时候他没有记忆,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常识也没有。现在呢,钟龙察觉到他在缓慢地好转,比如一些潜意识,比如他喜欢画画,比如他还喜欢馒头小侄女的那个键盘钢琴reads();。 都是好现象,钟龙却谈不上多开心,他仰头猛灌了剩余的酒。 梅跃酒量很不错,一直在和钟龙酣畅淋漓地干杯。 钟龙酒量也不错,小学那会儿就偷喝家里酒了,不说千杯不醉,一斤还是没问题的。而小虎则一直在开心地吃菜,这顿年夜饭,出于私心,钟龙买菜的时候就只想到了小虎喜欢吃这个,喜欢吃那个,他一边喝酒一边不忘给小虎夹菜,叫他“吃慢点,别噎着”“哎看看你,吃这么急做什么”。这兄弟俩的相处模式,梅跃和小芹倒是见怪不怪了。 小虎吃完便自觉乖巧地坐沙发上看春晚了,而饭桌上还在斗酒,钟龙喝到了兴头上,“老板,没想到你这么厉害,都要把我喝、喝倒了……” “不……我不能喝了,”钟龙支着下巴往小虎那边看,眼睛里的色彩被酒精虚幻了些,变得纸醉金迷起来,他眯着眼,“我认输……我不行了,我得回去了。” “回去干啥!”梅跃仿佛一点儿没受到酒精影响,豪气地扬起啤酒杯,“来,干!” “不、不干了,”他抹了把脸,脸红到了脖子根,“小虎得睡了,他平常都这个点睡的。”他之所以临时叫停,是因为身上太热了,臊热,通常这种情况,他都能很快地在厕所解决掉。但他怕再喝下去,他会干出什么事儿。 梅跃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这儿就剩一点儿了,明天又不上班,一觉醒来大年初二不挺好!” “不,我……不能再喝了。”他抬手拒绝,下腹升腾起的感觉是酒精不可能带给他的,他想他可能是注视小虎注视了太久才会这样的。他踉跄地站了起来,牛仔裤已经绷着裤裆了,“小虎,来我们回去了。” 梅跃立马朝小芹递了个眼色,小芹犹豫了一下,接着手忙脚乱地去抓他的手臂。因为掌勺的缘故,钟虎右臂要比左臂粗壮结实许多,脱了外套里面的毛衣都绷紧在皮肤上了,小芹一碰上去就仿佛被烫了下似得,钟龙反应更奇妙,整个人成了熟透的虾子,揪着自己的毛衣下摆,“我靠怎么热成这样……” “龙哥……去、去洗把冷水脸吧?” 小虎此刻已经在门廊处穿好了鞋,梅跃眼见事情要泡汤,吆喝一声,“那什么……我先带小虎回去休息了,对了,小芹你不是有话要和钟龙说吗?” 小虎不明所以地回头望,却已经被梅跃给飞快地推到了门外,“小虎啊,你家哥哥今晚上可能会比较晚回去,你先睡着,别等他,听话啊。” 梅跃监督着他完成洗漱,细心帮他带上门,“早点睡,晚安。” 她在门外舒出一口气,门是掩着的,她不敢进去,只趴在门上偷听里面的动静。梅跃也不知道事情能成不,可男人不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第二天早晨起来顶多以为是酒后乱性,可钟龙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他是不会推卸的。还没等她听出个所以然来,门砰然被大力推开,梅跃立即后退几步,钟龙踉踉跄跄地撞在了防盗门上,结实地一声咚响。梅跃张了张嘴,却瞧见神志不清的钟龙冲她挥手告别,还不忘对她说了声“新年快乐”,接着拉开门便一头栽进屋子。 梅跃:“……” 她只得进屋,只见小芹脱了上衣,抱着腿茫然地坐在床边。 “你怎么让给他跑了!” 小芹有些茫然,一副受了极大打击的模样,“梅姐,我一脱衣服,他就冲进厕所吐……你说,你说他是不是……”小芹眼眶都红了,“……他现在肯定恶心死我了。” 梅跃赶紧哄她道,“安啦安啦,喝醉了第二天什么也记不清了,再说你这不是没脱光了,别……别担心了reads();。”只是不知道,中了药的钟龙现在得有多难受。 但是冲个凉水澡应该就可以了吧? 钟龙冲进去时撞倒了门口的收纳鞋架,他飞快地脱掉衣服,拔开花洒,站在下面冲,凉飕飕的冷水横冲直撞地掉到肌肤上的刹那就结了冰。钟龙觉得没那么难受了,他靠着墙舒出一口气,低头看自己的腿中央,又懊恼地加大水阀。 那酒的后劲现在才显现出来,哪怕是冲在凉水底下,他脑子依旧是麻麻的,冲了好半响钟龙才关掉花洒,虚浮地走到了小虎房间。 小虎还没睡着,睁大眼睛看着他,说,“哥,你不穿衣服。” 钟龙浑身燥热,冷水澡冲完活像吃了春`药一般,哪儿还愿意穿什么衣服,可小虎的目光直指下来,他感觉自己好像很不要脸的样子,堪堪围上了浴巾,发丝上的水珠滴下来浸透了被子一角。钟龙帮他掖了掖被子,摸了摸他的额发,“你先睡。” “什么时候放,烟花?”小虎说,“我想看。” “还早着呢,等下到时间了,我叫你。”说完他阖上了房门,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冰啤酒,把煮花生放进微波炉里打热。继而在客厅地上垫了几张报纸,坐在地上一个人喝了起来。 刚才喝了那么多,一顿凉水澡下来也醒了大半。也正是因为他没醉,才想要多喝一点,最好能一醉不醒。 客厅的窗外风景很好,离游乐场有一定距离了,不嘈杂,墨蓝色的夜里密密麻麻的星光一片,高大闪耀的摩天轮最是惹眼。来这里住的这些天,小虎常常都会坐在这里往外望,拿梅跃送他的小本和松鼠笔画画,画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小虎一点儿也不傻,钟龙清楚地知道那孩子只是失忆了,只不过常识也丢了。而现在正慢慢好转的状态始终让他有些难过,心里自私地想着要是小虎一直那么傻就好了,一直傻下去,一直想不起来,那他就可以独占小虎了。 一罐啤酒下肚,钟龙已经有些恍惚了,他侧身躺在地板上,又拉开了一个拉环。 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只看见地上歪七扭八地倒着许多啤酒罐,微黄的酒液倾倒了部分在报纸上,纸张被吸收了大半水分,余下的渗透进干燥的木地板缝隙了。 这时候,城市的天空开始零零碎碎地绽放开一朵两朵的烟花,升空的声音穿透了墙与窗户,钟龙扶着桌凳站了起身。 他叩响了门,“小虎?” 但是没人答应他的话,他又喊了一声。小虎用鼻音嗯了一声,钟龙低声道,“还看烟花吗,快到点了。” “……唔。”仍在睡眠中的小虎从棉被里露出小半张脸,脸侧在枕头上肉嘟嘟的脸颊让钟龙忍不住捏了下。也只有小虎不省人事时,他才敢做这么大胆的举措,他低下头,用鼻尖去蹭小虎的脸,满口酒气吐在他面颊上,“今晚跟哥一起睡好不好?” 小虎推了推他,处于一种半醒状态,颤动的睫毛扫到了钟龙的皮肤上,也扫进了他心里。 钟龙一动不动。 他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喉头滚动声,他双手支在柔软的枕头上,借着无处可抓的力道面对面地贴得极近。钟龙声音放得极轻,“小虎?”他说着,轻轻发出一声响动,像是在清嗓子,“……醒了吗?” 没有动静的回应把钟龙藏得很深的念头与胆子一股脑抓了出来,像从井里打水那样被绳子给一下拉上去了。他摸了摸小虎的下巴,酒精麻痹了他的理智与思考,让他俯身将唇贴在了小虎的唇上。 他屏住呼吸,像是怕人醒了,也像是在体味这种安然的亲吻。 一阵重甸甸的沉默中,他把手伸进了被子里,整个人压到了小虎身上,突如其来的重量一下把小虎给闹醒了,他反射性地把钟龙给推开,钟龙却制住他,吹了他一脸的酒气,在他脖子上吸了一口后,又往脸上胡乱地亲着,笑道,“醒了啊……小虎,遇到你,是哥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啊reads();!!!”小虎惊恐地叫出了声,眼睛瞪大,他剧烈地挣扎了起来,钟龙那惊人的力量被他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掀开来,小虎跌下床,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钟龙在他后面追了几步,可一个醉汉,走不了几步就摔了一跤,他在酒精作用下挺足了时间,这一摔便是神志昏沉。 防盗门被猎风吹得砰的关上,也关上了钟龙两年累积的努力。 方起州留到了十二点,卫斯理回了美国,他一个人开车过来的。方义博原本坚持让他睡在这里,可方起州对着不亲的两个姨娘和弟弟妹妹,全然没有继续处于一个屋檐下的想法,方义博只好把新车的钥匙给他,不容置喙道,“你啊,就是太严肃了,这车颜色鲜亮,以后都开这辆。” 钥匙标志表示是辆法拉利,而方义博出手送礼,自然不能是什么普通版本,想来也是限量车型,方艺巍有些红了眼,“爸,我呢我呢?!” 方义博轻飘飘地看他一眼,“你的在院子里,自己去看。” 方艺巍一下傻了,“您说那辆土不拉几的哈雷?!”他进来时就看到了,还纳闷是谁呢。 方义博点头。 他炸了起身,怒气冲冲道,“凭什么他是法拉利?!”方艺巍一下觉得委屈极了,往年时候,方义博总是只给他一个人送,豪车别墅马场小岛。虽然方艺巍已经有足够多的车了,从成年累积到现在,可没有哪一次像今年一样,一个破烂哈雷就把他打发了不说,两个儿子之间的差别对待才是让方艺巍最气愤的地方。 “爸,偏心不是这么个偏法吧!” “你大哥这么多年才回来一次,行了行了,也不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事。”说完后,方义博愈加觉得一辆车太少了,转头又对方起州温声细语道,“你住在游乐场那边,爸把游乐场送给你吧,那儿还有个海岛,你平时没事可以带朋友去玩。” “朋友?他哪儿来的朋友,才回国多久啊?!”方艺巍不依不挠,已经在心里把这个初来乍到的大哥给千刀万剐了,方义博从来没这样忽视过他。 方起州始终面无表情,他冲方义博点头,“爸,我走了。” 崭新的红色法拉利就停在车库,方艺巍追了出去,一看更不得了了,火都要从头上冒出来了,他冷笑两声,“行啊,国内第一辆啊……” 方义博对他最大方的时候也没这种手笔,他爸对车没什么研究,每年送他都是问手下人,都是牛气的车,但车展上一般都能寻到。 据他所知,这车只打算生产五十辆,前几天才发,今天就从国外空运过来了?! 方艺巍终于理解到母亲说的,他们母子俩加起来恐怕也比不了长子的一根毫毛这句话了。 从方义博家里出来,要经过层层关卡,哪怕是年三十,警卫也一点儿不松懈,在方义博心里,第一重要的就是他的命了。车子驶上大路,汽车引擎声响亮极了,路上一辆车也没有,也没有多少人影,只有数不清的烟花在天上绽放,城市一下从夜晚变成了五颜六色的白天。 游乐场仍是热闹的,可转入住处的那条路上就要寂然许多了,路灯每隔五米设置一个,在烟火的映照下显得昏暗,方起州的车速缓慢,在雪上滑着。车灯的照耀范围内,突然出现了一个单薄的人影,方起州慢吞吞地行驶过他,却倏地在后视镜里瞥见那个人影仅仅穿了睡衣而已,被雪打湿的乱发底下的脸庞还很眼熟。 Chapter 8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方起州又往前开了几米,踩了刹车。过了会儿,车子缓慢地倒退,方起州摇下车窗,“还记得我吗?” 那小孩儿有点失魂落魄的模样,整张脸煞白,肩头和发顶落了不少雪,因为他还穿着睡衣,所以方起州寻思这小孩儿是不是和家里吵架了。 “今天过年,这么晚你还在外面瞎转悠。”他熄了火,“你住这儿附近?” 小虎没说话,嘴唇冻得发乌,连眼神都是涣散的。 方起州看了他一会儿,掏出手机来,“你家里电话多少reads();。” 小虎抿着唇,垂着眼睛,“不……不回家。” 方起州一听就知道他猜对了,“不回家你住哪儿?”换做平时,他不会这么多管闲事的,但是他对这小孩儿有印象,知道他有点傻乎乎的,这路上虽说没人,也不安全,而且穿着睡衣,很容易冻出毛病来。他看着小虎的脸色,车窗外的冷空气和车内的暖气形成了北极与暖流的差距,方起州拨了110,接着下了车,“你先上车,别冻坏了……”他声音弱下去,这才看到这小孩儿居然没穿鞋! 派出所的电话接通了,方起州一边说话,一边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把小孩儿给推了进去,他只不过轻轻一碰,小孩儿就一栽,显然是没力气了。方起州皱着眉,对着电话道:“我在路上看到了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儿,他不肯回家。” “先生,请问是多大的小孩?” 方起州把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他,示意他把脚包上,“大概十六……也可能十七八岁。” “先生,我们没有接到家长的报案,而且这么大的孩子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不是,这孩子有点儿……”方起州欲言又止,见小孩儿只是把自己的外套放在了一旁,抓着安全带死死缩成了一团。电话那头的警员说,“这样,您描述一下他的外貌特征,有名字最好,接到报案后我们会通知您的。” 方起州叹了口气,知道这接电话的警员没把这案子放在心上,也是,十七八岁了,这么大年纪了离家出走,多大点儿事儿啊。可警员这话就让方起州背负起了责任来,方起州只得依言道,“一米七五的样子,男孩儿,穿了件……神偷奶爸的睡衣,黑色卷发,眼睛很大。” “名字是?” 方起州问他,“你叫什么?” 小虎无声地看着他,方起州头偏了偏,“他不肯说。” 挂掉电话后,方起州把车内暖气调到了最大,对他说:“脚不冷啊,我说你这么大了,跑出来不加衣服怎么还不穿鞋呢?”那雪地大概堆积了三四公分厚,光脚足以全部陷入,方起州不知道这小孩儿这么在外面呆了多久,可看他状态,可能真的冻坏了。 方起州揉了揉太阳穴,“这样,你现在不肯回家,我先带你去酒店……算了,明天,明天一早你就乖乖回家懂吗?” 小孩儿没出声。 方起州再一看,那孩子已经闭着眼睡过去了。方起州拧着眉,发动了汽车,几分钟就到了家。保安见他抱了个看不清脸的人,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地埋头,他们经理交代过,这位少爷的私生活,无论看见了什么都不许出去乱说。 方起州把外套搭在了小孩儿脚上,抱起来的时候,意外的很轻。他进了门,先把人放在了沙发上,又拿了厚毯子给他盖上,接着把屋里地暖和空调都开上了。在灯光下,这孩子脸更白了,比外头的冰天雪地还要冻人的颜色,方起州接了杯热水,伸手在他额头上碰了下温度――这一碰不得了,烫的骇人。 他只好给卫斯理打了越洋电话,问他医药箱在哪。 卫斯理一听登时急了,“小洲你生病了?怎么回事!” “你别管,不是我,告诉我在哪?” “在厨房哪个柜子里,你找找看,你听好了啊,生病了别一个人硬抗,我给你的名片还收着吗,那个杜医生就住在这儿附近,不行我得让他去一趟……” 方起州应了一声,果然在厨房柜子里找到了医药箱。“舅舅怎么样,替我跟他说一声新年好。” 卫斯理说,“他说近些日子可能要回国,他来看看你reads();。” 方起州找到了体温计,正在研究用法,一听这话一愣,接着问他,“这体温计怎么用的,含嘴里吗?” “你发烧了?” “不是我……嗯我看到了,夹腋下。”方起州把说明书放一旁,怕卫斯理又乱紧张,“我先挂了。” 方起州把沙发上安静躺着的小孩儿的手臂抬起来,解开了几颗纽扣,将体温计放到他腋下,他手挺暖和的,这么一碰显得这孩子体温更低了。小虎像是察觉到什么,四肢乱扑腾起来,方起州按住他,把小孩儿手臂折到胸前,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小声让他,“别乱动啊。” 大概是听见了,他说完后小虎便安静下来了。 这会儿看着倒是乖巧了,怎么有脾气大半夜这副模样往外跑?方起州叹了口气,找到了退烧药,又对着说明书的剂量纠结起来,儿童一次两片,成人四片,那该吃几片?可他总不能因为这种问题去问卫斯理吧,只好自己上网查了起来。 查了一通,看见有人说退烧要用冰毛巾敷前额,方起州便照着做起这些事来,他给小孩儿喂了三颗药片,吞水的时候呛得狠了,方起州又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 从小到大,他这还算第一次照顾生病的人。方起州隐约听见他在含糊不清地呓语些什么,像是烧糊涂了,仔细一听,又像是呜咽。他取下`体温计一看,脸色一凝,39.2c,高烧。 正当他想着要不要去医院一趟,突然,屋子里电话铃响了起来,方起州接起来,是楼下值夜的安保。 “方先生,这儿有个说是您私人医生的人……” “私人医生?”方起州立即猜到是卫斯理叫来的,他说,“让他上来吧。” 杜医生进门后一看,这位方先生好生生的,一点儿不像生病的模样。方起州指着沙发,“真是抱歉这么晚还叫你来一趟,他烧得挺严重的。” 杜医生这才看到沙发上还有个人,他一愣,电话里头可没说啊。他拎起大医药箱走过去,“量过体温了吗?” “39度。” “烧得这么厉害?”杜医生脸色凝重起来,“吃过药了吗?” “吃了退烧药的。” 杜医生说,“这样不行,见效不快,得打吊水,要么打针。” 方起州说,“打针吧。” 杜医生撩起病人的袖子,对方起州说,“还得来床被子……”又感受到病人睡衣上不同寻常的湿润,“他衣服怎么湿成这样?” 方起州这才想起,“外面下雪,不知道他在外面呆了多久了。”他摸了摸鼻子,“怪我。”什么都想到了居然忘了给小孩儿换套干衣服。说着,他往卧室方向走去,“等会儿,我拿套新睡衣给他穿上。” 杜医生始终拧着眉毛,不知道这位方先生和病人什么关系,但年三十呆一块儿想来也不能是什么普通关系了,他用手背测量了一下病人的额头温度,却猛然瞅见病人脖子上的红痕。 这时方起州抱了床被子和厚睡衣过来,“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杜医生抬头看了眼方起州,又看了眼沙发上病人潮红的脸,脖子上的吻痕。 这有钱人,还真是会玩。 Chapter 9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方起州发觉医生看他的眼神略显古怪,他把被子放下,杜医生立刻站起来背过身,“方先生,您先帮他换衣服吧。” 这种回避态度就更稀奇了,像是他和沙发上的小孩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般。 在方起州替小虎换衣服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那枚红色痕迹,在脖子上,很显眼一块儿。方起州再去瞧他的脸庞,嘴唇有点儿肿,他皱起眉。 换妥当后,杜医生替小虎打针,注射液一点一点地通过针头进入血管,杜医生把棉签摁在针眼处,嘱咐道,“这么按一会儿,过会儿应该就能退烧了。” 方起州看着收拾东西的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问道,“医生,他脖子上的痕迹你看到了吗?” “……我什么都没看到reads();。” 杜医生揣着明白装着糊涂,心说这有钱人都什么毛病。可方起州还执意要他看,“我发现这孩子的时候,他不知道在外面呆了多久了,我以为是离家出走,可……”脖子上的痕迹似乎说明了没那么简单。 “啊?”杜医生立刻觉察出自己是想岔了,他脸色凝重,“您认识病人吗?” “不算认识,见过。” “那这吻痕是……”杜医生没继续说了,他严肃道,“方先生,我建议您报警处理,这可能是侵犯事件。” 方起州点头,“等他退烧了吧。” 杜医生走后,方起州按照医嘱用棉签濡湿他干燥的嘴唇,睡梦中的小孩儿像是做噩梦了一般,神色不宁,可方起州也没什么办法,沙发窄,怕他掉下去,方起州用两个单人沙发堵上后,这才回了卧室。 方起州没有关客厅灯,也怕这小孩儿半夜醒来,房门也没关,但早晨,他还是和太阳一块儿清醒了。 方起州下了楼,小孩儿退烧了,昨晚上方起州怕他蹬被子,就把被子裹得和蚕蛹似得,导致他现在脸蛋还是红扑扑的,但已经不烫了,方起州没由来地松了口气。记起昨天医生说空气流通很重要,于是他又走到窗边拉开窗户通风,外头还是蒙蒙亮,日光是很浅的红色,还未升上来,方起州靠着窗站了会儿。 听到沙发上那小孩儿有了动静,似乎被拉窗帘的举措给闹醒了。 方起州回头看他,发现仍是在睡,发梢是湿润的,贴着额头,长相便是讨喜的乖巧,睫毛又长又黑,所以睁开眼时眼睛显得很大。方起州猜他年纪还小,又想起卫斯理说他看着倒不像,可这脸颊上肉嘟嘟的婴儿肥,还真不像大人。 蓦地瞥见神偷奶爸的睡衣掉地上了,方起州弯腰捡起来,却听见什么东西掉地上了,他认真一看,居然是两颗水果糖。 方起州不禁有些好笑,连睡衣里都揣着糖,到底是有多喜欢糖?上次……他记得上次这小孩儿给的几颗糖,他在办公室坐着的时候吃了,还有上次的玉坠,昨天替小孩儿换衣服时并没有看到什么玉坠,他不免又多想了些。 方起州照着网上的食谱用冰箱里不多的食材煮了瘦肉粥,他下厨的次数乏善可陈,几乎每天早上都是一杯咖啡解决,卫斯理来接他的时候会替他带早餐,所以方起州这还是第一次使用这个厨房,手忙脚乱地差点炸了锅,肉切得粗细不一,很是难看。 锅里慢火熬着粥,姜和小米的气息从蒸汽里冒了些出来,闻着还不赖。做完这一切,方起州回了房间,接到了舅舅的视频通话。 孙明堂那边看起来很热闹,是正准备过年的气息,“我就知道你这小子起来了,病好点没有?” “我没生病。”往年的春节方起州都是和外公一家过的,后来外公没了,外婆也紧跟着去了,他就只剩下了一个舅舅。 孙明堂摇着头,显然是不信的,“你就爱逞强,以为我不知道吗?这两天我忙不开,我会回去看你过得怎么样的……小州,你和那家人相处的怎么样?” 方起州简洁地回道:“还好。” “你生病也不照料你是还好?”孙明堂啧了一声,电话里听起来氛围很吵,就在这种吵闹里,他半开玩笑似得说,“要我说,你就该在我身边尽孝,你那爹有的是儿女,还没我对你好。” 方起州软和了表情,“您已经有卢卡斯了。” 孙明堂早年生的一个孩子,被绑架后撕票了,要是活着得和方起州一样大了。孙明堂过了好些年才走出阴影,卢卡斯现在是他唯一的孩子了,年仅八岁,无法无天的不行,可孙明堂无论他怎么样,还是疼他reads();。 “表哥!”可能是发现了爸爸在和谁通话,卢卡斯在镜头里凑足了一张脸,跟他说,“新年好。” 方起州笑了笑,“新年好。” 卢卡斯是个小混血,从小挺粘方起州的,可以说是唯一不怕他的小孩儿了。 孙明堂又跟他聊了好一会儿,最后说:“忙完这一阵,我就带着卢卡斯回国看你。” 方起州拒绝道:“还是别了,不安全。” 由于职业特性,舅舅仇家很多,或者应该是说整个孙家背负的仇债,这也使得方起州从小便活在危险中。他不能去学校,只能听家教上课,后来大了些,孙明堂教他格斗,用枪,反侦查,直到能保证自身安全了,方起州才被允许去社交,去读书。即便如此,暗地里始终跟着几个保镖在。 可以说他冰冷性格的造成,不仅仅是父母的原因,还有各种不可避免的外因。 卢卡斯现在也一样,没有同龄人一起玩,家里的佣人警卫,都不被允许跟他说话,可这小孩儿居然还挺活泼,这点和他不同,他只希望希望卢卡斯长大后也不要和他一样。 “你担心什么,该料理的,我都料理完了,没人会那么不长眼的。” “再说,我不回来替你立威,你那些姨娘动些上不了台面的歪脑筋怎么办?”孙明堂声音有些冷下来了,“小州,舅舅答应过你妈妈,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听到此,方起州知道再怎么拒绝也是没用的了,只能应下来。 在魏蓓蓓等人心里,孙明媚娘家似乎是挺厉害的,但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他们是不清楚的,若是稍微知道一点,也不会这么傻到动歪脑筋了。三姨娘徐菁倒是知道点儿,所以她从来不和孙明媚争,哪怕是个死人了,她也不争,就是这等聪明态度,才让她活得潇洒滋润,让方义博对她不赖。 通完电话,方起州下楼照看粥的状态,已经熬烂了,他用勺子试了一下,除了肉切得太大,别的都还行。方起州放下勺子,一抬眼却发现沙发上那小孩儿坐了起来,在看他。 “醒了,好点没?”方起州接了杯热水,朝他走过去,“还记得我吗?” 小虎捧着水杯没喝,沉默地点了点头,他还记得昨晚上哥哥对他做的事,跑出去后,外面太冷了,冷得他记不太清发生了什么。 方起州抬了抬水杯,示意他喝水,“昨晚上我在路上发现了你……你发烧了,得多喝水知道吗?” 小虎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听话地喝了口水,然后叫他,“叔叔。” 方起州说:“先起来吧,还是再睡会儿?我煮了粥,卫生间有新毛巾和新牙刷,你洗漱完过来吃。” 小虎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看,方起州又说了句,“起来吗?”小虎这才迟钝地掀开被子,他踩在地板上,很暖和,可是脚掌很疼,复而跌坐回沙发上。 “怎么搞的,”方起州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脚,布满红斑,还有些肿起来的小块,皮肤表面有一些溃烂和破皮,看起来很严重。方起州蹲下身,想起昨天这小孩儿没穿鞋在雪地里走的事情。 “坐着别动。”方起州找了一圈,终于在书房抽屉里找到了杜医生的电话。杜医生让他去药店买些冻疮药回来凃,并且不要下床走动,方起州连连应好,他觉得自己似乎是把这小孩儿当成卢卡斯来对待了。真奇怪,明明一个八岁一个已经快是个大人了,在他心里面居然是差不多的。 Chapter 10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网上说冻疮到春天便会自愈,冬天则会复发,方起州没长过,但那看起来似乎很难受的模样。所以他很快便买了冻疮膏回来,按照医嘱打了盆四十度的温水给他泡脚。 方起州给他穿的裤子长太多了,以致于不得不挽起很多层来,沉甸甸地往下坠着,看起来着实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 他把粥端给小虎,“吃完涂药,再说别的。” 小虎挺认真地说了句谢谢。 方起州知道他爱吃糖,于是往粥里添了几大勺白糖,他自己吃了一口,觉得肉熬得像操场烤焦的地皮,还甜得腻人,但是看这孩子吃得挺开心reads();。动作特别像只小仓鼠,埋着脑袋一啄一啄地,腮帮子鼓得圆圆得。之所以有这种印象――是因为卢卡斯之前养过一只仓鼠,但是跑了,后来就换成了只大型阿拉斯加,在他自己小时候,也曾由于无人陪伴而养过宠物,后来祖父要他亲手`枪毙掉,他没能照做,就被关了一周的地下室。 一周后出来,管家带他去了后院,那只牧羊犬就埋在树底下。 祖父跟他说,不要对人施舍过多的关心,因为关系再亲密的人也会背叛。 这算是他们家的家族传统,因为舅舅那天来安慰他时,就对他说自己小时候也曾被父亲要求亲手杀死陪伴了他五年的宠物。 他问舅舅你下去手了吗,孙明堂说枪里没有子弹。 那时还很小的方起州在原地怔了许久,他心想是不是他的狗还没有死?舅舅一句话打破他的希望,“尸体都凉了,都是因为你不开枪才会这样。” 所以方起州在他祖父心里,是个不合格的子孙,满分一百的话,那他只能得零分。没有一点血性,而且太容易发散慈悲心,也正因为此,他才能学自己想学的专业,做自己想做的事。 小虎消灭食物的速度挺快,大概是饿了,竟也没觉得方起州糟糕的手艺和钟龙的大厨手艺有多大区别。方起州递给他一张纸,又瞟了眼他脖子上的痕迹,觉得怎么看怎么碍眼,这小孩儿挺懂礼貌的,就是着实傻,正常人谁会大冬天不穿鞋跑出来的?也没准……是遇到了什么顾不了的事。 方起州把水倒了,问他脚还疼吗。小虎摇头说,“痒。” 杜医生在电话里提过,冻疮这种东西,冷了疼热了痒,所以要特别注意。方起州把投影幕降下来,问小虎,“要看电视吗?”他的客厅没有装电视,投影是为了偶尔眼睛累了看文件用的。 投其所好,这算是一种生意场上的谈判手段,像他这么大年纪小孩儿不都爱看电视么,这孩子应该也不例外。但如今方起州不是要和小虎谈判,是为了降低他的防心,套出他遭遇了什么。 方起州在客户端里筛选动画片,但他没什么童年,自然也不会看动画。他看着小虎,“语音控制的,你说说你想看什么?” 小虎没说话。 “说就行了,别害怕。” 小虎想了想,声音发怯,“……小鬼当家。” 刚说完,旁边的音响就出声道:正在搜索,小鬼当家。而投影屏幕上也出现了缓冲的画面,接着进入正片,小虎不由自主惊叹地啊了一声,方起州笑了一下,把药膏拆开挤在棉签上递给他,“自己涂药能行吗?” 小虎乖巧地点头,犹豫了一下,又说了句“谢谢叔叔”。 方起州噎了一下,觉得这个称呼恐怕是难以纠正过来了,问他:“你多大了?” “十九,”小虎说,“马上,二十了。” 那方起州觉得自己只大这孩子十岁却摊上叔叔这么个称呼真是冤,他家小表弟才八岁呢,这会儿就有个二十岁的男孩子管自己叫叔叔了。方起州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叫什么?” “……钟虎。”他补充,“老虎的,那个虎。”但是表情一点儿也不够凶猛,反倒像只小奶猫。 方起州点点头,脑子里想到了那个玉坠,“我叫方起州。”小孩儿也学着他的样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记下了。方起州又忍不住有些想笑,他没再说话,看着小孩儿把脚伸出沙发,手也伸得老长去涂药,像是生怕不小心弄到家具上一般,那小孩儿涂药的时候表情极为丰富,痒得时候缩脖子,连着耳朵也会动,疼得时候就是呲牙,还不时抬头去看动画片,不肯放过一分一秒reads();。 他突然记起,方家的私人医生是位厉害的老中医,在整个中医界都挺有名的,方起州打算这几日去问问看有没有治冻疮的独门特效药,但首先,还是得搞清楚一件事,“昨晚上你那样跑出来,是遇到什么了吗?” 方起州看到那小孩儿猛地挤了一大截药膏出来,像细长的白色虫子。 “你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小虎沉默地摇头。 方起州也跟着沉默了会儿,突然问他,“要喝热巧克力吗?” 方起州煮这个还算拿手,因为卢卡斯很喜欢吃,加上做法简单,他看一遍就会了。 小虎点头,又礼貌地和他说谢谢。方起州发现这小孩儿还真是“谢谢”二字不离嘴,他们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就比他这些日子听来的谢谢都多了。小虎也同样,他和方起州说得这几句话,就比和相处一年多的馒头哥还要多了。方起州不知道的是,其实小虎不爱搭理人,很多时候他会露出“没听懂”的表情,久而久之,就没人愿意再多和他说话了,心里会认定这是个没趣的小傻子,说话也不理,逗弄也不理,也只有对着钟龙稍微好些。 而昨晚上发生的事却让小虎很害怕,哥哥对他做的事意味着什么?小虎没有清晰的意识,但他似乎有股很强烈的不好的念头,他很抗拒,非常抗拒。 这时候的他应当是抗拒着所有人的,但小虎其实对人的好坏都看得很明白,也很简单,对他好的,就是好人,不好的,就是坏人,哪怕只不好过一次,他也会一直记得。 但是出现的人是方起州。 在小虎一边盯着动画看,一边喝热巧克力的工夫,方起州已经飞快地在脑海里想了一遍要怎么做――不能送警局,因为这么一小会儿接触下来,他发现这孩子特别敏感,加上发生的事情对任何人都是难以启齿的,在警察的盘问下,这孩子可能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他不确定是不是这孩子的家里人做的,所以在小虎喝完第一杯热巧并且还用一种“还有吗”的眼神看他的时候问道,“你住这儿附近吗?” “等下在叔叔这里吃完午饭就送你回家好不好?” 小虎皱起眉,脸上是抗拒的神情,可他知道赖在别人家是不好的,但他只能在方起州盯住他的眼神下躲闪道,“……不、回家。” 他的躲闪似乎是家里有什么让人惊惧的怪物似得,方起州站了起身,小虎以为他要赶自己走,他双手捧着杯子,有些坐立不安。方起州拿过他手心的玻璃杯,“锅里还剩点儿巧克力。” 小虎茫然地看着他,只是方起州背着他,煮刚才凝固的巧克力的背影。他很想说话,可是不敢。 第二杯热巧比刚才少很多,方起州递给他时说,“吃太多甜的会长蛀牙。” 小虎望着他,没喝,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没有分享,所以他把杯子举到他面前:“叔叔,你也,喝,不怕,蛀牙。” 方起州愣了一下,他看着玻璃杯上部糊满了褐色,其实是不太愿意的,但是对着小孩儿希冀于分享的眼神,他没法拒绝。只能说了声:“好。” 小虎笑起来,露出小虎牙,笑得忐忑又祈盼,“那我,不走,好吗?” 方起州喝了一口自己煮的热巧,可能是太甜了,他说,“好”。 Chapter 11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方起州下午专门跑了趟老中医的家里,他提前打电话问了,正好有冻疮的特效药,那东西是医生自己配的,市面上寻不到reads();。听说搽几次就能好转,老中医还特地嘱咐了他药的用法,“得使药性在短时间被激发出来,你得凃厚厚一层,然后把手搓热,捂着,按摩十分钟,”老中医边说边比划,“一定要把药性给搓——搓进去明白吗?还有,涂完药会很痒,但是千万别因为痒去挠,会感染的。” 方起州全部记了下来,老中医还说,“刚刚退烧的话,每天洗热水澡,可以的话,蒸桑拿有用,最好喝点姜汤,不然还容易感冒。” 等他回家时,小虎歪着脑袋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里放着神偷奶爸2的片尾——这小孩儿现在已经学会给人工智能下达命令了,方起州浏览了一下观看记录,都是他不曾看过的东西,也不应该是十九岁男孩儿喜欢的东西。 但是放在小虎身上,就完全合情合理了。 沙发上睡着的小虎翻了个身,差点摔下去,方起州眼疾手快地拿手一兜,小虎便卷着被子滚到贴着沙发背了。 方起州站在那儿看了会儿,觉得这沙发对于一个十九岁的男孩子来说实在是太窄了,可他家里就只有一张床,他住的这房子被改造过格局,卧室只有一间。虽说面积对于单身男来说很大,上下两层,楼上是卧室衣帽间和浴室,楼下是客厅厨房和书房,而且是开放设计,只有楼上算隐蔽空间,连书房也没有门,只有扇什么也遮不住的玻璃屏风。 要是再加个床,也只能放在客厅了,或者他那衣帽间可以空出来……方起州猛地打住,他发觉自己竟在思考如此荒唐的事,要把一个才认识不足二十四小时的小孩儿安排进自己的房子,同自己一块儿生活——他就此中止,因为他明白,钟虎住不了多久的,只是现如今他还什么都不知道,而他需要知道的事也没有答案。 小虎到饭点时准时清醒,因为春节的缘故,没有一家外卖开了,方起州只好自己下厨,清水挂面,但是上面铺满了牛肉罐头。他只有这种水准的厨艺了,但是小虎不挑嘴,吃得很干净,这让方起州很受用,因为他自己都不怎么吃得下自己做的食物。只不过小虎吃完后舔着嘴角问他,“叔叔,还有那种,热的巧克力吗?” 方起州说,“没了。”其实还有的,巧克力还多着呢,但是甜食吃多不好,而且他不知道一杯下肚他祈求下一杯的时候自己会不会动容,所以方起州别无他法,只能骗他了。 “噢。”小虎脸上挺失望的,方起州张了张嘴,“还有牛奶,等下喝牛奶吧……” “嗯!”小虎用力地点了下头,方起州松口气,原来家里有小孩子是这种感觉啊……以前家里有卢卡斯的时候他也不这样啊,还是说这个孩子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孩子的缘故呢,毕竟十九岁和八岁,差别大着呢…… 方起州牢记着医嘱,热水澡,桑拿。 他浴室里正巧有一个小桑拿房,因为他冬天挺怕冷的,卫斯理就做主修了个,但还一次都没用过。 桑拿房紧挨着浴缸,高出地面一截,红雪松夹杂着漆味,照明亮到能让人眼皮都拦不住。 方起州把自己的衬衫拿给小虎当睡衣,和浴巾挂在一块儿,事无巨细地对他交代,“冲久一点,这样才有用。洗完进去蒸桑拿,”方起州指了指那间浅棕□□小木屋,小虎觉得新奇,一直盯着不放。“进去的时候把沙漏转一圈,沙子漏完了就出来休息会儿,觉得热了用冰水降温。”交代完后,仍有些不放心,反复检查了几遍桑拿房里的温度计是否正常,石头会不会灼伤人,最后道:“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 小虎点点头,从那杯热巧克力开始,他就认定这位叔叔是个大好人了。 淋浴的水声淅淅沥沥透过关上的浴室门传出来,方起州一手枕在脑后,靠着床头看书,等水声停了,他就抬手看一眼表,沙漏倒一次的时间大约是七八分钟,方起州的眼睛在书上,心思却在手表上,每隔半分钟就会看一次时间reads();。因为方才他看见小虎蹲在地上玩桑拿房里的石头,他似乎能把平平无奇的石头看出花来一般,捏在手里端详,也像是在比较哪一个更圆一些,或是更烫一些。所以他有些怕那小孩儿进去了就顾着玩儿了,忘记出来,准会晕在里头。 虽然是家用,但方起州这个桑拿房也不算小,位置大到能躺下睡觉了,红雪松打磨得极为光滑,要是不时撩一把冰水在身上脸上,热气驱散,人可能会贪恋那种从四面八方来的热度。所以刚过七分钟,方起州就大声问了句,“小虎,沙子漏完了吗?” “还、还没!” 听这精神头,应该玩石头玩得很开心。 八分钟时,方起州又问了遍,小虎声音仍是洪亮的,“没有!” 方起州把书放一旁,“你出来,别玩儿了。” 小虎说:“沙子还没,漏完。” 方起州眉头一跳,“漏了多少了?” 小虎声音有些虚了,“一点点……” “一点?”方起州这算是猜到了,这小孩儿恐怕没玩石头,玩儿沙漏呢!他走到浴室旁敲了下门,声音一响,方起州就听到哗啦啦像是一大堆石头砸地上了。 “方,起州,你别进来!” 方起州抓着门把手,只觉得神经恶狠狠地跳了一下,他深吸口气,“你从桑拿房里出来,我不进去。”话音刚落,方起州就听到了一系列的声音,能判断出里面那小孩儿有多手忙脚乱。 过了一会儿,小虎穿得整整齐齐出来了,头发蒸得半干,一滴水珠从发根到发梢要滑动二十秒,落地前就会蒸发。 “在里面呆那么久,头不晕啊?”方起州的书又回到了手里,还是半小时前的那一页。 “你说,沙子漏完了,出来。”小虎挺理直气壮地反驳他。 方起州嗯了一声,“我还说让你拨一次就好,你是不是把沙漏倒来倒去地翻?” 小虎很不会撒谎,所以他不看方起州,声音好比蚊子,“没、没有。” 方起州盯着他,听不出喜怒,“为什么撒谎?” 小虎更紧张了,他沉默了好久,方起州不动声色地翻了页书,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让小虎感觉自己犯了很大的错。 “我、我怕你,生气,怕你下次,不准我进小木屋。”从他的断句能让人察觉到这小孩儿和正常人有些不同,可他思维却是很理智的。 方起州面色不改,“我不生气,”他把书翻回上一页,看了眼页码,“但撒谎不是好孩子,明白吗?” “嗯……”小虎看起来很忐忑,用眼睛偷瞄喜怒不定的方起州,“那……那我明天,还能,在小木屋玩吗?” “可以玩,但我叫你出来,你就得出来,不许耍小聪明。” “嗯!”小虎用力地点头,“谢谢叔叔!” 活力的声音让方起州啼笑皆非,刚才还直呼他全名呢。 快睡觉那会儿,方起州给他热了牛奶,让他乖乖坐着。老中医手作的冻疮特效药一扭开就是一大股味儿,有些像白鞋油,不知道添加了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中药材,方起州皱着眉适应了一下,对小虎道,“脚伸出来,涂药。” Chapter 12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方起州把手心搓热,从铁罐里抹了层像雪糕般的药在手上,他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对于帮人涂药这回事,他仍是有些迟疑,但他都能碰这股鞋油味儿的药膏了,一个大男孩的脚有什么碰不得的?方起州抬头看了眼小虎,心一横,“可能会有点儿疼……” 而小虎看着他即将捉过来的手,眼睛一下瞪大,脚猛地回缩,又把自己给疼得叫唤。那叫唤声跟小狗似得,委屈可怜不敢声张。 方起州的手顿在空中,很好,看来这孩子比他还难接受。因为那种快速反应,是来源于身体的本能抗拒,就像人渴时需要水,饿时需要食物一般,根本不用通过大脑思考。小虎有些懊恼,他不敢看方起州了,声音又小又怯,“我、我能自己来吗?” “你自己涂药?”方起州表情都没变,他站起来,把药给小虎,交代说:“手热了再凃,按摩十分钟,用点儿力。” 这算是个合适的推托理由,他实在是受不了这药的气味。 方起州洗了手回来,发现小虎专注涂药的神情是龇牙咧嘴的,偶尔还浑身一颤,“疼?” 小虎抽了抽鼻子,“痒。” “痒说明在好。”伤口好转期间会发痒,想来冻疮也是这个道理吧? 小虎皮肤挺白,脚腕细,脚也不大,总之脚长得倒挺好看,但现在上面布满又红又肿的冻疮,看着实在是有些遭罪reads();。 “这药每天涂两次,你要记得,痒也不要挠。” 小虎满脸愁苦地应下了。 互道了晚安,方起州躺在床上却再次失眠了,半夜起来对着像油一般黑的海水看了许久,吃了两颗安眠药,这一觉才睡到天明。 他一起床便看见手机里的未读信息——来自杜医生,是张图片。方起州点开来看,这是张扒墙上的寻人启事,照片上小孩儿长得水灵,眼睛没看镜头,却是在笑的,是钟虎。方起州继续向下看,上面写着:家弟于年三十深夜出走,穿着小黄人睡衣,若有好心人见过请联系!必有重谢! 下面一串电话号码。 杜医生还捎带了他知晓的附加消息:“这寻人启事我早上出去买菜看到的,听人说丢人那家人就住在青园小区。” 方起州回忆起回来那条路,附近就一个小区,分三期修建,占地面积很广,和游乐场是同一个开发商,也就是方家的产业。但是离方起州住的这里仍旧隔着好一段距离,他将目光凝在电话号码上,记住了数字,又退了出去。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并没有立刻拨打过去。 方起州下了楼,小虎已经醒了,一看见他就笑,“早上好。” “早。” 小虎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上,方起州猜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说,于是问道:“想看电视?” “嗯!” “下次想看时,不用问我,这个遥控器按一下,投影就出来了。” 小虎又乖巧地应了一声,对着遥控器喊了好几个想看的动画片,他是都想看,所以苦恼地抉择不定。 方起州把一包速冻水饺下了锅,耳边是派大星和海绵宝宝吵嚷而童趣的声音,心里感觉很奇怪,他很久没这样热闹了,是沸腾的锅也比不上的热闹。 把煮好的水饺捞上盘,方起州自己吃了俩就放下了,“我等会儿出去一趟,吃完记得涂药。” 小虎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嗯。” 方起州也回望进他的眼睛里,吩咐道:“袜子脱了,我看看。” 医生之前交代过,即便是在室内也要穿袜子,而且每日要更换几次,出汗就得立马换。方起州没来得及买,只能把自己的袜子给他穿,但是和衣服一个状况,大了许多。后跟多出来一截,看着十分滑稽好笑。小虎听话地脱了袜子,看起来比昨天要好上不少,褪了红,也没那么肿了。 这药真灵,方起州心里松了口气,应该很快就能好了,老中医说,坚持涂,第二年不会复发。 “你一个人呆着别乱跑,我很快回来,”方起州出门前跟他特意嘱咐,“别忘了涂药。” “我知道,的,按、按摩十分钟。”小虎笑得挺得意骄傲,“是吧!” “是,”方起州夸他,“记得没错。” 他一路驱车回了方家老宅,原本想开别的车,一想到方义博,他还是换上了新的法拉利。由于人们都放了假,加上东区这边有多个景区,还能看海,所以空前地堵车,也空前地吵。游乐场外面还摆了一条美食街,各种景区该有的糖葫芦,羊肉串,应有尽有。 嘈杂不堪。 到方家时人已经到齐了,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来了,方义博一见到他便热情地唤他过来reads();。 “你回国不久,好多长辈还没见过吧?” 而方义博旁边,挽着他手的女人,正巧就是没打过正面的人之一。外界传言,韩丹妮处心积虑想怀孕,嫁进方家当正房呢,也有人说,也不看看二爷多大年纪,那什么,还能和以前一样么? 见方起州看了过来,方义博一时忘了这茬,也不知该如何介绍了,因为韩丹妮还不足三十载,也就是说,她还没方起州大呢。 吞吐一阵,方义博介绍道,“这位是…是……韩小姐。” 方艺巍端着果盘路过,冷冷地哼了一声。 韩丹妮是新晋影后,以前是个不怎么红的二线演员,上过娱乐圈十大花瓶top3,之所以排名这么高,是因为她确实美。攀上方义博这根高枝后,便火速主演了几部电影和电视剧,还拿了奖,如今咖位非凡,圈内前辈后辈见到都得叫一声姐。也都等着她什么时候失宠,大家都去踩一脚。 她伸出手来,笑容灿烂,“小州,你好,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方起州没去握,冷淡地一声你好,不过他本来就这种性子,倒也不唐突。反倒是方艺巍,端着空果盘又绕回来了,摆着他的少爷架子,“噢,阿姨你在这儿啊,雪莉找你呢。” 结果听到这声‘阿姨’,韩丹妮面色不改,仍是保持完美微笑,“雪莉在哪儿呢,我这就过去。” 方雪莉进娱乐圈时,去了姓氏,以雪莉为艺名,加上三姨娘徐菁低调,硬是没几个人知道她的背景。偏偏通告不断,这其实都是韩丹妮在背后做推手。为得是讨方义博欢心,她知道这父女俩关系很好,所以也不管方雪莉承不承她的情,都是对她有利的。所以明面上的娱乐圈里,雪莉就是个运气好,得到韩丹妮青睐和帮助的小歌手。 她当着众人的面,在方义博脸上吻了一下,留了个不怎么显眼的唇印,小女人般地笑,“二爷,我去去就回。” 方艺巍方才还笑着的脸立刻就沉了,方起州站得近,听见他冷冷地骂了声“婊`子”。 除了韩丹妮,方起州还在家族聚会上见到了三伯方义辉,方义博的亲兄弟。除了这个弟弟,方义博原本还有个哥哥,不过英年早逝,传闻说是二爷为了上位亲手除掉的,也不知真假。这一大家子人,个个都有秘密,三伯见到他时,眼神却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怅惘道:“你和你妈妈长得真像。” 听起来,这位三伯和他妈妈似乎是有一段过去的,或许还关系匪浅。 而方起州这些年也算看得明白,他的母亲带着他前前后后跟了三个男人,后来把他扔到了祖父家,自己不知道又和谁好上了,浪迹天涯了,很些年没消息,最后收到消息的那次,是舅舅跟他说的,“小州,你妈妈坐的船沉了。” 方起州对此表现出了匪夷所思的冷静,心里好像没有动容一般。 他爸妈都是多情的人,所以才能走到一块儿吧?但是又因为无情而分开,导致他成了外头传言的没爹疼没娘爱的小可怜。 方起州吃了顿午饭便走了,拒绝了方义博要和他一起打高尔夫的要求。走前他进了后厨打包了几份甜点,不例外都是模样可爱颜色鲜艳的,那厨师诚惶诚恐地说重新给他做,方起州说不用,他尝了一块儿觉得甜度很合适,应该不会吃坏牙,所以还管甜点师傅要了联系方式。除此之外,方起州回去时还不忘在超市买了几块巧克力,一大堆彩色的新袜子。 很难想象他会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三天的人做这些事,那还是个有些傻的大男孩,但方起州觉得他傻得真实可爱,跟方家这些人不一样。 Chapter 13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涂了几天药,小虎的脚已经差不多好了,医生说不能再受冻,来年也要小心,否则每年冬天都会复发的。 因为脚不疼了,小虎每天都穿着厚袜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到他的房间阳台看海,一看就是一下午,或者蹲在另一边的窗户看摩天轮,除此之外,看个电视也不安静。方起州有时候会坐在沙发上陪他看,但大多时候还是一个人在书房呆着,一抬头就能看见钟虎。卫斯理这两天快回国了,也不知道他过来时看到他屋里多了个小孩儿得是什么心情。 方起州半夜下楼喝水的时候,听见那小孩儿在喃喃说着什么,他听了一会儿,发现是在叫哥哥。 是梦话。 第二天方起州问他,“想家了吗?” 小虎茫然地看着他,点了下头,又摇头,“……不想。”他有点紧张地坐直,对方起州的问话过于敏感,“你要赶、赶我走吗?” 方起州把热巧克力给他,没说话。 他又翻出杜医生发给他的图看,迟疑了很久,那小孩儿在里头蒸桑拿,嘴里不着调地哼着西游记主题曲,方起州差点以为他在里边要脚踩筋斗云挥舞金箍棒了。 方起州走到外面,拨打了电话。 嘟嘟声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是个年轻女人。 “喂?” 他靠着墙边,沉着嗓音,“是钟虎的家人吗?” 那头又是惊喜又是慌乱,语无伦次说,“不…啊,对!我是小虎哥哥的朋友,请问,请问你是有小虎的消息吗?” “你不是他家人?” 小芹说,“他哥哥现在在医院……白天…出了点事,刚动手术。” 方起州皱起眉,听到电话那头一片嘈杂,有个男人的声音焦急地唤着小虎小虎,那女人说:“龙哥,你先躺着,别动……哎你手流血了!快躺下,我把电话给你reads();。” 方起州把电话拿远了些,电话那头换了人,是个男声。 “你是钟虎哥哥?” 那头发出沉闷的呼气声,声音里头包含着巨大的祈盼,“我是,请问你有我弟弟的消息吗?” 方起州嗯了一声,“他在我家,但是在送回去之前,我需要了解一些事。” 钟龙音量提高了不少,欣喜道,“真的吗?!他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饿着?” “他现在很好,”方起州安静道,“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离家出走。” 钟龙沉默下来,他那晚上做了什么,酒醒了就想起大半,梅跃和小芹都在大年初一忙着帮他找人,挨家挨户地敲门,问他们看见过这小孩儿没。却是好几天无果,梅跃要他报警,他怎么也不肯,问他到底做了什么才惹得小虎这样,他也不说。 印了几万张寻人启事,可都没有消息。小虎一直杳无音信,去了趟派出所,他只问有没有走丢的小孩儿,警察问他是不是家里有人走失了,要帮忙立案,他只能拒绝。 也有人联系过他,可那些都不是小虎,游乐场附近人流量大,不知道小虎躲哪儿了,钟龙每天都睡不着,白天夜里都在想他现在是不是很冷,是不是很饿,吃没吃东西,或是被好心人带回家了,他是不是吓着了,是不是讨厌自己了,所以不肯回家了…… 小虎一开始被他收养时,他就发现这小孩儿很怕人,陌生人,男人女人……最怕的是人的触碰。小虎对人的亲近非常抵触,他差不多养了一年,是无微不至的关怀才终于让小虎放下心防。 现在全毁于一旦了。 钟龙懊恼极了,或许是寻人启事满天飞的缘故,那群人又找了上门,发现他住的地方不错,就死命敲门,怕吓着梅跃她们,钟龙把人放了进来,那群人一见他先是要钱,接着蛮不讲理地把空荡荡的房里搜了个遍,现金,卡,连带着小虎的玉坠都被搜了出来。 他们家以前干什么的这些人都知道,加上钟龙一看到那玉坠就慌了,“我会还钱的,你们不能随便乱抢东西!把那个还给我!”他拼了命想抢回东西时,却被一群人按在地上揍,刚开始还能还手,后来就不行了,不知道是谁拿刀子捅了他一下,穿着胃进去。 梅跃吓傻了,小芹更是直接哭出声,钟龙要她别报警,叫救护车。 她说自己有积蓄,问他欠了多少。 钟龙还能勉强地笑,“老板,给你添麻烦了,他们拿走了东西……这段时间不会来了,你跟小芹不用担心,找到小虎我就搬走。” 梅跃皱眉,“我问你欠了多少!” 那是一笔巨款,加上高利贷利滚利,钟龙说,“五十万。” 以前他动过卖掉小虎的玉坠的念头,那东西能值十来万,卖掉也能还上一部分,但他终究没那么做,因为小虎说他是好人。 或许像他这样的人,该把小虎还回去,他应当有个幸福的家庭,而不是跟着他受苦。钟龙包里没钱,卡里也没有,还欠着一屁股债,现在被打进医院,医药费还是梅跃帮忙垫着的。他因为怕给梅跃带来麻烦,说自己这就辞职时,梅跃要他打工以身抵债。 “房租你先欠着,医药费你也先欠着,工资我以后每个月给你拨一半,欠的钱从里面扣。” 钟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不怕麻烦,不就是黑社会吗,谁不认识一样,”梅跃仍是平常那样挑眉,“现在还是先得把小虎给找到reads();。” 钟龙对电话里声称收留小虎的男人说,“他走的那晚上,我喝醉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声音越发微弱,似乎是好容易聚起来的力气全都用光了,“你肯定知道,小虎有点问题,他很敏感……但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他也只有我了。” 方起州握紧了手机,想说些什么,却听到房间里面小虎在叫他。 “我现在有些事,你把医院和病房号发给我,我明天带他去看你。” 钟龙不住地道谢,听见电话被挂断了,他释然地闭上眼,术后滴水未进,伤口麻醉过了,现在疼得不行。 方起州把手机揣进兜里,小虎把浴室门打开很小一个缝,只露出一只乌溜溜的眼睛来,“叔叔,我没衣服穿。” “等着,我给你拿。”他才给小虎买了不少衣服,尺码和喜好都是完全按照他来的。他就像个初级奶爸,想把小孩儿装扮得漂漂亮亮的,他知道这种心理不太对,可一直也想着,过几天这小孩儿就不住他家了 新的睡衣就是件天空蓝的长睡袍,穿在身上能遮半截小腿,拖鞋是只毛茸茸的白绵羊,小虎刚收到高兴的不行,不肯穿,想抱着睡觉。方起州把他买给小虎的东西都收在一个袋子里,收着收着才发现装不下,只得挑挑捡捡,打算明天给他。 “把袜子穿上,头发吹了,”方起州看着他笨拙地把毛巾往头顶包,听见自己说话时,眼睛湿漉漉地抬起来望他,他别开脸,“你先下楼,我给你煮巧克力。” 小虎愉快地答道,“好!” 方起州下去那会儿,小虎果然把他的交代一一做好了,袜子穿了,头发也吹干了,很端正地站在奶锅前面,眼睛四处搜寻,似乎是在找方起州把巧克力藏哪儿了,直到看见他从衣服兜里拿了两块巧克力出来,才震惊地瞪大眼,怪不得他怎么也找不到。 方起州瞥他一眼,“去坐着。” 小虎没听,心情愉悦地围着他转来转去。 转到方起州关火,听见他说,“我明天带你出去。” 小虎举着杯子仰头,眼睛盯着他眨了眨,似乎在问“去哪儿?” 方起州不得要领地说,“早点睡,记得漱口。” 小虎看着他上楼的背影半晌,神色呆呆地揣着不安。 方起州提着那些买给他的东西,还有绵羊拖鞋,一股脑塞进车里,小虎有种危机本能,坐立不安地埋头玩着纽扣。方起州看他这样,半路下车买了串糖葫芦给他,山楂似乎是有些酸了,小虎舔掉糖衣后咬了口,五官立马皱在了一起。 他把车停在了医院停车场,小虎看着他手里提的东西,追赶着他的脚步,“叔叔,我们要、要去看病人吗?” 方起州嗯了声,也没说去看谁。 术后过了八小时,就能进食了,钟龙什么也吃不下,喝了半杯水,六点起来洗了头刮了胡子,但他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帅。躺在病床上一直问人,“我看起来像不像大病初愈?是不是太健康了点?我是不是应该装得虚弱些?” 他呆的病房里共有三张床位,小芹昨晚就在椅子上将就睡的,他半夜睡不着又很想抽烟,可护士专门说了,说不准抽,他只得按捺住烟瘾,傻笑着抱着手机里的照片看。 心想着他家小虎笑得真好看。 等到了上午快十一点,钟龙才等来了他想见的人。 Chapter 14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小虎跟着方起州在一间病房前站定,他有些惴惴不安地叫了声,“叔叔?” 方起州看了他一眼,扭开房门把手。 小虎抓着他的衣摆,不发一言地跟他走了进去。当他看到病床上躺着的人是谁后,脚就迈不动了。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哥哥,下意识要躲避他追过来的眼神。钟龙见他看到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躲,难受极了,没扎针的那只手死死抓着床单。 太久没喝水,声音又哑又干,喉咙想要烧着一般干咳一声,“小虎,过来。”他卧在病床上,平日里的那些气势全都烟消云散了,一眼就看到他家小虎穿了身新衣服。 小虎的脚步犹犹豫豫地动了下,他躲在方起州后头,眼睛隔着一米望进钟龙的眼里,很小声地叫他,“哥。” 方起州感觉到小孩儿此刻的紧张,因为他的衣服都快被扯掉了,他拍了拍小虎的手,把他给拍回神了。 小虎这才注意到,他哥哥的现状,但是始终没敢冲方起州身后走出来,只是担忧地发问,“哥,你怎么了?” 钟龙见弟弟还是关心自己的,心里又开心了,“我没事,生病了而已,”他冲小虎招手,“来哥这儿。” 小虎看着哥哥,不知道为什么,又仰头去看方起州。方起州低下头,轻声跟他说,“过去吧。” 他又扯了下方起州的衣角,终于还是松手了。 钟龙伸出那只松快的手,想去摸他的脑袋,又被躲开,他只得收回手,眼底的落寞一眨眼就闪没了,“回来了,真好。” 小虎注意到他在输液,他的戒备又松动了些,“你怎、怎么生病了,严重吗?” 钟龙笑了笑,“不严重,你一回来哥就高兴。” 小虎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自责道,“是……是因为我吗?” “乱说什么,”他因为输液而冻僵的手臂一下又暖和了起来,顺着一根根血管输送进心脏,“哥还在想,要是你真的不见了怎么办。”他垂下眼,“哥那晚上喝醉了,干了糊涂事,你别怕,哥再也不和那样对你了。” 小虎张了张嘴,没说话。 钟龙笑容发苦,“原谅我好不好?” 正好此时小芹打了热水回来,先是看到个高大的背影,她多看了两眼,因为平常很难得看到这种身材的极品男人,又注意到了病床旁边的小虎,“哎呀,小虎回来啦!”她赶紧放下水瓶,“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你哥哥……” “小芹!”钟龙猛地打断她。 小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她住了嘴,在这对气氛奇怪的兄弟身上来回看了几眼。 小虎好像在思考些什么,站着久久不说话,钟龙也不说话,只执着地盯着他。 “我不怪你,”小虎捏了捏手心,“我知道你喝醉了。” 钟龙大喜过望,差点从床上弹坐起来,又牵扯到肚子上的伤口,哎哟哎哟地叫疼。 小虎立马按着他的肩,着急地喊道,“你别动啊reads();!” 钟龙呲着牙笑,“我高兴!” 小芹看他俩气氛正常了,呼出一口气,“小虎回来正好,他躺太久了,你给他擦擦身,护士……护士让我给他嗯……”小芹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含糊起来,羞红了脸,“让我给他擦一下屁股。” 钟龙脸黑得像锅底,可是一想到让小虎给他……小虎不会干的吧? 方起州站了好一会儿,似乎是被忘记,他突然说话,“人送回来了,我走了。” 方起州把口袋放到一旁的凳子上,对小虎说,“等下你记得把这个提回家,衣服鞋子袜子都在里边儿。” 小虎还没说话,他哥就说了,“这怎么好意思呢,谢谢你照顾我弟弟,东西还是拿回去吧。” 方起州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了输液那只手挽起来的袖子下面的大片纹身。 他微微皱眉,“我拿回去也没用,给他买的。” 钟龙立马就说了,“那怎么能行!小芹,把我裤兜里的钱给我下……” “好…”小芹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她尴尬地看了眼陌生的帅哥,“那啥,龙哥,你的钱被他们抢走了……” 钟龙瞪她一眼,小芹才发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赶紧捂住嘴。 钟龙咳了一声,“这位先生,你把支付宝告诉我吧,我给你转账吧,你照顾我弟弟那么久,真的很谢谢你,这也是应该的。” 方起州淡淡地留下一句“不用了”后,就转身往外走,小虎忙追了出去,方起州顿下脚步看着他。 “叔叔,你……你要走了吗?” 方起州嗯了一声,小虎望着自己的脚尖,心里很舍不得。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往小虎兜里塞了什么东西,继而摸了摸他的头顶,“新年快乐。” 小虎怔怔地望着他,方起州已经不留恋地走到楼梯口了,小虎追出去时,他已经没影了。 他摸了摸兜,很厚的红包。 而看到那个男人做了什么的钟龙肺都要气炸了,伤口前所未有地疼痛,小虎居然让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摸头!他还不躲!不躲!! 方起州转进了楼梯间,因为大多数病人都坐电梯,所以这里很安静,他从兜里摸了颗糖出来,这是小虎之前给他的。 是苹果味的。 那天他买了一口袋糖回去,限制他每天吃多少个,小虎专门挑出苹果味的给他,说是他最喜欢的味道。虽然东西是自己买的,小虎有借花献佛的嫌疑,但方起州还是挺高兴。 他一边嚼着糖,一边下楼开车。心里想着小虎那哥哥怎么看也要三十了,他怎么敢叫自己叔叔? 小虎在楼上撩开窗帘,静静地往下看,看见红色的车子开出医院,直到没影。 钟龙闻到自己散发出来的老陈醋味道,很刺鼻。他眼睛一翻,虚弱地叫唤起来,小虎立马回过神,蹲在他哥床边。钟龙叫唤道,“我这手,怎么动不了了……”他看哥哥想动弹又动不得的模样,还有因为长时间输液而显得苍白瘦削的手背。小虎握了握他的四根指头,“哥,你手怎么这么冰!我给你捂捂吧……” 钟龙心里乐开了花,面上不显,只说,“可能是输液太久吧……你捂着哥就不冷了reads();。” 小虎一手垫在他手心下,另一只避开扎针的部位,盖着他的手背,小芹拍了拍脑袋,“差点忘了我打热水了,龙哥,我给你掺个吊水瓶吧?” 输液用的瓶子,医院有很多,掺满热水捂在被窝里,能热小半天。钟龙一听,脸登时黑了,而小芹说干就干,钟龙只得不舍地把小虎的手放开,“跟哥说说,你这些天怎么过的……” 小虎愣了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会儿才慢慢想起来,“叔叔家里的电视,能跟人说话,我让它干什么它就干什么,特别大,跟电影院一样……” 今天已经是大年初六了,红辣椒恢复了营业,方起州给员工的放假时间也马上到期,因为裁了不少秘书,现在办公室仍在改格局。方起州不想大兴土木,就改了办公室和会议室――尤其是方艺巍休息室的床――不知道他在里面和多少个女人滚过床单,方起州坐在办公室那个皮椅上的时候浑身都难受,休息室更是一次都没进去过。所以改建那段时间,整个顶楼暂时都搬到了31楼办公,和人事部挤一层,惹得全公司的男性都想调往人事部,没事也往那层走,就像看看能不能艳遇一遭。 方起州开车到公司看了眼新办公室,原先那个双面玻璃换了,地板重新打了蜡,一整面宽阔的落地窗,看起来窗明几净。办公桌是方义博送来的老红花梨,休息室那床也换了一张。这里是城市最高的地方,一百二十层楼,站在窗边能俯瞰整个城市。刚建那会儿,剪彩仪式弄得很盛大,方艺巍是做梦也没想到,他位置还没坐热乎,美女还没挨个睡完,他就下台了―― 回家后,方起州把客厅整理了下,沙发上的被子收去洗了,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是屋子里为数不多的人气。桌上散乱的糖和水果,投影幕半降在空中,耳中隐隐回溯似地听到昨晚上播放的头脑特工队。他把糖收到罐子里,准备藏到橱柜,却看到一张写着字儿的纸条:叔叔,我洗杯子的时候把它打碎了,我不敢说,就藏沙发底儿了,你别生气! 方起州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字挺工整,也没有错别字,但是这小孩儿怎么能傻成这样?既怕他发现,又写了张字条告诉他。藏沙发底下?可真干得出来!他摇了摇头,抽了杆笔往字条上写:没关系。 写完后盯着字条看了良久,最后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他把沙发底下的玻璃碎片清扫出来,收到了卫斯理的航班消息――明天一早就到禹海机场。真赶巧,小孩儿刚走他就回来,少了番解释。 方起州要开始上班了,所以闹铃一响就睁了眼。他穿着睡衣下了楼,却看到有人在窗户旁边站着,看熹微的太阳。他愣了下,因为他差点以为小虎起来这么早,只一秒就回神,方起州才意识到,卫斯理不过走了一周而已。 “早上好,小州。”卫斯理回过身来,“我给你买了早餐。” “早,”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怎么这么早到。” 卫斯理说:“昨天我给你发的航班消息你没看?” “看了。” 卫斯理摇摇头,“那你肯定没睡好。”他笑了下,看着屋中摆设,突然说:“哎,你这屋里怎么有点儿不一样了?” 方起州顿了顿,放下咖啡杯,“怎么?” “不好说,”卫斯理使劲吸了口空气,“像是人味儿。” 方起州无言以对,卫斯理又说,“其他人的味儿。” 他眯了眯眼,“闻出什么来了?” 卫斯理又侦探般地巡视一转,最后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养狗了?一股小奶狗味道。” Chapter 15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不对,你不是讨厌狗吗!” “是讨厌。” 卫斯理已经摸不准他说话什么意思了,他觉得方起州可能带了人回家,但是心里又挺笃定,他们家小州不是那种人,卫斯理锤了下手心,斩钉截铁道,“要么就是小奶猫!” 方起州想了想,觉得小虎那模样是挺像小猫崽的。 “差不多吧。” 卫斯理惊讶道,“什么叫差不多,哎,真养了啊?” “没有,”方起州喝完了咖啡,径直朝着楼上走,“别乱猜了。” 卫斯理明面上是他的司机,其实能算作特助和保镖,身手不凡,枪法一流,从方起州还是个小豆丁那会儿起,卫斯理就跟在他身后保护他了。 他们的关系其实更像朋友。 大年初七,年味儿还没消散,街上还有些违规的烟花硝烟味,方起州到会议室时人几乎已经全部到齐了。 艾琳忐忑地给会议室的每个人都倒了杯咖啡,如今方总大裁员,裁得只剩下两个顶用的秘书。艾琳t大毕业,按理说当个小经理也绰绰有余,但她毕业不久,120大厦又是一流企业,成功入职后却发现老板是那么个货色,但家里也不允许她辞职,好在小方总走人了。现在的方总虽说是个冷面阎王,可能力不是盖的,跟着他做事,艾琳发现能学到许多学校没有教过的东西,受益匪浅。 方起州坐在主位上,股东都来齐了,但是还有个位置空着,上面放了杯咖啡。 艾琳凑近他小声道,“刚刚收到的消息,股东名单变更……” 方起州沉着气,“谁?” “是……”艾琳话还没说完,一人就推门而入,脸上挂着大墨镜,一身粉西装,艾琳顿觉辣眼,拼了命遏制那股想扭头的生猛力量。 方起州指骨在桌上一敲,“方艺巍。” “看来我到的时间正好,都来齐了嘛reads();。”方艺巍入狱的时候,二爷气得不行,魏蓓蓓哭着说要他帮忙捞人,二爷坚决不肯,还把原本属于他的百分之四十股份给了方起州。而如今的局面看来,方艺巍再次手握分量了。他一进来,所有股东都不约而同地看了眼新boss,又盯着他――难道小方总又要来祸害女员工了吗! 方艺巍可不管别人怎么想,他耸了下肩,嘴里还嚼着口香糖,“都看我做什么,我就是来开个会。” 方起州没理他那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方义博怎么想的他管不着,只要方艺巍手里没实权,怎么折腾都行。 散会后,方艺巍猛地惊醒,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跟着方起州背后走,一边走一边指点江山,“哎方起州你怎么把秘书都辞了?那些个小姑娘多可爱啊,放着多养眼啊……玻璃你也拆了啊?你不知道那玻璃什么妙用吗?”他一跨进改建后的办公室就开始大加批判,“你不知道啊,办事儿的时候贼爽。” 方起州坐在他的位置上,眼看着方艺巍一屁股坐上他的办公桌,还阴阳怪调地夸,“哟,这桌子不是老爷子书房那个吗,给你啦?” “嗯,”他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你有事吗?” “没事不能联络兄弟感情吗?”方艺巍冷笑了一声,“爸叫我多跟你学呢,你还不知道吧,从今天起,我要从实习生开始干活。” 方起州眼睛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现在看到了,”他关了手机,直接叫艾琳,“送他去采购部,顺便通知部门经理,没有特权,被我发现直接走人。” “采购部?!”那部门干嘛的他知道,后勤,也是油水部门,但他还看不上那点儿油水,况且能捞油水的就那么一个两个。按照他实习生的职位,方艺巍啧了一声,“大哥,你厉害。” 方起州点头,“好好干。” 等方艺巍走了,他才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刚才一连两条短信,方义博让他监督方艺巍,魏蓓蓓让他给方艺巍安排个副总经理的位置,再不济也得是领导阶层,说让他跟着自己多学学,魏蓓蓓言之凿凿说“你不是沃顿毕业的吗?我们艺巍这方面还差了些,你教教他呗。” 对于方义博,他也没了一开始的那么丁点儿期待,就算自己的到来让他高兴,可对方起州而言,父爱这东西像根结实的缰绳,勒着他的脖子让他往生极乐,远不及从前一个人时快活。 他关了电脑下班,回到家却感觉什么少了。 小虎拆了方起州给他的红包,上面三个烫金字写着“压岁钱”。一大叠钞票,小虎认识钱的重要性,哥哥跟他讲过,为什么人需要工作,因为要工作挣钱,挣钱养活他。哥哥还给他说,要是他有钱,或者哪天中了头彩,那他肯定买个房子,买辆小车,什么也不干,就在家里守着自己。 小虎拿着觉得烫手极了,心里也很急,这么多钱,方叔叔怎么就拿给他了呢,他把钱抽出来时,倏地掉了张名片在地上。 他捡起来看,上面写着方起州的名字,还有电话号码,还有一串手写的信息:有事给我打电话。 小虎急急忙忙找了梅跃借手机,梅跃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小孩儿也有需要联系的人,看到小虎焦急地拨通电话时脸上一瞬间勃发的生机,顿生好奇。小虎大概是急坏了,对着手机半天啊啊啊地没发出声来。 “小虎?”方起州对着这通陌生来电试探性地喊了声。 “嗯嗯!”小虎紧紧抓住手机,方起州看不到地方,他正在拼命点头,“叔叔,钱…钱!你怎么……那么多!” 他只要一着急,就会犯口齿不清的毛病,方起州听得稀里糊涂,“你慢点说。” 小虎要急哭了,梅跃看着也啼笑皆非,“哎你深呼吸两下,什么事儿啊那么着急reads();。” 小虎看着她,手指着兜里红包。 “压岁钱啊?”梅跃瞄到封口露出来的粉红钞票,她经常摸钱,那厚度一看就不低于五千,她牙疼似得抽了口气,“嚯!那么多,谁给你的?!” 小虎手背抹了抹额头,终于吐露清楚一句话来了,“你快来,你钱、丢、丢在我这儿了!” 方起州说,“那是给你的压岁钱,拿着。” “不可以!”小虎义正言辞地拒绝,“哥哥说不能拿人钱!” 方起州纠正他的概念,“这是我给你的,给你的就是你的了,不算你拿的。” 小虎苦着脸,“不行的,我好像记得你家在哪儿的,要还给你!” 方起州又说了几句,可这小孩儿只认死理,他不知道方起州给他买的那堆东西都比这厚厚一叠钞票值钱多了。在小虎的思维中,只有钱是值钱的,糖需要花钱吗,而别的东西怎么来的,他大概以为的凭空造的。 方起州越发头疼了,他头往后仰,眉头皱得很深,“别瞎跑。” 梅跃在旁边听了个大概,有人给了小虎一大笔压岁钱,但是小虎觉得不能收,要退回去――她终于明白这小孩儿为什么傻了。 她怕电话那头听见,只小声说,“你知道这是多少钱吗,要退回去,你哥哥医药费怎么办?小傻子!” “……啊?”小虎迷茫地看着她,不明白这和哥哥有什么关系。 梅跃叹口气说,“知道为什么有人上门来揍你哥吗,你哥欠人钱,钱!懂么?”梅跃指着他兜里红包,“就这个,很重要的!” “不行,”小虎抿着唇,“我不能要的。” 梅跃“嘶”了一声,忍不住敲他的脑袋瓜子,“小傻子!”真不知道钟龙怎么养的这孩子,这不懂变通的正义感……现在连拾金不昧的人都很少了吧?更别说正经收的压岁钱。 方起州在电话里和小虎推磨推了半天,一直听着他重复三个字“不能要”,到了后来,他也没辙了,“随便你吧。” 他是真没想到小虎能找着路。 保安跟他说,一个男孩儿吵着要找他,他一听就知道是谁,他还在公司,一接电话就中止了会议,急急忙忙回了家。 保安是轮班制,春节期间是一天一换,他没见过钟虎,还不知道怎么安抚这小孩儿,听见方先生在电话里的语气的确是认识的,只好请他到沙发上去坐,还给他倒了柠檬水。但小虎一口没喝,方起州看见他时,那小孩儿双手捧在嘴边哈着气取暖。 穿着运动鞋,旧羽绒服,见过几次的白围巾。 小虎原先是望着大门外的,冬天的灌木丛仍是深绿的,雪化了,树上还挂着红灯笼,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门外,直到把方起州给盼来。那双涣散的眼睛逐渐在方起州身上找回焦距,小虎兴奋难当地冲他大力挥手,一边跳一边大声叫着,“叔叔!” 他眼里迸出的光芒让方起州步子不自觉迈得更开。 而陪着小虎来的梅跃看着男人从迈巴赫上下来,一身装扮起码六位数,身材比游泳运动员还要好,长相全然就是她青春期幻想的小说男主,比着来的,一分不差。梅跃倒吸口冷气,眼睛都直了。她情不自禁地感叹:“我靠……” Chapter 16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方起州朝小虎走了过去,“电话里不是叫你别来了吗?” 小虎眼睛瞪得溜圆,“你说随便我的!” 他面色不改,“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小虎仰起脑袋,挺得意的模样,“高啊!我一说最高的,梅姐就知道了。” 方起州这才看到旁边还有人,梅跃赶紧站直,心里懊悔着自己怎么不化妆就跑出来了,面前这可是百年难遇的极品啊! “你好,”他冲梅跃点了下头:“麻烦你带这孩子回去吧。” “好的。”梅跃难得矜持一下,说话都软成了十八岁。 小虎脸上则浮现出失望来,他把红包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方起州:“新年快乐,喏,还有这个,新年礼物。”说着,小虎又把方才准备好的礼品袋拿出来,方起州低头一看,是一卷新春红的纸。小虎颇有些显摆意味地说,“我写了好多春联,挑了最好看的那幅给你!”他眼睛亮晶晶的,大人似地教他:“啊!对了,福字贴在门上,一定要倒着贴!这样福气就会到家门口了!” “我知道了,”方起州接了过来,“谢谢。”但他仍然没收这小孩儿打算退回来的红包,只说,“给出去的压岁钱不能退回去,知道为什么吗?”方起州看着他的眼睛,一本正经道:“因为新年有年兽出没,假如没有这压岁钱,年兽就会在晚上来你的家里吓唬你。” 他说得煞有介事,小虎登时吓得把手缩回去。 方起州心里发笑,“别怕,压岁钱放枕头底下年兽就不会来找你了,等过完年再拿出来。” 小虎纠结极了,心里又害怕他嘴里所说的“年兽”,不知道那是怎么个青面獠牙的妖怪,他打了个激灵,犹豫道,“那……那我下次,给你。” “嗯,下次吧,”他拍了下小虎的脑袋,眼睛瞥向他脚上的运动板鞋,“下次别穿这种鞋了,容易出汗。” 小虎听话地点头,“好。”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方叔叔无论说什么,他都觉得对,得听。 “现在你该回家了。” 他垂头丧气道:“好……” 看他这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方起州难能地多说了话,“谢谢你的春联,晚上我会贴的。” 直到方起州上了车,卫斯理才把车窗摇上去,“我刚刚似乎看见你在笑?” “没有。” 卫斯理笑出了声,“你还死不认账,我没见过你这样,接个电话能放下会议,你喜欢那小朋友啊?” 方起州面无表情地强调,“他十九了,成年了。” 卫斯理笑得更厉害了,声音里满是欣慰,“小州,我没想到你真的能喜欢上谁。” 方起州反驳,“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抱着手臂,目视着小虎和他家里人穿进小路,郁郁葱葱的园林遮遮挡挡,直至全然不见,“回公司。”他伸手在座椅背后按了个按钮,中间的挡板降下来,隔开了前后座reads();。 看着他的举措,卫斯理以拳抵唇,闷笑出声。 而隔绝了卫斯理的视线,方起州终于有点松快了,他把小虎写的春联拿出来,笔迹工整,但卖相挺埋汰,而且句子挺白,有点儿像自己编的。上联是:开开心心上班;下联是:高高兴兴回家;横批:鸡年大吉。方起州越看越觉得这是那小孩儿自己想的,福字有好几张,正好一道门贴一个,丑归丑,但他喜欢。 养了几天,钟龙伤口渐渐不疼了,下地走路也没问题,由于住院费昂贵,所以他提前出院了,梅跃给他放了假,要他暂且在家休息。小虎不知道上哪儿摘的柚子叶,一大塑料口袋,说给他“去霉运”。 他一听乐了,“你上哪儿知道这么多迷信习俗的。” 小虎理所当然地戳了戳自己的脑袋,“里边儿有。” 钟龙笑着夸他,“我们小虎真有学问。” 小虎推着他进浴室,柚子叶就倒在盆里,泡着热水,“哥,你快些擦,别感冒。” “好好好。”他单独进了浴室里,撩开衣服看自己肚皮上的伤口,和前些年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盘根错节,虬成一幅皲裂的地图。钟龙狠狠地皱眉,觉得这样太难看了。 年夜饭那场风波表面上尽管和睦了,但钟龙依旧感觉得到表面下的隔阂,比如现在的小虎,恐怕再也不会挨着他睡了,他方才看到那小孩儿在拨弄门锁,心里的苦闷要从身体里被开凿出来了,一锄头下去,井喷般地。 店里生意忙,梅跃招了两个临时工,一个厨师,但是店里客人纷纷吐槽味道不如从前了,她只能挨个解释,“师傅生了病,过两天就回来了,不好意思啊。” 生意削减了些,梅跃除了正午那会儿,别的时间都坐在凳子上嗑瓜子看韩剧,心里想着死活都不能让钟龙辞职了,不然招牌砸了,她这店也没法开了。 中午,外面难得一见的冬阳穿破落地窗,铺满一整个地板。艾琳敲门进来,把外卖放到方起州桌上,他手指停止敲打键盘,状似无意问,“怎么不订以前那家了。” “哪家?噢,您说红辣椒?” “嗯。” 艾琳说:“掌勺大厨生病了,整个味儿都不对了,您爱吃我明天就订。” 方起州摇头,“等他们大厨回来吧。” 刚下班,方艺巍上了楼,他因为服装被批评了,还闹到了方义博那里,现在穿得那叫一个规矩,没得刺儿挑。但是据监督的人说,方二少表面规矩了,暗地里作风却不老实,这才几天就勾搭上了好几个员工,男的女的都有。 “喂,方起州,”他靠在门上,一只腿伸直,一只腿曲着踩在门上,方艺巍单手敲了几下门板,“爸叫你跟我一起回家。” “你先走吧。” “你没听懂我说的?”他挑眉,“是‘一起’。”他讽刺一笑,“过年这么久,没见你回家几次,还大孝子呢,老爷子眼睛瞎了吧。” 尽管如此,方义博念及家里人于他而言都是陌生人,故而很少埋怨他不归家这点,只是常常打电话叫方起州多出去玩,说:“艺巍交的朋友,虽然大多和他一样爱玩,但不乏有真才实学的,年纪轻轻就创业的,本事大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有……我知道你俩不怎么合得来,但毕竟是兄弟。你呀,就是孤僻,多交些朋友,融入这个圈子,才能在生意场上一帆风顺。” 出于这种想法,晚上在私人别墅的家宴多了许多不认识的人,都是年轻人,男男女女,将大厅布置得像派对reads();。 这些人都是方艺巍邀请来的,他听了魏蓓蓓的主意,想在他爸面前卖个乖,说想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大哥。方义博一听果然对他大加赞赏,说你能这么想就对了,甚至把私人别墅都借出去,给一群年轻人开party。 方起州来之前可不知道是这种乌烟瘴气,他以为是正儿八经的家宴,看到这样,冷着脸扭头就要走。可方艺巍那群朋友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一群不认识的女人往他身上黏,拦着不要他走。 “大哥,不用这么不给面子吧,来了好歹待一会儿啊。” 他扭头看方艺巍,而方艺巍举起酒杯对他笑得灿烂,眼中的恶意被浓密睫毛投下来的阴影盖住,“玩的开心点。” 他找来的这群女的,碰瓷好手,一旦沾上了就麻烦了,什么怀孕,堕胎,上报,能扰得你鸡犬不宁。虽然方起州看起来冷面冷心,可到底男人,定力能有多好?灌杯酒,再关上门,假的都能诌成真的。 方艺巍就是想给他找点麻烦。 但他到底低估方起州,没想到七八个穿了跟没穿似得女人一股脑往他身上凑都能被他挥开。她们拿了二少钱,哪儿能这么容易松手,一个个不死心地继续凑,方起州冷着脸警告,“滚远点。” 没多大音量的一句话,愣是把几个花枝招展的大姑娘镇在原地,求助似地望向方艺巍,“二少…大少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啊?” 方艺巍若有所思,“大哥你是不喜欢这种吗?你要是不喜欢,下次……” “方艺巍,”方起州打断他,“没有下次。”他面沉如水,边说边往外走,除了音乐声,大厅里竟然无一人敢动。等门关上,他们才从冻僵的气氛里重新回暖,后知后觉地抱怨开来,“二少,您大哥怎么那样啊!”“就是就是,对女孩子怎么这么吓人!”方艺巍眯起眼喂了口酒,“或许你们说得对,他可能真的不喜欢女人呢……”他想起前些天收到的消息,说方起州往家里带了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儿。 而且一连好几天没出门。 方艺巍塞女人的手段和方义博不同,这是纯粹想给他找麻烦,二爷则是每次他拒绝,就会中止话题,下次重新再说。方艺巍原本还不太相信方起州的性取向,今天这么一看,果然如此。 方起州整理着衣服和火气,上车后直接脱掉扔在一旁,“开车。”他疲惫地往后靠,这一家人的作风,都让他觉得呼吸同一种空气都是受罪。 卫斯理识趣地没多问,二少那些荒唐事,他早从资料里见识过了,那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一件比一件熊。 他走得早,一点儿东西没吃,卫斯理开车速度很慢,试探着问他,“吃点儿什么吗?” 方起州正想拒绝,却瞥见街边有个挺熟悉的背影,正在兴致盎然地抓娃娃,“停车。” 卫斯理左右看了看,纳闷道:“这也没餐馆啊……” 方起州没说话,静静看着闪着灯的娃娃机,小的那个一连抓了几次都没抓到,大的那个就去帮他抓娃娃。 他看了几分钟,两人一无所获,但是仍乐此不疲。 “走吧。” 卫斯理凝视着后视镜,发现方起州脸上浮出难以排遣的寂寞,他转过眼睛,试图将这种难过抹去,“小州,我去查查那个小朋友吧。” 方起州从小,喜欢什么都不会说,也不会去追求,在心里念个一年半载,似乎念着就已经满足了。随着时间推移,有些还在,有些却忘记了。 Chapter 17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哥!起床了!”小虎咚咚咚拍着门,语调一如既往地高昂。 梅跃给钟龙的病假在元宵节结束,早在敲门声响起前,钟龙就从梦里醒来了,他就像每一个刚从游泳池钻出来的人,保持着刚上陆地的涣散感reads();。就在一分钟前,他甚至感觉小虎就躺在他身旁,窗帘缝隙中泄露的阳光把他的背脊染成橘黄色,在安然地酣睡,呼吸,甚至有翻身的征兆。“咚咚咚”的敲门声终止了他看清小虎的脸,钟龙从床上爬起来,他想起来了,今天得干活了。 由于元宵节,今天来店的客人每人都送了一碗小汤圆,梅跃甚至在用红色的油性笔在画着汤圆的海报上写了:“大厨回归”四个字,贴在营业中的标牌上面。 果然,正午生意好了不少,梅跃抛弃了瓜子和韩剧,专心致志地收钱找钱,小虎则坐在啤酒箱上玩消消乐。梅跃把淘汰的三星给了他,因为前一阵子note7爆炸的新闻传得人心惶惶,梅跃甚至在地铁站目睹了一次爆炸,于是她立马换了新手机,后来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三星都会爆炸。所以退休下来的,就当做新年礼物送给了小虎,手机没插电话卡,梅跃下载了不少益智游戏,连着店里的wifi教他怎么玩。 结果这小孩儿一玩就走火入魔了,谁也不搭理,梅跃过了会儿去看,他已经通了两百关了。 “今天不画画儿了?” 小虎头也不抬,“嗯。” 梅跃笑了下,觉得这新年礼送得挺对。石头正好送外卖回来,刚到店就火急火燎说:“120大厦怎么了,我刚去送外卖,发现就剩一个女的了。”他颇为惋惜,“他们老板是不是傻。” 梅跃支着下巴,不以为然:“就你上回偷拍的那‘秀场’?” 馒头不由得痛心疾首,“以后我再也不抢着去了,120层呢,坐电梯都要好几分钟,坐上去就一个女秘书,见我还没好脸色……还问我,哦对,老板,她说上回送外卖那弟弟上哪儿去了,啥弟弟?你招的临时工吗?” “上回?”梅跃扭头看了眼玩游戏正瘾大的小孩儿,“是小虎送的吧。”就因为这事儿,钟龙差点和她大吵一架。 馒头说:“那可以啊,下回儿也他去吧,我看那秘书可喜欢他了。” 梅跃似笑非笑,“你龙哥听到该打你了。” 馒头一听立马噤声,脱了帽子麻溜地去干活了。 “方总,”艾琳把盒子放他桌上,“今天外卖送了小元宵的。” 方起州眼睛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发现是红辣椒的外卖,“厨师病好了?” “我订的时候问了,正好回来。” 方起州顿了下,“送外卖的呢?” “啊?”艾琳不明白他问这个干嘛,“已经走了……” 方起州听着心里不免想是不是小虎来送的外卖,可他也不能直接问艾琳,只好打发她出去。 中午在休息室浅眠了半小时,卫斯理面色凝重地拿着一沓资料进来,摆在他的桌面上。 “小州,查你那个小朋友的时候,我发现了件事。”他伸手指着资料部分,“钟龙,父母双亡,独生子,家里除了一些远房亲戚,就没有亲人了。” 方起州一目十行地浏览完第一页的资料,“他们不是亲兄弟?” “不仅不是,连远房关系都摸不着。”卫斯理说,“还在继续查,但是现在还没法确认钟虎的身份,可以肯定的是,他在大约两年前,被钟龙捡到。要……报警吗?” 方起州继续往后翻,没有小虎的信息,都是钟龙的,资料上写他家里原先做玉石生意的,在腾冲一带很有名,大约十年前的时候,钟龙父亲开出一块价值连城的翡翠,由此引火烧身,坠楼身亡reads();。钟母带着和儿子躲到禹海市来,没过一年便重新嫁人,继父也是个生意人,但不幸遇上了金融风暴,本来就不景气的现状恶化,没过多久便破产了,死于一场大火,火灾原因是厨房失火。 “厨房失火?”方起州抬头看了他一眼。 “对,厨房失火――并且当时他继父在屋里睡觉,门是从外反锁的,而钟龙和他母亲都在外面,恰好躲避火灾。因为从外反锁的门,警方怀疑是他杀,一开始案子闹得挺大,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莫名其妙地定了案,犯人抓了,但是没有消息说是谁。”卫斯理继续说:“在继父生意失败的那几年,钟龙受到了严重的虐待,当时他母亲已经病入膏肓了,但是根本没有钱去治病,所以他就去借高利贷,一开始是十万,后来又借了二十万,利滚利下来,欠了上百万,但是他不知道上哪儿弄到了钱,还了一半。” 方起州继续往后翻,发现那个高利贷团伙,最近在黑市挂售了一件玉坠,他凝视着那只小老虎,伸手往桌面上一敲,“把这个拍了。” 卫斯理遗憾道:“已经卖出去了。”也不知买的人怎么想的,那雕工比原材料贵多了。 “那就双倍再买回来。” 卫斯理苦笑道:“……小州,我打听过了,那玉坠已经拿去重新打磨了。” 方起州锁着眉,思考片刻,“那就帮我找个雕工了得的师傅。” 卫斯理怔楞了一下,随后应道,“好。” 方起州回到家后,仍在翻看那些资料,几张纸,他翻来覆去看了数遍,晚点的时候,卫斯理发来新消息:钟龙坐过牢,罪名是谋杀继父,但是有人替他抹去了档案。 他眉头拧得更加厉害,回复:继续查。 现在卫斯理正在全国的失踪人口名单上筛选,符合情况的不算多,可就是怎么也找不到,就跟有人故意不让人查到似地。围绕着那对假兄弟的种种可疑,似乎都说明了钟虎身上的真相不简单。 方起州在沙发上阖眼歇了会儿,还没睡着,东方白就浮现了。他翻身起来冲了个澡,刮了胡须,抹上须后水,眼窝底下尽是疲累。方起州揉了揉眼睛,在静谧的阳台坐着看了会儿海。 这边虽然临海,但是海域没有被开发,一片片的私人海滩,方义博当初在海岸图上圈了一块儿,那块地就作为方家的私人领域做了建设,从上往下看去,像图钉一般钉在沙滩和树林交界处的海景别墅,散落了三四块,常年无人居住。方义博连着这片私人海滩,和游乐场,一齐送给了他,包括停在海边的几艘游艇,以及游艇设置的固定路线,到出公海不远的一座岛。 卫斯理准点过来,接了他去机场。 因为带了孩子的缘故,孙明堂出行低调,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抱着八岁的卢卡斯,弯腰坐进了方起州的车。 卢卡斯欢乐地往他怀里一扑,方起州被扑了个正着,后背抵着车门,问舅舅:“怎么把孩子也带来了。” “卢卡斯喜欢你比喜欢我多,”孙明堂摸了摸儿子浅棕的头发,“他前一阵过了考核,我问他想要什么,他说想过来看你。”他叹气道,“虽然他才八岁,但比你那会儿要好得多。你记不记得我当时也问你想要什么,你却什么都不要。”他眯起眼定睛看着侄子,“所以我从小就跟卢卡斯说,喜欢什么就要去争取,免得到头来后悔。在这点上,你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方起州微不可查地动容了嘴角,“这样……很好。”他低头对上卢卡斯深蓝色的眼睛,心里却想着孙明堂刚刚说的“喜欢什么就要去争取,免得到头来后悔”。 Chapter 18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这天中午,方起州的办公室大门一直敞开着,搞得艾琳闲暇之余什么也不敢干,只能躲在电脑背后偷偷玩手机,心想老板今天吃错药了,平时不是那么爱*吗。 而他的办公室里,还招待着两位客人,卢卡斯自己剥着葡萄皮,他爸爸就闲闲靠在一边数落,“我不跟你说了你表哥忙吗,非要跟我来。”不仅不帮八岁儿子的忙,还随时抢夺成果。 孙明堂注意到他家侄子不仅敞开着门,还频频朝外看,他也随之往外面看,什么特别的也没有,“小州,你老往外面看做什么,”他感兴趣地扬眉,“难道你喜欢你秘书?” 方起州摇头,艾琳却背脊发凉,无端打了个磊落的喷嚏reads();。 大概是大厨回来的原因,红辣椒再次回到了年前忙得不可开交的状况,小虎迷上了玩游戏,等他把手机玩没电了,才发现插座被馒头哥给占了,还吓唬他,“走远点,你等会儿再充,当心辐射!你那么玩手机,眼睛是要瞎掉的!”馒头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家教的话对这小孩儿复述了遍,虽然是瞎扯淡,但小虎好骗。果然,小孩儿一听馒头这话就吓了跳,眼睛和嘴同时瞪起来,“真的、真的会瞎?” 梅跃手里的计算器响了声“归零”,她扭过头,煞有介事道,“听你馒头哥的没错,可以玩,减少时长。” 小虎似懂非懂地点头,梅跃手旁边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耳尖地听到了:“120大厦”几个字。 小虎说,“是最高的那栋吗?”120大厦是方氏的别称,因为有120层楼,所以才大家都这么叫。 梅跃点头,小虎自告奋勇,“我去送吧!” “你不行,你会迷路。”梅跃还记得上回的事呢,她转头就叫,“馒头。” 馒头人扭头功夫就不在了,所以没人理会她,只有小虎,不服气地站到梅跃面前,“我去过,我认识路!” 梅跃乐了,“你去过又怎么样?” “我……”小虎被这句反问搞得脑子不灵活了,他颓然地耷拉下肩膀。梅跃挥手赶他,“去去去,玩儿你的游戏去。” 过了会儿,外卖餐打包好了,梅跃还是找不到馒头。有个伙计说,“厕所有人,馒头好像去那边写字楼方便了。” 小虎蹭地一下站起来,眼睛亮着,“我我我!我去!” 梅跃不解道,“哎你这小孩儿,怎么那么想去?” “我就是……”小虎吞了下唾沫,心里想着那场电梯事故,对梅跃撒谎道,“……就手机没电。” 梅跃看了他一会儿,无可奈何地把便签贴口袋上,交代他:“一层层送上去,快去快回,叫你哥发现了又该骂我了。”说完,她笑着把帽子扣到小虎头顶上去,对高兴得要转圈的小虎道,“去吧。” 附近的写字楼很多,餐馆也多,红辣椒外卖生意一直不错,梅跃请的兼职学生来送外卖,人手还是不够。120大厦有员工食堂,并且味道很不错,但仍然有不少员工喜欢吃他们餐厅的菜,小虎拎着沉重的外卖袋,穿过马路,进了大楼,看着便签纸上的信息一层层地递进上去,“31楼……诶,没有31。”他不免有些垂头丧气。当他重新打起精神,想要按120时,却因为外卖包的拖累无法伸长手臂,死活也触摸不到。 背后传来一声陌生的低笑,“到几层?” 小虎没说话,他害怕电梯这种幽闭空间,更怕有陌生人在里面和他搭话。 尽管如此,那位陌生人仍旧伸长手帮他按了120,小虎垫着的脚一下落地,陌生人说,“不用谢……给我一张名片吧,下次订你家外卖。” 小虎这才扭过头去,但是并没有抬头,手上迟疑着给了他张店铺名片。 那个人却在拿名片的时候捏了下他的手,小虎立即后退,却撞到了电梯壁上。 他的惊慌失措却惹得那人哈哈大笑,电梯停了,他走出去时,小虎在角落里抬头,看到“采购部”三个字。 电梯两侧的铡刀关闭,电梯径直升上120楼reads();。 “弟弟,今天是你送外卖啊,”艾琳掏出手机扫了二维码付款,却看小虎一脸茫然,“你不认识姐姐了?” 小虎老实地摇头,盯着她指甲上的新花色看。艾琳哭笑不得,“多来几次就认识了,你们多久开学?明天你还来送吧?” 小虎还是摇头,也不知道是对哪个问题的否认,艾琳没了辙,心想这弟弟可爱是可爱,可是不好逗啊,那戒备心跟什么似得。她回过身,拎着外卖往老板办公室走,方起州老早就看到小虎进来了,孙明堂发觉他的异样,还没问话,就看见侄子拿了果盘里最后一串葡萄站了起来,卢卡斯一下没了吃的,控诉地看向表哥。 孙明堂道,“小孩子东西你也要抢!” 方起州看也不看这对父子,“等会儿给你买上来。”说着便走了出去,同艾琳擦肩过去,留下一句,“外卖放我桌上。” 艾琳惊讶地看着他手里拎着的一串葡萄,又回头看,里面坐着的那混血小帅哥,一脸哭包样。 得亏楼层高,电梯来得慢,方起州到电梯口时,小虎背着空掉的外卖包,盯着跳跃的楼层数发呆。 方起州就站在他背后。 没出声,也什么都没做。 等电梯到达时,小虎先他一步进去,按了1,这才看到方起州,雀跃地叫了声,“叔叔!” 这小孩儿这么叫他的时候,总是活力十足的,方起州不动声色地应了声,问他,“你哥哥病好了吗?” 小虎挠了挠脑袋,“好了。” “脚还疼吗?” “不疼,就是,有时候……痒。”每次发痒的时候,小虎总忍不住去挠,又被挠破了皮,冻疮复发了,但他没敢给方叔叔老实说。 方起州点点头,自然地把葡萄举在他面前,“吃葡萄吗?” 小虎眼睛瞬间锃亮,“要!”他心大,正常人都会想想为什么有人会手里提着一串……就寒掺的一串葡萄,十来个,个个饱满玉润又晶莹剔透。 方起州拧了一颗下来,皮儿还没开始剥,就见电梯灯忽闪两下,整个大箱子像是太重了一般上下颠簸,那60个红色按钮都熄灭了,状况如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连应急光源都十分不给面子,只闪了六分之一,亮度还特凄惨。 上次那高度大约在十层停下,可这次,起码50层楼,150米以上高度,脚底下就是万丈深渊,小虎害怕极了,方起州也愣了一下,接着不紧不慢地把葡萄皮剥了,就着微弱的光把葡萄凑到他嘴边。 小虎睁大眼睛看他,方起州启唇道,“吃吧。” 他下意识张了嘴,方起州问他,“甜不甜?” “甜的……”小虎说,“警、警报?”他问的是,上次电梯停了以后,响起了片刻的“滴滴滴”警报声。 那是因为方起州按了警报铃。 但这次他没像上次那么处理,只对小虎说,“电梯停了保安室看得到的,他们马上就会来的。”他注意到小虎眼睛里闪着慌乱,似乎并没有被这颗甜葡萄给安抚下来,“害怕吗?” 小虎抖了抖,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一般,“不……我不害怕!” 方起州没问那你为什么发抖,他把手伸过去,沉声道,“手给我。” Chapter 19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小虎一开始没动,后来方起州要抓住他,他反倒瑟缩了下,但还是叫方起州给抓了个正着。 “怎么这么冰,手套呢,怎么不戴?”这小孩儿脖子上就挂着对手套,但是他可能不常戴,所以手冰得厉害。 “忘…忘了……”他脸上颇为无辜,愣愣地望着方起州,觉得耳边嗡嗡嗡地作响,像蜜蜂,又像是靠近冰箱时那种制冷的震荡声。 “这也能忘?”他顿了下,“下次别忘了。” 小虎还是一副呆愣的神色,“……好。” 方起州从善如流地夸他乖,这种你问我答的模式很快解除,因为电梯恢复了运转,部件一一亮起,并且在缓缓靠近一楼的途中,陆陆续续进来了不少人。小虎早在光来了那一刻就挣脱了方起州的手,人一多,他更是缩回了乌龟壳了。 方起州不着痕迹地把他护在背后,而那些员工,由于大老板在里面,个个昂首挺胸,不敢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 出了电梯,小虎仍发现方叔叔跟在他旁边,同他一起走出大厦,走了一百米,再和他一起等待红绿灯reads();。 小虎疑惑道,“叔叔,你也走,这条路吗?” 方起州面不改色地点头,“嗯,不过我走那边。”他手指指向和红辣椒岔口的另一条路,“以后我每天中午,都会往那边走。” “……噢。” 过了人行道,方起州把手里那串葡萄给他,小虎礼尚往来地想给他一颗糖,可是他才被医生检查说有蛀牙征兆,哥哥已经不允许他随身携带任何甜食了,他苦恼地皱眉,最后从裤兜里摸了个钢镚出来,“叔叔,你拿去买糖吧。”小虎没有私房钱这种东西,他要什么钟龙都会给他买,所以也没有零花钱,这个钢镚还是年三十那天吃饺子吃到的。 “好,”方起州把那个带着温度的一元硬币握在手心,看到小虎背着那过大的橘色外卖包消失在拐角,才朝反方向走去,在水果店买了卢卡斯爱吃的,原路返回了120大厦。 卢卡斯困得快,吃了点儿东西就倒在沙发上睡了,孙明堂把儿子抱到里面去,出来时正好碰上回来的方起州。 他捏着眉心说,“小州,我的行踪已经暴露了,晚上我就得回旧金山,卢卡斯先呆在你这儿。” 方起州正要说些什么,孙明堂又补充道,“你这里安全些,虽然规矩是寻仇不伤妇孺,但我还是怕,”他拍了拍侄子的肩膀,“照顾好他。” “不是叫你快去快回吗?”终于看到小虎回来的梅跃松了口气,心想幸好今天忙不开,钟大厨没能出来看一眼,不然她现在已经人头落地了。尽管梅跃也不懂,她才是当老板的,为什么要对钟龙一个厨子心怀敬畏?对此,她只能自我安慰说是因为钟龙太高太壮了,有胸肌有腹肌还有两条花臂,看着实在骇人,而且他脾气不好,梅跃挺怕他打自己的。 小虎把外卖包放下,梅跃瞅到他手里那串葡萄,“哟,谁给你的啊?” 小虎说:“方叔叔。” 方叔叔?那是谁?梅跃从没听说过,她没细想,只说,“小馋猫,就为了吃的耽搁时间。” 哪知第二天,小虎原样回来,带着满衣兜的松子。 “又是你方叔叔?” 小虎点头。 钟龙边擦手边从厨房走出来,“方叔叔是谁?” 梅跃怕他知道自己叫小虎去送外卖的事,立刻否认,“没谁!” “是吗。”钟龙感兴趣地挑眉,“我怎么看着你有事瞒着我呢。” 梅跃尴尬地笑了,“有吗……”她这畏畏缩缩的态度当真窝囊,梅跃甩甩脑袋,给自己打气,她可是钟龙的大债主,哪儿能这么窝囊呢。 钟龙没再追究,把小虎叫道了一旁,扳着他的双肩正色道,“我早上在你枕头下面发现了一个红包。” “那个……”小虎脸上浮现出焦急来,“那个不能动!” “我没动,哥不拿你钱,但是你告诉我,哪儿来的?谁给你的?” 小虎张了张嘴,犹豫道,“……方叔叔。” “方叔叔?”这是今天第二次听见了,钟龙认定小虎瞒着他什么事,心里思索着有谁是他不认识的却乐意给小虎这么大封红包的。 小虎点了下头,脸上有些做错事的委屈,“我明天就拿去还给他。” 钟龙对那个人是谁隐约有点苗头了,他说,“明天我和你一起去reads();。” 艾琳发觉这几天老板有点奇怪,总是在午休时间翘首以盼地敞开大门,尽管没什么表情,但艾琳还是莫名地看出了老板那一身的望眼欲穿气息,等外卖一上桌就出去。今天来送外卖的依旧是那个弟弟,但是还跟了个,艾琳穿了高跟鞋足有一米八,看着这个男人也要仰望,要知道她需要仰望的人不算多,他们家老板是一个,面前这个……怎么看着来者不善啊? 小虎等她把二维码扫了,却没走,艾琳问他需要什么帮助吗,小虎这才小声说,“我……我找方起州。” 方起州?!艾琳半秒就反应过来,那不是他们家老板大名吗!职业习惯上来,“请问你有预约吗……” “啊?”这下换小虎愣住,“什么,什么预约?” 艾琳为难道,“弟弟,抱歉啊,我们老板没提前预约不能见的。” 小虎有点可怜兮兮地点头,探出脑袋朝里望了望,之前他就站在电梯口,方叔叔就会出现在他身后,他心里正想着不然去电梯那里等着,卫斯理就恰好出现了。 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钟龙,转头对艾琳说,“你去忙,这小朋友和方总是朋友,我带他进去。” “欸?”艾琳瞪大眼睛。 卫斯理一脸和善,小虎惊奇地发现他是外国人,心里很好奇,但也只是偷偷地看。 他领着小虎进去,眼神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钟龙。 很快下了定论,一身煞气,绝非善类。 而且那紧盯着小虎的眼神侧漏出浓烈的护犊子之意,他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他们不是亲兄弟的话,那钟龙是图什么?是受人所托,还是另有所图?卫斯理不得不承认,钟虎这小孩儿是挺招人的。 钟龙和小虎进去时,方起州坐在办公椅上,其实他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的气定神闲,旁边儿的卢卡斯全程旁观,他家大表哥是如何坐立不安的,站了起来又坐下,站起来又坐下,如此反复,只有他一个人看见。 小虎第一眼看见的先是方叔叔,紧接着被地上的一大片火车玩具吸引了注意力——他只在商场见过这种大型玩具,需要组装,很复杂也很昂贵,钟龙当时搪塞他的理由是:“哥带你去坐真的火车”。 但真火车远不如这种小巧精致的玩具吸引他。 卢卡斯注意到小虎羡慕的视线,大方邀请道,“你要来玩吗?” 小虎固然是心动的,但他还是摇头了。他抬头看向方叔叔,发生叔叔也正巧望着他的,那视线有让小虎说不上来的感觉,他下意识求救似地抓着哥哥的袖子。 钟龙摸了摸他的头顶,小虎躲了下,还是被他的手给碰上了。他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但夹杂着怒气,“你好,方先生,我来这儿是把这个还给你的,小虎和你不熟,你这么做不太合适。” 方起州把手里的钢笔“啪”一声放在桌上,“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看钟龙,反倒和小虎对视着,这让钟龙更是有说不出的愤怒,“方先生,我是他哥哥,他的事我说了算!” 方起州眯起眼,“问题是,你们不是兄弟。” 钟龙怔楞在原地,旋即发出一声冷笑,“我们是不是兄弟和你有什么关系。” “既然你们的关系是个谎言,”方起州也寒下脸来,“小虎和什么人交往,自然和你没什么关系了。” Chapter 20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钟龙好容易压制住怒气,而一旁的卫斯理密切地注视着他的动作,因为这位钟先生显然有些不太冷静,要是冲上去打小州,他也能第一时间制止。 “方先生,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企图,但是你别打我弟弟的主意。”他语气包含威胁,像个亡命之徒,似乎不明白面前这个男人是他动不了的。 “我没有企图,这是我和小虎的事,你插不上手,”方起州转而对小虎说,“你告诉叔叔,喜不喜欢叔叔这个朋友?” 钟龙浑身一绷,手掌按在小虎肩上,心里也已然预料到小虎的答案。 小虎看了眼哥哥,又看着方叔叔,老实地点头,“喜欢……” 他满意于这个答案,心里想回答“我也喜欢你”,可那并非他的性格,只能按捺住。方起州对钟龙道,“你都看见了,这是他的选择,你无权左右。” 钟龙不说话,冷冷地瞥他一眼,提起了外卖包,咬牙道,“我们回去。”说完揽着小虎便往外走。 小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扭头对方起州挥手,无声地说“再见”,而后才问哥哥,“你不喜欢方叔叔吗?” 他能敏感地察觉这一切,却不明白为什么。 钟龙嗯了一声,心里仍是怒气冲冲,却在看见小虎求知的脸蛋时软了几分,他回答:“不喜欢reads();。” 小虎不解地追问道,“为……为什么?”在他看来,方叔叔真的是个很好的人,热的巧克力很好吃。 钟龙喉咙发涩,声音哑着,竟不觉有些苦,“因为他想拐走你。” 对方起州的企图,他看得再明白不过了,可小虎是他的,谁也别想夺走,莫说是一个方起州,天王老子也不行。 方起州看着桌上原封不动还回来的红包,神色仍是如常,但了解他的卫斯理知道他怕是心里很复杂难言的。卢卡斯虽小,却很会看眼色,这茬过去也不再烦表哥了,一个人玩儿了起来。 准点下了班,方起州抓着卢卡斯的小手,问他,“表哥带你去玩,去不去?” 卢卡斯很愉快地说好,方起州自己驱车,在街边停了车,周围具是不起眼的店。 “表哥你骗我,哪儿有什么玩的!” 方起州伸手一指,“那不是?” 卢卡斯顺着他的手一看,看到一个破破烂烂的抓娃娃机。 “什么呀……”他嘴上是嫌弃着的,实则心里非常高兴,他从小没有玩伴,也没有游戏,唯一的玩具是刀枪,别说娃娃机了,就连玩偶他也没有过。 这家玩具店挺小,也不起眼,兑换了不少币由着卢卡斯在店门口抓,方起州却进店挑了不少东西,什么小木马啊,乐高积木啊,bb8啊,变形金刚啊,会说话的玩具鹦鹉……他像是发泄一般买了许多。 卢卡斯震惊地看着他表哥疯狂的购物行为,这么一家小玩具店,除了芭比娃娃那种姑娘才玩的,别的都大有一股被搬空的架势。卢卡斯感动道,“表哥,你给我买这么多……” 方起州一脸冷淡,“不是买给你的。” 说着,方起州指了指娃娃机里面,问老板,“这个巴斯光年,能直接卖一个给我吗?”他那天看到钟龙和小虎在这里抓了许久的娃娃,就是在抓这个,小虎很喜欢这个,却无论如何也抓不到。 老板看出这是个大主顾,也是一脸懵逼,“这个啊……送你好了。” 卢卡斯立即抗议,“我不要巴斯光年,我要这个!这个!” “也不是给你的,”方起州看了眼说,“这个柯基也装起来吧。” 卢卡斯幼小的内心有说不出的受打击,这么多东西,结果只有一个柯基是他的。 “你买给今天中午那个小哥哥吗?” 方起州平静应道,“你知道了。” “噢……”卢卡斯愈发垂头丧气,像颗蔫掉的小白菜,“我什么都知道,太明显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你喜欢他。可是他是大孩子了啊,为什么要玩玩具呢。” “他不喜欢就送给你。”方起州不留情面地给八岁大的小表弟心窝子刺了一刀。 可卢卡斯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他家表哥以前不是这种人啊。 因为舅舅把小表弟交给他了,方起州不得不把原来的衣帽间改建成客房,好在房间大,腾出来的东西很容易就塞下了。 方起州把买来的新玩具安置好,指着新的双层床对卢卡斯道,“你的床reads();。” “我一个人睡两个吗?” 方起州还没说话,卢卡斯立刻就聪明地猜到,“我知道了,不是给我的对吧?” “嗯。” “……”他好想家。 方起州一连几天没看见小虎,送外卖的是差点挤不进电梯的馒头。艾琳察觉到老板的低气压,开会时跟台无人操控的火炮似地乱轰炸,搞得人人自危,原因不明,艾琳却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外卖小弟身上去,只能愈加谨慎,生怕触霉头。 而方艺巍最近倒是老实了,虽然什么业绩也没有,但也没再像以前那样无所事事,扯后腿。监督的人报告,似乎是有了新目标,不是公司内部的人。 这天下午,方起州刚下班,走在公司大厅便听到几个员工在谈论:“那什么阵仗?不会是杀人犯吧,那餐馆门口来了好多辆警车!” 金融区很少遇见这种事,而且抓犯人也大多是金融犯,通常只出几个警力,方起州大步走到他们面前,“什么餐馆,出什么事儿了。” “就那个川菜馆啊……”答话的人顺嘴说完,发现面前居然是方总,声音立马弱下来,毕恭毕敬道,“方、方总好!那边刚才来了很多警察,好像是抓谁……” 方起州想到了什么,“谢谢。”话音落抱起卢卡斯就走,后面有人小声而兴奋地猜测,“那是方总儿子吗,天哪他结婚了吗?还是混血儿,萌炸了!” 他把卢卡斯塞进车内,对卫斯理道,“等我会儿。” 方起州大步朝着红辣椒走过去,看见警车已经离开了,店里客人也全都走光了,店里伙计站在大堂里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会出这种事。 他快速扫了眼人头数,没有钟龙,也没有小虎。 “警察把谁抓走了?” 梅跃一脸惨样,心想完蛋了,店要垮了,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也没有看到方起州进来,小芹已经哭上了,嘴里失魂落魄地嗷呜着“龙哥,龙哥”的,方起州揪住来送过外卖的馒头,沉声问,“钟龙被抓了?” 馒头精神恍惚道,“是……”随后反应过来,“你谁啊!谁说我们店出事了!你――” “那小虎呢?!”方起州又看了圈,锁紧眉头,大声问馒头,“钟虎人呢!” 难为馒头快两百斤的重量,抖抖索索也一脸要哭的小鸡仔模样,“哥,我不知道啊,你……你别打我……” 小芹看到了方起州,她认得这帅哥,抽噎道,“刚……刚才还在的,小虎,”她环视一圈,也慌乱起来,“人呢,人呢!” 方才来抓人闹得兵荒马乱的,谁也顾不上了,许多客人没给钱就跑了,更没人注意到那个在椅子上玩游戏的大男孩跑哪儿去了。 这时,卫斯理的车子泊到店外,按了两声喇叭。 方起州也稍微冷静了一些,这么短的时间内,小虎不可能跑多远的,但那么大人了,遇上了这种事,身上没钱,没手机,可能还不认识路,方起州越想越是担忧,卫斯理摇下车窗,“小州……” “你做的?” 卫斯理凝视他半晌,应了一声。 操。 方起州罕见地咒骂了句脏话。 Chapter 21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小州,虽然你可能不赞同我的做法,可既然你喜欢那个小朋友,他身边的人又是个危险人物,我这样做是正确的。” 原本钟龙的犯罪档案已经被删除了,可是卫斯理岂是一般人,卷宗他还能查到,而且省厅也换人了,新局长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卫斯理利用方家手眼通天的关系,重新将案子摆在了明面上,证据确凿,还有招供视频,警局不抓人也不行。 方起州揉了揉额角,声音没有波动,“先送卢卡斯回家吧,我在附近找找看。” 冬天夜黑得早,现在还是亮的,再过一小会儿就得全黑了,方起州沿着大街小巷寻找了起来,他手上只有一张寻人启事的照片,边找边举着照片问人,“你好,见过这个孩子吗?” 可他找的双腿疲软,喉咙都冒烟了,仍是一无所获。 方起州在路边商店买了瓶矿泉水,几个吊儿郎当的高中生走过来买烟,方起州举着手机就问,“见过他吗?” 他们不感兴趣地瞟了一眼,“没见过。” “哎老板能不能赊账啊,今天钱没带够。” “去去去,赊什么账,五块钱一包的要不要?” 那几个高中生当即骂骂咧咧起来,“你这么做生意迟早要倒闭的,呸!” “小兔崽子嘴里没个能听的――” “五包中华,”方起州叩了叩玻璃柜,那帮不良高中生齐刷刷盯向他,方起州说,“帮我个忙,烟我掏钱,谁找到了一千块。” “……找人?”怎么会有这种冤大头。 “嗯,照片我发给你们,你们分开找,无论找没找到,我都给你们一人两百,找到的额外一千。” “行啊!”他们原本计划着去网吧上网,打排位,可这种好事百年难遇啊,找个人而已,没找到都能挣两百块,有这种好事谁还读书啊! “烟真的给我们吗?”他们还是有些怀疑,心里想着是不是新式骗局。 方起州点头,掏出了钱包,“你们还有同学的话也可以叫上,都给钱,但是必须去找人。” 一看见钱,怀疑立马打消,“好好好,我兄弟可多了,对了……烟能不能给换成软中的?” 老板刚摸出来的硬中华就给塞了回去,方起州把钱付了,又把照片发给他们,嘱咐道,“这我电话,看到这孩子就给我打电话。” “那什么……”店老板犹豫了下,“我也去找,也给钱?” “给。” “那敢情好!”老板一听,立马把里面坐着看电视的儿子唤出来,拍着胸脯保证道,“肯定!肯定给你找到!” 做完这些,方起州才继续沿街寻找了起来,那几个高中生发动了所有认识的人,嘴里嚷嚷着:“刚才碰见个人傻钱多的老板,帮忙找人,没找到都有两百呢reads();!”这一听,全网吧都不打排位去找人了,方起州一路上还遇上好几个问他“见过这个人没”的学生。 晚上快九点,方起州才接到说确认找到人的电话,“老板,就在派出所门口,我找到了!不不不,是我们好几个人一起找到的,都给钱吗?” 方起州立马拦了辆车,“找对了就都给。” 一听到是派出所,方起州就知道多半是小虎了,他懊恼自己怎么没早点想到,小虎定然是追着警车走的。 等他到了后,就发现几个不良高中生团团围在一起,吵吵嚷嚷的,一个警察拦着不要什么人进去,走近了他才听见,是小虎哭着说:“我要进去!我要见我哥,我看见他进去的!他就在里面!” “你这样我们很难办,你哥是个重刑犯,不能见的。还有你们几个,杵这里干嘛?想进去坐会儿啊?!” “不不不,我们马上就走――” “小虎!” 方起州冲进重围,把哭得不成样子的小虎揽怀里,问那警察,“钟龙在里面吗?” “在,但是禁止探监。” 小虎望着他,抽噎道,“叔叔……” 听着他哭得沙哑的声音,方起州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先别说话了。” 那几个高中生见大老板来了,吆喝着要钱,方起州抽了一大叠出来,“你们分,不够的支付宝。”转而继续问那警察,“现在探不了,那多久可以?” “至少72小时。” 按照规定,只有辩护律师才有探监权利,72小时后,钟龙会进行一场庭审,在证据充足的情况下,几乎没法翻盘,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确立刑期和监狱罢了。 方起州清楚规定,他低头看了眼小虎红肿的眼睛,“想见你哥哥吗?” 小虎重重地点头,方起州摸了下他的手,冷得不成样子,于是握着他的手一起揣进自己的衣兜里,另一只手拨了电话。 “爸……” 五分钟后,分局局长亲自出来带路,“大少,手下人不懂规矩,不知道是您……” 方二爷的名声响遍禹海,长子回来的消息自然也是传得热闹。 钟龙单独被收押在一个牢里,手上戴着手`铐,换上了囚衣。 小虎一见他便是嚎啕大哭,方起州走了出去,同那局长说话,“他们能说多久?” 局长一愣,接着谄笑,“自然是想谈多久就谈多久……” 方起州点头道,“十分钟就好。” 他站在外面都能听到小虎的哭声,方起州觉得烦躁极了,墙上禁止吸烟的牌子很显眼,他靠在墙边,心想这样是对是错。而卫斯理得到消息,原本要过来,方起州拒绝了。 十分钟到了,小虎被带了出来,方起州什么话也没说,牵着一步三回头的小虎往外走。 出了警局,冷风在寒夜里一吹,方起州脱了外套披在小虎肩上。 “跟叔叔回家好吗?” “哥哥……哥哥让我,”大概是哭狠了,他开始打嗝,“找,梅姐” 方起州抹了下他的眼睛,拇指沾满了水,“你是想跟叔叔走,还是去找梅姐?” “我……”小虎也不确定起来,支支吾吾半天没能说清楚reads();。 方起州把他往怀里抱,一下一下地搓着他的背,“你怎么决定都行,我可以给你煮巧克力,家里还有新玩具。还有玩伴……”方起州一面觉得自己的诱惑手段下作,一面又不得不这样,因为人不会照顾与自己无亲无故的人,那是钟龙的店老板,对小虎没有责任。 周围大大小小的学校都开学了,小虎还不到二十,理应上学,搁别人家里,谁有闲工夫管他? 这时,小虎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 方起州摸了下他通红的鼻子,没急着问他答案,“饿了?” 小虎也不知道在瞎逞强什么,倔强地摇头,“不,我不饿。”说完肚子又叫了起来,配合着打嗝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方起州抓着他的手,“走吧,想吃什么都跟叔叔说……” 最后方起州带他进了一家麦当劳,因为快餐是最能缓解负面情绪的,那么狼吞虎咽一顿,什么烦恼都跑得七七八八。 两个人,方起州点了个全家桶。 他嘬饮着加冰的可乐,而小虎抓着巨无霸啃,眼睛艳羡又夹杂失落地望着儿童区,那里有家长带着小孩玩滑梯。 虽然小虎在大口撕咬着,方起州却看出他很伤心,眼睛每次一眨,就有大颗的泪珠冲到睫毛上,接着摇摇欲坠地落下来,砸进汉堡里。方起州看得心疼,可别无他法,他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小虎。 “叔叔,你……你怎么不吃。”吃到一半,小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方叔叔一直在喝水。 方起州拿纸给他擦嘴:“我吃过了,都给你吃。” 小虎这时已经吃不下了,整个餐盘都是啃的骨头,他用手背抹了下眼眶,“……叔叔,对不起。” “为什么跟我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我……”小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道歉,但他知道自己恐怕做了错事。无论是方叔叔找到自己,还是身上的外套,或是这顿大餐。 “好了好了,没事了,”方起州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背,拉着他去洗手。 小虎这才从镜子中看到自己,哭得很难看,眼睛肿成了灯泡,皱下眉头都疼。 出了麦当劳,方起州在路边给他买了双手套戴着,“我上次说什么了?怎么又给忘了?” 小虎又给他道歉,手在羊毛手套里回暖,他鼻音浓重地对方叔叔说谢谢。 “不用谢我,跟叔叔回家,我买了巧克力。” 小虎埋着脑袋,“不行的……” 方起州面色一沉,就听见他苦着脸说,“我长蛀牙了……” “也不是不行,”方起州叹口气,“吃一点是可以的。” “真的吗?” “嗯,”他点头,“就今天,牙齿不会坏的。” Chapter 22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到家时,卢卡斯已经乖乖地上床睡觉了。 方起州查到了梅跃电话,拨了一个过去,说小虎由他暂时代为照顾,梅跃现下哪儿有心思管小虎,方先生住那种地方,车是迈巴赫,还请得起司机,怎么可能是坏人,她很快同意,说下次来看小虎。 方起州有点不太适应地打湿毛巾,替小虎擦脸,“洗澡吗?” 小虎摇了下头,他因为食物而聚集起的精神,很快又溃不成军了,方起州替他拉开拉链,连着脖子一起擦了,问道,“怎么跑那么远去的?” 小虎徒步,那警车却是有轮子,人跑再快也不可能追得上,况且那分局说近也不近,这小孩儿不知道怎么找到地方的。 “我……听见的。” 方起州想了会儿才明白,他口中的“听见”,应该指的是警笛,心下又觉得不可思议,这追踪能力简直和警犬差不多了,靠着辨别街区残余的警笛声,居然就找到了收押钟龙的分局。 他把挤了牙膏的牙刷递给小虎,另一只手端着漱口杯,准备随时凑到他嘴边,“泡个脚再睡。” 小虎应了一声,等脱下袜子,他才看见自己脚已经不成样子了。 方起州自然也看见了,皱着眉蹲在他面前,“你是不是又忘了涂药了?”之前给小虎那一袋东西里,就有药膏在,方起州特地嘱咐过他一天两次不能断,但看现在这副模样,比之前还要严重些。 小虎迟疑地咬了咬大拇指,“……唔。”一开始还记得,可他忘性大,后来看没什么了就不再凃了,哪知道没过几天就复发了,加上今天追着警车一路跑,不加重才怪。 “不是叫你穿厚一点的鞋子?”他叹了口气,将小虎的脚冲热水中捞出来,而小虎还在往回扯,抗拒方起州的举措,嘴里逞强道,“我没事,我不疼的。” “不难受吗?” 眼睛干涩得像一口枯井,一滴水也不剩。小虎埋下头,低声说,“不难受。” 方起州皱眉盯着他看,小虎将脑袋埋得越发低了reads();。他站起身来,把小虎的脚放到一旁的矮凳上,用毛巾搭着吸水,“先别碰水了,我去找药。” 上次在药店买的冻疮膏还在,小虎坚持自己涂,方起州只能由着他。 门一开,警惕性极高的卢卡斯立马醒了,反手就从枕头下摸出一把水果刀来。由于方起州小时候被绑架的事件,卢卡斯从小便被训练成了这样,这把水果刀还是他在厨房找的。 小虎紧绷的精神又被一个八岁小孩儿举了把刀给吓懵了,方起州扭过他的脑袋,“那是玩具而已,橡胶做的,”同他对视,“听着,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说完隐秘地瞥了一眼卢卡斯。 小卢卡无辜地耸肩,将水果刀塞回枕头下面。 “小哥哥叫什么?” 小虎看向卢卡斯小天使般的面孔,被他的蓝眼睛所吸引了,同时戒备心也降到最低。 方起州让他爬到上铺去,对卢卡斯道,“叫哥哥就行了,好好休息,”他关上灯,疲惫袭来,“晚安。” 伴随海浪冲刷岸边礁石的簌簌声,方起州很快入眠。 第二天是周末,卢卡斯有很好的生活习惯,早睡早起,而小虎因为身体和大脑都过于疲劳,临到中午闻见饭香才睁眼。大概是床铺得太软,被子太厚,空调和地暖温度太高,导致起来时整个骨架都是疲软的,像许多年没有润滑的机械,下一秒就要散成零件一般。眼睛也由于昨天哭得厉害,涩得不行,老想闭着,鼻子不通,导致耳朵嗡嗡嗡地鸣响,精神状态也不佳,像生了大病一样。 方起州点了日料店外卖,送到时温度刚好,揭开盖子的豚骨拉面还散发着热气。大片大片的叉烧,切半的溏心蛋靠在碗边,流淌的蛋黄浮在飘着油星的汤面,面上均匀铺了层葱花。酱油和高汤味冲进鼻息,让小虎忍不住盯着咽口水。 他把筷子摆在小虎面前,柔声道,“吃吧。” 卢卡斯扭头震惊地看向他家表哥,怀疑他吃错药了,不然怎么会这么说话! 饭后,方起州把买的玩具都一一拿了出来,堆在客厅地面上。“巴斯光年!”小虎有许多喜爱的动画人物,那天抓娃娃时,抓了许久都没抓到的巴斯光年,现在就在眼前。他忍不住抬头望,“方叔叔,你是神仙吗?” 方起州有些想笑,“不是,但我能实现你的愿望。” “……那你能让我哥哥出来吗。”小虎弱弱地提出请求,“里面好黑,他会害怕的。” 小虎怕黑,怕幽闭的空间,更怕除了他一个人谁都不在,有些时候他做噩梦,总是这种场景,接着咚一声,什么东西撞在了他的脑门上,啤酒瓶之类的,瓶子碎了,他的脑袋仿佛也裂开了,沉堕入更黑的黑暗。他想,或许哥哥也害怕这些。 方起州沉默了半晌,把钟龙捞出来,会有些困难,但并非是做不到,他凝视着小虎没有消肿的眼眶,冷下心肠,“抱歉,我做不到。” 听见答案,小虎抱着巴斯光年,呆呆地坐在地板上。 方起州摸了下他的头,放软了声音,“看动画片吗,叔叔和卢卡斯陪你看。” 卢卡斯极有眼色地打开电视,最近热播的动画是:《久保和二弦琴》、《海洋奇缘》、《你的名字》……卢卡斯一个个地报幕,“小哥哥,你想看哪个?” 对于缺乏童年的卢卡斯而言,看动画片显然是新奇的体验,他也算看明白了,在这个家里,这个小哥哥说话才是最重要的,他是地位最低的,做什么都得看眼色。 小虎很快被那些动画吸引了注意,他坐在卢卡斯旁边,乖乖看了一会儿,卢卡斯在他耳旁放肆地大笑,这也影响了他,忍不住从嘴角抿出一个微笑来,露出酒窝和虎牙reads();。 看到这一幕,方起州才算是放下了心,时间会冲散一切,小虎忘性大,也极易受影响,他也不排斥自己,朝夕相处,总有一天他会忘记钟龙的。 一个下午过去,小虎和卢卡斯成为了好朋友,小虎好奇地望着他的眼睛和头发,小声问,“我……我能摸一下你的头发吗?” 卢卡斯愣了愣,旋即乐了起来,头顶冲他,“摸吧摸吧,我头发很软的。” 小虎特别小心地伸出了手,像是在触碰什么宝贝一样,一下一下地顺,他说,“……这是染的吗?”他总是在街上看到各种各样的发色,哥哥跟他说是理发师的魔术,后来他在电视上看到染发剂广告,才明白过来。 卢卡斯哈哈大笑,“不是染的,是真的。” 小虎又盯着他的眸色看,“那眼睛是染的吗?” “不是,眼睛哪儿能染啊,只能戴美瞳。” “噢……”小虎似懂非懂地点头,其实美瞳是什么,他并不清楚,“你是外国人吗?你姓卢?” 卢卡斯摇摇头,“我妈妈是外国人,我不姓卢,是lucas,我拼给你听,”他一个一个地报出字母,“l、u、c、a、s。” 小虎茫然地摇头,表示并不理解。 卢卡斯纠结了一会儿,也不知怎么解释了,最后说道,“总之……总之你叫我卢卡斯就行了!” 方起州看到这儿才瞅出没对劲来,小虎完全听不懂字母,哪怕是不懂英语的人,也应该知道二十六个字母的,而小虎那副茫然的神色,显然是一点也不懂。 他迟疑着问:“……小虎,你想不想读书?” 小虎望向他。 方起州说,“读书……学习新东西,交新朋友。” 小虎挣扎着摇了头,“我怕。” 他什么也不懂,还怕生,谁会和他做朋友。 卢卡斯在一旁说,“上学,上学可好玩儿了,我看电视里都这么演的,几十个人坐在一个房间里……唔,上课,做手工,一起吃零食之类的。”他漫不经心地说着自己对学校的想法,好似他真的上过学一般。 方起州这才想起,卢卡斯也是个没去过学校的孩子,包括他自己,童年被军事管理所充斥,教材上的知识是各种枪械的射程,子弹的毫径。 小虎很坚持,又有些惧然,“不去读书好不好?” “好,”方起州说,“你喜欢画画,那我请老师来教你画画,行吗?” “……在家里?” 听见“家里”这个词,方起州心一下就软了,就连他自己也未曾当过这里是家,他温声应道,“嗯,在家里。” “不用……不用去学校吗?” “不用。” 小虎同意了。 方起州要从现在开始,弥补他空缺的记忆,用自己的手将他这张黑白画逐渐填满色彩,别人有的,他希望小虎也都有。 Chapter 23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没过几天,卫斯理带着教画画的老师上门了,姓宋,是个年轻插画家reads();。方起州的要求是:你要当他是正常孩子,不能让他感觉自己受歧视或同情,他很聪明,学东西很快。 方起州把小虎用圆珠笔凃的画给老师看,宋老师一脸赞叹道,“观察力很好,光影和造型都很准确,以前学过很久吧?” 方起州与有荣焉道,“没学多久,我说了,他很聪明的。” 虽然小虎什么也记不得了,但有些深入骨髓的,正在慢慢复苏。 小虎的图形记忆能力很强,不仅仅体现在将一个场景细察入微地记在脑海里,再画在纸上,就连拼拼图,那副108p的纯白地狱,小虎坐在那儿拼了一整天便完成了。听说有人耗费几年的工夫在那上面,也做不到。 第一节课宋老师测验了小虎的水平,虽然已经知道他画功不错,但是真正的过程更让人叹服,盯着莫奈的睡莲看了一个小时,默画出来相似度有七成,很有灵气,足以当临摹得不错的赝品去卖。第二节课宋老师带来了自己的画册夹,里面收录了他喜欢的各流派画家的代表作。他让小虎自己翻看,然后告诉自己喜欢哪张。几节课相处下来,小虎从一开始的拘谨别扭,到后面能和宋老师顺利交流,并大胆说出自己的见解。 课后宋老师对方起州说,“他受过大量的系统学习,每幅画的来历他好像都曾经听人说过一般,我问他是自己思考出来的吗,他说不知道,看见时脑子里有那些东西了……要么他是天才,要么他曾经都将这些东西吃透了。”宋老师是个小有名气的插画家,教学生,却没带出过什么出色的学生,钟虎的学习天分让他看到了曙光。当他提出想要好好培养这个学生,将他的作品送展,并承诺他会拿奖,成名时,方起州却告诉他:“他不需要参加什么比赛,也不需要办什么画展。你教他东西时,能确保他开心就够了。” “可……”那老师还想说些什么,方起州的肃穆神色阻断了他的建议。 由于有这么一件喜爱的事,小虎好得很快,钟龙庭审那天方起州没带他去,说他自私也好,可钟龙是个巨大隐患,方起州从最初的不认同,到后来也觉得卫斯理是对的。 庭审上,钟龙的律师选择放任态度,因为这案子本身就蒙着一层灰色阴影,当初捞他和现在踢开他的人无论是不是同一人,都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话题。而钟龙在面对指认时,只说不是他干的,他没有放火,更没有杀人,招供视频摆在面前,他仍是那么说,说自己无愧于心。 庭审很快结束,法官一锤定音,宣判钟龙无期徒刑,根据表现可适当减刑,而且在一座二级监狱——号称度假岛的一所高档监狱,那里只关押知识犯和金融犯,那些人进去前大多是了不起的人物,监狱设有独立监仓和独立卫浴,消遣甚至还有钓鱼和高尔夫,钟龙是那里唯一一例的重刑犯。 审判结束后,钟龙站在法庭中央,对着方起州无声地警告道:“姓方的,你敢动他,我不会放过你的。” 方起州无动于衷,埋头写了张字条,让警卫给他。 摊开后,钟龙发现上面写着:我会保护好他的。 他冷笑一声,将字条不屑地踩在脚下,因为他从来都不相信这种人,他们总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兴趣来得快走得也快,钟龙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不能有机会再重见天日了,无论有或没有,小虎都不该和那样的人在一起。 他会想办法出来的。 方起州不知道他如何想,他从不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放心上。工作渐渐空了下来,偶有回方家一次,除此之外,方起州花了所有的空余时间来陪小虎,因为他知道时间可以改变一切,而他每天的陪伴也是有显著效用的,小虎并不排斥他的触碰,他一点一点扩大尺度去试探,拥抱和替他上药,都在接纳范围内,是好现象,因为他不止一次看到小虎躲避他哥的触碰,是不是说明……只要不触碰底线,那他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也恰巧是由于小虎的到来,方起州的失眠症有了很大的缓解,让卫斯理直夸小虎是福星reads();。 周末,小虎正站在画架前对着窗外写生,卫斯理敲门进来时,发现偌大个客厅已经被改造成了画室,方起州把小虎的每张作品都裱起来挂墙上,和贴奖状似得,乱七八糟的颜料除了飞溅在身上,落地窗玻璃上也糊了不少,甚至于沙发,地板……而且大概是为了陶冶他的艺术情操,小虎有时照着临摹的名画,全是方起州搜罗来的真迹。 卫斯理驻足在他身后看了会儿,小虎就有点拘谨了,笔也不知道怎么下了,无措地搅乱调色盘,直到颜料干成壳。 “卫叔叔,你……你来找,方叔叔,吗?”小虎搁下笔,望向卫斯理。 “……是,”他叹了口气,真诚地夸道,“画得真好。” 一个月前他来的那次,小虎知道了他叫卫斯理,于是礼貌地称呼他为卫叔叔,卫斯理哑口无言,默了会儿解释说他不信卫。小虎问:“那是和卢卡斯一样吗,他也总说自己不姓卢。”因为卢卡斯和他强调过,所以他记下了,但仍旧不知道为什么。 “对!对!”卫斯理点着头,哪知方起州在一旁插播了句,“没叫错,是卫叔叔。”他告诉小虎:“你是对的。” 而因为他的一句插嘴,卫斯理什么话也说不出了,活了快五十年,半辈子过去了,他第一次改姓卫。小虎将方叔叔的话奉为教材,觉得他说什么都对,故每次卫斯理一来,都这么叫他。久而久之,卫斯理也麻木了。 他上了楼,方起州的门开着,卫斯理敲了敲门,方起州拉开门,“进来吧,”他是一直都站在门边的,透过门的缝隙,正好能看到小虎的侧影,如果他出了这扇门,他可能会因为小虎过于专注手上的事情而不理会自己而生闷气,为了不折腾自己,方起州选择画地成牢,给自己规定一个圈,等到该挪出去时,再扩大领土。 “小州,方艺巍昨天被二爷关了三个月禁闭,”卫斯理进来就直奔主题:“方艺巍车子违章被贴了罚单,方艺巍……”他顿了顿,觉得这件事听起来着实荒唐,“……就打了那个交警,当街打的,还有人录像,视频都在网上传开了,我看了录像,方艺巍就跟得了狂犬病一样,谁拦着打谁,打完没泄愤还开车撞人,结果撞树上了,车子毁了,人反倒好端端的。” “所以我去仔细查了下,发现方艺巍一直有在看精神科医生。” “他有精神病?” “对,他有间歇性爆发障碍,很容易被小事情激怒,继而干出一些疯狂的事。”卫斯理摊开病例报告,“方艺巍的精神疾病表现很复杂,你还记得吗,他的那份资料上,写着读书时,同桌未经他允许翻了他的书桌,他就把同桌的头扯着撞在书桌尖角,也包括昨天的罚单。他的种种行为看起来都很幼稚,而且事后,他会忘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这恰恰说明他的精神情况很不稳定。精神科医生的建议是不要让他出门,可二爷和魏蓓蓓……是在有意纵容他。” 方起州皱起眉来,“他怎么会得这种病?”这种病症通常是童年受过严重虐待、或冷暴力的人,或是家庭不幸的人才会有概率得。 卫斯理张了张嘴,缓缓道,“我从当年方家一名知情佣人口中得知,方艺巍五岁那年被绑架过,是二爷的死对头,叫张薛,当年也是禹海市的大佬,现在在‘度假岛’监狱服刑。听说……听说,他喜欢收集人体器官,而且有些相当变态的爱好。他绑架方艺巍,不要钱也不撕票,就是为了恶心二爷……方艺巍被他困在在公海的游艇上……”卫斯理说着都有些可怜这位二少了,闭着眼吐气道,“……将近半年时间。” 他之所以去调查这些,还特意郑重地告诉小州,就是希望他提起警惕,“以后他惹你,别理他了,疯狗一条,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儿,魏蓓蓓会跟二爷哭诉他家儿子有精神病的。” Chapter 24(入v公告)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春天来了以后,小虎的脚彻底好了,什么也看不出,不红也不肿,也不痛不痒,和新的季节初始,万物复苏的自然法则同时更迭。 方起州抽空回了趟方家,二爷带着韩丹妮回家了,听说魏蓓蓓气得不轻,躺在床上一病不起,发了红疹,医生诊断说是季节性过敏。而方艺巍被关着,二爷还不准任何人去看他,就和看管犯人差不多。卫斯理的车开进去时,三姨太徐菁遛着狗在草地上绕圈圈,方起州和她不过照过几面,点头过后,徐菁却主动和他说话,“大少,我听说你捡了个男孩儿回家养?” 方起州盯着她瞧,不知道这种事情,徐菁怎么会突然问他,因为调查中,三姨太是个深居简出的人,从不理会外事,他言简意赅道:“是。” 徐菁笑了笑,没再说话了,遛着狗绕向花园另一头去,方起州摇上车窗,心里却突然想到:方雪莉和她妈妈,长得一点也不像。 而且方雪莉也不像方义博,就像这个家里的异类一般,可这个三姑娘,反倒和二爷是关系最好的。 卫斯理注意到他的思绪,说了件趣事:“听说啊,徐菁生孩子的时候难产,生了个死婴,方雪莉是她抱养来的。” 这个传言的可信度究竟有多少,不好说,可空穴不来风,想来背后还是有一定事实的。 卫斯理继续道:“徐菁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她比魏蓓蓓要聪明得多,而且当年还是个千金小姐,记得张薛吗,绑架方艺巍那个,他是徐家的养子,后来踩着徐老爷子的脑袋上位的。” 方起州听他说着这些八卦,或许都是些传闻,但细听,是有迹可循的,并且和一些理不顺的事断断续续地连成线。 和方义博坐在茶室里谈了会儿话,听着小池塘里锦鲤划水。大多时候是二爷说,方起州听着,很多时候都会聊到母亲,方起州端起茶抿了口,注视他脸上的动容,每每讲到孙明媚,方义博总会这样。 “起州,我听人说,你包养了个男学生?” “爸,”他放下茶杯,认真地纠正道,“不是包养,我养在身边是因为……喜欢他。” 方艺巍拊掌道,“那和包养有什么区别?我知道嘛,你们年轻人都这样,喜欢新鲜玩意儿,虽然我是不知道男的有什么好玩的,但玩玩可以,别来真的reads();。”他笑着说,“你看艺巍,从不留情债,虽然他不懂事了些,但是感情还是码得很清楚的。” 方起州没说话,因为他突然发现,他对这家人是无论如何也没有亲近感和认同感的,他对方义博尽孝,是为了兑现诺言,可他的观念方起州实难能苟同。所以方起州一下就明白了,为什么孙明媚会离开。 发觉他的异样,方义博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我年轻时候和你一样,我暂时不管你,下周再过来的时候,爸爸帮你物色几个好的。” “不用了,”方起州难以维持表面了,茶还余半杯就站了起来,“我先走了,有点事。” 每周和方义博的例行会面,总是逃不了这几个话题。他直直地走了出去,碰上了在春寒料峭里只穿了件薄纱裙的韩丹妮,“这就走啦?小州,不再多陪陪你爸爸么,他总说想你呢。” 这副俨然以主人自居的姿态,方起州连客套都不乐意,没看见她似得快步走开。 “叔叔,你回来啦!” 方起州到家那会儿,小虎和卢卡斯面对面地盘坐在沙发上,中间摆了块磁性白板,上面堆着五颜六色的字母铁块,是卢卡斯在教小虎学英语,现在还在识字母阶段。卢卡斯第一次给人当老师,非常尽责,甚至有一条龙服务的打算,盘问他:“你还想学什么?我会的都可以教你!你会乘法表吗?” 小虎不好意思地低头,“会一些……” 卢卡斯并没有看不起他,反倒很兴奋,“那我教你吧!我能倒背呢!唐诗三百首你会吗,我能背十首哦!” 小虎更不好意思了,“会……会一点点。” 方起州这下是真的被逗笑了,他靠了过去,和小虎隔着肢体接触,而小虎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听见方叔叔宣布:“明天带你们去春游,踏青。” 卢卡斯兴致缺缺,“爬山吗……” “是背着零食。” “背着零食爬山吗……”卢卡斯打了个哈欠,“我觉得躺着吃零食会更舒服。” 方起州瞥他一眼,“那你一个人在家?” 卢卡斯看了他家表哥一眼,发现他是在说真的,立刻坐起身反对,“才不要!”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小虎举起了手,“那我能吃甜的吗?” 他被禁止甜食已经很久了,没有糖,也没有热巧克力,有时候方起州会假装不小心地掉一颗在桌上,或者沙发上,小虎看到后就偷偷藏了起来。晚上,等大家都睡觉后,这小孩儿就会偷偷爬起来把糖纸剥了,含在嘴里。 像在品味人生一样,含着糖入梦。 方起州摇头,跟他说,“你还不能吃。” “噢……”小虎声音一下又沮丧起来,方起州不忍地用手指梳了梳他额前的头发,“你跟我上楼,我看看你蛀牙好没。” “好!”小虎一下跳下沙发,方起州立刻从背后揽着他的腰,“慢点,别摔了。” 小虎不知道为什么看蛀牙好没好一定得上楼,他也不知道,其实方起州根本不会看牙。所以他乖乖地听叔叔的话,方起州让他坐在床边,背靠枕头,接着扭开了床头的灯,澄黄的灯光从上方直直地投射下来,投在小虎的脸颊上、额头上、眼皮上reads();。方起州握着他的肩膀,“抬起头,”看着他照做了,又说,“嘴巴张开。” 小虎仰着脖子有些费劲,而且灯太亮了,他忍不住闭了眼,整个口腔被强光照射,还真有那么一点像看牙。 方起州轻轻捏着他的下巴,小虎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能感受到胶着的视线,以及左右移动的一团阴影。 “好没好?”仰得太久,小虎没忍住说话了,但他不敢闭嘴,喉咙口的小舌头弹出喉音,难为方起州还能听明白,他回答说:“马上。” 小虎的牙齿长得很整齐,方起州仔细地数了数颗数,又研究地盯着他的虎牙看,比旁边牙齿块头要大上许多,所以笑得时候虎牙特别明显。舌头……方起州不知道人的舌头能有什么区别,但他就是觉得小虎的特别好看。 “好了。”方起州关掉灯,小虎松了下来,活动着脖子,有些紧张道,“叔叔叔叔,我的蛀牙,它好没好?” 方起州也替他揉着后颈,沉吟道,“嗯……好了一点点。” 小虎啊了一声,“那是多少?” “和你会的唐诗一样多。” 小虎颓然地耷拉着脑袋,“我只会背两句,那我是不是不能吃了……” “也不是不行。”方起州故意捉弄他,他特别喜欢看这小孩夸张的表情变化。 果然,听他这么一说,小虎期待地望向了他。 没开灯,也没拉窗帘的房间里,方起州站立的高大身躯笼罩着一片黑暗,小虎站在床上,才能有他高。 “叔叔身上藏了一块苹果糖,假如你找到了,就是你的了。”方起州张开手,表示随便他搜。 小虎弯着眼笑,“好!” 方起州双臂伸直,整个人呈十字形站立,小虎下了床,开始摸他的裤兜,前面的,后面的,上衣兜,甚至还一个个地解开纽扣去摸他的内袋。 方起州被他一双什么特殊含义都不带的手摸得发热,或许这小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男人的大腿和胸膛是随便能碰的吗?他站得更直了,趁着小虎专心致志搜索的功夫,将手心里的糖抛向上空,由一道圆滑的抛物线到达口中。 小虎敏锐地仰头,“叔叔,你是不是动了?” 方起州捏着拳头,摇头。 小虎看向他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一根根地掰开他握着的拳头,空空如也。 他如法炮制地摊开方叔叔的另一只手,方起州冲他动了下五指,表示“什么也没有”。而小虎却逮住他的手腕,脸贴上去,翕动的鼻尖,是在闻味道。 终于,他举起方起州的手,像承认冠军那样哈哈笑起来,“我找到了!”他如同一个小福尔摩斯,肯定道,“苹果糖已经融化在你的手心了。” “不是手心,”方起州弯下腰,凑近他张嘴,“你闻到什么了吗?” 小虎一呆,皱了下鼻子,“你……吃掉了?” “还剩一半呢,你不能吃太多,”方起州有理有据道,“好了,现在你找到了。”他用舌尖把糖抵出去,轻轻把那块在嘴里化了一半的苹果糖含在唇缝中。 小虎扬起长睫毛去望着他,在他的呼吸里,苹果糖的味道变成了另外一种,和陌生气味混合的甜味。 Chapter 25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方起州在黑暗里注视着他,他想知道小虎会怎么做。 小虎似乎没多想,他出乎意料地用手将方起州含在嘴边的糖捏出来,接着爽快地塞进自己的嘴里。 方起州无奈地叹气,他就知道会这样,明明用接吻的方式是最恰当的,可惜小虎什么都不懂。 踏青的山头有许多,方起州查了一下,发现周末都人满为患,不得已,他只能选择方家的私人山庄。开车到半山腰处,接着步行上山,卢卡斯虽小,但体力很好,一个人快速地踩着那些石头上上下下,站在高处俯视他们,“表哥,走快点!” 这座山由于是私人领地,道路两边的树都换成了桃树,统一而整齐。此时花期到了,开得正浓,树距近,桃树矮,放眼望去,看不见外面的天空,只有徐徐的一条粉色的蜿蜒的线,延伸向看不见的尽头,令人无端联想到曲径通幽处。而被桃花覆盖头顶那条线,就像指路牌一般,指引人沿着石阶到山顶。除掉修建的石阶和树,别的地方都是未经开发的野山,工作人员告诫说虽然没有危险动物,但是也不要擅自去探索野地。 每走一小截路,方起州就会停下问小虎要不要休息,要不要喝口水,或者吃口东西。卢卡斯觉得他俩麻烦极了,自己一蹦一跳地领先了许多,将方起州和小虎远远甩在身后。 小虎不会拒绝人,方起州要他干嘛他就干嘛,给他喝水也是,使劲灌下一口,拧上瓶盖,没过一会儿方起州再次停下来,“吃水果吗?” “不……”小虎背着手,变成了一个在办公室罚站的孩子,为难地小声道,“叔叔,我想……” 方起州没听清他后面的话,“想什么?” 小虎像犯错那样埋下头,“想,想尿尿。” 方起州看他那通红的脸蛋,就知道小虎恐怕是憋不住了才说的,“到山顶至少还得走半小时,”方起州顿了顿,没残忍地问他能不能忍,他咳了一声,“这里没人,尿树下吧。” “不能随地大小便的……”小虎的素质教育根深蒂固,像这种地方,即便没人,也是“随地”的范围。 方起州噎了一下,也没辙了,“不然……”他从背包侧袋抽出矿泉水瓶,里面还余下半指长的水位。他一口气喝光后,将空瓶子递给小虎。 小虎看了看瓶子,又看了看方起州,他一脸快要哭出来的神色,方起州只好拉着他从两排树中间穿出去,又找了块大石头,自己站到了石头另一面,他背对着小虎,“这样能行吗?” 小虎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方起州听见长长的水声,他甚至在脑海里想象出小虎忐忑的模样reads();。随后传来他颇不好意思的声音:“好了。” 这下方起州没敢再让小虎喝水了,走走停停,一个小时后,两人终于走到了顶。 卢卡斯坐在亭子里不耐地等着他们,臭着脸道,“我在这里等了快两个小时了。” “怎么不先进去。” 再多走两步,就是山庄大门,卢卡斯不进去反倒躲在这个亭子里,但方起州这么问,他却一脸别扭地不肯说原因。 “走吧。”方起州拍了拍卢卡斯的头顶,“过两天你就得回家了。” 卢卡斯迈开的腿顿了下,他噢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麻烦解决了,假期奖励到期了,孙明堂自然要接儿子回来了,这是他的继承人,不能那么放任下去。 山庄为了客人的清静,人不多,进去后只有一个带路的,住的地方也别具一格,为了应景而摘的桃花枝,插在花瓶胚子里,外表露出灰白色的粗犷纹路。床是榻榻米的样式,古朴的米灰色床垫,甚至于墙上的水墨画,都给人一种古朴宁静的气息。 最妙不可言的是绕到隔间后的石砌浴池,方方正正的一块,半边在室内,半边在室外,方起州从另一处的小阳台看到,那处于室外的半边浴池,是悬空的。仔细看,才发现那一半有个玻璃罩子,防止人在冷天里着凉。 方起州拍板道,“今天晚上我们住这里。” 出去后,却意外碰上了一个人。 “真巧,大少,你也过来度假吗?”说话的是三姨太,她看起来是只身一人。 “阿姨也是吗。” “我每年都会过来住上一阵的,大少带朋友来的吗?”徐菁笑了笑,看到从后面追过来的一大一下两个男孩儿。 方起州应了一声,没有多说,心下却奇怪于这位三姨太的存在感,以前没怎么出现过的人,最近出现在他面前的频率却特别高,而且总会和他多说一些话,他猜不准对方的目的,只能发信息给卫斯理:“查一下徐菁,往年这个时候她是不是爱来这里度假。” 如果说是巧合,那也说不通,方起州只能怀疑她别有居心了。 他们走后,三姨太依旧站在原地,死死盯着他们的背影,卢卡斯立刻察觉到了,“表哥,那个大婶一直盯着我们的……但她好像没有恶意。” “不用管她。” 稍晚一些的时候,卫斯理回复了消息:“徐菁是第一次来这个山庄,她从不出门,也不出去聚会或者购物,她的生活圈子很窄,就资料来看,没有特别相熟的人。” “查查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举措。” 方起州的疑心病并不算重,但是三姨太这个,实在是太奇怪了,让他不得不多想一些。 由于下午走了好一阵山路,小虎这个许久没运动的人,晚饭吃得撑了,吃完便躺在窗户边那张躺椅上,房间里开着空调,小虎撩起上衣下摆,露出撑得滚圆的肚皮。 他像只懒猫一样眯着眼瘫在那里时,一只手摸在了他的肚皮上,小虎立刻睁开眼,是一脸好奇的卢卡斯。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表哥你快来,小哥哥肚子好软啊reads();!” “真的?”方起州和卢卡斯唱起了双簧,“我摸一下……”他神色如常,整个手掌罩上去,一半握住了腰,小虎浑身都颤了一下,像是突然接触到了冰块,不可控地颤抖。手下的皮肤是奶白色的,因为食物而微微鼓起的肚皮,方起州感觉自己在摸着一团暖玉,他捏了一下,小虎就蹬着腿往后缩,气得瞪着他,“挠我痒痒!” 方起州只不过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腰肉,哪知被小虎怀疑是故意挠痒痒,他干脆地上手,既然小虎没有多想,那正好。方起州两只手都伸进他因为挣扎而滑下来的上衣里,手指在他的腰间轻轻地挠动起来,小虎坚持了不到一秒,就挣扎起来,伴随着笑声和胸膛剧烈起伏,“叔叔,你――别,好痒啊,哈哈哈哈,不要了――” 卢卡斯不嫌热闹,推了跪坐在躺椅上的方起州一把,使他猛地压在了小虎身上。躺椅被这突如其来的冲撞力激得摇晃得更加猛烈了,和起大风时的秋千差不多,像海盗船一般剧烈的两下后,变成了一上一下地温柔颠簸。方起州的手还留在小虎衣服里头,小虎气喘吁吁地睁开眼睛,眼睛里全是水――笑得过分厉害了,眼泪都出来了,他似乎是忘记去推开方起州,只是在摇晃中和他对视,轻声说:“叔叔,我好晕啊……” 他们在呼吸交错中互相望进对方的眼睛里,方起州的语气不由自主也变得柔软了,“等一下,等一下它就停了。” 等躺椅彻底停止摇晃,方起州终于失去了赖在小虎身上的理由了,小虎坐了起来,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说他:“你比家里沙发还重。” 方起州知道他说的那个换鞋用的单人沙发――说成沙发也并不准确,那更像是改良版的肯尼迪椅,加了一圈靠垫。小虎常常将它搬到作画的地方,还说:“我记得……我以前有个长得差不多的凳子。”说话的时候他露出了思索的模样,似乎是想不起来了。 这让方起州发现,有些类似的物件或事情,会激起小虎某一瞬间的回溯记忆。 但方起州更希望他能先一步知道小虎的过去,因为万一那是不幸的,他能有大把的方式去阻止他恢复记忆。 方起州将他从躺椅上拉起来,“我在浴池里放了水,你去泡一会儿。” “那个吗?”小虎想了起来,瞪大眼睛,“不会,冷吗?” “不会冷。”方起州拉起他便走,让他摸了摸看起来仿佛不存在的透明玻璃,外面风一吹,排山倒海的树一晃,好像池子里的水波都在震颤。 小虎很害臊,他将脑袋伸出去,仔仔细细地看,发现真的有玻璃挡着,而且一点儿也不冷。因为水温和蒸汽,玻璃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但他还是很犹豫,和“不随地大小便”一个道理,哪怕知道没人,在这样的地方洗澡,仍旧会很难接受。 方起州说,“你往天上看。” 小虎仰起头来,顿时屏住呼吸。夜空美得不像话,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看,像是在数颗数。在他的印象里,夜是黑的,可这里的夜幕却是深蓝色的,绒布的,有质感的,星星如同水银一般亮,零落地排布在夜毯的四面八方,像谁的手甩了一笔墨水似得。方起州看他这样专注,知道小虎是被迷住了,他说:“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隔壁有个阳台,而那个阳台的设计也是极有意思的,方起州终于能理解方艺巍见到他把那一整面的双面玻璃拆了后生的怒气了。他就坐在阳台上,一个方正的小阳台,没有栏杆,脚边只有一个三层花架,零落地放了些小盆栽。 能闻到属于夜晚的香气,可能来自于花架上的盆栽植物,也可能来自于两面玻璃后面的躯体。 方起州看着小虎从里面慢吞吞地移动到外面来,他好像有些紧张,眼睛四处转了转,伸出五指在玻璃上抹了一横,确定它的真实存在后,便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仰着头,像极了敲着敲着木鱼便入定了的小和尚reads();。 小虎的大半截身子都在水下,能看清一部分,露在水面上的也似有若无,一点点的肩膀,偶尔冷时还往下遁。 方起州想,他以后一定要再来一次,但他希望下次的时候,是一大一小两个和尚坐在水里敲木鱼。 早上起来,山里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大雾弥漫过山头,只露出一个俏生生的尖儿来。 三个人作息都算是规律的那一类,送早餐的人来得很快,小虎刚漱口完就迫不及待地冲过去开门。 送早餐的人推了小餐车,小虎看见了一碟泡竹笋,三碗粥,还有清炒的野菜,以及……煎蛋? 小虎胃口尽失,但他还是礼貌地端起餐盘,“谢谢。” “不用客气,竹笋是阿姨昨天去竹林里挖的,蕨菜也是,小米粥是早起熬的……” “那蛋也是你生的吗?”卢卡斯从小虎胳膊底下伸出一张正太脸。 “不……蛋是农场喂的,我挑的……”徐菁话还没说完,高出小虎许多的方起州站在了他的背后,面无表情地审视着徐菁。 他打了负责人电话,催促他们赶紧送早餐过来,那边却说:徐太太很早就来厨房准备了,说是想给你们惊喜……对不起大少,马上给您重新送过来! 徐菁并不会做饭,她很想自己动手,可是搅得厨房一团乱糟,只得作罢,但是每一样她都亲自参与了,那样会让她有一种“心意”在里面的感觉。 他将小虎手上的餐盘重新放回餐车上,“徐太太,这样做没意思。” 徐菁咬着嘴唇,“我没别的意思,抱歉给你造成困扰了。”说完她便走了,背影干脆,一点不留恋,让方起州想瞅出什么端倪来都不行。 卢卡斯说,“这个大婶很奇怪啊……但我看她并不想伤害人,但是表哥,她看你眼神似乎有点仇视?好像你拐走了她孩子一样……” 方起州敲了他脑门一下,“我会查清楚的。” 卫斯理说,徐菁除了这次度假山庄的“偶遇”有些蹊跷以外,她没有任何的问题。 方起州知道里面一定有些什么他不知道的,奈何卫斯理怎么也查不出了,电话记录也查了,极为普通,私生活也相当简单,如同之前的资料一样,深居简出,和女儿关系不错,保持每天都通话。 是个很难叫人抓住把柄的人。 卢卡斯回去那天,小虎特别舍不得,把巴斯光年送给了他,卢卡斯也没说自己不喜欢巴斯光年,他是个好孩子,送了把瑞士军刀给小虎,叫他“留着防身”。结果卢卡斯前脚刚走,方起州后脚就把刀给收起来了,“这种东西不能玩,很危险。” 小虎不明所以道,“不是橡胶做的吗?” 方起州随口骗他的一句,小虎信以为真到现在,他摇头说,“两把不一样。” 因为卢卡斯走了的缘故,方起州只好每天带着他去公司。卢卡斯的生活能力比小虎强得多,所以当时他才放心把小虎留在家里,现在则不行了,于是公司当天便风言风语满天飞了,“那是方总的大儿子吗?!”“我怎么在哪儿见过他的样子???”“啊我好像也见过!” 艾琳出来辟谣:“都别瞎猜,那是老板亲戚,来过几次了,我知道。” 艾琳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老板的办公室门总是关上,她每次进去都会被冷气袭击,但是关门那一瞬间,她又会瞥见老板似乎在笑reads();。那或许是错觉,但融洽的氛围让艾琳逐渐地减少了敲门的频率,尽管她真不清楚,老板在里边儿,守着一个跟着小火车跑圈圈嘴里呜呜呜配音的小孩儿有什么可乐的。 由于方起州不想要他与过去的人有任何接触,所以也再也没订过红辣椒的外卖,尽管听说前任大厨走后来了个新任超级大厨,味道提升了几个leval,艾琳却被禁止订那家外卖了。但小虎仍旧有一次碰到了馒头,当时他正和方起州下楼,馒头来给别的部门送餐的,他叫小虎的时候,小虎却万分困惑地看着他。 馒头瞪大眼睛,“你是小虎吧!我是你馒头哥啊!” 小虎却转头问方起州,“他……他是馒头哥吗?” 他记忆里,对这个名字是有印象的,他的确认识这个人,但是记忆却仿佛被像素化了,模糊不清。 馒头道,“梅姐说你跟了个有……”他偷偷望了一眼拉着小虎手的男人,声音咽下去,又问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你画画那小本还是我给买的呢!” 小虎注视着他,“我…我好像……”他愣愣道,“好像记不清了。”他想得脑仁很疼,似乎是在把对眼前人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打捞出来一般费力。 电梯停了,方起州揽着小虎出去,“叔叔,我记得他的,但是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小虎的声音带着哭腔了,“我怎么、怎么想不起来了。” 方起州搓着他的背,冷静道,“你不认识他的,别再想了。” 这小孩儿还有些其他的毛病,看起来有些像健忘,但是平常生活中,却从不体现。 方起州坚持每天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到顶楼,下班时坐电梯直达b3,电梯从上次那次后,就再也没坏过了,但小虎每次进去,都是牢牢抓着他的衣摆,眼睛紧张而忐忑地盯着数字下降,生怕他突然摇晃。 要说观光城市夜景,120大厦顶楼无疑是最合适的地方,方起州费尽心思不让他觉得生活得枯燥,他开始看心理书籍,开始看一些冒着粉色泡泡的恋爱指南,尽管他觉得上面的内容愚蠢至极也无聊透顶,但偶尔一个尝试,他也发现会出现惊人的效果。 比如小虎特别喜欢新奇的东西,他没见过的,或是没体验过的,就会让他特别开心,所以方起州白天带了必需品,晚上告知小虎,“晚上我们就睡在这儿了。” 方起州的休息室,只曾在劳累和午休时用过,不大一个,但是一到晚上,这里或许是整个城市最美的地方之一。 小虎以前住的地方不高,所以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色。 白天鲜亮的建筑,到了晚上就露出本色来,像是被罩在一个墨蓝色的墨水瓶里,夜里出行的浮游生物穿梭于瓶中,给街道刷上一层亮堂的金漆,一盏盏黄澄澄的窗户明明灭灭,每一个似乎藏着一个人生秘密,小虎情不自禁地“哇”了一声。 方起州说,“我小时候,就喜欢到高的地方去,俯瞰城市。”因为那时的他什么想法也没有,活着的目的是什么也没有,总是按着长辈的章程和要求来办事,才让他如今看起来那么的无欲无求,没有爱也没有憎恨。 这样的自己让他觉得很可怖。但方起州还是一次次地挺过来了,到现在,老天爷为了表达对漠视他之前的人生的歉意,给了他一颗金豆子,让他终于觉得有什么事可以做了。 一些人在看到壮阔的风景时,总是会想很多,但小虎不会,他像是单纯地欣赏美,并且大有一股用眼睛将此情此景拍照留念的架势,一盯就是许久,像是要刻进脑海里。 方起州看了眼时间,“很晚了,下次再看吧,它不会跑的。” 小虎点点头,还是抱着腿坐在原地没动,方起州徐徐拉上百叶窗,小虎站起身,踩在那些斑驳的一点点光里,“叔叔,谢谢你reads();。” “这又是哪门子的谢谢,不是说了吗,你可以不用对我说这句话。”方起州招手让他过来,“有东西给你。” 他从衣兜里将东西拿出来,没玩什么一二三不许睁眼那一套,而是直接替他拴在了脖子上,“这根红绳很结实的,不用怕再掉了。” 小虎愣了愣,他捏住这块玉坠。他以为是从前那颗,但是仔细在手里摩挲,便知道不是,这一块要更好。而且大小也不对,虽然雕刻的图案很相似,一切都仿照着来得一般。 “这是新的吗?”他没有说是“假的”,反而说是新的,说明小虎已经知道这个和以前那个不一样,可又并非替代品的意义。 方起州摸着他的头,“是新的,你摸摸看背后,有花纹的。” 小虎仔细用指腹去感受了一下,“啊!好像是地图!” “又不是藏宝图哪儿来的地图,”方起州从嘴角抿出一个微笑来,“反正……就是保平安的意思吧。” 孙家人比较信这些,比如孙明堂,便是吃斋念佛,手上戴了串从不离身的佛珠,那东西替他挡过几次死劫。 方起州以前不信这些,但他在被绑架那次后,外公就拿了块金怀表给他,怀表打开是外公的照片,是他自己的东西,而怀表的底部,刻着不知名的花纹。后来他知道了这东西的意义,是一个古巴大师所刻,一个古老而复杂的仪式,大致作用是续命。 外公当时怕他遭遇危险,故而将怀表给了他,而他一直揣在胸口,也一直顺遂地活着,外公则活到了寿终正寝。后来舅舅才告诉他,这怀表的意义是,倘若你遇到什么生死攸关的事,你外公的生命力就会延续到你身上来,既是续命,也是害命。他还说,是真是假他不知道,但他希望永远不要有知道的机会。 方起州现在是同样的想法,如同怀表守护自己一般,他也希望这个虎形吊坠能守护小虎。 小虎大约是感受到他的心意,也想礼尚往来送些什么给他,可他摸遍全身,空无一物,连颗糖也没有!小虎苦恼地站着,想了想,想扯颗纽扣下来,结果怎么也扯不掉,他可怜巴巴地抬头,“叔叔,有剪刀吗?” 方起州哭笑不得,心霎时软得一塌糊涂,“傻小虎,叔叔不要你东西。” “那怎么能行啊!” “如果你真要给,扯根头发给我吧。” “头发……”小虎皱眉,很嫌弃的模样,“头发怎么能做谢礼呢!” “头发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所以是很贵重的礼物了。” “啊……”小虎觉得方叔叔说得话很有道理,虽然哪里没对,但小虎还是被他说服了。他揪着鬓角后的一缕头发,呲地一拉,数十根头发像烟花那样从顶部缓缓绽放。 “你揪这么多不疼啊!” “不疼!”小虎傻笑着揉自己的鬓角,虽然嘴上大声说着不疼,可表情已然出卖一切。 方起州替他揉了揉鬓角上方,却蓦地抚触到一道伤疤。 他不动声色地撩开那簇头发,是很深很长的一道伤疤。 他顿了顿,而小虎浑然不觉,他忘记了从前,自然也忘记了头上伤口的来历,方起州这么沉默地替他按了许久,最后说,“明天带你去体检一下reads();。” 小虎说:“我很健康的!” 方起州说:“我也体检。” 这下小虎才点头。 方起州把那些头发夹在书页里,仔细地压好了,确保不会掉出来后就放在了床头。 小虎洗漱完,就躺上了床,他绷直身子,略有些不自在。而困倦很快袭卷全身,从四肢到百骸,最后入了大脑,控制了活跃的中枢神经和脑细胞,小虎沉沉睡去。 而方起州躺在另一张枕头上,没有碰小虎,只替他掖好被子,在他的耳边给他无声地重复着晚安。 他一惯睡姿踏实,睡着什么样,起来还是什么样,小虎睡觉也不算折腾,两人的距离靠近了不少,但仍没近到互相拥抱入眠的地步。 方起州希望最好是循序渐进,在小虎知情的情况下卸下他的心防,所以他至今仍是个君子,甚至于,卫斯理替他准备了一些电影,润滑油和避孕套都买了,电影他还没来得及看,依小虎的性格,方起州怀疑这些东西或许是用不上了。 第二天他便带着小虎去做了全身体检,但着重是请医生看一下他头上的伤口。 检查过后,医生对方起州说:“脑内有淤血,伤口是开颅手术,但是并不确定具体是什么手术,请问……他平常有表现出记忆方面的问题吗?” “嗯,他失忆了。” “失忆是因为淤血,但淤血清除后不一定能恢复记忆,我是说……他会不会,前一秒还记得的事,过一阵子就不记得了。” 听医生这么问,方起州陡然就想起上次碰见馒头的事。他若有所思道,“有一次,他遇见了认识的人,但是见面却想不起对方是谁。” “那个人和他多久没见了?” “三个月。” 医生眉头皱得很深,“要是时间再久一点,这些记忆就会被完全删除了。” “怎么说?” “就是假如过了一年……或者两年,再遇上的话,或许他会完全不记得了。这是大脑机能对人体的保护措施,他。能受过严重的心理创伤,以致于记忆会不断更迭,就像电脑,cpu占用过高,自动一键清理了。但是他的认知却保留了大部分。而且他可能服用过大量的对智商和记忆力有危害的药物。” 方起州脸色凝重,“什么药物?” 医生顿了下,“现在体内也没有药物残留了,但是作用却留了下来,或许是苯海索,抗抑郁剂之类的……” “有恢复可能吗?” “他智商没有明显问题,认知可以学习,但是记忆,”医生指了指太阳穴,“人脑太复杂了,或许和过去的事物相遇,有一定恢复可能。” 体检报告下来后,他发现除了大脑上的问题,小虎身体的确还算健康。 能吃能跑能闹。 医生说的话让他十分在意,是不是说,假如小虎某天离开他了,那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他的大脑自动删除存在?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方起州就呼吸一窒,心里万分抗拒。 “……小虎。”方起州没忍住叫了他一声,绕到沙发背后,俯身靠在他背上,“你……记得这个字母表是谁教你的吗?” 他没有阻塞地回答,“是……卢卡斯,对吗?” “对的reads();。”方起州低头在他头顶上落下一个没有触感的吻。 他想,他会杜绝这种情况的一切发生可能。 温度升了起来,小虎便不喜欢进桑拿房了,但他又着实喜欢那小木屋,喜欢里面滚烫的桑拿石,喜欢热的时候用冰毛巾降温。故而方起州又请人在沙滩旁边的林子里建造了个树屋,没事的时候,方起州就带着他去那里玩。那木屋造型可爱,有圆形的门窗,上下还有升降梯,满足了小虎对童话的一切幻想。 他们刚从木屋下来,往岸边绕了一圈,在海岸线边缘吃了晚餐,沙滩上和桌上都摆了蜡烛,按理说这种浪漫,随便换个人都会感动惊喜,但小虎不知道,他就觉得好吃,风大,还有海鸥。 从围栏出去,沿着一条路灯稀少而灌木丛高大的小路前行数百米,马路对面就是游乐场。 一辆冰淇淋车被城管赶走,在路边缓缓推行着。小虎眼睛黏在那巨大而勾引人食欲的鲜亮招牌上,一动不动,但是没说话,只是边走边扭头。他知道自己不能吃甜的,所以只是咽着口水忍着。 方起州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他们在人行道站定,那冰淇淋车越来越近了,小虎的眼神也越来越渴望。 “想吃吗?” 小虎点头,而后立马摇头,“蛀牙,不吃!” 小虎犹豫了一下,“不……可以吗?” 绿灯亮起来,方起州握着他的肩朝着对面走,“可以的。” 小虎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太好啦!” “但是你刚吃了热的……”方起州偏头看他。小虎立马强调,“我已经消化啦!”他用真挚的眼神望向方叔叔,“不信你摸摸我的肚皮,已经扁了!” 方起州有些想笑,他努力不去看小虎那努力吸气以缩小腹围的可爱模样,手盖在他的肚皮上,感受了一下,慢慢在他希冀的眼神下点头,“已经消化了。” “那我可以吃吗?” 方起州点头。 小虎立刻飞奔向着那冰淇淋车过去,方起州追着他,“慢点!” 方起州走过去的时候,小虎手里已经拿了两个冰淇淋,一黑一白,但是那店主管他要钱时他却愣住了。 “十块钱,没带钱的话我们这儿可以扫码支付。”那个店主指了下贴着的二维码标签,可小虎还是呆呆地望着他,局促道,“我……我没钱。” 他终于想起来,买东西都要钱了,而钱是很重要,很珍贵的东西,但是他没有。 那店主已经看出来了,面前这个人恐怕脑子有毛病,不耐烦道,“没钱还买什么东西。”他伸手,试图把冰淇淋拿回来。 小虎不知哪儿来的突然反应,低头就在那个香草味上舔了口。店主卖冰淇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他看得瞠目结舌,“你年纪这么小,这么无赖啊……” 小虎反问他,“无赖是什么?” 那店主看那被舔了一口的冰淇淋,忍着道,“你家大人呢?” “这里reads();。”方起州站到小虎背后,递了十块钱给那店主,随后揽着小虎往家里的方向走,“吃两个会肚子疼的。” 小虎说,“有一个给你买的……”他举起两个在方起州眼前,“我两个味道都喜欢,你要哪个?” 方起州默不作声地挑了小虎舔过的那一个。 “叔叔,这个我、吃了的。” “我知道,”方起州说,“你吃过的这个要小一点,大的留给你。” 小虎接受了他的说法,显得相当开心。因为内心有一种两个味道都吃了,而且叔叔还把大的让给他了,赚到了的感觉。 小虎现在睡的房间,是由以前的衣帽间改建的,门和墙都很薄,方起州在夜里,一直听到隔壁翻来覆去的声音。他抓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一点。 往常这个时候,小虎已经睡着了。 方起州靠在床头听了一会儿,小虎的确是翻来覆去地没睡着,而且随着时间愈长,还带着小声呜咽,气音,类似哭。方起州揪紧了心,不会是不舒服吧? 他下了床,敲门,“小虎?” 里面儿又没动静了,方起州又敲了几下,随后他直接拉开门,小虎正巧在下楼梯,脚一个踩滑,方起州眼疾手快移动到他身后,接住了他,也因为受重力而栽倒在地上。 脊背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小虎慌乱地站起来,“叔…叔,你、你没事吧!” 方起州抓着他的手臂起来,“不碍事。”他看着小虎佝这腰,一手捂着肚子,脸色发白,就猜道,“肚子疼?” 他可怜兮兮地嗯了一声。 “肚子疼怎么不叫我?”他把小虎扶到了自己的床边,“拉肚子吗?” 小虎摇头说,“不是……就是,难受。”他有些害怕道:“我肚子里好像有东西,鼓着的。” “难不成还能是异形?” 小虎脸色更白了几分,“那我……” “上厕所吗?” 他摇头。 方起州拿起电话拨给了杜医生,并且按照小虎的话给他说了一遍。 杜医生问道,“他晚上吃了什么?” “西班牙菜……还有冰淇淋。”他用眼角瞥着小虎,那小孩儿已经难受得倒在他的床面上了,弯曲地像一只虾。 “冷热一起吃的?” “隔了一会儿吃的……” 杜医生了然道,“你问他是不是觉得肚子胀。” 方起州应了一声,问他,“肚子胀吗?” 小虎鼓着腮帮子难受地点头,“好像是。” 杜医生说道:“就是普通胀气,下次别那么吃东西的,你给他喝热水,让他跪趴在床上,放了气就好了,小毛病。” “……跪趴?” 是他想的那个跪趴吗? Chapter 26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挂了电话,方起州照着杜医生交代的给小虎说,“下次不能吃了热的立马吃冷的。” 小虎有气无力地唔了一声。方起州看他蜷缩的模样,曲着腿坐在床上,并且告诉他,如何正确地“跪趴”。 小虎按照他描述的,跪在床上,接着上半身趴着,而下巴停靠在他合拢的手背上,像只卖萌的狗崽子。他歪着脑袋问方叔叔:“是这样吗?我趴得好吗?” 方起州短促而可疑地沉默了一秒,“很……好。”从他的角度,看到小虎柔顺的发顶,顺着脖颈曲线到背脊,柔软的腰部沉下去,撅起的臀部形成了一座圆鼓鼓的小山丘,而莹白的脚就垫在屁股下面。方起州感觉脸有些烧,而且由于姿势缘故,睡衣领口敞风,小虎一仰起脖子,他就能看到大片的胸口肌肤,白的皮肤,粉的奶尖。小虎的*观念很重,大多数时候,都穿得很严实,有几回他在洗澡时听到外面徘徊的脚步声,就大声问自己:“叔叔,你在外面吗?”方起州说是,小虎就紧张道,“你不要进来。” 就好像他身体上有什么秘密不敢叫人窥见似得。 方起州伸长腿,将枕头调转九十度,“你过来,靠在枕头上要舒服点。” 小虎听话地用膝盖移动,蹒跚地移到床头的位置。小虎趴在那枕头上,却由于位置不得当,脑袋却摔在方起州的大腿上了,他正想往后退,方起州的手就按在他的头顶,“就睡在我腿上。” 小虎疑惑地望着他,似乎在问为什么。方起州面不改色道,“我腿冷。” 听了他的解释,小虎认真地用脸颊感受片刻,即便是隔着薄薄的睡裤,方叔叔的腿仍是火热的,这怎么能说冷呢?是不是生病了? 他正想问,却听方叔叔道,“你安静地,别动就好。” 小虎噢了一声,果然没动了reads();。 但方叔叔的大腿睡着并不算舒服,硬邦邦的,要不是有温度,小虎差点以为自己睡在了石头上。 那么趴了一会儿,能清晰地感受到气体在往下排,很快,小虎肚子就不疼了。但他害臊得不行,甚至要捂着方起州的鼻子和嘴,方起州装作不知,试图放慢呼吸让时间过得慢一些,以延长小虎靠在自己身上的时间。 即便如此,小虎还是很快支着他的肩膀离开,他好像犯困了,打了个哈欠道,“叔叔……我去睡了。” 小虎半只脚踏下了床,方起州却拉住他的手腕,不容置喙道,“就睡这里,你不舒服,等会儿又摔了。” “我已经……已经不疼了,”小虎看向方叔叔抓着自己的手,又抬头望着他的脸,迟疑道,“叔叔,背……背不疼吗?” 不疼的,话到嘴边,方起州却改口道,“有一点。”刚才小虎那么一摔,他的背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往地上狠狠一砸,但是却一点也不疼,就和撞在棉花上似得,觉得软极了,无论是后背还是小虎,或是被悄然砸中后丢盔弃甲的心脏。 “那……那我帮你按一按吧?”小虎说,“我看电视里这么演的,按一下就好了。” 方起州看着他,“知道怎么按吗?” 小虎用手指比了一下,小声道,“一点点。” 他干脆地脱了上衣,背对着小虎,“来。” 由于从小锻炼,他的背肌结实,肩宽窄腰,有一条深深的脊柱沟,于腰际隐没,这副公狗腰的身材却让小虎犯了愁,因为他看不见方叔叔身上有什么青肿或者摔伤,但是叔叔却说有点疼。 他为难道,“哪里……疼?” 方起州侧过脸,“随便按一下吧。”反正他也没事,就算有事也不指望小虎这几手能让他不疼了,他只是觉得小虎的手那么软,按在身上一定很舒服。 小虎噢了一声,接着专心致志地在方叔叔身上实验养生栏目的推拿手法。他当时看节目很认真,但是只记下来了五六分,推拿手法不伦不类,脸上却一片严肃,生怕哪里做错了。 方起州却难受极了,他原以为自己能忍受,现在却发现小虎有些凉的手一覆上自己,他整个人都被施了咒一般,不能动也不敢呼吸,浑身绷成一张弓,感觉自己被拉到了极致,快断了,小虎还困惑地问他为什么背这么硬。 方起州被他无自觉的撩拨勾起了火,小虎那上下滑动的生涩手法,几乎叫人崩溃,方起州低头一看,反手抓住小虎的手腕。 “…叔叔?” 他低声道,“行了,回去睡吧。”他扯过被子盖住腰部以下,又松了手,在小虎担忧的眼神下道,“我已经没事了。” 小虎还当真以为是他的推拿起作用了,挺得意,“我明天再帮你按吧!” 方起州原想拒绝,可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法对他吐出一个“不”字来,那仿佛是一种罪恶。他轻轻抚触了下小虎的头顶,“好,去睡吧,睡下铺。” “嗯!” 等小虎进去了,方起州才掀开被子,睡裤中央顶了起来,他并不会常常有这种反应,有时候早上会晨勃,晚上偶尔也可能做那种梦,但是清醒意识下,因为某个人而起的反应,确切来说没有过。 甚至于年少时,每个同学都或多或少把女明星或者女模特当做自己的性幻想对象,方起州却很少对这种事热衷reads();。简单来说,他不是个性冷淡,却很难有想要触碰的人。 他将头仰着,顶在床头上,两腿分开而弯着,全程没有从喉咙里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一点窸窸窣窣的声响,且在最后有一声低哑的闷哼,声音轻到熟睡的小虎根本不会听见。 结束后是长久地喘息。 第二天一早,他神色如常地和小虎并排着洗脸刷牙,吃完早饭带着他去了公司。 通常小虎在车上时,方起州就会关上前座与后座之间的两层隔板,卫斯理听不见也看不见后面的动静,车窗的*性也够好,外面看不进来。车上的中央扶手被拆掉了,没了人车交互系统,但方起州可以和小虎挨得很近,像好朋友那样手拉手。 原本今天宋老师要带小虎去看画展,由于小虎实在想去,加上是最后一天展览,而方起州今天没有时间,但他不放心小虎和别人一起走,就问画展举办方要了两张单独的票,在闭馆后过去。 画展并不算顶尖,大多是从各地美术馆内运过来展览的,比起家里搜罗回来的那些,差远了。但方起州也不懂画,他也不看热闹,小虎觉得开心就成。馆内原本安排了一位解说员给他们解说,方起州兴致缺缺地挥手让他走了,这么大个美术馆,他和小虎牵着手走来走去,多好。 展览的画,都有一定安全距离,围着警戒线不准靠近,小虎有时候就会抓着警戒线上半身往里探,企图能看得更清晰,将每一道笔触都记下来。方起州看在眼里,当着他的面破坏规矩,长腿一跨,气定神闲地迈了过去。 小虎看得一愣一愣的,“叔叔……这上面写着,禁止跨越。”他指着警戒带上印的醒目红字。 方起州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啊……”小虎似懂非懂地点头,“是不是说这个规矩不是写给人看的?” “对,”方起州朝他伸手,“可以不用遵守。” “原来是这样啊!”小虎恍然大悟,他摸了摸鼻子,抓着方叔叔的手打算跨过去时,却不料被警戒带给拦住了——这警戒带还是能防住他这种矮子的。小虎皱起鼻子,正打算从下面钻进去,方起州却伸长双臂,揽着他,架在他的腋窝下,将他直直地抱了进来。 他双臂有力,身材高大,小虎在他怀里时,果真像个不大的孩子。 就连盯着监控看的馆长也在啧啧称奇,没想到方大少有这种嗜好,方二爷真会教儿子。 小虎只是盯着看,也不说话,看了会儿便走,方起州也不知道他看出什么名堂来没有,他们这样在美术馆里绕了一圈最后,在一副画面前停住。 那幅画特别有传统气息,墙上挂着旧式的日历和年画,一张木桌上,鲜红色的儿童虎帽,金色的平安锁以及一个摇摇鼓,四五岁大的小孩儿在桌上光着屁股爬,脑袋往桌子底下掉,似乎什么东西掉地上了,他正在找。 小虎脸上流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方起州和他的手相握,他感觉到小虎猛然攥紧自己。 “叔叔……我好像……”他欲言又止,黑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幅画看。玻璃反光上,方起州小虎脸上被折射出来的几道光斑,好像在哭一样。 他低头看向下方的画家信息,是个不怎么出名的油画家,美院教授。 方起州说,“你以前见过这幅画吗?” 小虎肯定地点头,嘴里却不那么确定了,支吾道,“我…我、我不记得了,我不知道。”小虎似乎在拼命回想什么,方起州听见他突然惨叫一声,猛地蹲下身来,抱着脑袋,似乎头疼欲裂。 Chapter 27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小虎的叫声缠绕在偌大的美术馆内,空旷地回荡。方起州一下一下叫着他的名字,将裹成一团球的小虎给整个环抱着,他不知道这小孩儿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这幅画内里有什么玄机让他这样。 听到动静的工作人员立刻奔跑过来,有些害怕地看着蹲着大叫的小虎,怕他是发疯了,迟疑道:“方先生……叫救护车吗?” 方起州摇头,他指了下那幅画,打算买下来。 工作人员脸都白了,“这……我们做不了主,那是吴芳龙老师的遗作……” “遗作?” “吴老师几年前家中起火,画全都没了,人也没了,这副画捐赠给当地学院美术馆了。”工作人员有些发愁,他又不敢得罪这位大少,可着实没法做主,“按照规定……不能拍卖的。” 闻言,方起州也不再为难他,转而将小虎抱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卫斯理见到两人这样出来,且小虎好似是在发抖,而方起州面色不太好,他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方起州说:“他看见一幅画,就这样了,”他顿了顿,想起画上的幼童和虎头帽,道:“编号是076,想办法买回来。” “我知道了。”卫斯理说着发动汽车,方起州关上隔板,此时小虎神志有些恍惚,脸上都挂满了泪珠水痕,眼圈里还一直在滚出泪水。他全心全意地被方起州抱着,头埋在他的臂弯里,变得的愈发小声的呜咽落在方起州耳朵里,他也跟着疼了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他一下一下地轻柔拍着他的背,脸颊靠在他的头顶上,语气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低柔的,虽然眉头拧得很紧,可方起州看起来依旧是不同以往的平易近人,“叔叔在这里,没事了……” 过了好一会儿,估计是只有两人的封闭空间,以及温暖的怀抱让他心安,小虎逐渐安静下来。他眼眶通红地望着方叔叔,“我想起来了,我有爸爸的。” “每个人都有爸爸,你也不例外。”他抚摸着小虎的头顶,“想起什么来了吗。” 小虎点头道,“那幅画,”他张开手开始比划起来,“……是、是我,我记得是,爸爸画的reads();。” 方起州心一沉,想到之前那个工作人员说的话,当时小虎可能没听见,但他听得清楚,或许是小虎父亲的那位老师,几年前已经过世了。 那么小虎究竟为什么一个人流浪到这座城市来的?又是怎么失忆……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他转而有些高兴起来,说话也顺畅不少,清楚地表达出意思,“但是……我忘记我家以前住哪里了,我想去找他。” 方起州看着他,过了会儿才说话,“好,叔叔陪你去。” 直到到家,小虎仍旧处于一个既兴奋又失落的状态中,“我好像很久没有见过爸爸了,为什么……”他有些想不起中间一段时间的事了,心中担忧着,“他还认得我吗,”说完又跑去照镜子,觉得自己变了,又好像没变。 卫斯理处理事情很快,方起州没过一会儿,就收到了信息。 是两年前的w市晚报新闻,说的是知名画家吴芳龙遭遇了煤气爆炸,一家三口无一人生还。 卫斯理说:“我之前一直在找失踪人口资料,但是一直没找到小虎,原因是……他其实在死亡人口名单上,”他费解道:“但是奇怪的是,这份死亡报告,那个孩子的身份和小虎基本能对应得上,年纪也好像差不多,但是看照片,却出入很大。而且户口簿上登记着吴家就只有一个孩子……但是小虎说那是他爸爸的话,那么…如果不是小虎,那会是谁?如果是小虎,那么照片上又是谁?” “所以问题在于……”方起州沉吟道,“吴家究竟有几个孩子?”他一下就想清楚了关键,既然是一家三口的死亡报告,那么小虎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死的人不是他,可他又说吴芳龙是爸爸,奇怪之处就在于此。方起州快速地在脑海里计算着时间线,煤气爆炸发生时间在九月,而钟龙捡到小虎是在第二年的一月份。那么这四个月之间,在小虎身上发生了什么?这会不会是造成他如今心智不健全的原因? “会不会是小虎认错了?那幅画其实不是他爸爸画的,你也知道,他有点……”卫斯理欲言又止,方起州揉着额头道,“也有这个可能,继续查吧。” 他捏了捏眉心,和卫斯理继续说了几句,挂掉了电话。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过了会儿,小虎头上包着毛巾走了出来,此时已经不再冷了,可小虎依旧穿着长袖的睡衣睡裤,把自己遮得很严实。方起州招手让他过来,说是给他吹头发。 小虎不好意思道,“叔叔,我已经是大人了。” “是大人也过来。”大概是他想起一些事的原因,小虎的转变很快,在某些地方,方起州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心智变得成熟了。这种转变是好事,也并不好,因为小虎将要面对的事,于他而言或许有些难捱。 方起州的表情很难叫人拒绝他,小虎站在原地犹豫了两秒,接着朝他走过去。 “除了你爸爸,还想起什么来没有?”方起州替他用毛巾擦着头发,他盘腿坐在床上,而小虎挺规矩地坐在床边。小虎说,“唔……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方起州背对他无声地笑了下,摘掉了毛巾,“能讲给我听吗?” 他点点头,对方叔叔娓娓道来,“我从小挺笨的,成绩不好……”话还没说完,方起州就抢白纠正他,“你很聪明,”他说,“成绩不好不是因为你笨。” 小虎扭头看了下他,含糊地点头,算是勉强认同方叔叔这句奉承话。 他知道自己挺笨的。 “好吧,反正就是所有老师都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交朋友,”他仰起头来想了下,“好像……我有轻微的自闭症reads();。” 方起州捏着他的肩膀,抓着他湿润的发梢。其实他也不觉得小虎自闭,在小虎把自己当朋友的状况下,方起州发现他非常开朗,活泼,也不容易抑郁,就是怕生,紧张时会结巴,思维也会停止运转。 “所以我爸爸就不要我读书了,我们搬家了,新家很漂亮,他在家里教我画画,也不让我出门,但我好像并不喜欢画……也似乎常常惹他生气,”他皱起眉来,像是在嫌弃以往那个自己,“他逼我学习他那些知识,我学得很费劲,但他说我很有天赋……”小虎垂下脑袋,想起来的画面逐渐清晰,可是不完整,似乎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在。 他表情失落,“别的我……我想不起来了。” 方起州道:“你妈妈呢?” “妈妈……”他念着这个亲切的称呼,困惑道,“妈妈好像……喜欢弹琴,很好听……” “你妈妈是钢琴老师。” “好像差不多吧……”小虎点头,自己也不大清楚,只觉得方叔叔很厉害,自己的只言片语,他就能猜到全部。 吹风机的声音响起,两人都沉默下来。热风呼呼地穿过发丝与方起州撩动头发的指间,他专注地使小虎的每一根发丝都被吹到。而小虎有些放空地睁着眼,盲目地望着某个虚空的点,像在想事情,又像是什么也没想,只是发散思维。 风声停了,小虎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方才在想的问题。 他想,方叔叔真好。 以前也有个人对自己这么好,是哥哥。 可方叔叔又有点不一样,硬要说是哪里不一样,小虎不知道。 他偏过头,略有些迟疑,“我想……回家,爸爸他肯定很想我。” 方起州摸了下他的脑袋,“嗯,过两天我就陪你回去。”他原本想问小虎,记不记得他是怎么走丢的,可这个问题他显然是没有答案的,而且小虎想事情,似乎是下意识忽略了自己为什么此刻会在这里,也忽略了中间遗忘的记忆。 小虎高兴地点头,“等我回家后,我就去找份工作。” “你还不到二十,不去读书反倒要去找工作吗?找工作干什么,以后我……”我可以一直养你的。 “当然是赚钱啊,”小虎奇怪地看他一眼,接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叔叔你照顾我这么久,肯定花了不少钱,我工作了,就把钱……”他顿了顿,“分一半给你,剩下一半给爸爸妈妈。” “你自己呢?” “我不要,噢对了,还得分给哥哥,哥哥……”他一下愣在那里,似乎又忘记了什么事,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从哥哥那里来到了方叔叔这里,也忘了哥哥去哪儿了。 方起州知道他犯了毛病,告诉他:“你哥去很远的地方旅游了,记得吗?” “……不记得了,”他呆呆地望着方叔叔,“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没有人不要你,”方起州从后面抱住他,“假如真的有人不要你了,我也不会。”他阻断了这个话题继续进行,“头发干了,睡觉吧。” 小虎很容易被他带走思维,一听方起州这么一说,就“呀”地一声站起来,“对,我该睡了。” 他十分遵循生物钟,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起码的很清楚。小虎想进房间,方起州拉住他,(见作话) Chapter 28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查到了公墓地址,方起州买了两张机票,带着小虎去了w市。 坐飞机是很新鲜的体验,小虎一开始怕极了,起飞那一会儿工夫,他死死抓着方叔叔的手,紧张地闭着眼睛。等到了天上,就趴在舷窗旁看着外面触手可及的云与天空,惊叹不已地连连发出“哇”的声音。 w市挺近的,一个小时就落地,小虎觉得不够过瘾,方起州说,“回来时还可以坐一次。” 小虎可惜道,“那我坐不成了,叔叔,等我找到工作,赚了钱,我就去看你。” 方起州心下复杂,却什么也没说,只无声地将他的手抓得更牢固。 他伸手招了辆出租,报了公墓地址。 从机场到公墓,有很长一段车程,加上堵车,竟是要比坐飞机的时间还要长了。 司机在从后视镜里看他们,“来这里看亲戚吗?” 方起州点头,“看亲戚。” “听口音你们是禹海人吗?” “嗯。”听人说w市人对外地游客极为热情,出租车司机能给你当导游了,现在一看,果然是这样。哪怕是方起州这样一看就有距离的人,司机大叔仍是很热心地在和他侃天说地。 “兄弟俩吗?”司机好奇地看向他们拉着的手,“关系很亲啊。” 方起州摇了下头,没说话。 小虎则一直很紧张,他小声地问方起州,“叔叔,爸爸要是不认得我怎么办?”他忧心忡忡道,“我……我忘了好多事,这么久没见,他要是……” 方起州轻轻摇了下头,“别担心reads();。” 到了目的地,小虎则呆呆望着梯田似得草地,一个个黑色的墓碑,整齐地排成列队,“叔叔……我们来墓地干什么?” 方起州说,“看你爸爸。” 小虎明白了什么,他张了张嘴,哭似得喊道,“我家不在这儿,我爸爸不在这儿……” 根据资料,小虎显然不是吴家对外的那个孩子,那么小虎是一直过着被囚禁的生活,而他自己却不知道? 方起州揽着他往前走,尽管小虎很固执,方起州仍是要他去看看真相。 冷冰冰的墓碑上,是吴芳龙的照片,方起州道,“是你爸爸吗?” 小虎迟疑地摸了下没有温度的照片,“……是。”他眨了下眼,似乎很难过,接着被什么刺到了一样,猛地收回手来。 方起州抱着他,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头顶,“……小虎,以后叔叔照顾你好不好?” 他一直以来都想这么说了,因为哪怕是小虎和他住在了一个屋檐下,他仍旧感觉这孩子什么时候就会离开,并且在离开后,自己会很容易被忘记。 小虎没说话,他眨眼睛时,方起州能感觉到脖颈附近,有睫毛轻颤,微风扫过。 他继续道,“你爸爸妈妈都……不在了,以后我照顾你,我会一直不离开,一直对你好。” 小虎再一次感觉到自己无家可归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会这样,方叔叔的话似乎是一个避风港,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躲在他的庇佑下。他很想想明白一些事,可是如何绞尽脑汁,他都想不清楚,他家里……有爸爸妈妈,好像还有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哥哥,但是两人却很不一样。他记得自己不喜欢读书,爸爸对他说他有自闭症,不适合和外人接触,可是哥哥没有病,他总是很阳光,每天都背着书包去上课,他很羡慕,可他却因为一个“讨厌读书”的理由,不得不将这种羡慕隐在眼底。 他想出去玩,但他有自闭症。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地下室里一直画着画,松节油味道伴随了他很长一段的人生。 方起州许久没得到回应,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小虎慢慢缠上来的手臂,交叠在他背后,死死扣了个结。 瓮声瓮气地问他,“你会不会有一天也不要我了……”他一下想起了许多事,零碎地交叉在一起,但他却没告诉方叔叔。 “不会,”方起州回答得很快,他很想做些什么保证,但他知道,人的承诺,是世界上最不可信的东西,随时会被自己或别人推翻。可方起州没由来地有自信,他活了三十多年,这么一点对未来的揣测还能做到的。他手掌盖在小虎的侧脸旁,穿进他的发间,贴着他的耳朵,“你相信我,我不说谎的。” 小虎的性格也许正好填补了自己什么,方起州也喜欢他的一切,模样与性格,都正好是他的那个缺口。虽然莫名其妙当了个叔叔,可听习惯了,却觉得他这么叫自己的时候心情往往会变好,说是飞扬起来也不为过,这种状态……正是书上所说的恋爱。 可悲的是,小虎以为他们是好朋友,有一定克制的亲密接触,每天都在无知觉地撩拨他。 方起州在墓园门口买了许多花,一大束一大束素雅却怒放开来的马蹄莲,方起州不知道小虎爸爸抽不抽烟,所以也买了一条,供奉在墓碑前头。 “虽然现在我还不清楚小虎的过去,但是您是他的父亲……我向您保证,我会好好对他的reads();。”方起州话说得不多,他在墓园走了几步,又找到了小虎妈妈的墓碑,还有那个死去的孩子,对他们说了同样的话。 才带着小虎离开。 并且履行了刚落地时的诺言,他们一同回去,却由于天色黑了,而捉摸不透外面洁白的云和浅蓝色天光了。小虎失落地拉下窗帘,方起州安慰他道,“下次白天带你坐飞机,看个够。” 方家有私人机场,私人飞机也不少,在公海上空兜圈子,让小虎看个过瘾也未尝不可。 回到禹海时正是最热闹的夜生活开场,但方起州与小虎显然与这种热闹无缘。小虎晚上九点上床,十点前便会睡着,在车上时,就打着哈欠倒在了方叔叔身上。 方起州觉得,有什么地方悄然转变了,虽然很细微,就像冬春交替时冰雪融化、春芽抽枝的细微,小虎又对他,敞开了一点。学会在睡着的时候主动地往肩膀上靠,主动抱着他的手臂以稳固自己不滑落下来。方起州浑身僵硬极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放松下来,他轻轻地,用手掌托住小虎的后脑勺。 卫斯理用笑眼望着后视镜里的两人,并且冲他竖了个大拇指,方起州默不作声地将隔板调成了不透明,他低头望着怀里的人,伸手捋了捋他的额发,又没忍住戳了下在笑时总会出现酒窝的脸颊。 小虎因为吃得多,所以脸上胳膊上肚子上都有肉,有些时候他看着跑步机上锻炼的方叔叔,也会跟着凑热闹,但他没个定心,跑了十分钟就受不了了,就去干别的了,但方起州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再胖他也抱得动的。更何况小虎身上那些肉,都被他严密的装束给遮光了,倘若不是方起州常常抱他,也不会知道这小孩儿这么多肉。 汽车熄火,方起州就这么看了他一路,也没有叫醒他,只是抱着他进了公寓楼。 楼下保安原想敬个礼鞠个躬的,打招呼的话还没说出口方起州就对他比了“嘘”的手势。直直进了电梯的他,并未看到那保安在他身后对着他们拍照。 直到方起州把人放到了床上,小虎才迷迷糊糊有了清醒征兆。 他揉了揉眼睛,瓮声瓮气地问他,“叔叔……我们、到家了吗?” “嗯,到了。”方起州替他脱掉了鞋袜,原本他想就这么给他换了衣服让他休息的,结果小虎自己醒了。“你睡着,我给你拿毛巾。”方起州说完,转身走进卫生间,毛巾在热水中浸湿,叠了三下,转身时,小虎已经换好睡衣光着脚朝他走过来了。 “叔叔,我拖鞋呢……” 他是直接把人抱进来的,拖鞋自然在门口了。方起州指挥他坐在自己的床上,并且叫他脚不要触地,想用热毛巾给他擦脸时,小虎不好意思地拒绝说:“我自己来吧。” “……行,”方起州顿了一下,“坐着别动,我给你拿拖鞋上来。” 看他穿上了鞋,方起州才允许他下地,监督着小虎漱口完,方起州对他道了晚安,他站在双层床旁边,身躯遮住光源,小虎抓着被子望向他。 方起州也看着他,似乎在犹豫什么,而他的犹豫消失的很快,像是做了决定,方起州飞快俯下身,蜻蜓点水般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小虎瞪大眼睛看他,方起州道:“晚安吻,”他摸了下小虎因为躺下而散乱的头发,“卢卡斯小时候我也常常这么亲他的,在其他国家,这是亲友之间的礼仪。” “噢……”小虎似懂非懂地点头,也不知明白没有,但算是接受了的模样,也毫无抗拒或者别扭。 方起州对这个试探结果还算满意,他关上灯,听见了海潮声,在黑夜里扑向这所有黄澄澄的窗户。 Chapter 29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晋~江独家】 南渠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还好端端在飞机上,醒过来就降落在了空无一人的大草原上。 穿越前,他被号称能让他“坐拥小弟无数,走上人生巅峰”的王者系统给砸中了reads();。穿越后,他成为了另一个人,这个人是一名医生,也叫南渠,系统没有给他别的指令或信息,南渠只能靠着一张机票和一张医学会议的邀请函得出下一步要做的,可哪知道这架飞机压根儿不是飞往美利坚的――他被系统坑了。 他靠在一棵平顶金合欢树上,舔了舔干燥开裂的嘴皮,这大草原上危机四伏,南渠哪儿也不敢去,他把背包挡在身前,警惕地望着四周,同时在脑海里呼唤着从他降落开始就没了反应的系统。 南渠害怕周围陌生的一切,然而系统就像死了一般,不能给他提供一点保护,南渠心里叹气,要是系统再这么死下去,那他这第一次任务可就泡汤了。 草原上的一切都像是被拉长了般,云在天上划出长丝,地平线缓缓起伏,夕阳渐渐落下去,突然,百无聊赖打量四周的南渠看见尖毛草从中出现了一个跳跃着奔跑的活物,正朝着他呆的这棵金合欢狂奔而来!它速度快得就好像背后正有什么可怕的猎食者在追它一样,南渠赶紧抱着背包躲到了树后面,随着那个棕黑色的动物靠近,南渠看见了一头染着鲜血的成年疣猪――以及,渐渐拉近了与猎物之间距离的一头张大嘴露出獠牙的母狮。南渠吓得赶紧背过身子,抱着粗糙坑洼的树干也不管它是不是很刺人,“系统!!系统这他妈什么坑爹任务!我是穿到了动物世界来了吗?!” 可系统依旧在装死。 南渠看见那头母狮吼叫着攀到了疣猪的背上,然后一口尖锐的牙齿猛地扎入疣猪的大动脉,疣猪瞪大了眼睛,悲叫了一声蹬着双腿就重重摔在了草地上,母狮从疣猪脖子上咬下来一大块儿肉,吼叫了一声,接着南渠就看到从尖头草丛里奔跑过来了两头幼狮,它们欢快地扑到死去的疣猪身上,开始撕咬它的身躯。南渠闭上眼睛,不敢看这残酷的瓜分食物的场面。 过了一会儿,南渠听到了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他,他僵直住身子,然后就听见一个男孩儿的声音,“妈妈,这里还有一只!” 南渠睁开眼睛,发现正是那头小幼狮,它离自己不过一米远,正跃跃欲试要不要来上来扒南渠身上的肉。“可是它看起来不好吃!”从树上传来的声音把南渠吓了一跳,他还没消化完狮子会说话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南渠抬头一看,这是一头可爱的小母狮,它冲着南渠张牙舞爪地挥弄了几下爪子,从树上跃下来,“它的兽体一定很小,说不定是黑脸绿猴子。” 兽体?黑脸绿猴子?这他妈都是什么鬼,南渠可没有忽略这两头小狮子话语中想要把他吃掉的想法,之所以现在还没有下口,或许得感谢那头英勇牺牲的疣猪。 “嘿小朋友,我一点儿都不好吃的,我的肉又老又硬,你不会喜欢的……”说完还自我肯定般地深深点头。南渠紧紧背靠着大树,对他来说,这棵树是他现在唯一的依靠了。 “你的兽体是什么?”小狮子在他面前好奇地走来走去,但始终隔着一米左右的安全距离。 “我……”南渠吞了吞口水,警惕着那随时可能出现的成年母狮,只希望能快点儿把这两头小狮子打发走,“…臭鼬。” 小狮子夸张地捂着鼻子倒退了好几步,一脸受不了,“天啊,你居然是臭鼬!” 南渠半松了口气,只觉得自己撒了一个高明无比的谎言。 “臭鼬?”那头小母狮显然要聪明得多,“纳荷(nahal)你被它骗了,臭鼬不会变成人形的。” “不,我的确是臭鼬,”南渠一脸诚恳,试图让他们信服,“只是我变成了人以后,就再也变不回去了……”正当南渠绞尽脑汁地想着谎言,脑海里传来了一道机质的男声,“系统正在重启中……”同时南渠也能看到那飞快加载的进度条,几秒钟就加载满了。直到听到系统的声音解释道“出了点小差错”,南渠才真正放下心来,至少有系统在,他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我该怎么做?”南渠问系统。 “想办法跟他们回群居地reads();。” “……” “好吧…我……”南渠深吸一口气,装作很惨的样子看着眼前两只幼狮,“因为我没办法恢复原形,我的族人都不肯接纳我,他们把我赶走,而我一直都在寻求帮助,可没有人愿意帮助我……” 果然,这引起了小狮子的同情心,“噢你可真可怜……”没等纳荷说出要不然我帮助你吧这句话,小母狮就打断了纳荷,警惕地盘问南渠,“你从哪里来?” “南边,”南渠根据系统的提醒答道,“灰烬森林。” 纳荷趴着地上摇晃着尾巴,他扒拉着前掌边的一株野花,眼神祈求地望着姐姐,“他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尼娜(nina),我们给妈妈说一说,妈妈肯定会同意的…这只是只臭鼬而已!” 尼娜踱着步思考着,她看着好像没什么攻击性的南渠,最终说,“…那好吧。” 南渠背着自己的家当跟着两头小狮子回到了他们的群居地,那是座突兀的山,锋利而尖锐的岩石包裹住洞穴,在这座岩石构造的山周围,还有些更高的山,远处似乎有个湖,此刻夕阳已全部坠落,南渠看见倒映在那湖中的烟霞色,以及那附近长着着奇形怪状的树木,更远的地方是绿色的断崖,看起来下面似乎是森林。 洞穴里还有另外两头成年母狮,他们的幼崽全都在一起生活,此刻正彼此依靠着好奇地打量靠着洞穴边缘坐下的南渠。 南渠听见他们说, “臭鼬?天啊他们俩居然带了一只臭鼬回来……” “她肯定是雌性…” “太可怕了,我才不要和一只臭鼬生活在一个洞穴里!” “嘿!”一边尼娜正在和她的母亲说着想帮助这只可怜的臭鼬的意愿,纳荷就跳到了那几只喋喋不休的幼崽面前,他甩着尾巴,一本正经地纠正,“那只是一只变不回原形的臭鼬,他需要我们的帮助!而且,他并没有味道,我闻过,他身上还是香的!” 南渠很感激纳荷这样的挺身维护,系统没有再给出下一步指令,南渠只希望能快些融入这个狮群。 “香的?”听了纳荷的话,有几只幼崽感兴趣地靠近了他,在他周围耸动着鼻息,一只幼崽几乎快要钻进他的怀里,“真好闻!” 南渠无所适从地抱着怀里那只小幼崽,他的爪子正扒拉着南渠的肩膀,南渠能感受到这只幼崽温热的身体,站在他腿上的有力的后脚掌,小幼崽的脑袋离他很近,一双天真的绿眼睛要把南渠的心给萌化了。它愈发靠近南渠,而后在他的脖子旁边拱了拱脑袋,满足地呜咽了一声。小狮子的胡子刮到了南渠的脸颊上,他的身体更加僵硬了,生怕这只小可爱给他来一口,毕竟再小,也改变不了他是一头狮子的事实。 纳荷见状赶紧飞扑过来,一爪子呼啦开占据南渠胸口的小幼崽,“艾尼斯(anis),他是我的!” 艾尼斯回过头冲他呲牙,两只小幼崽顿时在地上滚作一团。 另一头小母狮头也不回地走开,对于这场争夺玩具臭鼬的闹剧丝毫不感兴趣,“我可没觉得有多好闻……” 南渠还有些发懵,“……系统?” “免费赠送给亲的金手指,不用谢,”系统顿了顿,解释道,“可以让雄狮放下防备的味道,对成年雄狮作用更大。” ……金手指什么的可以有,南渠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他妈的是雄狮! Chapter 30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晋~江独家】 南渠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还好端端在飞机上,醒过来就降落在了空无一人的大草原上。 穿越前,他被号称能让他“坐拥小弟无数,走上人生巅峰”的王者系统给砸中了reads();。穿越后,他成为了另一个人,这个人是一名医生,也叫南渠,系统没有给他别的指令或信息,南渠只能靠着一张机票和一张医学会议的邀请函得出下一步要做的,可哪知道这架飞机压根儿不是飞往美利坚的――他被系统坑了。 他靠在一棵平顶金合欢树上,舔了舔干燥开裂的嘴皮,这大草原上危机四伏,南渠哪儿也不敢去,他把背包挡在身前,警惕地望着四周,同时在脑海里呼唤着从他降落开始就没了反应的系统。 南渠害怕周围陌生的一切,然而系统就像死了一般,不能给他提供一点保护,南渠心里叹气,要是系统再这么死下去,那他这第一次任务可就泡汤了。 草原上的一切都像是被拉长了般,云在天上划出长丝,地平线缓缓起伏,夕阳渐渐落下去,突然,百无聊赖打量四周的南渠看见尖毛草从中出现了一个跳跃着奔跑的活物,正朝着他呆的这棵金合欢狂奔而来!它速度快得就好像背后正有什么可怕的猎食者在追它一样,南渠赶紧抱着背包躲到了树后面,随着那个棕黑色的动物靠近,南渠看见了一头染着鲜血的成年疣猪――以及,渐渐拉近了与猎物之间距离的一头张大嘴露出獠牙的母狮。南渠吓得赶紧背过身子,抱着粗糙坑洼的树干也不管它是不是很刺人,“系统!!系统这他妈什么坑爹任务!我是穿到了动物世界来了吗?!” 可系统依旧在装死。 南渠看见那头母狮吼叫着攀到了疣猪的背上,然后一口尖锐的牙齿猛地扎入疣猪的大动脉,疣猪瞪大了眼睛,悲叫了一声蹬着双腿就重重摔在了草地上,母狮从疣猪脖子上咬下来一大块儿肉,吼叫了一声,接着南渠就看到从尖头草丛里奔跑过来了两头幼狮,它们欢快地扑到死去的疣猪身上,开始撕咬它的身躯。南渠闭上眼睛,不敢看这残酷的瓜分食物的场面。 过了一会儿,南渠听到了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他,他僵直住身子,然后就听见一个男孩儿的声音,“妈妈,这里还有一只!” 南渠睁开眼睛,发现正是那头小幼狮,它离自己不过一米远,正跃跃欲试要不要来上来扒南渠身上的肉。“可是它看起来不好吃!”从树上传来的声音把南渠吓了一跳,他还没消化完狮子会说话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南渠抬头一看,这是一头可爱的小母狮,它冲着南渠张牙舞爪地挥弄了几下爪子,从树上跃下来,“它的兽体一定很小,说不定是黑脸绿猴子。” 兽体?黑脸绿猴子?这他妈都是什么鬼,南渠可没有忽略这两头小狮子话语中想要把他吃掉的想法,之所以现在还没有下口,或许得感谢那头英勇牺牲的疣猪。 “嘿小朋友,我一点儿都不好吃的,我的肉又老又硬,你不会喜欢的……”说完还自我肯定般地深深点头。南渠紧紧背靠着大树,对他来说,这棵树是他现在唯一的依靠了。 “你的兽体是什么?”小狮子在他面前好奇地走来走去,但始终隔着一米左右的安全距离。 “我……”南渠吞了吞口水,警惕着那随时可能出现的成年母狮,只希望能快点儿把这两头小狮子打发走,“…臭鼬。” 小狮子夸张地捂着鼻子倒退了好几步,一脸受不了,“天啊,你居然是臭鼬!” 南渠半松了口气,只觉得自己撒了一个高明无比的谎言。 “臭鼬?”那头小母狮显然要聪明得多,“纳荷(nahal)你被它骗了,臭鼬不会变成人形的。” “不,我的确是臭鼬,”南渠一脸诚恳,试图让他们信服,“只是我变成了人以后,就再也变不回去了……”正当南渠绞尽脑汁地想着谎言,脑海里传来了一道机质的男声,“系统正在重启中……”同时南渠也能看到那飞快加载的进度条,几秒钟就加载满了。直到听到系统的声音解释道“出了点小差错”,南渠才真正放下心来,至少有系统在,他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我该怎么做?”南渠问系统。 “想办法跟他们回群居地reads();。” “……” “好吧…我……”南渠深吸一口气,装作很惨的样子看着眼前两只幼狮,“因为我没办法恢复原形,我的族人都不肯接纳我,他们把我赶走,而我一直都在寻求帮助,可没有人愿意帮助我……” 果然,这引起了小狮子的同情心,“噢你可真可怜……”没等纳荷说出要不然我帮助你吧这句话,小母狮就打断了纳荷,警惕地盘问南渠,“你从哪里来?” “南边,”南渠根据系统的提醒答道,“灰烬森林。” 纳荷趴着地上摇晃着尾巴,他扒拉着前掌边的一株野花,眼神祈求地望着姐姐,“他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尼娜(nina),我们给妈妈说一说,妈妈肯定会同意的…这只是只臭鼬而已!” 尼娜踱着步思考着,她看着好像没什么攻击性的南渠,最终说,“…那好吧。” 南渠背着自己的家当跟着两头小狮子回到了他们的群居地,那是座突兀的山,锋利而尖锐的岩石包裹住洞穴,在这座岩石构造的山周围,还有些更高的山,远处似乎有个湖,此刻夕阳已全部坠落,南渠看见倒映在那湖中的烟霞色,以及那附近长着着奇形怪状的树木,更远的地方是绿色的断崖,看起来下面似乎是森林。 洞穴里还有另外两头成年母狮,他们的幼崽全都在一起生活,此刻正彼此依靠着好奇地打量靠着洞穴边缘坐下的南渠。 南渠听见他们说, “臭鼬?天啊他们俩居然带了一只臭鼬回来……” “她肯定是雌性…” “太可怕了,我才不要和一只臭鼬生活在一个洞穴里!” “嘿!”一边尼娜正在和她的母亲说着想帮助这只可怜的臭鼬的意愿,纳荷就跳到了那几只喋喋不休的幼崽面前,他甩着尾巴,一本正经地纠正,“那只是一只变不回原形的臭鼬,他需要我们的帮助!而且,他并没有味道,我闻过,他身上还是香的!” 南渠很感激纳荷这样的挺身维护,系统没有再给出下一步指令,南渠只希望能快些融入这个狮群。 “香的?”听了纳荷的话,有几只幼崽感兴趣地靠近了他,在他周围耸动着鼻息,一只幼崽几乎快要钻进他的怀里,“真好闻!” 南渠无所适从地抱着怀里那只小幼崽,他的爪子正扒拉着南渠的肩膀,南渠能感受到这只幼崽温热的身体,站在他腿上的有力的后脚掌,小幼崽的脑袋离他很近,一双天真的绿眼睛要把南渠的心给萌化了。它愈发靠近南渠,而后在他的脖子旁边拱了拱脑袋,满足地呜咽了一声。小狮子的胡子刮到了南渠的脸颊上,他的身体更加僵硬了,生怕这只小可爱给他来一口,毕竟再小,也改变不了他是一头狮子的事实。 纳荷见状赶紧飞扑过来,一爪子呼啦开占据南渠胸口的小幼崽,“艾尼斯(anis),他是我的!” 艾尼斯回过头冲他呲牙,两只小幼崽顿时在地上滚作一团。 另一头小母狮头也不回地走开,对于这场争夺玩具臭鼬的闹剧丝毫不感兴趣,“我可没觉得有多好闻……” 南渠还有些发懵,“……系统?” “免费赠送给亲的金手指,不用谢,”系统顿了顿,解释道,“可以让雄狮放下防备的味道,对成年雄狮作用更大。” ……金手指什么的可以有,南渠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他妈的是雄狮! Chapter 31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卫斯理这些天单独去了一趟w市,方起州让他去查小虎的事。吴家被烧毁的旧址,已经重新建成商业区了,卫斯理走访去找了吴芳龙从前的邻居,还去了他们搬家前的那个小镇。有些说不记得了,有些人却对那场煤气爆炸造成的轰烈大火印象深刻,但是他们一致说,吴家只有一个儿子,读高中,长得很俊秀。 他还听说,火灾发生前,吴家跟人打了官司,但是去法院查证,又没有这回事。这对夫妇都是老师,卫斯理先是去美院,问过他教过的学生,又问了和他一个系的老师。说的是,很和气的一个人,对人很好,画拿过不少奖,但是他从来不卖,有人开高价也不卖。 至于吴太太,也是个极为普通的人,很少有学生会对她产生不满的,上课很耐心的老师。问过这些他们曾经有过交集的人,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去这家人家里做过客,只知道有个还在读书的儿子reads();。 卫斯理实在是摸不着头脑,直到他在学院美术馆里看到了几幅吴芳龙拿过大奖的画。 连他这个外行人都看出来了,小虎和他,画得极为相似,当然,小虎是向他学习的,师承一派……画得相似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可问题在于,这些画和之前卫斯理买来的76号展览作品有些不同之处,除开写实派和印象派的区别外,说是早期和后期的区别也似乎能说通,但是后期的作品反倒越来越……童真?卫斯理看着这几幅画,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既是纯真的又是阴霾的,似乎画画的是个忧郁的、不幸福的人。 可人人都说,他们夫妻关系很好。 卫斯理拍下照片,又翻看起上次照的小虎的画,发现果然很类似。不同的是,在方起州家里见着小虎笔下的东西,都是一眼能看出的浅显的快乐,那是一种直观的感觉,他很幸福。 虽然前后感觉差别很大,可卫斯理看着却觉得是一个人画的,说是一脉相承……也有些牵强的,卫斯理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他立马结束调查,找到了一个这方面的鉴定专家。 鉴定结果很快出来,卫斯理即刻回了禹海,告诉方起州这个偶然发现的惊人真相。 “你是说,吴芳龙拿奖的作品,其实都是小虎画的?” “一开始我不确定,专家说同一人的痕迹有百分之九十,但是也不能说是完全肯定了,你可以问问他……或许他记得的。”卫斯理道,“但假如猜测是真的,那么小虎应当是……被利用了。” 方起州低头看翻印的画,吴芳龙拿过不少奖,但是从不卖画,也不知名,他不知道小虎之前在这个家庭里遭遇了什么样的对待,或许是不能称得上好的,方起州有些不忍心叫他想起来。 卫斯理看着他,继续道:“如果是这样,那么查不到身份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一直都没有登记身份,至于吴家夫妇为什么只给一个孩子上户口,这就死无对证了……我去了他们搬家前的小镇学校,小虎在那里上过两年学,后来他们就搬家了,我去打听的时候……住在那里的老邻居告诉我,吴家是有两个孩子没错。我问他是不是记错了,他说记得很清楚,小的那个每天早晨都在门口打牛奶。他们搬家的原因,听说正是因为那年有个美院院长带着学生去那里写生,不知道怎么看到了他家里的画,要他去参赛,最后竟然拿了奖,那院长请他去做老师,还有福利房。” 他叹口气道,“那时候身份查的不严,何况是小城镇,小虎当时能读书怕也是这个原因,后来不要他读了,或许正是吴芳龙发觉了他的天赋,想培养他。” 方起州的脸藏在黑暗里,灯照在他腿上的资料上,声音听起来喜怒不定,“因为培养的很出色,所以利用他?” “或许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羞愧,他虽然拿那些画参赛,也获奖,但奖金几乎全部拿来做慈善了,没卖过画,到最后都给一把火烧没了。驱使他这样做的应当不是利欲熏心,而是虚荣心作祟,可能有了第一次的意外,就会干出第二次坏事,到最后,想停下来也不行了。”卫斯理根据调查得来的资料,将事件重新排列个七七八八,即便如此,仍是有可疑之处,“吴太太生孩子的医院我也找过了,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但我想……小虎应当不是亲生的。” 方起州半晌没说话,他有说不出的愤怒,在心底像小麦般地滋长着,但是却无处可发,因为那家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而小虎忘记了一切,现在在自己身边。 “关于那起官司……我会继续调查,”犹豫了一下,卫斯理继续道:“还有,我建议带小虎去咨询一下心理医生。” 方起州说:“他现在很好,很快乐,不需要看医生。” 卫斯理见劝说失败,不再多言,固然他的看法是看医生或许能使他想起更多的事,也或许能让他变得正常,变得像个大人,但眼下看来,小州却不那么想reads();。 由于上回浴室里发生的时间,小虎好长一段时间没敢和方叔叔提自己要去工作的事,他整日整日地在120大厦的休息室里玩小火车,或是拿着小本子画画,方起州闲了就进去和他说话。一周有那么一两次,宋老师来家里教他,或者说是陪他画画。 而方起州知道小虎有些毛病,知道他忘性大,他始终想做些什么,来避免未来有一天小虎或许会忘记自己这个可能。比如拼命给他制造快乐美好的记忆,小虎想工作,想报答自己,方起州认真都考虑过,但是没什么工作适合他,一开始他找到美术馆,可是他了解到这份工作只能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馆内,而几乎接触不到人后,就打消了想法。 后来又找到了绘画兴趣班,一两个老师,学生全是年纪不大的小孩儿,十岁以下的居多,这个稍微适合一些。但他不可能放小虎离自己太远的,120大厦位于商业中心,附近有高中,但是连补习班都很少,更别说绘画兴趣班了。方起州无法,只能自己在附近写字楼盘了一层,托人办了一个兴趣班,现在仍在装修之中。 小虎不跟他提了,并不代表他就忘了。 带他去海岛前一天,方起州自己也去了一趟,海面风平浪静,小型游艇加速后一个半小时就到,岛上呈现出原始风貌,参天大树和垂落的树蔓,一些开在盛夏的艳丽花朵,都让这个岛显得原始又生机勃勃。固然这样,但岛上却有不少高科技设备,岛上别墅的管理人员是对老夫妇,除此之外,便没有别人了。剩下的打扫的,做饭的,是一些高智能机器人。 那种能识别人脸,下肢长着圆盘滑动,用机械电子音和你打招呼的,圆脑袋圆身子,移动时发出呲呲的声音的机器人。方起州似乎已经想象到小虎看到后的反应,那可能是一声“哇”的惊叹,接着着迷地问自己,“我可以摸摸看吗?” 这种人工智能水平,在当下属于最高端了,方家却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岛上,安排了这么多。 和老夫妇拟定了菜单,方起州按照想法亲自布置了房间,一大批烟花随着乐队船只运送到岛上,那位管家问他,“是想在七夕给女朋友制造惊喜吗?” 方起州点了下头,没纠正他的说法。 一些人搬着大型乐器往花园里走,还有一些人在往树上缠着彩灯,还有些人把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礼物盒子往花园里最高最大的那棵树上挂,因为方起州的要求是“要让它们看起来是长在树上的”,为此工作的人不得不绞尽脑汁用树枝穿孔,制造一个“长在树上的礼物盒”的假象。心里却想着:做得再漂亮谁会真正相信这种事呢?又不是傻子。 甚至于别墅背后通往花园那条小道,每隔几步路撒上一颗糖果,且那条道路原本没有灯,也临时在灌木丛里安放了一盏盏低矮的感应小夜灯,会随着人的步伐而明灭。方起州如此大费周章,工作的人不禁想着大少的女朋友莫非是个喜欢看童话的?但转念一想,即便是个不爱童话的,也不可能有人会拒绝得了这种惊喜。 更让人想不通的布置还有许多,方起州让人吹了许多气球,五颜六色的,一大把,连在一间大约只有一米多高的小木屋房顶。 那老管家满脸为难,“大少,这东西坐上去别说能不能飞上天,它……它关键是,不安全啊!” “我知道,他不敢坐进去的。”小虎胆子有多大,方起州清楚得很,即便是喜欢飞屋环游记,他也不敢玩真的,因为他会怕风将他吹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那这些又是……”老管家瞠目结舌地看着慢慢被人搬到岛上来的玩具火车,准确来说,是放大版的托马斯火车。绕着别墅前头的环形车道排列着火车道,大大的火车头,前头两个小座位,看起来只能坐得下一个成年人,这让老管家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二爷之前专门打电话来交代,说什么都听大少的安排,他做什么都得让他高兴,但现在来看,这大少显然不是带女朋友过来,这……这是带孩子过来过生日的啊! Chapter 33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游艇从前是方艺巍专用的,他常常带着几个小野模,穿着比基尼在上面疯闹。游艇设置了自动航行,且放慢了速度,昨天加速一个半小时到的路程,延长到了两个小时。游艇不大,下面却有个酒吧,黄铜围栏,一道门,里面堆放着琳琅满目根本分不清名目的洋酒,躲在冰箱里维持着7c的香槟,那负责游艇的人也没想到大少是带了这么个看起来就很乖的男孩来度假,专门准备好了一系列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包括在游艇底部的柔软大床,床边有一道长的矩形窗户,能看到摇曳的海波浪,一下一下地拍打过来。 折叠在内部的柜子则放着情趣内衣,避孕套和润滑。 那些颜色漂亮且在瓶子里微微晃荡的酒液一下就吸引了小虎的注意,在他的印象里,酒要么是绿色瓶子,要么是透明瓶子,像那么漂亮的他没见过,他以为是饮料,所以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方起州看了一圈,发现大多都度数高,也有一些饮料酒,但都不适合小虎喝。 小虎虽然满眼渴望,但他不说,方起州看在眼里,让他坐下,接着去给他找度数低的甜酒饮料。 偌大的游艇上,就他们两个人在,方起州在酒柜里找了许久,才找到一瓶石榴酒,他兑了温水,又兑了大量的苹果汁,尝了一口后发觉酒精味都被盖住了方才满意。他转过身,小虎放下了床边的帘子,只看见一双脚露在床边。方起州端着饮料过去,发现小虎正在研究柜子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是女孩子穿的吗?”他趴在床上,而手上拿着一套女士情趣内衣……或许在电视里看过类似的,小虎知道这是女士的,但他竟然也不知道害臊,这也是因为没有历经过这方面的教育。 方起州把饮料喂到他嘴边,一手迅速将他拿着的东西塞回原处。 兑了石榴酒的苹果汁马上将小虎的注意力转移了,几口咕噜咕噜就灌下肚大半杯,剩下的他大方地和方叔叔分享了。 等吃完了冰箱上储存的水果,自动航行的游艇也到达了目的地,岛上不见人影,从靠岸那处开始,就是方起州处处制造的惊喜开场。 漫步过沙滩,前面是看起来颇有探险意义的森林,小虎回头看了一眼茫茫的大海,不知怎么觉得有些害怕。 那森林在烈日下像个吃人的洞口,小虎不知想到什么,他用力地抓着方叔叔的手心,“我们……要走过去吗?” 其实这个岛很小,穿过去也就是十分钟,方起州点了下头,觉得他胆子实在是太小了。 “要我背你走吗?” 小虎立马羞赧地摆手,“不用了!”他刚这么说完,一辆四面通风的观光电动车就行驶到了面前来,驾驶员正是那些在别墅里不知疲倦地忙活的机器人reads();。大约是专门设计来驾驶的,机械手臂设计了灵活的手指头,来控制方向盘,底座并非之前见过圆盘样式,而是两条稳当的腿,用于踩油门和刹车。 驾驶机器人脑袋上有一条很宽的屏幕,它们正是靠这些来识别人,只见那颗圆形大脑袋生涩地扭向他们,眼中发散了数秒的红光,似乎在记录人像,接着用合成电子音对他们说:“很、高兴、为您们服务,我是、驾驶、员、q。”q看起来智能不高,或者说智能都加在了驾驶技能上,故而说话有些卡顿,声带也不是很好,听不出性别,有股劣质磁带的味道。 小虎既是好奇,又有些怕,他小声地问方叔叔,“它没有嘴巴……怎么说话的啊?” 方起州道:“没有说话,你听错了。” q附和道:“对、我没有、说话。” “你听你听!说了的,他说自己没有……”小虎猛地住了嘴,吞咽了口唾沫,“叔叔……你真的,听不见吗?” “真的,”方起州认真地看着他,“听说只有聪明人才听得见。” 这种话只能骗骗小虎了,但他偏偏很相信方叔叔说的话,从而内心不得不开始想着“那是不是说我很聪明的意思”。 电动观光车这时行驶到了树林深处,小虎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害怕了,q也没有再说话,小虎转而将脑袋探出去,看着周遭的风景,一些树枝上,停留着一些红眼睛的雀鸟,它们一动不动,像在监守岗位。 小虎发现了一只又一只,有一只绿色的就停在前面的矮树干上,小虎有些想摸摸看,“它们是不是有红眼病?” 方起州一本正经道:“嗯,被兔子传染的,不要碰,你也会被传染的。” 小虎伸在半空的手又猛地害怕地收了回来,他一点儿没怀疑那些都是真的鸟,可实际上,那些都是仿真鸟,红色的眼睛是摄像头,它们是这个岛上的监控器,所以不会动,一摸就露馅。 观光电动车在火车轨前停了下来,巨大的托马斯火车头睁着黑色圆眼望着前方。小虎一眼认出这和他平时玩的火车玩具是一模一样的,可是放大版的竟然这么的……这么的……难以形容,他不知道这种看着就想扭头的感觉该怎么形容,可能等他这次回去后,再也不会碰那个他曾经最喜欢的火车玩具了。方起州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也觉得辣眼睛,但他知道小虎喜欢这东西,也就忍了,而小虎则想着不能让叔叔不高兴,于是开开心心地坐了上去。 座位很窄,一个人能坐下,两个人却不够,小虎只能坐在方叔叔腿上――而方起州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托马斯再丑他都忍了。小火车开的时候“匡次匡次”地响,偶尔夹杂着“呜呜呜”的汽笛声音――小虎用不着配音了,他浑身僵硬地坐在方叔叔腿上,手无所适从地支在火车头上,不适应地想减轻自己的重量。而方起州倒是坦然,胳膊环着他的腰,叫他别那么紧张。小火车一路颠簸,方起州牢牢地抱着他,小虎既没有放松,也没有抗拒,他刚想坐起来些就被颠簸给撞回了方叔叔腿上,心里还在纠结着到底要怎么办,那圈环形车轨就跑到了头。 小虎当即松了口气,殊不知方起州忍得比他难受多了。小虎飞快地站起来,跳下车去,方起州立即像拎着小鸡似得拎住他的领子,以免他不小心摔了。当他看到那一大股气球勾着的木屋时,整个人都呆了,方起州叫他“慢点”他也不听,一下就扑进了那有些矮,也有些像大型犬的窝似的屋子里去,旋即想起什么,他坐起来,头正好挨着顶,小虎低着身子往外探,也舍不得出来,问道:“它会飞起来吗?” 方起州难得看他这样,摇头说:“不会。” 小虎显得很开心,欢快地叫了声“太好了!” 一举一措,都是长不大的味道,可是方起州知道,那只是他童年没有,所以显得特别高兴罢了reads();。一想到小虎曾经十几年都是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地下室里生活的,他就觉得心都被人攥紧了的疼,所以想弥补他一个童年,让他做所有孩子成长期间都会做的美梦。 这别墅修建得十分大,比起城市中的,它更像个悠然处于绿野中的庞然大物,而且颇有年代感,塔楼上爬满了常青藤。迎着海风吹来的那一头是大门,和敞开的十六扇落地窗,大大小小的客厅、会客室和阳台,都拥簇着鲜花,可能是备餐间门没有关好,厨房烤饼干的味道已经飘然吹到了室外。 从另一面看,这里就离海边很近了,环状的淡水泳池喷泉,下了阶梯便是沙滩,有一块拉着红色帷幕的台子,旁边就是海,他想往那边走,方起州却拉住他,“去里面看看。” 而老管家躲在里面,也看到了大少所谓的女朋友,其实是个不大的男孩的事实。他快步地走过去,硬着头皮在大少耳边说了什么。 方起州听得一个皱眉,“不要让她上岛。” 小虎什么也听不明白,但他不问。 尽管地盘大,但方起州以只有这间屋子打扫了为由,和小虎住了一个房间。因为在陌生的地方,还是方叔叔旁边有安全感些,小虎没拒绝,他发现自己总是不能拒绝方叔叔的任何话,或许是因为小虎发自内心地信任他。 直到太阳蹒跚离开海平面,他们下楼吃晚餐,花园摆上了长餐桌,像盛大宴会的自助餐形式一般,有诸多的甜食等着让人去浪费。小虎惊讶地望着满满当当的长餐桌,这才想起来问他,“叔叔……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因为……过节才会这么隆重,”他的手无意识地抓挠裤缝,下午时,他换了一身别扭的正装,那是方叔叔要他换上的,使得他觉得自己似乎是个什么大人物一般,浑身难受得紧。他回忆着今天的日期,却丝毫没有想到是什么特殊日子,思来想去,他皱着鼻子道,“叔叔你是不是过生日啊?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不是今天,”方起州摸着他的后脑,“小虎什么时候生日?” “我不知道……”他迷茫地望着方叔叔。 方起州以为他是想不起来了,端着饮料喂了他一口,就听见他垂下眼说,“我好像没有生日。” 每个人都有的东西,他却没有,他有家庭,却像个孤儿。 方起州扳过他的脸,认真对他说,“叔叔下个月生日,以后那天就是你生日,好不好?” 他张了张嘴,其实他并不需要,有和没有,对他来说是一回事,小虎觉得有小火车他也高兴,没有小火车他也高兴,有糖吃高兴,没糖吃也没关系。 方起州抱着他的脑袋揽在胸口,小虎手上的刀叉和盘子都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发出零碎的几声“咣”。那边的红色帷幕恰巧从两旁揭开,高处安装的射灯打向台上――那是一支管弦乐队,实际上是一支非常正规且齐全的管弦乐队,什么都应有尽有。双簧管、长号短号、三组提琴、长笛短笛、高低音鼓,但由于演奏的人……都戴了玩偶头套,而显得不伦不类起来。 变成一场有些滑稽的,能引观众发笑的表演。 夜彻底深了,灯光映照在灌木丛上显得很不真实,树上缠绕的彩灯都亮起来,形成一道细长的、摇曳不定的光亮。 小虎听着管弦乐声,从方叔叔怀里抬起脑袋,就看到了树上结果的盒子,五颜六色的,缀着彩色玻璃球,他哇地一声,指着说:“那是什么树啊?” 不可思议的事情总在身边发生,但他总会信以为真。 Chapter 34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小虎在方叔叔的手心里眨了几下眼,接着反应过来了,舌头被卷住,呼吸被夺走,说话的权利也不剩了,他用鼻音发出闷哼来拒绝,隐隐能听见他在叫“方叔叔”。方起州顿了下,慢慢退了出来,末了在他唇面上轻轻啄了一下,一触即分,低声问他,“现在呢,还难受吗?” 小虎喘着粗气,满面通红,质控道:“你怎么……怎么这样reads();!” “你不是嘴巴难受。”方起州见他只是有点生气,居然没推开自己,心下不由得松气。 小虎看过电视里演的,亲嘴巴是男女之间才会做的事情,他很想生气,可是又没办法对方叔叔生气,想通这一点,他不免开始生自己的气了。 方起州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又迟迟说不出来的模样,过了会儿,小虎才目光躲闪道:“以后……不要这样了。” “为什么?”他得寸进尺。 这又把小虎给难住了,他气恼道:“这不是……这不是恋人才会做的事吗!”他新知识学的不少,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 “你还知道这个啊,”方起州有点惊奇了,“那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吗?” 小虎磕巴道,“喜欢啊……可是,可是……不一样!”他的意思是,对方叔叔的喜欢,和恋人之间那种是不一样的。 “噢,不一样,”方起州点点头,像是没在意,转移了话题,“糖吃完没有?” 小虎一下被他带偏了,“还有一点……”说完他便咔咔咬了起来,含得只剩下薄薄一片的苹果糖碎成了渣,一抿就化了,“现在吃完了。” 方起州一下坐了起来,“那漱口。” “噢……”小虎颇有些不情愿,因为漱了一次了,第二次他嫌麻烦。 方起州直接掀开被子,“我帮你挤牙膏。” 又是一番折腾,小虎睡觉那会儿,似乎把刚才的事统统忘光了,连连几个哈欠,很快熟睡。 第二天一早,下楼吃饭时,餐桌旁却出现了两名不速之客。 是方雪莉,以及徐菁的那个侄女。 那老管家尴尬地凑在方起州耳边说,“昨晚上二爷打了电话来的,说让她们住这里。” 小虎躲在方叔叔身后,他仍是有些怕生,尤其在别人目不转睛地打量他时,他就会特别难受。 “不用在意。”方起州拉着小虎坐在餐桌旁,给他舀粥夹菜,小虎埋头只顾着吃,但是黏在身上的视线仍是让他浑身不自在。 “表姐,大哥养的这个菟丝花,果然跟你长得有几分相似,”方雪莉没有压制音量,导致全桌都听得见。 小虎没抬头,他不知道“菟丝花”是在说他,方起州面色无波地瞥了她一眼,方雪莉本还有话要说,这么一盯,她就怯弱了起来,心里嘀咕着这大哥盯人怎么这么凶,爸爸恼人也没这么厉害啊,再说她也没说什么吧。方雪莉也是运气不行,她和表姐郭菡关系也不亲,但是爸爸非要她陪着来,说的是,要她给大哥和表姐制造机会。 但现在来看,她也没这胆量了。 别说大哥眼里只有那男孩子光顾着伺候人那劲儿,说上一句都要瞪回来,谁还敢拉这个红线啊。好在她原本就对这事儿没什么热衷,愿意陪着来,也是因为最近接了个剧,需要个海岛别墅作为拍摄地点,才过来考察看看的。递给了郭涵一个“自力更生”的眼神,她便埋头吃起早餐来。 方雪莉前些年也来过几次,这个岛和上次来的模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机器人智能变高了些,外观还是丑,但是门口环形车道上的火车还真是让人有点儿……一言难尽。她和表姐看到的第一眼都有点儿被吓到了,觉得是什么恶作剧,管家却说是大哥布置的。 脑子没毛病吧?大哥喜欢的这个人……品位有点特殊啊reads();。 两人一直不敢说话,方起州的注意力也就彻底放在了小虎身上,把方雪莉和郭涵当成了空气。他原本还有些计划的,现在也难以进行了,只得收拾了东西,带小虎离开。 岸边有好几辆船,两只游艇,一只乐队船只。 郭涵和表妹站在海边栈桥上,“大少……你们这就走吗?”一上午了,她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等下好像会涨潮…不如……” 方起州没理她,涨潮时间在他们到达以后,他对应付方义博给他塞的人或思想,都没有半点想法。 眼睁睁看着游艇开走,郭涵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愤恨地跺脚道:“表妹,你怎么不帮帮我。” “他看不上你,我有什么办法?”方雪莉很是不屑,“我爸看得上你,是因为你那张脸……长得像有什么用,他呀,我瞧着就是不喜欢女的。” 这位表姐,和母亲年轻时有几分挂像,三人站在一起,她好像才是那个外人一般,对此方雪莉对这个时不时来串门的表姐实在提不起什么好感来,知道她最会装柔弱了,可能是红楼梦看多了,总是林妹妹上身,觉得自己弱不禁风,可是却是个厉害的游泳选手,别说被风吹倒了,来个壮汉也不一定撩得翻。 小虎上了游艇后,这才悄悄跟方叔叔说话,“那个姐姐和我长得好像啊。” 方起州盯着他看:“一点也不像。” 他鼓了鼓腮帮子,扭头看向玻璃窗的反光,审视了一番才说:“是真的像啊!这里,还有这里……”他记性一下好起来一般,指着自己的眼睛,又指了下嘴巴,浓郁的相似感。小虎疑惑道:“可是我怎么不认识她呢。” “偶然罢了,”方起州摸了摸他的头顶,“喝果汁吗?” “要!”他用力地点了下头。 方起州走到吧台,如法炮制地用苹果汁和温水来兑石榴酒,尝不出来酒味,也不会有醺感。把饮料递给他,“喝完睡会儿吧,两个小时就到。” 小虎咕噜咕噜灌了一半下肚,剩下的还给了他,“我想玩游戏,行吗?”他一点也不困,但方起州昨晚上却睡得不怎么好,因为脑子里时时刻刻都在想那个吻,现在小虎倒好,没事人一样。方起州给剩下那半杯饮料兑了伏特加,几口喝完后倒在床上,他扯过毯子盖在身上,叮嘱道:“玩半个小时就休息十分钟,知道吗?” “好!”他响亮地回答。 游艇有轻微晃荡感,海水冲刷拍打在玻璃窗户上使得光照与影子一帧帧地变幻多端起来。小虎玩了会儿游戏,通了关便打开了别的软件,但是这里却没有信号,他无聊地翻找起那些隐蔽的柜子来,发现了许多昨晚上差点毒死他的“糖”,还有些奇奇怪怪的物件,看着像玩具,但是他从没玩过类似的。 那种毛茸茸的长鞭,黑色的球,装饰一般的锁链……研究了好一会儿他也不知道怎么玩的,最后又放了回去,蜷缩在方叔叔身边,捧着手机玩着单机游戏。 他不知什么时候,玩着玩着便困了,掀过毯子和方叔叔盖在一起,迷迷瞪瞪睡了好一会儿,耳边听见水的声音,还隐隐有些冷,像是海水进来了……小虎蜷缩着,无知觉地往方叔叔那里靠。 上午11:00,这个时候应当是快到岸的时间,方起州调的闹铃响了,他伸手去抓手机,却摸到了水――水?他立马睁开眼,却看见游艇底舱内部淹了快一米高的水位,并且还在持续增高,他扭头望向窗户,海水变高了――或者说,船变低了。 他心一沉,底舱漏水了。 水位涨到了床上来,小虎也被冷醒了,他迷茫地坐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reads();。 方起州的手机防水,有定位和卫星信号,但是在这里,他却拨不出去电话。 “叔叔……”小虎害怕地抓着他沾水的衣袖,对涌进来的海水很恐惧。 “别害怕,我在,你先站在这里,我去找救生筏――”他安抚地按着小虎的肩膀,把手机给了他,“注意信号,拨打1就是卫叔叔的。” 小虎一手捏着手机,另一只手却还抓着他的衣袖,凝视着他的眼神似乎在说“不要丢下我”。 方起州看了他一会儿,咬咬牙,最后牵着他的手,“你跟我来。”说完一脚踩入底舱,冷彻骨的海水淹到了腰际。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浮在水面上,空掉的酒瓶,酒杯,在有阻力的水里,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方起州先是检查了漏水的洞,看着倒像是什么外物造成,礁石之类的,但方起州知道这可能性很小。他和小虎齐心协力推了柜子堵住这大洞,水流涌进来的速度减缓了许多,此时水位已经到达了方起州的肚脐,他牢牢握着小虎的手,上了甲板。 救生筏就在甲板边的筏架上,他松脱了静水压力释放器,救生筏很快充满气体,滑入海面时,方起州却发现那气体并不饱和,且还在漏气――这艘游艇被人做了手脚,他一下就想通了,按理说现在应当已经到了岸边,可是茫然四顾,四周都是海,入眼范围内,连小岛都没有。 天知道这是哪里。 救生筏不能用,方起州找了一圈,一个救生衣也找不到,只有筏架上,还有一个救生圈。因为这东西通常就挂在这里,所以不容易做手脚,方起州套着索把救生圈放进海里,发现的确有浮力。方起州收回救生圈,又尝试了一下无线电,可是一系列能想到的求生手段,都被禁止了。 离开葫芦岛前,他给卫斯理发过消息,现在时间到了,自己却没出现,且电话不通,卫斯理那样经验老道的人,现在估计已经找了搜救队了。 方起州又进了驾驶舱,卫星定位系统好似坏掉了一般,自动导航也被人做了手脚,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又抬头望了眼天,找到了被水打湿的纸质底图,很快推算出了他们在海上的大致位置。可是发不出任何求救信号,这都是没用的,且汽油箱似乎漏了,游艇没有了驱动马达,现在正在海面上飘着。 这片海域早已脱离了方家持有的范围,离最近的岛就是葫芦岛了,而且现在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水还在持续涨着,根据推算……最多再过三个小时,这艘游艇就会沉没。假如得不到救援,他们就会――不,是一个人会死在这里。 方起州扯断了救生圈上的绳索,从小虎的头顶给他套上去,找了防水袋,将卫星手机装进去,戴在他的脖子上。小虎怔怔地望着他,方起州抚摸他湿润的发顶,低声道:“要是……要是,”他顿了顿,眼睛深深地望着小虎,“你要打电话求救,1是卫叔叔的,他会通过定位很快找到你,到时候你就可以坐你喜欢的飞机了。” “我……我不要坐飞机!”小虎发出了强烈的抗拒。 “你听话。”方起州用嘴唇碰了下他的额头,像是在给他勇气。 他们穿着湿透了的衣裳,站在游艇的最高处,有个豪华沙发,下沉式的桌子,但是游艇却在慢慢倾斜、和海水融为一体。 一望无际的深蓝色海水,慢慢变得急躁的浪。 小虎低头看了看救生圈,自己有,方叔叔却没有,这一切都让他觉得恐惧。 眼泪鼓出眼眶,“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方起州用力地捏着他的手,“不会的。” 第35章 鸡年大吉吧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小虎,你相信我吗?”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着急地想取下救生圈给方叔叔戴上。 方起州制止住他的动作,“我会游泳,没事的。” 小虎张了张嘴:“可是……” 方起州坚定道:“我们都会没事的。”他语气一如既往,好像没什么能难到他的事,方起州拍了拍他的手,“你就在这里呆着,我去找找有没有什么有用的。”小虎看着方叔叔顺着栏杆走到了甲板上,内心的不安加剧。 方起州很快回来,用几个空酒瓶装了一半多淡水,塞着瓶塞,用绳索套着瓶口,他运气好,还找到了信号弹和几个浮板。方起州沉默地将装着淡水的酒瓶栓在救生圈上,又将两个浮板缠在小虎腰上,正面一个,反面一个。 此时的游艇,比先前沉没得更深,海水已经蔓延到甲板上了,低头望一眼脚下,只剩几米高的距离,且下沉速度在加快reads();。 正午时分的太阳很热烈,海水在身上蒸发,盐分在光照作用下让人睁不开眼,嘴唇干燥,心里也焦躁得像一团乱窜的火苗。 蔫蔫的救生筏逐渐和他们持平,这代表游艇快翻了。 方起州像是妥协了一般,什么也不做,就拉着小虎的手,跟他说话。 他们两个人,此刻就像两个站在海中央的孤独的浮标。 “我把糖罐藏在橱柜里的,很高,你翻不到,你回去记得让卫叔叔给你找,”方起州的声音很轻,说着琐碎又唠叨的事,“对了,你不说你想找工作吗,我给你找了一个,你没有毕业书也没关系,他们不要求学历的,楼下就有家冰淇淋店,但是你不要贪吃,也不要冷热交替吃……” “我什么都不吃!”小虎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腰,抱得很紧很紧,干掉的发丝上有股咸的海水味道,撞在方起州的心口上,他哭得很厉害,无助道:“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我以后肯定不吃糖了,会很听话,叔叔你不要……不要丢掉我……” 方起州沉默着,垂下的双眼里有难以排遣的柔和,似乎并不害怕即将发生的事。他突然庆幸起小虎的病来,钟龙会被他忘记,自己也会很快被他忘了,卫斯理知道怎么做,知道怎么给他一个新的生活环境,一个光明又快乐的新生活。他回抱住小虎,手一下下地在他的背上缓缓搓着,做出再也没有实现价值的承诺:“我永远都不会不要你。”话刚说完,游艇猛烈倾斜了一瞬,方起州抱着小虎,背撞在了栏杆上,甲板上脱离的一根尖刺也在他的后腰深深地捅了一道口子,血霎时在海面上散开,很快被冲散。 方起州不着痕迹地皱眉,随后像是忽略了腰部的伤口,神色如常,一点儿也不疼似得。 小虎死死抱住他,两人从掀翻的游艇上栽下去,他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拖着方叔叔死不撒手。 “我会游泳……你,”方起州想让他松手,可是小虎非常执拗,说什么也不肯听。救生筏飘到两人身旁,方起州抓稳扶手,翻身上去,解开了挂钩,和下沉的游艇彻底脱离。救生筏在持续地漏气,方起州的重量压上去,估计很快就坚持不住了。小虎抱着救生圈飘在水中,他伸长手臂,也扑腾上了救生筏上,他快速脱了救生圈,固执地要给方起州,嘴里着急说:“我轻一些,我用这个……”他不由分说把缠得乱七八糟的救生圈往方叔叔头上套,方起州抗拒地推开,轻轻皱起眉,“你别闹,”小虎瞪大眼睛看他,眼里止不住地往外涌,眼圈通红。方起州替他抹了下眼泪,捧着他的脸颊,认真地望着他,给他信念:“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说完,他再次把救生圈给小虎套回去,那些掺满淡水的酒瓶相互碰撞,发出叮铃响。方起州取出两个可浮桨,安装在桨架上,他把救生手册和救生筏上的真空食物都找了出来,食物给了小虎,叫他“饿了再吃”。衣服打湿又晒干,干了再次被打湿,皱巴巴地黏糊在身上,平常的那些风度变成了可怜兮兮的漂流求生者。即便是一望无垠的大海上,方起州仍是能找到方向,这里离禹海不算很远,这个季节出海的人不算少,说不准他们能坚持到得救那一刻。 他在摇摇欲坠的救生筏上划着桨,但移动速度很慢,和小虎在水里乱扑腾的速度差不多,且浪一*地往相反方向冲,一回头,那沉没的游艇堪堪露出个尖来,咫尺之间。 方起州慢腾腾地和小虎说话,说自己从没有像喜欢他一样喜欢过一个人,而且说话时,在他脸上浮起了恰到好处的微笑,可说着说着,笑容便淡了下去,“我也不知道你能记得我多久,算了……”他抿着唇,“能忘了是好事,你好好的……”话没说完,小虎脖子上挂着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像在绝望的黑暗里给人开了扇光明的门一般,小虎不由得喜出望外,叫道,“电话!电话响了!” 救生筏在缓缓地干瘪下去,小虎一手抓住方叔叔,另一只手隔着防水袋按了接听和外放,他大声地对着电话说:“卫叔叔reads();!我们在……我们在……”“我知道你们在哪儿,等等,再坚持一下。” “还能坚持不到十分钟,”方起州对着电话说道:“如果我有事,你知道怎么做。” 卫斯理在直升机上,声音呼呼呼的,嘈杂里,他要方起州别担心,说最近的船只已经在向他们靠拢了,五分钟就到。 说到这里时,方起州便听到了属于游艇的马达声,远远地看着,那是艘速度很快的白色游艇。救生筏彻底瘪了下去,方起州抓着两只可浮桨,勉强维持漂浮,小虎两只腿在水里乱蹬着,他伸手拉着方叔叔的两只胳膊,救生圈被他这么一带,霎时有了要翻的架势。 方起州立刻将他推开些,以稳定他,“不用担心我,”他罕见地露出了笑容,有些劫后余生的味道,他嘴唇发白,脸色也比小虎要差上许多,若只是泡在海水里,以他的身体素质不会有什么的,可坏就坏在后腰还有伤口,他此时才察觉到了疼一般,但始终忍着,甚至还对着小虎笑,庆幸地告诉他:“我们得救了。” 那艘游艇飞快地掠过来,方起州这才看清,这是方家的游艇,上面站着方雪莉和郭涵。 没有救生员,但恰恰郭涵是个游泳健将,站在甲板上翻过栏杆就跃入海中,她游泳速度很快,灵活的像条鱼,不过十来秒就接近了方起州身边。她忽略了小虎,拖着快沉的方起州就要往游艇上游时,这个人居然还说着,“先救他。”郭涵恨得咬牙,装作没听见一般。“你救他。”说着方起州就挣脱了她,向着游艇快速游过去,郭涵只得拖着抱着救生圈还在乱扑腾的小虎上了甲板。 方雪莉当即将准备好的毯子盖在两人身上,“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怎么会出事的?” 方起州没回答她的话,说道:“医药箱。” “你受伤了?严重吗?!”郭涵比方起州还着急,六神无主道:“医药箱,医药箱在哪儿,我去找找……” 小虎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冒出来了,扑到他身旁,又不敢碰他,怕碰到伤口了,嘴里唤着叔叔叔叔的,方起州还能摸他的脸,告诉他自己没事,方雪莉在一旁听得啧啧称奇,心说这大哥还真会玩,叔叔都叫上了。 郭涵很快拿了医药箱回来,方起州撩开了和伤口黏在一起的衣服布料,伤口不大,还在汩汩流着血,伤口外翻,发白。方起州从容地消毒,处理,缠上干净纱布,脸上没有一点不适,倒是在一旁看着的小虎,不住打着哆嗦,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呲牙的,就好像伤口在自己身上,疼的是自己一般。方雪莉在一旁拨着电话,看着这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孩子脸上变幻多端的夸张表情,更加觉得大哥眼光是不是有点儿太奇怪了些。她挂了电话,对方起州道:“我联系了岸上医疗队,中途汇合也就一个小时工夫,你这样没事吧?” “没事。”他摇了下头,看见天空上逐渐接近,盘旋的直升机。 卫斯理担忧的声音从小虎身上的电话里传出来,“小洲,伤得严重吗?” “不严重,”方起州说,“游艇被人做了手脚。” “岛上的人我已经全部控制了,无论是谁做的手脚,我都会查出来的。”卫斯理顿了一下,暂时压下了心里的疑问。卫斯理给四周的船只都发了无线电,而方雪莉她们,按理说应该是处于返程路线中的,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相反方向呢? 打捞船只在中途与他们错身,准备将已经彻底沉没的游艇给打捞上来,那上面应该还保留着证据,比如为什么导航系统和卫星定位都失效,无线电和卫星手机都会没信号,救生物品为什么会可怜的只剩下破烂的救生筏和一个救生圈。 专业的医疗组乘坐的船很快接近他们,方起州被一群如临大敌的医护人员抬到担架上去,小虎跟着上了医疗船,郭涵也想跟着去的,方雪莉在一旁冷嘲,“他又看不见你,你去做什么reads();。” 郭涵说:“可是,我救了他们啊!不对!”郭涵像是想到了什么,“我们不是应该返航吗,你怎么接了电话就着急地调转了方向?明明无线电是在那之后才收到的……难道你接电话的时候就知道他们遇险了?你怎么会知道的?!” 郭涵看起来笨,聪明起来的时候洞察力也可怕,她们在大少的船离开不久后,也跟着返航了,可是路途中,表妹接了个电话就立马变了脸色,当即调转方向。接电话后至少过了二十分钟,她们才接到大少特助的无线电。她连连质问着方雪莉,可方雪莉哪里是这么容易被人套话的,她满不在乎道:“那是我大哥诶,我爸的心尖子,他出事了我爸会不知道?我们离得最近,他自然要给我打电话的……” 方起州在医疗船上重新处理了伤口,因为伤在后腰,所以医护人员要他趴着,他上衣脱了,只盖了个毯子,小虎就蹲在担架床旁边,一身狼狈样,也没人管他,他都不知道方叔叔是什么时候受伤的,心里一阵一阵的自责。眼睛也哭得肿成灯泡,说话声音是涩的,像感冒一般,因为抽噎而结巴:“叔叔、你、为什么……要、让给我,救生圈,你……为什么……”说几个字就抽一下鼻子,方起州看着一阵心疼,点了下他的鼻尖,“哭包。” 小虎皱着鼻子说,“我、不是……哭包,我、不哭。”即便嘴上这么说,眼圈还是湿得快要滚出泪来,他是吓坏了,于是止不住地抽噎,发抖,方起州捏着他的手,冷得不行,明明是夏天,外面烈阳高照,温度却好似方起州过年那会儿在雪地里捡到他那次。 相处这么长时间,方起州发现,其实小虎是个感情很淡薄的人,病情是一方面,更多的原因可能是他的童年造成的,他从小没和别人接触过,或许在“家里”也曾遭受过冷暴力,所以他渴望温暖,一旦发现自己有“不要他”的“预兆”,就会开始着急,把自己困在原地。 卢卡斯走后不久,他就忘了这个朋友,记得有那么一个人,可是内心的感情却不在了。他也很少因为什么事情哭或难受,上次哭得这么厉害,还是钟龙被抓走,可是现在,他把钟龙忘得差不多了,偶尔会想到有个哥哥,嘴里喃喃念着哥哥去哪儿了,着急地自言自语他怎么会想不起来了,一旦方起州跟他说上两句话,便能够轻易转移他的注意。 劫后余生了,他心中发誓会把做手脚的人找出来,并且以后再也不要发生这种事了,他会长久地,和小虎在一起,不会让他有忘记自己的机会。 船靠岸后,方起州原样被担架抬下来,小虎紧跟着医护人员的脚步,他想搭把手,人又把他给推开。二爷得到消息,就站在沙滩边,“起州,起州,”他脸上浮着显而易见的焦急,看到儿子没事的那刻吐出一口气来,身子有些不稳地摇晃几下,立刻被身边人给扶住了,他倍显老态地站直,表示不需要人扶,“你没事、没事就好,跟爸爸回家,以后身边多带点人,暗算你的人,爸爸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他说着便让人往自己车上抬担架,方起州却说:“爸,我没事的,你不跟你回家了,”他扶着担架坐起来,“小伤,用不着这样。” “你不跟我回家那你回哪儿?回那个公寓吗?”方义博脸色肃穆,一转眼就看到了旁边的男孩,他指着道,“跟这个小白脸比爸爸还亲吗?我都听雪莉说了,一个救生圈,你都让给他了,你是准备拿死来换他活吗?” “爸……”方起州唤了一声,他是那个意思,但是在小虎面前不能这么说,于是冲他摇头道,“事情不是这样的,我没事,”说着,他便真的跟没事人一样坐了起来,毯子从身上滑落,腰上缠着绷带,小虎立马给他披在背上,方起州拉起他的手掌,对方义博道:“总之您也看到了,我喜欢他到什么地步,所以别逼我了。” 他站了起身,似乎是扯到伤口了,抽了口气,“我先回去了,您别担心我,这个伤几天就好了。” “你躺下!躺下!”方义博身上也有着不少伤痕,当年他也这样硬汉精神,怎么着都觉得自己厉害,自己没事,现在却隐隐留了病根,有时候浑身都难受,却不知道到底是哪枚伤疤在疼reads();。他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对着这样的儿子,又没法发作了,“你躺下,别跟我置气,我不逼你,不逼你……” 方起州还是没坐下来,“那你承认他了?” 方义博却不说话,要他承认这么个小白脸,他放不下脸来,故扭头道:“我只是暂时不管你,你总有一天会腻的。”他似乎无比笃定这一点,人的感情能有多久多深,他都知道的。 方起州摇头道:“不会腻的。”方义博并不了解他,所以并不知道,其实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产生这么重的感情,第一次让他觉得活得像个人了。 方义博拗不过他,好说歹说才肯去医院住着,时时刻刻都拉着那菟丝花的手,好像分开就要死了一样。 到了医院,他也还在劝说,“你徐姨的侄女不比男孩儿好?长得也差不多,你怎么就想不开呢,男的有什么用?能生还是……”他欲言又止,年轻时候,也有人往他床上送男人,那种比女人还漂亮的,但方义博是真对这个抗拒,可现在,老二私生活混乱,男的女的都玩,老大更叫人恼火,认准一个傻子不放了。 “二爷。”方义博正在苦口婆心地劝着,病房门外却出人意料地传来了徐菁的声音。 他诧异道,“你怎么来这儿了?”徐菁不喜出门,他还是知道的。 “我听说起州的事了,正好我在这附近,问了人就过来看看,没事吧?”她走近了些,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没什么大碍,”方义博脸色软和了一些,“你有心了。” “我打包了点吃的过来,”徐菁把保温盒放在桌上,“饿的话,起州可以现在吃点。” “哎,我都忘了这茬了,还是你贴心,”方义博一路上光顾着着急和劝人了,儿子现在估计还饿着的呢。他打开保温盒,好几层,有饭有菜有糖,还有甜点,分量不少,两个成年人吃都足够。方义博亲自给他舀饭,嘴里说:“闻着是不是糖有些多,怪甜的。” 徐菁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细微意外:“不知道吧,可能今天厨师不小心加多了。” 方起州看了一眼那甜点,小熊造型,看着倒是女孩儿特别喜欢,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徐菁,道:“谢谢阿姨。”接着自己坐起来,唤来一旁因为有外人在而显得局促不安的小孩儿,“小虎,过来。” 虽然见过徐菁,但是小虎对她却没有丝毫的印象了,但是吃别人的东西是要说谢谢的,他这点做得很好,拿了块糕点,跟徐菁道了谢。 “没事的,多吃点。”她笑着看向小虎,又转向了方起州,“既然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方义博待了一会儿,也有事情来了,叮嘱了几句,说晚上还来看他,便走了。 方起州让开半边床位,叫小虎上来,问他,“好吃吗?” 他用力地点头,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徐菁送来的食物都偏甜,特别合小虎的胃口,这么一大盘,他吃得特别快,方叔叔一问,小虎才意识到自己在吃独食。他拿了块给方叔叔,“你也吃,很好吃。” 方起州轻轻摇了下头,“都留给你,我要半个就好。”说着,他微微侧头,示意小虎把手上那半块递到他嘴边来。 小虎看着他,犹豫地捏着半块糕点凑到他嘴边,方起州一口叼过去,他含着小虎的手指,用舌尖卷走糕点屑,偏偏小虎还不自知,他自己也有吃完东西舔手指的毛病,方起州头靠在高枕上,偏头看着小虎吃得嗷呜嗷呜的,手指不知道在嘴里几进几出了,舔得干干净净。 “小虎reads();。”方起州叫了他一声。 “嗯?” 方起州说:“我觉得很好吃,还想吃怎么办?” “啊……”他苦恼地看向空掉的食盒,费劲地想了想,最后道:“那你问问,哪里买的,我去给你买回来!” “不用这样。”方起州注视着他,因为伤口而不能洗澡,只擦了脸,看起来倒是没那么狼狈,他在小虎疑惑不解的眼神里,牵起他的手,一根一根地舔吻着他的手指。 小虎惊了一下,瞪着眼,“你怎么!怎么这样啊!” 他不会骂人,只会大叫,或是刚才那句“你怎么这样”。 方起州觉得,这种生气,瞧着特别叫人心痒。 他一声不吭地凝视小虎的眼睛,似乎是要望进他的灵魂里去了,那手指要被他舔得褪了层皮似得,放在嘴里反反复复地吮吸着。 小虎觉得身上突然好热,他起了鸡皮疙瘩,像是难受,想扯回自己的手,嘴里抗拒着“不要了”。 方起州哪能理会他这样,这种程度的抗拒,说明他能接受,他们专注地望着对方,或者说是方起州单方面的专注,而小虎是羞怯的,躲闪的。 持续了大概有好几分钟,小虎瞪着他,“还不够吗?”似乎是不能接受自己的手指被当做食物这件事。 “不够,”方起州难能地有些无赖起来,他翻过了身,跨坐在小虎身上,“我还想这样。”小虎担忧他的伤口,叫他不要乱动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欺身而上的方叔叔给亲了个正着。 嘴对嘴的那种。 他呜咽了几声,因为知道叔叔身上有伤,也不敢乱动,眼睛因为方才那会儿哭得过了,而像只兔子,方起州吻着他的面颊,手握着他的后颈,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腰上的伤口。 “闭眼。” 小虎眨了两下眼,惊慌的,还有别的什么,没有厌恶。 “方起州……” “你又叫我名字了,”鼻尖在他鼻尖上蹭了一下,他低声问:“知道我为什么要亲你吗,嗯?” 那声鼻音“嗯”得叫小虎浑身一颤,他脸臊得红透了,干巴巴道,“不……不知道。” “因为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他越说话,就靠得越近,小虎忍不住颤了几下睫毛,屏着呼吸,闭上了眼,方起州挨上他的嘴唇,头发垂下来几缕,有股海水的咸味,他声音特别轻微地说:“全世界只喜欢你。” 说完他便覆了上去,将小虎所有即将的抗拒或是回应都吞了进去。 小虎哪里听过这种告白,哪里经受过这种接吻,心跳得都不正常了,咚咚咚、咚咚咚,特别像拍了两分钟的皮球,因为加速度,在地面和手心来回弹动变得不合规律起来。 一瞬间,墙上的钟表停了,吊水的滴答声停了,风吹草动都停了,只留下唇舌交缠声,口水吞咽声。方起州吻得很用力,比昨晚上厉害多了,也可能是因为进步了,小虎仰着头不懂得拒绝也不懂得配合,任由方叔叔的舌头在自己的口腔内部捣乱,搅得他呼吸都不能正常,口水蔓延出来,顺着他的脸颊向下流,也不知道乱七八糟流到哪里去了,脖子上还是头发里,还是渗透到床单枕头上了。 他内心竟一点也不觉得脏或是反感,只是…为什么……他心跳得这么不正常呢reads();。 小虎很费解,但他由于缺氧,根本不能好好思考,他都忘了用鼻子换气,最后受不了了,真的呼吸不过来了,才呜呜呜地叫唤出声。 方起州这才松开他。 摸着他的耳朵,他问道:“讨厌我这样吗?” 小虎可疑地沉默了好一会儿,大喘着气,好像人生第一次呼吸那样。 “讨不讨厌?”他又问了一遍,侧过脸去吻他的耳朵了。 “不……不、你不要了!”小虎推拒着他,动作又不敢大,就和欲拒还迎一样。 方起州自然是抓紧机会欺负他了,追问道:“是不讨厌还是不要?” 他脸红得厉害极了,眼神四处乱飘,磕巴道:“不……讨厌也、也不要,你不要、随便这样……我。” 方起州有些想笑了,“这里没人。” “没人也……一样。”小虎觉得方叔叔实在是太过分了,可是提不起勇气去反驳他,方叔叔背后有伤,是因为要救自己,在只有一个救生圈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给了自己。小虎不是不懂得报恩的人,他打心眼里觉得方叔叔好、很好、特别好。让他没办法拒绝,没办法讨厌……哪怕这样对自己也……没办法。 “我还想――”方起州正打算得寸进尺,“小洲――”门被推开了,是卫斯理。 “呃……”卫斯理也没想到进门看到的是这副景象,他立马背过身,干咳几声,“你们继续。” 小虎更是觉得没脸见人了,头一下钻进了被窝里,露出毛茸茸的发顶来。 像只鸵鸟一样,一遇到什么刺激就开始埋着脑袋躲了。 方起州暂时放过了他,重新翻过身,血有些渗出纱布来了,但他倒没什么感觉,卫斯理按了铃,叫了护士过来,嘴里数落道:“伤口还没好你就这样玩……”他瞥向不肯见人的小虎,心里又是安慰的,小虎这样的,其实正好,不懂得背叛,只懂得人对他好,他也对人好,虽然他有些病情,但是小洲这辈子,怕是不会再放开这个小朋友了。 因为小虎在这里,卫斯理有些话就没说,只说了一句:“游艇里有个军用信号屏蔽器,不是一般人能得到手的,好像和魏蓓蓓有些关系,还在查。” 卫斯理和二爷,他们分别都在查这件事,卫斯理的情报来源和方家是不同的,有些东西他查不出来,二爷可能查的出来,二爷查不出来的,他或许有渠道,这样正好避免了产生漏网之鱼的可能性。有可能动手脚的人都在岛上押着,包括那支乐队,厨师,和管家夫妇,方雪莉和郭涵,还有她们的游艇驾驶员,都有嫌疑。 晚上二爷又来了一趟,看到小虎还在这里,不禁拉下脸来,“护士说你刚才伤口又裂了,怎么回事,养个伤都不好好养,”他瞥了儿子那菟丝花一眼,嘴都肿成那副模样了,真是不知廉耻。方义博意有所指道:“这段时间你们还是先分开,不然这伤是好不了了!” 小虎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却不知道方叔叔的爸爸是在暗指他“骚”,也幸亏他什么都听不出来,一脸懵懂,更是让方义博气急。 他横霸一方,真就没有他不敢动的人,现在却因为儿子的心尖肉,六十岁的人了还在硬生生憋气。 但方起州一点儿没听进去,在医院养了两天伤,小虎就在一直旁边陪床。而方起州就趁此机会,隔一会儿工夫就把他抱怀里亲。小虎因为顾及他的伤势,一开始没反抗,后来就忘了可以反抗这回事了,方叔叔每次吻上来时,他便乖顺地闭上眼,体验一次次缺氧后呼吸不畅的感觉。 第34章 .32.31.30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方起州出院那天,卫斯理把调查结果摊在他面前,“调查了那天岛上的监控,从你们下来,到第二天离开,有一段时间的监控空白,销毁证据的人是老手了,就连观光车驾驶机器人也是临时监控坏掉。而且游艇冲外部伪装人为破了那么大一个洞,可见动静不小,还没被发现,那说明是半夜作案。当天下午,方雪莉和郭涵的游艇来了后,却不允许上岸,到了晚上八点,二爷打电话放行,但是只有她们俩下了船,实际游艇上还有一个人,就是驾驶员。驾驶员睡在游艇上,这倒是很正常,但他非常熟悉游艇构造,所以他有重大嫌疑,除此之外,别墅监控显示还有两个人在午夜后出了别墅,消失了一个小时,也正好处于监控空白期。” “但盘问的时候……他们俩一致对口供说是出去解决……生理问题,”卫斯理顿了下,“那个驾驶员没有作案动机,调查了金钱关系,也非常干净,但这个人以前是给方艺巍做事的,那艘游艇以前一直是方艺巍在用,但是他刚刚被放出来,应当不敢惹事,而且按理说行程保密,游艇也是前一天安排的,方艺巍要布置出这么周密的事是有困难的。现在人被二爷扣着的,不过……魏蓓蓓在半月前就去打听过游艇和海岛的情况。” “就目前调查来看,很有可能就是魏蓓蓓做的,但是具体没办法调查了,二姨太此时在方家,几天没出门了。二爷比我早调查出来,但是一直没有出来说什么……”他欲言又止,而且潜意思明确:方义博有包庇二姨太的意思,所以早前言之凿凿说要给儿子一个交代的话,似乎也被抛到脑后了。 “我知道了,”方起州没有多余的表情,指节扣着桌面道:“查一下那两个半夜出去的男女,别管魏蓓蓓了。” 虽然调查结果百分之八十都指向魏蓓蓓和方艺巍,但是事件应当不会这么简单,尽管二姨太不够聪明,但做事情还不至于这么蠢笨reads();。 卫斯理点了下头,又想起来件事,“对了,还有方雪莉的游艇意外搭救你这件事,我查了查,她在收到无线电之前接过一个电话,是徐菁打给她的。你让我去查徐菁二十年前在医院生的那个死婴,是不是……”他见过郭涵,而且调查中发现,年轻时候的徐菁,和现在的郭涵长相颇为接近,换句话来说……和小虎很像。 加上近些日子三姨太的高度存在感,卫斯理不得不将事情往不可思议的方向想。 方起州不可置否道:“找个时间,帮我约三姨太出来。” 真相如何,还得摊开了去问才是。 结束和卫斯理的对话,方起州一个人出了120大厦,穿过一个街区,在楼下的店里买了个鸡蛋仔冰淇淋。那女店员不是第一次看见他了,鸡蛋仔刚拿出来,她便不小心用力过猛给揉成了板块分裂,嘴里连连道着歉,方起州看了眼表说没事。小虎还有十五分钟下课,去早了要是叫他看到自己,可能状态都不在了吧。 女店员问他:“几个人吃?” “两个……”方起州看着她的动作,忙阻止道:“一个勺子就够了。” 因为女店员的某些私心,这个冰淇淋格外的量多,且上面堆满了远超成本的草莓和蓝莓以及巧克力屑。 这栋写字楼不高,是新修的,租金不菲,方起州盘的那层也不高,就在三楼上,且因为地盘过大,兴趣班占了不到十分之一,其他地方现在就变成了类似的兴趣班,有个插花班,还有个茶道班,最大面积的是个主妇烹饪教室。 整层楼共用一个茶水间,人还挺多,但是不吵闹,或许是小朋友们还在上课中的缘故。 绘画兴趣班只有一间教室,只招收十岁以下的儿童。现在正好是开学季,周末是上午和下午都有课,工作日则是在放学后,给小虎的职责是助教。现在正是放学不久,小虎提前一个半小时过来,准备画具和写生用的瓶瓶罐罐等道具,他非常在意这份工作,所以完成得非常认真。 方起州掐准了时间,来的时候他们正好快下课,休息时间是十分钟。 助教并不需要教学生,他只在老师忙的时候帮忙代一下,十个孩子一个老师,有画简笔画的,有画静物素描的,还有用颜料替陶罐上色的。总计就三十来个学生,且与其说是学习,不如说是玩耍来的恰当,方起州站在后门看了会儿,门关着,但他站着很容易透过上方的玻璃窗看见里面。教室里分了区,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埋头画画的,捏陶的,老师给每一个孩子做指导,而小虎像脱节一般,一个人在角落里,站在画架旁专注地画着什么。下课的闹铃一响,他放下画笔,像所有小朋友一样解脱地往外走。 方起州长得高,他站在后门冲他招手,小虎一眼就能看到。 远远地,小虎脸上的表情就像慢动作回放一般,喜悦由小到大地从眼角和嘴角绽开,张着嘴无声地喊他。 走近后,方起州把手上融化了一些的冰淇淋递给他,问他今天怎么样,小虎像昨天那样说很好。方起州拉着他往一旁的楼梯间走,大家都坐电梯,所以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小虎垫了两张纸在阶梯上,方起州一点也不嫌弃就坐了下来。 “今天有交到新朋友吗?” 小虎刚来工作第二天,昨天就带了一副范画,小朋友都叫他老师,说他厉害,但小虎比那些不到十岁的学生还腼腆,很小声地说了好几个谢谢。今天他画画的时候,也有小朋友凑到他旁边来看。听见方叔叔这么问,小虎想了想说:“今天有个……他给我吃了薯片。”他顿了顿,把勺子上的冰淇淋放到嘴里,又说:“所以,我就把糖给他了……唔,我咬了一半下来,分给他一半reads();。”虽然那位“朋友”,接到半颗糖后立刻就跑了,但小虎却认为,分享过零食的关系就称得上是朋友了。 因为甜食控制,小虎兜里通常只有一颗糖。方起州觉得诧异,会为了半颗硬糖而哀求自己的小虎,今天居然送给了陌生人。转念一想,这又是正常的,小虎对别人的善意,总是想着要报答的。他还记得那次他去红辣椒送回玉坠,小虎就给了他好几颗,而现在他兜里只有一颗,给人半颗也说得过去。 但方起州却不那么高兴。 “以后不要给别人半颗糖了。” “啊……”小虎抬起头,嘴边沾了冰淇淋,方起州替他用手擦掉,说:“我不喜欢你对其他人这样。” 他很迷茫,“电视里说,这叫,这叫、平……均、分配。”他打了个不那么恰当的比方,挖了一大勺冰淇淋,将勺子递到方叔叔嘴边,“就像……这样。” 方起州张口将冰淇淋吃进去,摸了下他的头,“对我可以这样,对别人……”他顿了顿,在小虎迷惑的眼神下解释说:“对别人你可以大方些,比如你有两颗糖,就给他一颗。” 小虎似懂非懂地点头,“可是……我只有一颗啊。” “那就都给他,或者吝啬一点,自己吃。” 小虎不说话了,显然对于自己只有一颗的情况下,要全都给别人有点心疼,他想了想,最后把手上剩下的冰淇淋都递到了方叔叔面前,“我不能……那么大方,叔叔,我有一颗糖,一颗给你……可以,”他挠了下头,声音小了些,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对,“但是我,不想给别人。” 这番颠三倒四的说明,方起州听得明白,“你是说,你有一颗糖,你愿意全都给我,但是却不愿意给别人。” 小虎忙点头道:“半颗,半颗可以。” 话题又绕回了先前,方起州喜欢他这种对自己和对别人截然不同的态度,可是他要怎么告诉小虎,他不爱吃甜食,只喜欢亲他,和他在嘴里分享,也喜欢他喂给自己,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吃光光。 方起州很想听他正面地描述出来,于是问道:“对你来说,我和其他可以分享零食的朋友的区别是什么?” 小虎想了想道:“叔叔是很好的好朋友,”他大概比划了一下,方叔叔的好,用力伸长手臂也是概括不下的,“其他,就是……朋友。” “只是好朋友?” “是很好的好朋友!”他强调。 看着小虎特别认真的眼神,方起州也追问不下去了,他知道自己在小孩儿心里位置特别重要了,但是重要到什么地步呢,“很好的好朋友”,方起州想了会儿,觉得可能小虎自己也不理解有多重要。 这么会儿工夫过去,冰淇淋逐渐融化,将鸡蛋仔泡软,下浸,小虎隔着牛皮纸察觉漏了,慌慌忙忙地仰着脖子用嘴去接,一滴滴黏腻的化掉的冰淇淋,掉进嘴里,嘴角,还有些不小心漏到了衣服上。 因为怕颜料沾到衣服上,小虎画画时是要戴围裙的,这下好了,再怎么避免弄脏,最终还是给弄脏了。 方起州连忙用纸巾给他擦脖子,手上夺过那个融化得一塌糊涂的冰淇淋,又给他擦了手,“好了好了,都化了,就不吃了。” 他走到楼道角落的垃圾桶,将冰淇淋给扔了。小虎眼巴巴地望着,嘴里指控他说:“浪费!” “我不是浪费,如果你喜欢吃化掉的,我们回家再吃。”方起州说着俯首,舔了下锁骨那里没擦掉的冰淇淋。 第34章 .32.33.31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方起州这有些过分的举措收得很快,小虎还没反应过来他就重新抬起头了。 听见他的话,小虎脸上有片刻的犹豫,最后挣扎地拒绝了,“我不能吃那么多甜的。” 在某些时候,他能非常克制自己的*,方起州在小虎身上,总能发现许多稀奇的,以前从未见过的部分。 牵着小虎去洗了手,看着他重新去上课,方起州则是回了办公室,准备等一会儿这边放学了再过来reads();。 随后几天,方起州每次都提早来一会儿,他总是看见小虎孤独地在那个属于他的角落里画画,有时候会有个胖嘟嘟的小男孩来他旁边,后来就会带着好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到这个助教画画的角落里来玩。 因为方起州知道他要交新朋友,而这种年纪的小孩儿,交朋友很简单,不过是请一包零食的事情,故方起州很大方地给小虎揣了一书包的食物,并且叫他也要大方些,不能像对自己一样,“分一半”给别人。 兴趣班的主教知道这个小画室就是为了那个不爱说话的助教所设的,所以从不随便差遣他,他们玩或者吃零食,也不会有人管教。方起州这么看了几天后,跟那个主教谈了话,叫他尽量给他安排一些事情做,要不难的,有意思的。还问他,“他每天一个人在那里画,都画些什么?” 这个问题是昨晚上方起州问了,而小虎为难地不肯说,他这才来问别人。 主教说:“像是在画人,每天都在画……”那幅画工程量很大,而那个助教的画法奇特,从局部开始,细化完一部分,再画另一个部分,而现在,只画了一只眼睛和鼻子,只能瞧出是个男人。主教看了眼方起州,发现了什么似地仔细地看他的眉眼,最后不确定道:“好像就是……在画您。” “不然我照下来,发给您瞧瞧?” 听到这里,方起州拒绝了,因为小虎会画人的话,还遮遮掩掩不肯告诉自己,那百分百就是他了,方起州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他不想扰乱这种惊喜感。 方起州和三姨太约定的地点就在附近咖啡厅,约定时间恰巧就在小虎下课前。徐菁出门戴了个大墨镜,而且没让司机跟着,借口想自己逛逛,和方起州见面。 点了两杯水,他直切主题,“阿姨,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您认识小虎对吗?” 徐菁会同意和他约见,自然是做足了准备的,她漫不经心地啜了口咖啡,紧跟着轻轻皱眉:“我是不是做的太明显了?大少是看出来我对他有些特别吗,但是您可能想错了,我不认识他……只不过他与我长得相似,便有了几分亲切感罢了。” “要不是有证据……我也不会这么直截了当地问的,昨天我收到了一份dna鉴定报告,结果……”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了,因为徐菁脸色已经微变了起来。 “你放心,我喜欢他,就会护他周全,这个秘密我不会说出去的。” 徐菁握紧了咖啡杯,手指发白,正在微微颤抖,声音却维持着镇定,“大少,如果这样,那他是你的兄弟,你这么做是乱`伦。” “我们有没有血缘关系你很清楚,”方起州不动声色道:“我也不追究你丢掉他的原因,但是徐姨,既然你不要他了,那你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我希望你认清这一点,你安排的监视的人和监听设备……我都会清理掉。” 徐菁紧抿着唇,良久,神色惴惴地又啜了口咖啡,垂眉道:“我知道了。” 方起州颔首,徐菁打算走了,她重新戴上墨镜,犹豫了一下说:“你们的游艇事故,和魏蓓蓓无关,但她罪有应得。”说完,徐菁便径直离开了。 和魏蓓蓓无关?徐菁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一个月前,二爷调查出游艇失事的幕后人是魏蓓蓓后,就突然没了反应,也忘记了要给儿子交代这回事。直到半个月前,才愧疚地对方起州说,说他会处理的,要他不要管了,会让他满意的。 方起州同意也罢,不同意也一样,方义博依然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听人说的是,魏蓓蓓死活不承认谋划了这件事,但是证据确凿,她说自己是被人陷害的,可没人替她说话reads();。二爷留了她一命,给她做了额前叶切除手术,整个人都疯傻了,关在一家私人疗养院里。 至于方艺巍,因为这件事一蹶不振,二爷说你也有份,想求情立马滚出家,方艺巍听完就老实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方起州虽不满意,可是方义博都做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能再说什么了。但现在徐菁说的话,却叫他重新思索起来,如果不是魏蓓蓓,也不是徐菁,那会是谁? 方起州坐在那里默默喝光了不合口味的咖啡,脸上浮起惯常的淡漠,拨了卫斯理的电话。 “不用去找徐菁的头发了……我爸爸和小虎的,也别验了。” 因为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改变他的决定。 不知不觉,小虎领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他的工资实际是由方起州单独出的,所以发放的时候显得特别多。小虎那天回来后,一股脑全拿给了方起州,自己留着一点点,大约是需要买什么东西。 方起州说自己不要他的钱,小虎坚持要给。 “旺仔说,人民币是世界是最好的东西……” 旺仔就是那个给小虎吃薯片的学生,上五年级,长相圆润,且总是爱吃小馒头,故得了这么个外号。那天小虎的半颗糖把他气跑后,第二天小虎很大方地请他在便利店吃了好几串关东煮,加上方起州准备的一书包零食,于是两人很快就成为了朋友。 小虎和他交流得多了,发现旺仔懂得很多,连带着自己也懂得不少了。前几天小虎问他送人送什么最好,旺仔说肯定是人民币啊,还有理有据地告诉他,有了人民币,就可以买所有好吃的好玩的,能不好吗?小虎一听觉得很正确,发了工资后后,立即就全送给方叔叔了。 方起州无法,给了他一张卡,并告诉他,“你工资都在这张卡上了,想买什么不用告诉我,喜欢什么都可以买。” 小虎双手夹着卡,好奇地摩挲,似乎无法和那一叠钞票等同起厚度来。但他见过方叔叔刷卡,所以小虎试探性地学着,在空气里由上至下地轻轻划了一道,“这样吗?” 方起州摸了下他的头,夸他聪明。 小虎依旧有些不相信,“这样……我就可以买东西了吗?” “嗯,”他点头,“什么都能买。” 那是他的副卡,小虎那股买什么都舍不得的劲儿,怕是也辈子也刷不到上限。 这么一张宝贵的卡,小虎当天晚上将它放置在了枕头下面,怕丢,半夜醒来了,揣在了怀里,抱着睡的。结果早上一醒来,找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在哪儿。他揣着卡去了兴趣班,过几天是方叔叔生日,他想买东西送给他,却不知道买什么。 小虎苦恼了一整天,旺仔吃着他给的零食,问他怎么了。 “我……想送给一个朋友生日礼物,可是不知道…送什么。” “这多简单,”旺仔吃着手指,问他:“多好的朋友?” 小虎回答道:“很好很好的朋友,特别好。”他指着这副快完工的画给旺仔看,“就是送给他的。” “噢,”旺仔了然地点头,眼睛瞅着画上的男人,觉得像电视上的明星似得,“你这个好朋友多大年纪了?” 小虎从没问过方叔叔年纪,所以他也不知道具体的,只是挠着头想了会儿,说:“我叫他叔叔的。” 旺仔说:“那就是五十岁reads();。”他拍着手,眼睛溜溜地转:“行,你明天把你书包里的吃的都送给我,我就带你去买礼物。”说完又瞅了瞅助教平常宝贵的不行的画,没干前绝对不叫人碰,心想,年轻时这模样,五十岁应当也是个老帅哥了。 第二天,小虎来得很早,先是把书包里的零食都给了旺仔,接着旺仔爽快地履行交易,带他去了附近最大的商场。 “你带了多少钱?”旺仔走在前头,领着他进了这家大商场。 小虎说,“没钱……我只有这个。”他从兜里拿出来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卡,心里有些发怵,小虎昨天用这个卡在便利店买了关东煮,当时怕得不行,拿着关东煮还不敢吃,问店员“我是不是付钱了”,得到了肯定答复,他才敢吃。所以小虎很怕它突然坏了或是掉了。 “卡啊……黑卡?!”旺仔眼睛发直地盯着他手里的卡,羡慕道,“我第一次见呢,你爸妈对你真好。” “是叔叔给的。”小虎并不知道卡的颜色`区别有什么不同,但是旺仔这么说,小虎愈发觉得宝贵了,当即包回了原样,揣着兜里,还不放心地拿手捂着。 他们一层一层地上去,旺仔挑了些零食和玩具,说:“我替你保管,明天我带到教室里,和朋友们一起玩。” 小虎有些不情愿,很想要回一半,可是一想到旺仔是朋友,方叔叔说对朋友要大方,他的拒绝就说不出口了。 “你叔叔五十岁的人了,生日礼物的话,肯定要高档,不能丢分。” 小虎认同地点头,“嗯,高档。” 旺仔带他进了一家手表店,凑到他耳边悄悄说:“我看电视里总打这个广告,可贵了,我还一次都没进来过呢。” 小虎手里捏着卡,心里很担忧自己的钱够不够,但他一切都听旺仔的。 这间店里很清闲,一个顾客也没有。他们两个人,站在柜台看手表时,却也没有店员搭理他们,旺仔看着那些个在店里灯光下折射出耀眼光斑的手表,觉得漂亮极了,他有个同学有天戴了个他爸爸的来学校,类似的,听说十来万,就是这个牌子的。怎么读旺仔不知道,他就知道贵,而且也很想要一块来炫耀。 但小虎跟他在这家店里绕了一圈,最后都不太满意,他纠结道:“我叔叔有很多这样的……”方叔叔的衣帽间里,分门别类放置着这些东西,小虎在那里看到有许许多多的这种手表,多的叫人眼花缭乱。所以这种表在他眼里,长得都差不多,都亮闪闪的。 “看好哪一款了吗?” 见他们迟迟不走,终于有店员搭理他们了。 小虎说:“我想要那种……有夜光和闹铃的,会唱歌的表。”他顿了顿,补充道:“对了,一定要防水的!” 听见他的形容,店员一愣,随即有些讽笑道:“如果你要这样的话,我们没有,一楼有一家礼品店,你说的那样的,五十块就能买。” 小虎没看出来他的讽刺,还很真诚地道了谢。他对旺仔说:“我们去一楼看看吧。” “我们不买吗?”他有些渴望地望着光芒四射的玻璃柜台。 小虎点头道:“叔叔很多这样的了,我想送个更漂亮的。”在他眼里,那种造型可爱的,尤其是会发光的,那才叫漂亮。小虎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喜欢的东西,叔叔肯定也喜欢,因为方叔叔不止一次跟他说,“你喜欢的,我也喜欢。” 旺仔张了张嘴,瞥向他保护得紧紧的黑卡,突然没头没脑来一句:“我也快过生日了,我喜欢这个表,你能送我这个礼物吗?” 第31章 .32.33.34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小虎愣了一下,有些为难道,“我要给……叔叔买,不够,怎么办?” “这个好办啊,”旺仔说,“我陪你去一楼,买了咱们再上来,要是不够我们就不买了reads();。” “……好。” 他们在一楼找到了那家礼品店,问了人,果然有他想要的那种手表,小虎挑了个海绵宝宝造型的,又给方叔叔挑了个蝙蝠侠款的,他认为黑色可能要适合叔叔一些。这手表功能很多,每个准点要响一次,有闹铃功能,数字在夜晚还会发光。他满意极了,还挑了个漂亮的小盒子装起来,他用卡付了钱,发现还有那种小松果卖,又卖了一小袋的松果,缠在礼物盒外面。 上次在树上摘的那个小礼物,掉在海里,再也找不到了,小虎伤心了好多天,现在看到这里恰好有松果卖,高兴得不得了。 旺仔不太认同他的眼光,撺掇他说:“你真的准备送这个吗?”他们重新回到了楼上,趴在柜台前,“我觉得这个更好看。” 小虎刚买了合心意的礼物,心情大好,纠结了一下说:“你喜欢的话……就、就买一个送给你,生日礼物。” “真的吗?!”旺仔当即打了鸡血一般,挑了个钻最多的,要求包起来。 店员哭笑不得地赶他们走,“回家吃饭吧。” 旺仔说:“我们有钱!我们有黑卡呢!” 在他的蛮横要求下,店员象征性地给他开了张票,“去付钱吧。” 给小虎卡的时候,方起州没想到,这才没过两天,便收到一条支出一百万的信息。 账单大头是一只手表,剩余的就是些屈指可数的零食和玩具,方起州不得不联想到,小虎是不是被人骗了。 可是小虎带回来的东西里,却没有那支手表,就连那些玩具,也全都没有。方起州没问他,而是私底下去查了商场监控,发现是小虎的“新朋友”,那个叫旺仔的,带着小虎去买的。 店员对这笔生意记得很清楚,有些夸大其词地回忆说:“大的那个说他想送给人生日礼物,那小的说自己也要过生日了,要大的送他……大的那个说了好,小的那个就说要最贵的表,我也没想到他们真的能付钱。” “就买了一只表吗?” “一只……但是那个大点的男孩,在一楼买了另外一个表。”店员给他看了同款,是小虎最喜欢的那种。 “原本小的要他也买只贵的,当时那个大一点的说,他要送的人有很多这种表了,所以挑了很久,问我有没有那种防水,有夜光,会唱歌的卡通表。” 听完事件来由,很显然,小虎是被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学生给骗了。这样的事……方起州并不打算告诉他实情,因为不想他伤心,也认为他没必要因为这种外物而难受,最大的原因是,小虎把旺仔当朋友,每天回来都告诉自己他们今天又分享了什么什么零食,旺仔又告诉他了什么新知识,以及他又学会了什么新游戏。 很快,方起州在不影响到小虎的情况下,隔绝了他的这位新朋友,继续和他交往。 这天,方起州把小虎接回家时,发现这天他不同寻常地有些沉默,因为往常里,他总是有许多话和自己说,今天却是一到家就钻进了浴室里,不消时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心里知道原因,但是小虎竟然意外地一个人憋在心里,而没有告诉自己。 小虎洗完澡仍是相当沮丧,垂着脑袋,不发一言地往房间里走。方起州一直给他留有私人空间,也是怕自己的自制力失控,但现在看来,方起州并不放心要他一个人睡觉了reads();。 他拿了毛巾,推开门进去,小虎湿着头发坐在床边,眼睛里全是迷茫和自责,好像哭过,有点红。 方起州脱了鞋上了他的床,他并着腿靠墙,将小虎一捞,就捞到了怀里来。双层床下铺的空间又窄又矮,小虎只能岔开腿靠在方叔叔身上。方起州用毛巾温柔地替他擦着头发,几乎是贴着他的耳廓在说话:“今天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吗?” 小虎垂头丧气地,没说话。 “连我也不能说吗?”方起州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呼吸相近。 小虎有些发痒地挠了挠,犹犹豫豫叫他:“叔叔……” 方起州嗯了一声,自顾自说:“每天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是在想你,想你是不是开心的,想你又吃了什么,又画了什么,又交到新朋友没有,”他顿了顿,长臂从身后揽着小虎,“所以,如果你有不开心的,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我会一直睡不着,一直想你为什么不开心……这样我也会变得像你一样不开心的。” 小虎因为方叔叔揽着腰的动作,而颤抖了几下,微弱而忍耐地“嘶”了一声,接着有点落寞地侧过头。这种状态实在不易在他身上瞧见,过了会儿,小虎慢腾腾地拿开了方叔叔的手,说:“今天旺仔没来上课,林老师说……说他是家里出事了。” 对于小虎拒绝自己揽着他,方起州只皱着眉,没再继续,转而替他擦头发,问道:“还有呢?” “还有……还有……”他眼神躲闪着,似乎并不愿意说出来。 方起州极有耐心地循循善诱,“不想说吗?” “不……我,他们说……说是因为我,因为我,旺仔不能上课了,”小虎脸上的迷惑加深,难过也加深,“我不知道……谁,在我的画上,涂了……颜料。” 方起州的手停顿下来,“他们是谁,画室学生吗?” 小虎轻轻地点了下头,嘴里却说着,“我不知道……不知道是谁,我的画,我的画……那是……那是……”他瞧着难受得又快哭的模样,嘴里顾忌着什么又语焉不详起来。 方起州扳过他的脸来,强迫他和自己对视,“听着,我们明天不去工作了。” 小虎怔怔地望着他,嘴里喃喃重复着,“画……” 方起州深吸口气,不用想也知道,那幅画是他一直在准备的……小虎这一个月在那副画上费了多少工夫,他都从主教李老师那里得知了,虽然一直没能知道自己在小虎笔下的模样,但是由李老师那赞叹与不可思议的模样,方起州不止一次在心中期待地想,那应当是非常用心、非常好看的。 “你忘了吗,明天我们过生日。” 小虎懵懂地点头,脸上又浮起了自责,嘴里艰涩地说:“可是、可是画……画是要送给……叔叔的。” “我知道,”方起州扭头在他耳后徐徐布满了吻,又去亲他的后颈,“画没了没关系,我知道就够了。” 小虎微微有些发抖,没有反抗,方起州搂着他,过了一会儿,又将他平放在床上,撑在他身上想吻他时,小虎却眨了几下眼,眨出了几条快速流过脸颊的泪河来。 方起州看到他捂着肚子,表情似乎是有些疼的样子。 “肚子怎么了?”他不顾小虎的阻挡,撩开他的衣服下摆,几道像是拳打脚踢的浅色乌青,在他白色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这一幕,让方起州什么*都冷冻了下来,声音也变成了他惯常的不喜不怒,“谁做的?” 第32章 .33.34.31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支持正版赛高!“行了,我也不是为了帮自己,”梅跃说,“我就和小芹住在隔壁的,有事来敲门。” 小虎因为有了自己的房间,显得非常高兴,说什么也不肯和钟龙睡一张床了,一米五的床,他想一个人独占,可是钟龙说,“不行,这个房间没有空调,一个人睡会冷。” 当晚,小虎洗了个久久的热水澡,久到钟龙不停地在门口踱步,“小虎,还没洗好?” 可是浴室灯光很亮,他许久都没这么亮堂过了。 小虎一出来,钟龙就抓着他的手指数落,“皮都洗皱了。” 小虎还在咯咯咯地笑,钟龙无奈地摇头,“把头吹干。” 这暂时的安稳,让他心中的不安越甚,当晚钟龙一个人躺在冰冷的被窝里,辗转难眠地望着窗外的摩天轮,心绪难宁地如同那彩色闪灯,萦绕到白天。 为了报答,他很早起来去附近的超级市场买了菜,还有一些生活用品,黑色宾利同他擦肩而过,消失在转角。 魏蓓蓓戴着大墨镜坐在方起州的办公桌面前,秘书一出去她就摘下了墨镜,露出哭得通红的眼眶,“算阿姨求求你,救救你弟弟,都……都两个多月了。” 方起州面不改色,“魏姨,我说过的,这事需要时间,而且他也需要一点教训。” 魏蓓蓓提高音量,“关了两个月还不够吗!” “因为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两年前,方艺巍就差点强`奸了个未成年的高中生,强`奸未遂还打算杀人灭口,”方起州抬起眼皮看她,“没错吧?” 魏蓓蓓没由来地瑟缩一下,“你、你从哪儿……”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那个学生还下落不明,不是我不救他,我托人打听过了,他在里面住的单间,听说还开party,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方起州按了下电话,“艾琳,送这位女士出去。”说完后,他又对魏蓓蓓保证,“过年前,他会出来的。” 魏蓓蓓心里的大石总算是落地了,她就怕方起州不肯,更怕的是方义博对艺巍失望透顶,甚至打算放弃。现在外界都在传言,说二公子失宠了,她也彻底沦为了笑柄,就算没人敢当着她面说,背地里也是坏话连篇的。 方艺巍留下的烂摊子总算是解决了一部分,方起州让人事部的把秘书部的资料给他,艾琳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秘书群里一片哀嚎遍野,“我上次被他发现上班时间逛购物网站,iamadiedman。”“我听财务部经理说,老板这次打算炒很多人,但是好像有很多遣散费……”“多少?”“多少?!” 事情做完,方起州头次准点下班,车窗的反光都看得见脸上的黑眼圈,车子打了转弯灯,方起州望向街口方向。 卫斯理说,“小州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吃辣了。” 方起州托着下巴,“不喜欢。” 卫斯理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你好像很关心那个小朋友。” 方起州摇头失笑,“就见过三次,再说,他还未成年。” 卫斯理惊讶于他的回答,因为通常涉及到此类的玩笑,方起州都不会回答他的。“你怎么知道他没成年?” “看着像reads();。” 卫斯理若有所思,“我看着倒是不小,回头把他资料给你。” “算了,”方起州面色无波道,“没必要。” 果然在过年前几天,方艺巍出狱了。他剃了个很短很短的寸头,皮相比起两月前是从贵公子变成个帅气的劳改犯,甩上车门时火气极大,“憋死我了。” 魏蓓蓓苦口婆心对他道,“这段时间你要安分点,你爸爸对他可好了,我们娘俩加起来恐怕也比不上那小崽子一个毫毛。” 方艺巍嗤笑一声,蛮力踹上椅背,“再怎么好能比得上朝夕相处的儿子?大家都是亲儿子,我还长得像我爸呢,他算哪根葱。” 方义博和魏蓓蓓对方艺巍极其溺爱,似乎是被刻意控制着养成这么个草包性子的,说些话让魏蓓蓓气不打一处来。 “学聪明点,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样,多看点书,别整天想着那档子事,好好孝敬你爸,没准能多分点家产。” “老妈,爸离死还早着呢,谁是亲儿子还未见分晓,我想要的,可不是百分比的家产那么简单。”对着后视镜里,方艺巍那双狼眼睛一瞬间和从前不同了,说不上来是什么不同,那种野心的光芒,让她想到当初自己为了进这个家门所做的努力。方艺巍从小就是要什么有什么,突然没了,这落差大得让他难以接受。 因为快年关了,红辣椒也提前几天放春假了,小芹敲门进来,目光不小心放在钟龙袒露的胸膛上,她尴尬地转移目光,余光却没忍住偷瞄,“龙哥,游乐场送的票,好几张呢,一起去玩吗?” 钟龙下意识要拒绝,他对游乐场可没什么兴趣,但是目光瞥见在看动画片的小虎时,就转了话锋,“行。” 梅跃也一起来了,她时时刻刻都盯着小虎,发现小虎在看什么,就说,“小虎想坐那个吗?姐姐也想,姐姐陪你去吧。” 梅跃二十八了,不年轻了,早在读大学时,就已经过了被人称为姐姐的年纪。可随着年龄增长,她愈发执拗自己的青春,仍旧对着脸嫩的小虎自称姐姐。当然,也是因为小虎第一次见她时,就叫她姐姐,梅跃一直对他不错。强硬地把小虎拉走后,原地只留下小芹和钟龙两人,可钟龙一门心思盯着排队的小虎,他看了两秒,忍不住道,“我还是不放心,不行,我得跟着去。” “龙哥!”小芹连忙叫住他,“那边好像有棉花糖卖,我刚刚听到小虎说他想吃。” “是吗?”钟龙望了一眼棉花糖,再回头搜索队伍,小虎和梅跃已经不知道排到哪儿了。 “你别担心啦,梅姐不会把他弄丢的。”小芹笑得就像个少女般,含着露珠似得。钟龙却一点儿没心思关注她那似有若无的娇羞,小芹没了办法,她发现只有在说到钟虎时,龙哥才会搭理她,所以话题不断往小虎身上扯,“你们是亲兄弟吗,小虎听着口音有些像w市人呢。” 钟龙表情不悦起来,“你说呢?”他手里拿着个超大号的草莓棉花糖,脸却黑得像炭,“这东西还要转多久?” 小芹连忙紧张地摆手,窘迫道,“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是啊,一个姓氏,龙虎,怎么能不是亲兄弟呢,虽然长得毫不相似,可兄弟间那种微妙联系却做不了假。 这一天,小虎倒是玩得很开心,晚点的时候,梅跃给他发消息,“你对她有没有意思,我看她挺喜欢你的,小芹是个好姑娘。” 钟龙简洁地回复:“没有。” “真的一点也没有?” “真的一点也没有reads();!”钟龙烦躁地扔开手机,他又不喜欢女人。 “好吧,明天年三十,你们俩一起过来吃年夜饭吧,大家都是独自在这个城市打拼,都不容易,一起要热闹点。” 半响后,钟龙回复说:“好。” 当然还是他主厨。小芹打下手,不住夸他道,“龙哥你做菜的样子真帅气。” 利落的刀工一顿,“我自己可以的。”妈的求你出去。 小芹半点没意识到钟龙有多不耐烦,这姑娘是个马大哈,钟龙差点直接跟她说明白,可还是忍住了。没过一会儿,梅跃进来拯救了他,“小芹快来帮我个忙。” 她俩进了阳台,关上了门,小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没有注意这边。 “老板,这样真的能行么。” 梅跃小声道,“我跟你说,追男人,就是要用这种方法,像钟龙这种男人,你不是该试的方法都试了吗?还不是没用。” 小芹听得很认真,红着脸问,“那……那他要是不认怎么办?” 梅跃啧了一声,竖起眉来,“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他还能不认?我跟你说啊,钟龙呢,挺有责任心的一男人,虽然现在什么也没有,但你看他对小虎那样子,肯定是个疼媳妇的,跟了他,挺好。” 小芹若有所思地点头,最后咬咬牙,“那,那就这么办吧!” 第二天方起州问他,“想家了吗?” 小虎茫然地看着他,点了下头,又摇头,“……不想。”他有点紧张地坐直,对方起州的问话过于敏感,“你要赶、赶我走吗?” 方起州把热巧克力给他,没说话。 他又翻出杜医生发给他的图看,迟疑了很久,那小孩儿在里头蒸桑拿,嘴里不着调地哼着西游记主题曲,方起州差点以为他在里边要脚踩筋斗云挥舞金箍棒了。 方起州走到外面,拨打了电话。 嘟嘟声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是个年轻女人。 “喂?” 他靠着墙边,沉着嗓音,“是钟虎的家人吗?” 那头又是惊喜又是慌乱,语无伦次说,“不…啊,对!我是小虎哥哥的朋友,请问,请问你是有小虎的消息吗?” “你不是他家人?” 小芹说,“他哥哥现在在医院……白天…出了点事,刚动手术。” 方起州皱起眉,听到电话那头一片嘈杂,有个男人的声音焦急地唤着小虎小虎,那女人说:“龙哥,你先躺着,别动……哎你手流血了!快躺下,我把电话给你。” 方起州把电话拿远了些,电话那头换了人,是个男声。 “你是钟虎哥哥?” 那头发出沉闷的呼气声,声音里头包含着巨大的祈盼,“我是,请问你有我弟弟的消息吗?” 方起州嗯了一声,“他在我家,但是在送回去之前,我需要了解一些事。” 钟龙音量提高了不少,欣喜道,“真的吗?!他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饿着?” 第24章 .23.22.21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支持正版赛高! 都是好现象,钟龙却谈不上多开心,他仰头猛灌了剩余的酒。 梅跃酒量很不错,一直在和钟龙酣畅淋漓地干杯。 钟龙酒量也不错,小学那会儿就偷喝家里酒了,不说千杯不醉,一斤还是没问题的。而小虎则一直在开心地吃菜,这顿年夜饭,出于私心,钟龙买菜的时候就只想到了小虎喜欢吃这个,喜欢吃那个,他一边喝酒一边不忘给小虎夹菜,叫他“吃慢点,别噎着”“哎看看你,吃这么急做什么”。这兄弟俩的相处模式,梅跃和小芹倒是见怪不怪了。 小虎吃完便自觉乖巧地坐沙发上看春晚了,而饭桌上还在斗酒,钟龙喝到了兴头上,“老板,没想到你这么厉害,都要把我喝、喝倒了……” “不……我不能喝了,”钟龙支着下巴往小虎那边看,眼睛里的色彩被酒精虚幻了些,变得纸醉金迷起来,他眯着眼,“我认输……我不行了,我得回去了。” “回去干啥!”梅跃仿佛一点儿没受到酒精影响,豪气地扬起啤酒杯,“来,干!” “不、不干了,”他抹了把脸,脸红到了脖子根,“小虎得睡了,他平常都这个点睡的。”他之所以临时叫停,是因为身上太热了,臊热,通常这种情况,他都能很快地在厕所解决掉。但他怕再喝下去,他会干出什么事儿。 梅跃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这儿就剩一点儿了,明天又不上班,一觉醒来大年初二不挺好!” “不,我……不能再喝了。”他抬手拒绝,下腹升腾起的感觉是酒精不可能带给他的,他想他可能是注视小虎注视了太久才会这样的。他踉跄地站了起来,牛仔裤已经绷着裤裆了,“小虎,来我们回去了。” 梅跃立马朝小芹递了个眼色,小芹犹豫了一下,接着手忙脚乱地去抓他的手臂。因为掌勺的缘故,钟虎右臂要比左臂粗壮结实许多,脱了外套里面的毛衣都绷紧在皮肤上了,小芹一碰上去就仿佛被烫了下似得,钟龙反应更奇妙,整个人成了熟透的虾子,揪着自己的毛衣下摆,“我靠怎么热成这样……” “龙哥……去、去洗把冷水脸吧?” 小虎此刻已经在门廊处穿好了鞋,梅跃眼见事情要泡汤,吆喝一声,“那什么……我先带小虎回去休息了,对了,小芹你不是有话要和钟龙说吗?” 小虎不明所以地回头望,却已经被梅跃给飞快地推到了门外,“小虎啊,你家哥哥今晚上可能会比较晚回去,你先睡着,别等他,听话啊。” 梅跃监督着他完成洗漱,细心帮他带上门,“早点睡,晚安。” 她在门外舒出一口气,门是掩着的,她不敢进去,只趴在门上偷听里面的动静。梅跃也不知道事情能成不,可男人不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第二天早晨起来顶多以为是酒后乱性,可钟龙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他是不会推卸的。还没等她听出个所以然来,门砰然被大力推开,梅跃立即后退几步,钟龙踉踉跄跄地撞在了防盗门上,结实地一声咚响。梅跃张了张嘴,却瞧见神志不清的钟龙冲她挥手告别,还不忘对她说了声“新年快乐”,接着拉开门便一头栽进屋子reads();。 梅跃:“……” 她只得进屋,只见小芹脱了上衣,抱着腿茫然地坐在床边。 “你怎么让给他跑了!” 小芹有些茫然,一副受了极大打击的模样,“梅姐,我一脱衣服,他就冲进厕所吐……你说,你说他是不是……”小芹眼眶都红了,“……他现在肯定恶心死我了。” 梅跃赶紧哄她道,“安啦安啦,喝醉了第二天什么也记不清了,再说你这不是没脱光了,别……别担心了。”只是不知道,中了药的钟龙现在得有多难受。 但是冲个凉水澡应该就可以了吧? 钟龙冲进去时撞倒了门口的收纳鞋架,他飞快地脱掉衣服,拔开花洒,站在下面冲,凉飕飕的冷水横冲直撞地掉到肌肤上的刹那就结了冰。钟龙觉得没那么难受了,他靠着墙舒出一口气,低头看自己的腿中央,又懊恼地加大水阀。 那酒的后劲现在才显现出来,哪怕是冲在凉水底下,他脑子依旧是麻麻的,冲了好半响钟龙才关掉花洒,虚浮地走到了小虎房间。 小虎还没睡着,睁大眼睛看着他,说,“哥,你不穿衣服。” 钟龙浑身燥热,冷水澡冲完活像吃了春`药一般,哪儿还愿意穿什么衣服,可小虎的目光直指下来,他感觉自己好像很不要脸的样子,堪堪围上了浴巾,发丝上的水珠滴下来浸透了被子一角。钟龙帮他掖了掖被子,摸了摸他的额发,“你先睡。” “什么时候放,烟花?”小虎说,“我想看。” “还早着呢,等下到时间了,我叫你。”说完他阖上了房门,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冰啤酒,把煮花生放进微波炉里打热。继而在客厅地上垫了几张报纸,坐在地上一个人喝了起来。 刚才喝了那么多,一顿凉水澡下来也醒了大半。也正是因为他没醉,才想要多喝一点,最好能一醉不醒。 客厅的窗外风景很好,离游乐场有一定距离了,不嘈杂,墨蓝色的夜里密密麻麻的星光一片,高大闪耀的摩天轮最是惹眼。来这里住的这些天,小虎常常都会坐在这里往外望,拿梅跃送他的小本和松鼠笔画画,画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小虎一点儿也不傻,钟龙清楚地知道那孩子只是失忆了,只不过常识也丢了。而现在正慢慢好转的状态始终让他有些难过,心里自私地想着要是小虎一直那么傻就好了,一直傻下去,一直想不起来,那他就可以独占小虎了。 一罐啤酒下肚,钟龙已经有些恍惚了,他侧身躺在地板上,又拉开了一个拉环。 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只看见地上歪七扭八地倒着许多啤酒罐,微黄的酒液倾倒了部分在报纸上,纸张被吸收了大半水分,余下的渗透进干燥的木地板缝隙了。 这时候,城市的天空开始零零碎碎地绽放开一朵两朵的烟花,升空的声音穿透了墙与窗户,钟龙扶着桌凳站了起身。 他叩响了门,“小虎?” 但是没人答应他的话,他又喊了一声。小虎用鼻音嗯了一声,钟龙低声道,“还看烟花吗,快到点了。” “……唔。”仍在睡眠中的小虎从棉被里露出小半张脸,脸侧在枕头上肉嘟嘟的脸颊让钟龙忍不住捏了下。也只有小虎不省人事时,他才敢做这么大胆的举措,他低下头,用鼻尖去蹭小虎的脸,满口酒气吐在他面颊上,“今晚跟哥一起睡好不好?” 小虎推了推他,处于一种半醒状态,颤动的睫毛扫到了钟龙的皮肤上,也扫进了他心里。 钟龙一动不动reads();。 他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喉头滚动声,他双手支在柔软的枕头上,借着无处可抓的力道面对面地贴得极近。钟龙声音放得极轻,“小虎?”他说着,轻轻发出一声响动,像是在清嗓子,“……醒了吗?” 没有动静的回应把钟龙藏得很深的念头与胆子一股脑抓了出来,像从井里打水那样被绳子给一下拉上去了。他摸了摸小虎的下巴,酒精麻痹了他的理智与思考,让他俯身将唇贴在了小虎的唇上。 他屏住呼吸,像是怕人醒了,也像是在体味这种安然的亲吻。 一阵重甸甸的沉默中,他把手伸进了被子里,整个人压到了小虎身上,突如其来的重量一下把小虎给闹醒了,他反射性地把钟龙给推开,钟龙却制住他,吹了他一脸的酒气,在他脖子上吸了一口后,又往脸上胡乱地亲着,笑道,“醒了啊……小虎,遇到你,是哥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啊!!!”小虎惊恐地叫出了声,眼睛瞪大,他剧烈地挣扎了起来,钟龙那惊人的力量被他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掀开来,小虎跌下床,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钟龙在他后面追了几步,可一个醉汉,走不了几步就摔了一跤,他在酒精作用下挺足了时间,这一摔便是神志昏沉。 防盗门被猎风吹得砰的关上,也关上了钟龙两年累积的努力。 方起州留到了十二点,卫斯理回了美国,他一个人开车过来的。方义博原本坚持让他睡在这里,可方起州对着不亲的两个姨娘和弟弟妹妹,全然没有继续处于一个屋檐下的想法,方义博只好把新车的钥匙给他,不容置喙道,“你啊,就是太严肃了,这车颜色鲜亮,以后都开这辆。” 钥匙标志表示是辆法拉利,而方义博出手送礼,自然不能是什么普通版本,想来也是限量车型,方艺巍有些红了眼,“爸,我呢我呢?!” 方义博轻飘飘地看他一眼,“你的在院子里,自己去看。” 方艺巍一下傻了,“您说那辆土不拉几的哈雷?!”他进来时就看到了,还纳闷是谁呢。 方义博点头。 他炸了起身,怒气冲冲道,“凭什么他是法拉利?!”方艺巍一下觉得委屈极了,往年时候,方义博总是只给他一个人送,豪车别墅马场小岛。虽然方艺巍已经有足够多的车了,从成年累积到现在,可没有哪一次像今年一样,一个破烂哈雷就把他打发了不说,两个儿子之间的差别对待才是让方艺巍最气愤的地方。 “爸,偏心不是这么个偏法吧!” “你大哥这么多年才回来一次,行了行了,也不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事。”说完后,方义博愈加觉得一辆车太少了,转头又对方起州温声细语道,“你住在游乐场那边,爸把游乐场送给你吧,那儿还有个海岛,你平时没事可以带朋友去玩。” “朋友?他哪儿来的朋友,才回国多久啊?!”方艺巍不依不挠,已经在心里把这个初来乍到的大哥给千刀万剐了,方义博从来没这样忽视过他。 方起州始终面无表情,他冲方义博点头,“爸,我走了。” 崭新的红色法拉利就停在车库,方艺巍追了出去,一看更不得了了,火都要从头上冒出来了,他冷笑两声,“行啊,国内第一辆啊……” 方义博对他最大方的时候也没这种手笔,他爸对车没什么研究,每年送他都是问手下人,都是牛气的车,但车展上一般都能寻到。 据他所知,这车只打算生产五十辆,前几天才发,今天就从国外空运过来了?! 方艺巍终于理解到母亲说的,他们母子俩加起来恐怕也比不了长子的一根毫毛这句话了reads();。 从方义博家里出来,要经过层层关卡,哪怕是年三十,警卫也一点儿不松懈,在方义博心里,第一重要的就是他的命了。车子驶上大路,汽车引擎声响亮极了,路上一辆车也没有,也没有多少人影,只有数不清的烟花在天上绽放,城市一下从夜晚变成了五颜六色的白天。 游乐场仍是热闹的,可转入住处的那条路上就要寂然许多了,路灯每隔五米设置一个,在烟火的映照下显得昏暗,方起州的车速缓慢,在雪上滑着。车灯的照耀范围内,突然出现了一个单薄的人影,方起州慢吞吞地行驶过他,却倏地在后视镜里瞥见那个人影仅仅穿了睡衣而已,被雪打湿的乱发底下的脸庞还很眼熟。 小虎吃完便自觉乖巧地坐沙发上看春晚了,而饭桌上还在斗酒,钟龙喝到了兴头上,“老板,没想到你这么厉害,都要把我喝、喝倒了……” “不……我不能喝了,”钟龙支着下巴往小虎那边看,眼睛里的色彩被酒精虚幻了些,变得纸醉金迷起来,他眯着眼,“我认输……我不行了,我得回去了。” “回去干啥!”梅跃仿佛一点儿没受到酒精影响,豪气地扬起啤酒杯,“来,干!” “不、不干了,”他抹了把脸,脸红到了脖子根,“小虎得睡了,他平常都这个点睡的。”他之所以临时叫停,是因为身上太热了,臊热,通常这种情况,他都能很快地在厕所解决掉。但他怕再喝下去,他会干出什么事儿。 梅跃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这儿就剩一点儿了,明天又不上班,一觉醒来大年初二不挺好!” “不,我……不能再喝了。”他抬手拒绝,下腹升腾起的感觉是酒精不可能带给他的,他想他可能是注视小虎注视了太久才会这样的。他踉跄地站了起来,牛仔裤已经绷着裤裆了,“小虎,来我们回去了。” 梅跃立马朝小芹递了个眼色,小芹犹豫了一下,接着手忙脚乱地去抓他的手臂。因为掌勺的缘故,钟虎右臂要比左臂粗壮结实许多,脱了外套里面的毛衣都绷紧在皮肤上了,小芹一碰上去就仿佛被烫了下似得,钟龙反应更奇妙,整个人成了熟透的虾子,揪着自己的毛衣下摆,“我靠怎么热成这样……” “龙哥……去、去洗把冷水脸吧?” 小虎此刻已经在门廊处穿好了鞋,梅跃眼见事情要泡汤,吆喝一声,“那什么……我先带小虎回去休息了,对了,小芹你不是有话要和钟龙说吗?” 小虎不明所以地回头望,却已经被梅跃给飞快地推到了门外,“小虎啊,你家哥哥今晚上可能会比较晚回去,你先睡着,别等他,听话啊。” 梅跃监督着他完成洗漱,细心帮他带上门,“早点睡,晚安。” 她在门外舒出一口气,门是掩着的,她不敢进去,只趴在门上偷听里面的动静。梅跃也不知道事情能成不,可男人不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第二天早晨起来顶多以为是酒后乱性,可钟龙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他是不会推卸的。还没等她听出个所以然来,门砰然被大力推开,梅跃立即后退几步,钟龙踉踉跄跄地撞在了防盗门上,结实地一声咚响。梅跃张了张嘴,却瞧见神志不清的钟龙冲她挥手告别,还不忘对她说了声“新年快乐”,接着拉开门便一头栽进屋子。 梅跃:“……” 她只得进屋,只见小芹脱了上衣,抱着腿茫然地坐在床边。 “你怎么让给他跑了!” 小芹有些茫然,一副受了极大打击的模样,“梅姐,我一脱衣服,他就冲进厕所吐……你说,你说他是不是……”小芹眼眶都红了,“……他现在肯定恶心死我了。” 梅跃赶紧哄她道,“安啦安啦,喝醉了第二天什么也记不清了,再说你这不是没脱光了,别……别担心了reads();。”只是不知道,中了药的钟龙现在得有多难受。 但是冲个凉水澡应该就可以了吧? 钟龙冲进去时撞倒了门口的收纳鞋架,他飞快地脱掉衣服,拔开花洒,站在下面冲,凉飕飕的冷水横冲直撞地掉到肌肤上的刹那就结了冰。钟龙觉得没那么难受了,他靠着墙舒出一口气,低头看自己的腿中央,又懊恼地加大水阀。 那酒的后劲现在才显现出来,哪怕是冲在凉水底下,他脑子依旧是麻麻的,冲了好半响钟龙才关掉花洒,虚浮地走到了小虎房间。 小虎还没睡着,睁大眼睛看着他,说,“哥,你不穿衣服。” 钟龙浑身燥热,冷水澡冲完活像吃了春`药一般,哪儿还愿意穿什么衣服,可小虎的目光直指下来,他感觉自己好像很不要脸的样子,堪堪围上了浴巾,发丝上的水珠滴下来浸透了被子一角。钟龙帮他掖了掖被子,摸了摸他的额发,“你先睡。” “什么时候放,烟花?”小虎说,“我想看。” “还早着呢,等下到时间了,我叫你。”说完他阖上了房门,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冰啤酒,把煮花生放进微波炉里打热。继而在客厅地上垫了几张报纸,坐在地上一个人喝了起来。 刚才喝了那么多,一顿凉水澡下来也醒了大半。也正是因为他没醉,才想要多喝一点,最好能一醉不醒。 客厅的窗外风景很好,离游乐场有一定距离了,不嘈杂,墨蓝色的夜里密密麻麻的星光一片,高大闪耀的摩天轮最是惹眼。来这里住的这些天,小虎常常都会坐在这里往外望,拿梅跃送他的小本和松鼠笔画画,画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小虎一点儿也不傻,钟龙清楚地知道那孩子只是失忆了,只不过常识也丢了。而现在正慢慢好转的状态始终让他有些难过,心里自私地想着要是小虎一直那么傻就好了,一直傻下去,一直想不起来,那他就可以独占小虎了。 一罐啤酒下肚,钟龙已经有些恍惚了,他侧身躺在地板上,又拉开了一个拉环。 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只看见地上歪七扭八地倒着许多啤酒罐,微黄的酒液倾倒了部分在报纸上,纸张被吸收了大半水分,余下的渗透进干燥的木地板缝隙了。 这时候,城市的天空开始零零碎碎地绽放开一朵两朵的烟花,升空的声音穿透了墙与窗户,钟龙扶着桌凳站了起身。 他叩响了门,“小虎?” 但是没人答应他的话,他又喊了一声。小虎用鼻音嗯了一声,钟龙低声道,“还看烟花吗,快到点了。” “……唔。”仍在睡眠中的小虎从棉被里露出小半张脸,脸侧在枕头上肉嘟嘟的脸颊让钟龙忍不住捏了下。也只有小虎不省人事时,他才敢做这么大胆的举措,他低下头,用鼻尖去蹭小虎的脸,满口酒气吐在他面颊上,“今晚跟哥一起睡好不好?” 小虎推了推他,处于一种半醒状态,颤动的睫毛扫到了钟龙的皮肤上,也扫进了他心里。 钟龙一动不动。 他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喉头滚动声,他双手支在柔软的枕头上,借着无处可抓的力道面对面地贴得极近。钟龙声音放得极轻,“小虎?”他说着,轻轻发出一声响动,像是在清嗓子,“……醒了吗?” 没有动静的回应把钟龙藏得很深的念头与胆子一股脑抓了出来,像从井里打水那样被绳子给一下拉上去了。他摸了摸小虎的下巴,酒精麻痹了他的理智与思考,让他俯身将唇贴在了小虎的唇上。 他屏住呼吸,像是怕人醒了,也像是在体味这种安然的亲吻。 第23章 .24.21.22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支持正版赛高!方起州有点不太适应地打湿毛巾,替小虎擦脸,“洗澡吗?” 小虎摇了下头,他因为食物而聚集起的精神,很快又溃不成军了,方起州替他拉开拉链,连着脖子一起擦了,问道,“怎么跑那么远去的?” 小虎徒步,那警车却是有轮子,人跑再快也不可能追得上,况且那分局说近也不近,这小孩儿不知道怎么找到地方的reads();。 “我……听见的。” 方起州想了会儿才明白,他口中的“听见”,应该指的是警笛,心下又觉得不可思议,这追踪能力简直和警犬差不多了,靠着辨别街区残余的警笛声,居然就找到了收押钟龙的分局。 他把挤了牙膏的牙刷递给小虎,另一只手端着漱口杯,准备随时凑到他嘴边,“泡个脚再睡。” 小虎应了一声,等脱下袜子,他才看见自己脚已经不成样子了。 方起州自然也看见了,皱着眉蹲在他面前,“你是不是又忘了涂药了?”之前给小虎那一袋东西里,就有药膏在,方起州特地嘱咐过他一天两次不能断,但看现在这副模样,比之前还要严重些。 小虎迟疑地咬了咬大拇指,“……唔。”一开始还记得,可他忘性大,后来看没什么了就不再凃了,哪知道没过几天就复发了,加上今天追着警车一路跑,不加重才怪。 “不是叫你穿厚一点的鞋子?”他叹了口气,将小虎的脚冲热水中捞出来,而小虎还在往回扯,抗拒方起州的举措,嘴里逞强道,“我没事,我不疼的。” “不难受吗?” 眼睛干涩得像一口枯井,一滴水也不剩。小虎埋下头,低声说,“不难受。” 方起州皱眉盯着他看,小虎将脑袋埋得越发低了。他站起身来,把小虎的脚放到一旁的矮凳上,用毛巾搭着吸水,“先别碰水了,我去找药。” 上次在药店买的冻疮膏还在,小虎坚持自己涂,方起州只能由着他。 门一开,警惕性极高的卢卡斯立马醒了,反手就从枕头下摸出一把水果刀来。由于方起州小时候被绑架的事件,卢卡斯从小便被训练成了这样,这把水果刀还是他在厨房找的。 小虎紧绷的精神又被一个八岁小孩儿举了把刀给吓懵了,方起州扭过他的脑袋,“那是玩具而已,橡胶做的,”同他对视,“听着,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说完隐秘地瞥了一眼卢卡斯。 小卢卡无辜地耸肩,将水果刀塞回枕头下面。 “小哥哥叫什么?” 小虎看向卢卡斯小天使般的面孔,被他的蓝眼睛所吸引了,同时戒备心也降到最低。 方起州让他爬到上铺去,对卢卡斯道,“叫哥哥就行了,好好休息,”他关上灯,疲惫袭来,“晚安。” 伴随海浪冲刷岸边礁石的簌簌声,方起州很快入眠。 第二天是周末,卢卡斯有很好的生活习惯,早睡早起,而小虎因为身体和大脑都过于疲劳,临到中午闻见饭香才睁眼。大概是床铺得太软,被子太厚,空调和地暖温度太高,导致起来时整个骨架都是疲软的,像许多年没有润滑的机械,下一秒就要散成零件一般。眼睛也由于昨天哭得厉害,涩得不行,老想闭着,鼻子不通,导致耳朵嗡嗡嗡地鸣响,精神状态也不佳,像生了大病一样。 方起州点了日料店外卖,送到时温度刚好,揭开盖子的豚骨拉面还散发着热气。大片大片的叉烧,切半的溏心蛋靠在碗边,流淌的蛋黄浮在飘着油星的汤面,面上均匀铺了层葱花。酱油和高汤味冲进鼻息,让小虎忍不住盯着咽口水。 他把筷子摆在小虎面前,柔声道,“吃吧reads();。” 卢卡斯扭头震惊地看向他家表哥,怀疑他吃错药了,不然怎么会这么说话! 饭后,方起州把买的玩具都一一拿了出来,堆在客厅地面上。“巴斯光年!”小虎有许多喜爱的动画人物,那天抓娃娃时,抓了许久都没抓到的巴斯光年,现在就在眼前。他忍不住抬头望,“方叔叔,你是神仙吗?” 方起州有些想笑,“不是,但我能实现你的愿望。” “……那你能让我哥哥出来吗。”小虎弱弱地提出请求,“里面好黑,他会害怕的。” 小虎怕黑,怕幽闭的空间,更怕除了他一个人谁都不在,有些时候他做噩梦,总是这种场景,接着咚一声,什么东西撞在了他的脑门上,啤酒瓶之类的,瓶子碎了,他的脑袋仿佛也裂开了,沉堕入更黑的黑暗。他想,或许哥哥也害怕这些。 方起州沉默了半晌,把钟龙捞出来,会有些困难,但并非是做不到,他凝视着小虎没有消肿的眼眶,冷下心肠,“抱歉,我做不到。” 听见答案,小虎抱着巴斯光年,呆呆地坐在地板上。 方起州摸了下他的头,放软了声音,“看动画片吗,叔叔和卢卡斯陪你看。” 卢卡斯极有眼色地打开电视,最近热播的动画是:《久保和二弦琴》、《海洋奇缘》、《你的名字》……卢卡斯一个个地报幕,“小哥哥,你想看哪个?” 对于缺乏童年的卢卡斯而言,看动画片显然是新奇的体验,他也算看明白了,在这个家里,这个小哥哥说话才是最重要的,他是地位最低的,做什么都得看眼色。 小虎很快被那些动画吸引了注意,他坐在卢卡斯旁边,乖乖看了一会儿,卢卡斯在他耳旁放肆地大笑,这也影响了他,忍不住从嘴角抿出一个微笑来,露出酒窝和虎牙。 看到这一幕,方起州才算是放下了心,时间会冲散一切,小虎忘性大,也极易受影响,他也不排斥自己,朝夕相处,总有一天他会忘记钟龙的。 一个下午过去,小虎和卢卡斯成为了好朋友,小虎好奇地望着他的眼睛和头发,小声问,“我……我能摸一下你的头发吗?” 卢卡斯愣了愣,旋即乐了起来,头顶冲他,“摸吧摸吧,我头发很软的。” 小虎特别小心地伸出了手,像是在触碰什么宝贝一样,一下一下地顺,他说,“……这是染的吗?”他总是在街上看到各种各样的发色,哥哥跟他说是理发师的魔术,后来他在电视上看到染发剂广告,才明白过来。 卢卡斯哈哈大笑,“不是染的,是真的。” 小虎又盯着他的眸色看,“那眼睛是染的吗?” “不是,眼睛哪儿能染啊,只能戴美瞳。” “噢……”小虎似懂非懂地点头,其实美瞳是什么,他并不清楚,“你是外国人吗?你姓卢?” 卢卡斯摇摇头,“我妈妈是外国人,我不姓卢,是lucas,我拼给你听,”他一个一个地报出字母,“l、u、c、a、s。” 小虎茫然地摇头,表示并不理解。 卢卡斯纠结了一会儿,也不知怎么解释了,最后说道,“总之……总之你叫我卢卡斯就行了!” 方起州看到这儿才瞅出没对劲来,小虎完全听不懂字母,哪怕是不懂英语的人,也应该知道二十六个字母的,而小虎那副茫然的神色,显然是一点也不懂。 第21章 .22.23.24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支持正版赛高!小虎因为有了自己的房间,显得非常高兴,说什么也不肯和钟龙睡一张床了,一米五的床,他想一个人独占,可是钟龙说,“不行,这个房间没有空调,一个人睡会冷。” 当晚,小虎洗了个久久的热水澡,久到钟龙不停地在门口踱步,“小虎,还没洗好?” 可是浴室灯光很亮,他许久都没这么亮堂过了。 小虎一出来,钟龙就抓着他的手指数落,“皮都洗皱了。” 小虎还在咯咯咯地笑,钟龙无奈地摇头,“把头吹干。” 这暂时的安稳,让他心中的不安越甚,当晚钟龙一个人躺在冰冷的被窝里,辗转难眠地望着窗外的摩天轮,心绪难宁地如同那彩色闪灯,萦绕到白天。 为了报答,他很早起来去附近的超级市场买了菜,还有一些生活用品,黑色宾利同他擦肩而过,消失在转角。 魏蓓蓓戴着大墨镜坐在方起州的办公桌面前,秘书一出去她就摘下了墨镜,露出哭得通红的眼眶,“算阿姨求求你,救救你弟弟,都……都两个多月了。” 方起州面不改色,“魏姨,我说过的,这事需要时间,而且他也需要一点教训。” 魏蓓蓓提高音量,“关了两个月还不够吗!” “因为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两年前,方艺巍就差点强`奸了个未成年的高中生,强`奸未遂还打算杀人灭口,”方起州抬起眼皮看她,“没错吧?” 魏蓓蓓没由来地瑟缩一下,“你、你从哪儿……”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那个学生还下落不明,不是我不救他,我托人打听过了,他在里面住的单间,听说还开party,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方起州按了下电话,“艾琳,送这位女士出去。”说完后,他又对魏蓓蓓保证,“过年前,他会出来的。” 魏蓓蓓心里的大石总算是落地了,她就怕方起州不肯,更怕的是方义博对艺巍失望透顶,甚至打算放弃。现在外界都在传言,说二公子失宠了,她也彻底沦为了笑柄,就算没人敢当着她面说,背地里也是坏话连篇的。 方艺巍留下的烂摊子总算是解决了一部分,方起州让人事部的把秘书部的资料给他,艾琳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秘书群里一片哀嚎遍野,“我上次被他发现上班时间逛购物网站,iamadiedman。”“我听财务部经理说,老板这次打算炒很多人,但是好像有很多遣散费……”“多少?”“多少?!” 事情做完,方起州头次准点下班,车窗的反光都看得见脸上的黑眼圈,车子打了转弯灯,方起州望向街口方向。 卫斯理说,“小州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吃辣了reads();。” 方起州托着下巴,“不喜欢。” 卫斯理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你好像很关心那个小朋友。” 方起州摇头失笑,“就见过三次,再说,他还未成年。” 卫斯理惊讶于他的回答,因为通常涉及到此类的玩笑,方起州都不会回答他的。“你怎么知道他没成年?” “看着像。” 卫斯理若有所思,“我看着倒是不小,回头把他资料给你。” “算了,”方起州面色无波道,“没必要。” 果然在过年前几天,方艺巍出狱了。他剃了个很短很短的寸头,皮相比起两月前是从贵公子变成个帅气的劳改犯,甩上车门时火气极大,“憋死我了。” 魏蓓蓓苦口婆心对他道,“这段时间你要安分点,你爸爸对他可好了,我们娘俩加起来恐怕也比不上那小崽子一个毫毛。” 方艺巍嗤笑一声,蛮力踹上椅背,“再怎么好能比得上朝夕相处的儿子?大家都是亲儿子,我还长得像我爸呢,他算哪根葱。” 方义博和魏蓓蓓对方艺巍极其溺爱,似乎是被刻意控制着养成这么个草包性子的,说些话让魏蓓蓓气不打一处来。 “学聪明点,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样,多看点书,别整天想着那档子事,好好孝敬你爸,没准能多分点家产。” “老妈,爸离死还早着呢,谁是亲儿子还未见分晓,我想要的,可不是百分比的家产那么简单。”对着后视镜里,方艺巍那双狼眼睛一瞬间和从前不同了,说不上来是什么不同,那种野心的光芒,让她想到当初自己为了进这个家门所做的努力。方艺巍从小就是要什么有什么,突然没了,这落差大得让他难以接受。 因为快年关了,红辣椒也提前几天放春假了,小芹敲门进来,目光不小心放在钟龙袒露的胸膛上,她尴尬地转移目光,余光却没忍住偷瞄,“龙哥,游乐场送的票,好几张呢,一起去玩吗?” 钟龙下意识要拒绝,他对游乐场可没什么兴趣,但是目光瞥见在看动画片的小虎时,就转了话锋,“行。” 梅跃也一起来了,她时时刻刻都盯着小虎,发现小虎在看什么,就说,“小虎想坐那个吗?姐姐也想,姐姐陪你去吧。” 梅跃二十八了,不年轻了,早在读大学时,就已经过了被人称为姐姐的年纪。可随着年龄增长,她愈发执拗自己的青春,仍旧对着脸嫩的小虎自称姐姐。当然,也是因为小虎第一次见她时,就叫她姐姐,梅跃一直对他不错。强硬地把小虎拉走后,原地只留下小芹和钟龙两人,可钟龙一门心思盯着排队的小虎,他看了两秒,忍不住道,“我还是不放心,不行,我得跟着去。” “龙哥!”小芹连忙叫住他,“那边好像有棉花糖卖,我刚刚听到小虎说他想吃。” “是吗?”钟龙望了一眼棉花糖,再回头搜索队伍,小虎和梅跃已经不知道排到哪儿了。 “你别担心啦,梅姐不会把他弄丢的。”小芹笑得就像个少女般,含着露珠似得。钟龙却一点儿没心思关注她那似有若无的娇羞,小芹没了办法,她发现只有在说到钟虎时,龙哥才会搭理她,所以话题不断往小虎身上扯,“你们是亲兄弟吗,小虎听着口音有些像w市人呢。” 钟龙表情不悦起来,“你说呢?”他手里拿着个超大号的草莓棉花糖,脸却黑得像炭,“这东西还要转多久?” 小芹连忙紧张地摆手,窘迫道,“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是啊,一个姓氏,龙虎,怎么能不是亲兄弟呢,虽然长得毫不相似,可兄弟间那种微妙联系却做不了假reads();。 这一天,小虎倒是玩得很开心,晚点的时候,梅跃给他发消息,“你对她有没有意思,我看她挺喜欢你的,小芹是个好姑娘。” 钟龙简洁地回复:“没有。” “真的一点也没有?” “真的一点也没有!”钟龙烦躁地扔开手机,他又不喜欢女人。 “好吧,明天年三十,你们俩一起过来吃年夜饭吧,大家都是独自在这个城市打拼,都不容易,一起要热闹点。” 半响后,钟龙回复说:“好。” 当然还是他主厨。小芹打下手,不住夸他道,“龙哥你做菜的样子真帅气。” 利落的刀工一顿,“我自己可以的。”妈的求你出去。 小芹半点没意识到钟龙有多不耐烦,这姑娘是个马大哈,钟龙差点直接跟她说明白,可还是忍住了。没过一会儿,梅跃进来拯救了他,“小芹快来帮我个忙。” 她俩进了阳台,关上了门,小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没有注意这边。 “老板,这样真的能行么。” 梅跃小声道,“我跟你说,追男人,就是要用这种方法,像钟龙这种男人,你不是该试的方法都试了吗?还不是没用。” 小芹听得很认真,红着脸问,“那……那他要是不认怎么办?” 梅跃啧了一声,竖起眉来,“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他还能不认?我跟你说啊,钟龙呢,挺有责任心的一男人,虽然现在什么也没有,但你看他对小虎那样子,肯定是个疼媳妇的,跟了他,挺好。” 小芹若有所思地点头,最后咬咬牙,“那,那就这么办吧!” “哥!起床了!”小虎咚咚咚拍着门,语调一如既往地高昂。 梅跃给钟龙的病假在元宵节结束,早在敲门声响起前,钟龙就从梦里醒来了,他就像每一个刚从游泳池钻出来的人,保持着刚上陆地的涣散感。就在一分钟前,他甚至感觉小虎就躺在他身旁,窗帘缝隙中泄露的阳光把他的背脊染成橘黄色,在安然地酣睡,呼吸,甚至有翻身的征兆。“咚咚咚”的敲门声终止了他看清小虎的脸,钟龙从床上爬起来,他想起来了,今天得干活了。 由于元宵节,今天来店的客人每人都送了一碗小汤圆,梅跃甚至在用红色的油性笔在画着汤圆的海报上写了:“大厨回归”四个字,贴在营业中的标牌上面。 果然,正午生意好了不少,梅跃抛弃了瓜子和韩剧,专心致志地收钱找钱,小虎则坐在啤酒箱上玩消消乐。梅跃把淘汰的三星给了他,因为前一阵子note7爆炸的新闻传得人心惶惶,梅跃甚至在地铁站目睹了一次爆炸,于是她立马换了新手机,后来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三星都会爆炸。所以退休下来的,就当做新年礼物送给了小虎,手机没插电话卡,梅跃下载了不少益智游戏,连着店里的wifi教他怎么玩。 结果这小孩儿一玩就走火入魔了,谁也不搭理,梅跃过了会儿去看,他已经通了两百关了。 “今天不画画儿了?” 小虎头也不抬,“嗯。” 梅跃笑了下,觉得这新年礼送得挺对。石头正好送外卖回来,刚到店就火急火燎说:“120大厦怎么了,我刚去送外卖,发现就剩一个女的了。”他颇为惋惜,“他们老板是不是傻。” 第22章 .23.24.21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每次到年末时,银行人总是特别多,街上人也多,也或许是方起州不怎么逛街,总是疏离地隔着一扇车窗玻璃看外面街道的缘故,他这还是第一次带着小虎感受这种新鲜的热闹。 方起州在人群里呆着时,总会觉得不舒服,但是小虎常常羡慕地望着车窗外,就像自己身处黑暗,而向往光明的那种羡慕。在发觉后,方起州开始在晚饭后带着他出去散步,却极少带他去人多的地方。但随着小虎学得越多,越来越像个大人了,他会开始提一些自己的要求,比如像现在这样,街边的西餐厅外面有两个流浪乐手,一个吹着萨克斯风,和一个小提琴手,小虎拉着方叔叔的手说自己想下去看看。 今天是平安夜,他们都得到了小虎的苹果,艾琳给小虎送了条红围巾,也给老板送了苹果。小虎因为收到礼物而很开心,他戴在脖子上,缠了好几圈,遮住下巴,脸是红色的,嘴唇也是红色的,耳朵则像是用刷子刷了一层粉那样红扑扑。 和节日氛围相融洽。 吃完晚餐要回家的路上,小虎就看见了路边的流浪乐手,一个打了许多耳钉的青年,戴了副盲人墨镜,能从墨镜外流露出的五官看出样貌英俊,另一个是留着大胡子的大叔,流浪汉模样,抱着有些陈旧的萨克斯。他们打开的琴盒就放在地上,里面有着许许多多的一块、五块和十块的零钱。小虎非常执着地想要下车去看一眼。 而方起州从来都不能真正拒绝他。 他只得在路边停放好车,再打开车门,暖气散开,街上热闹,节日欢庆,却不能驱散这种天气带来的寒冷。小虎将手揣进兜里,鼻子被寒风吹得一皱,也觉得冷。 方起州也不顾街上人多,从身后揽着他,“你喜欢听音乐,我回家弹给你听。” 小虎摇摇头,有些迷茫地盯着那两个正在给付钱的客人演奏的乐手,他们站得近了些,此刻的音乐是一首非常应景的“铃儿响叮当”,青年的小提琴拉得很好,乐感优秀,姿势也透出了多年学习的味道,他的举止就恰恰像一个因为视力问题而使得听觉异于常人的盲人一般。 方起州往琴盒里面丢了不少钱。小虎目不转睛地盯着拉小提琴的男青年,好一会儿,才说:“我好像……认识他。” 尽管他用了一个不那么肯定的词语,但语气非常肯定。 方起州不动声色地握紧他的肩头,“想起什么了吗?” 小虎点了下头,就是在车上望外瞥的某一瞬间,记忆以一种任何人都不能理解的方式回到了他的脑海里。只有很简短的片段,记忆里,拉小提琴那个人比现在看起来要年轻些,他是“哥哥”乐团的同学,总是待在最后面,默不作声地冷眼旁观着reads();。 后来有一次,他偷偷跟自己说了一句话:“你哥哥要把你卖了,你自己小心些,不要和他出去。” 小虎从来没有离开过地下室,如果有人要带自己出去,他肯定没法拒绝这诱惑。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他全都忘了。 他的记忆就像个拼图游戏,总是冷不丁地拼凑上那么一块,可是对整体帮助不大。 小虎呆呆地站在原地,方起州低声问他:“你要过去跟他打招呼吗?” 小虎犹豫了一下,垂下头,默默地摇头,“不……我不去。” 那些想得起的想不起的,都让他觉得害怕,有时候在睡梦中也能想起那些过去,每次都叫他压抑得要喘不过气,他知道这和别的梦不同,别的梦他用不着那么麻烦地追问前因后果,接受眼前的现实就可以。可这些梦不同,他清楚地知道,这些事都是曾经发生过的,画面昏暗无光,叫人难受至极。可一旦他清醒了,他再次想起来,却没有睡梦中那种难受了。 但他仍旧很害怕,总在那样的时候,紧紧抱着方叔叔,以区分过去和现在。 一曲完,方起州抬头看向那年轻人,正巧他也转过头来,而那本该是盲人的青年,转向这边时却顿了一下。那一下不明显,但方起州很肯定,他看得见。 而且他一定记得小虎。 幸而小虎因为某些原因不去触碰这部分记忆,但这依旧不能让方起州放下心来,但凡是涉及到小虎过去的人或事,都让他如临大敌。他不确定小虎想起来了多少,那些部分又有多么不堪,小虎总在自己面前笑得很开心,方起州很怕有什么突发意外,夺走这种幸福。 第二天,卫斯理就带来了调查结果。 几张偷拍照片,盲人青年摘下了墨镜,蹲在墙边抽烟,如同当时在街边的猜测,是个好看到完全不需要到街边卖艺的年轻人,何况摘下盲人墨镜后的青年,眼睛黑白分明,有神采,有焦距,分明就是假装盲人。 “看到照片时我觉得眼熟,我应当在什么地方见过才对……”卫斯理徐徐说道:“小州,想得起之前调查方艺巍的那份资料吗,”他手点在照片上,拿出了另一份资料夹,比对道:“两年前,这个叫程叙的高中生,就是方艺巍强`奸未遂,后来失踪的人。” 方起州敲在桌面上的旋律猛地一停。 “吴芳龙教授的对外的那个亲儿子,程叙和他是同学,也是一个乐团的学生,他们关系不错。”卫斯理补充道。 所以小虎会认识这个人,很可能是因为程叙作为哥哥朋友来过他家里,所以有了印象,方起州很快得出这个结论,可他总觉得不这么简单。 “程叙家里人一直在找他,一开始我以为他的失踪是二姨太为了方艺巍干的,可似乎是他自己躲开的。躲在流浪汉这个群体里,的确不容易被找到,何况他还假装盲人。”卫斯理说:“人……我已经监控起来了,是报警说发现失踪人口,还是……”他抬起眼皮看神色不定的方起州。 小州做事情想事情,永远没有规律,按着喜好办事,所以卫斯理待在他身边这么久,却很少能看透他的心思。 方起州十字交叉靠在腹前,“我想找他问一些事。” 今年的最后一天,天上飘着零星的雪花,像夏天的绵雨一般叫人察觉不到,短暂地望着天空,才有面颊上凉丝丝的感触。生意冷清,程叙把大把零钱装进口袋里,收了小提琴,拉上拉链,背在肩上。 大叔也收了萨克斯风,“我去买俩烤红薯,你等着我reads();。” 程叙点了点头,他甩开盲杖,慢吞吞踱到了路边去。 一辆加长黑色轿车停在他面前 戴着白手套的洋人司机下了车,撑开了黑伞,去阻挡那影响并不大的雪花吹在身上,皮鞋很亮,却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程先生,我们老板想找您问点事。”礼貌的语气,和程叙见过的“有钱人”不太一样,里面没有多么高高在上,也没有嫌弃自己这个流浪汉的意思。而且,他们知道自己是谁,程叙突然就想到了平安夜晚上,他在街边演奏时,偶然一觑的男孩,和男孩旁边的男人。 程叙像个盲人一般,好似不知道面前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一般,沉着道:“你们老板是谁?” “不用紧张,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只是有些事情想问你。”卫斯理不容置喙地拉开了车门,用充满距离感的语气,“请吧,我知道你看得见。” “我不认识你们老板。” 他还在做着无畏的挣扎,哪知道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顶多就是高了些的外国男人,一把把他拎起来,像拎一个幼童一般,把他往宽大的后车厢里塞,还低声警告他,“你最好老实点。” 程叙扭着脖子往回看,看见了缓缓关闭的车门,拿着烤红薯急急忙忙跑过来,嘴里吼着什么的大叔,还有那个洋人司机,他因为动作而敞开的大衣,里面别着一把黑黝黝的枪,冰冷地宣告着自己要是不乖乖服从,可能会小命不保。 他吓得不敢动了,冷汗霎时滴下来。 他狼狈地从车厢里爬起来,这才看见,车厢最后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男人。 那正如同他的猜想,是平安夜晚上的餐厅门口,一面之缘的男人。但和那天晚上不同,自己光是待在这个车厢里,就觉得透不过气来,不是闷,而是另一种压迫感,无形地存在着。他从未见过这种人,包括那个洋人司机,他们身上都有一种气息――那种像是他们是掌权者的危险气息。那晚上见到时,面前这个人身上分明有股很难以言喻的温和萦绕,而此刻,这种温和却被收敛起来,收敛得很牢靠。 他恍惚地想,这或许才是真面目。 “程叙,”方起州叫了他一声,“不用紧张,坐吧,喝点什么吗?” 程叙坐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他很想开窗,可是这种车子,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开车窗,也不敢开。 “我不喝酒。” “那好,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你都回答了,就可以走了。” “……嗯。”他差不多能猜到这个人想问些什么了。 方起州直切正题,拿小虎的照片给他看,“你认识他吧,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 他点头,和盘托出道:“他是云杉的家人,云杉是我乐团里的同学,”吴云杉――就是小虎那个“哥哥”,两年前和父母死于煤气爆炸。程叙说:“我去过云杉家里几次,都是他家里没人的时候,还有乐团里的别人一起。有天云杉突然跟我们说了一个秘密,他神秘兮兮地打开地下室门――他们家地下室很奇怪,有好几道门,每道门都有专门的钥匙。我们像探险一样走进去,还以为里面藏着什么美人鱼,结果里面住了一个男孩。他和我们一样的年纪,可是却瘦骨嶙峋,像从没见过人一样躲在角落里,用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我们。他叫云杉‘哥哥’,云杉却说他不是自己弟弟。” “他说……说这是秘密,叫我们不准说出去。” 第21章 .23.22.24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程叙觉得空气突然凝滞了几分,叫他呼吸更困难了。他困难地继续回忆:“后来我们……又来了几次,有人取笑、奚落那个孩子,我都在后面看着。” “你没想过阻止他们?这是非法监`禁,你想过报警救他吗?”方起州突然打断他,语气是不悦甚至是震怒的,别人都说,他是一个瞧不出脾气的人,喜怒无色,可现在却没法维持那样了。 “不……”他张口无力地辩解着,“我想过,可这是他们家里的事……我对谁说,谁肯相信我呢!” “后来……有一次,乐团突然来了个男人,那似乎是团长的贵客,带过来玩的,他……”程叙皱起眉来,有些恶心这段回忆,方起州猜到那或许是方艺巍。“他想……我。”他含糊不清地略过那个字,难以启齿道:“那个人是个变态,我不愿意,他却说自己无聊,想要人陪。” “我们团的鼓手,有天喝醉了,就给他说,同学家的地下室里,藏着个从没见过女人的男孩,长得很漂亮。” 讲到这里,他听见玻璃杯碎掉的声音,是那个男人用手掌握力捏碎的,里面的稀少酒液,顺着碎片流到手心,像血一样……或者正混合着血,向下滴着。 车厢空掉后,只留下方起州一个人在里面时,那就像个巨大的冷冻室一般,神情和身躯都被冻结。他一个人呆了许久,像在想事情,又像是在压抑什么。良久后,方起州从后座拨打了司机位的电话,“方艺巍最近的日程,什么时候去哪儿,都查出来。” 卫斯理向来是个很靠谱,仿佛无所不知,没什么能难倒他的万能助手,这是祖父给他的优秀猎犬,他则是当成朋友来对待reads();。 方起州回到家,小虎正处于一个奇怪的姿势里,抱着杯子,垂着头,整个脸都埋进杯子一般。听见方叔叔的脚步声,他就从杯子里抬起头来,舌头从双唇间伸出来一截,愁眉苦脸的。 小虎的舌头比平常还要红,他就那么抻着半截舌头,像只小狗那样,含含糊糊地说:“舌头,烫了。” 方起州注意到桌上有杯热巧,可能是小虎自己煮的,。方起州每次煮的时候,总是稍微晾一会儿才给他喝的。 他蹲下身,和他高度持平,捏着小虎的下巴,仔细地瞧他被烫得红肿的舌尖,看那上面有没有水泡。他也不知怎么想的,轻轻地对着那半截舌尖呼起来,问他:“疼不疼?” 小虎摇头,哭丧着脸,“麻的。”他自己照着网上的做法煮了热巧克力,哪知道那么烫,他只喝了一小口,舍不得吐出来,含在嘴里烫得跳脚,最后还是给吐出来了,可是舌头疼得不行,浸泡了许久冷水后,就不疼了,可是特别麻。 他觉得自己像是味觉要失灵了。 方起州揉了揉他的头发,前额上方的头皮,有一处五公分长的伤疤,他摸了摸,小虎完全没有感觉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深深地注视着小虎,旋即在他颊边亲了一口,“你坐着,我去给你买烫伤膏。” 他看不见自己说这句话时眼神有多么柔软,小虎也看不见,因为方叔叔同他说话时,一直都是个温柔似水的人。 方起州去了最近的药店,舌头有专门的烫伤药,店员说是牙膏味的,不苦,方起州问有没有苹果味的,店员愣了愣,旋即笑着说,又不是吃糖。 可牙膏也有苹果味的,店员可能不知道。 方起州拿了药膏很快到家,他怕这药味道奇怪,开了第一口是涂在自己的舌头上,发现就是薄荷的凉爽感罢了。小虎伸出舌头让他给涂药,那舌头被他抓着,十分敏感地偶一抽搐,往回扯。方起州小声告诉他,“忍忍,先别动。”小虎试图用眼神回答他,不是他想动,而是舌头上的神经,不怎么受他这个主人的控制了,喜欢调皮地一弹一跳。 随后的二十分钟里,小虎一直坐立不安地试图收回舌头,让它重回温热的巢穴,而不是这么生冷不忌地掉在外面,那样很难看,也很难受。他坐得有些麻木了,就维持着那个伸长舌头的模样,站起来做了一节广播操,他用力地伸展双臂,小心地活动着颈椎,不让它跟着舌头一样麻木起来。方起州出神地望着他活力四射的身影,脑中不可避免地想到,方艺巍那个酒瓶下去,小虎流了多少血,大概场面很吓人吧,那么长一条伤口――方起州觉得那道陈旧的伤口,用伤疤在自己心脏表皮深深地划了个口子。 后来药膏干掉了,他用凉水冲掉,每隔一会儿就在嘴里含一口凉水,到了晚上,他舌头感觉好多了。 方起州抱着他睡觉,手臂伸长,垫在他的后颈窝,完美填补这点人体的空隙,然后揽到他的胸前,手心穿过睡衣底下,抚触他腰上那截常常会敏感地颤动一下的肌肤。 “小虎。” “嗯。”他应了一声。 “明天我们早点起来看日出好不好?” “……嗯。”他打了个哈欠,不知道方叔叔又想出了什么好玩的。 方起州顿了顿,“你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我了。” 倦意袭来,小虎好似听明白了,轻轻点了下头,他睫毛倦怠地垂下,呼吸逐渐进入酣眠的频率。 方起州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将发丝撩开些,去看那道伤疤,医生说是开颅手术的痕迹,那个酒瓶,对他的大脑,造成了很严重的伤害reads();。 小虎消失的那四个月,就是在做手术,修养,可能脑震荡,可能也吃药,吃一些抗抑郁的药物,一些致使记忆错乱禁止药物。 谁瞒天过海带小虎去做治疗的?或许是徐菁,除了她,方起州想不到别人了,而小虎的亲生父亲是谁,这也是个谜,是否还活着,是否知道这个儿子,如果知道……那为什么要丢掉这个儿子,为什么要把他丢在那种人家?! 这一瞬间的方起州,怪罪起了所有人来,方艺巍也有错,徐菁也有错,那些曾经袖手旁观,甚至是害人匪浅的学生,他们都藏污纳垢。 他从前的善恶是非观念,一直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人不犯他,他不犯人。比如方义博,这个父亲做了多少坏事,手上有多少人命,他都知道,可是他从没怪过一句。再比如祖父一家,都是常人眼里的坏人,他们用价码谈着人命,当成一桩桩生意。方起州也从未自诩好人,可他到底手上没沾过人命,通过家人的间接伤害有过,但他常常冷漠地将自己抽离开来。他旁观,纵容。 现在他知道了,自己这样,更是错得离谱。 通过别人的嘴里,他知道小虎过去过得有多么不堪,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都处于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听说他很瘦,瘦得眼睛很大,怕人,但是见到人从不叫,而是躲避。后来他时隔多年见了阳光,就因为他那个哥哥想把他卖了,就因为方艺巍的趣味,他听说这是个十几年没出过门,没见过生人的男孩后,就更来了兴趣。 但他还看不上那种瘦得惨兮兮的身材,所以方艺巍像是逗猴子一般逗他,给他喝酒,看他呛得流泪,给他抽烟,看他咳嗽得满面通红,掐着脖子要把肺给吐出来似得。方艺巍还当着他的面和别人接吻,脱了裤子和人做`爱,方艺巍就像是要给他长见识一般,变着法子地逗他,看他如何反应。 可是很无趣地,这个小猴子不说话,被整也不哭不闹,方艺巍叫人弄点大`麻过来,想给这个傻子尝尝味道。有人去替他找大`麻了,而他在空隙,不逗这个傻子了,转头叫程叙过来陪自己喝一杯,程叙喝多了,吐在他身上了,方艺巍气得要命,脱了外套,当场要办了他,半醉半醒的程叙死命挣扎。小虎看见了,就冲上去把程叙从方艺巍身下拖开――程叙说:“他没见过人,看着有些怪,神经质,不说话,但我猜他可能记得我,记得我跟他说的那句话,所以所有人都旁观我受欺辱的时候,他过来想帮助我。” 然后,就有了那道五公分长的伤疤,红酒瓶“砰”一下砸在脑门上,碎片和红色的酒洒了一地。 “后来的事,我不知道了,因为那个男人,像发疯了一般,拿着酒瓶碎片要杀人一样,逮谁刺谁,人都跑光了,我倒在地上,很庆幸他没有成功……我想叫救护车,可是没有力气了,后来,有个人进来了,我不知道是谁,我只听见了脚步声,他背起倒在血泊里那个孩子,很快消失了。” “我一点事没有,我爸妈说要告那个强`奸犯,我知道没用。他们来家里,给了一笔封口费,我爸妈不收,要打官司……老百姓谁能跟那种人打官司呢,他们可能觉得我们不听话,想灭口,我就逃了……我失踪了,没了受害人,官司打不成,他们就不会费力去灭口了。” 方起州记得,似乎在当时,吴家人也和人打了什么官司,可是法院不存在这起官司的任何相关文件或者相关人士,再后来,煤气爆炸,大火将那个藏污纳垢的家夷为废墟。 小虎经过治疗,四个月后,辗转被人送到了禹海,什么也不记得,被受人所托的钟龙捡到。 钟龙这时候是刚刚出狱,他背负命案,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在火车站,抽着十块钱的烟,给一个陌生人送三块钱的泡面,五块钱的煮玉米。 他不知道出于同情心,或是别的什么感情,捡了个二十岁的有些傻的男孩子回家,两年里,被高利贷的人追着搬了许多次家。 第21章 .24.21.20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舌头还麻吗?” “还有点。”小虎吐了嘴里的牙膏沫子,在镜子面前伸出舌头反复地瞧了许久。他想,方叔叔那么吸都没事儿,为什么会被巧克力烫成这样? 方起州可不知道他的脑袋瓜子里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从身后眷恋地抱着他,小虎从镜中回望过去,思索着方叔叔是不是网上说的那种皮肤饥渴症,他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同时也庆幸着自己对口水不过敏。 早饭后,小虎从糖罐子里扒拉出几颗糖来,塞进兜里,似乎在算时间,几点吃第一颗,几点吃第二颗。 方起州拿上围巾和手套,拉着他走进电梯,卫斯理的车就在楼下待着,小虎看着电梯下降的数字,问他:“叔叔,几点了?” 他看了眼表,说:“八点半。” 听到答复,小虎掏出第一颗糖出来,剥了糖衣,又把糖纸揉成一团塞回兜里。方起州低头注视着他抿着糖时,脸颊边不小心露出的酒窝,“不给我吃一半吗?” “啊?”小虎愣了下,接着反应过来,“对哦。”他试着咬下一半来,可没怎么融化的硬糖,并不那么容易咬碎。 方起州看了眼快要接近0的电梯数字,凑在他耳边说:“等下,我们去车上分。” 小虎习惯性地摸了下有些痒的耳朵,轻轻地嗯了一声。走出电梯,他再次在嘴里尝试着用牙齿,把这颗糖分成均匀的两半。 “早上好。”卫斯理从后视镜里看向两人。 “卫叔叔早上好。”小虎说完这句话,方起州就默不作声地关上了驾驶座与后座之间的挡板,卫斯理摸了摸鼻子,发动了汽车。 方起州在这样只有两人的状况下,很坦然地将小虎搂在怀里,窗外冬天的寒风几乎在不近人情地吹着脆弱无辜的树叶,方起州只关心小虎嘴里的糖还剩下多少。小虎使劲将硬糖咬成了两半,方起州嘴唇自然而然地贴上去,小虎眨了眨眼,他想说,自己的舌头昨天被烫了,现在还是有些麻的。但这股念头只是一眨眼就没了,因为他想不了那么多了reads();。 方叔叔的手掌很大,能罩住他的后脑勺,产生使他眩晕的力量。小虎不由自主地跟着闭眼,他不小心将糖给吞了下去,卡在喉咙里,有些难受。他很讨厌这种像是吞了一大把药的感觉,可随即的,方叔叔用热烈的接吻,非常熟悉和安心的唇舌交缠,将这股厌恶压制下去。 而且他从网络上看到,人们说,亲嘴是表达爱的方式。而爱分为好几种类型,好几个阶段,小虎记得很牢靠,他将那篇论文看了许多遍,现在好似有些理解了――爱,似乎是和他喜欢某个动画人物是有很大区别的感情。一瞬间,小虎觉得心里或者说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蜻蜓点水般地,微妙地震颤了一下翅膀。 小虎下车前,戴上了围巾,将自己或许有些肿的嘴唇给遮住,即便如此,在电梯里仍有不少陌生的气息和视线。而方起州抬头望了望,这个不足四平方的空间,有些暗,人们按捺地打量,他不动声色地将小虎揽着,使他靠在自己的胸前,使他只能呼吸到自己,只能感受到自己一个人。 固然此举叫员工们大开眼界,可到底是老板,一个个出了电梯,就开始发现新大陆一般嘴碎地交谈起来,“真的只是老板的亲戚吗?”“不是吧,上次我在停车场,看见老板亲他呢。”“那天我坐电梯,他们就抱着的。”“方总是个gay?!” 幸而,流言蜚语传不到他耳朵里。 办公室相当暖和,因为方叔叔在这儿,小虎好像有些把这里当成家的一种了,他站在窗前时,永远也不腻味高处的风景,而且他总能发现这个城市的细微变化,人们每天路过的,似乎是平地而起的一座高楼,他站在那里就能说出和昨天的区别。似乎是黑暗中待久了,他对外物变化很敏感,却不擅长探索人。 而方起州在这个职位上干了一年,一直以来,不知道为了什么才坐在这里。 年终总结的时候,方义博出席了年会,表示了对自己的赞赏与满意,方起州却渐渐有些厌恶这样了。比起工作的耐心,他更喜欢陪着小虎玩游戏,或是说话,那更有趣些。 在小虎午休时,卫斯理才找到了空隙给他报告事情,“方艺巍最近不怎么出门了,魏蓓蓓疯掉的事对他打击很大,非常安分。另外……我找到了当时参与、以及掩埋事件的所有人的资料。”他效率很快,昨天交代,今天就全部找齐了。 方起州说:“他不出门,那就想办法要他出门。” 以方艺巍的性格,不可能真正安分下来,他总会想着去惹事,而且他精虫上脑,怎么可能忍受关在家里的日子。 卫斯理点了下头,想要一个人出门,那方法有成千上万种,想要一个人死于常理,也同样也有千百种方式,而他想……小州或许是想要方艺巍以最惨无人道的那种方式受到惩罚。“还有件事……游艇失事的时候,不是还有两个嫌疑人吗,可是后来魏蓓蓓被指控后,嫌疑人就确定了是游艇驾驶员,就没有再继续调查了。前不久,两周前那个乐团去了美国做演出,但是回来的时候,正巧少了两个人。就是那两个半夜出来过的嫌疑人。” 方起州沉吟道:“他们留在了美国?” “是……而且名下多了一套房子,在西雅图的别墅,价值五十万美元。” “是别人送的?” “这个是昨天偶然查到的,房子是谁送的,这个还不清楚……”卫斯理顿了顿,“事发当时我派了人去监视他们,后来撤了一部分,而这两人,可能是以为事情过去这么久,所以放松了警惕。” 方起州垂着头,似乎是在思考,过了会儿他说:“让舅舅去查一下吧。” 当时他也怀疑过,可能并非魏蓓蓓干的,而且后来约徐菁出来会面时,她说了一句,这件事和魏蓓蓓无关,但她罪有应得。徐菁或许知道内`幕,她似乎有不为人知的渠道,而她乐意告诉自己一部分,大概是看在小虎的面上,希望自己能保护好他reads();。 小虎的舌头好转得很快,那天晚上回家时,就半点感觉都没有了,方起州给他煮了热巧克力,等凉了才端给小虎。 他坐在客厅里,难得地看了会儿地方新闻,小虎对新闻不感兴趣,但也是坐在他旁边看着。 新闻上说,w市一名年轻男子酒后驾驶,冲进了河里,打捞上来时已经气绝身亡,男子今年22岁,是某酒吧的鼓手。 非常正常的新闻,每时每刻,全国各地都在发生类似的事情,男子脸上打了马赛克,新闻一晃而过,小虎喝着巧克力抬头,方起州关了电视。 “好了,”方起州站起来,“我们上楼吧,想蒸桑拿吗?” 小虎眼睛亮了下,他舔了舔嘴唇,“现在几点啦?” “快七点半。”小虎手上也戴着手表的,但他总是询问时间,从来不自己看,似乎是没这个习惯。 小虎点了下头,放下巧克力,剥了颗糖塞进嘴里,并且喜滋滋地眯起了眼。 方起州笑着摸了下他的头顶,心里一瞬间有股怪异的感受,到了时间就吃糖,这和以前不太一样。但小虎意识不到自己的做法有多么奇怪,他穿着袜子走到厨房水池,将杯子放到水流下面冲洗。小虎在家里从不穿鞋,因为有地暖,所以只是套着厚厚的毛巾袜走来走去。袜子是圣诞节给他买的,小虎非常喜欢。 因为去年小虎生过冻疮,所以今年冬天一来,方起州就特别注意这一点,夏天允许他光脚,但是天气一凉,他就时刻监督着小虎有没有穿袜子,或者穿鞋。 小虎将杯子洗干净,然后用鼻子去仔仔细细地闻,有没有残留的巧克力味道,确认气味也干净后,他将杯子倒挂在杯架上沥水。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方起州从没教过他这些,但是他自己看了,便学会了,而且还会运用。 他看起来――非常正常。但这只在自己面前,在别人面前时,他往往不说话,也没那么生动,常常会露出不理解的表情,这才是他看起来傻,并被人叫做傻子的缘故。小虎擦干手,扭头朝着自己走过来,方起州看见他在笑,非常鲜活,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扑进自己怀里了。 但小虎从不这样。 他有点没常识,但是心理非常独立,常常觉得这件事他可以自己做,那件事他能独立完成,只有他做不到时,方起州才会伸出援手帮助他。 上楼后,方起州帮他脱了袜子,他捏着小虎的脚,觉得有些冷。当然,这是体质原因,夏天的时候,小虎身上也是凉的,只有偶尔,他才会让方起州觉得是热得不正常的。 方起州先是自己脱了衣服,又准备给他脱掉,小虎朝后仰了一下,像躲闪,所以一下就倒在了床上。 他懊恼地爬起来,“我……我自己来。”小虎感觉自己又不正常了起来,他背过身,一颗颗地解开睡衣扣子,皮肤暴露在空气里,小虎觉得冷,不争气地打了个喷嚏。正当他脱掉了睡衣,打算也脱掉睡裤时,他感觉自己的脚再次被抓住了,方叔叔宽阔的身躯直直地,像一座山一般居高临下地罩下来。 方叔叔抓着他的两只脚,把他往床上一推,小虎立马就倒了下去,头砸在柔软的枕头的雪花上,摔得眼冒金星,他听见自己舌头打结了,“我们……不洗澡啦……?” “洗,”方起州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镇静,“忙完了洗。” 忙完了?忙什么……小虎想不明白他和方叔叔有什么可忙,他的裤子就稀里糊涂被脱了,一把从腰扯到脚踝,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第20章 .21.22.23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叔叔――”他把尾音拖长,有种全心全意的认真,方起州嗯了一声,而小虎有些难为情地想将脚从他的手掌桎梏中抽出来。 方起州俯下身去,他跪在小虎分开的双腿间,当他弯腰时,是非常亲密的姿势。小虎有点儿像发呆一般,瞪大眼睛望着他,背部在床上磨蹭,制造出类似稻草垛的簌簌声。 方起州这时轻轻把手触到他的内裤边缘,小虎打了个战栗,明知故问一般,嗫嚅道:“你干嘛……脱我衣服。” “你不知道原因吗。”他停了下来。小虎的内裤已经被他脱了一半了,在屁股上紧巴巴的,但是在大腿上时,就变得松垮垮起来。方起州觉得这种紧身内裤不利于发育,可是小虎喜欢这种材质,喜欢鲜艳的颜色,曾经他在内裤店盯着一条彩虹色的内裤看了许久,跟自己说“我觉得这个好漂亮啊”。方起州试图说服自己,小虎是对的,可他怎么也不能理解这种品位。但他最后,还是给小虎买了彩虹内裤,心想着罢了罢了,还不是穿给自己看的,多看看就能接受了。 小虎目光开始躲闪,但是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也没关系。”方起州的嘴角迎着灯光一般,扬了一下,接着他干脆利落地把小虎的内裤扔到了床边,杂乱无章地和别的东西蜷缩在一起。接着方起州一手压着他的大腿,俯身去亲他。 小虎在他的手掌摩挲下起了鸡皮疙瘩,并且微微发抖,声音软了,“哎,我们……可以洗完,再……再忙吗?”诚然他还是对这个“忙”字有些稀里糊涂的,可方叔叔这样,他似乎能猜到些什么,他又要吃小弟弟了,方叔叔总喜欢这样。 他上网查过,可是查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是叫人眼花缭乱的病毒广告。那些东西叫他看得面红耳赤,心里很心虚,急忙忙给关了。可是他不知道,方起州会看他的历史记录,也知道他试图去了解这方面的东西。 方起州整个人已经压了上去,唇贴着他的嘴角,声音略带笑意,“别担心,忙不了多久的reads();。” 他没想过要做到最后一步,按照小虎的定力,最多三分钟就软了,完事了还要夸张地在他怀里大喘气十分钟,久久回不了神。 他有的是耐心,方起州一面轻声哄着他,一面慢条斯理地在他的脸颊上落下细碎而绵密的吻,而小虎已然是一副大喘气的模样,方起州的手慢腾腾地向下滑时,他的耳朵就应景地红透了。而方叔叔还不是吻那么简单,小虎会感觉到他轻轻地在咬自己,每咬一下,自己就闷哼一声。小虎闹不明白是为什么,因为他常常自己吃手指也不会……也不会有这种感觉的。他懊恼地偏过脑袋,使得大半张脸都贴自己的头发,而头发铺散在枕头。 随着吻愈发向下,贴到胸前,小虎手指和脚趾都不可控地牢牢抓着床单,对方叔叔的行为发出质问,他声音带着哭腔:“我……我又没有奶,你吸,什么啊。”他忍不住用手抱着方叔叔的脑袋,然后推开他,实在是太难受了,他那么咬着那里时,小虎真觉得有什么东西要被叔叔给嘬出来了。 方起州听见他的质问也不免一愣,他顿了下来,看向小虎微微发红的眼眶,这是动情的表现,可他无知得有些引人发笑的问题……真的不是在勾引吗?方起州有些怀疑,可小虎那的的确确是在控诉的眼神告诉他,小虎是真的无知。方起州撑在他上方,以拇指和食指轻捻被他咬得色泽艳丽得几乎像大自然的有毒植物般的乳`珠。嘴里不着调地回答他:“是没有……不过很甜。” 小虎半信半疑,“甜……吗?” “真的,”方起州用他惯常的,使人信服的声音,告诉他:“不然你试试我的。” “不……我不试了!”小虎相当坚定地拒绝了,只不过眼睛里还有犹疑,真的是甜的吗?他低头看了一眼,口水的痕迹很明显,很亮……还反光,看起来倒真的是……不难吃的模样。 方起州声音里的笑意愈发明显,“真的不试试吗?” “我……我还是,”小虎吞咽了下口水,挣扎道:“我还是不试了,万一,我不小心……咬下来怎么办。” 方起州顿了顿,随后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顶,“傻瓜。”而小虎也不反驳这句他最讨厌的话之一,反倒眯起眼,像只猫那样享受方叔叔温柔的手掌,这里面有股单纯的信赖在,叫人不由自主微笑,只觉得气氛温馨得融不进外物。 他像往常那样,吻遍小虎蜷缩着,随后被自己逐渐打开的身体全部,尤其关照他冰冷的脚,小虎略微挣扎就被他强制又温柔的手段给拖下深沼。固然小虎很好诱骗,方起州单方面地替他解决问题,导致自己难受,他也没法骗他。方起州在等,等某一天小虎自己明白了,自己自愿地,把他交到自己手上。 小虎到最后,已经瘫软地缩成一团了,全然没有半分要洗澡的心思或气力。方起州自己的事还没解决,就必须得先把他照顾好了,才轮到解决自己的需求,而他蜷得像只虾,也有种罕见的、本能的*,在他皮肤下面宁静地泛着波澜。方起州在浴缸里放了水,他不怎么用浴缸,但是有定期打理,虽说不大,但是泡两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方起州拦腰将他抱着放进水里,小虎因为是第一次在方叔叔家里泡澡,所以立马又精神了起来,从虾子状态张开了身躯。而方起州曲着腿,认命地坐在浴缸里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小虎一会儿看他一眼,一会儿又将沐浴露挤在手心里,他搓了许许多多的泡泡,多到覆盖整个水面,也覆盖了方起州在水底下上下剧烈起伏的动作。 好容易折腾完,方起州身体舒坦了些,两人冲得干干净净,蒸了十分钟桑拿,裹着浴巾出了浴室。 吹干头发,方起州下楼接了杯热水,上楼时小虎已经抓着被子规规矩矩地躺好了。方起州看了他一会儿,随后从柜子里拿了什么东西,白色的,小指甲盖一般大的药片。他撩开被子,小虎一动不动地望着他reads();。 方起州皱眉看着这颗药片,有些犹豫。 小虎却会错了意,“我要吃药吗?”虽然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生病,但方叔叔拿着药,似乎要给自己服用的模样,叫他不得不多想了起来。 方起州摇头,“不是吃。” “那是什么?” 方起州顿了顿,这药其实是用于开发男性后`庭的,对身体无害,最大的作用大概就是使后`穴更适合性`交。晚上睡觉前塞到后面,两个月一个周期,一个周期就能有神奇的“自来水”效果。这是卫斯理自作主张,他担忧小虎吃不消,也担心小州只顾忍耐,所以费了些功夫才弄来的。 方起州原本也没想着要用的,只不过两人现在这情况,着实憋屈,方起州思前想后,还是留着了。 小虎见方叔叔没动,打了个哈欠,要去盖上被子。 “等等,”方起州抓住了他的手,一边阻拦他,慢慢脱下他的裤子,而小虎以为他又要那样了,绷紧了腿。方起州在他紧张的视线里,手遛进他的臀缝,嘴里叫他:“放松……放松……”接着趁其不备,将药片塞了进去,并且用手指把它塞到了很里面的位置,然后飞快退出了,小虎脸上满是惊慌失措,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这么一进一出,异物就放了进去。 小虎极其不适应地扭了几下,“药……” 方起州关了灯,“等一下就化了,对身体好的。” “噢……”小虎觉得很难受,但是没问,只强忍着那股异物感。方起州徐徐拍着他的背,以安抚他有些僵的身体。 过了许久,他在黑暗里,略微朝方叔叔这边动了动,弄出温暖的噪音来。方起州能看见他睁着眼,又眨了眨,像是陷入了思考。 海潮声扑向黑漆漆的窗户,露台的植物慢悠悠地散发出它们与夜色中特有的香气。 “方叔叔……?”小虎特别小声地喊他,似乎在确认他睡着没有。因为方起州不动,呼吸也均匀,小虎也不知道他睡着没有。 方起州用鼻音嗯了一声。 小虎又动了动,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脑袋往被子里缩。 想问什么,但他又停顿了,不知道该不该问,上下嘴唇打着架,犹豫起来。方起州靠近他,说话时热气扑到他脸上,“想说什么?” 小虎垂下头,又动了几下,方起州注意到他似乎在吃手指。 每次小虎焦虑,就会这样。 “我们……刚刚,那样……是不是,”他一字一顿,回想起在网上看到的字眼,有种天然的羞赧,不知怎么就浑身热了起来,“是不是叫……做`爱。” 方起州呼吸一停。 “谁跟你说的?” 小虎有些心虚起来,长睫毛垂下来,变成了发呆的模样,“网上……网上说,两个人互相喜欢的人,不穿衣服,就是……” 方起州揽着小虎的后背,“差不多吧,别想了,睡了。” “噢……”小虎没得到准确的答案,有些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方起州却是想着……很奇怪地,小虎对这些好奇心很重,但是却从未踏破过禁区,那这是代表他该适当引导? Chapter 47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年前,公司敲定了一笔大生意,adm主管应公司全体员工要求,做了个旅游策划。去年方起州刚来接手那会儿,忙着给方艺巍收拾烂摊子,别说旅游了,该有的假期也不给人放。现在情况好了,自然是上下都有微词。以前方艺巍还当老板的时候,年中要请员工出国玩,年末也要请员工出国玩……住最好的,吃最好的,所以即便他私生活烂,能力差,但风评不差。现在换了老板,危机也过了,没道理该有的福利不要了吧? 方起州看了一下策划案,去哪儿还没敲定,行政部的意思是在官网上投票决定,为期五天四夜,一个人可以带一个家属。 前年方艺巍请了员工去大溪地,包了两架飞机,其中一架载的是他那群美女秘书reads();。飞往大溪地的途中,他还把飞机改造成了酒吧,大肆办空中part,甚至还邀请空姐一起,玩了群p机震。但是运气不好,恰巧遇到气流和鸟群,飞机在空中颠簸了几下,他吓软了,一整个假期都没好起来。 “这里,”他拿笔在策划案上划了一下,是带家属参加那一排,那行政主管还以为家属方案要泡汤了,没想到方总善解人意地把那个数字1,改成了2,说道:“带一个太少了,两个。不是马上放寒假吗,公司元老好多结婚了吧,有孩子的可以带上孩子一起。” 其实他们这种大企业,几乎都有年末旅游的策划,但是鲜少有带家属这一条。但那行政主管在adm这个位置上干了好些年,是个人精了。他琢磨着,他们方总不是整天带个男孩儿来上班吗,那又不是公司内部员工。当然……要是方总带着这么个不相干的人去玩,也没有人敢说什么,但光明正大地,不是更好吗。于是就有了这个明面上是为了大家考虑,暗地是为了拍马屁的方案。 策划案通过了,当天官网上就挂出了旅游地投票,48小时后统计结果出来,日本静冈得了最高票,被比下去的几个选项分别是普罗旺斯、梵蒂冈和清迈。 但结果其实是方起州的暗箱操作,第一票数原本是普罗旺斯,不过因为小虎似乎对泡温泉特别感兴趣,看了宣传片就一个劲儿地发出“哇……”的惊叹声,方起州才暗箱的。 不过比起和不熟悉的公司员工去度假,方起州更乐意和小虎两个人去,当他说“我们单独去”的时候,小虎却对此有些失望起来,“艾琳姐说她去过,她带我去吃好吃的。” 方起州有些意外,“她和你约好了?”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艾琳和小虎关系变得很不错了。 他不知道,只不过是艾琳和别人说静冈的关东煮好吃时,被小虎听到了而已。 方起州不忍心叫他失望,在假期前替他准备了假的身份和护照,接着把人员分为两拨,艾琳在第二拨,他们上午到达,艾琳他们则是晚上到达。 公司和旅行社合作,购买了二月初的机票,预定了正对着富士山的观景温泉酒店。 小虎第一次出去旅游,所以很兴奋。上次方起州带他去旧金山过感恩节那回,是临时决定,乘坐私人飞机,连假身份都没准备。而小虎是个没有户口的黑户,方起州自然不会带着他瞎跑,所以第一次旅行,以中古城堡为印象结束了。 故小虎很重视这次旅行,提前一周就开始准备,收拾东西,然后又捡出来,再收拾进去,收拾到最后,方起州发现那行李箱里充斥着好些没用的袜子、棉拖鞋、帽子……小虎还不嫌麻烦地装了吹风机,替他带了电动剃须刀。 方起州并未打击他的热情,没用告诉他这些没用,而且还不能过安检。临到了机场,小虎才发现,他忘带行李了!方起州以登机时间快到为由,阻止他想回家拿行李的冲动。 他非常省事,只带了个不大的包,装了些必需品,例如糖,例如药。 小虎用了两个月的药,开始方叔叔将药塞进……里面时,他还非常不适,但到了后来,他就当成了习惯一般。只不过那药真的像方叔叔所说?对身体好?小虎很信赖方叔叔,但是前些天晚上,他上厕所时,发现内裤湿了,前面也湿,后面也湿。他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害怕得不行。直到晚上,方叔叔往里面塞药时,他听见了非常明显的水声。手指进去,“咕啾”地响了一下。 第二天他偷偷翻出药盒看,是一堆不认识的语言,他上网查,发现是德文,但又找不到翻译,只能忐忑地放任下去。 机场广播出来,让大家准备登机时,公司请的导游照着名单在核对人员。 “方艺巍、方艺巍……”那导游念了几遍,独独只有这个名字没有回应reads();。 方起州看向行政主管,“名单上没有他吧?” “那什么……方总啊,”行政主管心里一个咯噔,全公司上下都知道方总和小方总不和,但这事儿跟他也没关系,小方总是方总弟弟,他又不是,他担心自己饭碗,不得不给听到风声要一起来的小方总安插一个名额。行政主管整理着措辞,小心翼翼地回答他:“小方总――嗯,我是说,方……方艺巍,他……他也是公司员工啊,这……我……他是您弟弟,于情于理……”他话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嘴,瞥向方总身后――是方艺巍高调出场,他长得帅,穿得时髦,戴着墨镜像个大明星一般,很容易夺走人的视线。许久未出门,这次出来居然是因为公司度假,而且公司主管里不剩什么对他胃口的漂亮男女,所以此举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方起州敛眉,不动声色地把小虎挡在身后。 “大哥,好久不见。”方艺巍挺和煦地跟他打招呼,身上一点戾气都没有,似乎关了几个月禁闭,脾气磨没了。 这么多员工里,他还真就只认识方起州一个,其他人从前捧他臭脚,他倒是一个也不认识。 他尽力避免了小虎和方艺巍遇见,生怕小虎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来,结果现在,还是不可避免地遇见了。小虎被方叔叔挡着,而卫斯理非常上道地准备引开方艺巍,“二少啊……您走这边,贵宾通道……” “走什么贵宾通道,我大哥都没走我走什么,”方艺巍似笑非笑地说:“我来这儿就是想看看大哥那菟丝花,躲后面干什么呀,像个姑娘家似得……”说着要绕到背后去一探究竟,可卫斯理哪儿能叫他靠近小州,大庭广众之下,卫斯理也顾不得什么了,扣住他的双手,不由分说地用手刀劈了一下他的后颈,方艺巍当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他动作快,所以从外人那里看,就是方总的特助,正好接住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晕倒的小方总。他当即喊道机场员工,“有人晕倒了,来帮帮忙。” 看着方艺巍被机场员工抬走了,卫斯理怕他突然清醒,也跟着去了,方起州松了口气,背过身去,小虎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卫斯理也不知怎么处理的,飞机起飞前几分钟才登机,冲方起州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解决了。 只不过这次晕倒,估计要从方艺巍身体来检查个什么毛病来了。方才将人抬到救护车里去,医护人员摘下他的墨镜,发现他眼睛下面有很重的黑眼圈,且起色不好,掀开他的眼皮,也能看到眼白有许多的红血丝――全身体检估计是跑不掉的了。 卫斯理只能善意提醒那没带医疗手套就打算抽血的护士一句,“他私生活很乱,你小心不要碰到他的血了。” 女护士脸色一变,也跟着想到了什么不好的方面了。 从禹海,到静冈机场,四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小虎趴在舷窗兴致勃勃地看了一会儿外面,接着半躺在座椅上看了两部电影,就到了目的地。不是没有人悄悄去看方总带的那男孩儿到底什么模样的,只不过那男孩儿坐在方总里面的位置,加上两人动作亲密――亲密得很坦荡,反倒叫人不敢偷偷摸摸地去打探了。 从机场坐车,又花了些功夫,才在下午两点到达酒店。 那酒店有一半多的房间,都能从正面观赏富士山,酒店在富士山西面,方起州和小虎的房间在一楼,打开窗户就是木栖湖,目光终点正是白雪皑皑的富士山,连呼吸都是雪静谧的味道。 旅行固然使人疲惫,但银装素裹的静冈轻易就驱散了人精神和身体上的疲劳,大家放好东西,就商量着出去游玩,但小虎方才没能睡上午觉,此刻困得哈欠连连,况且方起州也没有要和大部队一起行动的意思,在旅行的第一天,陌生的国度,从没见过类似样式的旅馆,小虎躺在榻榻米样式的床上,香甜地从下午睡到了晚上。 第48章 Chpater48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晚一些的时候,有胆大些的姑娘硬着头皮来敲门,问方总要不要一起去一蘭吃拉面。 在来之前,他们就各自商量好了行程,而这家拉面店是个很有意思的观光地点,大家在微信群里一致决定一起去。虽说老板一下午没出酒店房间,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但大家也不能撇开他自己玩,无论老板同意与否,问一下总是没错的。 方起州原想拒绝,哪知道小虎好像是嗅见关键词,在里头大声问道:“我们去吃什么吗!” 他拒绝的话就压在嘴边,点头道:“我们等下出来。”而那敲门的姑娘脸色在听到屋里另一人的声音后就变得有些奇怪了,像是尴尬,想说些什么,又被碰门声给堵得不了了之了。更别说移动制冷机方总和缓地同意了这样“不太合情理”的请求。 “睡好了?”方起州从茶桌上沏了杯茶递给他润喉。 “我听见敲门声……就醒了,”小虎喝了口茶就放下了,他起身穿外套,“我好饿啊。” 静冈的冬天比禹海还冷个几度,方起州一边专心替他戴上围巾和手套,一边问道:“想吃拉面吗?” 小虎亮着眼,响亮地回答他:“想!” “有很多陌生人。” 听到这句话,小虎的兴高采烈一瞬间偃旗息鼓了,扁起嘴来,嘟哝道:“我好饿啊……” 方起州知道他还是怕生,和一群不熟悉的人在一张桌上吃饭,小虎恐怕会吃得万分难受的reads();。他预约了温泉,现在这个点,吃完饭正好去泡温泉。 但小虎似乎是对拉面二字情有独钟了,他饿得不行,突然听到这个食物名称,导致他已经在脑海里开始想象拉面是什么样的,浓白的汤,半个手掌大的叉烧,切半的溏心蛋,均匀铺在汤面的葱花和唐辛子。他肚子叫了一声,接着咕咚咽了下口水,“……我想吃…拉面。” 方起州望着他,“陌生人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他还是很怕,很怕突然有人和他说话,他听不懂怎么办。他很少能记住一个人,他的世界里,就是一群一会儿认识,一会儿不认识,一会儿又似曾相识的人。小虎咬了咬嘴唇,又望向方叔叔,最后捏着拳头,像是给自己鼓气一般,用力点了点头,“我不怕的!” 而对于小虎这种称得上是勇敢的举措,方起州固然担心他能不能做到,但还是支持他的。 揉了揉他的头顶:“怕的话,就和我说话。” 和在飞机上一样,小虎被他纳入保护圈,他拦住别人的好奇目光,也没有人会那么不识相跑来打搅的。方起州通过背后了解,他甚至比小虎自己,还要了解他本人,他知道小虎的一切过去,事无巨细,几乎没有遗漏,这种情况就像他们俩在一起看一本书,只不过他悄悄地翻到了最后一页。所以他从结局的位置,回头看处于还在中间翻页的小虎,自然是知道他如今变得多么勇敢了。 说是全部人,其实人也不多,零零散散加上方起州和小虎,也就十来个,还有个一家三口,抱了个三四岁的羊角辫姑娘。而卫斯理,他在日本有同职业的朋友,下午一到,就离开了酒店。 小虎觉得大家看他的目光很奇怪,但他不知道是他和方叔叔的关系引起的,他想起自己说“不会怕”,所以鼓起勇气,走在方叔叔旁边,不惧怕任何目光。而方起州拉着他戴了手套的手,坐上了公司包车,颇有地方特色的巴士。 那拉面店店面紧凑,门口还有许多人排着队,进去一拨,出来一拨,非常有秩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雪花落在肩上、头上,睫毛上都不小心絮了些,才总算排进去。 小虎全程不敢说话,只有方起州在问他些什么时,他才很小声地回答了。好在虽然两人动作亲密,大家畏惧方总,无人敢言,连眼神都收敛着,不敢乱瞟,所以小虎忐忑地想着要是有人问自己问题怎么办的事也一直没发生。当然,二人的存在,也大大减少了享受美食的乐趣,那拉面味道不俗,小虎连拉面汤都仰头喝得一干二净,什么也不剩。暗红色的碗底有不认识的文字,小虎盯着瞧了一会儿,方叔叔解释说:“因为你吃得一滴不剩,所以非常棒。” 两人的相处模式,更叫外人看不明白,有两个年轻姑娘,有男朋友的在心里比较着,顿时觉得自己连个男的都不如,没男朋友的更是心中酸楚,方总这样冷面冷心的人,居然有这样一面。 从拉面馆出来,有些人结伴去了居酒屋,有些人则暗自打听着红灯区。人三三两两地分散了,方起州为了不让艾琳有机会带小虎去吃东西,在小虎摸着滚圆的肚子的时候,就拉着他去了街边的关东煮店。一条街,几十家拥挤的店面,它们散发着相同的香味,每家店的秘方似乎都差不多,方起州挑着没人的进去,窄小的店面里,就两三个位置,两个人并肩而坐,恰到好处。 小虎有些撑,但他胃容量很了不起,那加了酱油的关东煮汤他喝了一碗又一碗,最后打了个饱嗝,实在是吃不下了,店家还热情地提供了热茶漱口,小虎听不懂对方的话,没办法推辞,又一杯茶水下肚。 他膀胱有些发涨。 方起州预约的温泉在稍远的地方,但静冈也就那么大,坐车半小时就到了reads();。小虎憋着尿意,坐立不安地在车座上蹭来蹭去,不停地看窗外,他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儿,似乎看窗外可以缓解焦虑,使得尿意迎刃而解一般。 他有些后悔喝了那么多汤了。 “还有、多远到啊……”他焦急地问,腿已经缠得很紧了。 “快了。”方起州不免想到上次,只不过那时还有荒山野岭,现在可算在车上,除了忍耐,别无他法。 尽管酒店附近就有不少温泉馆,酒店内部也有,但方起州是个讲究人,提前预定了私人别墅,一整个别墅,挑高的两层楼,大面积的庭院,连带着室内和室外的好几汪温泉,假期间都属于他。要是小虎喜欢这里,他甚至还有买下来的念头,那样随时来都能有落脚地与私人空间, 但小虎是不明白他的讲究的,下了车便勾着腰捂着下腹曲着腿,他忍耐到了极致,脸色通红,憋成酱紫色,又不敢奔跑,方起州也没辙,抱着他快步走进去。 终于解决了生理问题,小虎换上了方叔叔给他拿的浴衣,他犹豫了一下,看着不知道是第几次,莫名其妙湿成一团的内裤,选择真空穿浴衣。 里面什么也没穿,下面空荡荡的,小虎觉得这衣服设计有问题,像穿裙子似得,还漏风,屁股蛋凉飕飕的。 他有些羞耻,因为方叔叔已经脱光了泡在庭院的一汪泉里,露出勃发的胸肌,宽阔的肩膀,剩下的躯体,则半露不露地隐藏在水面下。这温泉设计,和这衣服一样,都漏风,更别说设置在小庭院里,只象征性地挂了三片弱不禁风的布帘,庭院里的树桠支到温泉上空,低矮的石灯笼在夜色里散出蒙眬柔软的光辉,天上还飞着小雪,他打了个寒噤。 而小虎其实是个相当保守的人,他左右望了望,抓着浴衣衣襟,总觉得这里没有安全感。 方起州冲他招手,“下来。” 小虎犹豫了一下,方起州说:“水里不冷。” 说完,他径直从温泉里站了起来,将那腰带一抽,就将小虎拖进水里。因为热气和温泉里的微量元素,水看起来是半透明的,即便如此,该看清的还是能看清。而这汪池子很小,也很浅,方起州坐着,能露出肩和小半个胸膛来,小虎坐着,就只剩脑袋挂在水面上了。 方才还因为格局有些害羞,但是天然温泉泡着舒服极了,小虎不自觉地一声喟叹,疲劳全消弭无踪了。他抱着膝盖,靠着鹅卵石的池子边缘。他眯着双眼,让方起州像逗猫那样去抚摸他的下巴,而小虎也像温顺的猫咪一般,享受着主人的抚摸。 那温泉温度有些高,不过几分钟,他便满面潮红,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来,很低很低地喘息着,还用手给滚烫的脸蛋扇风。 方起州不由自主地将脸凑近他,小虎抬眼看他,月光和灯笼的光映照着方起州英挺的轮廓,大半面在光明里,小半面在阴影里,他眼神很专注,两人鼻尖相贴,小虎瞪着圆滚滚湿漉漉的眼睛。方起州将手臂伸到他的背部,温柔地揽着他,自然地将唇贴上去。 自然得仿佛下一秒,这两个接吻的人就要幻化到背后的矮松里面去了,变成依偎的树精。 小虎憋了两口气,眨了两下眼——哪怕方叔叔常常这样,忽如其来地就亲他一下,他也总是会忘记呼吸,或者说,忘记鼻子也能呼吸的。 方起州在吻他的同时,手沿着他的脊背,滑到他的尾椎骨,滑进了了臀缝。穴口的褶皱在水里被他用手指抚平,接着他探入手指,紧致,但是又有些滑腻感,直吸着他的手指往里。不知道是外面的温泉水,还是身体分泌的。 小虎浑身僵了一下,又没了动静,安分下来,但那眼睛拼命地眨,一排明晰的长睫毛颤来颤去,方起州脸颊被刮得有些痒。 Chapter 49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小虎对这方面并不像以前那么懵懂无知,他知道方叔叔在做什么,但他抗拒不来。 庭院把空气吸进去,然后吐出树木的气息。 小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方起州大概是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凉薄的雪从天而降,落在头顶、脸颊上,和肩膀上,落不到热气腾腾的水面,便被那温泉的蒸汽给融化了。石灯笼伫立着的柔软光芒,粗粗地蹭着他的睫毛。方起州的手不安分地在他下面揉搓了一阵,直到小虎起了反应,他双臂顺应而上,牢牢地将他抱起来,让他稳稳坐到自己的腿上来。 这跨坐的姿势正好叫他们平视起来,方起州很快替他解决了前面的问题,当小虎失神地喘着大气儿时,他就用食指试探着后面。但只有手指,也仅仅是试探罢了,多余的他固然想做,但他始终忍耐着。 他们这样,在水里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小虎被他摸的第二次起立,这次比第一次还快。小虎精疲力尽地趴在他的肩上,揽着他的脖子,发出细小的抽气声和呜咽声。方起州就着这个姿势,脖颈相交地在水下自我慰藉。 方起州手动作的时候,偶尔会碰到小虎因为呼吸而起起伏伏的肚皮,他非常乖地抱着方叔叔,用脸颊轻轻蹭着他的脸颊。因为这不同以往的方式,让方起州愈加体贴而温存地在他身上布满痕迹。 小虎这个人吧,就像感应灯,你踩一下他亮一下,你要是不动他就熄了,你必须都时刻不停地围着他,他才会一直为你亮着reads();。方起州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不越雷池,却也步步为营,所以小虎才会这么依赖他。 深夜,他们没有回酒店,而是在靠近庭院的那间三叠和室里,穿着浴衣,挤在一张小床上相拥而眠的。 第二天有人去敲门时,发现他们不在。艾琳昨晚上到的,一大早便被那长得像濮存昕的hr催促着给方总打电话,说什么夜不归宿,联系不上。艾琳倒是心宽,“他和小虎一块儿的吧。” “小虎是谁?” 艾琳抿嘴笑了一下,“方总的意中人,哎,别出去乱说啊。” “噢,”‘濮存昕’恍然大悟,他是资深hr,也是公司年纪最大的那批元老。所以他算是最迟钝的那个,所有人都知道方总多半是个gay,就他还以为那是老板的家里人,他犹犹豫豫,有些不相信的模样,“戴哆啦a梦手套的那个?” 艾琳比了个“嘘”的手势,神秘兮兮道:“现在可能忙着呢,谁打电话,谁就等着被炒鱿鱼吧。” 果然,这一整天,没有人不识趣地打搅他们。 他们快中午时起床,其实两个人醒的很早,方起州醒的比小虎要更早一些。待小虎醒了,他便开始装睡。小虎呢,就睁着眼睛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思索着方叔叔怎么还不醒,怎么还不醒啊。方起州能察觉到他注视的视线,执着地黏在自己的脸上,他装睡装得很成功,隔着半透明的门,日光照射在整个床铺上,留下和风窗格的影子。 小虎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拿手轻轻地去碰他的眉毛,和阖上的眼皮。刚开始小虎胆子小,只敢碰一下然后立马拿开,后来他发现,方叔叔睡得特别熟时,胆子就肥了起来。像在画画似地,从额头开始描绘他的五官,摸他的相,好像是在抚摸他的命运一般。 方起州觉得脸上很痒,心里也很痒,但他始终装着睡,这下换成他,柔顺地像只猫咪,享受他的手掌。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在睡梦中上翘,小虎像是发现了他在笑一般,那手的抚摸便停止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方起州的嘴角慢慢回到原位,像平常那样,生硬而淡漠的弧度。 他听到了一声叹息,老气横秋地,就好像在惋惜什么似得。虽说方起州对待小虎总是温和得不像他自己,可要说他笑起来的次数,还真不多。眼睛在笑,心里也乐着,可是那嘴角,就是习惯了那平直的弧度,他三十多年,都是这么过的。 以前他听舅舅说,说他四五岁时,就像个小大人,不哭不笑不闹,似乎什么都激不起他的好奇心,或是兴趣。再后来,他父亲,也就是方起州的外祖父,给他送了那个宠物后,他私底下抱着牧羊犬笑得很开心。只不过这开心没维持多久,宠物便死了。 自此以后,方起州很难为什么事情而有所触动。 卫斯理那时候说他,这样下去他肯定会孤独终老的,所以为他做了很多无用功。 在他这个年纪,孤独是件很可怕的事。但方起州一向对此漠然,只不过现在有了影响他心绪的人,他便格外地珍惜,在他眼里,小虎兴许比他自己还要重要。 小虎叹气后,又躺了下来,他曲肱而枕,安静地注视着方叔叔,一动也不动,安静地就好像方起州是面镜子,能让他细细地端详自己。 后来方起州装睡不下去了――因为他晨`勃了,就因为小虎靠在他身边呼吸,然后气息静悄悄地打在他的脖颈处――而已。他相当无奈地坐了起来,差遣小虎自己去洗脸漱口后,他的手在被子里解决着问题。 小虎挺容易受刺激的,昨天那么两次,今天方起州就不刺激他了,不然怕是没完没了了reads();。 中午他们去了附近有名的寿司店,但小虎似乎对生鱼片不感冒,反倒喜欢吃天妇罗,但他被芥末辣到了,呛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不得已,他只能喝店里提供的免费裙带菜汤,但他这次长记性了,不敢一个劲儿地喝水,只用筷子挑着里面的蜉蝣生物一般的裙带菜来吃。吃完了还续杯,那脑门上扎着白条的年轻学徒,一次次地接受到“续杯”请求,并且客人只要裙带菜,不要汤,什么奇葩客人都见过了,这样的游客是第一次见。 下午方起州带他去了富士山动物园,乘坐了丛林巴士,方叔叔以前带他去过禹海的动物园,但那个要走路去每个区域看,并且隔着很高的笼子。这个动物园就要有趣的多了,乘坐丛林巴士和野生动物喂食,一些温顺的,还可以抚摸它。 小虎不敢碰那些猛兽,譬如狮子老虎或熊,他只敢给长颈鹿和大象,诸如此类的素食动物喂食。给长颈鹿喂树叶的时候,那长颈鹿还舔了他的手指,它舌头特别长,软,且宽厚,小虎一下就愣住了,接着很开心地笑起来,他弯起双眼,兴致勃勃地,又带着小心翼翼,一片片地递出树叶,长颈鹿就一下下地卷走树叶,顺便舔了舔他的手指。 方起州看得有些五味杂陈,小虎这么喜欢被舔手指么…… 他们从园区出来,也不知道方起州用了什么方法,他带着小虎去了老虎的饲养区,那些一岁,两岁,或是几个月的老虎宝宝,在工作人员怀里像只猫咪似得。方起州抱了一只睁大眼睛,看着特别没攻击性,像个素食动物般的老虎宝宝。 小虎出生那年是虎年,所以才有了那玉坠上的虎雕,那个玉雕师的身份他后来调查出来了,也调查出来,那是孩子出生前,徐菁托人师傅做的。 小虎有些怕这些猛兽,但对于温顺的猫咪,他是不怕的,从方叔叔手里接过来,他有些吃力地抱着大猫,像方才给长颈鹿喂树叶一般,眼睛里透着兴奋,但动作分外小心地抚摸它的皮毛。 正如他早晨趁着方叔叔睡觉,偷偷做的那样。 方起州看着他那副开心的模样,小虎牙和酒窝一同露出来,像阳光一样美好灿烂,心里也跟着暖意浓厚。 “方叔叔,我想把它带回家,可以吗?”小虎丝毫没意识到,老虎,无论多小,多么温顺没有攻击性,都不是能家养的动物。 “当然可以。”方起州面不改色说:“但是今天我们不能带走,等我们回家了,就能托运回去。” 小虎点了点头,依恋地抱着憨态可掬,打着哈欠的小老虎,嘴里叫它乖乖,跟它说着对不起,我过几天就可以收养你了。 幸好动物园的工作人员听不懂中文,不然听见他们的对话,还不得立刻报警抓人。 那晚上他们回去,方起州跟小虎玩了个游戏,他扮演着动物园的那只长颈鹿,小虎苦恼说自己没有树叶喂他,方起州说没关系,我们可以假装有树叶。但小虎的想象力瘠薄,对于给方叔叔扮演的长颈鹿喂树叶这件事,他想不到要是没有树叶,怎么才能假装有。 方起州从一旁拿了插花的篮子,将花捡出来,放在桌上,接着对小虎说:“看见了吗,这里面的树叶。” 空荡荡的篮子里,什么也没有,小虎望了望方叔叔,又看了眼篮子,认真道:“看见了。” 小虎从篮子里,拿着一片不存在的树叶,喂着一只有些过分亲昵人的“长颈鹿”。那长颈鹿用舌尖卷着他的手指头不放,但他好似不觉得害羞,也一点儿不害臊,因为他似乎是的的确确,在认真地玩着游戏,他真的把方叔叔当成了长颈鹿,还笑眯眯地抚摸他的头发。 这么个无趣的游戏,方起州非常敬业地玩了许久,并且乐不思蜀。 Chapter 50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要打道回府那天,他们一行人去了浅间神社参观,在绘马上写下各自的愿望,求了御守。 距离登机还有两个小时时,在机场附近的音像店还发生了一件事,一些人去免税店扫购,一些人则去了别的有意思的商铺。而小虎,则是很容易地被音像店外张贴的彩色海报所吸引了。 除了普遍的cd、dvd、漫画书、纪念品……店里还有一片占地不小的成人向区域。 在这个国家,成人音像事业是合法的,也是最为著知的,小虎走过去时,先是愣住,接着刷地一下脸红了,眼睛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慌忙移开。那些光盘外包装都很……大胆,也非常抢眼。 而方起州则是对他的反应非常稀奇……因为换做以往,小虎或许会懵懂地问叔叔这是什么,现在居然会害臊了。 是好现象。 他感到有趣,拉着小虎离开有不少学生弟驻足的地盘,顺手捡了一盘看起来很小清新的gv。 小虎瞪大眼睛看他,喊了一声:“叔叔……”方起州倒是没露出什么特别的神色,小声对他说:“买回去……唔,学习。” 他一副正大光明的样子,小虎什么也说不出了,依旧害臊着,红着脸看他结账,装进袋子里。 过海关的时候,东西被搜了出来,正在收拾包的艾琳回头一看老板他俩,正巧就看见那清关人员在问些什么。方起州面不改色地回答说是“自己用”,接着海关把东西还给了他,顺便以隐秘的眼神瞅着他们俩。 方起州转过头,瞥见一脸被雷劈似的艾琳。 艾琳立刻一副“我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的惊慌失措,抓着免税店搜罗来的一堆化妆品就跑。 四小时后,飞机到达禹海。 今天天空上挂有难得的冬阳,这个城市的冬天总是很漫长,十一月份,人们就开始穿大棉袄了,还没到下一个年份,就会开始下雪,这场雪会维持到天气转暖的那天reads();。但是变幻莫测的冬天里,城市会在转暖的几天后,再次变成冰雪世界。 而今年,过年比昨年迟了一个月,除夕在情人节过后的第二天,歌颂爱情的电影争先恐后地在这个档期里上映。方起州呢,也赶时髦地带他去看了一场,可是小虎快速地解决完爆米花,大概从电影开始二十分钟时开始打瞌睡。因为方起州的注意力一直没在电影上,所以当小虎脑袋一颠一颠时,他便揽住他的肩膀,使他靠在自己身上睡觉。 电影厅里空无一人。 方起州觉得有些无奈,小虎若是对别人的爱情故事哈欠连连,那怎么能显出自己比那电影男主角好上千万倍呢。 走在路上时,小虎甚至会有意无意地地看着那些戴红领巾的小学生,眼神不由自主流露羡慕,或许心里想的是:他们真好,可以读书,还可以交朋友,但小虎从不会羡慕地看向那些亲密地挽着手,拥抱着的情侣。 电影落幕,小虎像是听到了片尾曲,准时醒了。他抻了个大懒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完了吗?”语气像是在感慨:终于完了呀。 尽管电影落幕,影厅依旧空着,没有下一轮影片的排期,也没有工作人员或是清洁工进来打扫指路,甚至灯光,也只亮了左右顶上的那一排。 方起州不动声色地问道:“不喜欢爱情电影吗?” 小虎对此有些无动于衷,甚至很理所当然地反驳道:“我是男人啊,”他用了“男人”这个词,他肯定不知道,他那么说话的时候,有多讨人喜欢。小虎端起冰块融化后,没滋没味,和放了半块方糖的水差不多的可乐,吸管发出声响。他没追问为什么他们还不走,翘着座椅,摇晃着双腿又说道:“叔叔你也是男人,我们和电影里不一样。” 方起州愣了一下,忽而又笑了一下,嘴角弯起来,是很显然的笑模样。 小虎咬着吸管,盯着他看,忽然说:“你应该多笑的!”语气老气横秋,正如同那天自己装睡时,他惋惜地叹气。 “是吗?”方起州没有放下嘴角的弧度,凑近了他,用牙齿叼走他咬着的吸管,管口的水珠受力,分散成无数水分子,弹到他的脸上。 “是……呀,”小虎也有些紧张起来,那副老气横秋的模样霎时不见了,他用手托着脸颊,把眼睛挤成上翘的模样,像只可爱的小狐狸那样,“叔叔笑起来……很好看,嗯,可是、你都……不怎么、笑。”他扁起嘴,像个赌气的孩子。 方起州很不可思议,觉得他变化真大。一年前他没有太多常识,也不说话,真的像个儿童一般。一年后会说“我是个男人,你也是男人,我们和电影里不一样”这种话来。也会体贴自己,叫自己多笑,像他舅舅常在视频里对他讲的一般。 一年前小虎还只能听国语配音的迪斯尼动画,现在可以听着英文版,自己看中文字幕了。对一个成年人而言,一年时间,这是非常了不起的进步。 方起州抱着他的肩膀,头靠着他的额头上,问道:“那你觉得,我们和电影里不一样的地方在哪儿?” 小虎一副“我不是才说了”的表情,一字一句道:“我们都是男人,电影里只有男和女,王子和公主。”哪怕是在他喜欢的迪斯尼动画片里,也只有王子,和公主,这种配对。 “不……我不是说这个,”方起州笑着说:“电影里恋人接吻,拥抱,在一张床上睡觉,我们也拥抱接吻,也同床共枕,所以,有什么不一样吗?” 小虎听呆了,但他依旧,很固执地重复:“我们都是男的……不一样……”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不一样吗?” 小虎这下说不出来了,他还意识到一点,他叫方叔叔是叔叔,但是电影里,他们会用很浪漫的称呼,譬如宝贝、亲爱的,达令,甚至是小猪reads();。嗯……小虎思考了一下,觉得“小虎”和“小猪”差不太多,“小虎”听起来还要威风许多。所以他找不到不同的地方了。 他甚至能迟钝地有一些模糊的意识,自己和方叔叔这样……似乎是不对的? 小虎眨了眨眼,决定不想了,他麻利地站起来,捂着肚皮说自己饿了。 方起州只得暂且搁下快捅破窗户纸的生锈工具,带着他去解决晚餐问题。哪知道,他订的那家高级餐馆,请了拉小提琴的人――正好就是程叙。方起州上次找他问话过后,就给了他一笔钱,还给他伪造了新的身份证,由他回家也好,干嘛也好。 这顿晚餐,只能不了了之,小虎第二次看见了程叙,不知道触发了什么深处的记忆,猛地蹲下身,抱着头痛苦地大叫起来。 “小虎――”方起州手足无措,只好蹲下来,紧紧地从他身后抱住他,“没事了,没事了……” 他用眼神命令愣在原处的程叙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方起州用尽全力去避免他同过去有接触,大概是他现在好转了许多,所以时隔两个月,重新见到了程叙,却回忆起了不同的内容,或者说……他的回忆是带着感情与恐惧的。 小虎紧闭双眼,大叫声渐渐变成呜咽,他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在方叔叔的怀抱里才变得好一些。 方起州发现自己不能游刃有余地处理这类事件了,他心里充满担忧,似乎在替他疼着。小虎陷入了奇怪的境界,停不下地叫喊,方起州发现他捂着的地方,是自己从前触碰,他却一直毫无反应的那道伤疤。方起州难以真正地使他安抚下来,他的拥抱不管如何紧,小虎像是感受不到外界一般,沉浸在痛苦里,拼命哭喊着说好疼。没有办法,方起州只能叫卫斯理过来,他随身带有镇定剂这类药物,小虎现在这样,恐怕只能使用非常规手段了。 卫斯理就在楼下,他接到命令,半分钟就上了楼,食指长的针管里的药物,两秒就推进他的青色血管里。 小虎晕了过去。 方起州捏了捏皱得很深的眉头,将小虎抱到车内,并且叫吩咐斯理,把程叙送到很远的地方去。 这些和小虎过去有牵扯的人,永远都是定时`炸弹。 他疼惜地抹了抹小虎眼角的水,可能是因为疼而掉的眼泪,随即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心口。方起州抬头问卫斯理:“方艺巍的事,怎么样了?” “他那天做了检查,很可惜没有什么大毛病……”卫斯理也是很严肃的神色:“不过他再次开始吸毒*,要让他毫无征兆地得艾滋……是很容易的。” 方起州深深敛起眉,“不,太慢了。” 卫斯理掌握着方向盘,转动着上了高架,从高架下去便是游乐场了。 “他喜欢飙车。”方起州说。 卫斯理神色无悲无喜道了声是,知道该怎么“更快”地拆掉这个炸弹。 因为镇定剂的缘故,小虎睡得很深,他在无意识里,将脑袋深深靠在方起州的胸膛,手牢牢抓着他的衣服。他常常都是开心的,或是笑的,此时的脸颊上,却像是被水泥工砌了一层均匀的水泥,布满了少见的哀伤。 方起州的手臂很稳,一动也不动,迈开步伐时也稳稳地毫无颠簸。他把小虎放在了床上,以防万一,从卫斯理那里拿了镇定剂,还找出了心理医生的电话。他害怕小虎醒来后还是那副模样,害怕他沉溺痛苦不能自拔,害怕他哭着说疼。 第10章 .11.12.14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方起州一晚上没睡。 他熬得眼圈发乌,胡子拉碴,疲倦却强打精神。其实他根本不怕熬夜,以前也常常整夜整夜地失眠,却无法摧垮他,现在不一样的是,他揪心着小虎。 镇定剂在翌日清晨失效了,小虎一睁眼就看到倚靠在身旁的方叔叔,他发声,嗓子哑的,像个残破的风箱,“叔叔,我脑袋好疼……” 方起州凝视着他,把手伸进他的发丝里,无声地替他按摩着头皮。 小虎又眯起了眼,嗓子疼,眼睛也疼,转动起来和生涩的玻璃珠似得。 方起州替他揉了好一会儿,动作轻缓,低声问道:“现在呢,好些了吗?” 小虎眨了下眼,大概是点头的意思。然后说:“我做梦了。” 他应了一声。 “我梦见有人拿着刀,在割我的脑袋。” 方起州知道他的意思是“做手术”,但还是不免被他的描述吓到,心疼地亲吻他的头顶。 “很疼……特别疼,”小虎望着他,“我好希望自己死掉啊。” 方起州心又揪紧了,呵斥他:“不许说这种话!” 小虎摆了摆手:“我做梦的时候……就是疼得快死了,生不如死。”他抿了抿唇,诚恳道:“可是我一睁开眼,看见你还在的时候,就没有那样的感觉了。” 听他这么说,方起州不由自主,用手臂将他环得更紧了。但在小虎头一次这么会说话的时候,方起州却找不到话说了,他只有心疼,所以不住地抚摸他的头顶,嘴里只有一个贫瘠的词语:“乖。” 小虎安静地继续倾诉:“他们割了我的脑袋,又缝合了回去,我没有头发,很丑reads();。每天要吃药,一大把,拳头那么大,分好几次吞。八点半吃一次,十二点一次,晚上八点再一次……一把药,给我一颗糖。”他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好像喉咙里正堵着一大把药丸在。 方起州亲吻他的头顶:“你很勇敢。” 小虎摇头,觉得自己是懦弱的。他松开缠着方叔叔腰的手臂,“我想喝水。” “我去给你倒。” 这天是除夕,方义博晚上一定要他回去吃年夜饭,说规矩不可废,说他不愿意就是不孝顺。方起州一点儿也不在意了,他淡淡地说自己不舒服,哪儿也不想去。 他特别疲倦,但是不肯睡觉,方起州觉得,他必须无时无刻地盯着小虎,免得他突然一下又难受起来,要是自己睡着了,那谁来安慰他?虽然小虎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和所有做梦的人一样,刚清醒那会儿记得很清晰,过会儿就忘掉了。 下午的时候,卫斯理送来一个纸箱子,手臂那么长。他担忧地望着方起州不那么好的脸色,叮咛道:“昨晚上没睡?你今天要好好休息了。” 方起州摇头,表示不碍事。他把箱子抱给小虎,跟他说:“送你的新年礼物。” 小虎道了谢,脑子有些混沌地想到,又是新的一年了。他听见那箱子里有些动静,像是活物,小虎小心翼翼地拆开那只缠了一圈丝带的纸箱,露出一个笼子来,里面是一只幼年白虎。 看起来没出生多久。 小虎惊喜地把它从笼子里抱出来,觉得像个奶娃娃,眼睛也不怎么能睁开,很脆弱,很轻。 他动作越发轻柔了。 方起州之前说要去弄只老虎来,可是这在国内行不通,更别说,老虎毕竟是野兽,有兽性,他怕不小心伤到小虎了。卫斯理的意思是,找个差不多的猫就行了,都是猫科动物,长得像老虎的猫也不少,大不了染下色,就一模一样了。 方起州却觉得那是一种欺骗,所以费尽周折,找到这只,已经好几代人为饲养,具有一定宠物特性的温顺白虎。 看见小虎终于开心了,方起州觉得这件事办得挺值,卫斯理说到以后老虎长大了怎么办,那么大的体型,早晚会出问题的。 方起州说:“打抑制素吧……算了,”他想到了什么一样,否决了这个提议,嘴里喃喃道:“长大了,长大再说吧。” “你真的应该休息了。”卫斯理认真地看着他。 方起州敷衍地嗯了一声。 卫斯理拿他毫无办法,必要时,他也必须给小州来一针镇定剂了。 那白虎刚过哺乳期,一直没有和成年母虎接触过,都是人工保温箱饲育,和婴孩一样,用奶瓶喂奶,但是食量很大。而且根据方起州的要求,这只小白虎是基因最为温顺的那一只,出生到现在,工作人员只拿了猫咪的图片给它看,介绍说是同类。 所以会伤人的可能性非常小。 那白虎饿了,嗷嗷嗷地小声叫了起来,又像个狗崽子了,因为猫咪小时候,是不会这么叫的。 随后有人搬来了专业的保温箱,给它当窝,还有各种小奶虎能穿的衣服,还有小鞋子,甚至有梳子,还有宠物卫生间,非常齐全。小虎看得目不暇接,他爱不释手地抱着小白虎,摇来摇去地同时,还一手拿着奶瓶去喂它,那小白虎躺在新主人怀里,用爪子上的肉垫扒拉着奶瓶,吮吸奶嘴时表情很呆萌,奶水沾到了小白虎的胡子上,它便伸出粉粉的舌尖来舔掉。 小虎还是第一次养宠物,他嘴里惊喜地直呼:“叔叔叔叔reads();!它好可爱的!” “嗯,可爱。”方起州专注地看着他,觉得松了口气。 小虎给小白虎喂了一整瓶的奶,突然问:“它有名字吗?” “你给取个吧。” 小虎坐了下来,咬着手指想:“团团?白白?花花?”他的词汇量贫瘠,取名也不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好来,他抱着小白虎摇来摇去,苦恼道:“叫什么好呀,叫什么好呀?小宝宝……” 方起州看着他的行为,觉得小虎很像虎妈妈,但小虎开心了,他心里倒不是滋味了,觉得自己完全被忽略了。 晚上方义博又来了电话,好言好语地说:“起州,我派人来接你如何?你若是想要带你包……你那个谁来,也可以的。我们一起过年,礼不能废。” “我今天不太舒服,改天吧。” 方义博难忍地训斥他:“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你托人――托人弄什么老虎来养,不是我给你开得绿灯?就为了……讨好个小傻子?你究竟――”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什么打断了,“我在打电话,有什么等……什么?!” 方起州听见他声音仓皇拔高,接着是电话掉在地上的声音,他冷淡地掐掉了通话。 他还听见那个打断的声音说:“二少飙车……他……他连车带人,坠崖了。” 所以方义博才会有那样不冷静,甚至是握不紧手机的程度。 方艺巍除夕晚上在外面玩,方义博叫他回来,于是方艺巍开着他的新车,在盘山公路上飞驰,下坡路时,不幸坠崖。在监控下看,丝毫没有问题看,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意外,但方艺巍在弯道处,好像忘记了转方向盘,所以车子在高速下,直直冲到崖边,所以又像是……自杀。 车子爆炸,只剩下焦黑的尸体以及汽车残骸,行车记录仪完全不能看,刹车系统也没有发现问题。 方义博不肯相信这件事,不肯相信死的人是他的二儿子,甚至要人做尸检,有人想叫他算了,给死人一个安宁,方义博很执拗地不肯,“一定是哪里错了,那不可能是艺巍,不可能!他……他才不久给我打电话,说马上就回来陪我喝酒。”方义博哽咽地潸然泪下,他仰着头,企图把这点儿泪花吞回去。艺巍说马上回来陪他喝酒的时候,他的大儿子,他承诺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只给他的大儿子,却因为一个外人而坚持不肯来。 无论他对艺巍有多么恨铁不成钢,但艺巍在他心中永远都是个好孩子,他犯了很多错,可方义博一直对他心中有愧,所以总是由着他。无论他犯什么错,二爷总会给他收尾,从未叫他受过一点儿委屈。去年吸毒,叫他被关在监狱的两个月,已经是最过分的了。 他疑神疑鬼地怀疑起来,怀疑这件事是一场阴谋,艺巍的死,对谁最有利呢?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大儿子,但是马上他就否认了,因为起州没有动机,艺巍对他构不成威胁。方义博怕死,整天就在家里想着,谁又想害他了,谁是不是想害他。所以方艺巍的死,对他来说是不小的精神打击,他又怀疑是韩丹妮,还找了充足的犯罪动机,因为她怀了自己的孩子,为了给这个孩子一个名分,保不准会干些什么疯狂的事来。他甚至怀疑在监狱里服刑的张薛,认为他二十年前没有弄死自己的儿子,所以现在来报复自己了。 他托人去查,查张薛有没有可能出来过,或者有没有叫手下来做坏事。这么一查,果然叫他查出来一些东西,张薛假装关禁闭,混在狱警里,出去过几次,但是他并未越狱,而是办什么事,很快又回到了监狱里。最长的一次是三年前,他出来了整整一个星期。至于为什么张薛可以这样出入自由,这很简单,因为狱警是一批比犯人更恶棍的混蛋,所以,没有钱和女人搞不定的。 第10章 .11.12.13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而这种时候,卫斯理提供的,以及在静冈买的东西,就起了作用了。 晚饭的时候,小虎喝了两杯有酒精度的甜葡萄饮料,过了半小时,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他已经开始撩起衣服露出肚皮散热了。大白哼哧哼哧地准备爬到他的肚皮上亲热一下,方起州拎着它,塞进了笼子里,以眼神警告它不要打扰自己的好事。 很奇怪的,虽然大白品种优越,一般动物见到它都伏低做小,但它见到主人的主人,就和老鼠见了猫一样,主人的主人一瞪眼,大白就萎了,比普通的猫还不如。 方起州把客厅灯关了一半,留下沙发旁的落地灯,以及楼梯的灯。 小虎眨眼看着他挡在投影屏幕面前,在设备里放入了碟片,那彩虹色的反光让他忍不住虚起眼来,咽了下口水,心里也有些发虚。 而方叔叔,很安静地做完这一切,接着坐在了他身旁,将他的脑袋抱着往腿上搁。 静谧漆黑的开头,接着是fbiwarning的红色醒目字,小虎不安地用眼尾去看方叔叔,接着把卷起来的上衣摆给偷偷放了下去。 方起州看着他那动作,心里一阵好笑,看来小虎心里也知道,那个所谓的fbiwarning是什么。他刚把手搭在他的脖子处,小虎就哆嗦了一下,好像因为他自己脑补了些什么,所以小虎今天要格外敏感点。 那电影好像进入了正题,岛`国电影,向来从开头便有股含蓄的色`气。 小虎好似有些不太敢看的模样,落地灯的昏黄灯光圆圆地照下来,小虎的脸蛋红得不正常,方起州知道那或许的少量酒精的作用,他轻轻撩了下小虎的头发,小虎便偷偷摸摸地看方叔叔一眼,方起州能感觉到他在重重地喘气,很浮躁。 电影是日文的,没有字幕,但是有剧情,方起州听得懂,小虎只能云里雾里地瞎蒙。 讲的是老婆不在家,丈夫觉得家里庭院的树长得有些乱了,于是叫了园林工人,炎热的夏天,工人露着膀子和大腿,踩在爬梯上剪树枝reads();。那演工人的男优皮肤黝黑,肌肉成群,大腿粗壮,一看便是孔武有力的。那丈夫躲在窗帘背后看,觉得啊呀,身材真好啊。那丈夫本就是个小受模样,顶多20岁长相,一点儿也不像剧情设定中,人夫的角色。大概也是制片公司出于剧情的考虑,给那小丈夫打扮成了白领模样,在家里也穿西装打领带。 当那电影里的受看着窗外工人劳作汗流浃背的模样,动了情,于是背靠墙面,躲在工人视线的死角,拉开裤裆拉链就把手放进去。 剧情设定里,这是个还没恋爱就被家里撺掇着结婚的小男人,结婚后才发现自己的性取向有问题,苦于妻子管束,加上胆小,只敢偷偷在家里看片撸。这还是他第一次,干这么胆大的事,所以既害怕又羞怯,压抑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方起州买的这个音响效果太好了,声音好似就在耳边,小虎不自在地握拳堵着耳朵,还用五指挡住了眼睛。但从方起州的角度往下看,小虎是欲盖弥彰地,在五指间打开缝隙,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方起州觉得这剧情很岛国,索性小虎可能也不太明白这回事,光关注那伸进裤裆的手和那喘`息声了。 屋外那园林工叫了一声,那丈夫便慌慌张张地拉上拉链站起来,表面正经,佯装没事的模样。 直到现在,电影过去十多分钟了,还没到有坏事情的情节。但是小虎已然一副“天哪这是什么我受不了了”的模样了。但和上次不一样,上次小虎能心平气和地看,是因为那时候他的确不懂,电影里两个男人能做什么坏事呢,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心里很明白,这是什么。 在小虎的眼睛里,他听不懂语言,所以后来的剧情也只能看个大概,园林工似乎是忙完了,主人给他倒了水,然后给他钱,可能是主人模样诱人,那园林工接钱的时候,就拉着他的手不放了。 黑一些的那只手,常年劳作而粗糙,白皙的那只手,又软又无力,跟个娘们似得,所以两人一来二去,一拍即合,郎情妾意。那肌肉虬张的大汉,就那么把人扑倒在沙发上了。 那大汉脱了受的裤子,只剩下白色底裤了,大汉凑上去,一脸痴汉着迷样,说了句什么。方起州听懂是在说:先生你身上好香。 小虎还是那副手心挡着眼睛的模样,方起州的手略微在他身上动了一下,小虎都得抖一下。 等到电影中两人开始接吻,吻得难舍难分,口水直流时。小虎突然叫了一声:“叔叔!” “怎么?”方起州低头看他。 “我……我,我,”他支支吾吾,也不看那电影,眼睛乱瞟,嘴里说:“我给你……给你讲个笑话吧。” 方起州心中发笑,揉了揉他的头顶,应允道:“讲吧。” “是艾琳姐给我说,那个新来的美国人,和下属沟通总是会讲中文,讲得不伦不类。开会呀,有个谁做那什么……放映,”他讲话会自己加语气词,还会省略自己不理解的词,“那什么放映就叫人举例子,美国人就暂停了会议,托艾琳姐买了一斤炒板栗上来。”他原本是负责说笑话的,但是自己讲完,却好似再次戳中了他自己的笑神经,哈哈哈笑成一团,氛围都被破坏了。 方起州只是看他的模样,就乐了,笑话不好笑,估计艾琳也只当做趣事给小虎讲的,但小虎却很逗乐,他笑了一会儿,哎呦哎呦地停了,喘着气,却猛然看到那电影里已经白花花一片了! 其实也不算白花花一片,因为还有布料,只不过布料稀少,原来是那主人,脱光了,还换上了妻子的黑丝袜的和高跟鞋,二人就站在窗边,贴一块儿去了。 方起州万万没想到……即使封面看起来小清新,也不代表内容小清新。 小虎看得直了眼,嘴里着急地打岔说:“叔叔……我再给你讲个笑话吧?” “嗯reads();。”方起州的手,有些漫不经心地滑进他的领子里,小虎的笑话,讲不出声了,因为那丝袜被清脆的一声响,给撕破了。小虎连忙闭上眼睛,觉得不该看了。但即使他闭上眼,还是能听见声音的,那男优是练过的,单单是喘息声便能轻易叫人心神荡漾起来。 小虎脸上又是燥热又是愁苦的,他怎么……怎么这么难受呢!要是……要是方叔叔摸一摸就好了,这个念头叫他吓了一跳,他忙不迭坐起来,“叔叔,我们不看了好不好?” 方起州说:“你笑话还没讲呢。” “那……那,那……”小虎一下卡了壳,也不知道要讲什么笑话好了,他脸色呈现出煎熬的模样。咬着嘴唇,那绯红的脸颊,要哭一般的眼睛,让方起州喉头动了一下。 “好了好了,”他哄着似的把小虎往怀里带,“我们不看了,上楼好不好?” 小虎当即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方起州将他一把横抱起来,也没管灯和电影还没关,就那么上楼去,小虎被他扔在床上,接着连滚带爬地掀开被子躲了进去。 “你怕什么?” 小虎仓皇地摇头,他就是……就是身上难受。 方起州一边哄着他,一边揭开被子,给他宽衣,小虎半推半就地从了,方起州知道他心里也不是没感觉,以俯视的姿态,在他面前替自己慢条斯理地脱衣服。 小虎眼睛瞪得更圆了,接着不安地骨碌碌地转起来。 “我们去水里做好不好?”他脱得一了百了了,小虎却不似以前,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做、做什么?” 方起州托起他的下颌,轻声质疑道:“你不知道?” 小虎眼睛向下瞥,否认道:“不……不知道……啊。”尾缀还带了个撒谎的语气词。但方叔叔的眼睛叫他心虚起来,自己沉不住气了,噘着嘴说:“我知道嘛,就是……就那电影里那样嘛。” “电影你还没看完呢。” 小虎眼睛乱瞟着,缩着脖子可怜地嘟哝道:“那不是……也差不多嘛。” “你看我,”方起州扳正他的脸,使得他们对视,使得他能清楚地以询问的目光望进小虎仓惶的眼睛里,“你不愿意,我什么也不做。” 小虎冲动地就要张嘴,那口型依稀可辨认是愿意。 方起州竖指封住他要脱口而出的话,“你想好了再回答。”他心里正想的是,亲亲抱抱就够了,生理需求自给自足也不是不行。 小虎眨了眨眼,望着他,嘴唇嗫嚅着,最后他握着方叔叔靠在自己唇边的手指,将它拿开,然后给出了深思熟虑后的回答,“我……嗯,都行。” 他有些认真地给出了“都行”这个说法,似乎是方叔叔怎么样都可以的。这叫方起州有些哭笑不得,“都行?” 小虎羞怒道:“就是说,我同意!我没意见!ok!我愿意的意思!” 方起州觉得他可爱极了,就着居高临下的姿势,俯首去亲他。 小虎唔了一声,手抵在他的胸前,接着反手绕着他的背脊,以行动表明“都行”具体是个什么意思。 (河蟹啦啦啦啦~~~) Chapter 54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方起州把累得不想动的小虎抱进浴缸清理时,他听见了外面的异样声响。 他打开门才看到,原来是大白跳起来想去拉门把手,它常常看见人们这么开门的,所以它知道把手是关键,可它太矮了,就算是跳起来也扒不到门把手。所以就气急败坏地挠门,想把门给抓破。 方起州站在大白面前,无声地看着他,但大白这次好像不怕他了,冲他挥舞着爪子,呲着牙示威。 “你怎么出来的?” 他记得自己锁了笼子的。 方起州远远地站在楼梯看,原来大白的笼子硬生生被掰成了两个宽弧形,掰了个恰好能让它挤出来的缝隙。方起州记得那笼子似乎是合金材质的,他低头看了一眼小豆丁大白,爪子上好像有血。 小虎知道大白受伤,心疼地抱着它,不理解好端端地大白为什么要撕开笼子。他想兴许是不乐意被关着?小虎望着方叔叔,“不关着大白了好不好?” 方起州沉默了一下,眼睛盯着那只装虚弱的老虎崽子,点了点头。 小虎乐了起来,高兴道:“那我抱着它睡觉行吗!” “不行。”方起州一口拒绝,小虎表情逐渐失落下来,他揉了揉小虎的脑袋,“你睡觉抱着我就行了reads();。” 小虎想了想,觉得也是,于是很快又不沮丧了。但他身体上很累,方起州搜索了附近的宠物医院,几乎都打烊了,打电话问了杜医生动物爪子受伤他能医治吗,杜医生说假如就是不严重的外伤他可以处理。杜医生说准备过来一趟,而方起州觉得,这么麻烦人不好。 他问了地址,大晚上的,往车里塞了只和自己不太对付的虎崽子,而且之前以为没有攻击力的定论,现在也打了个大问号。好在这虎崽子的出发点是救主人,方起州觉得……似乎也没什么了。换一种情况,他或许会难得地夸这只老虎崽子护主有功。小虎原本要跟着来,但他实在疲惫的样子,方起州看他那走两步的模样,立马又停住,夹着腿。问他怎么了,他红着脸说裤子湿了。 方起州只能禁止他跟自己一块儿出去,想着回来的时候要不要去买点成人尿不湿。 杜医生在楼下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方大少的车开过来,他是内外兼修,外科要得行些,没给动物看过病,但是包扎消毒还是没问题的。 哪知道,车门开了,跳下来一团白乎乎的东西,远看着像狗,在原地转着圈闻来闻去,身上有怪异的纹路。方起州喊了一声喂,大白就机灵地跳着翻了个身,竖起耳朵,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他扬了扬下巴,“别跟狗似得,走这边。” 于是大白屁颠屁颠地凑过去闻他的脚,和哈巴狗一个德行。 杜医生揉了揉眼睛,他没带眼镜下来,有些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你这猫?有点肥啊……”看起来起码有二十多斤,可能……三十斤? 方起州没答话,“它前掌受伤了,爪子裂了。” 杜医生脸色隐秘地扭曲了一瞬,“爪子都伤了……还让它乱蹦啊?” “它皮糙肉厚。” 大白好像听懂了,欢快地蹦了几下。 杜医生:“……” 方起州拎起大白的脖子,把它带到杜医生家里,找到了眼镜的他,被那只有些活泼,但是被方大少捏着的小东西吓了一跳――这猫,猫怎么和白虎似得。他心里腹诽着,拿了剪刀纱布消毒水和药膏,蹲下身给猫上药,但他越看越觉得不对,这皮毛纹路分明就是老虎!那小东西好似察觉到杜医生的视线了,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张大嘴打了个哈欠,胡子颤了颤,吞了个蚊子进去。这也让杜医生看清了“肥猫”的獠牙。 他手抖了抖。 “对了,”方起州维持着捏着大白后颈的动作,问了杜医生关于房事频率的建议,“他身体健康,今天做了快两个小时都没事,但是他she了两次后就基本硬不起来了。” 杜医生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没毛病啊,高强度房事下正常男人两次差不多吧,怎么方大少是觉得两次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他绷着脸回答:“对承受的那一方来说,前列腺高`潮是主要的,当然每个人情况不一样。”他给出一个保守建议:“一周一次或者两次,看精神情况和接受度。” “三次呢?” “……太多了,适当最重要。”他看了看方大少的身板,顿了顿说:“如果忍不了,可以让另一半帮你用手或者嘴解决。” 听从医嘱,那天过后,方起州大概以每周一次或两次的频率和小虎“干坏事”。小虎在床上配合度很高,无论如何都很听自己话,什么姿势都勇于尝试,一开始会羞耻,后来便慢慢好了起来。而方起州总会征求他的意见,小虎总会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方起州知道他极限在哪儿,他很照顾小虎的感受,所以每次结束都以他手动收尾reads();。至于杜医生建议的,让另一半用手或是用嘴,他一次也没考虑过。 他们之间的微妙变化,很容易就让敏锐的卫斯理察觉到了,他真诚地为小州欣喜着,因为在真正发生关系之前,任谁看都觉得他们像领养关系。 七月底,韩丹妮生了,母子平安。 方义博像第一次有孩子一般,整个人年轻鲜活了起来,甚至还亲自每天照料孩子,他好像忘记了方艺巍的死,也不在意方起州的性取向问题了,甚至还大度地让他带着小虎去赴满月宴。 但方起州潜意识不想让小虎去,觉得他没必要见太多陌生人,而小虎自告奋勇说愿意去,他觉得那是方叔叔的家人,所以他没必要害怕。方叔叔的爸爸很……和蔼,小虎没什么印象,所以凭着这个称呼给他一个描述,他还记得,有个给自己带了很好吃的小熊饼干的阿姨,他甚至很期待见到方叔叔的妈妈。 但是方叔叔说,他刚出生的弟弟,不是他的妈妈生的。 小虎不免想到了电视剧里的情节,又联想到了方叔叔不和家人住在一起的事。 方起州不知道,他的一句话,让小虎同情地以为自己是私生子。 韩丹妮生的那个孩子,二爷取名叫文卓,满月酒在韩丹妮的要求下,大肆操办,听说来了半个娱乐圈,都是韩丹妮的“圈中好友”,以及各式各样的商界权贵,政界名流,包了一整个酒店。但是记者媒体都没胆子往那儿凑,因为酒店门口站了好几排黑衣大汉,配了防暴枪。好端端一个满月酒,弄得愣像是黑帮大选,不知道的还以为美国总统来了。 二爷之前兴奋给方起州发过许多张新生儿的照片,告诉他“你小时候也这么可爱!” 听人说,刚出生的小文卓,特别会讨人欢心。而且很会挑人,听说只有二爷在他面前时,小家伙才会笑,别人逗他,小文卓就一点儿不给脸面了,所以二爷被逗得整颗心都扑在了这个小儿子身上,甚至有股哪怕是起州喜欢男的也无所谓的心态。人越是活着,越是会回头看那些自己曾经瞧不起的东西。 这个小毛猴子对他而言,就是这个道理。 那酒店是全禹海最气派的,听说能堪比纽约四季酒店的辉煌大气。 方起州没带小虎来过这里,他的车开到街头,就被告知前面酒店有宴会举行,所以封路了。方起州一个连请柬都没有的人,自然不被放进去,哪怕他有个洋人司机,气度一流,车还是迈巴赫。 放眼望去,离酒店还有一千米,街道两旁就停满了争奇斗艳的豪车。 小虎趴在窗户边,望着那些漂亮的车,那座漂亮的,在落日的余晖中像金色宫殿的建筑,他情不自禁地“哇”了一声,瞳孔里倒映橘色的余晖,像在发光。大白在他怀里动了动,也将爪子搭上窗户边,仰着头往外望去。他脑袋比小虎这个主人还要大,他一抢位置,小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而且还被蹭了一脸狗毛。 大白长得很快,现在能有一只成年金毛大了,有狗的习性,猫的习性,猪的习性,也有老虎习性。它被完全不懂的小虎,训练得很好,方起州会同意带着来,是因为他晚上要单独去找方义博说点事,到时候小虎有卫斯理和大白守着,可能会有安全感些。 大白占有欲很强,不允许方起州以外的人靠近小虎,它不怕人,但是怕方起州。这点很奇怪。 方起州打了个电话,才被放进这条街,找了个位置停车,大白先从车上跳下来,撒了腿就要飞起来了。“大白!”小虎喊了一声,连忙牵住狗绳。因为怕它乱跑,从来不栓狗链的大白忘记了,自己脖子上多了个什么配不上他高贵血统的东西。 Chapter 55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可大白活脱脱像条野狗,血统再高贵也没用,被旁边那个打开的车门“砰”一声给撞了脑袋。 大白被车门一撞,这下老实了,它眼冒金星,浑然不知地盯着车门上被它的大脑袋撞得一个凹陷的坑。 刚开车门下来的悠悠看到这么个东西,一声短促的尖叫,她迅速拽起裙尾后退,捂着胸脯娇呼:“什么东西,吓死人家了!” 小虎看向她,又看了眼眼车门上的一个小凹坑,他将大白往这头拉,大白眼睛转啊转,眩晕得不行,被主人一拖,屁股墩子贴在地上,就地朝后滑行。 “大白不是东西,”小虎先纠正了她的说法,接着不好意思地道歉道:“对不起撞了你的车……不用怕大白,它很听话的。”说完,小虎便蹲下来,揉着大白的脑袋,“不疼哦,大白不哭!” 卫斯理在车上略带惊异地注视着他礼貌且井然的表现,对方起州说:“他真的变了很多。” 方起州旋即开了车门下车,心里与有荣焉地想着:小虎是被自己改变的。 悠悠这下也看见了自己新车上的凹坑,她正欲发作,就看到那车上紧接着下来了个男人reads();。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在这个圈子这么久,什么男人没见过。但她如同所有第一次见到方起州的人一般,愣了好几秒才回神,心说自己是着了什么魔。悠悠的眼睛快速在那男人身上扫了几眼,就得出了非富即贵的答案。她再一瞥那方才对自己道歉的人,发现是个年纪不大的男生,而且并未着正装。 她在被星探看中前,就是在专柜做柜姐,眼神毒辣,这用衣装区分人的习惯,现在也没能改掉。并且潜意识地影响着她,要是先下车的是这个男人,她可能会是另一种反应。 悠悠按捺住脾气,起了结交的心思,分外好奇对方是谁。她娴熟地拿出风度,撩起长发,轻咳一声,“请问……”但那两人好似完全忽略了自己,也没有说要理赔的意思。方起州确实很容易忽略小虎范围外的东西,他看着大白呜咽在在小虎怀里蹭头的可怜表现,冷淡地拉了拉狗链子,说:“起来了,别装狗了。” 大白可怜兮兮地嗷呜一声,甩了甩尾巴,垂头丧气地起立了。 小虎笑出了声,对大白谆谆教导道:“要听方叔叔话。”他小声地安慰道:“酒店有很多好吃的,我们可以随便吃。” 大白立即精神抖擞了起来,就差汪地一声叫了。 两个人这么言笑晏晏地走了,旁若无人,悠悠捏紧了手里的晚宴包,她很久没有这样被人无视过了。悠悠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但她是独自开车来的,给她撑腰的人还没到呢。她心里气急,啪啪啪按着手机给廖靖辉发短信:“靖辉啊~你怎么还不到,人家差点被人欺负了~”她搓了搓有些冷的手臂,等到了两个字的回复:“马上。” 这时,一个洋人走到她面前,彬彬有礼地递给她一张支票说:“女士,这是车的修理费,请问够吗?” 悠悠看见那支票上的数字,五万块,她还没说话,另一个的声音从她身后插播道:“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靖辉!你终于来啦!”她高兴地抱着他的手臂,“算啦,你不要为难人啦。” “我这不是帮你说话呢!小没良心的,你呀,就是太善良了。” 卫斯理笑眯眯道:“既然这位女士没有意见,那我们就算私了了吧。” 悠悠不甘心地点了下头,待他走后,廖靖辉揽着她的细腰,交耳道:“就是这个老外欺负你?” “不是他,”她撅起嘴,“那就是个司机而已,你不知道,我开门的时候――”她正欲诉苦,就看到酒店大门外,那熟悉的白色大型动物,她听见酒店工作人员在说着什么:“……十分抱歉,来宾里有人对动物毛发过敏,而且您这是……国家保护动物?” “喏,就是他们了,”她勾着廖靖辉的手臂,“你知道他们是谁吗,我怕给你找麻烦,都忍着他们欺负我。” 廖靖辉眯起眼,“好像是……”他不确定的态度还没下来,就看见方二爷房里的三姨太过来,说了些什么,然后三人一虎就被放行了。 他恍然大悟道:“噢,那是徐姨太的亲戚,我就说呢,什么地方见过。”他对于养老虎这种暴发户行径极为不齿,而且还雇什么洋人司机,闹着玩儿呢。他不屑道:“宝贝儿你等着,等下我就帮你欺负回来,什么玩意儿,也敢欺负你。” 悠悠当即开心地笑起来,她跟了廖靖辉两年了,知道他家里多厉害,她常常听靖辉说,他爸爸廖从军,是方二爷的“军事”合作伙伴,廖从军和二爷是同时白手起家的,只不过二爷混上了白道,他家却还在黑色`区域混。在悠悠心里,这肯定是位跟方二爷不相伯仲的大人物,廖靖辉捧她这两年,她简直是乘上了火箭。尽管长得普通了些……但在金主圈里,也不算歪瓜裂枣了。 她和靖辉一进去,就碰上了韩丹妮,这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花瓶影后,热心地招呼起她来,“悠悠,过来过来,姐姐好久没见你了reads();。”两人当即手拉手地热络起来,悠悠心里却是埋汰她的,觉得一个小四而已,也敢这么高调。她心里叹气,心想着自己以后生孩子,也要让廖靖辉给自己弄这么气派,要是还比不上一个小四,她可不乐意。 她们寒暄几句,有人在韩丹妮耳边说了什么,她不好意思地对悠悠笑了笑:“宝宝哭了,二爷非要我上去一趟。” 小虎手里牵着的白虎,引足了视线,他却不知,很坦然的模样,眼睛盯着那横跨宴会会场的大餐桌,金碧辉煌的的灯光下,美轮美奂的精致食物。人们全都身着华服,这个酒店作风也洋派,拖着酒盘穿梭在人群里的侍者,全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这弄得黑西装的卫斯理,也跟着像个侍者起来。 徐菁说:“起州啊,不然还是把这只老虎送楼上房间吧,它太惹眼了……”她欲言又止,方起州掠过周围那些指指点点的视线,点了下头,“麻烦徐姨了。” 人前的时候,徐菁就叫他起州,没外人她会喊大少,方起州也一样,在方义博面前,会喊徐姨,没人时,就是疏离的三姨太。 徐菁唤了人来,准备把大老虎带到房间里去,哪知道大白倔脾气上来了,抱着小虎的脚不肯走。小虎原本就舍不得把它大白丢下,看它这样了,就对方叔叔说:“我把大白带上去吧……它不听别人话。”说完他不舍地看了眼宴会桌上铺张的点心,低头对一脸无辜的大白说:“乖大白,晚上给你吃生牛肉。” 大白的食谱上最主要的就是肉类,一顿一次性要吃一大盆。 徐菁洞悉地笑道:“房间里也会有许多吃的,别担心。”她柔和地看向小虎,方起州眯起眼,意有所指道:“徐姨还有事忙吧?” “我有什么忙的,走吧,我带你们上去。”她说完,方雪莉就窈窕地过来了,娇俏叫了一声大哥好后,便亲热地挽起她,“妈,你过来一下……”徐菁无法,只能跟着雪莉走了。她还不知道,面前这个体贴的女儿,已经知道了真相,还满心恶意地想着,妈妈肯定知道大哥这是在乱`伦吧,却从不阻止。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卫斯理是个尽职的保镖,他走在前面,提防着一切可能撞上来的人。小虎牵着大白,方起州牵着他。慑于这只白老虎,认识方起州的,想上来攀关系套近乎,都硬生生忍住了。 酒店的贵宾电梯打开,方义博恰好从里面出来,“哎!起州,爸爸正找你呢。” 方起州也正好有事和他说,没拒绝,吩咐卫斯理看好他了,又低声告诉小虎:“叔叔等下就来找你,你和大白在房间里不要乱跑。” 小虎乖巧地点头,一副我能行的模样。 方起州揉了揉他的头,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小虎笑得灿烂,冲方叔叔挥了挥手,大白则是得意洋洋地冲着方起州咧开嘴笑,是那种眼睛都飞到眉毛上去的极度得意。 方起州觉得傻透了,他转过身,正好一个托着酒盘的侍者飞快地跟着进了电梯,他回过头,电梯门关上,那侍者的模样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他敏感地皱了皱眉。 “有什么问题吗?”方义博问他。 方起州摇头,“没什么。” 那仅仅是一种深不可测的直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给大白准备的房间是个总统套房,在酒店的高层。因为电梯里有陌生人,所以卫斯理让小虎站在最里面的角落,自己和大白分别处于他的左右。小虎眼睛望向侍者手里托的几个郁金香杯,他有些渴了,询问卫叔叔道:“那是酒吗?” 卫斯理正想说是,你不能喝,那侍者就弯下腰,“是饮料。” Chapter 56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卫斯理戒备地看了他一眼,他经受过特工训练,一眼看出这个白人侍者身上有些不对劲,棕发碧眼,白皮肤……手上有茧,是常年舞枪弄棒摸枪的那种茧,胸前贴着的铭牌写着hanks几个字母reads();。 小虎伸手想去拿那杯递到面前的饮料,卫斯理抓着他的手,说:“等下你还要吃东西,喝这么多水,肚子会胀。” “噢……”小虎听话地收回手。电梯停了,他带着小虎出去,帮他刷了房卡,嘱咐他不要出去。小虎看着套房里提前准备的食物,在桌上分门别类地摆着,看着精致漂亮,香味诱人,还有专门给大白准备的生食,小虎眼睛都不会眨了。 他看见小虎伸手就要拿东西吃,大白已经一脸狗样地吞了一大块生牛肉了。 “等等――”卫斯理突然想到了电梯里的人,觉得事有蹊跷,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甚至每个都吃了一口,发现的确是没问题的食物。 小虎疑惑地看着他的举措,卫斯理检查没问题后,松了口气,“你别出去,有人敲门,不是我和你叔叔,千万别开门。”他不放心,连连嘱咐了好几遍。 卫斯理出去,是为了追查那个不同寻常的白人侍者。他首先去找了酒店经理,找到了员工资料,那个hanks就在名单上,负责人说,这些都是老员工。卫斯理看着名单上的照片,差距不大,但他仍是觉得不对劲,一个普通人,不可能会有那种老茧的。而他很相信自己的自觉,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桌子上的食物,几乎全是他喜欢的,小虎每样都雨露均沾吃了一点,他吃得直打嗝儿。心里觉得太幸福了,简直像是皇帝一般的生活。 而大白吃生牛肉吃得嘴边全是血,小虎用打湿的纸巾帮它擦干净,大白在主人为自己服务的期间,就乖乖坐着不动,等主人给它擦干净嘴了,大白仰躺在地毯上,抻开四肢。小虎笑了笑,知道它想要什么,他揉了揉大白的肚皮,使得它舒服地眯起眼。 一人一虎在房间里玩了许久,大白吃饱后就很懒,在地毯上滚来滚去,但它的天性让它非常好动。小虎被自家宠物扑在沙发上,大白想去舔主人,但是它一张嘴就是一股生牛肉的血味,小虎抓着他的吻部,不让它伸舌头,他哈哈哈地大笑,“好啦好啦,你不要这样,你下去,你好重啊!” 大白在他怀里撒着欢,突然,它像是闻到了什么,立马蹦起来。大白在空间有限的房间里,一秒就冲到了门边,它伏在地上,着急地想要出去。 小虎说:“你想出去玩吗?不行啦……我答应叔叔要在这里等他的。” 他一脸纠结,大白用爪子挠门,它已经够高了,立起来能有一米五六,在虎类里不算大型,但比一般犬类看着要骇人多了。他的爪子啪嗒一下,就把门给扭开了。 大白一下跳到了房间外的界限,回头看着主人,挥了挥爪子,像在说:快来追我呀! 小虎有些急了,“你进来,我生气了!” 大白却是歪着脑袋看他,打着哈欠,露出可以撕开一头牛的牙齿。而小虎根本不能抵御它这样的眼神,他无奈道:“你别乱跑,我去拿你的链子。” 因为房间里没有别人,小虎也不担心它,所以就帮大白松了狗链。 他转头去拿狗链的工夫,一回头,大白已经不在门口了。 小虎急忙关上门就跑去找它,酒店一层楼说大也不大,走廊是弧形的,很长很长,走到头,还有别的走廊,小虎边走边大声喊着大白。他迎面撞上了一个服务生,小虎认出那是刚才在电梯里碰见的侍者,外国人的长相,却让他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请问需要帮助吗?”那人问。 小虎点头,“你…有看见一只很大的白虎吗?它刚刚跑丢了,我找不到它了。” 他说话很有条理了,那个外国侍者脸上露出了微不可查的意外,回答说:“没看见,我可以帮你一起找reads();。” “谢谢,”小虎张了张嘴,表情困惑,“你……”他开了个头便没再继续说了,小虎觉得,这个人给他一种熟悉感,也有一种错位感,似乎那头棕色卷毛,不应该是这个颜色,那眼睛的颜色,也是很奇怪的湛蓝。他甩了甩头,“我找这边,你找这边好吗?你见到它就叫它大白……它很乖,不咬人的。” 侍者轻轻点了头,弯起来的嘴唇上面的八字胡,看起来很滑稽。 这家酒店虽大,但是这个楼层却并没有人影的模样,那些房间都紧闭着,小虎试着推开一些,但是没有房卡都打不开,大白只有可能在这空旷的走廊上,它或许在和自己玩捉迷藏游戏,但小虎却非常着急,很担心它被别人吓着,也很担心有陌生人把它带走。 在小虎面前,大白总是乖得像只猫,和动物世界节目里的大老虎一点儿也不一样。他还在电视里看到过一个说法,说是白虎由于外观和普通老虎不同,在虎群里总会受到排挤。很多小白虎,从出生就被抛弃在野外,被另一些,比它们种族更低劣的动物一口咬死。 所以小虎觉得,他对大白有责任,他理应保护大白。 小虎穿到另一道走廊上,他听见几个人说笑的声音,小虎迎面和他们走近,隔了一定距离问道他们有见过自己的白虎吗。 他看到其中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很小的婴儿,婴儿好像熟睡了。另一个似乎在哪见过的女人,则专心致志地逗着那个小婴儿,但是小婴儿自始至终都不给出反应,导致她有些气急败坏,“怎么不笑啊?!” 悠悠刚学会抱孩子,但已经抱得很熟练了,她安慰道:“好啦,丹妮姐,我看着啊,小少爷虎着脸很有二爷的架势呢,长大后肯定很厉害。” “我怎么逗他都没反应,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啊!” 几人这么说话间,却正巧碰上了来找大白的小虎。 韩丹妮没见过他,不过她一听老虎就有印象了,知道他的方起州包养的小白脸,好像还是个智障,脑子有毛病的。按理说这层楼不应该来人的,怎么把一个恶心的小白脸放上来了?要是身上带着艾滋病毒怎么办?!二爷不知道他宝贵的小文卓还在这层楼吗!悠悠则因为一个轻描淡写的过节,侧头跟男朋友廖靖辉说:“就是他。” 如果说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撞车”事故,她不至于这么小心眼,或许其中有一定的原因是因为后来下车的男人,世界上就是有她这种人,觉得所有人都该关注自己。那个偶然一觑的极品男人对自己连余光都没有,却对着别人亲昵又温和,更叫她有一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嫉妒感。她以前在珠宝店做柜台小姐时,常常看到男人给自己女朋友动辄买几十万几百万的珠宝,就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只不过远远没有现在的这种强烈。 小虎见面前的人只是在自顾自说些什么,他又问了一遍。韩丹妮掩着嘴皱眉,神色厌恶,好像他身上带着什么病毒一样,居高临下道:“你怎么在这里?” 小虎啊地一声,摸了摸后脑勺,疑惑道:“我不认识你啊。” 韩丹妮眉头皱得更厉害了,“神经病。” 悠悠眼睛转了转,“丹妮姐……你认识他啊?” “一个小白脸罢了,”她现在有了文卓这个筹码,根本就不怕方起州了,她知道的事情不多,但是方起州半年前被二爷撤职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加上这个小白脸只有一个人,她嗤笑一声,指了指太阳穴,“不仅是个给男人操的货色,这里还有毛病呢。” 小虎不知道神经病是不是在说他,他有些敏感,察觉到自己好像被恶意环绕了,打算绕过他们走开。 但是一心想在悠悠面前挣表现,还夸下海口的廖靖辉怎么能轻易让他走开reads();。他看见这个智障要从自己身边走过去,就伸了伸腿,小声笑着说:“你们看着啊。”他将腿收回来,在小虎刚刚走到身旁的时候,复而伸出。 小虎被他的腿绊了个正着,啊地叫了声,就摔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这叫声也像个娘们一样,是不是被鸡`巴操多了就这样啊?”廖靖辉是方艺巍好友圈子里的一员,他们说话总是这样放肆而毫无顾忌,悠悠低头忍着笑,一低头却看见,怀里的婴孩,目不转睛地用黑色大眼睛盯着自己。 小虎从地上爬起来,他摸了摸鼻子,嘟哝了句:“还好地上干净。”不然叔叔看到他衣服脏了会不高兴的。 “还真的是智障啊?”廖靖辉有些稀奇地盯着他垂下的眉眼瞧,却看见他的睫毛长得简直叫违章建筑,腮帮子鼓着,说话的嘴不知道吃过什么了,红润得比擦了口红还好看。他心中一动,一瞬间觉得,这种长得像女孩儿的男孩子,是不是干起来特别有味道? 他站得近了些,能看见这个傻子衬衫领子附近,有大大小小的吻痕。 小虎没事人一样,又打算走,廖靖辉再次拦住他,“哎别走啊。”小虎抬头看了他一眼,像在在说:为什么不要我走? 廖靖辉笑了一声,正欲伸手去碰他的脸,悠悠却瞥见他眼睛里的着迷,她脑子轰地一下炸了,“廖靖辉!”她气急败坏地大喊一声,把孩子塞回韩丹妮怀里,一手把他拉回来,嘴里骂了一声:“贱货!”一手不能冷静地要给那个智障一个巴掌,却被一只手给拦下了。 悠悠吃痛地叫了起来,“你是谁?快放开我!”这个阻止她打人的人,是个穿侍者服饰的外国男人,很高大,手劲大得简直要捏碎她的手腕。这个不相干的人,还对着她教育说:“嘴放干净点!”话音落,悠悠就感觉自己的手腕碎了,她清晰地听见了自己骨头咔地一声响,疼得让她哭出了声。 “你干什么!”廖靖辉怒然道,一拳要去打这个外国男人,男人漫不经心地接住他的拳头,好像他是个没有攻击性儿童一般地轻松,瞥过来一眼,廖靖辉感觉自己好像是个死人了,他哆嗦着,吞了吞口水,不争气地弱了语气下来,“你放开悠悠……”男人不屑地笑了一声,揪着他的衣领把廖靖辉给扔了出去,“你,手脚放干净点。” 韩丹妮是吓傻了,回过神来,大声喊着,“保镖呢!保镖呢!” 男人掸了掸衣服袖子,不耐烦地给了她一巴掌,“闭嘴。”他很冷酷,而且没有一点觉得女人不该打的想法,韩丹妮的脸当场肿了起来,不敢哭出声,怕激怒他,只是抱紧了自己怀里的宝宝。 “大白!”小虎原本被他的身手给惊呆了,不知道跑哪儿玩的大白这时候却突然出现在了眼前,小虎惊喜道:“是你帮我找到的吗?” 男人点头说是,可是大白却好像有些不正常,它并不理会主人的叫唤,眼睛发红,像是被激怒了兽性。 廖靖辉听见他们的对话就觉得不太妙了,他听见自己的身后,一声声的低吼,像是什么大型猛兽发出来的。廖靖辉颤抖地转过头,他的余光里,是一只白虎,牙齿残暴地翕开,瞳孔冷漠地盯着他,还对着自己流口水。 小虎担忧地又叫了几声大白,叫它过来,可大白抬头看了他一眼,再次低头,盯着这个猎物。 他焦急地招手,“大白怎么了?它怎么不听话呢!” “它想保护你。”男人湛蓝的眼睛里,映照出他的模样。突然,男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伸手罩住小虎的眼睛。 伴随着一声惨叫,廖靖辉被咬断了脖子,血在红色地毯上缓慢静默地流淌,预示了这只老虎并不无害。 Chapter 57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惨叫声不是廖靖辉发出的,他根本没有机会惨叫就被一击毙命了。叫声是悠悠发出来的,她控制不住地捂着嘴颤抖,句子断断续续从手掌缝隙泄露,“啊……靖…辉……”她第一次这么害怕,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这么近。她不敢发出声响,只是用恐惧的眼睛盯着白虎,也盯着它慢腾腾地,好似一个帝王般向着自己踱步。 但是这只白虎,并没有像意料之中地吃掉她,而是靠近了那个小小的婴儿。韩丹妮怀里的小文卓,睁大眼睛望向大白,澄澈的眼睛里没有恐惧,甚至还欢喜地挥舞着手“喔喔喔”地叫唤。韩丹妮瑟缩着,用力把文卓往怀里揽着。而大白张开了嘴,凑近那个小宝宝,突然之间,破空声响起,带着空气中的微弱震动,麻醉`枪“咻”地刺入大白的躯体里。 老虎倒了下去,韩丹妮陡然也跟着瘫软在地,几个保镖快速拿着□□上前,一面指着老虎,生怕它突然弹动起来。确认它不能动弹后,几人利索地把老虎用链子捆了起来。一旁因为保住性命而勉强维持着精神的悠悠,突然尖叫起来,“那个傻子呢!他怎么不见了!” 跟着不见的,还有那个捏碎她腕骨的外国男人。 惨案发生时,方义博以及正在同他说话的方起州第一时间就得知了。他们刚出电梯,就听见韩丹妮在大喊着说封锁酒店把那两个人找出来!一看见二爷,韩丹妮就哭着要他主持公道,哪知二爷上去就对着她这个“受害者”一个巴掌,斥骂道:“你怎么没被咬死,贱人!”丝毫不顾忌周围还有那么多不相干的人看着。 韩丹妮被他一巴掌打懵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二爷,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顶着肿得不成样子的脸颊,扑上去抱着他的腿,着急地问自己哪里错了。二爷一脚把她踢开,“你还敢问!”方义博虽然已经是花甲之年了,可是力气不小,韩丹妮一下被他踹开。因为要等警方来调查现场,所以尸体就那么摆在原位,韩丹妮摔在了血泊中,她压在了廖靖辉分成几块的尸体身上,身上沾满了血,惊恐地尖叫出声。 就在刚刚,方义博从他的长子嘴里得知了她的真面目,知道她策划了游艇事件,还栽赃嫁祸魏蓓蓓,知道是她的人在车子上做了手脚,害死了艺巍reads();。方起州对他说:“很早我就查出来了,可是那会儿韩小姐怀孕了,所以我选择瞒着。” 就在这时,廖家人也得知了前因后果,在儿子的尸体面前痛哭不止,吵着要求二爷给个交代。 方义博心中也有鬼,知道老虎咬人的真相是什么,于是打发道:“调查后再说。” 方起州没心情与观摩这乱糟糟的场面,他听见通讯耳麦里卫斯理的声音说:“找到小虎了,他在房间里。” 他心里担忧不已,面色冷凝,找人要了房卡,发现小虎果然就在房间里,他被反锁在套房的卧室里,对着门把不停地扭着,拍打着。从那拍门的力度声,可以得知他又多么焦躁不安。 小虎的位置是卫斯理通过监控录像看到的,事情发生的时候,那个身份不明的外国男人,蒙着小虎的眼睛,就把人带到了房间里,半分钟后又出来了。但他换了装束,酒店里人多又杂,现在逃到了哪里,监控里根本找不到。只能通过封锁酒店,一个个地排查了。 方起州打开了门,小虎的手就锤在了他的身上,“好了好了,没事了。”方起州抓过他不安的手腕,一把将他拉到了怀里。 “叔叔,大白,大白是不是咬人了。”小虎焦急地抬起头看他,听见方叔叔声音的时候,小虎一下就镇定了下来,可是一想到大白,他又不安起来。他脑子里还记得大白不同寻常的模样,那声惨叫,他还闻见了惨叫声过后的血腥味。 “我带你去看它。”方起州刚才上来那会儿,大白已经被关了起来,蔫蔫一息地半睁开眼睛看他。 小虎点点头,却是在脑海里想到了一则新闻,动物园的老虎过失咬人,最后执行了死刑的事情。 他害怕大白也会这样。 方起州牵着他过去,大白被一群身后背着枪的人守着,它被关在一个小笼子里,那笼子可能是有别的用处的,让大白只能蜷缩在里面,姿态委屈又可怜。它醒了,麻醉`枪对它的作用并未维持太久。 小虎看见那些背着枪的人,就觉得他们是坏人,他冲了过去,这些人还拦着他,说:“别靠近,这老虎会咬人的。” “它不咬人的!”小虎反驳了回去,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是一直重复着:“大白不会咬人的!它很乖,它不咬人的!” 大白使不上力,它看着这一幕,只是无声地注视着小虎,眼皮耷拉着,像打喷嚏的前兆般动了动胡子。 方起州看着小虎这样,心疼极了。他对保镖说:“让他过去。” 几人对视一眼,缓缓让开,放这个哭得稀里哗啦的老虎主人靠近笼子。 方起州走到他身后去,看着小虎丝毫不畏惧大白身上的那些血迹,也不管它是不是真的咬人了,他小心翼翼地,生怕它疼的样子,轻轻抚摸着它,鼻音浓重地一声声叫着它的名字。大白很努力地蹭了蹭他的手掌。 “大白会没事的。”方起州向他保证。 “真的吗?”小虎还是很怕,尤其是大白现在这副可怜至极的模样让他害怕极了。它失去了活力,就像只断了羽翼的笼中鸟。 “真的,”方起州诚恳地说,“我答应你,所以你也不要难过了好不好?过几天我就让大白回家。” 小虎重重地点头,“嗯!” 方起州从看了监控的卫斯理口中得知,大白会发狂咬人,是因为这些人正在欺负小虎。虽然是护主心切,但它会咬人这件事也有些匪夷所思,卫斯理说它看起来像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reads();。方起州从这句猜测里,能判断出很多东西来,他在房间里看见了一盆被吃得干净的生牛肉,或许谋划此事的人,是想老虎吃了以后发狂咬死小虎。只是没想到,药效来得慢,大白正好出了房间,遇上了韩丹妮几人。 其中也有说不通的地方,比如那个身份不明的侍者,比如为什么……他会帮助小虎。 问题在于,这个人是谁,以及,是谁在老虎的食物里下药?是谁想要小虎死于非命? 方起州想到了徐菁,也想到了方义博。因为房间是徐菁安排的,可是他会带老虎来这件事,只提前给方义博打过招呼。而且这样的行事作风,叫人抓不到把柄,只能自己认栽,说是他们俩其中任一个,都能说得过去。徐菁或许是想掩盖秘密,而小虎是时刻与自己在一起的,所以她起了杀心,方义博则或许是为了他。 大白最后还是被带走了,它被注射了什么药物,再次昏迷过去。廖靖辉的母亲追着被警方带走的老虎,哭天抢地着我可怜的儿啊。 警察问:“谁养的老虎?” 小虎准备举手,方起州就说话了,“是我养的。” “到底是谁?” 卫斯理很配合地把小虎拖走,方起州最后捏了下他的手心,再次说,“是我。” 小虎被捂着嘴,唔唔唔地想发声抗议,他有些意识到,大白咬了人,作为老虎的主人肯定也担有很大责任的,是他没有看好大白,是他的错,方叔叔不应该站出来。 卫斯理叹口气说:“你还想救大白吗?” 小虎的眼睛眨出泪水,他慌忙点着头。 “那就什么也别说。” 小虎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又稀里哗啦地涌出来了,卫斯理说:“知道了吗?知道了就眨一下眼睛。” 他沉默着,隔着看热闹的人群,看到方叔叔被拷了起来,过了好久,小虎眨了一下眼。 卫斯理用一种方才方起州向小虎保证大白不会有事的口气对他说:“你放心,你方叔叔不会有事的。” 如果小虎冲动出面的话,方起州不一定能把他保出来,因为这很难,而且会有人干预。但方起州主动承担责任就不一样了,二爷会出面保他,就容易得多了。 卫斯理把小虎送了回去,因为方起州的要求,他在楼下呆了一夜。翻开笔记本黑进警察局,看审讯室的监控,他烦躁地抽烟,打电话,电话那头的孙明堂说的是,不放人就把局子炸了。所幸的是,根本没人拷问方起州,警方只是客气地问了几句话,第二天早晨七点左右,他就被保释了出来,毫发无损。 方义博动了人力物力把这件事给压下去,廖家却想闹大,觉得自己儿子死得太冤枉了,方义博就让人把他们绑起来,“想要什么交代?老虎偿命?” 廖从军是二爷的合作伙伴,照理说两人不应该就这么撕破脸皮的,可是廖从军的儿子,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活生生咬死了。虽然看过监控,廖从军也知道是自己儿子犯贱,可言语侮辱了两句,哪有被咬死的道理?廖从军想要儿子活过来,没可能了。二爷要给他个交代,把那小白脸和老虎交出去就行了,可方起州对他这个父亲说了一句话,“老虎为什么咬人?爸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方起州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给卫斯理打电话,“你上去看看他睡得怎么样了。” “他昨天状态很差,我就给他吃了安眠药,”卫斯理边说边上楼,他打开门,声音顿住,“他不在房间里。” Chapter 58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卫斯理打开门,小虎的确不在床上,他吃了安眠药,按理说只能在床上躺着。他说道:“我一直在楼下,他没可能不见的,别急我找找……”卫斯理打开了阳台的门,外面没人,他又打开卫生间门,里面很暗,他开了灯,“小州,你赶紧回来吧。”卫斯理看见小虎身上湿哒哒的,像只蜗牛一般,用背脊当壳,深深地蜷缩在淋浴间角落里。 挂了电话,他又打了杜医生的电话,请他过来一趟。这淋浴器有感应功能的,如果你忘记关了,那么一个小时后它会自动停一次,直到你再次打开。而小虎这样,显然是在这里淋了一个小时以上了,现在水停了,他像是睡着了,就靠在墙边。 卫斯理因为给他吃了安眠药,根本没想到他会醒过来,而上下楼的隔音原因,他听不见淋浴的水声。 所以他不能及时发现小虎的状况。 即便是夏天,但这样依旧容易感冒,卫斯理重新打开了热水开关,他摸了下小虎的额头,很烫,可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热水冲下来,小虎迷迷糊糊醒了,但又闭上了眼睛。 卫斯理听见他嘟哝了句叔叔。 哎,他心里叹了口气。 好在方起州回来得很快,他一路上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是飞驰回家的。他闯进浴室,不顾水还开着,鞋还穿着,就把小虎紧紧抱在怀里,小虎在他怀里抖了一下,方起州的手掌在他的背上搓着,说:“我才不在一会儿,你就伤心成这样啊。” “叔叔,”小虎头顶着他的胸膛,整个人烧得都有些神志不清了,“我是不是……只会给你添麻烦。” 他声音很轻,被水声压过,方起州需要很用力才能听清楚,“你从来都不是我的麻烦。”方起州揉了揉他的头顶,安静道:“你怎么这么想,看了什么电视剧?” “我老是、给你添麻烦,是我没有看好……大白,它才会咬人的,我……” “不是你的错,”方起州捧起他的脸,却看到他脸上全是自责,“大白是想保护你,知道吗?” 小虎眨了眨眼,而后深深地垂下,“他也这么说……”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受到欺负,只是摔了一跤,别人说的话他也很容易忘记的,所以以小虎的角度,陌生人的话很难对他造成影响,可是关心他的人,却会替他愤怒reads();。 “他是谁?”方起州想起卫斯理说的那个迷雾重重的侍者来,在擦肩而过时,给他一种奇怪违和感的人。 “他说……”小虎有些迷茫,“他是爸爸。” 花洒里的水淅淅沥沥地落到地面上,重甸甸地砸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方起州沉默着,重复了一遍,“……爸爸?” 小虎点头,却很不能理解一个棕发,蓝眼睛的人,怎么能是他的爸爸呢。 这时,卫斯理敲了敲门,“杜医生来了。” 方起州放下思考,关了水,把他身上的湿衣服脱了,将他抱到床上去,温声道:“我们下次再说好么,你先别想这些问题,也不要再觉得是你的错了,你现在生病了,好好睡一觉。” 杜医生这次带了齐全的工具,有简易的输液架,他很快把针头扎进去,小虎的手往回缩了一下,他疲倦地眨眼,然后捏住方叔叔的手,“你不要走……” 方起州回握住他的,“我不走,我给你吹头……你闭上眼。” 他在审讯室里,其实也一晚上没睡了,这会儿才有些累了,他给小虎吹干了头,大约是方叔叔在身旁了,小虎终于能正常滴睡着了。安眠药的作用,现在才真正显现出来。杜医生开了药,又嘱咐了注意事项,“下午我再过来一趟,应该会退烧的,只是他精神上有点问题,不是烧退了就能好的事。” 方起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却找不到什么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杜医生走了,方起州不敢离开小虎身边,他和卫斯理就在卧室里说话,声音很小,怕吵醒小虎。 卫斯理一听他说,那个神秘人是小虎爸爸的时候,也不可避免地惊诧,这是超出遗传基因学的事了。 “要么……他在说谎,”卫斯理深思道:“要么他做了伪装,我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身上有些不对劲,是全身上下都不对劲,就连皮肤也……”他打开了电脑里的监控视频,给方起州看那人的模样,正好是他出手拦下悠悠要打小虎的手掌那段,监控没开声音,可方起州只是看着画面,就愤怒地要捏碎拳头了。 方起州努力不使自己将愤怒泄露出来,他认真地盯着那个人看,过了一会儿,视频转到他把小虎带回房间,然后很快出来,他换了装束,就变了一个人。 他目不转睛地研究监控,然后点了暂停,“他戴了帽子,但是这里……”卫斯理也看见了,“黑头发?” 一小撮黑头发,在帽子底下露出来,显示出这是和方才外貌全然不同的人。 没过多久,酒店方面说在楼顶电梯井里,找到了被绑着的hanks,这个真正的hanks声称,自己在两天前就不知道被谁打晕了,被堵着嘴关在这里。那个人披着他的身份,打入酒店内部。 方起州一下就想清楚了问题关键,这个人为什么要做伪装?说明他的身份见不得人,他伪装成另一个人,打入酒店内部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见小虎一面?卫斯理结合他不同寻常的举措,猜测道:“他恐怕是想带走小虎,可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顿了顿,“所以只能放弃,选择一个人逃走reads();。” 小虎睡到下午醒来,杜医生又来了一次,给他检查了身体,说:“以后不能在淋浴室里睡觉知道吗?受了什么委屈也不能,身体是自个儿的,折腾坏了找谁赔去?”他故意当着方起州的面说,是因为他认为……病人这样,明摆着是小两口闹别扭了。 小虎讷讷地点头,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因为扎针而有些乌青的痕迹。 他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方叔叔不在家,他想起方叔叔被抓走了,就使劲给他打电话,打了许多个。可是方起州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中,小虎打不通,急得团团转,没人开导他,他只能一个人钻牛角尖。 所以才有了……卫斯理早上去他房间看到的那幕。 而方起州向来是个热衷于自圆其说的人,他会给所有事情都找一个使自己信服的缘由。他对小虎父亲是谁不在意,但是小虎很在意,而小虎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很相信那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的话。所以他在晚上的时候,认真地照镜子,想从镜中发现一些自己是蓝眼睛或者棕头发的踪迹。他比任何时候都想要知道答案,想得睡不着,而他一面因为大白的事情而忧心,一面因为方叔叔替自己顶罪而自责。再加上这个突如其来的“爸爸”的困扰,小虎看起来焦虑极了,他苦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喃喃说着一些方起州听不见,也猜不懂的东西。 方起州打开抽屉,从药瓶里拿了两颗安眠药出来,小虎就抱着膝,靠在床头,下巴抵着膝盖。方起州扭头看了他一会儿,又将药放了回去。一直吃药是没用的,反而会让焦虑加剧。方起州拿上手机,准备下床去阳台,结果他一离开一点,刚才注意力好像还不在自己身上的小虎,立马就抓住了他。 小虎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他,像个遍体鳞伤的小兽。 方起州看懂了他的眼神,像在说:“你是不是要走,我是不是又给你找麻烦了?”他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认真道:“你要相信我。” 小虎还是看着他。 “我就在阳台,你能看见我,我不会走的。”方起州说,“你不是麻烦,知道吗。” 小虎表情动了动,眉毛或是眼睛,很浅地牵动了一下。好像是在焦虑,自己这种拉着方叔叔不放的行为,是否也是一种麻烦。过了许久他才点头,也不知是同意了他前一句,还是后一句话。 方起州就站在阳台边打电话,他靠在栏杆,夏夜的海风吹过来,他和小虎就隔了一扇玻璃门,远处灯塔的光倒映在海面上,变成一道金色的丝线。 他是在打电话问徐菁找答案,但他一开始没指望徐菁能告诉他,只是他对三姨太强调说,小虎很在意这个答案。 只不过,徐菁却和他说了一些不相干的事,“昨晚上的时候,韩丹妮也被送到了那个精神病院,她也切除了额前叶,二爷觉得对不起魏蓓蓓,就把她接了回来,关在院子里,让人照看着不准出来。”她以一种同情的语气说着,“二爷把小文卓给我带,他现在是我的孩子了。我告诉你答案,但是我想要你放弃你爸爸给你的一切,留给你弟弟。” 如果这就是徐菁的目的的话,那未免太简单了,直觉告诉方起州,三姨太在给自己下套。但他又想不出,她到底想要什么,她显得太过无欲无求,多年来安分守己地活着,活得很滋润,没有亲人,养了多年的女儿不是自己的,但她却没有多少难过,反倒一直是视若己出。现在却说她要钱,要家产。 他一直以来,并没有贪图方义博这些家产的意思,所以徐菁问了,他便同意了。 徐菁信守诺言地告诉他答案,被海风影响的信号塔,导致电话里的电磁波声音很强烈,呲呲声里,徐菁平静道:“你知道张薛吗?” 第10章 .11.12.14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方起州一晚上没睡。 他熬得眼圈发乌,胡子拉碴,疲倦却强打精神。其实他根本不怕熬夜,以前也常常整夜整夜地失眠,却无法摧垮他,现在不一样的是,他揪心着小虎。 镇定剂在翌日清晨失效了,小虎一睁眼就看到倚靠在身旁的方叔叔,他发声,嗓子哑的,像个残破的风箱,“叔叔,我脑袋好疼……” 方起州凝视着他,把手伸进他的发丝里,无声地替他按摩着头皮。 小虎又眯起了眼,嗓子疼,眼睛也疼,转动起来和生涩的玻璃珠似得。 方起州替他揉了好一会儿,动作轻缓,低声问道:“现在呢,好些了吗?” 小虎眨了下眼,大概是点头的意思。然后说:“我做梦了。” 他应了一声。 “我梦见有人拿着刀,在割我的脑袋。” 方起州知道他的意思是“做手术”,但还是不免被他的描述吓到,心疼地亲吻他的头顶。 “很疼……特别疼,”小虎望着他,“我好希望自己死掉啊。” 方起州心又揪紧了,呵斥他:“不许说这种话!” 小虎摆了摆手:“我做梦的时候……就是疼得快死了,生不如死。”他抿了抿唇,诚恳道:“可是我一睁开眼,看见你还在的时候,就没有那样的感觉了。” 听他这么说,方起州不由自主,用手臂将他环得更紧了。但在小虎头一次这么会说话的时候,方起州却找不到话说了,他只有心疼,所以不住地抚摸他的头顶,嘴里只有一个贫瘠的词语:“乖。” 小虎安静地继续倾诉:“他们割了我的脑袋,又缝合了回去,我没有头发,很丑reads();。每天要吃药,一大把,拳头那么大,分好几次吞。八点半吃一次,十二点一次,晚上八点再一次……一把药,给我一颗糖。”他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好像喉咙里正堵着一大把药丸在。 方起州亲吻他的头顶:“你很勇敢。” 小虎摇头,觉得自己是懦弱的。他松开缠着方叔叔腰的手臂,“我想喝水。” “我去给你倒。” 这天是除夕,方义博晚上一定要他回去吃年夜饭,说规矩不可废,说他不愿意就是不孝顺。方起州一点儿也不在意了,他淡淡地说自己不舒服,哪儿也不想去。 他特别疲倦,但是不肯睡觉,方起州觉得,他必须无时无刻地盯着小虎,免得他突然一下又难受起来,要是自己睡着了,那谁来安慰他?虽然小虎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和所有做梦的人一样,刚清醒那会儿记得很清晰,过会儿就忘掉了。 下午的时候,卫斯理送来一个纸箱子,手臂那么长。他担忧地望着方起州不那么好的脸色,叮咛道:“昨晚上没睡?你今天要好好休息了。” 方起州摇头,表示不碍事。他把箱子抱给小虎,跟他说:“送你的新年礼物。” 小虎道了谢,脑子有些混沌地想到,又是新的一年了。他听见那箱子里有些动静,像是活物,小虎小心翼翼地拆开那只缠了一圈丝带的纸箱,露出一个笼子来,里面是一只幼年白虎。 看起来没出生多久。 小虎惊喜地把它从笼子里抱出来,觉得像个奶娃娃,眼睛也不怎么能睁开,很脆弱,很轻。 他动作越发轻柔了。 方起州之前说要去弄只老虎来,可是这在国内行不通,更别说,老虎毕竟是野兽,有兽性,他怕不小心伤到小虎了。卫斯理的意思是,找个差不多的猫就行了,都是猫科动物,长得像老虎的猫也不少,大不了染下色,就一模一样了。 方起州却觉得那是一种欺骗,所以费尽周折,找到这只,已经好几代人为饲养,具有一定宠物特性的温顺白虎。 看见小虎终于开心了,方起州觉得这件事办得挺值,卫斯理说到以后老虎长大了怎么办,那么大的体型,早晚会出问题的。 方起州说:“打抑制素吧……算了,”他想到了什么一样,否决了这个提议,嘴里喃喃道:“长大了,长大再说吧。” “你真的应该休息了。”卫斯理认真地看着他。 方起州敷衍地嗯了一声。 卫斯理拿他毫无办法,必要时,他也必须给小州来一针镇定剂了。 那白虎刚过哺乳期,一直没有和成年母虎接触过,都是人工保温箱饲育,和婴孩一样,用奶瓶喂奶,但是食量很大。而且根据方起州的要求,这只小白虎是基因最为温顺的那一只,出生到现在,工作人员只拿了猫咪的图片给它看,介绍说是同类。 所以会伤人的可能性非常小。 那白虎饿了,嗷嗷嗷地小声叫了起来,又像个狗崽子了,因为猫咪小时候,是不会这么叫的。 随后有人搬来了专业的保温箱,给它当窝,还有各种小奶虎能穿的衣服,还有小鞋子,甚至有梳子,还有宠物卫生间,非常齐全。小虎看得目不暇接,他爱不释手地抱着小白虎,摇来摇去地同时,还一手拿着奶瓶去喂它,那小白虎躺在新主人怀里,用爪子上的肉垫扒拉着奶瓶,吮吸奶嘴时表情很呆萌,奶水沾到了小白虎的胡子上,它便伸出粉粉的舌尖来舔掉。 小虎还是第一次养宠物,他嘴里惊喜地直呼:“叔叔叔叔reads();!它好可爱的!” “嗯,可爱。”方起州专注地看着他,觉得松了口气。 小虎给小白虎喂了一整瓶的奶,突然问:“它有名字吗?” “你给取个吧。” 小虎坐了下来,咬着手指想:“团团?白白?花花?”他的词汇量贫瘠,取名也不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好来,他抱着小白虎摇来摇去,苦恼道:“叫什么好呀,叫什么好呀?小宝宝……” 方起州看着他的行为,觉得小虎很像虎妈妈,但小虎开心了,他心里倒不是滋味了,觉得自己完全被忽略了。 晚上方义博又来了电话,好言好语地说:“起州,我派人来接你如何?你若是想要带你包……你那个谁来,也可以的。我们一起过年,礼不能废。” “我今天不太舒服,改天吧。” 方义博难忍地训斥他:“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你托人――托人弄什么老虎来养,不是我给你开得绿灯?就为了……讨好个小傻子?你究竟――”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什么打断了,“我在打电话,有什么等……什么?!” 方起州听见他声音仓皇拔高,接着是电话掉在地上的声音,他冷淡地掐掉了通话。 他还听见那个打断的声音说:“二少飙车……他……他连车带人,坠崖了。” 所以方义博才会有那样不冷静,甚至是握不紧手机的程度。 方艺巍除夕晚上在外面玩,方义博叫他回来,于是方艺巍开着他的新车,在盘山公路上飞驰,下坡路时,不幸坠崖。在监控下看,丝毫没有问题看,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意外,但方艺巍在弯道处,好像忘记了转方向盘,所以车子在高速下,直直冲到崖边,所以又像是……自杀。 车子爆炸,只剩下焦黑的尸体以及汽车残骸,行车记录仪完全不能看,刹车系统也没有发现问题。 方义博不肯相信这件事,不肯相信死的人是他的二儿子,甚至要人做尸检,有人想叫他算了,给死人一个安宁,方义博很执拗地不肯,“一定是哪里错了,那不可能是艺巍,不可能!他……他才不久给我打电话,说马上就回来陪我喝酒。”方义博哽咽地潸然泪下,他仰着头,企图把这点儿泪花吞回去。艺巍说马上回来陪他喝酒的时候,他的大儿子,他承诺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只给他的大儿子,却因为一个外人而坚持不肯来。 无论他对艺巍有多么恨铁不成钢,但艺巍在他心中永远都是个好孩子,他犯了很多错,可方义博一直对他心中有愧,所以总是由着他。无论他犯什么错,二爷总会给他收尾,从未叫他受过一点儿委屈。去年吸毒,叫他被关在监狱的两个月,已经是最过分的了。 他疑神疑鬼地怀疑起来,怀疑这件事是一场阴谋,艺巍的死,对谁最有利呢?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大儿子,但是马上他就否认了,因为起州没有动机,艺巍对他构不成威胁。方义博怕死,整天就在家里想着,谁又想害他了,谁是不是想害他。所以方艺巍的死,对他来说是不小的精神打击,他又怀疑是韩丹妮,还找了充足的犯罪动机,因为她怀了自己的孩子,为了给这个孩子一个名分,保不准会干些什么疯狂的事来。他甚至怀疑在监狱里服刑的张薛,认为他二十年前没有弄死自己的儿子,所以现在来报复自己了。 他托人去查,查张薛有没有可能出来过,或者有没有叫手下来做坏事。这么一查,果然叫他查出来一些东西,张薛假装关禁闭,混在狱警里,出去过几次,但是他并未越狱,而是办什么事,很快又回到了监狱里。最长的一次是三年前,他出来了整整一个星期。至于为什么张薛可以这样出入自由,这很简单,因为狱警是一批比犯人更恶棍的混蛋,所以,没有钱和女人搞不定的。 Chapter 60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方起州说到做到,一周后,他把大白带回来了。大白大约在半个月的时间里,因为怕它伤人,所以每天都有医生给它打针。它只能吃一些冷冻的鸡肉或者鸭肉,所以半月前那个浑身都是肉的大白,现在饿成了皮包骨头。它还被磨平了牙齿,吃东西都费劲。 而对外,说的就是老虎被枪决了。但这样一来,小虎再也不能把大白带出去了。 大白像是病了,小虎也跟着难受,方起州跟他谈了谈,说是把大白送到国外去,养好了再送回来。“是送到野外去吗?”方起州说是,小虎想了好久,最后同意了。因为现在的大白,不再是一个没有攻击性的宠物了,它知道了伤人很简单,知道人类其实是脆弱的,所以其实大白并不适合家养了。因为方起州不知道,大白会不会无意间和小虎玩闹的时候伤害到他,所以把大白送到国外,是一个中立的方式,也是为了给它特训,等它回来时,就知道如何正当地保护主人了。而且这也是……把大白救出来的条件之一,小虎想念它时,方起州可以随时带他去看望大白。 但刚开始时,小虎会整天念叨着大白怎么样了,有没有受欺负,问方叔叔能不能把大白染成黄色,这样和别的老虎一样了,就不会受到排挤和欺负了reads();。 方起州终于在他心上发现一件能让他惦记的事了,哪怕是大白走了很久,他仍旧记得,会想要知道它过得好不好。 那之后的几个月内,张薛都没有消息,谁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回了度假岛监狱。卫斯理安插了眼线进去,眼线说,张薛是监狱大哥,钟龙和他同监仓,他被默认是张薛的人。要知道度假岛监狱是有单人间的,除非是关系亲密,否则是不会住在一起的。而且,钟龙身上有一些伤口和青紫,听犯人们说,张薛喜欢办事的时候虐待人。钟龙进来的时间不算长,在此之前,张薛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快到年底时,息影半年的当红女星悠悠被爆自杀,留下遗书称是抑郁症,不想活了。这年度大戏在网上引发了无数网友和键盘侠热议,热度没过多久,就被另一女明星的潜规则丑闻给压下去了。 方雪莉能在娱乐圈混得如鱼得水,通告不断,专辑大卖,不是因为她家世显赫,而是在此之前,韩丹妮为了讨好二爷所以一直帮她开路。但现在,方雪莉没了靠山,她那脾气又得罪了不少人,自然是揪着辫子就想把她打压至谷底。三个月前,方起州单独找过她一次,前些天,方雪莉被二爷的豪车接走了,去了一座豪宅。恰好都被狗仔拍到了,两个铁铮铮的证据凑在了一起,两个男人看起来都属于有钱那一类人。 撰稿的狗仔像抓到大新闻一般,站在道德制高点大加批判她这种傍大款的行为:广告被掐,角色被替,清纯女星找干爹为哪般? 三个月前,方起州单独找她那次,问她为什么要给老虎下药。 方雪莉笑着说大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但方起州已经查出来,给大白下药的事虽然是方义博做的,可是主意是方雪莉出的,她只不过是听到方义博在和方起州通话,听到他们说要带着一只老虎来。她是顺嘴说了一句,这老虎是野兽啊,要是咬人,把主人咬死了怎么办啊? 方义博那时说:“那老虎听话着呢,就你事多。” 方雪莉委屈道:“我这不是担忧大哥的安全嘛,养小猫小狗就算了,养老虎算怎么回事,毕竟是野兽,发狂了谁说得准?” 方雪莉内心阴暗地想着,大哥自以为什么都知道吧,那他知不知道那小白脸其实和他是亲兄弟?方雪莉原本对他不存在多大恶意,但是在得知自己不是爸爸亲生的时候,内心便不平了起来,她在惨的时候,希望能有人比自己更惨。这种心态像是幸灾乐祸,需要发动战争,打垮别人,来扩充自己的疆土。 而方起州则是用同一种方式报复了回去,新闻爆出来时,他正在和方义博例行地对话,他们之间有了个小文卓,沟通几乎都是二爷在说。他说这孩子真可爱,又聪明又听话,长得和你小时候真像,也是不怎么像我。方起州猜他根本不记得三十年前出生的那个皱巴巴的自己长成什么模样。方义博拿手指戳着他的酒窝玩,护工说孩子不能这样戳腮帮子,容易流口水,但方义博忍不住,心里奇妙地想着韩丹妮和自己都没有酒窝,这孩子长得倒是真漂亮。 文卓则是,啊啊啊地挥舞着小手,流着口水叫粑粑,把方义博逗得不行。 方起州抬眼瞅着那个张开了些的小毛猴子,发现了他的大眼睛,他的小酒窝,他的笑声很好听。 他心里跳了一下,接着,方雪莉的丑闻就爆出来了,方义博勃然大怒,他正准备打电话把这些不实的新闻压下去,方起州在旁边喝了口茶,轻飘飘地说了句:“雪莉不是说不想要家里的帮助吗,经历过这样的事,她或许会知难而退吧?” “或许能让她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自愿离开那个大染缸。”他一副好兄长的模样,方义博一听,果然停止了打电话救场的举措。 方雪莉唱歌唱得一般,演戏演得烂,以一个“毫无背景”的身份在娱乐圈混,却从不把人放在眼里reads();。方义博有时候陪着她看她演的那些电视剧,觉得这个女儿的确不是这块材料。但是他这个父亲根本不知道,演戏唱歌对方雪莉来说有多么重要,他可能没看过她上的综艺,她单纯地说着自己入这一行,是因为自己喜欢唱歌,有人听她会觉得很快乐。像个爱做梦的小女孩一般。 但方义博听了方起州的话,略微想了想,选择放任,他想让她知道那圈子不好混,让她知难而退,让她知道她所谓的后援会……其实都是他这个父亲在背后砸钱,要是她不姓方,她就什么都不是。所以方义博袖手旁观,是想等她熬不住了,主动求他帮助。 很快地,新闻压不住了,有人扒她的穿着,扒她一件衣服是别人多久多久的工资,扒她一个手表等于多少多少个房子,扒她一个二流明星怎么可能这么有钱。但方雪莉有她的自尊心,倔强地坚持着,用瘠薄的语言回击着网友的谩骂。她在圈中没有好友,自然是全都踩她,没有人站出来帮她说话。以前捧多多高,现在就踩得多低。网友更是耀武扬威,觉得一个人缘差成这样的明星,到底是个怎样的恶婆娘? 丑闻一出,代言和片约都走得一干二净,方雪莉气得大病不起,她回了家,隔绝了网络上的一切,也隐隐像是放弃了。 以方起州的一句话,引发的连锁反应,轻易地摧毁了方雪莉的梦想。 方雪莉见识一个人能站得多高,跌得多惨,她学乖了,不当明星了。方义博替她善后麻烦,由衷地夸道:“这才是我的乖女儿嘛,你大哥说得对,得让你知难而退。” “什么……?”她脑子“轰”一下炸了,失去理智地开车到方起州的楼下,那保安拦着她,不让她进去。她给方起州打了电话,冷笑着给他说了一个秘密,告诉他说你喜欢的那个小白脸,其实你爸爸的亲生子。 方起州说:“三姨太是这么告诉你的?” 她愣了愣,方起州知道这件事? “你要威胁人的时候,要拿出有价值的事情。”他在阳台接电话,小虎盘腿坐在床边用铅笔画画,他闻到了不知从哪儿,或许是楼上,或许是楼下传来的烟味。他忍不住微笑了一下,小虎隔空用笔,描绘他微笑的轮廓,也跟着笑了起来。 方雪莉挂了电话,懊恼地捶打了一下车喇叭,嗡地一声长鸣,她脱力地靠在椅背上,心里第一次有一种,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撼动的挫败感。大哥这样的人,什么都不怕,听到乱`伦都面不改色,她没法和他斗。他唯一的弱点就是那个小白脸了,可是他把那个男孩保护得滴水不漏,要是有人敢伤害他――她苦笑一声,不寒而栗地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廖靖辉、悠悠、和韩丹妮。他们都没得到好下场,自己能逃过一劫,怕是看在还是同一个姓的份上。 她算是真正明白了,和他作对没问题,他可能只当你是小虫子,连捏死你的心情都没有,但是动他心尖上的人,就别想着可能生还。 方起州收了电话,进了屋,瞥见小虎趁着他打电话的几分钟,潦草地画了个速写。见他看过来,小虎立马阖上小本,“你别看了!” 他乐了,“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小虎说不上来,默不作声地把本子收了起来。方起州捏了捏他的鼻尖,从抽屉里拿出大富翁棋,拆开了陪他下起棋来。 但这不是普通的大富翁游戏,方起州是有彩头的,谁输了谁脱一件衣服,冬天的室内,两人都没穿多少。 方起州每次都故意输给他,很少赢,他从不打击小虎,也乐意脱给他看,看他眉飞色舞地像个守财奴一般包揽大富翁的钞票,响亮地喊着,“叔叔你又输了,快脱快脱!不要耍赖!” “我不耍赖。”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觉得小虎的简单,踏实地悄然温暖着自己。 第10章 .11.12.14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方起州一晚上没睡。 他熬得眼圈发乌,胡子拉碴,疲倦却强打精神。其实他根本不怕熬夜,以前也常常整夜整夜地失眠,却无法摧垮他,现在不一样的是,他揪心着小虎。 镇定剂在翌日清晨失效了,小虎一睁眼就看到倚靠在身旁的方叔叔,他发声,嗓子哑的,像个残破的风箱,“叔叔,我脑袋好疼……” 方起州凝视着他,把手伸进他的发丝里,无声地替他按摩着头皮。 小虎又眯起了眼,嗓子疼,眼睛也疼,转动起来和生涩的玻璃珠似得。 方起州替他揉了好一会儿,动作轻缓,低声问道:“现在呢,好些了吗?” 小虎眨了下眼,大概是点头的意思。然后说:“我做梦了。” 他应了一声。 “我梦见有人拿着刀,在割我的脑袋。” 方起州知道他的意思是“做手术”,但还是不免被他的描述吓到,心疼地亲吻他的头顶。 “很疼……特别疼,”小虎望着他,“我好希望自己死掉啊。” 方起州心又揪紧了,呵斥他:“不许说这种话!” 小虎摆了摆手:“我做梦的时候……就是疼得快死了,生不如死。”他抿了抿唇,诚恳道:“可是我一睁开眼,看见你还在的时候,就没有那样的感觉了。” 听他这么说,方起州不由自主,用手臂将他环得更紧了。但在小虎头一次这么会说话的时候,方起州却找不到话说了,他只有心疼,所以不住地抚摸他的头顶,嘴里只有一个贫瘠的词语:“乖。” 小虎安静地继续倾诉:“他们割了我的脑袋,又缝合了回去,我没有头发,很丑reads();。每天要吃药,一大把,拳头那么大,分好几次吞。八点半吃一次,十二点一次,晚上八点再一次……一把药,给我一颗糖。”他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好像喉咙里正堵着一大把药丸在。 方起州亲吻他的头顶:“你很勇敢。” 小虎摇头,觉得自己是懦弱的。他松开缠着方叔叔腰的手臂,“我想喝水。” “我去给你倒。” 这天是除夕,方义博晚上一定要他回去吃年夜饭,说规矩不可废,说他不愿意就是不孝顺。方起州一点儿也不在意了,他淡淡地说自己不舒服,哪儿也不想去。 他特别疲倦,但是不肯睡觉,方起州觉得,他必须无时无刻地盯着小虎,免得他突然一下又难受起来,要是自己睡着了,那谁来安慰他?虽然小虎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和所有做梦的人一样,刚清醒那会儿记得很清晰,过会儿就忘掉了。 下午的时候,卫斯理送来一个纸箱子,手臂那么长。他担忧地望着方起州不那么好的脸色,叮咛道:“昨晚上没睡?你今天要好好休息了。” 方起州摇头,表示不碍事。他把箱子抱给小虎,跟他说:“送你的新年礼物。” 小虎道了谢,脑子有些混沌地想到,又是新的一年了。他听见那箱子里有些动静,像是活物,小虎小心翼翼地拆开那只缠了一圈丝带的纸箱,露出一个笼子来,里面是一只幼年白虎。 看起来没出生多久。 小虎惊喜地把它从笼子里抱出来,觉得像个奶娃娃,眼睛也不怎么能睁开,很脆弱,很轻。 他动作越发轻柔了。 方起州之前说要去弄只老虎来,可是这在国内行不通,更别说,老虎毕竟是野兽,有兽性,他怕不小心伤到小虎了。卫斯理的意思是,找个差不多的猫就行了,都是猫科动物,长得像老虎的猫也不少,大不了染下色,就一模一样了。 方起州却觉得那是一种欺骗,所以费尽周折,找到这只,已经好几代人为饲养,具有一定宠物特性的温顺白虎。 看见小虎终于开心了,方起州觉得这件事办得挺值,卫斯理说到以后老虎长大了怎么办,那么大的体型,早晚会出问题的。 方起州说:“打抑制素吧……算了,”他想到了什么一样,否决了这个提议,嘴里喃喃道:“长大了,长大再说吧。” “你真的应该休息了。”卫斯理认真地看着他。 方起州敷衍地嗯了一声。 卫斯理拿他毫无办法,必要时,他也必须给小州来一针镇定剂了。 那白虎刚过哺乳期,一直没有和成年母虎接触过,都是人工保温箱饲育,和婴孩一样,用奶瓶喂奶,但是食量很大。而且根据方起州的要求,这只小白虎是基因最为温顺的那一只,出生到现在,工作人员只拿了猫咪的图片给它看,介绍说是同类。 所以会伤人的可能性非常小。 那白虎饿了,嗷嗷嗷地小声叫了起来,又像个狗崽子了,因为猫咪小时候,是不会这么叫的。 随后有人搬来了专业的保温箱,给它当窝,还有各种小奶虎能穿的衣服,还有小鞋子,甚至有梳子,还有宠物卫生间,非常齐全。小虎看得目不暇接,他爱不释手地抱着小白虎,摇来摇去地同时,还一手拿着奶瓶去喂它,那小白虎躺在新主人怀里,用爪子上的肉垫扒拉着奶瓶,吮吸奶嘴时表情很呆萌,奶水沾到了小白虎的胡子上,它便伸出粉粉的舌尖来舔掉。 小虎还是第一次养宠物,他嘴里惊喜地直呼:“叔叔叔叔reads();!它好可爱的!” “嗯,可爱。”方起州专注地看着他,觉得松了口气。 小虎给小白虎喂了一整瓶的奶,突然问:“它有名字吗?” “你给取个吧。” 小虎坐了下来,咬着手指想:“团团?白白?花花?”他的词汇量贫瘠,取名也不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好来,他抱着小白虎摇来摇去,苦恼道:“叫什么好呀,叫什么好呀?小宝宝……” 方起州看着他的行为,觉得小虎很像虎妈妈,但小虎开心了,他心里倒不是滋味了,觉得自己完全被忽略了。 晚上方义博又来了电话,好言好语地说:“起州,我派人来接你如何?你若是想要带你包……你那个谁来,也可以的。我们一起过年,礼不能废。” “我今天不太舒服,改天吧。” 方义博难忍地训斥他:“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你托人――托人弄什么老虎来养,不是我给你开得绿灯?就为了……讨好个小傻子?你究竟――”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什么打断了,“我在打电话,有什么等……什么?!” 方起州听见他声音仓皇拔高,接着是电话掉在地上的声音,他冷淡地掐掉了通话。 他还听见那个打断的声音说:“二少飙车……他……他连车带人,坠崖了。” 所以方义博才会有那样不冷静,甚至是握不紧手机的程度。 方艺巍除夕晚上在外面玩,方义博叫他回来,于是方艺巍开着他的新车,在盘山公路上飞驰,下坡路时,不幸坠崖。在监控下看,丝毫没有问题看,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意外,但方艺巍在弯道处,好像忘记了转方向盘,所以车子在高速下,直直冲到崖边,所以又像是……自杀。 车子爆炸,只剩下焦黑的尸体以及汽车残骸,行车记录仪完全不能看,刹车系统也没有发现问题。 方义博不肯相信这件事,不肯相信死的人是他的二儿子,甚至要人做尸检,有人想叫他算了,给死人一个安宁,方义博很执拗地不肯,“一定是哪里错了,那不可能是艺巍,不可能!他……他才不久给我打电话,说马上就回来陪我喝酒。”方义博哽咽地潸然泪下,他仰着头,企图把这点儿泪花吞回去。艺巍说马上回来陪他喝酒的时候,他的大儿子,他承诺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只给他的大儿子,却因为一个外人而坚持不肯来。 无论他对艺巍有多么恨铁不成钢,但艺巍在他心中永远都是个好孩子,他犯了很多错,可方义博一直对他心中有愧,所以总是由着他。无论他犯什么错,二爷总会给他收尾,从未叫他受过一点儿委屈。去年吸毒,叫他被关在监狱的两个月,已经是最过分的了。 他疑神疑鬼地怀疑起来,怀疑这件事是一场阴谋,艺巍的死,对谁最有利呢?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大儿子,但是马上他就否认了,因为起州没有动机,艺巍对他构不成威胁。方义博怕死,整天就在家里想着,谁又想害他了,谁是不是想害他。所以方艺巍的死,对他来说是不小的精神打击,他又怀疑是韩丹妮,还找了充足的犯罪动机,因为她怀了自己的孩子,为了给这个孩子一个名分,保不准会干些什么疯狂的事来。他甚至怀疑在监狱里服刑的张薛,认为他二十年前没有弄死自己的儿子,所以现在来报复自己了。 他托人去查,查张薛有没有可能出来过,或者有没有叫手下来做坏事。这么一查,果然叫他查出来一些东西,张薛假装关禁闭,混在狱警里,出去过几次,但是他并未越狱,而是办什么事,很快又回到了监狱里。最长的一次是三年前,他出来了整整一个星期。至于为什么张薛可以这样出入自由,这很简单,因为狱警是一批比犯人更恶棍的混蛋,所以,没有钱和女人搞不定的。 第10章 .11.12.13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而这种时候,卫斯理提供的,以及在静冈买的东西,就起了作用了。 晚饭的时候,小虎喝了两杯有酒精度的甜葡萄饮料,过了半小时,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他已经开始撩起衣服露出肚皮散热了。大白哼哧哼哧地准备爬到他的肚皮上亲热一下,方起州拎着它,塞进了笼子里,以眼神警告它不要打扰自己的好事。 很奇怪的,虽然大白品种优越,一般动物见到它都伏低做小,但它见到主人的主人,就和老鼠见了猫一样,主人的主人一瞪眼,大白就萎了,比普通的猫还不如。 方起州把客厅灯关了一半,留下沙发旁的落地灯,以及楼梯的灯。 小虎眨眼看着他挡在投影屏幕面前,在设备里放入了碟片,那彩虹色的反光让他忍不住虚起眼来,咽了下口水,心里也有些发虚。 而方叔叔,很安静地做完这一切,接着坐在了他身旁,将他的脑袋抱着往腿上搁。 静谧漆黑的开头,接着是fbiwarning的红色醒目字,小虎不安地用眼尾去看方叔叔,接着把卷起来的上衣摆给偷偷放了下去。 方起州看着他那动作,心里一阵好笑,看来小虎心里也知道,那个所谓的fbiwarning是什么。他刚把手搭在他的脖子处,小虎就哆嗦了一下,好像因为他自己脑补了些什么,所以小虎今天要格外敏感点。 那电影好像进入了正题,岛`国电影,向来从开头便有股含蓄的色`气。 小虎好似有些不太敢看的模样,落地灯的昏黄灯光圆圆地照下来,小虎的脸蛋红得不正常,方起州知道那或许的少量酒精的作用,他轻轻撩了下小虎的头发,小虎便偷偷摸摸地看方叔叔一眼,方起州能感觉到他在重重地喘气,很浮躁。 电影是日文的,没有字幕,但是有剧情,方起州听得懂,小虎只能云里雾里地瞎蒙。 讲的是老婆不在家,丈夫觉得家里庭院的树长得有些乱了,于是叫了园林工人,炎热的夏天,工人露着膀子和大腿,踩在爬梯上剪树枝reads();。那演工人的男优皮肤黝黑,肌肉成群,大腿粗壮,一看便是孔武有力的。那丈夫躲在窗帘背后看,觉得啊呀,身材真好啊。那丈夫本就是个小受模样,顶多20岁长相,一点儿也不像剧情设定中,人夫的角色。大概也是制片公司出于剧情的考虑,给那小丈夫打扮成了白领模样,在家里也穿西装打领带。 当那电影里的受看着窗外工人劳作汗流浃背的模样,动了情,于是背靠墙面,躲在工人视线的死角,拉开裤裆拉链就把手放进去。 剧情设定里,这是个还没恋爱就被家里撺掇着结婚的小男人,结婚后才发现自己的性取向有问题,苦于妻子管束,加上胆小,只敢偷偷在家里看片撸。这还是他第一次,干这么胆大的事,所以既害怕又羞怯,压抑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方起州买的这个音响效果太好了,声音好似就在耳边,小虎不自在地握拳堵着耳朵,还用五指挡住了眼睛。但从方起州的角度往下看,小虎是欲盖弥彰地,在五指间打开缝隙,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方起州觉得这剧情很岛国,索性小虎可能也不太明白这回事,光关注那伸进裤裆的手和那喘`息声了。 屋外那园林工叫了一声,那丈夫便慌慌张张地拉上拉链站起来,表面正经,佯装没事的模样。 直到现在,电影过去十多分钟了,还没到有坏事情的情节。但是小虎已然一副“天哪这是什么我受不了了”的模样了。但和上次不一样,上次小虎能心平气和地看,是因为那时候他的确不懂,电影里两个男人能做什么坏事呢,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心里很明白,这是什么。 在小虎的眼睛里,他听不懂语言,所以后来的剧情也只能看个大概,园林工似乎是忙完了,主人给他倒了水,然后给他钱,可能是主人模样诱人,那园林工接钱的时候,就拉着他的手不放了。 黑一些的那只手,常年劳作而粗糙,白皙的那只手,又软又无力,跟个娘们似得,所以两人一来二去,一拍即合,郎情妾意。那肌肉虬张的大汉,就那么把人扑倒在沙发上了。 那大汉脱了受的裤子,只剩下白色底裤了,大汉凑上去,一脸痴汉着迷样,说了句什么。方起州听懂是在说:先生你身上好香。 小虎还是那副手心挡着眼睛的模样,方起州的手略微在他身上动了一下,小虎都得抖一下。 等到电影中两人开始接吻,吻得难舍难分,口水直流时。小虎突然叫了一声:“叔叔!” “怎么?”方起州低头看他。 “我……我,我,”他支支吾吾,也不看那电影,眼睛乱瞟,嘴里说:“我给你……给你讲个笑话吧。” 方起州心中发笑,揉了揉他的头顶,应允道:“讲吧。” “是艾琳姐给我说,那个新来的美国人,和下属沟通总是会讲中文,讲得不伦不类。开会呀,有个谁做那什么……放映,”他讲话会自己加语气词,还会省略自己不理解的词,“那什么放映就叫人举例子,美国人就暂停了会议,托艾琳姐买了一斤炒板栗上来。”他原本是负责说笑话的,但是自己讲完,却好似再次戳中了他自己的笑神经,哈哈哈笑成一团,氛围都被破坏了。 方起州只是看他的模样,就乐了,笑话不好笑,估计艾琳也只当做趣事给小虎讲的,但小虎却很逗乐,他笑了一会儿,哎呦哎呦地停了,喘着气,却猛然看到那电影里已经白花花一片了! 其实也不算白花花一片,因为还有布料,只不过布料稀少,原来是那主人,脱光了,还换上了妻子的黑丝袜的和高跟鞋,二人就站在窗边,贴一块儿去了。 方起州万万没想到……即使封面看起来小清新,也不代表内容小清新。 小虎看得直了眼,嘴里着急地打岔说:“叔叔……我再给你讲个笑话吧?” “嗯reads();。”方起州的手,有些漫不经心地滑进他的领子里,小虎的笑话,讲不出声了,因为那丝袜被清脆的一声响,给撕破了。小虎连忙闭上眼睛,觉得不该看了。但即使他闭上眼,还是能听见声音的,那男优是练过的,单单是喘息声便能轻易叫人心神荡漾起来。 小虎脸上又是燥热又是愁苦的,他怎么……怎么这么难受呢!要是……要是方叔叔摸一摸就好了,这个念头叫他吓了一跳,他忙不迭坐起来,“叔叔,我们不看了好不好?” 方起州说:“你笑话还没讲呢。” “那……那,那……”小虎一下卡了壳,也不知道要讲什么笑话好了,他脸色呈现出煎熬的模样。咬着嘴唇,那绯红的脸颊,要哭一般的眼睛,让方起州喉头动了一下。 “好了好了,”他哄着似的把小虎往怀里带,“我们不看了,上楼好不好?” 小虎当即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方起州将他一把横抱起来,也没管灯和电影还没关,就那么上楼去,小虎被他扔在床上,接着连滚带爬地掀开被子躲了进去。 “你怕什么?” 小虎仓皇地摇头,他就是……就是身上难受。 方起州一边哄着他,一边揭开被子,给他宽衣,小虎半推半就地从了,方起州知道他心里也不是没感觉,以俯视的姿态,在他面前替自己慢条斯理地脱衣服。 小虎眼睛瞪得更圆了,接着不安地骨碌碌地转起来。 “我们去水里做好不好?”他脱得一了百了了,小虎却不似以前,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做、做什么?” 方起州托起他的下颌,轻声质疑道:“你不知道?” 小虎眼睛向下瞥,否认道:“不……不知道……啊。”尾缀还带了个撒谎的语气词。但方叔叔的眼睛叫他心虚起来,自己沉不住气了,噘着嘴说:“我知道嘛,就是……就那电影里那样嘛。” “电影你还没看完呢。” 小虎眼睛乱瞟着,缩着脖子可怜地嘟哝道:“那不是……也差不多嘛。” “你看我,”方起州扳正他的脸,使得他们对视,使得他能清楚地以询问的目光望进小虎仓惶的眼睛里,“你不愿意,我什么也不做。” 小虎冲动地就要张嘴,那口型依稀可辨认是愿意。 方起州竖指封住他要脱口而出的话,“你想好了再回答。”他心里正想的是,亲亲抱抱就够了,生理需求自给自足也不是不行。 小虎眨了眨眼,望着他,嘴唇嗫嚅着,最后他握着方叔叔靠在自己唇边的手指,将它拿开,然后给出了深思熟虑后的回答,“我……嗯,都行。” 他有些认真地给出了“都行”这个说法,似乎是方叔叔怎么样都可以的。这叫方起州有些哭笑不得,“都行?” 小虎羞怒道:“就是说,我同意!我没意见!ok!我愿意的意思!” 方起州觉得他可爱极了,就着居高临下的姿势,俯首去亲他。 小虎唔了一声,手抵在他的胸前,接着反手绕着他的背脊,以行动表明“都行”具体是个什么意思。 (河蟹啦啦啦啦~~~) 第10章 .11.12.14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方起州一晚上没睡。 他熬得眼圈发乌,胡子拉碴,疲倦却强打精神。其实他根本不怕熬夜,以前也常常整夜整夜地失眠,却无法摧垮他,现在不一样的是,他揪心着小虎。 镇定剂在翌日清晨失效了,小虎一睁眼就看到倚靠在身旁的方叔叔,他发声,嗓子哑的,像个残破的风箱,“叔叔,我脑袋好疼……” 方起州凝视着他,把手伸进他的发丝里,无声地替他按摩着头皮。 小虎又眯起了眼,嗓子疼,眼睛也疼,转动起来和生涩的玻璃珠似得。 方起州替他揉了好一会儿,动作轻缓,低声问道:“现在呢,好些了吗?” 小虎眨了下眼,大概是点头的意思。然后说:“我做梦了。” 他应了一声。 “我梦见有人拿着刀,在割我的脑袋。” 方起州知道他的意思是“做手术”,但还是不免被他的描述吓到,心疼地亲吻他的头顶。 “很疼……特别疼,”小虎望着他,“我好希望自己死掉啊。” 方起州心又揪紧了,呵斥他:“不许说这种话!” 小虎摆了摆手:“我做梦的时候……就是疼得快死了,生不如死。”他抿了抿唇,诚恳道:“可是我一睁开眼,看见你还在的时候,就没有那样的感觉了。” 听他这么说,方起州不由自主,用手臂将他环得更紧了。但在小虎头一次这么会说话的时候,方起州却找不到话说了,他只有心疼,所以不住地抚摸他的头顶,嘴里只有一个贫瘠的词语:“乖。” 小虎安静地继续倾诉:“他们割了我的脑袋,又缝合了回去,我没有头发,很丑reads();。每天要吃药,一大把,拳头那么大,分好几次吞。八点半吃一次,十二点一次,晚上八点再一次……一把药,给我一颗糖。”他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好像喉咙里正堵着一大把药丸在。 方起州亲吻他的头顶:“你很勇敢。” 小虎摇头,觉得自己是懦弱的。他松开缠着方叔叔腰的手臂,“我想喝水。” “我去给你倒。” 这天是除夕,方义博晚上一定要他回去吃年夜饭,说规矩不可废,说他不愿意就是不孝顺。方起州一点儿也不在意了,他淡淡地说自己不舒服,哪儿也不想去。 他特别疲倦,但是不肯睡觉,方起州觉得,他必须无时无刻地盯着小虎,免得他突然一下又难受起来,要是自己睡着了,那谁来安慰他?虽然小虎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和所有做梦的人一样,刚清醒那会儿记得很清晰,过会儿就忘掉了。 下午的时候,卫斯理送来一个纸箱子,手臂那么长。他担忧地望着方起州不那么好的脸色,叮咛道:“昨晚上没睡?你今天要好好休息了。” 方起州摇头,表示不碍事。他把箱子抱给小虎,跟他说:“送你的新年礼物。” 小虎道了谢,脑子有些混沌地想到,又是新的一年了。他听见那箱子里有些动静,像是活物,小虎小心翼翼地拆开那只缠了一圈丝带的纸箱,露出一个笼子来,里面是一只幼年白虎。 看起来没出生多久。 小虎惊喜地把它从笼子里抱出来,觉得像个奶娃娃,眼睛也不怎么能睁开,很脆弱,很轻。 他动作越发轻柔了。 方起州之前说要去弄只老虎来,可是这在国内行不通,更别说,老虎毕竟是野兽,有兽性,他怕不小心伤到小虎了。卫斯理的意思是,找个差不多的猫就行了,都是猫科动物,长得像老虎的猫也不少,大不了染下色,就一模一样了。 方起州却觉得那是一种欺骗,所以费尽周折,找到这只,已经好几代人为饲养,具有一定宠物特性的温顺白虎。 看见小虎终于开心了,方起州觉得这件事办得挺值,卫斯理说到以后老虎长大了怎么办,那么大的体型,早晚会出问题的。 方起州说:“打抑制素吧……算了,”他想到了什么一样,否决了这个提议,嘴里喃喃道:“长大了,长大再说吧。” “你真的应该休息了。”卫斯理认真地看着他。 方起州敷衍地嗯了一声。 卫斯理拿他毫无办法,必要时,他也必须给小州来一针镇定剂了。 那白虎刚过哺乳期,一直没有和成年母虎接触过,都是人工保温箱饲育,和婴孩一样,用奶瓶喂奶,但是食量很大。而且根据方起州的要求,这只小白虎是基因最为温顺的那一只,出生到现在,工作人员只拿了猫咪的图片给它看,介绍说是同类。 所以会伤人的可能性非常小。 那白虎饿了,嗷嗷嗷地小声叫了起来,又像个狗崽子了,因为猫咪小时候,是不会这么叫的。 随后有人搬来了专业的保温箱,给它当窝,还有各种小奶虎能穿的衣服,还有小鞋子,甚至有梳子,还有宠物卫生间,非常齐全。小虎看得目不暇接,他爱不释手地抱着小白虎,摇来摇去地同时,还一手拿着奶瓶去喂它,那小白虎躺在新主人怀里,用爪子上的肉垫扒拉着奶瓶,吮吸奶嘴时表情很呆萌,奶水沾到了小白虎的胡子上,它便伸出粉粉的舌尖来舔掉。 小虎还是第一次养宠物,他嘴里惊喜地直呼:“叔叔叔叔reads();!它好可爱的!” “嗯,可爱。”方起州专注地看着他,觉得松了口气。 小虎给小白虎喂了一整瓶的奶,突然问:“它有名字吗?” “你给取个吧。” 小虎坐了下来,咬着手指想:“团团?白白?花花?”他的词汇量贫瘠,取名也不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好来,他抱着小白虎摇来摇去,苦恼道:“叫什么好呀,叫什么好呀?小宝宝……” 方起州看着他的行为,觉得小虎很像虎妈妈,但小虎开心了,他心里倒不是滋味了,觉得自己完全被忽略了。 晚上方义博又来了电话,好言好语地说:“起州,我派人来接你如何?你若是想要带你包……你那个谁来,也可以的。我们一起过年,礼不能废。” “我今天不太舒服,改天吧。” 方义博难忍地训斥他:“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你托人――托人弄什么老虎来养,不是我给你开得绿灯?就为了……讨好个小傻子?你究竟――”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什么打断了,“我在打电话,有什么等……什么?!” 方起州听见他声音仓皇拔高,接着是电话掉在地上的声音,他冷淡地掐掉了通话。 他还听见那个打断的声音说:“二少飙车……他……他连车带人,坠崖了。” 所以方义博才会有那样不冷静,甚至是握不紧手机的程度。 方艺巍除夕晚上在外面玩,方义博叫他回来,于是方艺巍开着他的新车,在盘山公路上飞驰,下坡路时,不幸坠崖。在监控下看,丝毫没有问题看,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意外,但方艺巍在弯道处,好像忘记了转方向盘,所以车子在高速下,直直冲到崖边,所以又像是……自杀。 车子爆炸,只剩下焦黑的尸体以及汽车残骸,行车记录仪完全不能看,刹车系统也没有发现问题。 方义博不肯相信这件事,不肯相信死的人是他的二儿子,甚至要人做尸检,有人想叫他算了,给死人一个安宁,方义博很执拗地不肯,“一定是哪里错了,那不可能是艺巍,不可能!他……他才不久给我打电话,说马上就回来陪我喝酒。”方义博哽咽地潸然泪下,他仰着头,企图把这点儿泪花吞回去。艺巍说马上回来陪他喝酒的时候,他的大儿子,他承诺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只给他的大儿子,却因为一个外人而坚持不肯来。 无论他对艺巍有多么恨铁不成钢,但艺巍在他心中永远都是个好孩子,他犯了很多错,可方义博一直对他心中有愧,所以总是由着他。无论他犯什么错,二爷总会给他收尾,从未叫他受过一点儿委屈。去年吸毒,叫他被关在监狱的两个月,已经是最过分的了。 他疑神疑鬼地怀疑起来,怀疑这件事是一场阴谋,艺巍的死,对谁最有利呢?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大儿子,但是马上他就否认了,因为起州没有动机,艺巍对他构不成威胁。方义博怕死,整天就在家里想着,谁又想害他了,谁是不是想害他。所以方艺巍的死,对他来说是不小的精神打击,他又怀疑是韩丹妮,还找了充足的犯罪动机,因为她怀了自己的孩子,为了给这个孩子一个名分,保不准会干些什么疯狂的事来。他甚至怀疑在监狱里服刑的张薛,认为他二十年前没有弄死自己的儿子,所以现在来报复自己了。 他托人去查,查张薛有没有可能出来过,或者有没有叫手下来做坏事。这么一查,果然叫他查出来一些东西,张薛假装关禁闭,混在狱警里,出去过几次,但是他并未越狱,而是办什么事,很快又回到了监狱里。最长的一次是三年前,他出来了整整一个星期。至于为什么张薛可以这样出入自由,这很简单,因为狱警是一批比犯人更恶棍的混蛋,所以,没有钱和女人搞不定的。 第10章 .11.12.14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方起州一晚上没睡。 他熬得眼圈发乌,胡子拉碴,疲倦却强打精神。其实他根本不怕熬夜,以前也常常整夜整夜地失眠,却无法摧垮他,现在不一样的是,他揪心着小虎。 镇定剂在翌日清晨失效了,小虎一睁眼就看到倚靠在身旁的方叔叔,他发声,嗓子哑的,像个残破的风箱,“叔叔,我脑袋好疼……” 方起州凝视着他,把手伸进他的发丝里,无声地替他按摩着头皮。 小虎又眯起了眼,嗓子疼,眼睛也疼,转动起来和生涩的玻璃珠似得。 方起州替他揉了好一会儿,动作轻缓,低声问道:“现在呢,好些了吗?” 小虎眨了下眼,大概是点头的意思。然后说:“我做梦了。” 他应了一声。 “我梦见有人拿着刀,在割我的脑袋。” 方起州知道他的意思是“做手术”,但还是不免被他的描述吓到,心疼地亲吻他的头顶。 “很疼……特别疼,”小虎望着他,“我好希望自己死掉啊。” 方起州心又揪紧了,呵斥他:“不许说这种话!” 小虎摆了摆手:“我做梦的时候……就是疼得快死了,生不如死。”他抿了抿唇,诚恳道:“可是我一睁开眼,看见你还在的时候,就没有那样的感觉了。” 听他这么说,方起州不由自主,用手臂将他环得更紧了。但在小虎头一次这么会说话的时候,方起州却找不到话说了,他只有心疼,所以不住地抚摸他的头顶,嘴里只有一个贫瘠的词语:“乖。” 小虎安静地继续倾诉:“他们割了我的脑袋,又缝合了回去,我没有头发,很丑reads();。每天要吃药,一大把,拳头那么大,分好几次吞。八点半吃一次,十二点一次,晚上八点再一次……一把药,给我一颗糖。”他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好像喉咙里正堵着一大把药丸在。 方起州亲吻他的头顶:“你很勇敢。” 小虎摇头,觉得自己是懦弱的。他松开缠着方叔叔腰的手臂,“我想喝水。” “我去给你倒。” 这天是除夕,方义博晚上一定要他回去吃年夜饭,说规矩不可废,说他不愿意就是不孝顺。方起州一点儿也不在意了,他淡淡地说自己不舒服,哪儿也不想去。 他特别疲倦,但是不肯睡觉,方起州觉得,他必须无时无刻地盯着小虎,免得他突然一下又难受起来,要是自己睡着了,那谁来安慰他?虽然小虎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和所有做梦的人一样,刚清醒那会儿记得很清晰,过会儿就忘掉了。 下午的时候,卫斯理送来一个纸箱子,手臂那么长。他担忧地望着方起州不那么好的脸色,叮咛道:“昨晚上没睡?你今天要好好休息了。” 方起州摇头,表示不碍事。他把箱子抱给小虎,跟他说:“送你的新年礼物。” 小虎道了谢,脑子有些混沌地想到,又是新的一年了。他听见那箱子里有些动静,像是活物,小虎小心翼翼地拆开那只缠了一圈丝带的纸箱,露出一个笼子来,里面是一只幼年白虎。 看起来没出生多久。 小虎惊喜地把它从笼子里抱出来,觉得像个奶娃娃,眼睛也不怎么能睁开,很脆弱,很轻。 他动作越发轻柔了。 方起州之前说要去弄只老虎来,可是这在国内行不通,更别说,老虎毕竟是野兽,有兽性,他怕不小心伤到小虎了。卫斯理的意思是,找个差不多的猫就行了,都是猫科动物,长得像老虎的猫也不少,大不了染下色,就一模一样了。 方起州却觉得那是一种欺骗,所以费尽周折,找到这只,已经好几代人为饲养,具有一定宠物特性的温顺白虎。 看见小虎终于开心了,方起州觉得这件事办得挺值,卫斯理说到以后老虎长大了怎么办,那么大的体型,早晚会出问题的。 方起州说:“打抑制素吧……算了,”他想到了什么一样,否决了这个提议,嘴里喃喃道:“长大了,长大再说吧。” “你真的应该休息了。”卫斯理认真地看着他。 方起州敷衍地嗯了一声。 卫斯理拿他毫无办法,必要时,他也必须给小州来一针镇定剂了。 那白虎刚过哺乳期,一直没有和成年母虎接触过,都是人工保温箱饲育,和婴孩一样,用奶瓶喂奶,但是食量很大。而且根据方起州的要求,这只小白虎是基因最为温顺的那一只,出生到现在,工作人员只拿了猫咪的图片给它看,介绍说是同类。 所以会伤人的可能性非常小。 那白虎饿了,嗷嗷嗷地小声叫了起来,又像个狗崽子了,因为猫咪小时候,是不会这么叫的。 随后有人搬来了专业的保温箱,给它当窝,还有各种小奶虎能穿的衣服,还有小鞋子,甚至有梳子,还有宠物卫生间,非常齐全。小虎看得目不暇接,他爱不释手地抱着小白虎,摇来摇去地同时,还一手拿着奶瓶去喂它,那小白虎躺在新主人怀里,用爪子上的肉垫扒拉着奶瓶,吮吸奶嘴时表情很呆萌,奶水沾到了小白虎的胡子上,它便伸出粉粉的舌尖来舔掉。 小虎还是第一次养宠物,他嘴里惊喜地直呼:“叔叔叔叔reads();!它好可爱的!” “嗯,可爱。”方起州专注地看着他,觉得松了口气。 小虎给小白虎喂了一整瓶的奶,突然问:“它有名字吗?” “你给取个吧。” 小虎坐了下来,咬着手指想:“团团?白白?花花?”他的词汇量贫瘠,取名也不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好来,他抱着小白虎摇来摇去,苦恼道:“叫什么好呀,叫什么好呀?小宝宝……” 方起州看着他的行为,觉得小虎很像虎妈妈,但小虎开心了,他心里倒不是滋味了,觉得自己完全被忽略了。 晚上方义博又来了电话,好言好语地说:“起州,我派人来接你如何?你若是想要带你包……你那个谁来,也可以的。我们一起过年,礼不能废。” “我今天不太舒服,改天吧。” 方义博难忍地训斥他:“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你托人――托人弄什么老虎来养,不是我给你开得绿灯?就为了……讨好个小傻子?你究竟――”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什么打断了,“我在打电话,有什么等……什么?!” 方起州听见他声音仓皇拔高,接着是电话掉在地上的声音,他冷淡地掐掉了通话。 他还听见那个打断的声音说:“二少飙车……他……他连车带人,坠崖了。” 所以方义博才会有那样不冷静,甚至是握不紧手机的程度。 方艺巍除夕晚上在外面玩,方义博叫他回来,于是方艺巍开着他的新车,在盘山公路上飞驰,下坡路时,不幸坠崖。在监控下看,丝毫没有问题看,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意外,但方艺巍在弯道处,好像忘记了转方向盘,所以车子在高速下,直直冲到崖边,所以又像是……自杀。 车子爆炸,只剩下焦黑的尸体以及汽车残骸,行车记录仪完全不能看,刹车系统也没有发现问题。 方义博不肯相信这件事,不肯相信死的人是他的二儿子,甚至要人做尸检,有人想叫他算了,给死人一个安宁,方义博很执拗地不肯,“一定是哪里错了,那不可能是艺巍,不可能!他……他才不久给我打电话,说马上就回来陪我喝酒。”方义博哽咽地潸然泪下,他仰着头,企图把这点儿泪花吞回去。艺巍说马上回来陪他喝酒的时候,他的大儿子,他承诺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只给他的大儿子,却因为一个外人而坚持不肯来。 无论他对艺巍有多么恨铁不成钢,但艺巍在他心中永远都是个好孩子,他犯了很多错,可方义博一直对他心中有愧,所以总是由着他。无论他犯什么错,二爷总会给他收尾,从未叫他受过一点儿委屈。去年吸毒,叫他被关在监狱的两个月,已经是最过分的了。 他疑神疑鬼地怀疑起来,怀疑这件事是一场阴谋,艺巍的死,对谁最有利呢?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大儿子,但是马上他就否认了,因为起州没有动机,艺巍对他构不成威胁。方义博怕死,整天就在家里想着,谁又想害他了,谁是不是想害他。所以方艺巍的死,对他来说是不小的精神打击,他又怀疑是韩丹妮,还找了充足的犯罪动机,因为她怀了自己的孩子,为了给这个孩子一个名分,保不准会干些什么疯狂的事来。他甚至怀疑在监狱里服刑的张薛,认为他二十年前没有弄死自己的儿子,所以现在来报复自己了。 他托人去查,查张薛有没有可能出来过,或者有没有叫手下来做坏事。这么一查,果然叫他查出来一些东西,张薛假装关禁闭,混在狱警里,出去过几次,但是他并未越狱,而是办什么事,很快又回到了监狱里。最长的一次是三年前,他出来了整整一个星期。至于为什么张薛可以这样出入自由,这很简单,因为狱警是一批比犯人更恶棍的混蛋,所以,没有钱和女人搞不定的。 第10章 .11.12.14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方起州一晚上没睡。 他熬得眼圈发乌,胡子拉碴,疲倦却强打精神。其实他根本不怕熬夜,以前也常常整夜整夜地失眠,却无法摧垮他,现在不一样的是,他揪心着小虎。 镇定剂在翌日清晨失效了,小虎一睁眼就看到倚靠在身旁的方叔叔,他发声,嗓子哑的,像个残破的风箱,“叔叔,我脑袋好疼……” 方起州凝视着他,把手伸进他的发丝里,无声地替他按摩着头皮。 小虎又眯起了眼,嗓子疼,眼睛也疼,转动起来和生涩的玻璃珠似得。 方起州替他揉了好一会儿,动作轻缓,低声问道:“现在呢,好些了吗?” 小虎眨了下眼,大概是点头的意思。然后说:“我做梦了。” 他应了一声。 “我梦见有人拿着刀,在割我的脑袋。” 方起州知道他的意思是“做手术”,但还是不免被他的描述吓到,心疼地亲吻他的头顶。 “很疼……特别疼,”小虎望着他,“我好希望自己死掉啊。” 方起州心又揪紧了,呵斥他:“不许说这种话!” 小虎摆了摆手:“我做梦的时候……就是疼得快死了,生不如死。”他抿了抿唇,诚恳道:“可是我一睁开眼,看见你还在的时候,就没有那样的感觉了。” 听他这么说,方起州不由自主,用手臂将他环得更紧了。但在小虎头一次这么会说话的时候,方起州却找不到话说了,他只有心疼,所以不住地抚摸他的头顶,嘴里只有一个贫瘠的词语:“乖。” 小虎安静地继续倾诉:“他们割了我的脑袋,又缝合了回去,我没有头发,很丑reads();。每天要吃药,一大把,拳头那么大,分好几次吞。八点半吃一次,十二点一次,晚上八点再一次……一把药,给我一颗糖。”他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好像喉咙里正堵着一大把药丸在。 方起州亲吻他的头顶:“你很勇敢。” 小虎摇头,觉得自己是懦弱的。他松开缠着方叔叔腰的手臂,“我想喝水。” “我去给你倒。” 这天是除夕,方义博晚上一定要他回去吃年夜饭,说规矩不可废,说他不愿意就是不孝顺。方起州一点儿也不在意了,他淡淡地说自己不舒服,哪儿也不想去。 他特别疲倦,但是不肯睡觉,方起州觉得,他必须无时无刻地盯着小虎,免得他突然一下又难受起来,要是自己睡着了,那谁来安慰他?虽然小虎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和所有做梦的人一样,刚清醒那会儿记得很清晰,过会儿就忘掉了。 下午的时候,卫斯理送来一个纸箱子,手臂那么长。他担忧地望着方起州不那么好的脸色,叮咛道:“昨晚上没睡?你今天要好好休息了。” 方起州摇头,表示不碍事。他把箱子抱给小虎,跟他说:“送你的新年礼物。” 小虎道了谢,脑子有些混沌地想到,又是新的一年了。他听见那箱子里有些动静,像是活物,小虎小心翼翼地拆开那只缠了一圈丝带的纸箱,露出一个笼子来,里面是一只幼年白虎。 看起来没出生多久。 小虎惊喜地把它从笼子里抱出来,觉得像个奶娃娃,眼睛也不怎么能睁开,很脆弱,很轻。 他动作越发轻柔了。 方起州之前说要去弄只老虎来,可是这在国内行不通,更别说,老虎毕竟是野兽,有兽性,他怕不小心伤到小虎了。卫斯理的意思是,找个差不多的猫就行了,都是猫科动物,长得像老虎的猫也不少,大不了染下色,就一模一样了。 方起州却觉得那是一种欺骗,所以费尽周折,找到这只,已经好几代人为饲养,具有一定宠物特性的温顺白虎。 看见小虎终于开心了,方起州觉得这件事办得挺值,卫斯理说到以后老虎长大了怎么办,那么大的体型,早晚会出问题的。 方起州说:“打抑制素吧……算了,”他想到了什么一样,否决了这个提议,嘴里喃喃道:“长大了,长大再说吧。” “你真的应该休息了。”卫斯理认真地看着他。 方起州敷衍地嗯了一声。 卫斯理拿他毫无办法,必要时,他也必须给小州来一针镇定剂了。 那白虎刚过哺乳期,一直没有和成年母虎接触过,都是人工保温箱饲育,和婴孩一样,用奶瓶喂奶,但是食量很大。而且根据方起州的要求,这只小白虎是基因最为温顺的那一只,出生到现在,工作人员只拿了猫咪的图片给它看,介绍说是同类。 所以会伤人的可能性非常小。 那白虎饿了,嗷嗷嗷地小声叫了起来,又像个狗崽子了,因为猫咪小时候,是不会这么叫的。 随后有人搬来了专业的保温箱,给它当窝,还有各种小奶虎能穿的衣服,还有小鞋子,甚至有梳子,还有宠物卫生间,非常齐全。小虎看得目不暇接,他爱不释手地抱着小白虎,摇来摇去地同时,还一手拿着奶瓶去喂它,那小白虎躺在新主人怀里,用爪子上的肉垫扒拉着奶瓶,吮吸奶嘴时表情很呆萌,奶水沾到了小白虎的胡子上,它便伸出粉粉的舌尖来舔掉。 小虎还是第一次养宠物,他嘴里惊喜地直呼:“叔叔叔叔reads();!它好可爱的!” “嗯,可爱。”方起州专注地看着他,觉得松了口气。 小虎给小白虎喂了一整瓶的奶,突然问:“它有名字吗?” “你给取个吧。” 小虎坐了下来,咬着手指想:“团团?白白?花花?”他的词汇量贫瘠,取名也不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好来,他抱着小白虎摇来摇去,苦恼道:“叫什么好呀,叫什么好呀?小宝宝……” 方起州看着他的行为,觉得小虎很像虎妈妈,但小虎开心了,他心里倒不是滋味了,觉得自己完全被忽略了。 晚上方义博又来了电话,好言好语地说:“起州,我派人来接你如何?你若是想要带你包……你那个谁来,也可以的。我们一起过年,礼不能废。” “我今天不太舒服,改天吧。” 方义博难忍地训斥他:“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你托人――托人弄什么老虎来养,不是我给你开得绿灯?就为了……讨好个小傻子?你究竟――”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什么打断了,“我在打电话,有什么等……什么?!” 方起州听见他声音仓皇拔高,接着是电话掉在地上的声音,他冷淡地掐掉了通话。 他还听见那个打断的声音说:“二少飙车……他……他连车带人,坠崖了。” 所以方义博才会有那样不冷静,甚至是握不紧手机的程度。 方艺巍除夕晚上在外面玩,方义博叫他回来,于是方艺巍开着他的新车,在盘山公路上飞驰,下坡路时,不幸坠崖。在监控下看,丝毫没有问题看,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意外,但方艺巍在弯道处,好像忘记了转方向盘,所以车子在高速下,直直冲到崖边,所以又像是……自杀。 车子爆炸,只剩下焦黑的尸体以及汽车残骸,行车记录仪完全不能看,刹车系统也没有发现问题。 方义博不肯相信这件事,不肯相信死的人是他的二儿子,甚至要人做尸检,有人想叫他算了,给死人一个安宁,方义博很执拗地不肯,“一定是哪里错了,那不可能是艺巍,不可能!他……他才不久给我打电话,说马上就回来陪我喝酒。”方义博哽咽地潸然泪下,他仰着头,企图把这点儿泪花吞回去。艺巍说马上回来陪他喝酒的时候,他的大儿子,他承诺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只给他的大儿子,却因为一个外人而坚持不肯来。 无论他对艺巍有多么恨铁不成钢,但艺巍在他心中永远都是个好孩子,他犯了很多错,可方义博一直对他心中有愧,所以总是由着他。无论他犯什么错,二爷总会给他收尾,从未叫他受过一点儿委屈。去年吸毒,叫他被关在监狱的两个月,已经是最过分的了。 他疑神疑鬼地怀疑起来,怀疑这件事是一场阴谋,艺巍的死,对谁最有利呢?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大儿子,但是马上他就否认了,因为起州没有动机,艺巍对他构不成威胁。方义博怕死,整天就在家里想着,谁又想害他了,谁是不是想害他。所以方艺巍的死,对他来说是不小的精神打击,他又怀疑是韩丹妮,还找了充足的犯罪动机,因为她怀了自己的孩子,为了给这个孩子一个名分,保不准会干些什么疯狂的事来。他甚至怀疑在监狱里服刑的张薛,认为他二十年前没有弄死自己的儿子,所以现在来报复自己了。 他托人去查,查张薛有没有可能出来过,或者有没有叫手下来做坏事。这么一查,果然叫他查出来一些东西,张薛假装关禁闭,混在狱警里,出去过几次,但是他并未越狱,而是办什么事,很快又回到了监狱里。最长的一次是三年前,他出来了整整一个星期。至于为什么张薛可以这样出入自由,这很简单,因为狱警是一批比犯人更恶棍的混蛋,所以,没有钱和女人搞不定的。 第10章 .11.12.1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小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已经吃啦,卫叔叔买的粥。”他非常郑重其事地说:“叔叔你现在病了,不能随便吃东西的……我听护士姐姐说,你只能吃流食……就是喝水什么的。” “喜欢州啊,”方起州的注意力集中在他前面那句话上,他眨了下眼,“是在说喜欢我吗?” “啊……”小虎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感觉到方叔叔在轻轻勾着他的手心,他突然红了脸,小声道:“卫叔叔买的鱼片粥,但是我最喜欢……嗯,最喜欢……” “最喜欢什么?”方起州身上有了一点力气了,他摘掉了呼吸器,望着小虎,他很想伸手揉一揉他的头发,但是他直不起身。 “最喜欢……方起州了。”小虎说话声音特别小,方起州说话声音也小,在只有他们俩人的,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一般。 说完后,小虎就很害臊地垂着脑袋装鸵鸟了,方起州凝视着他说:“……我现在特别想亲你,”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小虎额前的头发抖了两下,垂下来的脸是什么神色他不知道,只看到耳朵和脸都是通红的,像熟透的苹果那种红。他轻声说:“但是我昏迷了几天?我好几天没漱口了是不是?” “是…啊……”小虎有些结巴了,飞快地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方叔叔不怎么能动弹,医生到现在还没过来,小虎不知道自己瞎想了什么,脸上表情十分有趣地变来变去,一会儿纠结一会儿皱眉的,过了会儿,他突然凑了过去,俯首在方叔叔嘴皮上亲了一口,碰了一下就收回来了,整个人别扭得不行了。 “我不、不嫌弃你的。”他认真道。 “那怎么想了这么久?” 小虎皱着鼻头,解释说:“我怕你……缺氧啊……” “傻宝,”方起州低低地笑出声来,但是他的伤正好在胸口,这么笑起来其实挺疼的,但是他也忍不住reads();。他盯着小虎瞧,突然发现他嘴上有血痂,“你嘴巴怎么有血?” “啊这个啊……”小虎下意识用手去摸了摸,说:“那天嘴上起皮……我就给撕了,然后流血了。”他舔了舔自己的嘴皮,像在确认什么,点点头,“现在好啦,没有血的味道了!” 方起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小虎是属于那种生病时嘴唇就会很病态地发白起皮的人,但是他健康时,嘴巴常常是很软很红润的,连唇膏都不用涂。 “啊对了!叔叔你渴不渴啊,我去问问医生你能不能喝水。”小虎说着就按了铃,方起州连阻止都没能来得及,他就快速地完成了一整套动作。 医护人员来得很快,几乎是不到一分钟,就成群结队地涌来了,看着全是专家模样,还有那种瞧着特别专业的老外。小虎被人群吓了一跳,他以及病床被团团围住了,他差点被挤到病床上去了。一堆人上上下下来给方起州做检查,他突然说了句什么。他说话有些有气无力的,但是仍旧能让人听见,“都出去,留一个人就行了。” 这群医生尴尬地看向他。 方起州说:“我呼吸不了了。” 这下,果然大家慌张地要给他戴呼吸器,接着,方义博的声音突然在后面说:“没听见吗,留一个人。” 人群鱼贯般地怎么来的怎么涌出去了。 留下的那个医生快速地给他做了检查,用笔在平板上写写画画的,方起州微微侧头看向似乎有话要说的方义博,“爸,您也先出去一下吧。” 而方义博呢,没了脾气,嗯嗯了两声,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小虎,又说:“那你好好休息,我等下再来。” 小虎松了松手,方起州则牢牢握住他的手,“你干嘛?” “我……出去啊。”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叔叔你说,留一个人嘛。” “没让你出去,”方起州瞥了眼那还在慢腾腾做检查的医生,对着小虎说:“你不一样,你是我的。” “噢……”小虎呆呆地应了一声,眼神到处乱瞟,发现方叔叔的爸爸还愣在原地。 医生也一样,他尴尬得不行,快速收了仪器,换了尿袋,“这样啊……病人需要一个护工,然后最好可以翻一翻身,身上都擦一擦,尤其是屁股,不然会长褥疮的,等会儿再量个体温吧,病人温度好像有点高。” 小虎下意识点头说:“好。”他露出了一种我不太懂但是马马虎虎应该都能做的神色,下意识觉得,医生说的那个护工就是在指他,而他也乐意照顾方叔叔,虽然他可能笨了点,但是他会非常小心的。 方起州倒也是很相信他的,一点儿没反驳,而医生一脸怀疑,但是却不敢说出口来。 随后,大家都听见了方二爷的叹气声,脚步也像个上年纪的人一般,慢腾腾地踱到门口。方起州哪儿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向来对这个父亲是只有尊称没有多少感情的,无论之前他做过什么,方起州其实都没所谓,但是上次给大白下药,打算制造意外害死小虎的事,让他彻底忍不了了,还能客气地喊一声爸,是因为小虎还站在这里。 方义博出去后,就去了另一间病房里,徐菁和小文卓都躺在床上,徐菁手上拿了一本故事书,轻声给小文卓念故事听。她整张脸在的窗帘缝隙泄露出的阳光光芒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方义博站在门外看得有些愣了,他以前从没发现,徐菁这么美。这个女人在他心里,就是柔弱单纯的代表。从没给他惹过事,也不曾向他索要过什么,不是她的孩子,但她两个都视如己出,当自己的来养。 徐菁一直在专心致志地讲故事,并未发觉他就在门外。文卓之前的伤正好伤了筋骨,原本护士说最好静养后出院,但是让方义博带出去一趟后回来,那腿上血流如注,刚会说话走路的孩子,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看着像要死了一般reads();。 经过抢救,医生说这伤恐怕给孩子今后的一生都会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正是学走路的时候,受了这样严重的伤,可能以后……只能跛脚。 小文卓别说走路了,连爬都不愿意,腿上缠着厚厚一层的绷带,本就小小个人了,这么一缠,那鼓包瞧着比他脑袋都要大,看起来十分可怜。方义博心里有些愧疚,他推开门走过去,文卓当即露出笑眼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还叫他爸爸。他刚学会的第一个词语,就是爸爸,但是到现在也不会叫妈妈,也不会叫哥哥姐姐,除了爸爸,他就是张开手重复说:“抱、抱……” 他比一般孩子要早慧一些,方义博一开始以为文卓经受了自己差点狠心抛弃,或许会开始讨厌他这个爸爸,但是很意外地并没有,反倒一如既往地喜欢他。徐菁讲的故事差点让文卓睡着,方义博一来,小文卓立马又精神了。 小文卓伸手抱住他伸过来的手指,往嘴里塞着,方义博摸了摸他肉肉的脸蛋,笑着也不说话。徐菁则盯着文卓腿上包着的绷带,有些难过地埋怨道:“怎么好好的,就这样了呢。” 其实归根结底,要不是徐菁那么一摔,文卓现在最多就是个发烧重感冒。方义博原想说她的,可是一看她还柔弱地躺病床上输液,就舍不得了,毕竟徐菁在摔下去的那一刻,牢牢护住了文卓,那个伤口是意外,会发展成这样,错在自己。再加上方义博有事情瞒着她,他一直没告诉徐菁,小虎是他们的孩子,他心中另有打算。他不知道倘若徐菁未来知道了,会不会埋怨他现在的所为? 他哄了文卓一会儿,小孩子困得快,十分钟不到,文卓就沉沉睡着了,睡着的时候,还抱着方义博的手指。他的手指很大,而小文卓的手很小,几乎是被他两只小手给捧着的。徐菁在一旁注视着他们父子这融洽的氛围,不禁黯然神伤,“要是我们的孩子还在就好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方义博顿了两秒,柔声安慰她:“他现在可能生活得很好。” “我也希望如此……可我怕,他遇到了不好的人家,怕他要是被人贩子拐走了,怎么办,我怕他生活得不好……怕他已经不在这个人世间了。”徐菁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有些泣不成声, 方义博有些不耐烦地说:“好了,过都过去了。” 徐菁眼角掉了一颗眼泪下来,她是倚靠在床头的,脑袋一侧,眼泪就顺着太阳穴滑进鬓发了。“我感觉起州喜欢的那孩子,就特别像我年轻的时候……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特别有好感……” 方义博眼皮一跳,“你现在也年轻。” 徐菁垂下头,叹气道:“不知道……哎,起州喜欢也挺好的,我也当自己孩子就是了。” “不行!”方义博冷着脸说,“起州不能喜欢男人,更不能喜欢他――” “为什么不行?”徐菁难能硬气地反驳起他了,“因为他是个傻子吗?不傻啊,我瞧着反正挺聪明的,起州那么喜欢,你要拆散他们吗?!” “你懂什么,”他冷哼一声,“我说不行就不行,他是我儿子,我说什么他就得听。” 徐菁有些激动了起来,“你看看他多喜欢啊,被车撞成这样还想着,不顾自己安危都要找到他――” 方起州有多喜欢钟虎,是有目共睹的,方义博越听越觉得不对,他突然很想告诉徐菁,起州喜欢那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他们这样是有违人伦,是错的很离谱的。而起州是他的继承人,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 因为三姨太太过激动,声音吵到了小文卓,他啊啊地叫了起来,伸手去找爸爸的手指头。 第10章 .11.12.13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而这种时候,卫斯理提供的,以及在静冈买的东西,就起了作用了。 晚饭的时候,小虎喝了两杯有酒精度的甜葡萄饮料,过了半小时,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他已经开始撩起衣服露出肚皮散热了。大白哼哧哼哧地准备爬到他的肚皮上亲热一下,方起州拎着它,塞进了笼子里,以眼神警告它不要打扰自己的好事。 很奇怪的,虽然大白品种优越,一般动物见到它都伏低做小,但它见到主人的主人,就和老鼠见了猫一样,主人的主人一瞪眼,大白就萎了,比普通的猫还不如。 方起州把客厅灯关了一半,留下沙发旁的落地灯,以及楼梯的灯。 小虎眨眼看着他挡在投影屏幕面前,在设备里放入了碟片,那彩虹色的反光让他忍不住虚起眼来,咽了下口水,心里也有些发虚。 而方叔叔,很安静地做完这一切,接着坐在了他身旁,将他的脑袋抱着往腿上搁。 静谧漆黑的开头,接着是fbiwarning的红色醒目字,小虎不安地用眼尾去看方叔叔,接着把卷起来的上衣摆给偷偷放了下去。 方起州看着他那动作,心里一阵好笑,看来小虎心里也知道,那个所谓的fbiwarning是什么。他刚把手搭在他的脖子处,小虎就哆嗦了一下,好像因为他自己脑补了些什么,所以小虎今天要格外敏感点。 那电影好像进入了正题,岛`国电影,向来从开头便有股含蓄的色`气。 小虎好似有些不太敢看的模样,落地灯的昏黄灯光圆圆地照下来,小虎的脸蛋红得不正常,方起州知道那或许的少量酒精的作用,他轻轻撩了下小虎的头发,小虎便偷偷摸摸地看方叔叔一眼,方起州能感觉到他在重重地喘气,很浮躁。 电影是日文的,没有字幕,但是有剧情,方起州听得懂,小虎只能云里雾里地瞎蒙。 讲的是老婆不在家,丈夫觉得家里庭院的树长得有些乱了,于是叫了园林工人,炎热的夏天,工人露着膀子和大腿,踩在爬梯上剪树枝reads();。那演工人的男优皮肤黝黑,肌肉成群,大腿粗壮,一看便是孔武有力的。那丈夫躲在窗帘背后看,觉得啊呀,身材真好啊。那丈夫本就是个小受模样,顶多20岁长相,一点儿也不像剧情设定中,人夫的角色。大概也是制片公司出于剧情的考虑,给那小丈夫打扮成了白领模样,在家里也穿西装打领带。 当那电影里的受看着窗外工人劳作汗流浃背的模样,动了情,于是背靠墙面,躲在工人视线的死角,拉开裤裆拉链就把手放进去。 剧情设定里,这是个还没恋爱就被家里撺掇着结婚的小男人,结婚后才发现自己的性取向有问题,苦于妻子管束,加上胆小,只敢偷偷在家里看片撸。这还是他第一次,干这么胆大的事,所以既害怕又羞怯,压抑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方起州买的这个音响效果太好了,声音好似就在耳边,小虎不自在地握拳堵着耳朵,还用五指挡住了眼睛。但从方起州的角度往下看,小虎是欲盖弥彰地,在五指间打开缝隙,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方起州觉得这剧情很岛国,索性小虎可能也不太明白这回事,光关注那伸进裤裆的手和那喘`息声了。 屋外那园林工叫了一声,那丈夫便慌慌张张地拉上拉链站起来,表面正经,佯装没事的模样。 直到现在,电影过去十多分钟了,还没到有坏事情的情节。但是小虎已然一副“天哪这是什么我受不了了”的模样了。但和上次不一样,上次小虎能心平气和地看,是因为那时候他的确不懂,电影里两个男人能做什么坏事呢,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心里很明白,这是什么。 在小虎的眼睛里,他听不懂语言,所以后来的剧情也只能看个大概,园林工似乎是忙完了,主人给他倒了水,然后给他钱,可能是主人模样诱人,那园林工接钱的时候,就拉着他的手不放了。 黑一些的那只手,常年劳作而粗糙,白皙的那只手,又软又无力,跟个娘们似得,所以两人一来二去,一拍即合,郎情妾意。那肌肉虬张的大汉,就那么把人扑倒在沙发上了。 那大汉脱了受的裤子,只剩下白色底裤了,大汉凑上去,一脸痴汉着迷样,说了句什么。方起州听懂是在说:先生你身上好香。 小虎还是那副手心挡着眼睛的模样,方起州的手略微在他身上动了一下,小虎都得抖一下。 等到电影中两人开始接吻,吻得难舍难分,口水直流时。小虎突然叫了一声:“叔叔!” “怎么?”方起州低头看他。 “我……我,我,”他支支吾吾,也不看那电影,眼睛乱瞟,嘴里说:“我给你……给你讲个笑话吧。” 方起州心中发笑,揉了揉他的头顶,应允道:“讲吧。” “是艾琳姐给我说,那个新来的美国人,和下属沟通总是会讲中文,讲得不伦不类。开会呀,有个谁做那什么……放映,”他讲话会自己加语气词,还会省略自己不理解的词,“那什么放映就叫人举例子,美国人就暂停了会议,托艾琳姐买了一斤炒板栗上来。”他原本是负责说笑话的,但是自己讲完,却好似再次戳中了他自己的笑神经,哈哈哈笑成一团,氛围都被破坏了。 方起州只是看他的模样,就乐了,笑话不好笑,估计艾琳也只当做趣事给小虎讲的,但小虎却很逗乐,他笑了一会儿,哎呦哎呦地停了,喘着气,却猛然看到那电影里已经白花花一片了! 其实也不算白花花一片,因为还有布料,只不过布料稀少,原来是那主人,脱光了,还换上了妻子的黑丝袜的和高跟鞋,二人就站在窗边,贴一块儿去了。 方起州万万没想到……即使封面看起来小清新,也不代表内容小清新。 小虎看得直了眼,嘴里着急地打岔说:“叔叔……我再给你讲个笑话吧?” “嗯reads();。”方起州的手,有些漫不经心地滑进他的领子里,小虎的笑话,讲不出声了,因为那丝袜被清脆的一声响,给撕破了。小虎连忙闭上眼睛,觉得不该看了。但即使他闭上眼,还是能听见声音的,那男优是练过的,单单是喘息声便能轻易叫人心神荡漾起来。 小虎脸上又是燥热又是愁苦的,他怎么……怎么这么难受呢!要是……要是方叔叔摸一摸就好了,这个念头叫他吓了一跳,他忙不迭坐起来,“叔叔,我们不看了好不好?” 方起州说:“你笑话还没讲呢。” “那……那,那……”小虎一下卡了壳,也不知道要讲什么笑话好了,他脸色呈现出煎熬的模样。咬着嘴唇,那绯红的脸颊,要哭一般的眼睛,让方起州喉头动了一下。 “好了好了,”他哄着似的把小虎往怀里带,“我们不看了,上楼好不好?” 小虎当即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方起州将他一把横抱起来,也没管灯和电影还没关,就那么上楼去,小虎被他扔在床上,接着连滚带爬地掀开被子躲了进去。 “你怕什么?” 小虎仓皇地摇头,他就是……就是身上难受。 方起州一边哄着他,一边揭开被子,给他宽衣,小虎半推半就地从了,方起州知道他心里也不是没感觉,以俯视的姿态,在他面前替自己慢条斯理地脱衣服。 小虎眼睛瞪得更圆了,接着不安地骨碌碌地转起来。 “我们去水里做好不好?”他脱得一了百了了,小虎却不似以前,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做、做什么?” 方起州托起他的下颌,轻声质疑道:“你不知道?” 小虎眼睛向下瞥,否认道:“不……不知道……啊。”尾缀还带了个撒谎的语气词。但方叔叔的眼睛叫他心虚起来,自己沉不住气了,噘着嘴说:“我知道嘛,就是……就那电影里那样嘛。” “电影你还没看完呢。” 小虎眼睛乱瞟着,缩着脖子可怜地嘟哝道:“那不是……也差不多嘛。” “你看我,”方起州扳正他的脸,使得他们对视,使得他能清楚地以询问的目光望进小虎仓惶的眼睛里,“你不愿意,我什么也不做。” 小虎冲动地就要张嘴,那口型依稀可辨认是愿意。 方起州竖指封住他要脱口而出的话,“你想好了再回答。”他心里正想的是,亲亲抱抱就够了,生理需求自给自足也不是不行。 小虎眨了眨眼,望着他,嘴唇嗫嚅着,最后他握着方叔叔靠在自己唇边的手指,将它拿开,然后给出了深思熟虑后的回答,“我……嗯,都行。” 他有些认真地给出了“都行”这个说法,似乎是方叔叔怎么样都可以的。这叫方起州有些哭笑不得,“都行?” 小虎羞怒道:“就是说,我同意!我没意见!ok!我愿意的意思!” 方起州觉得他可爱极了,就着居高临下的姿势,俯首去亲他。 小虎唔了一声,手抵在他的胸前,接着反手绕着他的背脊,以行动表明“都行”具体是个什么意思。 (河蟹啦啦啦啦~~~) 第10章 .11.12.13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而这种时候,卫斯理提供的,以及在静冈买的东西,就起了作用了。 晚饭的时候,小虎喝了两杯有酒精度的甜葡萄饮料,过了半小时,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他已经开始撩起衣服露出肚皮散热了。大白哼哧哼哧地准备爬到他的肚皮上亲热一下,方起州拎着它,塞进了笼子里,以眼神警告它不要打扰自己的好事。 很奇怪的,虽然大白品种优越,一般动物见到它都伏低做小,但它见到主人的主人,就和老鼠见了猫一样,主人的主人一瞪眼,大白就萎了,比普通的猫还不如。 方起州把客厅灯关了一半,留下沙发旁的落地灯,以及楼梯的灯。 小虎眨眼看着他挡在投影屏幕面前,在设备里放入了碟片,那彩虹色的反光让他忍不住虚起眼来,咽了下口水,心里也有些发虚。 而方叔叔,很安静地做完这一切,接着坐在了他身旁,将他的脑袋抱着往腿上搁。 静谧漆黑的开头,接着是fbiwarning的红色醒目字,小虎不安地用眼尾去看方叔叔,接着把卷起来的上衣摆给偷偷放了下去。 方起州看着他那动作,心里一阵好笑,看来小虎心里也知道,那个所谓的fbiwarning是什么。他刚把手搭在他的脖子处,小虎就哆嗦了一下,好像因为他自己脑补了些什么,所以小虎今天要格外敏感点。 那电影好像进入了正题,岛`国电影,向来从开头便有股含蓄的色`气。 小虎好似有些不太敢看的模样,落地灯的昏黄灯光圆圆地照下来,小虎的脸蛋红得不正常,方起州知道那或许的少量酒精的作用,他轻轻撩了下小虎的头发,小虎便偷偷摸摸地看方叔叔一眼,方起州能感觉到他在重重地喘气,很浮躁。 电影是日文的,没有字幕,但是有剧情,方起州听得懂,小虎只能云里雾里地瞎蒙。 讲的是老婆不在家,丈夫觉得家里庭院的树长得有些乱了,于是叫了园林工人,炎热的夏天,工人露着膀子和大腿,踩在爬梯上剪树枝reads();。那演工人的男优皮肤黝黑,肌肉成群,大腿粗壮,一看便是孔武有力的。那丈夫躲在窗帘背后看,觉得啊呀,身材真好啊。那丈夫本就是个小受模样,顶多20岁长相,一点儿也不像剧情设定中,人夫的角色。大概也是制片公司出于剧情的考虑,给那小丈夫打扮成了白领模样,在家里也穿西装打领带。 当那电影里的受看着窗外工人劳作汗流浃背的模样,动了情,于是背靠墙面,躲在工人视线的死角,拉开裤裆拉链就把手放进去。 剧情设定里,这是个还没恋爱就被家里撺掇着结婚的小男人,结婚后才发现自己的性取向有问题,苦于妻子管束,加上胆小,只敢偷偷在家里看片撸。这还是他第一次,干这么胆大的事,所以既害怕又羞怯,压抑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方起州买的这个音响效果太好了,声音好似就在耳边,小虎不自在地握拳堵着耳朵,还用五指挡住了眼睛。但从方起州的角度往下看,小虎是欲盖弥彰地,在五指间打开缝隙,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方起州觉得这剧情很岛国,索性小虎可能也不太明白这回事,光关注那伸进裤裆的手和那喘`息声了。 屋外那园林工叫了一声,那丈夫便慌慌张张地拉上拉链站起来,表面正经,佯装没事的模样。 直到现在,电影过去十多分钟了,还没到有坏事情的情节。但是小虎已然一副“天哪这是什么我受不了了”的模样了。但和上次不一样,上次小虎能心平气和地看,是因为那时候他的确不懂,电影里两个男人能做什么坏事呢,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心里很明白,这是什么。 在小虎的眼睛里,他听不懂语言,所以后来的剧情也只能看个大概,园林工似乎是忙完了,主人给他倒了水,然后给他钱,可能是主人模样诱人,那园林工接钱的时候,就拉着他的手不放了。 黑一些的那只手,常年劳作而粗糙,白皙的那只手,又软又无力,跟个娘们似得,所以两人一来二去,一拍即合,郎情妾意。那肌肉虬张的大汉,就那么把人扑倒在沙发上了。 那大汉脱了受的裤子,只剩下白色底裤了,大汉凑上去,一脸痴汉着迷样,说了句什么。方起州听懂是在说:先生你身上好香。 小虎还是那副手心挡着眼睛的模样,方起州的手略微在他身上动了一下,小虎都得抖一下。 等到电影中两人开始接吻,吻得难舍难分,口水直流时。小虎突然叫了一声:“叔叔!” “怎么?”方起州低头看他。 “我……我,我,”他支支吾吾,也不看那电影,眼睛乱瞟,嘴里说:“我给你……给你讲个笑话吧。” 方起州心中发笑,揉了揉他的头顶,应允道:“讲吧。” “是艾琳姐给我说,那个新来的美国人,和下属沟通总是会讲中文,讲得不伦不类。开会呀,有个谁做那什么……放映,”他讲话会自己加语气词,还会省略自己不理解的词,“那什么放映就叫人举例子,美国人就暂停了会议,托艾琳姐买了一斤炒板栗上来。”他原本是负责说笑话的,但是自己讲完,却好似再次戳中了他自己的笑神经,哈哈哈笑成一团,氛围都被破坏了。 方起州只是看他的模样,就乐了,笑话不好笑,估计艾琳也只当做趣事给小虎讲的,但小虎却很逗乐,他笑了一会儿,哎呦哎呦地停了,喘着气,却猛然看到那电影里已经白花花一片了! 其实也不算白花花一片,因为还有布料,只不过布料稀少,原来是那主人,脱光了,还换上了妻子的黑丝袜的和高跟鞋,二人就站在窗边,贴一块儿去了。 方起州万万没想到……即使封面看起来小清新,也不代表内容小清新。 小虎看得直了眼,嘴里着急地打岔说:“叔叔……我再给你讲个笑话吧?” “嗯reads();。”方起州的手,有些漫不经心地滑进他的领子里,小虎的笑话,讲不出声了,因为那丝袜被清脆的一声响,给撕破了。小虎连忙闭上眼睛,觉得不该看了。但即使他闭上眼,还是能听见声音的,那男优是练过的,单单是喘息声便能轻易叫人心神荡漾起来。 小虎脸上又是燥热又是愁苦的,他怎么……怎么这么难受呢!要是……要是方叔叔摸一摸就好了,这个念头叫他吓了一跳,他忙不迭坐起来,“叔叔,我们不看了好不好?” 方起州说:“你笑话还没讲呢。” “那……那,那……”小虎一下卡了壳,也不知道要讲什么笑话好了,他脸色呈现出煎熬的模样。咬着嘴唇,那绯红的脸颊,要哭一般的眼睛,让方起州喉头动了一下。 “好了好了,”他哄着似的把小虎往怀里带,“我们不看了,上楼好不好?” 小虎当即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方起州将他一把横抱起来,也没管灯和电影还没关,就那么上楼去,小虎被他扔在床上,接着连滚带爬地掀开被子躲了进去。 “你怕什么?” 小虎仓皇地摇头,他就是……就是身上难受。 方起州一边哄着他,一边揭开被子,给他宽衣,小虎半推半就地从了,方起州知道他心里也不是没感觉,以俯视的姿态,在他面前替自己慢条斯理地脱衣服。 小虎眼睛瞪得更圆了,接着不安地骨碌碌地转起来。 “我们去水里做好不好?”他脱得一了百了了,小虎却不似以前,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做、做什么?” 方起州托起他的下颌,轻声质疑道:“你不知道?” 小虎眼睛向下瞥,否认道:“不……不知道……啊。”尾缀还带了个撒谎的语气词。但方叔叔的眼睛叫他心虚起来,自己沉不住气了,噘着嘴说:“我知道嘛,就是……就那电影里那样嘛。” “电影你还没看完呢。” 小虎眼睛乱瞟着,缩着脖子可怜地嘟哝道:“那不是……也差不多嘛。” “你看我,”方起州扳正他的脸,使得他们对视,使得他能清楚地以询问的目光望进小虎仓惶的眼睛里,“你不愿意,我什么也不做。” 小虎冲动地就要张嘴,那口型依稀可辨认是愿意。 方起州竖指封住他要脱口而出的话,“你想好了再回答。”他心里正想的是,亲亲抱抱就够了,生理需求自给自足也不是不行。 小虎眨了眨眼,望着他,嘴唇嗫嚅着,最后他握着方叔叔靠在自己唇边的手指,将它拿开,然后给出了深思熟虑后的回答,“我……嗯,都行。” 他有些认真地给出了“都行”这个说法,似乎是方叔叔怎么样都可以的。这叫方起州有些哭笑不得,“都行?” 小虎羞怒道:“就是说,我同意!我没意见!ok!我愿意的意思!” 方起州觉得他可爱极了,就着居高临下的姿势,俯首去亲他。 小虎唔了一声,手抵在他的胸前,接着反手绕着他的背脊,以行动表明“都行”具体是个什么意思。 (河蟹啦啦啦啦~~~) 第10章 .11.12.13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而这种时候,卫斯理提供的,以及在静冈买的东西,就起了作用了。 晚饭的时候,小虎喝了两杯有酒精度的甜葡萄饮料,过了半小时,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他已经开始撩起衣服露出肚皮散热了。大白哼哧哼哧地准备爬到他的肚皮上亲热一下,方起州拎着它,塞进了笼子里,以眼神警告它不要打扰自己的好事。 很奇怪的,虽然大白品种优越,一般动物见到它都伏低做小,但它见到主人的主人,就和老鼠见了猫一样,主人的主人一瞪眼,大白就萎了,比普通的猫还不如。 方起州把客厅灯关了一半,留下沙发旁的落地灯,以及楼梯的灯。 小虎眨眼看着他挡在投影屏幕面前,在设备里放入了碟片,那彩虹色的反光让他忍不住虚起眼来,咽了下口水,心里也有些发虚。 而方叔叔,很安静地做完这一切,接着坐在了他身旁,将他的脑袋抱着往腿上搁。 静谧漆黑的开头,接着是fbiwarning的红色醒目字,小虎不安地用眼尾去看方叔叔,接着把卷起来的上衣摆给偷偷放了下去。 方起州看着他那动作,心里一阵好笑,看来小虎心里也知道,那个所谓的fbiwarning是什么。他刚把手搭在他的脖子处,小虎就哆嗦了一下,好像因为他自己脑补了些什么,所以小虎今天要格外敏感点。 那电影好像进入了正题,岛`国电影,向来从开头便有股含蓄的色`气。 小虎好似有些不太敢看的模样,落地灯的昏黄灯光圆圆地照下来,小虎的脸蛋红得不正常,方起州知道那或许的少量酒精的作用,他轻轻撩了下小虎的头发,小虎便偷偷摸摸地看方叔叔一眼,方起州能感觉到他在重重地喘气,很浮躁。 电影是日文的,没有字幕,但是有剧情,方起州听得懂,小虎只能云里雾里地瞎蒙。 讲的是老婆不在家,丈夫觉得家里庭院的树长得有些乱了,于是叫了园林工人,炎热的夏天,工人露着膀子和大腿,踩在爬梯上剪树枝reads();。那演工人的男优皮肤黝黑,肌肉成群,大腿粗壮,一看便是孔武有力的。那丈夫躲在窗帘背后看,觉得啊呀,身材真好啊。那丈夫本就是个小受模样,顶多20岁长相,一点儿也不像剧情设定中,人夫的角色。大概也是制片公司出于剧情的考虑,给那小丈夫打扮成了白领模样,在家里也穿西装打领带。 当那电影里的受看着窗外工人劳作汗流浃背的模样,动了情,于是背靠墙面,躲在工人视线的死角,拉开裤裆拉链就把手放进去。 剧情设定里,这是个还没恋爱就被家里撺掇着结婚的小男人,结婚后才发现自己的性取向有问题,苦于妻子管束,加上胆小,只敢偷偷在家里看片撸。这还是他第一次,干这么胆大的事,所以既害怕又羞怯,压抑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方起州买的这个音响效果太好了,声音好似就在耳边,小虎不自在地握拳堵着耳朵,还用五指挡住了眼睛。但从方起州的角度往下看,小虎是欲盖弥彰地,在五指间打开缝隙,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方起州觉得这剧情很岛国,索性小虎可能也不太明白这回事,光关注那伸进裤裆的手和那喘`息声了。 屋外那园林工叫了一声,那丈夫便慌慌张张地拉上拉链站起来,表面正经,佯装没事的模样。 直到现在,电影过去十多分钟了,还没到有坏事情的情节。但是小虎已然一副“天哪这是什么我受不了了”的模样了。但和上次不一样,上次小虎能心平气和地看,是因为那时候他的确不懂,电影里两个男人能做什么坏事呢,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心里很明白,这是什么。 在小虎的眼睛里,他听不懂语言,所以后来的剧情也只能看个大概,园林工似乎是忙完了,主人给他倒了水,然后给他钱,可能是主人模样诱人,那园林工接钱的时候,就拉着他的手不放了。 黑一些的那只手,常年劳作而粗糙,白皙的那只手,又软又无力,跟个娘们似得,所以两人一来二去,一拍即合,郎情妾意。那肌肉虬张的大汉,就那么把人扑倒在沙发上了。 那大汉脱了受的裤子,只剩下白色底裤了,大汉凑上去,一脸痴汉着迷样,说了句什么。方起州听懂是在说:先生你身上好香。 小虎还是那副手心挡着眼睛的模样,方起州的手略微在他身上动了一下,小虎都得抖一下。 等到电影中两人开始接吻,吻得难舍难分,口水直流时。小虎突然叫了一声:“叔叔!” “怎么?”方起州低头看他。 “我……我,我,”他支支吾吾,也不看那电影,眼睛乱瞟,嘴里说:“我给你……给你讲个笑话吧。” 方起州心中发笑,揉了揉他的头顶,应允道:“讲吧。” “是艾琳姐给我说,那个新来的美国人,和下属沟通总是会讲中文,讲得不伦不类。开会呀,有个谁做那什么……放映,”他讲话会自己加语气词,还会省略自己不理解的词,“那什么放映就叫人举例子,美国人就暂停了会议,托艾琳姐买了一斤炒板栗上来。”他原本是负责说笑话的,但是自己讲完,却好似再次戳中了他自己的笑神经,哈哈哈笑成一团,氛围都被破坏了。 方起州只是看他的模样,就乐了,笑话不好笑,估计艾琳也只当做趣事给小虎讲的,但小虎却很逗乐,他笑了一会儿,哎呦哎呦地停了,喘着气,却猛然看到那电影里已经白花花一片了! 其实也不算白花花一片,因为还有布料,只不过布料稀少,原来是那主人,脱光了,还换上了妻子的黑丝袜的和高跟鞋,二人就站在窗边,贴一块儿去了。 方起州万万没想到……即使封面看起来小清新,也不代表内容小清新。 小虎看得直了眼,嘴里着急地打岔说:“叔叔……我再给你讲个笑话吧?” “嗯reads();。”方起州的手,有些漫不经心地滑进他的领子里,小虎的笑话,讲不出声了,因为那丝袜被清脆的一声响,给撕破了。小虎连忙闭上眼睛,觉得不该看了。但即使他闭上眼,还是能听见声音的,那男优是练过的,单单是喘息声便能轻易叫人心神荡漾起来。 小虎脸上又是燥热又是愁苦的,他怎么……怎么这么难受呢!要是……要是方叔叔摸一摸就好了,这个念头叫他吓了一跳,他忙不迭坐起来,“叔叔,我们不看了好不好?” 方起州说:“你笑话还没讲呢。” “那……那,那……”小虎一下卡了壳,也不知道要讲什么笑话好了,他脸色呈现出煎熬的模样。咬着嘴唇,那绯红的脸颊,要哭一般的眼睛,让方起州喉头动了一下。 “好了好了,”他哄着似的把小虎往怀里带,“我们不看了,上楼好不好?” 小虎当即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方起州将他一把横抱起来,也没管灯和电影还没关,就那么上楼去,小虎被他扔在床上,接着连滚带爬地掀开被子躲了进去。 “你怕什么?” 小虎仓皇地摇头,他就是……就是身上难受。 方起州一边哄着他,一边揭开被子,给他宽衣,小虎半推半就地从了,方起州知道他心里也不是没感觉,以俯视的姿态,在他面前替自己慢条斯理地脱衣服。 小虎眼睛瞪得更圆了,接着不安地骨碌碌地转起来。 “我们去水里做好不好?”他脱得一了百了了,小虎却不似以前,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做、做什么?” 方起州托起他的下颌,轻声质疑道:“你不知道?” 小虎眼睛向下瞥,否认道:“不……不知道……啊。”尾缀还带了个撒谎的语气词。但方叔叔的眼睛叫他心虚起来,自己沉不住气了,噘着嘴说:“我知道嘛,就是……就那电影里那样嘛。” “电影你还没看完呢。” 小虎眼睛乱瞟着,缩着脖子可怜地嘟哝道:“那不是……也差不多嘛。” “你看我,”方起州扳正他的脸,使得他们对视,使得他能清楚地以询问的目光望进小虎仓惶的眼睛里,“你不愿意,我什么也不做。” 小虎冲动地就要张嘴,那口型依稀可辨认是愿意。 方起州竖指封住他要脱口而出的话,“你想好了再回答。”他心里正想的是,亲亲抱抱就够了,生理需求自给自足也不是不行。 小虎眨了眨眼,望着他,嘴唇嗫嚅着,最后他握着方叔叔靠在自己唇边的手指,将它拿开,然后给出了深思熟虑后的回答,“我……嗯,都行。” 他有些认真地给出了“都行”这个说法,似乎是方叔叔怎么样都可以的。这叫方起州有些哭笑不得,“都行?” 小虎羞怒道:“就是说,我同意!我没意见!ok!我愿意的意思!” 方起州觉得他可爱极了,就着居高临下的姿势,俯首去亲他。 小虎唔了一声,手抵在他的胸前,接着反手绕着他的背脊,以行动表明“都行”具体是个什么意思。 (河蟹啦啦啦啦~~~) Chapter 11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方起州下午专门跑了趟老中医的家里,他提前打电话问了,正好有冻疮的特效药,那东西是医生自己配的,市面上寻不到reads();。听说搽几次就能好转,老中医还特地嘱咐了他药的用法,“得使药性在短时间被激发出来,你得凃厚厚一层,然后把手搓热,捂着,按摩十分钟,”老中医边说边比划,“一定要把药性给搓——搓进去明白吗?还有,涂完药会很痒,但是千万别因为痒去挠,会感染的。” 方起州全部记了下来,老中医还说,“刚刚退烧的话,每天洗热水澡,可以的话,蒸桑拿有用,最好喝点姜汤,不然还容易感冒。” 等他回家时,小虎歪着脑袋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里放着神偷奶爸2的片尾——这小孩儿现在已经学会给人工智能下达命令了,方起州浏览了一下观看记录,都是他不曾看过的东西,也不应该是十九岁男孩儿喜欢的东西。 但是放在小虎身上,就完全合情合理了。 沙发上睡着的小虎翻了个身,差点摔下去,方起州眼疾手快地拿手一兜,小虎便卷着被子滚到贴着沙发背了。 方起州站在那儿看了会儿,觉得这沙发对于一个十九岁的男孩子来说实在是太窄了,可他家里就只有一张床,他住的这房子被改造过格局,卧室只有一间。虽说面积对于单身男来说很大,上下两层,楼上是卧室衣帽间和浴室,楼下是客厅厨房和书房,而且是开放设计,只有楼上算隐蔽空间,连书房也没有门,只有扇什么也遮不住的玻璃屏风。 要是再加个床,也只能放在客厅了,或者他那衣帽间可以空出来……方起州猛地打住,他发觉自己竟在思考如此荒唐的事,要把一个才认识不足二十四小时的小孩儿安排进自己的房子,同自己一块儿生活——他就此中止,因为他明白,钟虎住不了多久的,只是现如今他还什么都不知道,而他需要知道的事也没有答案。 小虎到饭点时准时清醒,因为春节的缘故,没有一家外卖开了,方起州只好自己下厨,清水挂面,但是上面铺满了牛肉罐头。他只有这种水准的厨艺了,但是小虎不挑嘴,吃得很干净,这让方起州很受用,因为他自己都不怎么吃得下自己做的食物。只不过小虎吃完后舔着嘴角问他,“叔叔,还有那种,热的巧克力吗?” 方起州说,“没了。”其实还有的,巧克力还多着呢,但是甜食吃多不好,而且他不知道一杯下肚他祈求下一杯的时候自己会不会动容,所以方起州别无他法,只能骗他了。 “噢。”小虎脸上挺失望的,方起州张了张嘴,“还有牛奶,等下喝牛奶吧……” “嗯!”小虎用力地点了下头,方起州松口气,原来家里有小孩子是这种感觉啊……以前家里有卢卡斯的时候他也不这样啊,还是说这个孩子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孩子的缘故呢,毕竟十九岁和八岁,差别大着呢…… 方起州牢记着医嘱,热水澡,桑拿。 他浴室里正巧有一个小桑拿房,因为他冬天挺怕冷的,卫斯理就做主修了个,但还一次都没用过。 桑拿房紧挨着浴缸,高出地面一截,红雪松夹杂着漆味,照明亮到能让人眼皮都拦不住。 方起州把自己的衬衫拿给小虎当睡衣,和浴巾挂在一块儿,事无巨细地对他交代,“冲久一点,这样才有用。洗完进去蒸桑拿,”方起州指了指那间浅棕□□小木屋,小虎觉得新奇,一直盯着不放。“进去的时候把沙漏转一圈,沙子漏完了就出来休息会儿,觉得热了用冰水降温。”交代完后,仍有些不放心,反复检查了几遍桑拿房里的温度计是否正常,石头会不会灼伤人,最后道:“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 小虎点点头,从那杯热巧克力开始,他就认定这位叔叔是个大好人了。 淋浴的水声淅淅沥沥透过关上的浴室门传出来,方起州一手枕在脑后,靠着床头看书,等水声停了,他就抬手看一眼表,沙漏倒一次的时间大约是七八分钟,方起州的眼睛在书上,心思却在手表上,每隔半分钟就会看一次时间reads();。因为方才他看见小虎蹲在地上玩桑拿房里的石头,他似乎能把平平无奇的石头看出花来一般,捏在手里端详,也像是在比较哪一个更圆一些,或是更烫一些。所以他有些怕那小孩儿进去了就顾着玩儿了,忘记出来,准会晕在里头。 虽然是家用,但方起州这个桑拿房也不算小,位置大到能躺下睡觉了,红雪松打磨得极为光滑,要是不时撩一把冰水在身上脸上,热气驱散,人可能会贪恋那种从四面八方来的热度。所以刚过七分钟,方起州就大声问了句,“小虎,沙子漏完了吗?” “还、还没!” 听这精神头,应该玩石头玩得很开心。 八分钟时,方起州又问了遍,小虎声音仍是洪亮的,“没有!” 方起州把书放一旁,“你出来,别玩儿了。” 小虎说:“沙子还没,漏完。” 方起州眉头一跳,“漏了多少了?” 小虎声音有些虚了,“一点点……” “一点?”方起州这算是猜到了,这小孩儿恐怕没玩石头,玩儿沙漏呢!他走到浴室旁敲了下门,声音一响,方起州就听到哗啦啦像是一大堆石头砸地上了。 “方,起州,你别进来!” 方起州抓着门把手,只觉得神经恶狠狠地跳了一下,他深吸口气,“你从桑拿房里出来,我不进去。”话音刚落,方起州就听到了一系列的声音,能判断出里面那小孩儿有多手忙脚乱。 过了一会儿,小虎穿得整整齐齐出来了,头发蒸得半干,一滴水珠从发根到发梢要滑动二十秒,落地前就会蒸发。 “在里面呆那么久,头不晕啊?”方起州的书又回到了手里,还是半小时前的那一页。 “你说,沙子漏完了,出来。”小虎挺理直气壮地反驳他。 方起州嗯了一声,“我还说让你拨一次就好,你是不是把沙漏倒来倒去地翻?” 小虎很不会撒谎,所以他不看方起州,声音好比蚊子,“没、没有。” 方起州盯着他,听不出喜怒,“为什么撒谎?” 小虎更紧张了,他沉默了好久,方起州不动声色地翻了页书,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让小虎感觉自己犯了很大的错。 “我、我怕你,生气,怕你下次,不准我进小木屋。”从他的断句能让人察觉到这小孩儿和正常人有些不同,可他思维却是很理智的。 方起州面色不改,“我不生气,”他把书翻回上一页,看了眼页码,“但撒谎不是好孩子,明白吗?” “嗯……”小虎看起来很忐忑,用眼睛偷瞄喜怒不定的方起州,“那……那我明天,还能,在小木屋玩吗?” “可以玩,但我叫你出来,你就得出来,不许耍小聪明。” “嗯!”小虎用力地点头,“谢谢叔叔!” 活力的声音让方起州啼笑皆非,刚才还直呼他全名呢。 快睡觉那会儿,方起州给他热了牛奶,让他乖乖坐着。老中医手作的冻疮特效药一扭开就是一大股味儿,有些像白鞋油,不知道添加了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中药材,方起州皱着眉适应了一下,对小虎道,“脚伸出来,涂药。” 第11章 .12.13.14 - 每天都在要抱抱 - 睡芒 人在即将发生某样大事的时候,是有预感的。突兀地闯红灯的深红大卡,横亘在马路中央,不过只有一两秒的时间,司机很快将车驶离人行道。 方起州站在人行道中央,来往穿梭的汽车伴随着喇叭声从他身边溜走,彩色的冰淇淋车还在原处,但小虎却不见了。 他顾不得红灯,顾不得这里是主干道,汽车如流,就飞奔过去,一些司机瞧见有人不要命了,赶紧急刹车,脑袋探出窗户外竖着中指骂人。 他冲到冰淇淋摊车,语无伦次地问他刚才看见过一个男生没有,他一边说一边比划,“他这么高……就从那头过来,一分钟前,绿灯最后几秒。” 摊主把冰淇淋交给一个家长,“没注意看,刚才有辆面包车,停在那里过。”他指了指红绿灯口子。 这么胆大包天地当街绑人,方起州第一秒想到的人是张薛。但卫斯理反应很快地给了他答案:“张薛很安分,他哪里也没去过。”因为方义博的关系,他在新监狱里被一群黑人暴打,几乎去了半条命,他那个年纪,牙齿被打掉一半,手指被剪短了几根。但张薛命硬,没死,给救回来了,只不过说以他这样半死不活的状态,还想绑架人,不可能。 路口有监控,而且很意外地,没被人破坏,更叫人意外的是,监控里很清晰地传达出了小虎被面包车上下来的几个人快速捂着面孔,绑上车的全过程。整件事发生得非常快,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引人注目。面包车没有遮挡车牌,快速地逃离现场后,不到两个小时,方起州得到了该车辆出现在出城服务站的消息。 但遗憾的是,开车的司机说有人给他两百块,让他把车开出城,至于开去哪儿,他说他也不知道。 四面八方的出城通道,都出现了同样的事。绑架的小虎的人,找了许多辆一模一样的面包车来掩人耳目。尽管有警方帮助,但是直到晚上,都没能有好消息。方起州浑身弥漫着低气压,谁也不敢跟他说话,他沉默地点烟,抽烟,许多年前就丢掉的瘾,现在犯得很严重,掉了一地的烟屁股和烟烬。 “小州,你休息会儿吧?”卫斯理面前,摆着数十台电脑屏幕,连接着所有交通枢纽和要道的监控。 方起州摇头,眼睛直直望着这数十台屏幕幽幽的蓝光,“不是张薛,那会是谁呢……” 毫无纰漏的绑架案,肯定蓄谋以久,能趁着小虎过马路和自己分开的那几秒时间作案成功,只能说明幕后者一定非常有头脑和耐心,而且时刻在注意着自己的动态reads();。方起州在脑海里想象出一只眼睛冒绿光的冷静的狼的形象,他一直以来,居然都被监视着。 他像个无头苍蝇似得,什么都理不清头绪,他因为焦急,因为担心小虎,而被`干扰了思考。他想不到是谁,他多希望那个人是求财,他盼望着能有一个电话打到自己手机上,然后告诉自己他要多少多少放人。可是这个电话,他却久久等不到。 方起州用手指捻灭烟,突然抓起衣服和车钥匙,“我出去找找,有消息通知我。” “你找什么啊――哎,等等,”卫斯理叫不住他,只能追上去,嘴里喊着:“绑架小虎的人现在也没给我们消息,他不是要钱或者别的,你现在出去找也找不到啊。”根据卫斯理的推断,绑架不是为财就是寻仇,但绑架小虎能伤害谁?只能伤害方起州啊,可小州没有仇人――“我知道了!”他突然大声喊了一下,方起州停下来,卫斯理说:“是不是姓廖的干的?廖靖辉被大白咬死了……他上次想害死你,结果你没事,这次他找上了小虎……”他的声音越说越弱了,因为倘若这事是廖从军为儿子报仇才干的,那样的人,小虎在他手上,或许不止是关押着不给吃不给喝那么简单了。 廖从军是二爷的合作伙伴,只不过是过去式的,一个军火商,混迹东南亚与金三角,从前方二爷靠他吃饭,现在关系逆转,廖从军得倚靠二爷了。他要是用走私手段送走一个人,肯定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人能发现得了。 方起州想到或许小虎现在被装在货车里,昏迷着,嘴巴被堵着,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他就好像被人扼住脖子,呼吸喘气都成问题。 他咬着牙,才能控制住自己的音量,“找到他!” 同一时间,方义博在书房里接到了电话。 “人已经落地了,怎么样,你该兑现承诺了吧?” “别急……”方义博一面拿着手机,看到了小虎浑身被缠着麻绳,蜷缩在汽车后备箱的图片。他皱眉:“不是说了不准伤他吗?” “你这么心疼你儿子姘头啊,他没什么大碍,就是爱挣扎,我的人说他在后备箱也不安分,蹬蹬蹬地踢腿……”廖从军那边似乎信号不行,或者是烟圈呲呲呲地吐在声筒,连带他的嗤笑声,都带着股老磁带的响动。 方义博肃着脸说:“你先放他出来,别绑着。” “这可由不得你。” 方义博被他的态度气笑了,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现在在哪儿?” “在你找不到的地方。”廖从军说:“咱们说好了的,你把那批货给我,你儿子的老虎咬死我儿子的事,你放沙`林弄死我兄弟的事,咱们都一笔勾销。” “这由不得你了。”方义博原样将这句话送给他,那边传来了他愤怒的声音,但是话音没过两秒,就戛然而止,随着电话嘈杂地一声响,手机掉落在地上,半分钟后,有人捡起电话,对电话这头的方义博说:“解决了。” 电话被挂掉了,拆了机,分散投在大海里,连着廖从军的尸体,被几块沉重的大石头拖着,坠入海底深处,无人知晓。 小虎现在在距离禹海市上千公里的南方小城,一辆快报废似得桑塔纳后备箱,一股柴油味和灰尘味,哪怕他嘴上贴着电工胶带,他仍然被这些灰尘蒙住了口鼻。加上汽车一路颠簸,小虎内心充满了害怕,他不住地挣扎着,伸腿踹后备箱盖子,发出被颠簸声相当的动静。 前面开车的人很快注意到他醒了,车停下后,又过了一分钟左右,外面传来一声闷棍,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被扭断的声响reads();。接着后备箱打开了,一个陌生男人好心地替他松绑,最后只绑住他的手,嘴上的胶带没有扯,小虎只能用惶恐的眼神盯着这个一脸质朴,不像坏人的人。 小虎被请到了前座,然后目视着这个质朴得如同农民的男人将另一个失去呼吸的人,塞进了黑色藏尸袋,接着藏到了后备箱。他摘了沾血的手套,对着小虎露出八颗牙齿。 “你不用害怕,我不是坏人,”那人说,“我是来救你的,想喝水吗?” 小虎拼命点头。 “那我们说好,你不要叫。” 小虎从喉咙里发出唔唔唔的同意声。 这是一条无人的乡间道路,旁边就是玉米田地,夏天将人的汗味挥发,小虎头发都黏糊在额头和头顶,那人替他扯开了胶带,小虎张口就要大叫,他立马又捂住他的嘴,严肃道:“我们说好不叫的?你还想喝水吗?” 小虎摇着脑袋,那人第二次替他扯开胶带,小虎这次聪明了,不说话,咕噜噜喝了喂过来的两口矿泉水,接着小声说了一句很长的话,“我没有钱的,你真的是来救我的吗?是叔叔让你救我的吗?他在哪儿?我能见到他吗?我好想他啊,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他的问话这么长,这个人好像全部听明白了,他竖起一根食指,“嘘”了一声,“不要大叫知道吗?”接着他缓缓发动了汽车,慢慢回答他的问题:“绑架你的人叫廖从军,他儿子被你的老虎咬死了记得吗?”他说出了一开始方二爷仔细交代给他的说辞,“我和姓廖的有仇,救你不过是看不下去罢了,是顺便。廖从军干了太多坏事,他因为老虎咬了他儿子,报复方起州,差点害了人命,现在又因为同样的原因,打算把你丢到山里喂狼。” 小虎怔怔地听着他的话,“方叔叔……”他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方叔叔那么躺在病床上,原来方叔叔胸前的伤疤,是因为大白咬人,而大白咬人,全部是因为他没有看好它。 “这样吧,我看你回去啊,可能还是会被他的人追杀,不如我把你送到这附近的城镇,给你一笔钱,你好好生活,永远也别回去了。” 这人前后矛盾的说辞,和佯装好人的作风,任谁都会起疑,可是小虎不会,他轻易地就相信了陌生人的话。小虎一听他后面这句就急了,“不行的,我要回去的,他……我不见了,叔叔会着急的!” 这老实人看他如此不识好歹,道:“老虎是你要养的对吧?老虎没看管好咬人是你的错对吧?” 小虎拧紧眉头,许久没沾水的嘴唇,刚才沾了水被濡湿了,现在再次干掉,起了一层皮。他回想起事情,已经快被这个人给说服了。 “那个绑架你的人什么目的知道吗?就是给儿子报仇啊!他要是知道你没死,还会继续害你的,不仅如此,还有你那个什么叔叔,也会遭殃的!”他煽动道:“所以,你现在最好就是不要回去,不然你回去了,你就等着死吧!你自己死就罢了,还想连累别人?” 方义博编的这番说辞,是因为他知道小虎的弱点,如同方起州一样,他们的弱点就是互相,这很好掌控,所以小虎一听见自己要是回去,可能会害死方叔叔,就急了,强烈的自责和害怕袭来,他脑子里不断地回想起方叔叔在病床上的画面,不断地回想起他问叔叔这伤怎么来的,叔叔说不小心摔的。 “你看这个车祸现场,看到刺穿他胸前的东西没有?”为方义博办事的人尽职地拿出最后杀手锏,照片上是方起州数月前出事时的模样,他看起来已经失去意识了,手里还握着手机。 小虎捂着嘴,眼泪滚出来。 “这就是你回去的下场――你还想回去吗?”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